悠于 2023-11-30 13:29
《(HP)未知的世界》作者:Dsouslapluie【完結】
Summary:
赫敏在霍格沃茨迎來了煩人的青春期,友誼、愛情、追求、恨和性,她身邊的一切都變成了未知的。
Notes:
Translation into English available: 【translated】The Unknown World by amxx2
無伏設定
[url=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42351780]AO3[/url]
悠于 2023-11-30 13:34
第1章 挑戰陳規
一二年級的學生是最好騙的,他們以為級長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六七年級的學生是最難管的,他們把級長當成狗屎;三四年級的學生是最混亂的,他們中的一部分人以成為級長為恥,一部分人以成為級長為榮,還有一部分人不知道級長是什麼東西。
這是一個最考驗學生綜合素質的職務。首先,你的成績不能太差,其次,你要在同齡人中有一定的號召力或者公信力,最後,你還要具備與各年級學生打交道的智慧。大部分級長在戴上徽章的一個月以後就能掌握這種「智慧」,比如格蘭芬多的男生級長哈利·波特,他心裡有一個隱形的標准,他能分辨出哪些行為是需要制止的,哪些行為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的。這個隱形的標准讓他的人緣變得很好,他只要在晚上放過一些私會的情侶、偷酒喝的男孩,就能收獲各個學院的新朋友。
赫敏不贊同哈利的做法。她以成為級長為榮,在她未來的簡歷上她要用幾百個詞詳細描述這段工作經歷,沒有人說過成為級長或者學生主席是找到好工作的必要條件,但她將這形容為「打地基」。級長、未來的學生主席,以及年級第一,這些就像成套的制服,和她的格蘭芬多校袍一樣每天必須穿在身上。如果她戴著級長徽章卻沒有履行級長義務,她的院長米勒娃·麥格一定會對她失望,這件事會和考試不及格一起出現在她的噩夢裡。
那些哈利裝看不見的事在她眼裡都是不能容忍的。她禁止未成年喝烈性酒,所有她看得見的酒瓶子都被毫不留情地沒收了;她是韋斯萊雙胞胎的克星,他們發明出的各種能讓教授和討人厭的學生吃癟的小玩意全被她無情地上交了。她的所作所為讓人想起了珀西·韋斯萊——一個已經畢業的格蘭芬多級長,愚鈍而又死板的書呆子,韋斯萊雙胞胎最看不上的哥哥。現在他們管她叫「女版珀西」了,連她的論文也被他們偷偷改成了珀西的名字。她沒有跟他們吵架,也沒有任何復仇的計劃,他們得感謝她今年一門心思都在普通巫師等級考試上,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之一,所有人際關系問題在它面前都無關緊要。
她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誰會願意在學校裡與眾人為敵?但是如果受歡迎就要意味著對那些違反校規的行為視而不見、在教授提問後假裝不知道答案、幫寫不出論文的同學擦屁股,那她只能做個不受歡迎的人了。
「赫敏。」哈利來了,他在她旁邊坐下,帶著魁地奇球場的草坪味。
赫敏不喜歡在圖書館裡被打擾,但哈利是特例。他不是個愛來圖書館的人,他每次來這裡都是為了見她。他一坐下就直奔主題:「借我看看斯內普布置的論文,我實在寫不出來了。」
赫敏毫不意外,她從包裡拿出了寫好的論文——哈利在方方面面都是特例,她把霍格沃茨的學生分成哈利、和其他人。她被人叫作「泥巴種」的時候,是他第一個站出來捍衛了她,並告訴她「泥巴種」指的是什麼。雖然後來她知道那是因為哈利的媽媽也是一位麻瓜出身的女巫,但不管怎麼樣,她很感謝他。作為回報,當某天晚上赫敏撞見他從一件神奇的隱形衣下面出來時,她破例幫他保守了秘密。從那以後,他會在遇到麻煩的時候和她商量,寫不出論文的時候向她求助,她就像一本工具書,只在需要的時候派上用場。每當她生他的氣,決定下次不再幫他的時候,他又會展現出可愛的一面,比如他會詢問她要不要魁地奇世界杯的門票,比如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送她聖誕禮物——那是她收到的唯一來自魔法世界的禮物。
哈利伸手就要抽走她的論文,被她用手摁住了。「不要直接抄,你卡在什麼地方了?我可以幫你看看。」她比他更惦記他的成績,「這學期有等級考試,你不能再糊弄魔藥課作業了。」
她不知道這話哪裡讓哈利為難了。他支支吾吾地閃躲她的目光,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最終他承認道:「不是我,是羅恩,他擔心如果是他來找你,你就不會借給他。」
赫敏盯著他,直到他的眼睛再次逃避到別的地方。她收走了她的論文,塞回了包裡。「他是對的。」她平靜地說,重新埋頭看她的書。她聽到了哈利嘆氣的聲音,還有椅子拖拉的聲音。她的鼻子隨著他的腳步聲走遠而酸脹起來。
哈利最好的朋友就是羅恩,可是羅恩很討厭她。他從一年級開始就看不慣她高傲的做派和咬文嚼字的說話方式。他會模仿她念咒的聲調和舉手的樣子,會懷疑她養的貓偷吃了他的零食而和她吵架,還會在她執行公務的時候叫她「珀西」。可是哈利依然當羅恩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從來沒有讓羅恩向她道過歉,現在他又為了羅恩來撒謊騙她。也許她借給哈利的所有作業都被分享給了羅恩,他們在抄她作業的時候是不是還在笑話她是個傻瓜?
赫敏猜他們去找帕瓦蒂了,帕瓦蒂的魔藥課成績也不錯,而且她會樂意借給他們。赫敏希望斯內普能看出來羅恩的論文是抄的,然後狠狠地羞辱他,給他一個應得的不及格。
「在圖書館跟你的泥巴種女朋友約會嗎,波特?」
「嘴巴放干淨點,馬爾福。」
赫敏立刻抬起頭,她看到哈利正在圖書管理員平斯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用魔杖戳著德拉科·馬爾福的脖子,平斯夫人惱怒地把他倆分開,雖然他們並沒打算真的干一架。又來了,哈利總是會在傷害她之後又展現出關心她的一面,就好像無條件捍衛她已經成了他生活習慣裡的一部分,雖然她並不是他的女朋友。真夠費解的,為什麼她腦子裡總是能想出千百個理由原諒他?
哈利瞪了德拉科一眼,後者在整理自己的襯衫領子——雖然根本沒亂——但這樣做才顯得他有派頭。他趾高氣揚地走進圖書館,就像走在他家的花園裡。
德拉科·馬爾福是個直白的、不加掩飾的混蛋。讓他成為級長就是整個斯萊特林學院的災難,他比哈利更懂得做級長的「智慧」,他對一二年級頤指氣使,同六七年級稱兄道弟,至於中間的,如果你順從他,他會保護你,如果你反抗他,他就把你的生活變成地獄。赫敏第一次頂撞他是因為他對保護神奇動物課的教授出言不遜,然後同班的納威提醒她,盡量不要和馬爾福作對,把他惹急了沒有好處,因為他爸爸是校董。赫敏感到反胃,「爸爸是校董」讓德拉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麻瓜社會經常有的惡臭。
他的兩個跟班,高爾和克拉布——擁有讓人生怖的大塊頭和空空如也的大腦,他們對一個年齡小一些的斯萊特林男生說了幾句威逼利誘的話,德拉科則直接走進了禁書區——一定是斯內普給他的許可。片刻以後,他拿著幾本探討黑魔法的書再次出現了,他耀武揚威一樣夾著那些書,好像學習黑魔法是多麼時髦的一件事。他帶著兩個蠢跟班離開了,只留下那個斯萊特林男生。
赫敏依然在看她的書。德拉科的一切在她看來都很可笑,她看待他就像看待小說裡會出現的滑稽反派,財富、純血統、特權階級,他只是平行世界裡一個膚淺的符號,離她的現實生活很遠。她收拾好她的書,下到禮堂吃了晚飯,然後再次回到圖書館,開始做算術占蔔課的作業。她沒有辦法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寫這門課的作業,霹靂爆炸牌的聲音和男孩們的笑聲都讓她無法集中精力。換句話說,她無法在公共休息室做任何事,那對雙胞胎兄弟絕對不讓她安寧。而宿舍裡是另外一種喧囂,帕瓦蒂和拉文德都不約而同對男生產生了興趣,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個男生的名字出現在她們的閑聊中。她們偶爾會詢問她的看法,當她回答以後,她們又會露出不屑的表情,好像在說「你除了考試什麼都不懂」。
一直到宵禁時間,赫敏預習完了所有第二天要上的課,圖書館只剩下她和那個斯萊特林。那個男生忽然站起來走到她面前,盯著她胸前的級長徽章。
「你也是級長,級長沒有權力懲罰一個學生做這些事吧?」他緊張地說,然後把一堆羊皮紙放到她桌子上。她低頭一看,有魔法史的試卷、魔藥課論文、天文課分析報告,諸如此類,都是五年級學生下周要交上去的東西。這個男生在幫高爾和克拉布抄寫所有教授留下的作業,赫敏嘆為觀止,他們還不如羅恩,起碼羅恩願意自己動手抄。範本則來自德拉科,德拉科顯然很會做人,他樂意把作業貢獻給他忠心耿耿的兩個跟班,還幫他們找了免費勞動力。
「我只不過是給斯萊特林扣了五分,馬爾福就要求我做這些。」他說。
赫敏看了他一眼。他很狡猾,他不敢反抗馬爾福,但希望能有人替他告狀,這樣他就不會成為馬爾福報復的對像。
她把這些羊皮紙整理好塞進了包裡:「我叫赫敏·格蘭傑。」
她突然自我介紹,男生沒有反應過來。
「你總得知道我的名字才能讓他來報復我,而不是去找你的麻煩。」赫敏拆穿了他,「要不然你為什麼不去求助教授?」
她說完背著比她的身板還要寬大的書包離開了。
赫敏把那些紙作為德拉科濫用職權的證據交給了麥格。麥格又交給了斯內普。斯內普拿著那些羊皮紙俯視她,連頭都懶得低。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蠢得無可救藥的人,讓她沒來由地想起了韋斯萊們。她又做了一件讓人不理解的事,她維持紀律是不被理解的,她揭露惡人的罪行是不被理解的,那在這世界上到底做什麼才是正常的?
她從她懲惡揚善的行為中得到了一種滿足感。很多人不想招惹德拉科·馬爾福,但是他在她眼裡什麼都算不上。那個男生害怕被德拉科報復,她卻因為即將到來的報復而感到隱隱的興奮。那些嘲笑她只知道按規章辦事的人都應該知道,全校只有她真正捍衛了正義,她不是在聽從教授們的指令行事,她有她自己的原則和獨立的思考。
她把魔杖塞進了外袍的口袋裡,在腦子裡演練如何對付德拉科和他的兩個跟班。她得用一個束縛咒先把兩個大塊頭制住,制住了他們就相當於拔掉了德拉科的左右手。德拉科是一個瘦削蒼白的人,他看上去跑兩步就要大喘氣了,她可以躲過他孱弱的攻擊,然後用新學的變形咒讓他長出老鼠尾巴。
她回到宿舍,拉文德和帕瓦蒂只點了一根小蠟燭,她開門的氣流差點把那根蠟燭撲滅,嚇得她的室友們一陣大呼小叫。
赫敏看到帕瓦蒂床上又放著那塊寫滿了字母的木板,她們又在玩召靈游戲。赫敏有些無語,如果真的有什麼亡靈被她們召過來,那一定也是非常游手好閑的亡靈,因為她們問的問題全部都是學校裡的某某男孩到底喜歡哪個女孩。
據拉文德所說,她們已經通過亡靈的啟示得知了格蘭芬多所有男孩的暗戀對像。比如納威喜歡安吉麗娜、西莫喜歡愛洛依絲、迪安和李都喜歡凱蒂、羅恩喜歡拉文德、哈利喜歡帕瓦蒂。沒有人喜歡你,赫敏,拉文德當時一臉同情又得意地安慰她。
赫敏覺得她們在胡扯。事實證明占蔔就是全世界最不靠譜的東西,她不了解其他人,但她起碼知道哈利不喜歡帕瓦蒂。
她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帕瓦蒂正推著靈乩板默念:「德拉科·馬爾福喜歡的人是誰?」
今晚她們把魔爪伸向斯萊特林了。赫敏默默地爬上了床,她看不上室友們的游戲,也看不上她們最熱衷的占蔔課,以前的她會很傲慢地冷嘲熱諷,但現在她學會保持沉默了——為了宿舍的和諧。她將胸衣脫下來,她不知道是從具體哪年哪月開始,她的胸部發育了。她再也不能直接穿著睡衣在公共休息室看書了,如果不用那件又勒又悶的胸罩把她的胸部箍住,她都沒辦法穿著單衣走出宿舍。拉文德發育得更快一些,她的胸罩整整比赫敏大了兩個碼,她每天都在抱怨自己行動起來很不便,抱怨哪個學院的誰誰誰盯著她的胸部看。
拉文德忽然怪叫了一聲,赫敏朝她看過去。
「亡靈說馬爾福喜歡的人是你,赫敏!」帕瓦蒂大聲說道,她和拉文德因為這個結果笑成了一團,「我以為不會有比納威和安吉麗娜更奇怪的配對了。」
赫敏和她的貓一起鑽進被子裡,敷衍地說:「也許今天的亡靈比較有想像力。」雖然她真正想說的觀點依然是,占蔔是全世界最不靠譜的東西。
「你每周不是都會在夜巡的時候碰到他嗎,他有沒有把你推進壁龕裡?」拉文德說完,兩個女孩又大笑起來。赫敏發現宵禁後的壁龕總是會讓她們很興奮,好像她們親眼見過誰和誰在裡面做過什麼事似的。但是她們知道德拉科一定不可能和赫敏在壁龕裡發生過什麼,不然她們不會這樣取笑她。
「我一次都沒有在夜巡的時候見過他。」赫敏背過身懶得理她們。她懷疑馬爾福每天除了把徽章別在校服上以外,沒做過一件級長該做的事,不管是夜巡還是出席例會。
亡靈一定不知道德拉科是個種族主義者,他可以因為一個人出身麻瓜家庭就對其惡言相向。他討厭她,甚至極有可能要來報復她了。她把幾個可能會用到的咒語背得滾瓜爛熟,她設想在禮堂、走廊,甚至教室裡攻擊他。她等了一天,魔杖一直在袖子裡待命,可他毫無動靜。
到了晚上,拉文德說中了,德拉科在夜巡的時候出現了。那是她第一次在夜巡中碰到他。
他以一種十分輕佻的姿態站在她必經的走廊上,他不掩蓋他的意圖,他就是專程來找她麻煩的。看來只有干壞事才能讓他從尊貴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移駕。赫敏慶幸他終於來找她了,比起大難臨頭,蟄伏在暗處的危機更讓她不安。級長徽章依然別在他胸前,看起來她的狀告沒有給他的生活造成絲毫影響。高爾和克拉布都不在,難道他覺得對付她連人手都不用帶?
赫敏悄悄握住了魔杖。
「誰給你的膽子管我的事?泥巴種。」他不屑地盯著她。他的惱怒不在於有人揭發了他的惡行,而在於揭發他的人是個泥巴種,他被一個下等人挑戰了權威。
「你沒有權力讓任何學生替你做事,馬爾福。」赫敏停在原地,他們隔著一段距離,誰都沒有走近。
德拉科嘲笑:「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很討厭他的笑容和他說的話,明明他自己才是可笑的那個人。
他討人厭地眯起眼睛:「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在霍格沃茨待不下去,如果你再多管閑事,我會讓你滾回去做麻瓜。」
赫敏下意識抿了一下嘴,她還沒有被人這樣切實地威脅過。和馬爾福相比,韋斯萊們對她的戲弄就如同幼兒園水平。而且他十分精准地戳中她的軟肋,她人生中最害怕的事情除了考試不及格以外,就是被學校開除。
德拉科見她沒說話,輕蔑地撇了一下嘴。馴服一個書呆子泥巴種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用不著掏魔杖,用不著想整人的點子,他對付她就像對付一個家養小精靈。赫敏看到他輕蔑地打量了她一下,然後轉身走了,仿佛她都不配站在他面前和他說話似的。她一下子被激怒了,對著他的背影說:「很好的主意,如果你想在成績上超過我,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我趕走。」
德拉科差點被氣笑,他停下來轉過身:「誰在乎那些狗屁成績?」他最近喜歡在說話的時候帶上髒字,這些都是他在家裡不敢用的詞。
赫敏攥著拳頭:「你連你最看不起的『泥巴種』都考不過,你只好不在乎了。你爸爸也只能接受他的兒子不如一個『泥巴種』,他還得忍受你打著他的旗號給他丟人。」
德拉科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朝她走近。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的聲音就像蛇一樣涼,「像你這樣的可憐蟲居然敢隨便評價我、還有我父親?」
他越走越近,赫敏的胸口忽然不可名狀地緊繃起來。她忽然發現,他很高,他在高爾和克拉布的襯托下總是十分瘦削,此刻沒了那兩個大塊頭做背景板,她才意識到他比她高那麼多。他帶著怒意朝她逼近,那股怒意好像讓他的整個身體都擴大了一圈。即使他的體型在男生裡不算強壯,但他的肩膀也比她寬出了一大半。他露出的小臂上有凸起的青色血管,好像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脖子掐斷。
雄性,赫敏的腦子裡蹦出這個詞。她回想起胸口的緊繃感,當她獨自面對著一個散發著怒氣和攻擊欲的雄性時,她的身體已經本能地感受到了凶險。
德拉科一直走到她面前,用灰色的眼睛盯著她:「你除了成績還有什麼?我有很多事可以做,我的朋友非常多,我要參加球隊訓練,要去霍格莫德,要出席派對,還要學習黑魔法。波特跟你交往是為了抄你的作業嗎?他去霍格莫德的時候可從來沒帶過你。如果你的生活只有學習,期末還拿不了第一,那也太可憐了吧?像你這樣的人憑什麼評價我?」
赫敏不得不揚起臉才能和他對視。她第一次被一個人全方位地否定,好像連她的努力都很可笑一樣。他的臉已經有了棱角,喉結凸出來,他的蒼白並不病態,身體也並不單薄。他是斯萊特林球隊的找球手,她怎麼會覺得他孱弱?
他又走近一步,惡狠狠地說道:「你會後悔惹我的,泥巴種——」
赫敏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撕裂什麼東西的欲望,她幾乎是本能一般抽出了一直緊握的魔杖,向他甩出了咒語。
第2章 馴服
赫敏判定自己違反校規了。雖然德拉科用言語威脅了她,但是他還沒有展露出攻擊的預兆,是她先動手的。她對他用的是蜇人咒,在她大步離開的時候他沒有追上來,也許他的脖子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包,他根本沒心思追趕她。赫敏抱著她的貓在被窩裡失眠到兩點,她會被報復嗎?一定的。但是她真的能夠應對嗎?她掌握的咒語數量比所有人都多,她在黑魔法防御術課上的表現僅次於哈利,可是萬一她的魔杖被繳走了呢?也許德拉科一個人就可以制服她,更不用說高爾和克拉布。她對自己的腦子很有信心,但她的力量和耐力都很差勁,她開始後悔她從前一直忽視了體育訓練。
她的級長徽章也許要被沒收了。她第一次以一種焦慮的心情去教室,因為這門課要和斯萊特林一起上。她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看到了德拉科,他淺金色的頭發實在太顯眼了,他正和那群斯萊特林朋友們待在一塊,脖子上纏了繃帶。赫敏那一頭厚厚的卷發同樣也很顯眼,他盯著她看了兩秒,然後移開了目光,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但赫敏已經從這兩秒中感受到了他的怒火。
「馬爾福受傷了。」哈利幸災樂禍地跟她說。斯內普還沒有來,所有人都聚集在走廊裡等著。哈利挨著她站在牆邊,她感受到他上臂的肌肉挨著她,堅硬,散發著奇妙的熱度。她看向他的脖子,他的喉結也凸了出來,她再看向他的臉,在他下巴的邊緣有一點點深色的印記,他開始長胡子了。這些男性特征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從前竟然沒有注意到。
哈利:「他說他夜巡的時候磕在了石墩像上,我才不信,他可從來不去夜巡。他一定是被人教訓了。」
赫敏愣了一下,德拉科的謊言讓緊繃在她心裡的那條線忽然斷了。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被她襲擊了,因為這讓他很丟臉。她覺得很神奇,原來面子能在一個人的生活裡占據那麼重要的地位,同時她也覺得很憤怒,像是遭到了一種新型的蔑視。
「教訓他的人太手下留情了,如果是我,我會給他臉上來一下。」羅恩走了過來,他的話讓哈利更愉快了。羅恩比哈利更討厭德拉科,他的爸爸和德拉科的爸爸關系非常糟糕,這份仇恨延續給了下一代。他和哈利一樣,出生在一個反麻瓜歧視的家庭裡,區別是他的父母不像哈利的父母一樣有錢。他的舊衣服、舊文具,永遠都是德拉科嘲笑的對像。
羅恩比赫敏高很多,他的加入讓她周圍的空氣更稀薄了,還有他變聲後越發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的時候就像開了空調一樣嗡嗡的。她看向別處,一下子撞上了德拉科的視線,他用眼睛冷冷地盯著她,仿佛是在威脅她讓她保持沉默。
「我對馬爾福用了蜇人咒,昨天夜巡的時候。」她忽然說道。
哈利和羅恩都愣愣地看向她。
「你?」羅恩驚訝地問道,如同聽到他哥哥珀西從魔法部辭職。
「是的。」
「他襲擊你了?」羅恩小心地打量著她。
赫敏停頓了一下,如實說道:「沒有,我們吵了一架,我先對他動手了。」
哈利和羅恩更驚訝了,他們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變得很興奮。赫敏的行為不是自衛,而是攻擊,並且是攻擊馬爾福,他們巴不得現場圍觀,讓她再來一次。
哈利和羅恩憋了一整節魔藥課,課一結束,他們就馬不停蹄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人。短短一天的時間,整個學院都知道了這件事。那個蜇人咒被當成了勛章,因為學校裡從來沒有哪個麻瓜出身的人攻擊過純血統,他們永遠在隱忍、沉默,靠那些支持麻瓜的純血統為他們發聲。所有人都沒想到全校除了麥格教授以外最古板、保守的赫敏·格蘭傑居然會是第一個動手的人。
那些麻瓜出身的人,和討厭馬爾福的人比赫敏興奮得多,但是他們的出發點又讓她很不高興——連赫敏都能打傷馬爾福,馬爾福也不過如此。即使她的成績全校第一,也並沒有人真的覺得她了不起,大家的想法和馬爾福一樣,她是一個只知道學習的書呆子,她除了成績好以外什麼都沒有。
德拉科和其他純血主義者都遭到了嘲笑,赫敏聽說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還爆發了幾次小規模衝突。她做好了心理准備,等待麥格沒收她的級長徽章,但是這一刻始終沒有到來。因為德拉科最終用男人的方式穩固了他在學校的地位——謊言被拆穿以後,他向他的同學們解釋,他不想跟一個泥巴種女孩計較。
赫敏感到憤怒,她又升起了那種想嘲笑他的心情。
如果說這件事給她帶來了什麼積極作用,那就是她在學院的地位得到了顯著提升,大家開始在意她的存在和感受。
「天哪,赫敏,你不用那麼在乎亡靈說的話,就算你不希望馬爾福喜歡你,你也用不著攻擊他。」這是拉文德的解讀,她現在處於一個把所有事件和愛情扯上關系的奇妙時期裡。
「抱歉,赫敏,你的級長徽章被我們調換了,你現在戴的這個會噴臭汁,你最好扔了。」韋斯萊雙胞胎在午飯時忽然跑過來提醒她,並且沒有叫她珀西。
赫敏疲於計較他們是何時替換了她的徽章,她迅速將假徽章還給了他們,然後趕去上古代如尼文。她此刻有點煩惱,她不想因為暴行受到肯定,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德拉科一起上課。他們的選修課課表很重合,他們都沒有選占蔔和麻瓜研究,又都選了古代如尼文和算數占蔔,所以他們每周在課堂上碰面的次數都很多。赫敏習慣一個人坐在前排,德拉科一般和他的朋友坐在後排,他們沒有正眼看過對方,所以向來風平浪靜。但現在不同了,她知道他被惹惱了,她很擔心他影響她的上課質量。
赫敏來到教室,巴布林教授已經到了,一個拉文克勞的學生正在向她請教問題。其他人都在等待到點開課,德拉科坐在前排——赫敏平時一直坐的座位上,他真的從來不掩飾自己想要找麻煩的意圖。赫敏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逃避,和他隔了一個座位坐下了,中間是她的大書包。她一坐下就後悔了,只要一和他近距離待在一起,她就忍不住在意自己的體型,他的腿曲起來快頂到桌子了,而她還差得遠呢。
「一個蜇人咒——這麼值得你炫耀嗎,格蘭傑?你想用這種方式討好你們學院的那些蠢貨?」德拉科譏諷的聲音響起來,「如果你真的聰明,你應該保持沉默。」
赫敏看向他,他脖子上的繃帶已經拆掉了,只留下一個凸起的疤痕。最近的經歷一定讓他覺得非常屈辱,他的語氣比夜巡的晚上更具有威脅性,眼神裡的厭惡也變得更加具體,像是想要通過什麼咒語讓她永遠消失。但他依然能冷靜地坐在她面前和她對話,不顯露出任何攻擊的意圖。她感受到了他不容小覷的自控力,可他把這種能力用在壞事上面。
「一個蜇人咒——你都躲不過嗎,馬爾福?」赫敏又情不自禁變得刻薄了,「我只不過是把你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實說出來而已。」
德拉科皺了下眉毛,他又被激怒了,如果早知道這個書呆子這麼煩人,他絕對不會去招惹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泥巴種。」他憤憤地說,「你以為你學了點課本上的東西就能打得過我?」
「我的生活不是只有課本和試卷,但你可以這麼認為,畢竟你要給你的失敗找一個借口。」
德拉科頓了一下,語氣更加激烈:「我失敗?你十一歲才開始學習魔法——」
「你從小學習魔法,可你沒有了爸爸就什麼都不是。」
赫敏一瞬間又從德拉科身上感受到了那種膨脹的怒意。她是不是不應該說這些話?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身世背景的麻瓜出身女巫,她不應該激怒學校裡的特權階級,她應該息事寧人,或者像學校裡的大多數人一樣,把壓抑和隱忍當成是一種成熟的表現。
她感覺到自己在拉扯,她的身體在警惕德拉科的憤怒,可她的心又不願對他屈服。她想起他從圖書館借走的那些書,想起斯萊特林對黑魔法的狂熱,也許他掌握的咒語數量真的比她多?她緊緊盯著德拉科,以防他忽然攻擊她。但最終他什麼都沒做,整點的時鐘敲響,教授開始上課,他打開課本,再沒有跟她說過話。
「那個泥巴種是個瘋子。」
德拉科坐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裡最軟的一張沙發上。他的手上拿著一本從家裡帶過來的如尼文古書,裡面記載了很多實用的黑魔法。他從前每天翻看兩三頁,但今天他一口氣看了二十多頁。這是德拉科今晚第二次說這句話了,克拉布和高爾不明所以,以他們的體型,如果不特意低頭是無法看到那個泥巴種的。
「被她打一下,和被貓撓一下有什麼區別?」克拉布問。
德拉科眯著眼睛看了他一陣,又低下頭看書了。他沒辦法向他的蠢貨朋友解釋,他們都沒有見過格蘭傑看他的眼神,那就像是有一只非常凶惡的野獸被縮小了塞進她的身體裡,他無法預測她下一步要做什麼,或者她能做到什麼地步。從來沒有人敢評價他,他沒有了他父親就什麼都不是,她明明知道激怒他的後果,可她居然還是這麼做了,她完全不把他當回事。他的理智告訴他,那只不過是個除了考試什麼都不會的書呆子,但他的直覺又告訴他,她很危險。
去他的危險,事實就是他被一個泥巴種藐視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格蘭傑對魔法世界的認知實在太淺薄了,她以為霍格沃茨教給她的就是魔法的全部了。她不知道,黑魔法才是位於食物鏈頂端的存在,而這是霍格沃茨永遠不會教給她的東西。德拉科從記事起就認定自己要學習黑魔法,他的父親、姨媽,還有父親最好的朋友斯內普教授,他們全部精通黑魔法,如果他對黑魔法一竅不通,他父親一定會十分失望。
畢竟他門門考不過泥巴種已經讓他父親失望好幾次了。該死的格蘭傑說對了,他確實很在乎成績,後來他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也考不過她以後,就只能找個借口,「不在乎」了。
「等著瞧吧,我會在決鬥俱樂部給她教訓。」德拉科陰冷地向兩個大塊頭說。
潘西走進休息室,一個新生差點在門口和她撞上,她生氣地讓人滾開,看起來心情很差。她把校袍扔到沙發上,級長徽章掉下來滾到德拉科腳邊,他裝沒看見。潘西去參加級長會議了,一種由學生主席牽頭的專門用來浪費時間的會,德拉科只去過幾次,之後都以院長找他有事為由不去了。潘西也不想參加,但是他告訴她,你需要作為我的秘書出席,她就喜滋滋地跑去了。
德拉科喜歡和笨蛋打交道,他們很容易被哄騙,所以都崇拜他,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所以都任他擺布。而聰明人總是讓他感到疲憊,他們的存在讓他無法松懈,比如,他不能讓自己的成績落後於西奧多,但顯然對方也不想落後於他。
「那個泥巴種格蘭傑居然說我適合去培訓巨怪保安。」潘西咬牙切齒地說,「誰給她的膽子跟我作對?我下次見到她要讓她臉上長一大片痘。」
高爾問:「那個泥巴種最近怎麼了,吃壞東西了嗎?」
德拉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潘西一定是為了幫他出頭而去挑釁了格蘭傑,從而被格蘭傑反擊了。就像他夜巡的時候去找她的麻煩,結果被她甩了咒語一樣。格蘭傑是一種不聽話的生物,她不懂什麼叫屈服,你怎麼對她,她就怎麼對你,和那些任他們拿捏的學生不一樣。
「級長會議都說什麼了?」德拉科問道。
潘西有些掃興,她希望德拉科能加入到這場針對格蘭傑的罵戰裡,起碼他應該說一句,那個泥巴種更適合去培訓巨怪保安。但她還是老實地交代道:「我們需要組織五年級學生填寫就業意向表,這會和六年級的選課掛鉤。」
潘西接著談到了其他學院級長們的就業傾向,波特想做傲羅,她祝福他死在入職前的培訓裡;麥克米蘭想去古靈閣做解咒員,戈德斯坦想留在霍格沃茨教書,艾博想去魔法部,這些在潘西看來都是毫無價值的職業——它們對N.E.W.T.的成績要求太高,而潘西絕對不願意讓自己為了得到一份工作而如此辛苦。
「最讓人無語的是格蘭傑。」潘西翻著白眼模仿她的語氣,「『對不起,請問為什麼就業意向裡只能填寫一種職業?我認為應該至少可以填寫三種。』」
他們都笑出來,潘西把格蘭傑那種不可一世、仿佛全世界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是傻瓜的語氣學得太像了。德拉科一邊笑一邊看著手裡的書,一想到他將要教訓她、制服她,他就感到隱隱的興奮,他終於理解了為什麼他父親每次都願意花大量的時間對他說教,原來這是這麼愉快的一件事。
忽然,德拉科聞到一股香味,他發現潘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挨到他身邊坐了。她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德拉科,你以後想做什麼?」
她眼神中傳遞出的信號打斷了他的思路,他感到身體緊繃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像以前一樣游刃有余地敷衍她。她希望和他確立一種新的關系,那種會打亂他所有生活節奏的關系,她的渴望讓他有些排斥,又有些享受,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要那種關系。
他用凶惡的語氣掩飾尷尬:「你腦子進水了嗎?我不需要工作。」
潘西委屈地縮回去,不高興地說:「我只是問問而已。」她跑去和她的朋友們坐了,幾個女生安慰了她,她們一邊說著什麼一邊朝他看過來,讓他很好奇,又有點煩躁。學院裡的女生們越來越難以捉摸,她們會故意和他作對,卻又並不是真的對他有什麼意見,她們只是希望他對她們的行為作出反應。她們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關注?示好?他有時候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他喜歡對她們愛答不理,享受居於上位的優越感,但又擔心她們真的對他敬而遠之,不再熱衷於觀望他、討論他。
他看回手裡的書,當務之急,他要在今晚學會一個用來進攻的高級咒語。格蘭傑讓他感受到的恥辱,他要用一個她無法企及的咒語返還給她。
決鬥俱樂部是過去一位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創辦的,現在由盧平和斯內普接管。由於二位教授鮮明的學院背景,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對此投入的熱情明顯高於另外兩個學院,俱樂部如今已經成了他們解決私仇的地方。羅恩從很早之前就在叫囂他要和布雷斯·扎比尼決鬥,因為後者侮辱了他的妹妹。他的兩位雙胞胎哥哥當然積極響應——他們在全校奔走,組織下注。
「赫敏,你賭誰能贏?」
赫敏在禮堂吃飯的時候,弗雷德坐過來,他抱著的盒子裡有大量的西可和納特,甚至還有加隆,喬治用來做記錄的羊皮紙都已經拖到地上了。哈利和羅恩就在斜對面,他們朝她看過來,尤其羅恩,他緊張地盯著她,就好像她如果賭扎比尼會贏,那麼扎比尼就真的會贏。
赫敏不關心他倆誰輸誰贏,她還在糾結她的就業方向是走學術類還是應用類,決鬥俱樂部對於她來說是另外一個世界發生的事。只可惜院裡其他人卻對她抱有完全錯誤的期待,她不是個崇尚武力的人,但他們都覺得她可能要在決鬥俱樂部的擂台上再一次把德拉科打趴下,以所有麻瓜出身者的名義。
她對把他打趴下可一點興趣都沒有,相反,她覺得她需要為那個蜇人咒道歉。她早就想這麼做了,但在他們上一次的對話裡,她最終說出來的是「你沒有了爸爸就什麼都不是」。雖然這是事實,但這和她對他使用暴力是兩碼事。
她越過弗雷德,終於看到德拉科和他的跟班們走進了禮堂。他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他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轉向了羅恩。「我押了你會贏,韋斯萊。」他大聲說,「不要辜負我的期待,如果你贏了我會獎勵你幾個加隆,讓你媽媽給你買身新衣服。」
斯萊特林們都大笑起來。羅恩的臉因為憤怒而脹紅,哈利不爽地說:「別被他影響心情,羅恩,你會贏的,扎比尼就只有考試比較在行。」
喬治看向赫敏:「上一個被認為只有考試在行的人讓馬爾福跑了一周校醫室。赫敏,你要下注嗎?還是說你要給馬爾福的校醫室之旅再加一個月?」
男生們都笑出來,真不知道這哪裡讓他們興奮了。
「不了,我沒興趣。」赫敏從雙胞胎的左右夾擊中逃脫,她徑直去到了斯萊特林的長桌,來到了德拉科身旁。雙胞胎在後面誇張地大叫了一聲,赫敏無視他們,將一個玻璃小瓶放在了德拉科面前的桌上。
「馬爾福,弄傷你我很抱歉。」她半是真心半是嘲諷地說,「這是專門祛除疤痕的魔藥。」
她擺出的姿態有點氣勢洶洶,所有人都沒想到她是去道歉的,她聽到羅恩在不滿地嚷嚷著什麼。
「謝謝。」德拉科從牙縫裡說,「但不必了,我不會用泥巴種碰過的東西。」
他說完,旁邊幾個斯萊特林的女生都笑了。赫敏心裡對他那點愧意終於蕩然無存,她甚至後悔當時怎麼只對他用了一個咒語。她有點惱火,這個破藥她熬了三天。她瞪著他:「那你干脆不要呼吸了,你周圍的空氣也是和麻瓜出身的人共用的。」
赫敏轉身回到格蘭芬多的長桌,她坐下繼續喝她的甜粥,不想再聽到德拉科的聲音。
幾個格蘭芬多的男生都沒說話,像是不敢隨意處置她似的,也許是因為她沒有順著他們的心意去做事,他們因為困惑而謹慎。最終哈利問道:「馬爾福怎麼說?」
「他說他不會用泥巴種碰過的東西。」赫敏如實相告。
幾個男生立刻因為怒火而恢復了活力,羅恩甚至已經站起來要去揍人,最終被教職工那一桌的麥格用眼神逼退。赫敏默默看著他,羅恩之前從來沒有為了她如此激動過,仿佛在這一刻她終於被他接納了,而他急需證明他對她是有用的。
晚餐結束後,盧平把禮堂的幾張長桌都清掉了,中間空出來一大片地方,用來作為臨時的決鬥場。級長需要負責維持觀眾們的秩序,赫敏不能缺席,她就像往常一樣坐在第一排,膝蓋上攤著一本書。以前會有人評價她的存在「令人掃興」,但這次沒有人再說什麼。羅恩的妹妹金妮也在第一排,她很揪心地看著鬥志昂揚的羅恩,被布雷斯傷害的人是她,但是她在這個事件裡完全隱形了。布雷斯拒絕道歉,因為他沒有當面羞辱金妮,而是有人散播了他私下裡對金妮的評價,所以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這讓羅恩更加憤怒。
赫敏從來沒覺得這場決鬥和她有什麼關系,直到盧平詢問雙方助手的人選時,羅恩念出了她的名字。
這個邀請讓格蘭芬多沸騰了,赫敏的耳膜一陣嗡響,羅恩希望她當他的助手,這意味著如果他失敗了,就要輪到她上場。他為什麼不選哈利?難道他認為她是一個強大而深藏不露的決鬥大師嗎?或者說她是不是決鬥大師不重要,因為敵人是純血派,所以大家更看重的是她與純血派相悖的種族身份。
哈利搭上她的肩膀,大聲跟她說:「太好了赫敏,你在黑魔法防御術課上的表現那麼好,但是從來不參加決鬥,他們都不知道你有多厲害。」
他說得太真誠了,在這種嘈雜的環境裡,他身上青草地的味道比過去更濃烈地衝擊著她。他的實踐成績明明更好,但他希望她的出色也能被人們看到。仿佛他對她的肯定不是因為她攻擊了德拉科,而是因為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個多麼優秀的人。赫敏有點恍惚,她被簇擁著站起來,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在助手席坐下了。這時,對面的斯萊特林忽然也歡呼了起來,她看過去,布雷斯的助手是德拉科·馬爾福——她的血和她的腦子迅速冷了下來。
一邊是在精英教育下成長起來的純血統,另一邊則是貧窮的血統叛徒,和半路出家的麻瓜女巫。觀眾們更興奮了,他們開始給這場決鬥賦予更多的東西。
赫敏的背已經繃直了。布雷斯不像羅恩一樣全情投入,他看起來沒有賭上任何尊嚴,他的漫不經心不只是和羅恩反差很大,和德拉科也反差很大。赫敏感覺到德拉科的眼神穿過決鬥場定在了她身上,他的手指轉動著魔杖,就好像在挑動她身體裡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扎比尼會輸。馬爾福會上場。赫敏不知道她怎麼得出的結論,她的身體自動進入了備戰狀態,開始默背可以用來決鬥的所有咒語。
十五分鐘後,羅恩繳了布雷斯的魔杖。盧平舉手示意羅恩勝出,格蘭芬多的觀眾席一片歡呼。羅恩的室友們都衝上來和他擁抱,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女孩們的反應,她們都在為他尖叫。他最後看向赫敏,赫敏的注意力卻在對面,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德拉科已經拿著魔杖走進了決鬥場。
「戰鬥還沒結束,羅恩。」赫敏說,她向來擅長說掃興的話。
羅恩心裡有點埋怨,但又不得不聽她的。他緊張地觀察著德拉科移動的腳步,他需要速戰速決,德拉科的決鬥風格和斯內普如出一轍,那是和格蘭芬多完全不同的狡詐路數。
羅恩的攻擊就如同他的為人一樣,光明磊落,直白易懂。而德拉科卻遵循著一種詭異而多變的節奏,他時快時慢,羅恩快攻,他便放緩,直到羅恩因心急而露出破綻。觀眾席上噓聲一片,羅恩輸得憋屈,赫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會被這樣玩弄一番。她把手心的汗擦了擦,攥住魔杖站了起來。她的心在狂跳,這是她第一次上決鬥場,她剛剛還塞滿了咒語的大腦變成了一個空殼。德拉科得意地笑起來,原來他的報復在這裡等著她,就像是把真正的獵物放在最後獵殺。
哈利在觀眾席帶頭為她助威,赫敏很想把耳朵關起來不讓聲音進來。她飛快預想了她可能遭受的一切攻擊,無外乎皮肉上的疼痛,和針對她血統的侮辱。即使她受傷了,校醫室的龐弗雷夫人也能讓她很快痊愈;而德拉科的羞辱,那是他的一種獨角戲,她連他的慣用詞都快背下來了。恐懼慢慢消退以後,她的腦袋清明了很多,她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咒語又湧入了她的思維,她開始專注於決鬥。
決鬥開始後,德拉科的一舉一動並不在她預測的範圍內。他很有耐心,用一些簡單好防御的咒語逗她,或者說是奚落她。格蘭芬多的觀眾席上一片罵聲,赫敏佯裝心理素質很好,但她的心已經再次狂跳了起來。
忽然,德拉科的攻擊節奏驟停,他念出了一個赫敏從來沒有聽過的咒語,她條件反射放出一個鐵甲咒,可那個咒語卻穿破了屏障,利落地打在了她身上。周圍人大聲尖叫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切開了一樣,她向後倒去,後腦勺磕在地上,地上全部都是她的血。
第3章 謊言
德拉科像犯人一樣站在校長室外面。他剛剛差點用魔法殺了一個人,如果格蘭傑死了,他的余生將會在阿茲卡班度過。雖然斯內普說她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他第一次對院長的話產生了質疑——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流出那麼多的血,還有她倒下去的速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從一頭炸毛的獅子變成了一個破掉的娃娃。咒語念出的那個剎那,他感覺到從魔杖尖上傳過來一種奇異的鈍感,就像他親手用一把不太鋒利的刀用力砍了她的身體。她白色的襯衫變成了紅色,她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的樣子就像馬上要斷氣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一直在他鼻子下面揮之不去,她真的不會死嗎?
黑魔法是危險而又迷人的,因為它們總是伴隨著鮮血。他崇拜貝拉特裡克斯,她因精通詛咒而被人畏懼,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魔法,而霍格沃茨教的東西都是小兒科。見鬼的,他現在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他以為他會像他姨媽那樣享受鮮血,可實際上他看到那道傷口在赫敏身上裂開後,他嚇得僵在原地。
他在公共休息室裡預想過無數次的景像真的發生了,但他沒有一點報仇雪恨的快感。只是打傷一個泥巴種就讓他怕成這樣,他將來怎麼用黑魔法殺人?
他父親在進入校長室之前讓他待在這裡等他,他輕描淡寫地說:「放心,德拉科,這件事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
他一邊慶幸他的父親權勢滔天,一邊又覺得這個世界不正常。他差點殺了一個人,這居然不會影響他的人生嗎?赫敏的麻瓜父母也來了,她的媽媽在哭,一個渺小而又無能的麻瓜,可他居然有點不敢看她。德拉科忽然恨不得是自己躺在校醫室的床上,起碼那樣他可以底氣十足。
又過了漫長的幾分鐘,他被叫了進去。他首先看到那對麻瓜夫婦,他們穿著格格不入的衣服,他迅速移開目光,不去看他們憤怒扎人的眼睛。而他的父親依然游刃有余,他高傲地揚著下巴,仿佛他的兒子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需要問你幾個問題,馬爾福先生。」鄧布利多平靜地開口。
德拉科面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你在哪裡學會了那個咒語?」
「在我家裡一本很舊的書上。」
「你知道那是什麼魔法嗎?你知道它會引發什麼後果嗎?」
德拉科看向他父親,盧修斯·馬爾福面色平靜地和他對視。他明白他父親的計劃,無知者無罪,他可以用年幼無知逃過嚴厲的懲罰。但這不是真的,他知道那是黑魔法,也知道念出咒語以後會發生什麼,他就是為了傷害格蘭傑而念咒的,他要給她一個教訓。他除了沒預料到自己會恐懼以外,什麼都預料到了。
「不知道。」他像他父親一樣撒謊。
赫敏自從常駐校醫室以後就再也沒有感受過孤獨的滋味。她床邊的椅子上總是坐著人,一開始是她的父母,她的媽媽很生氣地痛斥了德拉科,稱他是「有錢人家被慣壞了的小孩」;她爸爸態度柔和一點,他覺得德拉科也許本性不壞:「他的臉被嚇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了。」赫敏那時候剛剛恢復意識,胸口的疼痛讓她很暴躁,她不高興地說:「不要被他騙了,爸爸,他的臉平時就是那個顏色。」
她相信這次事故是德拉科蓄意已久的報復。只有她知道他們明裡暗裡過了多少招,如果他擁有一個專門用來記仇的本子,她的名字一定在那上面反復出現。德拉科沒有向她道歉,他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據哈利所說,馬爾福被關了禁閉,除了上課再沒見過他,他的魁地奇訓練賽也被停了,斯萊特林的男生級長目前由扎比尼暫代。羅恩憤憤不平地補充,馬爾福應該被開除。拉文德和帕瓦蒂來看她的時候,她解開衣服給她們看了纏著繃帶的身體,那道傷斜著從鎖骨切到肚臍,萬幸的是內髒沒事,但由於它來自黑魔法,所以恢復得很慢。斯內普每天都會讓她喝下一瓶專門調配的魔藥,他說如果她不能喝得一滴都不剩,那道傷口就永遠不會愈合。
「現在學校裡更沒人敢招惹馬爾福了。」拉文德說,「亡靈真不應該把你和那麼危險的人扯到一起。」
她還對亡靈游戲念念不忘,她對羅恩的微妙態度也證明了這一點。自從羅恩擊敗布雷斯以後,拉文德提到他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赫敏一度懷疑她之所以經常出入校醫室,就是為了和羅恩聊天。羅恩也是探病的常客之一,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赫敏,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她意識到他善良的一面。而哈利代替她承擔了大量的級長工作,現在他正忙著催促每個人填寫就業意向表,仿佛是在證明他也是個靠得住的級長。
赫敏現在不擔心那個表格了,她更擔心她休養期間落下的課。她唯一能指望的人是帕瓦蒂,起碼她能做到老師說什麼她記什麼。帕瓦蒂將筆記借給她,她補了兩頁,引來龐弗雷夫人的暴怒,將她的筆記本、羽毛筆和墨水全部沒收了。
當天晚上,赫敏決定偷偷去龐弗雷夫人的辦公室把她的筆記本拿回來。她可以調整她的作息,白天睡覺,晚上補課,龐弗雷不會在夜裡還盯著她,她只需要在白天的時候把她的本子藏好。赫敏知道費爾奇會花多長時間巡邏完整座城堡,她盯著校醫室的時鐘,直到時針轉到零點,她才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拉開校醫室的門,還沒邁出一步,就迎面撞在了一個人的胸口上。她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她迅速抬起頭,看到了一雙灰色的眼睛。
「你要去做什麼,泥巴種?」
赫敏用魔杖照亮了她眼前的一小片區域,德拉科正低頭看著她,他的臉比平時更蒼白,看上去也被嚇了一跳,有些疲憊。她反應了兩秒,才確信她眼前的人是德拉科·馬爾福。她稍微降下去的心率又陡然升高,他高高的個子完全擋住了她所有視線,雖然他不是有意的,但是他俯視她的時候總是讓她的腳後跟想要往後退。這太詭異了,他趁夜深人靜來暗殺她的嗎?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緊張地仰著頭。
德拉科皺著眉打量她因為警惕而放大的瞳孔。「給你下毒。」他沒好氣地說,然後繞過她走進了校醫室。
赫敏看到他從校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瓶魔藥——她每天都要口服的那種魔藥,他把它放在了她那張病床的床頭櫃上。赫敏詫異地走過去,她拿起那個藥瓶,瓶身還是溫的。她意識到一件她有點不想接受的事,她抬起頭:「難道每天的藥都是你送過來的嗎?」
「真聰明,泥巴種。」德拉科嘲諷地說,「我被斯內普教授關了禁閉,每天晚上給你熬藥。」
赫敏攥緊那個瓶子,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一想到在自己熟睡的時候他來過很多次,她就生出一種生理上的不自在。真慶幸他還有點底線,沒有趁她睡著時給她下咒。她把瓶子放回桌上:「這懲罰也太輕了。」
德拉科罵了一句,他很後悔沒給她下毒,給她配藥已經是天大的恥辱了。他不滿道:「你知道這藥有多難熬嗎?我連續一周沒有在十二點之前睡覺了。」
她譏諷地說:「真辛苦,那我們交換?讓人也在你身上砍一下。」
德拉科閉上嘴。他又體會到那種親手用刀砍了一個人的感覺,他就像不想看格蘭傑夫婦的眼睛一樣,也不想再看赫敏的眼睛。他下意識看向赫敏的胸口,那道傷口被罩在麻瓜印花睡衣下面,他愣了一下,迅速將目光移開了。
赫敏不理解他忽然移開的目光和不自在的表情,她低頭朝自己看了一眼,也露出了和他一樣的表情。她胸部的傷口讓她沒有辦法穿內衣,她的乳房在單薄的睡衣下面挺著,聳起兩座小山峰。她本能一般含胸,她很討厭自己這個姿勢,顯得非常不自信。她後悔沒有披上一件外袍,現在她只能窘迫地將頭發攏到前面,擋住它們。
他們都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這是他們認識以來最默契的時刻,但是氣氛尷尬得讓人說不出話。
德拉科努力忘掉剛剛看到的畫面,並絕對不能進行任何發散性的想像,起碼不能對著赫敏·格蘭傑進行想像。格蘭傑是個髒兮兮的泥巴種,她的胸不大,可能是營養不良,並且還有一道邪惡的傷口正陳列在她赤裸的身體上——停,沒人關心她的胸圍,她肮髒的裸體也不能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看著桌上的藥瓶,那是他唯一能安心盯著看的東西,他語氣很臭地轉移話題,把自己的無名火發泄在她身上:「藥需要完全冷卻才可以喝,不然藥效不夠,會影響你的恢復速度。」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語氣更加激烈:「這麼晚了你為什麼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你為什麼不專心養傷?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什麼時候痊愈了,我才能被放出來。」
赫敏覺得他根本就是不可理喻,她的羞恥迅速被憤怒取代了。「你也知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是因為誰躺在這裡的?我差一點就死了,龐弗雷夫人說如果沒有鐵甲咒,那個咒語就會直接切到我的內髒!」她不由自主朝他走近了一步,「但你居然連一點負罪感都沒有。你應該被開除,或者去阿茲卡班,而不是關禁閉。」
她的眼睛瞪起來很嚇人,德拉科有點害怕那兩顆棕色的眼珠會從她的大眼眶裡跳出來。到底是誰散播謠言說她是書呆子?每當他試圖使她屈服時,她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都能變成攻擊他的武器,伶牙俐齒的嘴、膽大無畏的眼睛,甚至還包括發育不良的乳房。他想澄清一下,如果給他一個重來的機會,他絕對不會對她使用那個咒語,這算是負罪感嗎?在他父親和姨媽眼裡,負罪感是一種恥辱,他姨媽甚至專門寫了一封信來誇贊他的咒語用得很好。可是在赫敏眼裡,沒有負罪感甚至不配為人。真操蛋,他居然和泥巴種不謀而合。
她沒有等他回答,又往門口走去,或者說她不在乎他怎麼想的。
她這點也很讓人氣憤。德拉科又問一遍:「你要去哪?」
「不關你事。」
他用身體擋住她:「回去,不然我告訴龐弗雷。」
「你去告密,我就把藥倒了。」
「你敢!」
赫敏抬起胳膊環抱在胸前,像野貓一樣冷眼看著他。她真的敢。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喜歡和人作對的人?如果有人能讓她乖乖聽話,他真想給那個人獻花。他發現跟她硬碰硬是行不通的,他很受挫,只得放下他高傲的語氣:「難道你不想快點痊愈嗎?你需要休息。」
赫敏皺著眉審視了他一遍,對他居然會好好說話感到一絲訝異。在她的設想中,他們之間的仇恨還會繼續,他會把禁閉和撤職都算在她頭上,然後想方設法報復回來。難道他只是個虛張聲勢的花瓶嗎?她只是嗆了他幾句,他就無可奈何了。她調整了一下語氣,說道:「我需要去取我的羽毛筆和筆記本。」
「你要那些東西干什麼?」德拉科覺得她瘋魔了,「你在校醫室裡還要學習?」
赫敏理所當然地看著他。德拉科想嘲笑她一通,但是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個能讓他們互不相欠的好機會。如果他幫了她的忙,他就能從那該死的負罪感裡掙脫出來,他從今以後不再欠她什麼,無論她怎麼指責他,他都不會再被她堵得無話可說,不會畏懼看她的眼睛。
赫敏看到德拉科的眼神終於亮了起來。他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用一種很真誠卻又很得意的語氣:「格蘭傑,我可以幫你。」
過了兩天,赫敏收到了一份大禮。那個在圖書館向她求助的斯萊特林男生給她帶來了厚厚一沓羊皮紙,這些天所有科目的筆記都被規矩地整理在上面,比帕瓦蒂的筆記細致得多。為了避開任何一個格蘭芬多,他特地在午飯時間來找她。
「這是馬爾福讓我給你的。」
赫敏目瞪口呆,新鮮的墨水味掩蓋了食物香氣,她沒忍住吞了吞口水。
「我會補上你落下的所有筆記,一直到你復課。」男生繼續說。
赫敏強迫自己不要再看這些邪惡的羊皮紙了。她抬起眼睛,生氣地說:「他怎麼能要求你做這些事?我會告訴教授……」
「我是自願的。」男生急切地打斷她,「每完成一科,他給我十個加隆。」
赫敏愣愣地看著他。十個加隆——韋斯萊家的孩子一學期的零花錢可能都沒有一個加隆!德拉科·馬爾福真是一個不知悔改的低俗的混蛋,他不能再用權力奴役別人,於是他開始用金錢。他一出生就擁有各種獨天得厚的條件來保住他特權階級的地位,一個不管用了,就換下一個。
「謝謝。」赫敏沒好氣地將那些變成銅臭味的羊皮紙合上,「你拿到你的工資了嗎?」
男生點了點頭:「一部分,你只有收下筆記我才能拿到剩下的錢。」
陰險狡詐。赫敏感受到一種無從發泄的怒氣,她不能對這個斯萊特林男生發火,也不能對這一沓羊皮紙發火,他們是人質和人質的勞動成果。最終她只能將這些筆記收好,按照德拉科希望的那樣。
德拉科為什麼要出錢「買」這份筆記?他說他可以幫她的時候,她以為他是想到了什麼新的點子來報復她。赫敏又仔仔細細把那份筆記看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惡作劇的痕跡。他給了她想要的東西,雖然以一種她不恥的方式。自從她知道德拉科在每天凌晨都會造訪以後,她就很難在零點前睡覺了。她會披著外袍坐在床上,等待他走進校醫室。等待的過程很微妙,就好像專門把一天中的一個小時留給他了。她會在腦子裡預設出所有起衝突的方式,於是她的身體在等他,精神在想他,非常奇怪。德拉科來了以後,他們會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說幾句夾槍帶棒的廢話,默契的是,沒有人點亮魔杖,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月亮,也許在灰暗中他們才能更自在地面對彼此,沒人想再看見什麼不應該看見的東西。
他看見了什麼?他不過是看見了她沒有穿內衣的胸部的輪廓。她忘不了她當時的窘迫,她的氣勢就像大廈傾倒一樣散落一地。這個世界用一種無聲的方式教育她,女人的身體是一種資源,可以被他人侵占,好像只要侵占了這個資源,就可以將一個女人擊垮,所以女人必須遵守界規。她很惱火她當時的窘迫,她又沒有做錯什麼,她應該昂首挺胸繼續訓斥他。她這麼想著,可是在德拉科到來之前,她還是披上了外袍。
德拉科在灰蒙蒙的月光下走了進來。他的扣子扣到最高,襯衫沒有褶皺,領帶永遠十分服帖地箍在他的領子上,他是個無恥之徒,但是他用外表很好地隱藏了這一點。他今天心情很好,這體現在他用一種相對來說正常的方式跟她打招呼,而不是用m開頭的那個詞。他將藥瓶放在了她的床頭櫃上,然後退到一個安全距離。
「你後天就能痊愈了。」
「是的,恭喜你。」
「你收到筆記了嗎?」
「在抽屜裡。」
德拉科笑起來,露出他整齊的牙。「很好。」他高高在上地俯視她,「好好使用它們,專注於你的傻瓜作業和考試,不要再多管閑事出風頭,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浪費給泥巴種。」
德拉科說完,很想立刻消失在校醫室。他不想留下任何多余的時間讓那個泥巴種發出任何一個音節,他要讓這出鬧劇在此刻徹底結束,梅林在上,他不想再和她產生任何交集了。他轉身朝門口走去,可是格蘭傑該死的叫住了他。
赫敏又露出那副輕蔑的表情,她在取笑他,像是很好奇德拉科·馬爾福是由哪些復雜成分構成的。
「那些筆記是對我的彌補嗎?」她問。
他煩躁又警惕地瞪著她:「我需要彌補你什麼?我是讓你抱著這堆破紙過家家,別再來惹我。」
「你打傷了我。」
「是的,所以?」
「如果你對此感到愧疚,你應該親自向我道歉,而不是奴役別人幫你擦屁股。」
德拉科感覺像是被人猛踢了一腳,他很想衝她大罵。她在放什麼狗屁?她怎麼能說他對她感到愧疚?他不能愧疚,這簡直是恥辱,意味著他是個懦弱的廢物,辜負了他父親的期待。
她的語氣是在命令他,就像他剛剛命令她一樣。德拉科感覺到身體裡有好幾股不同的怒火在衝撞,她還想要怎樣?他已經好心為她提供了一份完美的筆記,為了能讓她長久地使用,他用加隆去換,而不是復制咒。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還反過來指責他做得不夠?父親說得沒錯,麻瓜都是貪婪的。父親還說絕不可以向弱者道歉,因為他們會借機騎到你頭上來,向你索要一切。只要你不道歉,你就沒有做錯什麼,就不必承擔任何責任。
「你是一個泥巴種,我不需要向泥巴種道歉。」德拉科咬牙切齒地說。赫敏輕蔑的面孔漸漸收斂了,她變得嚴肅,嘴巴抿成了一條線。德拉科感受到了勝利的快感,他如果再多說點什麼,能不能讓她哭?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將口袋裡另一個藥瓶扔垃圾一樣扔給她:「泥巴種的東西,你留著自己用吧。」
赫敏認得那東西,那是她之前送給他的祛疤藥膏。藥膏完好無損,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她再抬起頭,校醫室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氣得抖了一下,她想朝著空氣丟東西,但不能是藥膏,它的用處大於十個馬爾福。
第4章 煩人的青春期
赫敏又開始頂著大腦袋坐在教室的第一排,雖然很礙眼,但這起碼意味著德拉科終於能恢復自由身了。他再次霸占了找球手的位置和公共休息室裡最舒服的那張沙發,除了級長徽章,因為鄧布利多認為不能這麼快就讓他恢復公權力。他在寄給他母親的信裡把校長大罵了一通,換來了一大包用來安慰他的糖果。
他在就業意向表上填了「霍格沃茨校董」,斯內普把表格退了回來,讓他重填。他很不耐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需要工作,這張表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形式主義。高爾和克拉布要去培訓巨怪保安了——潘西的惡作劇。她自己填了天文研究,因為天文課最輕松最容易通過。布雷斯的意向是國際魔法合作司,得益於他媽媽遍布全世界的前夫,他掌握了起碼八個國家的語言,他說他要去那裡認識一些對他有幫助的人。而西奧多令人震驚——他要去羅馬尼亞馴龍,但他對龍沒有一點興趣,他只是再也不能忍受和他父親住在一起。德拉科表示無法理解。
潘西說服德拉科和她一起選天文,她甚至保證幫他完成所有作業。德拉科無所謂地將自己的表格塞給了她,她拿著那張紙歡天喜地地走了,像是得到了一份殊榮。
為什麼她看起來一點煩惱都沒有?她不用學習嗎?德拉科煩悶地為普通巫師等級考試做著准備,他很羨慕潘西、高爾和克拉布,他們從來不為考試發愁,他們對現狀十分滿足。而他不行,該死的西奧多·諾特——陰險狡詐的混蛋,他在他關禁閉的一個月裡好好學習了,也許成績單出來他要比他多兩個O了。
這兩個O會讓德拉科度過一個凄慘的暑假。他父親好不容易才接受他考不過泥巴種,不能再讓他接受他考不過諾特家的兒子。
德拉科回到宿舍,看到自己床上放著一大摞羊皮紙。
「這是什麼東西?」
看起來像一堆舊報紙,怎麼能放他床上?
「一個低年級送過來的。」西奧多正在另一張床上看書。
德拉科走近,立馬就知道那堆「報紙」是什麼了,那是他送給格蘭傑的筆記。他整個人警鈴大作,任何東西一旦牽扯上「格蘭傑」都會讓人心律不齊,這些羊皮紙會爆炸嗎?他小心翼翼地用魔杖翻閱那些筆記,什麼災難都沒有發生,只有一張方形的小紙條掉了出來,染著麻瓜風格的廉價顏色。
紙條上寫:「你比我更需要它們,我已經沒有提升的空間了,但你還有。」
他想放火燒了這堆紙。
筆記被修改過了,每一頁都用紅色的墨水圈出了重點,旁邊是整齊得仿佛是畫好了格子才往上書寫的備注,以及一些筆記上沒有的補充知識。德拉科的魔杖尖就快冒出火花了,又被他生生憋了回去。格蘭傑的字跡很該死的漂亮、優美,仿佛帶有一種詛咒,讓他不知不覺把她寫的東西都看了一遍,而且該死的受益匪淺。一直到高爾吃完第二頓夜宵、西奧多戴上眼罩准備入睡,德拉科都還穿著校服坐在床上看那些羊皮紙。
他的靈魂在考試成績和純血統尊嚴之間搖擺,他應該把這些東西扔回去,說他不需要。但那些紅色小字——也許上面真的施了魔法,可以隨時隨地鑽進他腦子裡,讓他忍不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那些羊皮紙拿進被窩,把她寫的東西和圈出來的東西都背了下來。如果他的成績因此超越了格蘭傑呢?可能性不高,但應該可以超過諾特。難道他也像愚蠢的盧平教授一樣,認為格蘭傑是最聰明的女巫嗎?他一邊覺得自己變肮髒了,一邊又陶醉在成績公布後他父親對他的肯定裡,他都快看不起自己了。
晚上,德拉科半靠在枕頭上看書,書頁裡面藏著那些筆記。克拉布趴在他隔壁的床上看雜志,當然不是什麼正經雜志,封面上是一個幾乎半裸的黑發女巫,按盧修斯·馬爾福的話說,非常不雅。克拉布不是唯一一個對女人的胸部和臀部感興趣的人,很多男生的枕頭下面都有這些雜志,他們會爭論露西和愛麗絲誰更性感(兩個成人向女星),還會在背後評價霍格沃茨女生們隱藏在長袍下的身體。克拉布鐘愛嬌小型的女生,可能因為他塊頭太大,所以對自己沒有的東西比較渴望。強人所難的是,他希望她不要從頭到腳都嬌小,她要精准地讓自己的胸和屁股是大的。
「德拉科,你看這個。」克拉布忽然不懷好意地發出笑聲,他把雜志舉起來,一個有著棕色卷發的女巫正在衝德拉科撩頭發,「你看她像不像那個泥巴種!」
別再跟他提那個泥巴種了。德拉科做賊心虛似的合上書,把筆記遮住。他掃了一眼雜志,不屑地冷哼一聲:「那個泥巴種哪有這麼大的胸。」
西奧多在對面「嘶」了一聲,頭都不抬:「真惡心,你還去觀察泥巴種的胸?」
德拉科像被人忽然拔掉一根頭發一樣嚇了一跳,立刻反駁道:「還用觀察?她就像一只喝了生發水的護樹羅鍋。」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打鼓,有一個被他刻意遺忘的畫面又浮現到了他眼前。格蘭傑有一對尖尖的乳房,離豐滿這個詞相距甚遠。她的胸和她的身體一樣瘦小,她毛蓬蓬的腦袋撞在他胸口上時一點力度都沒有,就像一只貓竄進他懷裡。德拉科終於明白克拉布所說的「嬌小」意味著什麼,絕對不僅僅只是意味著他需要垂下眼睛俯視她而已,那意味著他可以對她做任何事,而她無力反抗。
克拉布和高爾都笑了出來。高爾很贊同德拉科的說法,他覺得格蘭傑看著就很癟;克拉布則認為哈利·波特之所以和她在一起其實是為了考試成績,他們一定經常進行「課後輔導」。在猥瑣的笑聲中,西奧多抬起頭看向德拉科手裡的書,問道:「德拉科,你這幾天一直在看什麼?」
德拉科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不知道波特有沒有被格蘭傑「輔導」,他倒是真的被格蘭傑輔導了。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不耐煩地回答:「你在看什麼我就在看什麼,你以為宿舍裡只有你一個人知道考試時間嗎。」
他不再搭理他,將夾著筆記的書放在了枕頭底下。
赫敏對著鏡子將藥膏塗抹在胸前的疤痕上,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塗藥,她都快把她和德拉科之間的恩怨當成上個世紀發生的事了。自從她把筆記還給他以後,他再也沒來找過她的麻煩,甚至沒再跟她說過話。她有上百種激怒他的辦法,最終她選擇以那種「饋贈」的方式羞辱他,她認為這會讓他在她面前抬不起頭。她在賭他還保有一絲底線,對打傷她一事心懷不安;也賭他其實並不如他所說一般,那麼不在乎考試成績。現在看來,她好像都賭對了。
她和斯萊特林一起上魔藥課,德拉科甚至不再嘲笑納威腦子裡都是草,也許因為她是納威的同桌,他害怕她為了納威反擊他的時候,會把筆記的事情說出來。他如何看待她圈出來的那些重點?他認可她對於考點的預測嗎?赫敏很想知道他的看法,她每學期期末都給哈利一份類似的復習資料,他除了感謝她以外沒有任何見解。從最終的成績來看,他也並沒有好好背。
赫敏渴望能和其他人交流課業和考試,或者誠實點說,她渴望聽到別人感嘆,「你是怎麼知道要考這些的」,「原來你不是死記硬背」,「你真厲害」。她的本意是侮辱馬爾福,但她同時又希望馬爾福對她刮目相看,她對自己的虛榮心感到羞恥。
赫敏走出浴室,正好撞見帕瓦蒂鬼鬼祟祟地閃進宿舍。她看了眼時鐘,驚訝道:「你這個點才回來——」
「別說了赫敏,今天不是你巡邏。」帕瓦蒂心情很好地打斷她,她的臉有些發紅,散發出一種介於害羞與自信之間的氣息。帕瓦蒂和拉文德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咯咯笑了起來。赫敏明白了,帕瓦蒂大概率是去幽會了。
帕瓦蒂一向不乏追求者,但赫敏沒有發現她特別傾心於哪個異性,她只是十分享受被愛的感覺。那些男生會買各種稀奇的飾品或者甜食送給她,為了得到她的芳心,他們甚至還會討好拉文德。赫敏看得出拉文德偶爾會有些嫉妒帕瓦蒂,只有一點點,在她們的友誼面前可以忽略不計。
赫敏很想說她根本不屑於異性的追捧,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她從來沒有被人追求過,她猜想那會是一個不錯的體驗。
帕瓦蒂的男朋友是一個拉文克勞的學長,他不在一眾追求者之列,他們是通過帕瓦蒂的妹妹介紹認識的。宿舍暗了下來,三個人都躺在了各自的床上,克魯克山已經蜷在被子上打起了呼,但帕瓦蒂還在低聲和拉文德分享她約會的經過。
此刻進入到了關鍵環節。
「我們去了八樓,八樓的壁龕是最大的,高年級都知道。我們沒有做,我們只是互相摸,一開始隔著衣服,後來他把手伸進去,和你自己做的時候感覺不一樣,他的節奏不對,但是會讓你覺很刺激,來得更快……你以後一定要試試,在來的時候讓對方親你的脖子。」
赫敏在黑暗中沉默地聽著,她的腦海中出現了畫面。她能理解帕瓦蒂說的話,別人的手和自己的手,當然不能相提並論。可是她能容忍別人的手伸進她的裙子下面嗎?她想像不出她能允許誰這樣做,但是她又有些好奇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哦天,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赫敏,赫敏?你睡了嗎?」帕瓦蒂忽然叫她的名字。
赫敏愣了一下,像是被抓包了,仿佛剛剛的內容是她不應該聽到的。愣的這幾秒,讓她錯過了回答的最好時機。
拉文德率先問道:「什麼事?」
「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哈利,他們球隊今晚加訓。他希望赫敏明天上午能去看他的比賽,他有重要的事想跟她說。」帕瓦蒂憋著笑,「你覺得會是什麼事?」
拉文德的音量不自覺提高了:「天哪,難道是要表白嗎?」
赫敏縮在被子裡一動不動。好像學校裡經常會發生這種事情,男生在拿到冠軍以後,向喜歡的女生表白,雖然這兩者並沒有什麼直接聯系,但總會被排列到一起。拉文德和帕瓦蒂一邊感嘆亡靈的消息一點都不靈通,一邊津津有味地分析哈利喜歡上赫敏的可能性。什麼事在拉文德嘴裡都能和戀愛扯上關系,赫敏認為不能理會她的猜測,更准確地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猜測。她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哈利很好,他很陽光,也很聰明,重要的是他很欣賞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喜歡他嗎?她願意和他在壁龕裡接吻、允許他把手伸進她的裙子裡面嗎?赫敏覺得很混亂,也很奇怪。
第二天上午的比賽是格蘭芬多對拉文克勞,決鬥俱樂部被停掉以後,球場成了唯一可以公開解決私仇的地方。如果格蘭芬多輸掉了這場比賽,就無法在決賽裡和他們的宿敵斯萊特林相遇了。帕瓦蒂在清晨轉答了哈利的話,赫敏只在吃早餐時匆匆見了他一面,他很興奮,也很緊張:「赫敏,你能來嗎?如果你沒課的話——」
「我會去的。」她被他搞得也有些緊張。「加油。」她干巴巴地補了一句。
拉文德和帕瓦蒂偷偷笑了起來,赫敏假裝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麼。她們的猜測是無稽之談,她想。他們之間從來沒曖昧過,他喜歡上她的可能性很低,她在他心裡遠遠比不上羅恩。最好一點可能性都不要有,她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最壞的結局是,她會失去這個朋友。
赫敏觀看魁地奇比賽的次數屈指可數,僅有的幾次也都是為了支持哈利。如果說她在魔法領域內有什麼弱點,那一定是飛行,對於魁地奇這種建立在飛行上的運動,她連遠觀的興趣都平平。她滿腦子都在想哈利要跟她說的重要的事是什麼,可能是觀眾席裡最不關心比賽的人。當所有人都站起來歡呼時,她才發現哈利已經抓住了金色飛賊。真糟糕,如果哈利想跟她聊比賽相關的話題,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哈利沒有去參加慶功宴,他直接在球場外面攔住了她,身上還穿著球衣。他一開口就很引人遐想,他問她能不能和他一起去湖邊走走。赫敏愣了一下,什麼事情需要去湖邊說?他穿球衣比穿長袍要帥氣,頭發亂糟糟的,一眼就知道是剛從球場上下來。這也是他陰謀裡的一部分嗎?會有人拒絕一個抓住金色飛賊的找球手的邀請嗎?
她跟著他來到湖邊,他有些臉紅,好像接下來要說的話很羞於啟齒。他們走到了沒人的地方,赫敏和他一樣緊張,或許比他更緊張。
哈利終於開口:「你看到拉文克勞的找球手了嗎?你覺得她怎麼樣?」
「什麼?」
「秋·張,你覺得我應該追求她嗎?」
一直到夜巡,哈利都還陷在他和秋莫須有的凄美愛情裡。他暗戀她很久了,但是她有男朋友,一個已經畢了業的赫奇帕奇,目前正被困在傲羅培訓裡。他們無法見面,也許是感情變淡了,或者是吵架了,哈利有一天撞見了秋在貓頭鷹棚屋裡悄悄哭,按他的話說,那一刻他很想為她做點什麼。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和塞德裡克分手了,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太冒犯了?她會被嚇到嗎?」哈利在巡邏地時候憂心忡忡地問道。
赫敏默默嘆了口氣。
「你先從朋友做起吧,不要讓她覺得你目的性太強。」她聽見自己耐心地開口。
「我真的不懂女孩在意的點是什麼,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赫敏。」
赫敏看著他,以往那些寬慰人的話忽然都說不出來了。她還記得她在湖邊時的感受,哈利說出一切後,她感覺到那只掐著她脖子的手終於松開了,她的呼吸通暢了,但是沒了那股桎梏,她又有些迷茫。
她應該開心才對,她和哈利的友誼還會繼續,一切都沒有變,她的平靜生活將一如既往。但是她無法再欺騙自己,因為她發現她在那一刻真正渴望的是被愛,而不是堅不可摧的友誼。可以是哈利,也可以是其他人,總之她需要一種愛,一種區別於親情和友情的東西。她聲稱不希望哈利對她有好感,可當真的失去這種可能性時,她才發現她是期待的。
她不想再被當成萬事通、智囊、年級第一,她想被當成一個有吸引力的人。她想有人在教室門口等她,陪她一起去霍格莫德,一起在帕笛芙夫人茶館吃蛋糕。她也想知道接吻是什麼感覺。
「我去樓上,你去樓下?」赫敏換了個話題,她有點不想再看到哈利那副很感激她的臉。
他們在上下樓梯的地方分道揚鑣,赫敏一邊走一邊思索為什麼帕瓦蒂和秋總是被很多人喜歡。顯而易見,因為她們很漂亮,她們都有一頭長長的、柔順的黑色頭發。赫敏從四年級開始就沒再剪過頭發,她的卷發快垂到腰了,這個長度能讓她的頭發不至於太蓬,但是和「柔順」沒有半點關系。
她拐進女生盥洗室,熒光閃爍亮起來,她覺得鏡子裡的自己像女鬼。她把窗戶打開,月光照進來,情況也沒有好多少,兩個黑眼圈正掛在她眼睛下面。她仔細地端詳自己,從頭發到五官。她媽媽很喜歡她的卷發,她曾經想把頭發拉直,被她媽媽制止了。她說她的頭發非常時髦,像電影明星,很多人會專門去理發店把頭發燙成這樣,而她天生就有。她覺得這是善意的謊言,起碼在霍格沃茨,並沒有人覺得她的頭發像明星,它們毫無吸引力。唯一讓她滿意的地方是眼睛,小時候她討厭自己的高額頭和大眼睛,覺得像動畫片裡的外星人,但現在她面部的骨骼舒展了,眼睛的大小正合適。她張開嘴露出牙齒,她正中的兩顆門牙比旁邊的牙大了一圈,她媽媽說這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加元氣可愛,但她依然覺得這是善意的謊言。
要怎麼做才會有魅力?赫敏回憶著帕瓦蒂又直又順的黑色長發,她一只手拉直了自己的頭發,一只手舉起魔杖。她想試一試那個用來定型的咒語,她覺得它的感覺和燙發很像。
她的咒語還沒念完,就聽到盥洗室裡傳來一聲巨響。她被嚇了一跳,只見一把飛天掃帚滑到她腳邊,一個穿著魁地奇球衣的人正從地上站起來,手裡還抓著金色飛賊。她僵在原地,綠色的球衣,金色的頭發,他不用抬起臉,她可能也知道他是誰。
德拉科撣掉灰塵抬起頭,他看到赫敏,臉上露出了一模一樣的僵硬表情,赫敏甚至還聽到他小聲說了句髒話。
他們沉默了幾秒。
「你在干什麼?這裡是女生盥洗室。」赫敏率先恢復了各部位機能。
德拉科舉起金色飛賊:「它自己飛進來的。」
他沒好氣地朝她走近,彎腰撿起了她腳邊的掃帚。又是那種運動過後的氣息,但要冷冽得多,也許因為他剛剛在夜空中飛行。看來今晚是斯萊特林加訓的時間。赫敏不自覺退後了一步,她不適應和他獨處,今天尤其。他身上有青草的味道,天空的味道,成為了一種讓人亢奮的東西,讓她無法再忽視他的存在感。
他拿上掃帚,看了她一眼,有點被嚇到:「你的頭發怎麼了?」
赫敏這才想起她的頭發。她趕緊看向鏡子,差點忘了呼吸——從耳朵往下,她有一半的卷發都被燒焦了。她有好幾秒沒能接受鏡子裡的人。一定是因為那個沒念對的咒語,她感覺她整個人都在失重,像是過山車駛到最高點,開始往下衝。
「你瘋了嗎?就算你的腦袋像鳥窩,你也不能在上面放火吧。」德拉科笑出聲來,赫敏從沒聽過他笑得這麼開心。他居然還敢笑?她可以肯定這件事會被他繪聲繪色地在公共休息室裡講出來,明天一定到處都是嘲笑她的人。為什麼要讓她這個時候撞見德拉科·馬爾福?
「都是因為你忽然飛進來!」她衝他大吼。但她的眼淚同時掉了出來,削弱了她說話的分量。
德拉科愣了一下,睜大眼睛:「你哭了?」他的表情很興奮,像是正在看喜劇片。
赫敏不再看他,她現在又開始生自己的氣了。為什麼要折騰頭發?為什麼沒能把眼淚憋回去?她感覺到德拉科興趣盎然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他也許很想大聲招呼所有人來看,泥巴種格蘭傑把自己的頭發燒焦了,現在一個人在盥洗室裡哭。但是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無論他說什麼都沒人給他捧場。
「天哪,泥巴種,我還以為只有把你從霍格沃茨趕出去你才會哭。」他幸災樂禍。
赫敏用袖子把眼淚抹掉,她對著燒焦的頭發用了一個恢復咒,但是什麼都有發生。隨著她的動作,那些被燒焦的頭發開始像干枯的葉子一樣往下掉,她的眼淚又迅速堆積了。
「泥巴種,你是白痴嗎?燒焦的東西是沒辦法復原的。」德拉科嘲笑,「你不知道它們明天就能長回來嗎?」
「你敢用那個詞叫我,我就給斯萊特林扣分!」赫敏紅著眼睛衝他大叫。
「你扣不了我的分,泥巴種。」德拉科覺得她現在氣急敗壞的樣子很有趣,故意又說了一次,「級長不能給級長扣分——」他忽然頓住。真不容易,他終於記起他已經不是級長這件事了。
「斯萊特林扣十五分。」赫敏狠狠地說。
德拉科睜大眼睛:「十五?」
赫敏瞪著他:「你今天晚上在我面前說了三次。」
德拉科惱火地和她對視,什麼瘋子能在三分鐘之內扣他十五分?他又從她眼睛裡看到了那種不可名狀的東西,他感覺她整個人快要爆炸了,可能是因為那些燒焦的頭發。如果真的爆炸了會怎樣?那頭潛伏在她身體裡的野獸會現身嗎?雖然看她哭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也很危險,如果她遷怒於他,可能會把他的頭發也燒了。
德拉科不想再逗留了,該死的金色飛賊真不該往女生盥洗室裡衝。他居然成了她的出氣筒,又不是他把她的頭發燒焦的。德拉科咒罵了一聲,轉過身子打算飛走。
「馬爾福。」她忽然叫住他。
他其實可以不搭理她的,但因為她的語氣不再那麼怒氣衝衝,他還是轉過了頭。
「要怎麼做?」她問道。
「什麼怎麼做?」
「你說明天就能長回來。」
德拉科沒忍住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臉。那個不可一世、鼻子翹得比天高的赫敏·格蘭傑在向他請教該怎麼做,真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時刻。而且她從來沒有用過這麼溫順的語氣和他說話。
這是一個整蠱的大好機會。但也許是因為那些壓在他枕頭下面的復習資料,或者是因為她胸前的那道傷疤,總之,他鬼使神差地讓這個機會白白溜掉了。
「什麼都不用做,睡一覺就好了。」
他騎上掃帚,用一個他認為很帥氣的姿勢飛了出去。
第5章 制造混亂
赫敏一度懷疑德拉科在騙她。她在宿舍外逗留到很晚,等她回去的時候,拉文德和帕瓦蒂已經睡了。她的頭發變得參差不齊,有的很短,有的很長,她放在宿舍裡的書沒有任何一本提到如何快速讓頭發變長。她躺在枕頭上翻來覆去,害怕明天會被嘲笑,也害怕被人問起頭發變成這樣的原因。她不打算睡覺了,她打算一早就去校醫室找龐弗雷夫人,詢問她有沒有可以幫助頭發生長的藥水。
在這不知疲倦的思考中,她漸漸睡了過去。清晨,她被克魯克山的叫聲驚醒,她第一時間摸向自己的脖子——她抓到一大捧蓬松柔軟的卷發,是她自己的頭發。她迅速奔向浴室照鏡子,她的頭發全部長回來了,就如同新生一般,不再毛躁,泛著淡淡的光澤。她愣愣地看著鏡子,完全搞不清這是什麼原理。但管他什麼原理,她開心得想說髒話。
赫敏走出浴室,拉文德剛醒,她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看了第二眼。
「你和哈利在一起了?」拉文德呆呆地問。
「什麼?沒有。」
「你看起來和平時有點不一樣,我還以為你戀愛了。」拉文德松了口氣。
真希望她能意識到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並不會只跟戀愛有關系。拉文德興奮地叫醒了帕瓦蒂,她倆都十分好奇哈利對赫敏說了什麼。赫敏沒有把哈利暗戀秋·張的事情說出去,她扯了一個謊,說哈利只是拜托她幫忙給慶功宴變出一些彩色的花。拉文德表現得很遺憾,但內心十分雀躍,因為她一直沒找到男朋友,但還有赫敏給她墊底。
赫敏來到圖書館,她在一本生理學大部頭上找到了關於頭發的知識。魔法能夠影響巫師的毛發生長,很多年幼巫師都經歷過隔一天剪一次頭的情況,部分成年巫師則可以控制胡子的長度,在二十世紀初,人們以這種魔法為基礎,發明了永久脫毛咒。馬爾福沒有騙她,她將書塞回了書架。
她撫摸著自己新長出來的頭發,拉文德說她看起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她有些期待別人也能發現這一點。但一上午過去了,並沒有第二個人這麼說。自從她被打傷以後,決鬥俱樂部取消了,學院裡那股崇尚武力的風氣也漸漸消散了,她不再受人關注,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被冷嘲熱諷。她覺得這不是因為他們認可了她,而是因為他們發現她不好惹。
她拿了幾本有關治療魔法的書,她在就業意向表上填寫的職業是「治療師」。她穿過書架,看到潘西·帕金森板著臉從後兩排書架之間走出來,旁邊是她的朋友達芙妮·格林格拉斯。
「你聽他的語氣,完全就是敷衍。」潘西憤怒地說。
「男孩都這樣。」達芙妮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赫敏看到潘西改變了發型,看樣子是為了某個人而改變的,但卻收效甚微。她想起了早餐時間的哈利,在秋走進禮堂後,他隔幾分鐘就要整理一次頭發,可是秋一次都沒有把眼神拋給過他。就像打開了一個開關,每個人都開始向往愛情,但是兩情相悅的概率很低,大部分人沒有那麼幸運。秋無憂無慮地和朋友們說笑的時候,知道哈利正在默默承受著折磨嗎?敷衍潘西的那個人,有考慮過她花費了多少心思嗎?赫敏希望自己最好是能被別人喜歡,而不是喜歡上別人。
不過敷衍潘西的人很容易被猜到是誰。赫敏繞到書架另一側,從書架與書之間的縫隙中看到了兩個斯萊特林男生。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們的下巴和脖頸,不過她知道他們是誰。
「你這樣很難找到女朋友。」布雷斯用一種說風涼話的語氣。
「我找不到女朋友?」德拉科不屑地說,「別逗了,只要我想我可以找一百個。」
赫敏有一種想打他的衝動。
「小看女人會吃虧。」不知道布雷斯是不是想起了他的每一任後爸。
「你點評女韋斯萊的時候怎麼不怕吃虧。」
布雷斯嗤笑:「所以我不會當著她的面點評。」
他們都笑起來。赫敏想要打人的衝動更強烈了,她想起她們在宿舍裡討論男孩的時候從來不會用這麼輕蔑的語氣。忽然,她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們的嘴裡冒出來。
「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招惹赫敏·格蘭傑。」布雷斯說。
德拉科沒說話。赫敏等著聽他的回答,他的沉默很詭異,像是一種認同。
過了會他才說:「你怕一個泥巴種?」
「跟她的血統沒關系。」布雷斯冷靜得像在陳述一篇論文,「她很危險,她的聰明不光用來考試,還用來挑全世界的錯。如果在戰爭年代,她一定是通緝犯。如果在和平年代,她就會制造混亂,讓身邊人都不好過。」
赫敏一度不知道該作何感受。她有點迷惑,她從來沒有和布雷斯起過什麼衝突,為什麼他要這麼說她?
「我倒不知道你也這麼討厭她。」德拉科掩飾性地說。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贊同布雷斯的話,他有點理解布雷斯指的是什麼。格蘭傑游走在他們的掌控之外,是一個無法被馴服的怪物,這對於他們來說非常致命,他們討厭她、不想招惹她,其實是因為恐懼她。
「你惹她一定會吃虧的。」布雷斯下了結論。他合上手裡的書,夾在胳膊下面離開了。
德拉科看著他的背影。原來他所說的不能小看的女人就是格蘭傑這類女人,他到底是肯定她,還是貶低她?
「我哪裡惹到他了嗎?」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嚇得德拉科漏掉了一次呼吸。他轉過頭,看到了那個可怕的女人。
「你什麼時候來的?」他有些後怕。
赫敏嘲諷地說:「從你說你可以找一百個女朋友開始。」
德拉科不自覺看向她的頭發,她頭上已經沒有任何燒焦的痕跡。赫敏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好像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把頭發燒焦的事,真稀奇。
「所以你昨天到底對你的頭發做了什麼?是嫌它們太醜了嗎?」他嘲諷地回擊她。
「多虧了你的幫助,我現在很滿意我的頭發,謝謝。」赫敏故意地說,德拉科的表情如她所願變得很憋悶。
德拉科又看了一眼她新長出來的頭發,那些柔亮的卷發讓她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這讓他有點不爽。他昨天怎麼沒利用那個機會好好整治她一番?
赫敏觀察著他,等待他的看法,但他卻什麼也沒說,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手裡的書本上面。他們都沉默著,那種獨處的不適感又來了。赫敏看向他的書,那是一本列舉魔藥原材料的工具書。赫敏想起自己還給他的那些筆記,她有點想聽聽他對那些考試重點的看法。
「你收到那些筆記了嗎?」她問。
德拉科停頓了一下,語氣不善地說:「我扔了。」
「哦。」赫敏有點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那是一份以羞辱為目的的「禮物」,他把它們扔掉很正常。
他忽然把手裡的書合上,遞給了她。他整個人變得很暴躁,好像是她從他手裡勒索了這本書似的。
「給你。」
「為什麼給我?」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他直接將書塞到她懷裡。
赫敏順著書簽帶打開他剛剛看過的那一頁。上面是火蜥蜴血的幾種用途,這不是五年級課本上的重點內容,但斯內普在課堂上提過很多次。這可能會考,赫敏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被她疏忽的知識點,也許他沒有扔掉那些筆記,起碼是看完了才扔的。她抬起頭,德拉科已經只剩背影了。
「馬爾福。」
他回過頭。
「謝謝。」她把手裡的書揣進懷裡,「斯萊特林扣五分。」
「什麼?」
「我剛剛聽到你說那個詞了。」
「泥巴種!泥巴種!」德拉科煩躁地扯開領帶、襯衫,他沒有像以往那樣把它們妥當地掛起來,而是胡亂地堆在床上。
「這裡沒有人是泥巴種。」西奧多已經換上睡衣打算入睡了。
「格蘭傑今天給學院扣了三十分。」高爾說,「我們不能在外面說這個詞了。」
西奧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顯然斯萊特林拿不拿學院杯跟他沒什麼關系。
克拉布不爽地看向德拉科:「要不要給她一點教訓?」
德拉科仰面躺在床上:「你想讓我再關一個月禁閉嗎。」
他很累,他看著堆在床上的衣服,這就是格蘭傑制造的「混亂」嗎?先從他滿是褶子的襯衫開始。他不理解為什麼能有人這麼陰晴不定,他對她還不夠友善嗎(簡直是恩賜),她怎麼能在說完「謝謝」以後,就給他扣分?她那句謝謝也很驚悚,不是冷嘲熱諷,而是一個真誠的謝謝,好像他真的幫了她什麼似的。很惡心,又很讓人飄飄然。
「教訓她的方式很多啊。」克拉布嘟囔,「你怕了嗎,德拉科?」
「誰怕了,我只是不想影響考試。」德拉科煩躁地爬起來整理他的衣服。他發現克拉布不像小時候那麼聽他的話了,可能是因為克拉布如今在性的方面比他懂得更多,所以覺得自己是大人了。
「我從九歲就開始用泥巴種這個詞。」
「我從八歲。」德拉科沒好氣地說。
「如果我們不做點什麼,學校裡其他泥巴種也不會把我們當回事了。」
克拉布說得有道理。德拉科將衣服掛好,鑽進被子裡,他隱隱覺得他將要卷入一場更大的混亂裡,這讓他有點不安。「我說了那個泥巴種是個瘋子,她永遠不會聽話的。」或許把她的頭發燒掉能讓她大受打擊,他想起了赫敏在女生盥洗室裡濕濕的眼睛。但這太過了,雖然他也說不清這個「過」的界限到底是什麼。
「她只是個女人,德拉科。」克拉布輕蔑地說。
德拉科笑了一聲,他覺得克拉布應該和扎比尼打一架,爭辯一下女人到底該不該惹。
復活節過後,那些不愛學習的人也不得不將備考提上日程了。哈利比以往學得都認真,因為他正通過向秋請教問題來套近乎。秋是個完美的拉文克勞,她連五年級的復習資料都保存完好,現在這些資料都在哈利手中,上面寫滿了秋一年前親筆留下的各種考點備注。哈利走到哪裡就把它們帶到哪裡,他對秋熾熱的愛意給了他源源不斷的復習動力。
赫敏避開了哈利,她不想和他一起復習。哈利對待那些資料的態度讓她很難過,她每年都給他整理一份相似的復習資料,但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用心背過。一年前的考試重點和今年的怎麼可能一模一樣?但是哈利並不在乎。也許是因為她在哈利的心中無足輕重,所以她的幫助也無足輕重。
她索性把等級考試的復習資料給了納威,納威很感謝她,但是等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知識點後,他面色慘白。赫敏更郁悶了,她無形中增加了他的學習壓力嗎?她甚至不好意思詢問納威的復習進度,因為從那以後納威看到她就會露出心虛的表情。
沒想到真正使用了這些資料的人是德拉科·馬爾福,雖然他把它們扔了。赫敏系統性地把她修的十門課的考點都整理了一遍,再加上一些查缺補漏,相比之下她交給德拉科的那份只能算是初稿。她有一種奇怪的衝動,她想和他交流一下這些新補充進去的知識點,尤其是算術占蔔和古代如尼文這兩門課,她沒有任何朋友選修了這兩門課。她得承認她想和別人交談,即使那個人是馬爾福,他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但是她發現他並非無法溝通。起碼他和她身邊那些不在乎考試成績的男孩不一樣,他會認可、反對、提出意見,甚至有可能對她刮目相看。好吧,讓一個討厭她的人對她刮目相看,這很有吸引力。
赫敏背上書包向算數占蔔教室走去。維克多教授上一周布置的論文她只拿了E,而全班唯一拿O的人是德拉科。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看一看他的論文。她走進教室,很快就看到了那個金色的腦袋,她正要過去,卻發現德拉科並不是一個人。那兩個腦袋空空的跟班、潘西·帕金森都聚在他身邊坐著,他們並沒有選這門課,坐在這裡只是為了聊天。德拉科又擺著那副懶洋洋又高高在上的笑臉,看著很虛假。
赫敏沒再走近,她莫名覺得他們也許無法在其他人面前正常相處。就好像他們的來往是非法的,必須得在不能見光的地方進行。如果她現在走過去,她一定會被嘲笑。
潘西最先注意到了她,她挑釁地笑起來:「看什麼看,泥巴種。」
自從赫敏開始給說「泥巴種」的人扣分以後,潘西就再沒放過任何一個可以侮辱她的機會,因為她不能扣級長的分。高爾和克拉布也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德拉科卻反倒收起了笑容。他用一種防備摻雜著和好奇的眼神看著她,赫敏有種照鏡子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看他的眼神可能也是這樣的。
「格蘭傑,聽說波特把你甩了,是因為你身上太臭了嗎?」潘西趾高氣揚地環抱起雙臂,看上去很像德拉科,赫敏猜想她在有意地模仿他,也許她認為這樣就能融入他們,「你最好坐得遠一點,我們不想被泥巴種的臭味熏到。」潘西說完,高爾和克拉布笑得更歡了,德拉科和西奧多也笑了。
赫敏冷冰冰地看了他們一眼,她再次邁開腿,直接在潘西旁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潘西愣了片刻,干瞪著眼睛看著赫敏將課本和文具一件件拿出來擺好。鈴聲響起,維克多教授走了進來,克拉布和高爾站起來,有些傻愣愣地看著被夾在中間出不去的潘西。
維克多教授看了看他們:「你們不是這門課的學生吧?請離開。」
潘西小聲怒道:「起開,格蘭傑,我要出去。」
赫敏:「你另一邊的人是石化了嗎?」
潘西被噎了一下,她看向另一邊的人。德拉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他不爽地碰了一下西奧多的胳膊,他們都站起來,讓潘西出去。潘西在走出教室之前還在對格蘭傑怒目而視,德拉科覺得她自作受,她為什麼非要招惹格蘭傑呢?格蘭傑是個瘋子,他都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悄悄看向赫敏。她拿著一沓被夾在一起的厚厚的羊皮紙,隔幾頁就會貼一張廉價的彩色小紙條,一看就是麻瓜才用的東西。她今天把一半的頭發用橡皮筋扎在了腦後,那根皮筋上有一個奇怪質感的卡通貓咪,看起來很寒酸,也是麻瓜才用的東西。她的危險和與眾不同是因為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嗎?克拉布和潘西一直在他面前津津有味地謀劃著要怎麼教訓格蘭傑,他想忠告他們別招惹她,但又希望他們和自己一樣吃癟。最終他什麼都沒說,他最想看的還是格蘭傑到底能不能被打倒。
赫敏感受到他的注視,朝他看了過來。德拉科立刻做賊心虛地看向正前方,祈禱她不要給他一丁點注意力。如他所願,赫敏沒有表示什麼,但是維克多教授卻注意到了他。
「馬爾福先生,數字2的性質中,哪一個是必考的?」
德拉科充滿怨氣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黑板,都怪該死的格蘭傑,他寄希望於西奧多能好心告訴他答案。
「正反兩面的混合體。」
一個小小的聲音從他右手邊傳過來,正來自該死的格蘭傑。他眨了下眼睛,把她給出的答案說了出來。這很奇怪,她不應該幫他,他們不是這種關系。一定是她萬事通的怪癖在作祟,他想。他刻意地沒有去看她,就好像答案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似的。他感受到一種遲來的羞憤,他因為觀察赫敏.格蘭傑而走神,還被教授點名,這個瘋狂的泥巴種已經污染了他的思維,他覺得自己需要去淨化。
下課後,格蘭傑又來騷擾他。
「馬爾福。」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緊張,這可真難得,「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借我看看你的論文?」
德拉科看著她,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到底把他當什麼?一個敵人?一個無賴?還是只是一個普通同學?她覺得他們是可以互相借論文的正常關系嗎?
「不方便。」德拉科臭著臉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赫敏的嘴角微微向下撇,看上去有些失望。
「好吧。」她咕噥一句,結束了他們之間小小的對話。
她背上大書包起身,德拉科更加不悅地抬起頭,注視著她和維克多教授交談的身影。她是這麼輕言放棄的人嗎?她為什麼一點都不跟他討價還價?他的論文是全班唯一一個O啊。
「你走不走?」西奧多問他。
德拉科正為錯失一次讓格蘭傑對他刮目相看的機會而憤怒。你先走,他沒好氣地說。西奧多立刻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德拉科有點慶幸這門課的同桌是西奧多,他是一個對不關心的事從來不會問為什麼的人。
格蘭傑沒有朋友,德拉科幸災樂禍地看到教室裡沒有任何一個格蘭芬多願意等她一起離開。當然了,她總是目中無人地掛著那個醜陋的大書包在圖書館和教室之間來回穿梭,這種不合群的怪人是不會有朋友的。就連正義的化身哈利·波特都離開她了,她比德拉科想像中還要更可憐一些。
學生都走光了,維克多教授也離開了,赫敏還站在講台前研究她的論文。德拉科慢慢地站起身,他走到她身後,正要張嘴嘲笑她,她就恰好轉身,腦袋又撞在他胸口上。
「對不起。」赫敏邊道歉邊抬頭,在看到德拉科以後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環顧了教室,除了他們以外空無一人。她第一時間生出的並不是防備心,而是一種篤定,她認為他們好像又可以正常對話了。她有點好奇德拉科為什麼單獨留下來創造出這樣一個空間,因為他無法在其他人面前把論文借給她?因為他也希望和她交流?
德拉科洋洋得意地蔑視她:「知道你的論文為什麼是E、而我的是O了嗎?」
赫敏無語地問:「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借我看?」
德拉科又有種想發火的衝動,為什麼她就不能正常回答他的問題?他當然不能輕易地把論文借給她,起碼要讓她答應他幾個條件。但是他又覺得這套伎倆在赫敏身上行不通,她很有可能會直接走人。
赫敏將書包放到桌上,從裡面拿出了一沓羊皮紙,就是邊上貼滿了彩色小紙條的那一沓。
「這是我整理的O.W.L.s.復習資料。」赫敏說,「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他們的腦回路很像。德拉科審視著那些紙,他很想說他不需要。他的課表和格蘭傑一模一樣,他們的考試科目也會一模一樣,如果他是克拉布就好了,這沓紙將會對他毫無吸引力。
他沒有直接表態,反問道:「作為交換,我要把論文借給你?」
赫敏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他們並排坐下了,第一次挨著坐,而不是在中間空出一個座位。德拉科有點不習慣,他們之間要麼遠到隔著一臂的距離,要麼近到撞在一起,從來沒有這麼適中過。格蘭傑專心致志地看著他的論文,安靜平和得仿佛不像格蘭傑。德拉科忽然有點害怕,如果這時候忽然有人進入教室看到這一幕怎麼辦?他要怎麼解釋?
維克多教授布置的論文題目是《論數字7的魔法》,這是課本裡沒有深入探討的內容,他之所以能拿O,是因為他家裡有一本專門研究「7」的書。
赫敏嘟囔了幾句,抬起頭問道:「你說你大部分論據都引用了《神秘事務與7的魔法》裡的內容,這本書可以借給我看看嗎?」
真是得寸進尺的泥巴種。雖然他對那本書無所謂,但是他不能總是滿足一個泥巴種的要求。德拉科拖起貴族式的腔調:「當然不行,那本書在我家的圖書館裡。」
「哦。」赫敏有些失望,盡量不對他家有圖書館這件事表露出驚奇,她換了個話題,「你覺得這個會考嗎?」
「不會,N.E.W.T.s.才有可能考吧。」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自然地接話了。
「N.E.W.T.s.不會考察單一數字。我覺得O.W.L.s.的最後一道論述題會在2和7裡面出一個。」赫敏篤定地說。
德拉科不理解她為什麼這麼自信,但他的大腦還是自動把她的觀點記了下來。
「你不會打算拿十二個O吧?」他嘲諷地問。
「十個。」赫敏神色如常,「我只報了十個科目,占蔔和麻瓜研究對我來說都是沒用的課程,沒必要為了追求O的數量浪費時間。」
他有點詫異地看向她,他以為她就是那種追求O的數量的書呆子。
「你覺得你報了十門課就能拿十個O?」
赫敏打開她的復習資料:「O.W.L.s.是考查基礎能力的考試,只要把這份資料裡的知識點都掌握,魔法史、如尼文、魔藥學、草藥學、天文學、神奇動物學都可以拿到O。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黑魔法防御術。」
德拉科目不轉睛地瞪著她。她是真的在計劃全科拿O,並且在為有可能拿不到十個O而擔心。她的擔心反而證明了她相當自信。她到底是從哪裡汲取了這些能量?他覺得她很厲害,可他從小受到的言傳身教讓他不能覺得一個泥巴種厲害。
德拉科忽然產生一種需要極力貶低她的欲望:「你覺得你比所有人都聰明嗎?」
赫敏不好意思地沉默了。她轉移了話題,將復習資料推給他:「你可以看過以後再提出意見。這份資料是我復制的,最多維持三天。」
她心裡的某個地方真的認為自己比所有人都聰明。「我會的。」德拉科不爽地將資料和論文夾進課本裡,繼續貶低她,「你本來可以讓波特陪你練習黑魔法防御術,可惜他把你甩了。」
赫敏有些無語:「哈利從來都不是我的男朋友。」
德拉科愣了兩秒,覺得更好笑:「所以他一直在釣著你嗎?為了讓你把作業借給他抄?」
赫敏嫌惡地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那麼齷齪。」
「我們怎麼齷齪了?」
「你沒有一直釣著帕金森嗎?」
「我當然沒有——」德拉科立刻否認,他可沒有從潘西身上索取什麼,完全是潘西自願粘著他。但也不完全對,他利用她對他的喜歡讓她承擔了大部分的級長職務,還對她呼來喝去。他有點心虛,但又很快找到了新的蔑視赫敏的地方:「格蘭傑,有人喜歡你嗎?」
「關你什麼事。」
那就是沒有。德拉科不屑地笑了一聲,他嘲諷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得意地說:「如果有人喜歡你,我會建議他去聖芒戈治療眼睛。」
他說完,拿起課本往外走去。赫敏感到胸口被擠壓了一下,馬爾福是個混蛋,每當她以為他可以正常溝通時,他就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他還是那個混蛋。「我也想建議帕金森去治療一下她的眼睛。」赫敏很沒有創意地反擊了回去,德拉科發出一聲冷笑,仿佛她在以卵擊石。
只要他願意,他確實可以頻繁更換很多個女朋友。他擁有財富、特權、優越的外表,即使他無惡不作,女孩們也能找出各種理由粉飾他。赫敏發現自己沒能把他的惡言當成耳旁風,來自食物鏈上層的異性的否定,好像代表了一種權威的審判似的。她煩悶地發現自己開始在意異性的評價,她想知道什麼樣的女生在德拉科眼裡是有魅力的,也想知道布雷斯說她「危險」是指什麼。但同時,她又覺得在乎他們的評價很蠢。
她背上大書包離開了教室。一層的公告牆前面聚了很多人,牆上無非都是些就業單位張貼出來的廣告,從來沒有吸引過這麼多的人。
赫敏好奇地走過去,其他人看到她都自覺給她讓出了一條路。這是一種非常讓人生怖的矚目,她不自覺放慢了步子,不安地掃過每個人的臉,她看到很多人都露出了興奮的笑容。她緊張地看向公告牆,那些就業傳單上被覆蓋了一張女人的畫報,女人沒有穿上衣,用手遮著胸脯。最關鍵的是,她的頭部被摳了下來,粘上了赫敏的照片。赫敏感覺到臉上像是著了火,她猛地揭下了那張畫報。
第6章 巴普洛夫的狗
德拉科見過那張畫報,那是克拉布在宿舍裡的惡作劇,潘西曾建議把那張畫報貼到公告欄上,現在他們真的那麼做了。那具性感的軀體來自人氣女星愛麗絲,頭來自赫敏——從霍格沃茨周年慶的校報上裁下來的,一張放在盧平教授采訪旁邊的配圖,他稱赫敏是「她這個年紀裡最聰明的女巫」。現在最聰明的女巫被拼接到了一張艷照上,他以為赫敏會燒了那張畫報,但結果並沒有,她把那張畫報交給了麥格。
所有好事者都覺得很沒勁,讓教授為自己出頭是他們最看不上的行為。德拉科離開算術占蔔教室後去了貓頭鷹棚屋,他讓他媽媽把那本關於7的書寄過來。等他回到休息室時,所有人都在討論那張艷照。克拉布和潘西向他炫耀了他們的「壯舉」,他們不應該蠢到這麼細致地都告訴他,因為斯內普對他用了一個攝神取念就什麼都知道了。潘西被撤掉了級長的職務,和克拉布一起被懲罰清掃魔藥課教室,為期一個月,並且不能用魔法。
這是非常痛苦的懲罰,因為那些被學生們堆滿了魔藥廢料的課桌通常很惡心。但最離譜的是,斯內普讓德拉科監督他們。
「他們最聽你的話了,德拉科。」斯內普說。
德拉科別扭地應下了。雖然斯內普的語氣很平淡,可是他卻覺得他在批評他,就好像克拉布和潘西的所作所為,他需要負一半的責。
德拉科覺得很冤枉。他為什麼需要負責?雖然他們千百次地討論如何整治格蘭傑時,他也並沒有阻攔,甚至還加入了。他有點好奇格蘭傑當時有沒有哭,但又有點慶幸自己那時沒在現場。如果她以為那是他做的、直直地朝他看過來,他的課本裡還夾著她給的復習資料呢,他該怎麼辦?
潘西很高興是德拉科來監督他們,這樣她就可以偷懶了。但德拉科說不行,因為斯內普會檢查他的記憶。雖然斯內普實際上並沒有這麼說過。
「你當時去哪了,德拉科,你都沒看到那個泥巴種滿臉通紅的樣子。」克拉布一邊撿起桌上的老鼠尾巴一邊得意地說。
潘西捏著鼻子:「她以為懲罰我們打掃教室就結束了嗎?她會後悔招惹斯萊特林的。」
德拉科記得他曾經也對格蘭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為什麼他身邊的人都越來越關注格蘭傑?雖然他們總是表現出一副討厭她、看不起她的樣子,但是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客觀地說,他自己也一樣。
格蘭傑很危險,他不應該和她說話,更不應該收下她的復習資料。她得到教訓是罪有應得,他應該覺得大快人心,而不是在這裡無窮無盡地擔憂,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擔憂什麼。
他耐著性子監督潘西和克拉布擦完最後一張桌子,然後帶著兩個人走出教室。他剛一邁出門,一根魔杖就抵在了他眼睛下面,他抬起頭,看到了憤怒的波特,旁邊還有韋斯萊。
「馬爾福,你真叫人反胃。」哈利瞪著他,「你必須向赫敏道歉。」
德拉科覺得有點搞笑,他不是秋·張的哈巴狗嗎?又在這裡替格蘭傑出什麼頭?
「跟德拉科沒關系。」潘西耀武揚威地掏出了魔杖,「照片是我貼的,你們可以衝我來。」
哈利和羅恩都看向她,用一種看智障一樣的同情眼神,好像她已經被德拉科洗腦了。
「就算是你做的,那也是他指揮的。」羅恩說。
「你在看不起誰?」潘西不悅地用魔杖指著他。
羅恩的魔杖依然對著德拉科,他看了一眼潘西:「我不打女人。」
潘西的臉氣紅了,她率先用咒語擊中了韋斯萊的肩膀,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事情又變得一團糟了,德拉科煩躁地想。他真的只想在考試前的最後一個月裡好好備考來著。波特是個蠢貨,他以為他為格蘭傑出頭很酷;韋斯萊也是個蠢貨,他以為他剛剛的發言很酷。而潘西也是個蠢貨,她的衝動讓他沒辦法置身事外了。
或者說他本來也沒辦法置身事外。所有人都覺得那張艷照是他的手筆,格蘭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她會怎麼處置他?肯定不會是像波特這樣簡單粗暴地打上一架。
德拉科更加煩躁地掏出魔杖:「開始吧?」
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矛盾愈演愈烈,據哈利所說,他們與馬爾福的決鬥被斯內普中途制止了,他完全偏袒斯萊特林,還罰哈利和羅恩去打掃陳列室。赫敏無法真正地同情他們,或者是和其他人一樣為他們的行為叫好。即使他們和馬爾福決鬥一百次又能怎麼樣呢?她依然在走廊上被人吹口哨,被人盯著胸部看,甚至連她把課本抱在胸前的習慣性動作都被人評價是故意為之。
唯一清靜的地方是女生盥洗室的隔間。赫敏坐在馬桶上的時候忍不住哭了,她希望這學期趕緊結束。那些討厭的議論和目光雖然不會明目張膽地在她面前示威,但卻總是以一種微妙的方式讓她察覺。他們想像她在乖乖女的外表下有一顆淫蕩的心,好像這戳中了他們的某種性癖,他們談論的並不是真實的她,而是一個用來滿足性癖的符號。赫敏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她發現被異性關注是一件可怕的事,她不再向往戀愛了,她只想考完試回家。
德拉科·馬爾福比她想像得還要壞。她太自作多情了,以為他是為了借她論文才獨自留在教室裡,其實他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轍——因為親自動手而被學校處罰。她居然還把復習資料借給了他,她真是太蠢了。
好在學校裡大部分教授都樂意給她開圖書館禁書區的許可,那裡沒什麼人,是此刻唯一適合她安心復習的地方。她進入圖書館,直接走向禁書區的最裡面,那裡有個很寬的窗台,可以坐在上面復習。
她走進去,發現德拉科·馬爾福霸占了那個窗台。他正在看的東西是她的復習資料,邊上粘了很多麻瓜便簽條。
這是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她迅速轉過身,但德拉科已經看到了她。
「格蘭傑?」
他在後面叫她的名字,赫敏充耳不聞。但她走出去幾步,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她回過頭,想聽聽他要說什麼。
德拉科注意到赫敏不再用各種麻瓜橡皮筋或者發夾扎頭發了,她的卷發又像以前那樣胡亂地披在背上。他其實並不知道要說什麼,赫敏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過街老鼠,尤其他手裡還拿著她給的復習資料,他甚至想把它背到身後去。他不敢在宿舍裡看這份東西,西奧多看到這些彩色的麻瓜便簽一定會嘲笑他。
他僵硬地找了個話題,問道:「你來禁書區干什麼?」
就好像之前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赫敏感覺身體像一只漏氣的皮袋子,所有情緒都流光了,只剩下失望。她太蠢了,她又對德拉科·馬爾福抱以期待,還指望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表達歉意和悔過之心。她再次轉過身向前走去,徹底無視了他。
「格蘭傑!」德拉科快走了幾步,擋在她面前,「你沒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嗎?」
赫敏覺得他根本是在浪費她的時間:「聽到了又怎樣,我必須回答你嗎?」她說完繞過他走開,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赫敏有些訝異,他曾經說過讓她不要碰他,因為泥巴種很髒。她已經忘了是他幾年級說的,也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她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感到非常刺痛,馬上就被她列入了不能讓父母知道的若干件事之一。那段時期如果有誰多看了她一眼,她都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也覺得她身上很髒。
德拉科收回手,他更不自在了,他發現自己內心裡並不想和格蘭傑真正為敵。雖然她是個泥巴種,而且大部分時候都在惹他生氣,但她卻又總能創造出一些讓他驚訝的東西。她很危險,也很厲害,他越害怕越靠近,不自覺就跟隨著她的腳步做事。她說「7」可能會是考題,他就馬不停蹄地讓他母親把那本書從家裡寄了過來。
但他同時又發現她很脆弱,當男生們暗地裡開她玩笑、評價她的身材時,她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玩具娃娃。
他回過神,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說道:「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什麼?」
德拉科不得不用正常音量又說了一遍:「照片的事不是我做的。」
赫敏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看似很誠懇的辯駁。他到底想要什麼?他看起來像是在挽回他們的關系,難道他想在不影響和她正常交流考題的情況下,繼續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在休息室裡嘲笑她?
赫敏譏諷地說:「你那麼討厭我,何必在乎我怎麼想。」
「我只是不想產生誤會。」
「誤會了又怎樣,你怕我因此不理你了嗎?」
「不是。」德拉科立刻否認。但是他後背出了一層冷汗,他感到羞憤,他確實不希望他們變回徹底的敵人,但是這一點絕不能承認。
赫敏冷笑:「你就是個膽小鬼,馬爾福。你想得沒錯,我不會再理你了。」
「那是他們做的事,和我沒關系。」
「和你沒關系?」赫敏瞪著他,「那你有指責他們這樣做不對嗎?你有為他們的行為感到抱歉嗎?你有為你們之前的所有行為感到抱歉嗎?」
德拉科想說點什麼,但是他的舌頭像是被凍住了,什麼也沒說出來。赫敏給了他幾秒鐘的時間,然後再次繞過他走開了,這次他沒再拉住她。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她總是拋出一些他能察覺到卻又不想面對的問題。他有很多話題可以和她交流,比如那些魔法史重點還有沒有可能再精簡,他決定放棄魔法史的O了;還有學校裡盛傳的據說吃了就可以得O的龍爪粉,實際上是風干了的狐媚子糞便。但在她的審視下,這些話題好像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東西,都是廢話。
那什麼樣的話才是有意義的?難道她覺得,只要他道了歉這個世界就會變好嗎?只要他道了歉,已經發生過的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嗎?這根本是無稽之談。
他沒有做錯什麼,根本不需要向她道歉,就算他真的做錯了什麼,他也不需要得到一個泥巴種的原諒。他難道是打算和她做朋友嗎?當然不是。
德拉科松了一口氣,他不想再去想這件事了。
那張照片意外地達成了一種平衡,當赫敏又做了什麼讓人掃興的事(通常是扣分或沒收物品),大家會通過開她的黃色玩笑來解氣。大家不必當著她的面這麼做,只是在私下裡將她和各種器官扯上關系就足以達到泄憤和娛興的效果。這種活動會讓人產生一種她也「不過如此」的感覺,能讓大家更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失敗,這在期末實在太重要了。
帕瓦蒂很理解赫敏的感受,她厭惡黃色玩笑,還和男朋友因為這個問題吵了一架。但最終他們和好了,現在正和赫敏坐在同一張桌子旁復習。最近格蘭芬多們都成堆地聚在圖書館裡,赫敏本來不喜歡被打擾,但是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好像就能屏蔽掉那些討厭的閑話。尤其是拉文德和羅恩,他們的學業問題很多,赫敏連著好幾天給他們補課,並沒有時間感受周圍人對自己是善意還是惡意。
她撐著下巴看著拉文德又一次努力嘗試把扣子變成青蛙,但又一次無事發生。而另一邊哈利正拿著課本,羅恩和納威把魔藥配方一條條背給他聽,又背了個亂七八糟。
她想起了馬爾福給克拉布和高爾補課時氣得用書打人的情景,她忽然有點感同身受。她幾乎每天都會在圖書館見到他,但是他們再沒說過話,或者說是他有意地避開了她。赫敏有時候會回想起他們上一次的對話,回憶他的微表情,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愧疚。但是她馬上就會自嘲地停下來,她居然還在期待他有正常人該有的情感,太蠢了。
雖然她依然很想知道他對那份復習資料的看法,也很想看《神秘事務與7的魔法》。但這些都過去了,她現在的任務是研究拉文德為什麼不能把扣子變成青蛙。
「你要不要試試分解步驟,先把腿變出來?」赫敏說。她揮了四次魔杖,扣子在她的指令下依次長出青蛙腿、眼睛,變成青蛙,然後變回扣子。
拉文德目瞪口呆:「別再加大難度了,赫敏!」
帕瓦蒂的男朋友忽然插嘴:「格蘭傑,你很擅長變形術嗎?」
羅恩怨念地說:「她可不止擅長變形術,老兄。」
拉文德瞥了羅恩一眼,同樣充滿怨氣。她覺得她的示好已經很明顯了,可是羅恩永遠像一根木頭一樣,什麼行動都沒有。她也想像帕瓦蒂一樣,在復習和調情中度過期末。當然,同樣羨慕帕瓦蒂的還有哈利,秋不知為什麼對他越來越冷淡,他已經「失戀」半個月了。赫敏感覺到自己身邊充斥著一股愛而不得的氣息。
晚飯結束後,還能堅持留在圖書館復習的格蘭芬多只剩下赫敏。赫敏很喜歡這個時段的圖書館,這是一個隱形的篩子,願意在這個時候走進圖書館的人,通常不是那些會對她開惡劣玩笑的人。她正在做如尼文的寫作訓練,旁邊的椅子忽然被人拉開了。
「嗨。」帕瓦蒂的男友傑森坐在了她旁邊。
她打了招呼,朝他身後看去,但是並沒有帕瓦蒂的影子。
「帕瓦蒂等下就過來,我先幫她占座。」他聰明地說。
赫敏點點頭,不知道還能做出哪些別的回應。她跟傑森說不上熟悉,也完全沒有話題可聊,但是如果她什麼都不說,又顯得她對他有什麼意見似的。
「你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復習O.W.L.s.?你的水平已經是N.E.W.T.的級別了。」他說。
來自高年級的肯定很有分量。赫敏的心情好了一些,她看向他:「我覺得我還不夠熟練。」
「我覺得你已經熟練到可以使用無聲咒了,你應該被分進拉文克勞。」
「當時分院帽是考慮過要把我分進拉文克勞,但最後沒有。」
「太可惜了,如果你去了拉文克勞,我們肯定會成為朋友,我不會讓這麼聰明的女巫一個人在這裡復習的。」他說話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赫敏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的語氣和日常對話時不一樣,帶著一股黏糊糊的東西,讓她不由自主緊張起來。他難道在調情嗎?他正在和帕瓦蒂交往啊?這是她第一次被男生說這麼曖昧的話,傑森有著一頭金黃色的頭發,皮膚像是在南歐的海灘上度過假一樣健康,起碼在外表上,他配得上漂亮的帕瓦蒂。這麼一想,他更不可理喻了。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是她想太多了。
赫敏有些僵硬地說:「我覺得一個人復習也不錯。」
「一個人不會覺得寂寞嗎?」傑森靠過來,「你在寫什麼?」
赫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身上是什麼味道?古龍水?她像被悶在一塊石頭裡,身上的毛孔都閉上了,連他說話時吐出的熱氣都給她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所以那些男孩女孩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勾搭到一起的嗎?
「如尼文作文。」赫敏迅速站起來,「我去拿書。」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朝書架走去,躲到他看不見的地方。他讓她有點恐懼,也有點惡心,雖然他長得很好看,可是他對待她的方式,就好像她已經同意和他上床了似的。她以為她會享受被人示愛的感覺,但傑森表現出來的並不是她想像中的感覺。這是那張照片給她招來的災難,她在他們那裡已經變成了一個性的符號,所以誰都可以來戲弄她。
回宿舍以後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和帕瓦蒂談談。但是他說了什麼下流的話嗎?赫敏回憶著,她不知道是具體哪個詞、哪個眼神讓她不舒服,是他整個人都讓她不舒服。
「真夠隱蔽的。」
傑森的聲音又響起來,赫敏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就貼上了她的後背,她感覺到他的手從下往上抓住了她右側的乳房。就像是腦子裡有什麼重要的神經被燙了一下,她猛地推開了他。
傑森被推到了書架上,疼得說了句粗口。
赫敏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個狗屎!」
她的聲音太大了,傑森緊張地看了看周圍。
赫敏繼續罵道:「你配不上帕瓦蒂!我會把你做的事都告訴她!」
傑森從來沒被拒絕過,他覺得有些丟人。「你以為你很清白嗎?」他氣急敗壞地朝她走過去,「看著一本正經,結果居然是個不穿胸罩的婊子。」
赫敏愣了一下,傑森說完迅速朝書架外面走去,一點都不想逗留。她的怒火更旺盛了,她確實沒有穿胸罩,為了舒適一點,她自從胸口受傷以後就不再穿了。但是這跟他有什麼關系?他憑什麼這麼說她?
她追出去,但已經看不見傑森的身影了。
「他確實是狗屎,格蘭傑。」
她回過頭,看到布雷斯·扎比尼站在她身後,旁邊是皺著眉的德拉科·馬爾福。
她像被人澆了冷水一樣冷靜了下來。剛剛的一幕居然被人看到了,但也許她應該慶幸被人看到了,這樣傑森就無法污蔑她。
布雷斯的話聽起來像是站在她這邊,但是他臉上的表情不是。傑森是個純血統,赫敏感受到了布雷斯的輕蔑,就好像一個純血巫師再怎麼飢不擇食,也不能對麻瓜出身的人下手。太糟糕了,他們看到了又能怎麼樣?他們一點同理心都沒有。
布雷斯感受到她的瞪視,他收斂了一下,虛假地補充了一句:「你還好嗎?」
德拉科看了布雷斯一眼。他察覺到了布雷斯的退縮,也許他認為在格蘭傑面前暴露情緒是一件愚蠢的事,因為格蘭傑很可怕,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德拉科覺得布雷斯的腦子運轉得很快,他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根本沒想起什麼血統問題,他只覺得格蘭傑應該一拳揍在那個拉文克勞臉上。
但這完全錯了。他為什麼要站在格蘭傑的角度上考慮問題?他應該和布雷斯一樣,認為純血統對泥巴種感興趣是一件丟人的事。
「他應該去聖芒戈治療眼睛。」德拉科說。
他說完有點後悔。他感覺到格蘭傑看向了他,她的目光像是一種讓人窒息的咒語,他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他不敢看她的表情,徑直向前走去,他路過她身邊,她也沒有說出任何反擊的話。
布雷斯過了兩秒才跟上來。
「德拉科,你太過分了。」他小聲地調侃,「你裝都不裝一下,她好歹是個女孩。」
德拉科想說他就是為了過分而過分的。他的話如果不夠過分,不夠傷人,還怎麼表明出他純血統的立場。但是他又為什麼需要表明他的立場?仿佛他做了什麼背叛純血統的事似的。他很煩躁,他忽然很想去高速飛行,或者是找人打一架。
「馬爾福。」
赫敏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德拉科愣了一下,他轉過身,看到赫敏揚起手,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得一聲,圖書館裡其他人都驚呆了。這是德拉科第一次被人打臉,他很驚訝地發現他居然沒有覺得生氣或丟臉,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連那股燥郁也消失了。
平斯夫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赫敏第一次沒有理會平斯夫人的怒斥,直接離開了。她依然什麼話都沒說,可能是不屑於再跟他說什麼。她的神情很憤怒,但還夾雜著一些失望,比她給他的耳光殺傷力更大。
他看向布雷斯,後者完全震驚了,他從他的表情判斷,他臉上的紅手印應該十分慘烈。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招惹她了。」布雷斯說。
第7章 男人的勛章
德拉科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被當眾打耳光的羞恥。當天晚上,布雷斯來到了他的宿舍,用他迄今為止最聲情並茂的語調描述了德拉科臉上那個紅手印的來由。西奧多展露出了難得的熱心腸,他對著德拉科的臉用了一個冰凍的咒語,美其名為冰敷,但差點把他的臉凍殘。德拉科覺得的臉火辣辣的疼,也許是他心理上的不安加重了生理反應,他現在真的無比後悔激怒格蘭傑。
克拉布很氣憤也很興奮:「我們去教訓一下那個泥巴種吧!」
德拉科踹了他一腳:「我都跟你說了不要再惹她了!」
他討厭克拉布的語氣,比起他被打耳光,克拉布對格蘭傑在圖書館裡被猥褻的故事更感興趣,甚至讓他很興奮。也許大部分人都會對這個故事感到興奮。
高爾贊同德拉科的看法:「要不是因為她,德拉科和潘西也不會被撤職。」
西奧多嘲諷:「那不是他們活該嗎。」
德拉科想和西奧多打一架,或者無論是誰都行,他現在想和任何人打一架。他也生布雷斯的氣,他覺得他很虛偽,他明明也看不起泥巴種和血統叛徒,但是他敢欺負女韋斯萊,卻不敢欺負格蘭傑。他還生自己的氣,他為什麼非要證明自己和布雷斯是同類呢?如果他不說出那句話,他就不會被格蘭傑打。他生所有人的氣,但唯獨沒有生格蘭傑的氣。
第二天上午,德拉科翹掉了魔法史,但他已經在公共休息室裡聽說了格蘭傑不穿胸罩勾引傑森·哈裡斯的事。這種事永遠傳得很快,並且大家也不太在乎是不是屬實。中午的時候,潘西衝了進來,因為另一件事也傳開了——關於他在圖書館被格蘭傑打了一個耳光的事。潘西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她異常憤怒,就好像她的領地被侵犯了一樣。這和男生們那種調笑的態度很不一樣,德拉科不太理解她,巴掌印又不在她臉上。
「你不去找那個泥巴種婊子報仇嗎?」潘西瞪著他。
「有意義嗎?」德拉科消極地說,為了證明自己立場正確,他補充了一句,「不用跟泥巴種一般見識。」
從那以後,潘西越來越樂衷於稱呼格蘭傑為婊子。她從來沒有過這麼極力貶低格蘭傑的時候,格蘭傑打了德拉科——一個遲早要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這就如同把腳踩在了她頭上。但好在格蘭傑並不高尚,她是一個不穿胸罩勾引男人的婊子,這讓潘西有了一種切實的優越感,因為她十分檢點,從來不會做這種事。即使格蘭傑成績第一又怎麼樣?她就是個婊子。
這個事件最終波及到了所有格蘭芬多的女生,一部分人開玩笑說「不穿胸罩」是格蘭芬多的傳統。格蘭芬多的男生覺得自己學院的女生受到了欺負,他們為她們出頭,大大小小的決鬥發生了很多次。現在,赫奇帕奇的學院分全校最高,他們可能要拿到有史以來第一個學院杯了。
德拉科有意地避開了胸部的話題,其他人只能靠意淫,而他清楚格蘭傑的胸部長什麼樣,他甚至能想像出那個尖尖的乳房被手抓住時是什麼樣子。那個畫面讓他難以面對,更別提和任何人討論。他不知道格蘭傑是不是真的不穿胸罩,以及她不穿胸罩會不會是因為她胸口的傷疤還沒有完全長好。但這仿佛他需要為格蘭傑遭受的羞辱負責一樣。
他對胸部避之不談的樣子看起來很怪異,因為大部分男人都應該對女人的胸部感興趣。他只得硬著頭皮加入討論,聽其他人意淫她,然後嘲笑她。這會讓他想起她臉上失望透頂的表情,難道她之前是對他抱有期待的嗎?他無法深入去想這個問題。
公共休息室裡無論男女都喜歡議論這件事,比如格蘭傑說她沒有勾引傑森·哈裡斯,但是相信的人不多,因為傑森的女朋友明明比格蘭傑漂亮。德拉科偷偷看向布雷斯,作為唯二的目擊證人,布雷斯完全置身事外,仿佛並不知道真相是什麼。
格蘭傑是不相干的人,她有沒有被冤枉和他們沒什麼關系,正義感是格蘭芬多的蠢貨才會追求的東西。
「德拉科,你又在發呆。」潘西不高興地說。她發現他沒有像以前一樣和大家一起嘲笑格蘭傑。
德拉科「哦」了一聲,表示他在聽。但他腦子裡忽然又出現了格蘭傑很失望的表情,他感覺身心在被她拷打。
「格蘭傑沒有勾引他。」他忽然說,「他對她動手動腳的時候,我看到了。」
空氣立刻安靜了,其他人都因為他突兀的發言有些呆滯。布雷斯用詭異的眼神看向他,像是看到他被一巴掌打出了奇跡。
過了片刻,達芙妮打破了沉默:「可她還是個不穿胸罩的婊子啊。」
晚上輪到赫敏巡邏,她的搭檔是潘西,但是潘西經常性缺席。在宵禁以後獨自走出宿舍對赫敏來說多了點挑戰性,哈利和羅恩都說要保護她,她拒絕了,她不想第二天被人說「她以為所有男人都要侵犯她似的」。雖然她並不是絲毫不怕,但是這種對異性的恐懼反而會讓別人覺得她很自以為是,她都懷疑自己到底還是不是受害者了。
赫敏很慶幸了解她的人都沒有相信傑森的一面之詞,帕瓦蒂和傑森分手了,雖然她認為他是個畜生,但她還是因為男友的背叛感到十分難過。拉文德則越來越喜歡羅恩了,因為羅恩為了她們和其他學院打了很多次架。不只是羅恩,哈利和西莫、迪安等人也參與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決鬥,他們身上的傷疤都成了勛章。赫敏不覺得他們這種行為是什麼成熟的表現,這種男人間的決鬥根本沒法解決她的問題。她已經計劃好了如何懲治傑森·哈裡斯,為此她正在學習一個很難的咒語。這被拉文德評價為冷血,她心疼羅恩熱臉貼了冷屁股。
學校裡討厭赫敏的人變得更多了,她起初堅持不懈地為自己澄清,然後身心俱疲,最後麻木。她已經被叫了無數聲「婊子」,她悲哀地發現自己逐漸適應了這個稱呼,因為這種言語上的嘲笑比那些不懷好意的關注要好受一些。那些關注大部分來自男生,他們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把成千上萬的金加隆揣在身上游街一樣,她最懼怕的是遇到第二個傑森。
她看到前方昏暗的走廊裡站了一個人,高高瘦瘦,是個男生。她立刻警覺起來,停在了原地。
那個男生朝她走了過來,一直到她看清他的臉。她下意識抿住了嘴巴,她不知道為什麼德拉科會出現在這裡,他看起來像是在等她。
這是一個她無法定性的人。她有時候覺得他沒有那麼壞,但有時候又覺得他壞得無可救藥。從某種角度上說,他比傑森更可恨。因為他讓她非常難過,他總是用一些看似友善的舉動拉近他們的關系,讓她對他抱有希望,然後又毫不留情地傷害她。
他是來報復她的嗎?她在眾人面前打了他一個耳光,她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因為她的手疼了很久。說實話她不怕他來報復,只要不是用任何與性有關的方式。
她不想再跟他說話,但是又不得不執行公務。她公事公辦地說:「現在是宵禁時間。」
德拉科觀察著她的臉,像是在確認她過得怎麼樣。
「斯萊特林扣五分。」她繼續說。
他看起來好像已經不關心學院的扣分情況了。他忽然抬起手,將一本書遞了過來:「給你。」
赫敏照了一下,是《神秘事務與7的魔法》。
她沒有接,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本書有可能是個陷阱。德拉科很有耐心地維持著這個動作,並沒有把手放下
「給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德拉科的語氣聽上去很像自暴自棄,他頓了頓又說,「你不是想看這本書嗎?」
赫敏覺得他有病,或者是故意找茬。她不能再跟他產生這種一來一回的交集了,她不會再接受他意義不明地示好,然後再次被他傷害,他們還是做敵人最合適。赫敏繞過他走開,他又把她拉住了。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她掙脫了一下,但是他根本不撒手。
「你不是說7會考嗎?你不想得O了嗎?」他窮追不舍地問。
她覺得他現在很反常,就像是喝了酒似的,她抬高聲音:「放開我,馬爾福。」
德拉科放開了。他沉默地注視著她,又問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接受?」
接受什麼?這本書嗎?赫敏聽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她皺著眉走近他,果真聞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今天的魁地奇比賽上斯萊特林打敗了赫奇帕奇,他也許剛從慶功宴上出來。
「你喝酒了。」赫敏說,「斯萊特林扣五分。」
德拉科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赫敏的怒氣被別的東西衝散了一些,她探究地打量他,所以他耍酒瘋的方式,是跑過來借給她一本書?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非要她接受這本書?她小心地接過那本書,謹慎地檢查了一番,裡面並沒有藏著什麼特別的東西。
她將那本書扔回他懷裡。德拉科愣了一下,失望地問:「你為什麼不要?」
她冷淡地說:「我不想要你的東西。」
「為什麼?」
「你比傑森·哈裡斯還讓我惡心。」
德拉科又沉默了,但他看起來並不意外聽到這種回答。
「那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赫敏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詫異地看著他,他被她一巴掌打傻了嗎?她真遺憾她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把這句話錄下來,好讓他清醒以後羞憤到自殺。驚訝過後,她的怒火又燃燒了,這是他的慣用伎倆,間歇性地向她示好,然後在她放松警惕後傷害她。她不理解自己從前為什麼會被他蒙騙,他從來不為惡行向她道歉,也從來不在其他人面前和她說話,他很自私,也很懦弱。
「你該回宿舍了。」她壓抑著怒火,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但是德拉科又拽住了她:「你還沒說怎樣才會原諒我。」
赫敏忍無可忍,她想起她媽媽對德拉科的評價,有錢人家被慣壞了的小孩。她用力地甩開了他,他趔趄了一下,撞到了旁邊的石墩像上。
赫敏看著他摔倒在地。他看起來有些呆滯,好像磕傻了,他費力地想要站起來,但是失敗了。就算讓他在走廊上坐一宿也是他罪有應得,他不會死,最多發燒。但她最終翻了個白眼,還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走過去把他扶了起來。他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呼吸噴在她頭頂,讓她渾身異樣。她現在處於一個不想和異性親密接觸的時期,她有點後悔過來扶他。
「你的傷好了嗎?」他忽然問道。
赫敏不明所以地皺起眉毛:「好了。」
她讓他倚到牆上,然後拉開了距離,將雙臂環抱在胸前。他居然想得到她的原諒,難道他其實還是有一些正常人類該有的樸素情感?但這無論如何都跟她沒關系,她不會再上當受騙了。
「你該回宿舍了。」赫敏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
「我回去你就原諒我嗎?」
赫敏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誰能想到馬爾福會來乞求她的原諒呢?如果她不夠善良,她明天一定會讓全校都知道這件事,最好讓他再也沒臉見人。但她不會這麼做,畢竟他曾經也沒有把她頭發燒焦的事情說出去。
她頭也不回地說:「你在做夢。」
「你不原諒我,我就不回去。」
「那你就站在那裡,費爾奇看到你會把你拎回去。」
赫敏不知道德拉科最後是回了宿舍,還是在走廊裡待了一宿。她第二天看到他的時候,他的狀態非常不好,他對克拉布和高爾發火,還和布雷斯吵架。很顯然,他已經從酒精中醒了過來,並記得一切,因為他根本不敢和她對視。赫敏暗中嘲笑了他一番,只敢對不相干的人發脾氣算什麼本事,他如果真的氣不過就應該來找她對質。
但是她很快把這個念頭甩開了,她不能再給他傷害她的機會。她只敢對自己承認,德拉科低聲下氣的樣子讓她很得意,甚至以後不開心的時候,她都可以拿昨天晚上的回憶來讓自己開心一點。
教授們已經不再傳授新知識,每節課都在反復復習考試裡可能出現的內容。赫敏已經爛熟於心,她很快便能做好教授布置的所有任務,剩下的時間就用來幫助一些跟不上的同學。她正在指導納威如何按正確方向攪拌魔藥,忽然聽到潘西發出一聲尖叫。
所有人都看過去,但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只是德拉科切到了他自己的手。
赫敏聽到哈利和羅恩都發出了嘲笑的聲音,她看著德拉科臭著臉清掉了手指上的血,然後將切好的豆子扔進了坩堝。赫敏也笑了一聲,他心神不寧的樣子讓她心情愉快,他剛剛可能在向梅林許願,讓他穿越到昨晚把他自己掐死。
「你在做什麼,馬爾福先生?」斯內普板著臉看著他,「你不能把沾了血的藥材放進坩堝裡,重做。」
教室裡又響起笑聲。這是斯內普第一次在課上批評他,德拉科憤憤地清掉了坩堝裡的半成品,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變得一團糟了。他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昨天在慶功宴上喝了布雷斯媽媽寄過來的酒,雖然喝醉的人不只他一個,但只有他干出了讓人想鑽進地縫裡的事。也許是因為其他人都沒有心事,而他有。
他居然對著格蘭傑說「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他十五年的人生裡從來沒這樣乞求過任何人,他簡直希望梅林把他帶走。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他居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並且還渴望被一個泥巴種原諒。他的潛意識希望他與格蘭傑和好,甚至不惜讓他去討好這個泥巴種。他已經在格蘭傑面前顏面無存了,卻還得謝謝她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
潘西在笑聲中不爽地看向赫敏:「你笑什麼笑,婊子。」
只有納威聽到了。他試圖反擊:「你、你閉嘴!」
潘西嘲笑:「居然連這個蠢貨都是護花使者之一嗎?格蘭傑,你也太飢不擇食了。」
納威的臉漲紅了。赫敏罵道:「帕金森,你打掃魔藥教室的時候是把青蛙屎都倒進你腦子裡了嗎?」
潘西立刻被激怒:「你腦子裡才是屎——
斯內普走過來,潘西馬上住嘴了。斯內普看了眼納威的坩堝,冷冷地說:「我說的是獨立完成,格蘭傑小姐,霍格沃茨是不是需要聘請你來做魔藥課教授?」
潘西得意地笑了起來,斯內普永遠偏袒斯萊特林。赫敏惱怒地瞪著她,但最終還是把身子轉了回去:「對不起,教授。」
斯萊特林們很開心,格蘭芬多們都很憤怒。德拉科低著頭把根莖切成小塊,以前他應該是學院裡帶頭嘲笑的人,但現在他毫無興致。隆巴頓不希望潘西叫格蘭傑婊子,就有勇氣讓她閉嘴,看來他也不是個毫無可取之處的慫貨。但更驚悚的是,他居然從隆巴頓身上都找出閃光點來了,也許他的腦子真的被格蘭傑打壞了。
他的朋友們很快就看出他有心事。尤其是布雷斯和西奧多,比起他的心不在焉,他們更好奇昨天晚上他消失去了哪裡。德拉科此刻不想和有智商的人打交道,高爾和克拉布的可貴之處體現了,不管他的借口多麼離譜,他們倆都懶得去懷疑。
「德拉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偷偷去約會了,不敢讓潘西知道?」
課間,他們在男生盥洗室方便的時候克拉布悄悄問道。
「什麼?別讓她知道,她會把公共休息室砸爛。」高爾說。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他要收回對他倆智商的否定,他的借口已經拙劣到連他倆都不信了嗎?
「我說了多少遍了,我就是去外面飛了一圈。」
「好吧。」克拉布咕噥,「我看其他人都在晚上偷偷出去約會。」
「誰?諾特嗎?」
「怎麼可能,他誰都看不起。」克拉布不高興地說,「我是說學院裡的其他人。我到現在為止連女生的胸都沒摸過呢,你們不好奇嗎?那個拉文克勞說泥巴種的胸很軟。」
「和甜甜圈一樣軟?」高爾問。
「肯定比甜甜圈軟吧。」
德拉科受不了了:「你們惡不惡心?泥巴種的胸你們都感興趣?」
他走到水池邊洗手,泄憤一樣用力。他不知道他是在罵他們,還是在罵他自己。他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一些細節,格蘭傑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他用胳膊圈住了她,觸感和男生的身體完全不一樣。他還蹭到了她的頭發,她頭上有一股麻瓜香精的味道。在觸覺和嗅覺的刺激下,他就想到了她的胸部在睡衣下面的輪廓。
太丟人了,他願意來一個永久性失憶。而且他還發現自己很下流,他只是碰到她的身體,就聯想到了她的胸部,他覺得他和每天抱著雜志流口水的克拉布沒有區別。
泥巴種都很臭、很髒,他不能對泥巴種的胸部感興趣。他關上水龍頭,看到一群拉文克勞走了進來,傑森·哈裡斯也在裡面。他得意洋洋,因為在他的陳述中,是赫敏·格蘭傑先勾引了他,然後他又甩了格蘭芬多最漂亮的女生帕瓦蒂·佩蒂爾,也許他的謊言說著說著自己都信了。
他們在盥洗室裡聊的也是女人相關的話題。傑森的性經驗一定很多,因為他甚至能給女生們的胸部大小排序,也許這是他人緣好的原因之一。「格蘭傑是最糟糕的。」他說,「她身材太差了,長得也很醜,真不理解她有什麼可自以為是的。」
他在故意貶低格蘭傑。德拉科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他也經常生出一種想要極力貶低格蘭傑的衝動。他現在明白那是因為他們都在她那裡受了挫,他們都搞不定她,他們要把她貶得一無是處,才能找回尊嚴。
那群拉文克勞說笑著來到水池邊,傑森不小心撞到了他。
「對不起。」傑森說。
德拉科忽然說:「對不起就完了?」
其他人安靜了一瞬,克拉布和高爾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找茬。
傑森回過神來:「不然呢?」
德拉科站在斯內普辦公室裡,他的頭發亂七八糟,嘴角也腫起來了,可是他心裡十分坦然,甚至還覺得挺自豪的。他剛剛終於和人打了一架,而且對方是最欠打的傑森·哈裡斯。高爾和克拉布沒有拋下他跑路,他們也參與了混戰,真是令人感動的友情。
整個事件中沒有人使用魔杖,所有人像野蠻人一樣肉搏,斯內普很不能理解。
「德拉科,我以為你不會這麼愚蠢。」斯內普嘲諷地說,「如果你討厭傑森·哈裡斯,你可以告訴你父親,你父親只要打幾聲招呼,就能讓他畢業後找不到工作。」
「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先生。」德拉科發現他忽然開始反感讓他父親摻和進他的生活裡,雖然以前他什麼事都喜歡找他父親。
「你為什麼討厭他?」斯內普問。
答案到了嘴邊,但德拉科卻給憋回去了。
「我沒有討厭他,是他先撞到我了。」德拉科說。
斯內普沒再追問,德拉科趕緊逃出了他的辦公室。他和高爾、克拉布都受到了懲罰,他們要去給海格養的一頭怪獸除糞,簡直是奇恥大辱,還好只為期三天。德拉科雖然很嫌惡這份工作,但是他的心情並不壞,那些暴躁、煩悶、想撞牆的心情都消失了,甚至連他臉上的傷都讓他很自豪,讓他覺得自己很有男子氣概。
他渾身酸痛,身上還一股糞便味,他管布雷斯要了級長浴室的口令,但是門並沒有為他打開。他又說了一次,浴室裡忽然傳來一聲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有人從水裡出來。
「你已經不是級長了,你沒有使用權,馬爾福。」裡面的人說道。
德拉科整個人僵了一下,他聽出那是赫敏的聲音。他現在不想見她,因為他鼻青臉腫。但是他又很想見她,他想知道她對他打了哈裡斯是什麼反應,就好像這些傷必須得被她看見才有價值。
「我只是暫時不是。」他嘴硬道。
赫敏把身上弄干,開始穿衣服。
「我聽說你被懲罰去除糞便的事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
這都是為了誰啊,德拉科很受傷。他聽到了衣物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的,他想像著她的皮膚慢慢被遮蓋起來。
「你為什麼要打架?」她的聲音悶悶的,可能正在穿校服。
他可以像回答斯內普一樣回答她。但是他卻發現說不出口,一旦他對她用了那個借口,那這些為了她才受的傷就在她面前失去意義了。這些傷不再是勛章,而就只是愚蠢的意氣用事。
「你是想通過教訓他,讓我原諒你嗎?」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輕蔑,她好像並不覺得男生們為了她去打架是什麼令人感動的事。
德拉科一下子臉紅了,羞恥的記憶又湧現了出來。他永遠無法抹去他在格蘭傑面前低聲下氣乞求她的原諒這一事實,他真的很想死。
「不是。」他干巴巴地說。這不算說謊,他並不是為了讓格蘭傑原諒他才去揍人的,他只是一時衝動,覺得那個拉文克勞該打。但是他又覺得委屈,他都這樣了還不能將功抵罪嗎?真是冷血的女人。
門忽然開了,赫敏出現在他面前。她的頭發還沒有完全干,領帶也沒有系,那股麻瓜香精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明明穿著衣服,但德拉科卻有一種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裡的感覺。
她端詳了幾秒他臉上的傷,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要打架?」
第8章 暗處的接近
德拉科覺得赫敏好像變樣了,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裡變了。也許是因為她把額頭露出來了,從前她的臉總是被擠在劉海和臉側的長卷發中間。他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鐘,像是舌頭又凍住了。
赫敏沒這麼多的耐心給他,她打算離開,他趕緊開口道:「因為他說你很糟糕,說你身材很差,長得很醜。」
德拉科的心髒跳得很快,好像他剛剛道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他惴惴不安地等待著赫敏的反應,她沒說什麼,與他意味不明地對視著。
過了幾秒,她譏諷道:「那看來他不用去聖芒戈治療眼睛。」
他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原來在她看來他和哈裡斯沒有什麼區別,一個羞辱她的人,去揍了另一個羞辱她的人,她難道要因此而感動嗎?他覺得自己有點可笑,那股自豪感蕩然無存了。他的喉嚨發緊,有一種被逼到了處刑台上的感覺,仿佛他做過的一切都要在這一刻付出代價。到底是什麼東西在處刑他?他想起她打他時露出的失望至極的表情,她明明對他是有期待的。
「對不起。」他低聲說。
赫敏沒說話,像是在無聲地表示驚訝。她過了會才問:「對不起什麼?」
「我不應該說那句話。」
赫敏沉默地看著他。
德拉科像是害怕她又掉頭走開,也怕自己的勇氣消失,他快速地說:「不應該用黑魔法攻擊你,不應該和其他人一起侮辱你。」
他感到赫敏正在審判他。如果他父親知道他給一個泥巴種道歉,可能不會讓他進家門了。而且道歉的感覺真不好受,說出口就已經很難了,說完了還要緊張地猜測對方願不願意接受。
「能聽到你說這些真不容易,馬爾福。」赫敏的語氣聽不出來什麼情緒,不知道他剛剛的話有沒有討到她的歡心。她把門口的地方讓了出來:「你身上一股糞便的味道。」
德拉科見她打算離開,連忙問:「你原諒我了嗎?」
赫敏回過頭,她有點好奇,又覺得很好笑。為什麼他那麼想要得到她的原諒?難道他打算跟她交朋友嗎?她看了一眼他亂亂的頭發,腫起來的嘴角,和歪掉的領帶,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狼狽的樣子,她很難想像他是因為她把自己搞成這樣的。不管他的行為多麼幼稚,他認為這是在討好她。
他的心理年齡比他的實際年齡還要低,他覺得只要他道了歉那麼全世界都應該原諒他。
「沒有。」她說。
她看到他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湧起一種報復的快感。
第二天,赫敏在午飯的時候當著所有學生和教授的面給傑森施了一個咒語。她表示如果他對胸部擁有濃厚的興趣,那她很樂意幫忙。在咒語的作用下,傑森的胸部迅速膨脹起來,像兩個氣球。所有人目瞪口呆,傑森從校醫室轉去了聖芒戈,消失了很長時間。
赫敏為了學會這個咒語費了一番功夫,麥格很興奮,因為對於一個五年級學生而言,這種變形術十分高階。韋斯萊雙胞胎則變得很熱情,也很有求生欲,他們每天都會告訴她公共休息室裡哪些東西是不能碰的,哪些東西是不能吃的。她發現他們不像她以為的那麼沒有分寸感,比如臨近考試周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做過任何惡作劇。她開始和哈利、羅恩一起練習黑魔法防御術,巫師決鬥和降服康沃爾小精靈或者地精完全不一樣,赫敏練了幾天下來覺得自己可能要拿E了。但意外的收獲是她和羅恩終於建立起了友情,她有點明白哈利為什麼那麼喜歡和羅恩做朋友了,羅恩和她不一樣,比她熱情,比她幽默,在他的襯托下,顯得她活得很累。
赫敏拿著羅恩高價買來的據說吃了就可以及格的龍爪粉聞了聞,評價道:「這是風干的狐媚子糞便。」
羅恩愣了一下,轉過身去一旁摳喉嚨催吐。
他們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面,赫敏煩躁地翻著她手裡所有的復習資料。黑魔法防御術帶給她的打擊有點大,越臨近考試,她就越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會。
哈利安慰她:「如果連你都這麼焦慮,那其他人干脆不要睡覺了。」
赫敏瞪著眼睛:「如果我考得不夠好,我就進不了六年級的提高班,那會直接影響到我的N.E.W.T.成績,我畢業後會找不到工作,進不了聖芒戈。」
哈利閉上嘴,他被她搞得也開始焦慮,因為傲羅指揮部對成績的要求也非常高。
「馬爾福說他爸和O.W.L.s.的考試官非常要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他嘟囔了一句。
「假的。」羅恩吐完回來了,「納威說他奶奶和那個考試官是朋友,她從來沒提過馬爾福家族。再說了,如果他爸真的和考試官那麼熟,他至於天天背書嗎?」
他們都看向遠處的大樹,那群斯萊特林正聚在樹底下突擊。馬爾福手裡拿著書,正在不耐煩地和他的跟班大呼小叫。赫敏覺得羅恩說得有道理,德拉科對待考試並不像他表現得那麼不以為然。他是個虛偽的人,對待考試如此,對待她也如此。他明明很在意她的看法,但卻總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她覺得他活得也很累。
「我沒想到他被赫敏打了以後,居然沒來報復,反而去揍了那個拉文克勞。」哈利說。
赫敏感覺到哈利和羅恩都看向了她,現在他們遇到任何事都想聽她的看法,仿佛她知道世界上所有的秘密。但她完全不懂德拉科,她和他接觸得越多,越無法給他定性。他可以頭一天向她道歉,第二天又變回趾高氣揚的混蛋,當她去告知布雷斯開例會的時間時,他毫不猶豫地掉頭走開,仿佛跟她共用空氣讓他難以忍受。或許他不是不想面對她,而是不敢面對她,但無論怎樣,他的表現十分符合他種族主義者的形像。赫敏感受到極強烈的落差,他在人前和人後用兩種完全不同的態度對待她,懦弱又無恥。
她不爽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們為什麼不直接去問馬爾福?」
赫敏知道哈利和羅恩不會真的去問德拉科,因為德拉科的答案永遠都是「他撞到我了」。雖然霍格沃茨裡沒幾個人相信他的說辭,但也不會有人猜到他打架是為了替她出氣,這事聽起來比學校裡有密室怪物還驚悚。包括她自己也很困惑,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讓他為了她去犯這種蠢?
德拉科再一次和赫敏說話,是在圖書館的禁書區。她正站在書架前面翻看一本關於龍血的書,德拉科來到離她一步遠左右的地方,叫她「格蘭傑」,而不是「泥巴種」。
赫敏下意識看了看四周,果然又是一個除了他們以外沒有第三個人在的場合,他只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她說話。她從鼻子裡輕蔑地哼了一聲,又重新看向手裡的書。
德拉科有些不高興,他都已經那麼低聲下氣地道歉了,她依然對著他擺臭臉。她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挫敗他,並且時不時提醒他,他在她的世界裡什麼都不是。他事後回想起來總覺得很憤怒,但站在她面前時又總是無計可施。
「這是你的?」德拉科有些嫌棄地把手伸出來,他手心裡躺著一個掛著卡通貓咪的發圈,「我在級長浴室撿到的。」
赫敏呆愣了幾秒。那確實是她的發圈,她宿舍裡還有一大把。她難以想像他把它撿起來,帶在身上好幾天,直到他找到一個跟她獨處的機會。他看起來是這麼有時間的人嗎?但是他的表情讓她很不高興,仿佛他手裡是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似的。
「謝謝。」赫敏冷淡地說。她從他手心裡拿起發圈,套到了手腕上。
「你准備得怎麼樣了?考試。」德拉科說道,「魔法史和神奇動物我都放棄了。」
赫敏沒說話。他看不起她的出身,看不起所有麻瓜制造的東西,可是他又特地跑過來把這東西還給她,他自己不覺得矛盾嗎?他說他不需要泥巴種的原諒,但他又為什麼三番兩次地乞求她的原諒?赫敏的思緒已經離開了她眼前的書。或許是她一直在用單一的眼光看待他,她認為他是個無賴、混蛋、種族主義者,他做的一切在她看來都不懷好意。但他也可以同時擁有愧疚心、羞恥心、正義感,也許在他的世界裡,這些東西和他的種族觀念並不矛盾。他從拒絕承認自己有錯,到主動向她道歉,他的內心世界也許比她想像中復雜得多。
「你的就業意向表填的什麼?」她最終回應了他。
他想了想:「天文研究。」
赫敏聳聳肩:「那你只需要天文拿O就可以了。」
德拉科覺得自己被蔑視了。「我隨便填的,我不是真的想去研究什麼天文。」他高傲地說,仿佛讓他從事天文行業很屈才。
「那你未來想做什麼?」
「我不需要工作。」
赫敏有些好奇地看向他,難道他也是個將「學習」本身視為樂趣的人?她問道:「那你為什麼這麼努力備考?」
德拉科不爽地盯著她,他努力備考是為了不讓父親失望,不被諾特比下去。但他莫名覺得這些理由會被她嘲笑。他從來沒認真考慮過他的未來,從來沒有把考試和他的人生規劃掛上鉤,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生規劃。
德拉科傲慢地看著她:「保持成績優異需要理由嗎?只有平民才會為了找工作而努力學習。」
赫敏當著他的面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他了。
德拉科說完有點不自在,他發現他又在下意識地貶低她,這說明他再次認為自己輸給她了。
「你將來打算做什麼?」他轉移話題。
「治療師。」
怪不得她要拿十個O。
「無聊。」他嘲笑道,「不過很像你這種人會去做的工作。我可以把那本算術占蔔的書拿給你,但是放假前你要還給我。」
他說完又後悔了。他又不是她的僕人。他已經在她身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甚至還追著她到處跑,只為了找機會還給她一根麻瓜橡皮筋。
赫敏故意地說:「我需要跟你約定一個秘密地點嗎?為了防止你被其他人看到借書給一個麻瓜出身的人。」
德拉科被她噎了一下。他第一反應——真是個好主意,但他可不敢這麼說。他有預感他又會被打。
「我會去找你的。」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赫敏無語地合上書,發出很大的聲音。他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挺熱心的?她朝他走近了一步,明顯感覺到他緊張了起來。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甚至後退到背靠書架了。她盯著他:「如果你覺得和我做朋友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就不要來找我了。」
德拉科有點呆滯。她居然說他在跟她做朋友,這怎麼可能?然後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居然把他當做朋友,而不是敵人。
他回過神,瞪著她:「誰跟你是朋友。」
「那最好不過了,我不是很喜歡被人關注行蹤。」赫敏古怪地打量了他一下,「你很怕我嗎?」
德拉科發現自己確實被她逼到了很被動的地步。他有些羞憤,咬牙切齒地說:「我只是不想和泥巴種挨得太近。」
他看到赫敏的眼神冷了下來,他馬上反應過來他說錯話了。
「對不起。」他脫口而出。然後他立刻想把自己暴打一頓,他太沒骨氣了,他怎麼能因為管一個泥巴種叫泥巴種而道歉?他的嘴居然完全不在意他的原則,還把「對不起」說得那麼熟練。果然任何事都是有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他真是悔不當初。
赫敏更加古怪地看著他。過了片刻她說:「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希望我原諒你?」
德拉科說不出話,他只是不想和她做敵人,但這很難說出口。
赫敏陷入了思考,然後問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嗎?復習資料?」
德拉科疑惑地看向她。
赫敏沒有拉開距離,她發現這種帶有逼迫感的距離很適合盤問他:「你看不起我,又不敢冒犯我,你覺得和我扯上關系很丟臉,但又偷偷來找我,你這麼折騰你自己,是有什麼目的嗎?」
德拉科緊張地吞咽了一下。他怎麼可能答得出來,他倒是希望他真的有什麼目的。
「是,我想讓你再把資料借給我。」他在撒謊,他已經在復制咒失效前讓人把那份資料抄下來了。
赫敏端詳著他,然後拉開了距離。她剛剛有一點期待他可以打破他的偏見,比如他已經在慢慢改變,只是還不敢踏出那一步,他不想和她做敵人,但又害怕被朋友們當成異類。但是他給出了一個很現實也很合理的答案,把她襯托得特別樂觀。
她有點失望。她發現自己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對他的惡言惡語置若罔聞,因為她已經不知不覺中把他從敵人的範疇裡摘了出去,她開始用普通同學的標准要求他,希望他可以不傷害她。這很危險,她覺得自己會迎來千百次的失望。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是對他豎起銅牆鐵壁,但另一邊,她又覺得他好像不是一個爛到無藥可救的人。或許這都是借口,她只是太孤獨了。
赫敏在心裡嘆氣,她假裝隨意地說:「我不會把資料借給一個看不起我的人,但你可以用那本書跟我換。」
德拉科詫異地看向她。他感覺自己像個絕症病人,善良的治療師格蘭傑選擇不放棄他。
「我會把那本書拿給你。」他在她面前越來越沒底氣,仿佛她用另一種方式譴責了他,讓他又有一種他做錯了事的感覺。
赫敏把手裡的書放回書架,往外面走去:「斯萊特林扣五分,你剛才說那個詞了。」
O.W.L.s.正式開始的那一周,赫敏如同在地獄裡歷劫,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那麼煎熬的時刻,她的如尼文翻譯好像譯錯了一個詞,黑魔法防御術的敏捷度比哈利差了一個檔次,魔藥的攪拌次數好像少了半圈。其他人都不敢接近她,因為她的臉色看起來像吃了狐媚子糞便。唯一順利的科目是算術占蔔,最後一道論述題考了「7」,她在考場大喜過望,把那本書裡提到的重點幾乎全寫了上去。她寫完以後看向了德拉科,他已經答完了,也同樣朝她看了過來。這個互動很詭異,仿佛他們是朋友。
考完試以後所有人都解脫了,只有赫敏還在孜孜不倦地對答案,羅恩為此和她吵了一架,因為她翻來翻去念叨正確答案的樣子太讓人焦慮了。現在沒人關心考試,鄧布利多已經公開宣布,下一屆三強爭霸賽將會在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舉辦,大部分考完等級考試的五年級學生都沸騰了,因為那時他們正好年滿十七歲。所有人都希望勇士能出自自己的學院,這間接點燃了大家爭奪學院杯的熱情。這學期四個學院的學院分相差不大,最大的加分項目只剩下魁地奇,只要贏了斯萊特林,格蘭芬多就能拿下學院杯。
哈利很有干勁,准確地說是化悲憤為鬥志,他的悲憤來自於秋和塞德裡克並沒有分手。考試結束後,塞德裡克趁著休假的間隙回到了霍格沃茨,很多人都目睹了他和秋在中庭相擁的畫面,哈利的單戀就這樣無疾而終了。比賽當天下了暴雨,赫敏給哈利的眼鏡施了防水的咒語,哈利對接下來的比賽有一種死不足惜的熱情,仿佛要把失戀的痛苦通過體育運動發泄出來。赫敏有種不妙的預感,她囑咐哈利注意安全,結果一語成讖——他和德拉科為了爭搶金色飛賊發生了「車禍」,兩個人都從掃帚上摔了下來,哈利摔斷了肋骨,但抓住了飛賊。
秋帶給哈利的傷痛一掃而光了,即使他隔壁床的病友是摔斷了胳膊的德拉科,他也依然沉浸在一種巨大的滿足中。
赫敏又在對他說掃興的話:「你不能再用這把掃帚參加比賽了,它的速度太快了,只是魁地奇而已,根本用不著這麼快的掃帚——」
「只是魁地奇而已?」羅恩怪叫,「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比魁地奇更重要了!」
「如果不是因為速度太快,哈利根本不會摔斷三根肋骨!」
「你的意思是小天狼星故意送這把掃帚給哈利讓他受傷嗎?」
「他不是故意,他是欠考慮!」
「為什麼要怪小天狼星?」哈利加入戰局,「你太小題大做了赫敏,在賽場上受傷是很正常的——」
「吵死了!」潘西在旁邊罵道,她正在探望德拉科摔斷的胳膊,「一把破掃帚有什麼可吵的!你們不知道這裡是病房嗎?」
「破掃帚?」羅恩大叫,「那可是火弩箭!」
哈利看了一眼德拉科:「有些人抓不到金色飛賊,可能就是因為沒有火弩箭。」
德拉科咬牙切齒地說:「謝謝你的忠告,下學期斯萊特林球隊每個人都會有一把火弩箭。」
高爾和克拉布都興奮地大呼小叫起來,潘西翻了個白眼。
「隨你們便吧。」赫敏陰陽怪氣地說,「看來龐弗雷夫人的生骨靈可能要不夠用了。」
「赫敏,你就不能盼望一些好事嗎?」羅恩抱怨。
德拉科以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了羅恩一眼。原來赫敏·格蘭傑不只跟他作對,她還跟波特和韋斯萊作對,他制服不了她不是什麼稀罕事,他們都制服不了她。
從考試周開始到結束,他再沒有和赫敏說過話。但是他並沒有覺得離她很遠,因為他完完全全在按照她提供的考試重點復習。除了魔法史和神奇動物學,其他幾門考試他都感到得心應手,甚至超常發揮。他已經徹底從被泥巴種輔導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將這內化為資源利用,是每一代馬爾福都在貫徹的生存之道。他不是在接受泥巴種的幫助,而是在利用泥巴種達到自己的目的。
雖然他已經完成了自洽,但是在和赫敏面對面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他還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和她相處過。但還好她沒什麼心思搭理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兩個格蘭芬多傻子身上,他有些慶幸,又有些不滿。
赫敏看了一眼時鐘,提醒哈利該喝藥了。德拉科看到她謹慎地扶哈利坐起來,避免碰到他正在重新生長的肋骨。哈利瞬間從叛逆的智障變成了乖順的智障,十分安靜地喝下了赫敏遞給他的藥。德拉科發自內心地看不起他,他被秋·張甩了,就跑回來找格蘭傑。
格蘭傑那麼自大的一個人,居然能忍受做波特的備用女友?
「波特,你平時是不是還需要格蘭傑給你換尿布?」德拉科忽然譏諷。
哈利嗆了一口水:「你說什麼?你連飯都不能自己吃。」
「我摔傷了胳膊,但我的腦子很健康,起碼不需要別人來提醒我喝藥。」
羅恩忽然嘲笑地插了一句:「怎麼了馬爾福,你很羨慕嗎?」
德拉科氣不打一處來:「我沒跟你說話,窮鬼。」
赫敏看了德拉科一眼,她現在看到他欺負人的樣子都覺得很好笑。她已經深知他是一個虛張聲勢的花瓶,就算他表現得多麼耀武揚威,她也感受不到半點威脅。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本書,徑直朝德拉科走了過去。
德拉科警鈴大作,潘西已經防範地站了起來,仿佛赫敏要拿這本書去砸德拉科的頭。赫敏無視她,將書放在了床頭櫃上。德拉科看過去,是那本《神秘事務與7的魔法》。
他的肌肉緊繃了起來——格蘭傑怎麼能在這麼多人面前還給他這本書?她可真善解人意。
潘西立刻把書拿起來,粗暴地翻了翻,不明所以地問:「你在耍什麼花招?」
「物歸原主。」赫敏說。
德拉科很想捂住她的嘴。
「德拉科的東西怎麼會在你那裡?」潘西像是受到了侵犯。
赫敏不懷好意地看向德拉科,德拉科感受到一種比考魔法史還要糟糕的感覺。
赫敏說:「可能是我去斯萊特林男生宿舍裡偷的吧。」
德拉科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克拉布和高爾都倒吸了一口氣,看他們的表情,大概是信了。同樣相信的還有羅恩,他甚至驚得爆了一句粗口。
這種鬼話居然都有人信,格蘭傑在他們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形像啊?
德拉科注意到潘西正盯著他,她雖然也很吃驚,但顯然讓她更吃驚的是他詭異的沉默。德拉科感到頭皮出汗,他害怕被潘西察覺出什麼端倪,立刻朝赫敏嗆了回去:「你知道你違反了多少條校規嗎?如果我還是級長我會讓你整個暑假都在學校裡關禁閉。」
他真是個廢物,這威脅實在太沒有威懾力了。
赫敏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她甩著頭發傲慢地走開了,潘西注視著她的背影,難得沒有發表什麼言論。探視的時限到了,龐弗雷夫人來轟人,潘西在臨走前忽然憤怒起來,像是後知後覺地洞察了什麼真相。
她小聲地咆哮:「德拉科,那個泥巴種在跟你調情嗎?!」
德拉科差點又咬了一次舌頭。
「你瘋了嗎!」他小聲罵道,「別讓我把午飯吐出來。」
他說完下意識看向了門口,希望格蘭傑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潘西發脾氣:「我越來越討厭她了。」
「我也一樣。」他心不在焉地說。
第9章 成人的世界
在去往倫敦的火車上,潘西對著她的朋友們說了很多赫敏的壞話。在她看來,一個泥巴種是沒有資格對純血統抱有好感的。雖然達芙妮對「赫敏主動向德拉科調情」一事抱有很大困惑,但她同意潘西的觀點。
「你是說格蘭傑喜歡德拉科?」布雷斯驚奇地問道,他飛快地過了一下腦子,又問,「因為德拉科幫她揍了那個拉文克勞?」
德拉科立刻說:「白痴,我打人跟她有什麼關系。」
潘西罵道:「真惡心,她一定在自作多情。」
德拉科沒說話,他默默在內心祈求火車快點到站。他打人當然跟格蘭傑有關系,可是他不希望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他當然也認為被泥巴種喜歡是一件很惡心的事,但如果那個泥巴種是格蘭傑的話,倒是值得炫耀一番。他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和格蘭芬多的蠢貨們一樣,認為格蘭傑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巫。
然而人家並不喜歡他,他剛剛那一番聯想才是真的自作多情。
好在他有一整個假期的時間用來擺脫格蘭傑對他的干擾。莊園裡小精靈做的飯比霍格沃茨好吃,他的床也比宿舍的床更大更軟,沒有人跟他對著干,只有他媽媽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
「盧修斯,你有三個月沒見到德拉科了,但你只關心他的考試成績。」
納西莎在主菜還沒上桌時就發火了,因為盧修斯一直在詢問德拉科的考試情況。在她看來,德拉科在魁地奇比賽中摔傷的胳膊比考試重要一萬倍。德拉科慶幸斯內普沒有把他在學校裡打架的事情告訴他父母,他非常不希望他們過問這件事。
「好吧。」盧修斯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現在有約會對像嗎,德拉科?」
德拉科有些失望,他這次可是難得不懼怕聊成績,他倒希望他爸爸多問幾句。他正准備告訴盧修斯他這次應該可以拿到7個O呢。
「沒有,父親。」他低眉順眼地說。
「如果你沒有喜歡的純血統女巫,找混血統也可以。」盧修斯說,他也許覺得自己很開明,「根據家族歷史,純血統和混血統的後代往往會更加聰明。」
德拉科沒說話,誰會為了生聰明的小孩而去約會啊?但他不敢忤逆盧修斯,只能沉默了。若論聰明,格蘭傑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巫,但是她是一個泥巴種。他下意識想像了一下和格蘭傑親熱的畫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是在訂婚前,你不能和任何人發生性關系。你永遠想像不到那些女巫會為了懷孕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來。」盧修斯補充道。
「什麼?」德拉科詫異地抬起頭。這也太不公平了,難道他必須要訂了婚才能有性生活?
「有什麼問題嗎?」盧修斯用一模一樣的灰色眼睛看著他。
德拉科只得重新低下頭,將氣撒在盤子裡的土豆上。
「你的黑魔法學習得怎麼樣了?」盧修斯繼續問道。
德拉科僵硬了幾秒,不知道該怎麼回。自從他打傷了格蘭傑以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黑魔法了。他不喜歡見血,也不喜歡詛咒,他覺得那東西很嚇人。他追求優異成績,追求黑魔法,只是因為他父親希望他這樣做,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是不是也想要這些東西。現在他終於有了一些模糊的感受,他好像對黑魔法不感興趣。
「對不起,父親,我一直在准備考試,沒有時間學習黑魔法。」
盧修斯點點頭,接受了這個借口。德拉科終於可以安心吃飯了,他忽然對他父親生出了一些怨懟,為什麼他父親總是熱衷於讓他不好受?黑魔法又不是什麼生活必需品,他有什麼義務必須學會嗎?
在成績出來以前,德拉科的假期生活十分乏味。唯一讓人開心的事是睡前可以放肆地自慰,且不必在意弄出聲音。一個月以後,貓頭鷹把他的成績單送去了莊園,他居然拿了八個O,讓盧修斯非常滿意。對於德拉科填寫的就業意向,盧修斯和納西莎沒有什麼異議,他們支持他選擇清閑且安全的課程,這總比去羅馬尼亞馴龍好太多了。自從盧修斯得知西奧多的就業意向後,他看待老諾特的眼神都變得幸災樂禍了。
西奧多考了七個O,德拉科徹底松了口氣。西奧多不理解德拉科為什麼僅憑借一個學期的努力就比他多拿了一個O,他猜測是考試官給德拉科放水了。
「如果這麼想能讓你好受一點。」德拉科嘲諷地說。
老諾特又來做客了,這次他把西奧多也帶來了,西奧多的就業意向讓他非常抓狂。大人們都在大廳喝茶,他和西奧多則在花園裡喂孔雀。老諾特老來得子,夫人早逝,他從來沒學會該如何正確和西奧多相處。西奧多每一次叛逆,老諾特都跑過來找納西莎訴苦,在他看來,父子之間之所以會產生矛盾是因為缺少了女主人的調和。
「太無聊了。」西奧多忽然將吃食全部撒到地上,走到樹下面的長椅上休息去了。
德拉科走過去坐下:「去羅馬尼亞馴龍就不無聊嗎?」
西奧多冷哼了一聲:「你就留在英國和潘西·帕金森看星星吧。」
德拉科覺得自己被鄙視了。西奧多像是把他當成了沒長大的小孩,他從格蘭傑那裡也收到過相同的鄙視。明明西奧多才是幼稚的那個人,他的童年不幸福,父親混賬,母親瘋癲,他覺得自己很悲慘,於是全世界都對不起他,都已經十六歲了,還在和父親鬧脾氣。他們能透過落地窗看到大人們交談的樣子,德拉科發現他母親已經對老諾特感到不耐煩了。
「我覺得你父親其實很關心你。」德拉科說。
「關心我?」西奧多露出了一個快吐出來的表情,「他跑過來訴苦並不是因為關心我,他只是找個借口來見納西莎。」
「什麼?」德拉科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西奧多更加鄙視了:「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你沒發現他看你母親的眼神很下流嗎?」
德拉科不想回想,他愣愣地看著西奧多,像是咬了一口有可能包著蟲子的果肉,不知道該吐還是該咽。
「……他怎麼敢?那是我母親,她是……」
「你母親是別人的妻子這件事只會讓他更興奮。」
德拉科終於艱難地把那口肉咽了下去,他現在很想吐:「我母親會殺了他。」
「你覺得你父母會沒有意識到嗎?」西奧多冷漠地說,「但是他們不可能跟他斷絕來往,因為他姓諾特。」
德拉科再次沉默了。他不願意接受這一點,雖然他已經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他的父母在他面前一直很體面,很高雅,無所不能,但他們也會結交一些連德拉科都看不上的朋友。他母親能淡然自若地支使他父親和貝拉姨媽做任何事,卻又要禮貌接待一個用下流目光看她的人。他經常覺得他父親很愛他母親,可是他父親居然能忍受他母親被別人用下流的目光注視嗎?
西奧多又露出那副「等你長大了就懂了」的表情,讓德拉科莫名其妙地想發火。他不光生西奧多的氣,還生盧修斯的氣,他想起盧修斯對他的一系列嚴苛要求,他憑什麼這麼要求他?他連一個老諾特都搞不定。西奧多又講了很多老諾特的破事,比如他把麻瓜帶回莊園過夜,那個女孩看起來和西奧多一樣大;比如他從來不用家養小精靈照顧起居,而是挑選漂亮的女僕貼身伺候。
「我連住在莊園都覺得惡心,我懷疑他有性病。」西奧多說,「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發現成年人有多惡心。」
西奧多已經能稀疏平常地向父親釋放惡意,但德拉科卻很難把「惡心」這個詞和自己的父親聯系到一切。他父親一直是最優雅、最紳士的,不但聰明,還很專一,甚至看起來不需要性。他絕對不可能和納西莎以外的人發生性關系,但德拉科很難過地意識到,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這一點,「絕對」這個詞非常天真。
西奧多的話很快就得到了驗證。當他們回到大廳裡,納西莎起身去更換晚餐時穿的衣服,德拉科注意到老諾特盯著他母親的屁股。他收回目光,一點想要進食的欲望都沒有了。他忽然想起了傑森·哈裡斯,他聽到他的下流話,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拳。可是他為什麼不能給老諾特一拳呢?因為對方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十七歲學生,而是能與馬爾福家族比肩的純血世家家主?
他忽然覺得很惡心,也很迷茫,他是不是也應該去羅馬尼亞馴龍?
一個假期過後,赫敏發現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變了樣,她在列車走廊裡和金妮·韋斯萊擦肩而過,差點沒有認出來。她自己也發生了一些改變,在等待成績的焦慮時光裡,她和她媽媽在健身房消磨時間,她有意地訓練自己的力量和體能,兩個多月下來,她感覺自己比以前厚實了一些。只可惜一穿上校袍,她好不容易結實起來的身體就又看起來和以前一樣大差不差了。
她在O.W.L.s.裡拿了九個O,唯一的E是黑魔法防御術,和她預測的結果一模一樣。她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接受,好在這個成績足夠她進入所有科目的提高班。哈利就沒那麼幸運了,斯內普的魔藥學提高班准入門檻是O,他徹底被拒之門外了。但他現在並沒有任何心情去擔心學業,他成為了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隊長,看他那副興奮的樣子,仿佛已經走到了人生巔峰。
去學校的路上,赫敏和哈利、羅恩坐在一個車廂裡,他們滔滔不絕地討論著如何組建一只新球隊,討論即將在明年舉辦的三強爭霸賽,她完全參與不進去。當她和他們在一起時,聊天的話題大部分圍繞哈利,小部分圍繞羅恩,幾乎從來不圍繞她。她發現她的友誼很畸形,她有時被需要,有時被冷落,有時被當成異類,她可以參與,但不能是主角。
上學期期末她在校醫室語出驚人,事後她對他們如實相告,她用復習資料交換了那本關於算術占蔔的書。哈利和羅恩都露出了理解卻又不贊同的表情,他們不贊同她為了成績「丟掉原則」,但又理解這件事會發生在她身上,因為她是一個成績至上的書呆子。就好比她是一個外星人,她的所作所為天然異常,不需要投入理解成本,這讓她感到很掃興。
她覺得她需要無話不談的女性朋友,可是女孩們也並沒有完全接納她。她甚至不願意在同齡人面前提起她看的那些課外書,在拉文德和帕瓦蒂看來,閱讀文學或社科類作品是一種做作的興趣,只是為了彰顯她與眾不同。
拉文德最近的興趣是減肥,她嫌自己上半身太「壯」。但減肥給她帶來的新煩惱是,隨著她的體重下降,她的胸圍也下降了。她現在不覺得胸大會產生什麼不便了,她變得以胸大為榮。
赫敏不知道拉文德的審美是被什麼東西改變了,她自己已經不再穿那些緊繃繃的內衣了,但往往穿起來越難受的內衣,越能勒出乳溝,而拉文德對有沒有乳溝十分在意。剛到宿舍她就和拉文德因為內衣的問題吵了一架,拉文德用五年級時赫敏因沒穿內衣而遭到非議的事攻擊了她,讓她一時間無話可說。她這才意識到,原來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沒有人真正站在她這邊。赫敏再次感到掃興,放假的時候她渴望開學,開學的代價卻又是令人疲憊的人際關系,明明她抵達學校還不到一天。
第二天,她獨自起了個大早,去禮堂領新學期的課表,隔壁桌的幾個七年級偷偷摸摸地嘲笑她。傑森·哈裡斯已經畢業了,但是那件事的余溫並沒有隨著他的離開而消失。她的婊子形像深入人心,討厭她的人依然討厭她。但沒人再敢明目張膽地招惹她,因為他們都充分認識到她有多凶狠了。赫敏疲於應對,她打算裝沒聽見,但卻有人站出來給那幾個人扣了分。
扣分的人是斯萊特林的五年級級長。她這才注意到,這位新任級長是那個被德拉科威脅抄作業的男生,她和他並不算完全陌生。
「你成為級長了。」赫敏的語氣很欣喜,像是看到被壓迫的人終於有望翻身了。而且從他剛才的行為來看,他可能是斯萊特林難得的「正常」級長。
「斯內普把馬爾福和帕金森的級長徽章還給他們了,他們可能又會來找你的麻煩。」
赫敏無所謂地聳聳肩:「他們的把戲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男生的表情變得有些欲言又止,他猶豫地開口:「帕金森她們在公共休息室裡說你喜歡馬爾福。」
「什麼?」赫敏很震驚。
男生提醒道:「她們可能是為了嘲笑你故意那麼說的,你要小心她們用這件事捉弄你。」
赫敏還沉浸在離奇的震驚中,她得承認他們的新把戲超乎她的預料。她寧願去喜歡巨怪,也不會喜歡馬爾福。她做了什麼引發誤會的事嗎?難道是馬爾福故意散播謠言說她喜歡他?赫敏回想著他在她面前謹言慎行的狀態,很難相信他有這個膽子。
她正發著呆,大部分學生陸續走進了禮堂,包括哈利和羅恩,也包括馬爾福和那一群斯萊特林。那個男生看到他們立刻轉身走開了。麥格將每個人的新課表發了下去,赫敏的課表依然滿滿當當,而哈利和羅恩的課表則看著十分空閑,他們都打定主意要利用這一學期好好放松一下,至於新的等級考試,那是到了七年級才需要操心的東西。
赫敏看向斯萊特林的長桌,她有點好奇德拉科考得怎麼樣。德拉科沒有像往常一樣向眾人吹噓他在假期裡都干了什麼,他看起來有些無聊,也並沒有什麼整蠱的興致。或許是因為考得不好?在赫敏的印像裡,如果他考得很好,他一定會讓全校都知道他拿了幾個O。
潘西注意到了赫敏的目光,她做了一個干嘔的表情,一臉嘲諷地去跟達芙妮說著什麼。赫敏收回目光,她差點忘了,她現在的人設是一個對德拉科·馬爾福愛而不得的婊子,她剛剛看向德拉科的眼神也許在潘西看來相當深情。赫敏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暴躁,她很想澄清,但又覺得在乎這種荒謬的謠言很蠢。
「她們怎麼會覺得你喜歡馬爾福?太好笑了。」帕瓦蒂嘴上這麼說,但她為此在宿舍興奮一晚上了。
「可能帕金森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覬覦馬爾福。」赫敏不爽地換上睡衣。她有點知道為什麼潘西會傳這樣的謠言了,因為她在德拉科面前趾高氣昂的樣子刺痛了她,她只有把這種趾高氣昂當成是赫敏吸引他注意力的一種手段,才可以把她從高高的位置上拉下來。
事實證明,她成功了。赫敏因為這件事被當成了個小醜,她之前建立起來的優勢蕩然無存了。
「愛而不得的明明是她自己。」拉文德正在給指甲塗上一層彩色的油料,看起來像麻瓜的指甲油,「放心吧,赫敏,馬爾福是有可能喜歡上你的,你忘了亡靈的預言嗎?」
赫敏很無語。她的室友們雖然都表現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但其實都暗暗地希望這則謠言是真的,就好像她喜歡馬爾福這件事戳中了她們某個興奮點。
「對了,最新消息。」帕瓦蒂興奮起來,「迪安喜歡上了金妮,但你們猜金妮喜歡誰?她喜歡哈利。」
「金妮喜歡哈利?」拉文德驚奇地抬起頭,「和哥哥最好的朋友在一起,聽起來不錯,但是哈利不是喜歡秋·張嗎?」
帕瓦蒂:「但我聽我妹妹說,秋好像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你們說哈利和秋這學期會不會在一起?」
赫敏感覺到拉文德和帕瓦蒂都朝她看了過來,仿佛需要她做出什麼了不得的判斷。
「我不知道。」赫敏回道。哈利沒有再跟她提起過秋,但是秋在火車上主動來了他們的車廂跟哈利打招呼,哈利看向秋的眼神還是和從前一樣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這學期開始,赫敏發現議論哈利的女孩明顯變多了,同樣的,羅恩也得到了更多的關注,毫無收獲的只有她。
沒了考試壓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愛情上面,赫敏覺得有點空落落的。沒有人喜歡她,她也沒有喜歡的人,甚至連一個好感的對像都沒有。雖然學校裡有很多男生看起來還不錯,但是傑森·哈裡斯給她帶去的陰影太大了,她沒辦法因為一個人長相帥氣就放松警惕。她沒有刻意地對戀愛失去興趣,但是她不知不覺就變得謹小慎微了。
「說實話赫敏,我一直不理解你和哈利為什麼沒有在一起。」拉文德假裝一臉遺憾,「原來是因為你們不是彼此的理想型。」
她說完,帕瓦蒂被逗得倒在了床上。赫敏無語地鑽進被子裡揉捏她的長毛貓,上學期她們拿德拉科打趣她的時候她還可以一笑而過,可現在她卻沒辦法置若罔聞,甚至還感到些微的尷尬。因為德拉科已經變成了一個她熟悉的人,除去格蘭芬多,她來往最多的男生居然是德拉科。一想到德拉科也會聽到這個謠言,她就覺得很尷尬,還有點憤懣,好像莫名給了他一個讓他得意的機會。
「赫敏,你千萬不要喜歡馬爾福。」帕瓦蒂說,「他那種家庭都是變態,不可能接受麻瓜出身的巫師,聽說他們的物品上還會有麻瓜巫師碰了就會死的詛咒。」
赫敏想告訴她這個說法有點誇張,起碼德拉科借給她的那本書上並沒有任何針對她血統的詛咒。她忽然注意到,帕瓦蒂和拉文德認為這件事很好笑,但斯萊特林的女生卻認為這件事很惡心。她是一個麻瓜出身的巫師,在她們看來,她沒有資格去喜歡一個純血統,她們在替德拉科感到惡心。
赫敏沒忍住手下用了力氣,克魯克山立刻叫了一聲。
有了成績作為門檻,各科目提高班的學生數量被大大削減了。但赫敏沒有想到會離譜到這個程度——魔藥課提高班裡的格蘭芬多竟然只有她一個,其余的構成分別是四個斯萊特林,四個拉文克勞,以及一個赫奇帕奇。
她和赫奇帕奇學院的厄尼·麥克米蘭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同桌。他們一致認為斯內普的提高班門檻定得太高了,在魔藥學上得E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斯內普竟然要求O。
赫敏往另一邊看過去,德拉科也在入選的四個斯萊特林之列,他好像又長高了一些,太不公平了,他明明已經夠高的了。她懷疑他們這學期的課表也許又會重合,如果他在考試中沒有發揮失常的話。
他並沒有拿那則謠言去挑釁她,甚至沒有和她發生任何眼神交互。赫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裡人太多了,他不能在眾人面前和一個麻瓜出身的人扯上關系。她輕蔑地冷哼一聲,不再去看他了。
但是布雷斯·扎比尼卻一直在觀察她。
「德拉科,格蘭傑剛剛一直在看你。」布雷斯小聲說,他簡直匪夷所思,語氣都不太冷靜了,「為什麼?她怎麼會喜歡你?」
德拉科下意識吞咽了一下。他沒辦法像以前一樣自大地表示所有人喜歡他都是應該的,被造謠的人可是恐怖的赫敏·格蘭傑,他不確定這則造言會不會把她引爆。過往那些她看向他的眼神,涵蓋了輕蔑、憤怒、厭惡、提防、失望,沒有一個是正面的。他看不起她的出身,但她看不起的是他這個人,潘西怎麼敢說格蘭傑喜歡他?
也許不能怪潘西,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能切實地感受到她對他的蔑視。雖然她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泥巴種,可是她讓傷害她的人都吃到了苦頭。她努力學習是為了成為一名治療師,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而不是聽從任何人的安排。
他從前沒覺得聽從安排有什麼不好。只要他父親還在他身後,他就什麼都不必擔心。可靠山帶來的代價是,他被要求成績優異,精通黑魔法,掌握和政客打交道的技巧。他不被允許玩樂、說髒話、自由地發生性關系,他甚至不被允許競選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因為魁地奇只是沒有意義的消遣,沒必要投入太多精力。這是他從小到大的生活方式,他沒有自己的意志,而是遵從父親的意志。他以前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現在他開始感到不舒服了。也許是因為盧修斯在他心裡的形像不再那麼神聖不可侵犯,他總是想起赫敏說他「沒有了爸爸就什麼都不是」,他從前惱怒於她怎麼能如此蔑視他,但現在他惱怒於她說得可能是對的。
她剛剛在用什麼眼神看他?也許覺得他很可笑,因為她被污蔑喜歡上一個她看不起的人。德拉科憤憤地將艾草切斷,他不能再讓這種想法蔓延下去,搞得好像被一個泥巴種欣賞是什麼榮譽一樣。
布雷斯有些遺憾地冷笑了一下,仿佛如果格蘭傑最終被馬爾福這樣的人征服,那麼她就變成了一個平庸之輩。德拉科覺得他們陷入了一個自相矛盾的怪圈裡,他們都很看不起她,但又好像很看得起她。
「她怎麼可能喜歡我,她討厭我還差不多。」德拉科冷冷地說。
他的話說出來像是在尋求安慰似的。德拉科很想打自己的嘴。
布雷斯更加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他沉默了片刻:「你忽然這麼有自知之明我有點不習慣。你需要安慰嗎?其實格蘭傑剛剛看你的眼神像是在關心你。」
德拉科怔了一下,差點又切到了自己的手。
第10章 風暴的中心
德拉科感覺到自己緊繃的神經因為布雷斯一句話而得到了舒展。他疑惑自己是不是缺愛,居然連泥巴種的關心都能讓他感動。可能因為那個泥巴種是格蘭傑,上學期他一直被她蔑視和奚落,現在忽然被她「關心」,著實有些受寵若驚。
他朝赫敏看過去,她正在專心致志地聽斯內普講課,很明顯沒有關心除了魔藥以外的任何東西,他懷疑布雷斯剛剛在胡說八道。
斯內普忽然停下來:「馬爾福先生,格蘭傑小姐的臉上有活地獄湯劑的配方嗎?」
德拉科簡直想和斯內普同歸於盡。他臉上冒火,他懷疑他最愛的教授已經不再偏愛他了,他寧願斯內普關他一個學期的禁閉,也不想被他點名說他盯著格蘭傑看。或許他同歸於盡的時候還要拉上布雷斯,他笑得太猖狂了。
至於格蘭傑,他根本不敢去思考她的反應。
「馬爾福該不會又在計劃怎麼捉弄你吧?」厄尼小聲地和赫敏說,「我聽說他還散步謠言說你喜歡他,他可真低級。」
赫敏有點憋悶,她很想說,她倒希望馬爾福盯著她看是在計劃怎麼捉弄她,總好過他真情實感地揣摩她是不是喜歡他。如果他真的誤認為她喜歡他,那可太糟糕了,她寧願被他誤會喜歡費爾奇。
斯內普盯著赫敏的桌面:「格蘭傑小姐,我有說過需要把艾草磨成粉末嗎?」
赫敏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自己步驟錯了。她有些懊惱地將粉末清掉,前面兩個拉文克勞的女生回頭看了她一眼,偷笑著竊竊私語了兩句。赫敏不用想也知道她們在說什麼,赫敏·格蘭傑因為馬爾福看她而分神了,她果然喜歡他。赫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覺得她的火氣可能需要給馬爾福臉上來一巴掌才能消。
下課以後,當她從德拉科面前經過時,她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也許因為她還在氣頭上,所以這沒能成為一個普通的眼神,而是成了一個眼刀。德拉科的面色更蒼白了一些。
「你是對的,德拉科,她看你的眼神不可能是喜歡你。」離開教室後,布雷斯繼續嘲笑他。
德拉科沒有興致和布雷斯辯駁。他現在確信他又被格蘭傑記恨上了,他真的謝謝潘西全家。
西奧多插嘴:「如果學校裡有泥巴種喜歡我,我會轉學。」
德拉科心虛了一秒,立刻附和:「誰會願意被泥巴種喜歡。」
西奧多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下節課是算術占蔔,布雷斯在樓梯口和他們分別。德拉科有點懼怕這門課,這門課他要和西奧多和格蘭傑一起上,他需要在西奧多面前保持好種族主義者的形像,卻又不想因此惹格蘭傑生氣。這簡直比馴龍還難。
維克多教授的准入門檻和斯內普一樣高,教室裡一共沒幾個學生,且又只有赫敏一個格蘭芬多。這學期教授開始教導學生如何用算術對他人進行人格占蔔,她布置了作業,為了達到練習效果,她不允許他們對相熟的同院同學進行占蔔。
西奧多成為了熱門的占蔔對像,因為他實在太孤僻了,教室裡除了德拉科以外沒有任何人了解他,大家都認為對這樣一個人進行人格占蔔很具有挑戰性。
德拉科嗤之以鼻,西奧多是一個極其無聊的人,他們會對占蔔結果失望的。想要對一個人進行占蔔必須知道他的全名,來找德拉科問全名的幾乎都是女孩,他得意地把自己的名字寫下來交給她們。他的中間名是他父親的名字,他第一次為這件事感到異樣。他心不在焉地轉著羽毛筆,他有點想對格蘭傑進行占蔔,他想看看那個毛蓬蓬的大腦袋裡面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他不太敢。他還沒做好跟她說話的心理准備,也不想被人誤會他對她有興趣。
他看向格蘭傑,他發現在別人詢問西奧多的中間名時,格蘭傑也把西奧多的中間名記了下來。
德拉科的羽毛筆掉了下來。狗屎,格蘭傑居然也打算占蔔西奧多?她怎麼也變得這麼庸俗?
「你盯著我干什麼?你不能占蔔我。」西奧多看向他。
德拉科沒好氣地問:「你要占蔔誰?」
「不知道。」西奧多說,他抬起頭環顧了教室,「也許是格蘭傑?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愛你。」他說完幸災樂禍地看向他,德拉科感到內髒翻滾了一下,格蘭傑的名字在西奧多嘴裡說出來時,好像他說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低級生物,類似於家養小精靈。
德拉科還沒做出任何反應,西奧多就站起來走向了格蘭傑。他很正常地和格蘭傑說話,格蘭傑猶豫了一下,她朝德拉科看了過去,像是原始森林裡的鹿在觀察人類。最終,她還是在西奧多遞過來的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全名。德拉科感受到怒氣湧上喉嚨,格蘭傑怎麼能這麼蠢?她怎麼能對西奧多·諾特放松警惕?他雖然沒有在她面前侮辱她,但是這不代表他對她是友善的,她在他嘴裡連家養小精靈都不如。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替格蘭傑生氣,他其實應該和西奧多同仇敵愾。也許因為西奧多是他從小到大的競爭對手,他想。
西奧多拿著戰利品回來了,德拉科很熟悉格蘭傑的筆跡,他看到她寫下的是「赫敏·簡·格蘭傑」。
「赫米尼?赫米恩?」西奧多淡淡地念出來,「太奇怪了。」他沒有對她奇怪的名字感到什麼意外,她來自麻瓜世界,是個泥巴種,她不奇怪才不正常。
德拉科猜想如果是他去詢問格蘭傑的全名,格蘭傑也許不會告訴他。這很不公平,格蘭傑可以和西奧多正常交談,卻不願意搭理他。西奧多和他並沒有本質不同,西奧多的壞只是沒有暴露在她面前而已。換句話說,西奧多沒有用實際行動傷害過她。好吧,這就是原因,德拉科怨念地想。
赫敏坐在魁地奇球場的觀眾席上,她把筆記本攤在膝蓋上,准備在這裡完成算術占蔔作業的草稿。球場上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格蘭芬多院隊新隊員的選拔,赫敏作為哈利、羅恩的朋友而出席,但其實並沒有什麼具體的事需要她參與,她坐在這裡只是一種講義氣的表現。球場上,羅恩正在與考邁克·麥克拉根競爭守門員的位置,他緊張到掃帚都在抖;金妮飛得比上學期更好了,她的速度幾乎超越了哈利;候選裡一個叫羅米達·萬尼的女生直接在球場上向哈利示愛,不管哈利怎麼吹哨子,死活不走。赫敏還在球場邊看到了秋·張。也許哈利想要趁機給秋留下一個好印像,但他的希望大概率落空了——候選們的表現非常糟糕,他很沒面子。
赫敏低下頭,她已經推導出了西奧多·諾特的個性數字,她能保證她在進行論述時不會夾帶任何偏見,可她完全無法保證別人也會這樣待她。她有點後悔將自己的全名交出去,西奧多是德拉科的朋友,雖然他們看起來一點都不親近,但是他們都是種族主義者。她懷疑他們對她進行占蔔是為了捉弄她,但同時她又懷疑德拉科並不會挑起這種事端。這非常可怕,如果她告訴哈利,德拉科是一個不願意挑起事端的人,哈利一定覺得她被奪魂了。
觀眾席忽然一片唏噓,赫敏抬起頭,羅恩一個球都沒有攔住,他的機會都用光了。就算他和哈利情比金堅,他也不可能成為守門員了。哈利宣布考邁克成為格蘭芬多院隊新的守門員,考邁克沒有像其他新對員一樣耀武揚威地繞場飛上一圈,而是朝赫敏的方向看了過來。赫敏左右看了看,她身邊並沒有坐著其他人。她再次看向球場,考邁克依然盯著她的方向。赫敏的眼皮跳了一下,她像是躲避一般把視線轉向垂頭喪氣的羅恩。
在經歷了暴跳如雷、自怨自艾之後,羅恩來到了「讓我一個人靜靜」的階段,哈利和赫敏都解脫了。哈利要去斯內普的辦公室補習魔藥學,據說他媽媽得知他無緣進魔藥提高班以後,特意拜托斯內普為他開設一對一教學,哈利簡直想死,梅林知道他有多希望擺脫斯內普。他甚至覺得他媽媽背叛了他,她怎麼能和全世界最討人厭的教授是朋友?
赫敏很羨慕哈利,但是她不能說,否則她也會被哈利判定為背叛。
「我剛剛在球場上看到秋了。」赫敏換了話題。
「哦,我拜托她來提一些建議。」哈利對斯內普的恨意被成功轉移了,他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現在是單身,我不知道她和塞德裡克因為什麼分手,但她看起來並沒有很難過,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不喜歡他了?你覺得我有機會嗎?」
赫敏不屑地說:「別跟我說你沒有意識到,火車上她都主動來跟你打招呼了,算上她,一共有三個女孩來了我們的車廂,為了你。」
哈利露出了一個得意但又不希望被人察覺到的表情。赫敏翻了個白眼,她真蠢,這種事何必需要她提醒,他們絕對比她更樂意解讀女孩們的一舉一動。他們在禮堂分別,她拿著她的作業去了湖邊。她記得那群斯萊特林通常會在這個時間點去圖書館寫作業,她不想和潘西·帕金森吵無意義且愚蠢的架。
她走到中庭,剛一落單,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她「格蘭傑」。她第一反應是德拉科,她對自己的反應皺起眉毛,不可能是德拉科,他不會用這麼歡快的語氣叫她。
她轉過身,看到了剛剛擊敗羅恩成為守門員的考邁克。
他快步朝她走過來,赫敏發現這又是一個她不得不仰視的高個子。他因為休學而不得不留級,赫敏這學期剛剛和他成為同學。他在球場上盯著她看的舉動讓她很不安,她把書和本抱在胸前,本能地擺出了防御的姿態。她沒有說話,考邁克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然後開始介紹他自己。
包括他的名字、他的家境、他為什麼休學、為什麼參加魁地奇隊員選拔、他的守門技巧是來自於哪個明星球隊的明星球員。赫敏聽得雲裡霧裡,她找了一個氣口打斷了他:「恭喜你入選,麥克拉根。」
「赫敏,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考邁克覺得他們已經是朋友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赫敏點點頭。
「你真的喜歡馬爾福嗎?」
赫敏慶幸自己沒有在喝水:「當然不是。」
考邁克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喜歡那種人。那你願意這周末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嗎?」
赫敏半張著嘴,這個邀請對於她來說非常陌生,她已經六年級了,但這是她第一次被人邀請一起去霍格莫德。她甚至沒有絕對的信心把他的邀請視作「約會」,因為其他人約她在任何地方見面的時候,都是因為需要她的筆記、作業、知識儲備,諸如此類。
考邁克見她沒說話,繼續道:「或者你想待在學校的圖書館?別這樣赫敏,偶爾也要放松一下吧。」
赫敏想要問他一些可能會掃興的問題。她不敢在不確定他來意的情況下答應他任何事。
「對不起,為什麼要邀請我去霍格莫德?」她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也許他接近她是因為他今年必須順利升上七年級,而她正好擅長考試。這顯得她有點可憐,但讓她安心。
考邁克眨了下眼睛,又撓了下頭發。「你要我說得這麼明白嗎?」他呼了口氣,「好吧,因為我想追求你,我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不然我邀請女孩去霍格莫德還能是為了什麼?」
赫敏不由自主抱緊了書。原來被人表白是這種感覺,就像是整個人被拋起來,無所適從。赫敏的心髒也像是被拋高了一樣怦怦直跳,考邁克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哦,謝謝,我……我會好好考慮。」赫敏有點緊張。
「不需要你現在做什麼決定,赫敏。」考邁克有點想笑,「我們可以先從約會開始。」
赫敏想說她就是連約會都需要考慮,但這顯得她很怪異。同齡人從來不會像她這樣,他們可以一天內完成約會,親熱,確定關系,上床。或者上床發生在確定關系之前,或者只上床不確定關系。
考邁克繼續道:「他們不應該那麼說你,你明明這麼純情。你從來沒談過戀愛嗎?」
赫敏被他說得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她隱約覺得他是一個肉麻的人。她答非所問地說:「我確實需要考慮一下,畢竟我們才剛剛認識。」
「雖然你不太了解我,但我已經很了解你了。」考邁克說,「你太有名了,上學期有那麼多人為了你打架,所有人都在議論你,但你還是那麼神秘,讓人捉摸不透。」
赫敏下意識憋了一口氣,她覺得他說話的風格真的讓人不適。她拒絕道:「我沒有讓任何人去打架,我也沒有刻意保持什麼神秘——」
「但你是風暴的中心。」考邁克用一種近乎迷戀的眼神看著她。
梅林,能不能讓他閉嘴?如果他不這麼肉麻和做作,她還是願意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的。
一陣突兀的嘲笑聲從旁邊的樹上傳了過來。赫敏看過去,一個人影從樹上跳了下來,散發著她非常熟悉的瞧不起人的氣場。她整顆心涼了一半,如果說剛剛的對話她最不願意被誰聽到——
「你也太好笑了吧,麥克拉根。」德拉科肆無忌憚地嘲笑道,赫敏感覺到他釋放惡意的時候繞開了她,但是她的窘迫並沒有減少幾分。他為什麼沒有和他的跟班們在一起?剛剛那麼尷尬的對話怎麼就偏偏讓德拉科·馬爾福聽到了?這簡直就是主動給斯萊特林們提供新笑料。
考邁克倒是一點都不尷尬,他不爽地看著德拉科:「馬爾福,你很愛偷聽別人說話嗎?」
「我還沒有怪你那些惡心的話影響我休息。」德拉科嫌惡地看著考邁克。赫敏被德拉科的表情勾起了一些回憶,以前他就是頂著這幅嘴臉在學校裡橫行霸道的。他太久沒有這麼對待她了,她都快忘了他是一個多麼惡劣的人。
「還有,你的領帶呢,麥克拉根?格蘭芬多扣五分。」德拉科不客氣地說。
考邁克咒罵了一句。他轉向赫敏:「我們走吧。」
他居然這麼自然地就開始替她拿主意了。她站著沒動:「我要去寫作業。」
考邁克:「你要回公共休息室嗎?那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赫敏的眉毛擰起來,他剛剛叫住她的時候明明看到了她正朝著城堡外面的方向走。
德拉科忽然說:「你沒聽到我說話嗎,麥克拉根?你為什麼不趕緊回去系你的領帶?格蘭芬多再扣五分。」
赫敏瞪向他,他居然因為一條領帶扣了格蘭芬多十分。她從頭到腳掃描他,好吧,他向來不會有任何著裝上的問題,即使有,她也不能給級長扣分。考邁克調轉方向朝德拉科逼近,他們的身高不相上下,赫敏像是看到了兩只即將開戰的雄獸。但考邁克最終沒有做出什麼暴力的舉動,他任由德拉科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默默退到了安全的距離。
考邁克的父親是魔法部的普通官員,而德拉科的父親甚至要被魔法部部長阿諛奉承,這也許是他選擇忍氣吞聲的原因。
考邁克威脅道:「如果你敢胡作非為,你會付出代價,馬爾福。」
他看了赫敏一眼,快步向樓梯跑去。
因為告白而掀起的激流退去了,赫敏後知後覺地疲倦起來。她看向德拉科,後者正注視著考邁克離開的方向,他接下來該嘲諷她了嗎?他們從開學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這讓開口變得更加困難。
她轉過身,繼續向湖邊走去。不管怎麼樣,她是絕對不會主動開口跟他說話的。如果他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願意和她來往,她也沒必要主動。糾結於人際關系是全世界最沒用的事。她找了一塊大石頭,背靠在上面,繼續她的算術占蔔作業。
過了一陣,她聽到身後傳來鞋子踩在草坪上的聲音。克制,有條不絮,格蘭芬多的男孩們不會這樣走路。她下意識捏緊了羊皮紙,她感覺到一種不對勁的情緒,她到底是希望和德拉科保持聯系,還是不希望?
德拉科走得很慢,他繞過那塊石頭,看到了赫敏和她的大書包。她抬起眼睛,他們沉默地對視著,好像這一幕遲早要來臨似的。
德拉科昨天晚上和潘西、克拉布他們一起上了天文課,他這學期的課表不再和格蘭傑一模一樣,因為她要去做一個治療師,而他的就業意向是十分輕松的天文研究。雖然這並不是他真正的意向,但他不可避免地和一群懶惰的人成為了同學,甚至連他最看不起的羅恩·韋斯萊都沒修這門課。
潘西並沒有認真上課,她熱衷於和達芙妮交流一種新的魔法,可以讓妝容在夜空下閃閃發亮。他開始無法理解,他當初為什麼會把就業意向表扔給潘西讓她隨便填,他對自己的人生居然不在意到這種程度。那怎樣才算在意?努力學習,然後只為了期末比諾特多拿一個O?太幼稚了。那種和笨蛋打交道的樂趣慢慢消失了,他開始被一種不痛不癢的焦慮折磨著,那些他覺得很厲害的人都在往前跑,而他在後退。
那些他覺得很厲害的人裡包括泥巴種格蘭傑。承認這一點對於他來說莫過於酷刑,但他已經無數次經歷過這種酷刑了,他現在已經可以麻木地承認——他覺得格蘭傑很厲害。
考邁克稱她為風暴的中心——太肉麻了,但又有點貼切,她身上有一種神秘的能量,會把周圍人的注意力都吸過來。他靠近她的時候,能感受到各種互相矛盾的東西在他身體裡撕扯。而他和克拉布、潘西待在一起時,則像是在死水裡泡澡,很安逸,但也很像在等死。
於是他開始一個人待著。
他朝赫敏走過去。她看起來很瘦小,很沒有攻擊力,但他很謹慎地走近她。他說不上來他看到麥克拉根向格蘭傑表白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雖然麥克拉根是純血統,但他覺得他配不上她,他接近她就是在自掘墳墓。尤其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自以為是的狡猾。
隨著他們的距離慢慢縮短,赫敏逐漸露出了戒備的神情。德拉科有點挫敗地停下來,他感覺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我發誓,真的不是我散播謠言說你喜歡我的。」德拉科無語地說。
「我猜你也沒有這個膽量。」赫敏毫不友善地看著他。
又來了,她怎麼能那麼擅長讓人生氣?
赫敏繼續說:「不管是誰散播的,你應該沒有自信到真的在思考我是不是喜歡你吧?如果你真的思考過,你應該去聖芒戈看看腦子。」
怎麼會有性格這麼差勁的人?德拉科瞪著她,他剛試圖接近她不到兩分鐘,她就在躍躍欲試地測試他的忍耐極限。
但詭異的是,他沒有像他以為的那麼生氣,他反倒覺得這學期終於開始有些生機了。格蘭傑依然在與他鬥智鬥勇這件事上充滿興趣,他竟然為此松了口氣。他懷疑自己有受虐傾向。
「我不是來吵架的,格蘭傑。」德拉科沒好氣地走過去,他停在大書包和一堆厚書旁邊,也靠著石頭坐了下來。
赫敏呆滯了兩秒。她看著他的側臉,他就像開學第一天在禮堂裡那樣,很無聊,也很心不在焉。現在她離得近,還能看出他有心事。
她轉過頭看向安靜的湖面,她第一次面對德拉科時感到無所適從。他說他不是來吵架的,那他是來做什麼的?
第11章 愛說教
「你不會真的要和麥克拉根約會吧?」
在沉默了幾分鐘後,德拉科終於發起了話題。
赫敏感謝他終於打破了沉默,她還沒法自然地和他獨處。她熟練地回擊:「偷聽別人說話很沒禮貌。」
「在你們來之前我已經在那裡了。」
「我去不去約會和你有關系嗎?」
「有。」德拉科厚顏無恥地看著她,「如果你不再喜歡我,而是去喜歡麥克拉根,這不會讓我很掉價嗎?」
赫敏瞬間就被激怒了:「狗屎,我什麼時候喜歡你了?」
德拉科心滿意足地扳回一局,他很滿意赫敏火冒三丈的樣子。
赫敏馬上意識到他在故意挑釁,她反問道:「被我喜歡是一件讓你很得意的事嗎?」
德拉科立刻反駁:「誰得意了,我只是不想被拉低到和麥克拉根一個水平。」
赫敏冷哼:「你的水平比他高在哪裡?高在你父親比他父親權力大?」
德拉科一瞬間想把魔杖撅斷。他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痛點,但格蘭傑總能精准戳中。他感受到自己的額角在跳,麥克拉根向格蘭傑求愛不是自掘墳墓,他現在主動送上門來找罵才是。
赫敏很意外他沒有說出任何回擊的話,而只是往湖裡扔了一塊石頭。
他突兀地換了個話題:「你不應該答應他,他不是真的喜歡你。」
赫敏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德拉科再次沉默。
她不清楚她在學校男性群體中的位置,但是他很清楚。他要如何向她描述,你很出名,很多人都在討論你,雖然大部分不是什麼好話,但總之你名聲在外,又獨來獨往,他們把你當成異類,想要征服你。如果你和他上床,你的隱私一定會被他拿出來分享,因為這代表他真正地得到了你。你如果不信就去和他約會試試,他會把你的赴約理解為他對你動手動腳的許可。
但如果他就這麼直白地告訴她,會顯得他和他們是同類。
赫敏在他的沉默中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考邁克別有目的。她想起德拉科上學期莫名其妙的示好,那時候他在她的逼問下才說出實話,他接近她是為了O.W.L.s.的復習資料。所以他認為考邁克也是一樣,希望從她這裡得到什麼,所以才來接近她。
雖然她不喜歡考邁克,但她希望有人跟她告白時,是因為真的喜歡她。馬爾福依然是從前那個混蛋,他不認為會有人真的喜歡她,如果有,要麼別有目的,要麼需要治療眼睛。
她有些憤懣,諷刺道:「你是說他也想要我幫他通過考試嗎?那你們更沒有什麼區別了。」
她說著將羊皮紙夾進課本裡,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她要換個安靜的地方學習,和馬爾福待在一起還要保持情緒平穩真是太難了。
德拉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赫敏已經把她的東西都塞進了書包裡。
「你要去哪?」德拉科抓住她的書包帶子。
赫敏沒能把書包拎起來,命令道:「放手。」
德拉科著急地說:「我是想說你不要被他騙了,他接近你只是想睡你。」
赫敏停下了和他的角力,她第一次在和異性的對話中涉及到性。她有點緊張,用怒火掩飾不自在:「你為什麼會知道?」
德拉科感到一陣語塞,他沒好氣地說:「他看你的眼神非常明顯,我也是男的,我當然知道。」
他們互相瞪著對方。過了幾秒,赫敏總結:「你們好惡心。」
德拉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不知道該如何狡辯。
「如果一個男人的目的是跟你睡覺,那他就會窮追不舍,直到你答應。然後他就會去找下一個目標。」德拉科看著湖面說。
赫敏回憶著考邁克的眼神,那近乎迷戀的眼神,是因為他想和她上床?赫敏把注意力放回德拉科身上,忽然說:「所以你不想吵架,而是想提醒我不要和考邁克約會?」
德拉科感覺到嘴角有點想抽搐,像是被人戳破了偽裝。
赫敏有點摸不著頭腦。她覺得德拉科在關心她,但光是讓這個想法在頭腦中閃過,就已經讓她覺得難以置信了。她又一次不知道該如何將他定性,也許他確實不再那麼看不起她,但是這和他關心她是兩碼事。如果德拉科對考邁克的判斷是對的,她也許會再一次變成男生們的談資,而德拉科想阻止這件事發生。他像她的朋友一樣為她著想,他們什麼時候成為朋友了?
「為什麼?我是說,如果我被騙了,你應該更開心吧。」
德拉科沒有說話,只是又往湖裡扔了一塊石頭。
赫敏看了他一陣,忽然問道:「馬爾福,你假期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疑惑地看向她:「沒有,你問這個做什麼?」
赫敏聳了聳肩:「關心一下你的情況,你看起來怪怪的。」
德拉科被她噎了一下,他沒想到她能這麼輕易地說出「關心」。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喊聲。
「赫敏——」
是羅恩的聲音,赫敏嚇了一跳。她站起身越過石頭張望,羅恩和考邁克正在草坪上大聲叫她的名字,他們手裡拿著魔杖,校袍都很凌亂,但考邁克的脖子上已經戴上了領帶。德拉科閉上嘴站起來,他比赫敏要高,他們很快就看到了他。他們就像是早有准備,第一秒就將魔杖對准了德拉科,仿佛是來鬥惡龍的勇士。
「離她遠點,馬爾福!」羅恩大叫道。
德拉科無語地看著他們:「格蘭傑,我好像不應該是你關心的對像。」
他們跑到赫敏身前,將她隔到身後。羅恩小聲對她說:「考邁克說你可能會有危險,馬爾福沒對你做什麼吧?」
赫敏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隔著羅恩看向德拉科,德拉科無言地望著她,也許他們在這一刻短暫地有點感同身受。
德拉科告訴她要小心考邁克,而考邁克覺得德拉科才是需要她提防的人。考邁克通知了羅恩,羅恩曾因為落選而遷怒於考邁克,可現在他們一起趕過來「救」她,像一對好兄弟。怎麼一下子多出來這麼多在乎她的人?他們每個人都關心她,然後每個人都自作主張地干涉她。
赫敏正打算給羅恩和考邁克幻想出來的英雄救美潑冷水,就看到德拉科拿起他的包挎在肩上,走出了這個戲劇性的場面。
他邊走邊回過頭,嘴臉非常可惡:「韋斯萊,與其在這裡逞能,還不如請個假回家找媽媽哭鼻子。我聽說你一個球都沒攔住?」
羅恩立刻火冒三丈,他的痛點被精准戳中,他和考邁克之間的小聯盟迅速瓦解了。他衝德拉科叫罵,赫敏澄清的話到了嘴邊,最終咽了回去。
周末,大部分人都去了霍格莫德,公共休息室成了最冷清的地方。德拉科沒什麼興致撒野,他拒絕了潘西的邀請,留在公共休息室寫算數占蔔的作業。潘西在陪他寫作業和購物中糾結了幾秒,最終拋棄了他。德拉科不去,高爾便也不去了,但克拉布不再盲從,他和球隊的人一起離開了。
德拉科坐在壁爐邊最軟的沙發上。個性數字是7的巫師,魔法天賦極高,教科書上是這麼寫的。德拉科照著教科書上的方法對赫敏進行占蔔,發現她的個性數字正好是7。一個泥巴種,個性數字居然是7,難道她的魔法天賦比他和西奧多還高?他把她的名字排布、對應、相加,算了兩遍,還是得出了相同的結果。
「別算了,她確實是7。」西奧多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德拉科抬起頭,看到西奧多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西奧多手裡拿著羊皮紙,他已經完成了算數占蔔的作業。
「而且她的心靈數字是1。」西奧多說,「你還記得書上怎麼說的嗎?1代表開始、無限、變革、死亡與重生,這些預示放在一個魔法天賦很高的泥巴種身上,你不覺得很可怕嗎?」
「你們在說什麼?」旁邊的高爾根本聽不懂。
雖然西奧多說得模棱兩可,但是德拉科明白他的意思。一個魔法能力很強的泥巴種,同時擁有野心和抱負,這對於每一個純血派巫師都是潛在的威脅。巫師社會的游戲規則由純血統制定,他們作為既得利益者,首要任務是保證那些參與制定規則的人是他們的同類,一代接一代。而格蘭傑是徹頭徹尾的異類,像她這種人,別說制定規則了,連牌桌都不要上。
德拉科假裝不在意地說:「你是覺得她能改變什麼嗎?」
西奧多:「如果某一天她爬上去了,你覺得首先遭殃的會是誰?」
純血統,連高爾都答得上來。如果格蘭傑擁有權力,她第一個制裁的一定是純血統,所以不能讓她擁有權力。
但格蘭傑有這麼大的野心嗎?她選擇的就業意向是治療師。德拉科想起布雷斯也曾提起過,格蘭傑擅長「挑全世界的錯」和「制造混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了格蘭傑身上潛藏的威脅,即使她從未主動對他們發起進攻。德拉科感到躁郁,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試圖將他推到一個和格蘭傑勢不兩立的位置,而他並不想與她勢不兩立。從前他不會對西奧多的未雨綢繆大驚小怪,但如今他開始反感。西奧多厭惡他父親,但又極度關心他姓氏背後的權利,他不希望他的特權有一絲一毫的損失,他比他更自私,更冷漠。
德拉科有點不想再和西奧多探討權力關系了,雖然這曾經是他的興趣之一。他們都出身於非同一般的家族,這是他們從懂事起就開始關心的東西。
德拉科諷刺:「所以你想怎樣,讓她退學?」
西奧多也諷刺回去:「高明的做法不是禁止他們做某一件事,而是在所有事上打壓他們。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德拉科被噎了一下,這是他曾經對西奧多說過的原話,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掃射的是全體泥巴種,而不是特指格蘭傑。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也在身體力行地踐行著這句話。但他現在已經度過了那個想要極力打壓她的階段,現在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難以形容的狀態,他開始承認她很厲害,她前進的速度有時候會讓他焦慮。當考邁克試圖占有她時,他覺得考邁克不配。
公共休息室的門口喧鬧起來,那些去霍格莫德的人陸續回來了。潘西很興奮,她們徑直朝德拉科走過來,西奧多立刻起身離開了,他那副不屑與他們為伍的樣子讓人看了很生氣。
「德拉科,你猜我們看到了什麼!」潘西大聲說,「格蘭傑在和格蘭芬多的麥克拉根約會!天哪,她真是不閑著,她是到了發情期嗎?」
所有人都笑了出來,德拉科在笑聲中感到震驚,繼而怒火中燒。他後悔承認格蘭傑很厲害,她簡直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人。為什麼不管他說什麼,格蘭傑都當成耳旁風?難道他看上去比麥克拉根更不可信嗎?他和格蘭傑互相關心——這簡直是全世界最可笑的一句話。
潘西注意到他沒有笑:「怎麼了,德拉科?」
「泥巴種的事有什麼好關心的。」他說著站起來,拿著他的課本和作業往男生宿舍走去。
潘西問道:「你要去哪?」
「寫作業。」
克拉布在後面發出驚訝的聲音:「什麼?你看起來像個書呆子。」
德拉科沒有在乎他怎麼評價。他聽到身後的人們繼續著一開始的話題,他們在討論格蘭傑多久會和麥克拉根上床。
下周的算數占蔔課上,每個人都分享了自己的占蔔結果。赫敏注視著西奧多·諾特走上講台,其他人在闡述的時候都會看向自己的占蔔對像,但是西奧多並沒有跟她產生任何的眼神交互。
他的論文非常精彩,很接近教科書上的範文。赫敏很難說他在故意針對她,但是他占蔔出的每一個結論都讓她悶悶不樂。他說她的自信和不合群會讓她一意孤行,走向極端;他說她喜好獨來獨往,一生缺少助力,付出與收獲不成正比;他還說她過於執拗,不善於妥協與變通,較難在職業生涯中取得突破。綜上,他對她的職業建議是教師。
西奧多完成了闡述,赫敏郁悶地跟著其他人一起鼓掌。維克多教授叫了她的名字,詢問她會為西奧多的論文打幾分。赫敏很難開口,他過於強調她性格上的缺陷,然後放大到她的整個人生裡。即使那些缺陷也許確實存在,但依然讓她感到非常不舒服。這絕對不會是一份另當事人感到愉快的占蔔報告,但是在這麼一篇符合學術標准的完美論文面前,她的不愉快仿佛是一種心胸狹隘的表現,她如果因此發脾氣,她就不得體。
但她最終還是說道:「人格占蔔是算術占蔔中最重視綜合性的模塊,但這篇論文過於以偏概全,所以我會給良好,教授。」
她坐下後,果不其然聽到了其他同學輕蔑的議論聲。
下一個進行闡述的人是德拉科。他沒有對赫敏進行占蔔,他的占蔔對像是一個拉文克勞的女生,她上一周向他索要了全名,同時將自己的全名也寫在紙上遞給了他。她認為他們可以互相占蔔,然後互相給對方「優秀」。德拉科並不在乎論文的評分,他只是知難而退,他發現將自己對赫敏的分析寫成論文、當著全班的面念出來,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西奧多打壓她的方式十分紳士,無可指摘,可他對赫敏的解讀和西奧多幾乎是相反的,仿佛他在為她伸冤似的。在知道她和麥克拉根約會之後,他真的不想為她說好話。
他看到赫敏在聽完西奧多的闡述後有些悶悶不樂,他想像著她和麥克拉根約會的樣子,覺得她罪有應得,因為她就是如此的執拗、傲慢、一意孤行。
下課後,考邁克走進了教室,像是早就在外面等很久了。他一屁股坐在赫敏前面的座位上,手肘撐在她的桌子上,這樣他就可以把身體傾向她。德拉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他發誓他絕對不會再關心格蘭傑的感情生活,如果她就是對一個冒冒失失、毫無風度、滿腦子都是廢料的蠢貨情有獨鐘,那他得祝他們天長地久。
赫敏看了一眼德拉科走出教室的背影。自從湖邊對話以後他們就再沒有任何來往,赫敏有時候都懷疑他們之間是否真實地發生過那次「互相關心」的談話。德拉科看起來很冷酷,當她試圖想和他分享約會的感受時,都找不到機會。
上周,她最終答應了考邁克的邀請,因為她不想聽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詞,她想要自己去做判斷。可那場約會——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並不十分愉快。考邁克是個幽默健談的人,但他太喜歡肢體接觸,他喜歡觸碰她的身體,包括但不限於後背,腰,手。他們對於約會的認知好像不一樣,赫敏只是想通過實實在在地相處對他這個人的好壞做出判斷,可考邁克好像覺得她已經允許他做一切了。
分別的時候,考邁克想要低下頭親吻她的嘴唇,她避開了——仿佛一種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她是真的對他一點都不心動啊,她想。
「我要幫維克多教授統計每個人的論文成績,不能在禮堂吃飯了。」赫敏用謊言拒絕了考邁克共進午餐的邀請。
考邁克失落地嘆了口氣。他們一起離開了教室,考邁克滔滔不絕地講述他自己,赫敏開始後悔,她剛剛不應該用謊言拒絕他,她應該直白地跟他說清楚。她已經通過各種方式表達出她對這段情感的「婉拒」了,但是他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在滔滔不絕什麼,難道他真的覺得她關心他的童年嗎?
「赫敏,你晚上幾點去圖書館?」考邁克問道,仿佛他們已經綁定在一起了。
赫敏有一種力竭的感覺,一想到他要如此永無止境地糾纏她,她就要窒息了。
她停在禮堂門口,沒有跟著考邁克走進去。考邁克疑惑地回過頭,他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不妥。她沉默了幾秒,試圖用一種緩慢的語速來表達她的友善:「考邁克,如果你還願意和我發展更親密的關系的話……對不起,我覺得我們更適合做朋友。」
他們一前一後對望著。考邁克看起來並沒有多受傷,他只是愣愣地看著她,問道:「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赫敏不明所以:「沒有。」
考邁克松了口氣:「赫敏,我從來沒說過需要你迅速做出什麼決定,大家都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這很正常。」
赫敏傻愣愣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怎麼能覺得她不喜歡他只是時間問題?
「我是認真的。」赫敏說。
「我知道。」考邁克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考邁克說完走進了禮堂。赫敏在原地發呆,她好久沒遇到這麼讓人憤怒的情況了,她必須專門花上幾秒才能疏通她的怒氣。他簡直不可理喻,如果連這麼直白的拒絕都不管用,那還要她怎樣?
她憤怒地走進禮堂,考邁克正和哈利他們坐在一起。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她看到羅恩郁郁寡歡,看樣子還沒有從落選的悲痛中走出來,而哈利正努力調節著他們的關系。她從桌上拿走了一個餡餅,哈利見她沒打算在長桌邊用餐,問道:「你要去哪,赫敏?」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考邁克就張嘴了,他說她要去幫教授整理論文成績。也許大家默認考邁克和她有著某種親密關系,沒有人疑惑考邁克為什麼會知道她的行程,所有人繼續吃飯,赫敏又一股無名火起。她只是和他去了一次霍格莫德,而已。她想辯駁一些東西,但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是她親口告訴考邁克,她要去整理作業,也是她親自答應他,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所以這一切是她自作自受嗎?為什麼在情感關系中她需要承擔這麼多風險?好像走錯一步就完蛋了。
她用紙包著餡餅,不爽地往外禮堂外面走去。一群斯萊特林在這時候走進了禮堂,其實並沒有「一群」,是這一屆斯萊特林過於招搖,再加上高爾和克拉布的塊頭,他們集體行動的時候總是氣勢很足。德拉科走在最前面,赫敏愣了一下,沒有像以前一樣立刻繞開。現在他們擁有一種隱秘的聯系,但是這種聯系很不穩定,她一時間不知道用什麼態度對待他。
「格蘭傑,怎麼愁眉苦臉的?」潘西笑著說,「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赫敏向來無視潘西說的任何話,但現在她心情很差:「男朋友?我怎麼不知道我有男朋友?」
潘西故作遺憾:「哦,對不起,我看到他吻你了,以為他是你的男朋友,我忘了你是個婊子。」
德拉科沒忍住抽動了一下嘴角,他為潘西的每一個詞感到後怕。然而他很快把這種後怕推遠。他看向赫敏,她挎著單邊的書包帶,手裡拿著一個包著的餡餅,太不雅了,但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她居然讓麥克拉根吻她!她怎麼可以這樣?
赫敏用空著的手掏出了魔杖。她看著潘西,朝她走近,潘西的表情驚恐起來。
赫敏把魔杖抵在潘西的脖子上,問道:「你敢為你剛剛說的話負責嗎?」
禮堂裡其他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騷亂,尤其是格蘭芬多。哈利和羅恩都圍了過來,他們掏出魔杖,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考邁克好像覺得自己更有責任為赫敏做點什麼,他的魔杖舉得比所有人都高。德拉科感覺到身後窸窸窣窣,斯萊特林們也都把魔杖拿了出來。他沒有動,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赫敏和潘西的方向。
潘西聲音發顫,強裝鎮定:「我哪裡說錯了嗎?」
潘西說完看向德拉科,用眼神向他求救。德拉科有些訝異,潘西不怕波特和韋斯萊,但是她怕格蘭傑。
德拉科遲疑了一下,也把魔杖拿了出來:「格蘭傑,放開她。」
赫敏沉默了半秒,然後看向了他,以一個不好解讀的眼神。他感到他們之間的氣氛一瞬間劍拔弩張起來,他下意識攥緊了魔杖。
考邁克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大喊:「赫敏,到這邊來。」
他的聲音讓赫敏惱火。她當然不會過去,那不是她想去的地方。她覺得這裡有三方勢力,第三方只有她一個人。在赫敏分神的間隙,潘西迅速從魔杖下面溜走了,她逃去德拉科身邊,一半身子躲在他身後。
赫敏習慣了獨來獨往,孤獨對她來說就像吃飯睡覺一樣。但這不應該是一個會讓人覺得孤獨的場合,她的朋友們都在她身後支援她。
麥格的聲音響起來,教授們走進了禮堂,這場面讓他們十分詫異,麥格大聲勒令所有人收起魔杖。赫敏感覺心裡的怒火被泄出去了一些,如今占比更多的情緒是疲倦。她收起魔杖,懶得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往禮堂外面走去。
潘西逃過一劫,她得意地說:「格蘭傑,不要太自以為是了,雖然麥克拉根不怎麼樣,但他起碼是個純血統——」
赫敏忽然回過頭,將手裡的餡餅朝她扔了過去。潘西驚叫一聲,躲在了德拉科的身後。
砰得一聲悶響,禮堂裡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德拉科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聞到自己的校服上散發出了南瓜的味道。為什麼他不跟格蘭傑作對,遭罪的也是他?
第12章 混亂的愛
教授們了解了來龍去脈,雖然斯內普認為應該沒收赫敏的級長徽章,但麥格並沒有這麼做。她像征性地責罰了赫敏——把馬爾福的校服洗干淨。赫敏松了口氣,麥格沒有禁止她使用魔法,她用五分鐘就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德拉科在級長浴室把自己的髒衣服脫了下來。他把袍子扔在地上,然後脫下毛衣,解開領帶,最後是襯衫。赫敏目不轉睛地看著浴室牆壁上一副很大的人魚畫像,她後知後覺地認為她需要一個監督她履行處罰的見證人,這樣她就不用和德拉科獨處,在後者半裸的狀態下。好吧,她也不是沒見過哈利、羅恩等人光著上半身的樣子,但是馬爾福還是不太一樣的。
德拉科將襯衫也扔在了地上,他的上半身徹底暴露在空氣裡。他被格蘭傑砸中的時候並沒有特別生氣,他好像已經習慣了被她攻擊。衣服上沾上南瓜餡料很糟糕,但總比當眾挨一耳光強吧?當這個想法冒出來時,他覺得自己太悲慘了。
甚至在脫下衣服之前,他想的是如果能讓他做幾個俯臥撐就好了,起碼能讓他的肌肉因為充血而看著更大塊一些。梅林,他在想什麼,難道他期盼格蘭傑迷戀他的肉體嗎?
「格蘭傑,你在發什麼呆?」德拉科語氣不善地問道。
赫敏終於把目光從人魚畫像上移開,她看了他一眼,她的注意力不可能絲毫不關注他的裸體。他穿著衣服的時候看著很消瘦,但脫了衣服時並不顯得病態,也許因為他打魁地奇。沒有了校袍遮蓋,他的肩膀比她以為得要寬,她甚至覺得他看起來更高了。
她發現她盯著他看的時間有點久。她擔心德拉科會因此嘲笑她,但他什麼也沒說。真糟糕,他還不如說點什麼,這種詭異的沉默顯得他們之間有點什麼似的。赫敏匆忙地掏出魔杖,用咒語把他的校服漂浮在空中,她熟練地運用了好幾個用來清洗衣服的咒語,然後是烘干的咒語,疊衣服的咒語,五分鐘後,德拉科的校服已經以非常干淨整齊的姿態落在她的手臂上。
德拉科有點震驚,他並不會這些咒語,他的髒衣服向來交給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處理。更可怕的是,格蘭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無聲咒已經熟練到令人發指了。如果他沒記錯,他們這學期才開始學無聲咒吧?
她怎麼會願意跟麥克拉根那種人在一起?好吧,格蘭傑說他們沒有在一起。那就是她怎麼會願意讓麥克拉根吻她?德拉科覺得很荒謬,也很惱火。
「好了。」赫敏說。
德拉科朝她走過來,他來拿她手上的衣服,但赫敏下意識繃緊了神經。難道她是個好色之徒?因為對方光著上半身,所以比平時多了一些壓迫感?也許不是因為她好色,因為德拉科很快就發難了,他的壓迫感來源於他的憤怒。
「你不道歉嗎?」他俯視她。
「道什麼歉?」
「你弄髒了我的衣服。」
「這是個意外,你應該讓帕金森向你道歉。」
「是你扔的餡餅。」
「因為她侮辱了我。」
德拉科語塞,所以他們現在應該一起去找潘西,然後讓她向他們道歉?
赫敏和他對望了幾秒,把衣服遞了過去。她現在想離他遠點,這樣就不用太過於仰頭。德拉科拿走了襯衫,他看到赫敏別開了目光,這讓他莫名有點得意。他慢條斯理地系上扣子,然後又拿起領帶仔細地系起來。赫敏有點不爽,她就這樣托著他剩下的衣服,像個僕人一樣。可她又不能扔到地上,她剛把它們洗干淨。
「可以快點嗎?我下午有課。」赫敏不耐煩地說。
德拉科下午的課表是空的,他的課表已經和她不重疊了,他們重合的選修課只有算術占蔔和古代如尼文。這兩門課是他父親要求他學習的,天文研究並不要求。格蘭傑的課表一定很滿,治療師是對課程要求最多的職業。
德拉科突兀地問道:「麥克拉根的就業意向是什麼?」
赫敏愣了一下:「不知道。」也許考邁克跟她提過,但她根本沒注意聽。
德拉科不屑地說:「你們都快在一起了,他連他的就業意向都不告訴你?」
「我不會和他在一起!」赫敏生氣地說,她將衣服扔到德拉科身上,罵道,「我只是跟他去了一次霍格莫德,結果所有人都覺得我要和他在一起!」
德拉科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搞懵了,然後他也發起火來:「我都跟你說過了,不要去和他約會!誰讓你非要去!」
赫敏瞪大了眼睛,聲音又高了八度:「這是我的錯?因為我和他約會了,所以他就可以糾纏我,所有人都可以開我和他的玩笑!」
「所以你當時為什麼不相信我?如果你不跟他出去——」
「你憑什麼覺得我應該相信你?你忘了你以前對我做過什麼嗎?」赫敏快氣瘋了,「你朋友罵我是婊子的時候,你在維護她!你讓我相信你嗎?」
德拉科愣愣地看著她,沒有人再說話,這段爭吵戛然而止。
一連串的喊叫讓赫敏有些缺氧,她懊惱地低下頭,她很後悔跟他說這麼多。她很害怕被他發現,她一直對他抱有若有似無的期待。難道她想讓他不要維護他的朋友,來維護她嗎?
德拉科沒說話,也沒有去撿地上的衣服,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對不起,我只是……」德拉科有點磕巴地開口,「我只是生氣你去和他約會,麥克拉根配不上你,他在騙你。」
赫敏詫異地抬起頭,她沒想到他會道歉。他們又陷入了沉默,沒有人有那個興致繼續大喊大叫。她又感受到他的矛盾,他總是如此,他時而展露他壞的一面,時而展露他好的一面。或許不是好的一面,他討好她,只是因為她對他有用。
「考邁克是第一個邀請我去霍格莫德的人。」她看著他開口,「在我答應他之前,我已經感受到他有一些性格上的問題,但我想知道約會是什麼樣子,我想通過真實的相處去判斷一個人。」
赫敏的心跳得很快。她在跟德拉科·馬爾福說她的心事,她甚至告訴他,除了考邁克她沒和任何人約過會,她就像他們認為的,非常不受歡迎。她能相信他嗎?這會成為潘西下一次嘲諷她的話題嗎?
「那你的判斷結果呢?」德拉科沉默後問道。
「我對他沒有感覺,我沒有讓他吻我。」赫敏故作輕松地說,「他喜歡動手動腳,喜歡自作主張,也很自戀。他對我很執著,他會把所有時間都用來陪我,這讓我很困擾。我不知道他這麼執著是不是為了上床,但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對任何考試的復習資料都沒興趣。」
德拉科移開目光。也許格蘭傑並沒有這個意思,但她最後一句話真的不是在諷刺他嗎?沒有人喜歡她,沒有人想和她約會,他應該大肆嘲諷她,可他的注意力完全沒在這上面。他想起西奧多闡述論文時格蘭傑悶悶不樂的臉。她並不是個可怕的怪物,她會因為占蔔結果不好而感到失落,會因為想要去體驗被愛的感覺而答應一場約會,也會計較他維護了傷害她的人。
而且她沒有讓麥克拉根吻她,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在意這個。
「格蘭傑。」他叫道。他想告訴她,上學期期末他接近她並不是為了復習資料。
那他是為了什麼?他只是想和她保持一種接近於友好的關系,他希望她可以不帶敵意地注視他、和他說話。他父親從小教會他如何帶著目的去交朋友,但是他卻並沒有把那一套用在格蘭傑身上。他接近她並不是為了從她身上謀利,他接近她只是因為他想。
赫敏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他望著她的眼睛,心髒漸漸劇烈跳動起來。
因為他被她吸引了。她的危險和與眾不同讓他難以自拔,所以他關注她,在意她,找各種理由接近她,即使他的血統觀念讓他不敢在眾人面前與一個泥巴種來往,他也要在私下裡偷偷去見她。他會在意她和誰約會,和誰接吻,在意他在她心裡的位置。
「怎麼了?」赫敏問道。
「沒什麼。」德拉科匆忙說道。他被一種巨大的恐懼吞沒,他轉身往浴室外面走去,走到一半又返回來,從地上撿他的毛衣和校袍。
因為一個由南瓜餡餅引發的小意外,赫敏的名字被眾人掛在嘴上一整天。她想說當事雙方,尤其是被害人,都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其他人為什麼會如此熱衷。
「你知道有多少部霍格沃茨的戀愛小說裡出現了這種劇情嗎?」帕瓦蒂十分亢奮,她久違地坐在了赫敏的床上,「一個平民出身的女主角,和一個貴族出身的男主角,他們互相看不起,她把餡餅扔在他身上,把南瓜汁淋在他頭上,在眾人面前打他一巴掌。你除了沒有把南瓜汁淋在馬爾福頭上以外,還有什麼事沒對他做過嗎?」
赫敏看著帕瓦蒂攤在她床上的幾本厚書,她感受到她進入了一個知識盲區。她完全無法把自己和德拉科代入進這類故事裡,光是想像一下他吻她的樣子,她就想像拔電視機插頭一樣讓這個畫面在腦海中消失。
「但我其實是想用餡餅攻擊帕金森——」
「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帕瓦蒂說。
赫敏無言以對。帕瓦蒂繼續說:「你知道在小說裡,這兩個人最後會怎樣嗎?」
赫敏沉默了一下,老實地說:「他們會相愛。」
「完完全全地相愛。」
「小說只是小說,我不可能喜歡馬爾福——」
「那個女主一開始也是這麼說的。」
赫敏翻了個白眼:「天哪,小說裡的女主和男主,也是一個麻瓜出身,一個純血統嗎?」
帕瓦蒂愣了一下,終於閉上了嘴。她這才注意到,小說裡從來沒有提到過兩人的血統,但大家潛意識裡都默認,這是兩個純血統之間的故事。她已經忘了赫敏是社會裡的少數群體,她屬於一個被忽視,或者被歧視的群體。即使帕瓦蒂的浪漫幻想無限大,她也很難真的相信馬爾福會去喜歡一個麻瓜出身的人,或者赫敏會去喜歡一個歧視她的人。
「唉。」帕瓦蒂最終嘆氣,她感覺很掃興。
「謝謝,你推薦的這些小說我會看的。」赫敏把那些小說整理起來放在床頭櫃上,借此安慰失落的帕瓦蒂。
忽然,宿舍的門被猛地打開,拉文德快速閃了進來。她嚴嚴實實地關好門,然後奔過來抱住了帕瓦蒂。
拉文德叫道:「我不是處女了!」
帕瓦蒂聽到後立刻抱住她,她們一起尖叫起來,嚇得克魯克山一溜煙失蹤了。幾分鐘後,在拉文德因為興奮過頭而語無倫次的敘述中,她們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拉文德和羅恩終於在一起了,不知道是因為當不上守門員太失落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羅恩已經郁郁寡歡了一周,拉文德認為機會來了。她想詳細描述他們的性愛過程,但羅恩對於所有人來說都太熟悉了,赫敏拒絕她展開,帕瓦蒂同意。
「你高潮了嗎?」帕瓦蒂問道。
「沒有。」拉文德解釋道,「但我們都是第一次,也許下次就好了。」
「那他高潮了嗎?」赫敏忽然問。
「當然。」拉文德聳聳肩。她有了一種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感覺,她不會再為一些事情大驚小怪。她現在看赫敏,像在看一個幾歲大的小朋友。她忍不住說:「赫敏,現在宿舍裡就差你了,你和考邁克完全沒可能嗎?」
「考邁克?那是過去時了,現在是馬爾福。」帕瓦蒂說。
她的室友們默契地爆發了笑聲。赫敏的注意力還在拉文德和羅恩的戀情上,羅恩看起來是那種如果沒人對他主動,他就會孤獨終老的人,但連他都有女朋友了。
帕瓦蒂:「赫敏,你都還沒有談過戀愛,還有一年我們就要畢業了,沒有談過校園戀愛是很可惜的事情。」
「考邁克很好啊。」拉文德說,「他長得不錯,個子高,身材好,會打魁地奇,人還很幽默,而且聽說他父親是魔法部的官員。」
這最後一項好像很重要。被拉文德這麼一說,考邁克仿佛無可挑剔似的。也許拉文德真心覺得他們看起來很般配,但德拉科卻認為考邁克配不上她。赫敏忍不住一直回想他的話,考邁克是一個純血統,而德拉科認為考邁克配不上她,他當時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不想再陷入對德拉科的猜測中,他總是間歇性向她示好,讓她對他抱有期待,再打破。但「期待」本來就是一種一廂情願的東西,也許是因為她潛意識裡希望和他成為某種可以正常交流的關系,所以他釋放出的所有積極信號,都被她記住了。
「赫敏?」帕瓦蒂讓赫敏回過神,「學校裡就沒有一個讓你喜歡的人嗎?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
赫敏倒是很清楚她喜歡什麼類型。她喜歡聰明的,勇敢的,誠實的。她不覺得這標准有多高,學校裡符合標准的男生也並不是沒有。但是符合標准是一回事,來不來電又是另一回事。
「哦,我知道了!」拉文德忽然說,「六年以來她和我們唯一重疊的興趣愛好——把吉德羅·洛哈特的雜志放在枕頭下面。」
洛哈特是一個十分英勇的帥氣男巫,有著耀眼的金發和湛藍的眼睛,赫敏二年級的時候甚至去過他的簽售會。她當時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膚淺的人,堅持認為自己喜歡的不是洛哈特的臉,而是他的才華。赫敏看到帕瓦蒂的眼睛亮起來,她馬上預料到她要說什麼。
「你喜歡金發——」
「我喜歡洛哈特和他的頭發顏色完全沒關系。」
帕瓦蒂掃興地看了赫敏一眼,她放棄了,繼續去盤問拉文德的戀情。
這學期的第一場魁地奇比賽是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這是哈利擔任隊長後的第一場比賽,他告訴赫敏,如果格蘭芬多贏了,他就正式向秋告白。他會這麼說,是因為秋的態度已經十分明朗,她已經完全不遮掩她對哈利的好感,赫敏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同時赫敏也發現,哈利很狡猾,他不會在毫無希望的時候出手。
但是對於比賽,哈利沒什麼信心,因為盧修斯·馬爾福給斯萊特林每個隊員都買了一把火弩箭,據說是為了獎勵德拉科在O.W.L.s.裡拿了八個優秀。
「他是不是作弊了,他們家不是認識什麼考試官嗎?」羅恩抱怨,他試圖用這種方式緩解帳篷裡緊張的氛圍。和拉文德在一起後,他肉眼可見地得到了愛情的滋潤,不再一整天愁眉苦臉。如果不是哈利不希望帳篷裡有太多人,拉文德一定會跟進來。
赫敏瞥了他一眼,她印像裡羅恩親自辟謠過這件事。德拉科考得好完全在她意料之中,他可是拿著她的資料備考的,他憑什麼考不好。
她和羅恩站在帳篷邊上,哈利是絕對的領導,他不停地確認每個人是否都把戰術爛熟於心,她和羅恩都幫不上什麼忙。考邁克已經將守門員的裝備穿戴整齊,他一直看著她的方向,好像期待她給他一個擁抱,或者一個吻。
「你忘了嗎?為了交換他家裡的一本書,我把我的復習資料借給他了。」赫敏故意避開考邁克的目光,回答羅恩的疑問,「他考得好可能和這個有關系吧。」
羅恩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了。
「說實話我一直不理解你為什麼會願意和他交換東西。」羅恩說,「那本書有那麼重要嗎?為了一本書你就願意和那種人來往?」
她翻了翻眼睛,他的語氣仿佛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似的。他可以因為一次魁地奇選拔就去討厭考邁克,她就不可以因為一本書和馬爾福說話嗎?
這時候,帳篷被掀開,斯萊特林的隊員們走了進來。他們也經歷了大換血,隊員們的身型不再都是高爾的級別,看起來利落了很多。德拉科走在最後面,他垂著眼睛,看起來心不在焉,甚至沒有炫耀他的火弩箭。
帳篷裡的氣氛一下子膠著起來,斯萊特林的火弩箭們真的十分閃耀。格蘭芬多的男生們立刻進入警戒狀態,確保在馬爾福對他們進行嘲諷時能第一時間嘲諷回去。
但德拉科沒有這個興致,赫敏感覺他好像比以前更蒼白了一些,像是生病了。
德拉科的肉體並沒有生病,但他精神上確實病得不輕。他已經失眠了很多天,當他意識到他被一個泥巴種吸引的時候,他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當他除了空想以外沒別的事可干的時候,比如進入夢鄉之前,他的腦袋裡就會自動浮現格蘭傑。她的臉,她的聲音,她撞在他胸口上的感覺,還有一個刻意被他遺忘的記憶,關於她的胸部。他對自己的內心進行瘋狂地拷打,她討人厭的性格和壞脾氣到底哪裡吸引他?如果其他人知道他對一個泥巴種動心該怎麼辦?或者她是不是給他下了愛情魔藥。
西奧多會說他惡心,潘西會歇斯底裡,高爾和克拉布會離他而去。他父親會殺了他,他姨媽會把他分屍。他的人生徹底完蛋了。
他真希望是格蘭傑給他下了愛情魔藥,這樣的話起碼他還有救。
他請了病假,這樣他就不用在課堂上見到格蘭傑。他的注意力要轉移到其他女孩身上,他和潘西一起寫天文課的作業,和格林格拉斯姐妹練習飛行,他甚至每天晚上都出去夜巡,還陪漢娜·艾博巡邏了她不敢去的廢棄盥洗室(她可是個愚蠢的赫奇帕奇)。沒有人跟他對著干的感覺真的很好,大家都很尊重他,給他面子,不會對他大放厥詞。格傑蘭到底有什麼好?學校裡溫柔、漂亮、血統純正的女巫那麼多,他應該把耐心和注意力放到她們身上。他認定他對格蘭傑的關注與在意只是一種對未知世界的好奇,他現在對她已經充分了解了,她不會再對他有任何吸引力了。
他以為他只要不見到她就不會想起她,但是晚上一閉眼,她就又跑進他腦子裡來,於是他再次失眠。
他的人生都要完蛋了,誰還要關心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誰輸誰贏。他把護具戴到胳膊和腿上,他感覺到有很多束目光看著他,他抬起頭,只見所有人都一臉戒備地盯著他,也許是在等著他借火弩箭大肆嘲笑一番。但他自動把這些人屏蔽了,他只看到了赫敏也在帳篷裡,並且盯著他看。該死的,為什麼她也在?也許是為了哈利·波特的隊長首秀。幾分鐘後她就會坐在觀眾席觀看比賽,他如果在她面前丟掉金色飛賊該怎麼辦?
他又覺得自己病得不輕,他得為了斯萊特林抓金色飛賊,而不是為了格蘭傑。
雖然她每天晚上都來騷擾他,但他感覺自己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她終於沒再背那個大書包了,所以看起來格外清爽。她的頭發被別在耳朵後面,用幾個發夾固定住,她用好奇的表情觀察著他,而不是下一秒就要掏出魔杖的表情,這使得她在帳篷裡格格不入。
他為什麼連她的發夾都能注意到?德拉科氣惱地重新低下頭。可當他知道格蘭傑也在帳篷裡後,他的注意力就沒有離開過她了。即使他不看她,他的余光也會看她。他看到上場前格蘭芬多們互相打氣,她和每個隊員擁抱,包括麥克拉根。麥克拉根把她緊緊抱在懷裡,鼻子都戳進了她的頭發裡,他看起來要憑一己之力把這個友誼的擁抱,變成愛戀的擁抱。德拉科死死握著掃帚把,不然他可能會去揍麥克拉根。
「德拉科,你還好嗎?」高爾擔心地問,「你臉色好差,要不要換替補上場?」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嫉妒麥克拉根,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他也希望格蘭傑站在他面前,近距離地給他打氣,他想用不拿掃帚的那只手把她抱進懷裡,在她的頭發裡呼吸。
「我沒事。」德拉科幾乎是咬牙切齒。
一個找球手的潛力被無限激發,是因為他在意的女孩坐在觀眾席上嗎?德拉科的手裡攥著金色飛賊,他聽到比賽結束的哨聲響了起來,斯萊特林的觀眾席爆發了大聲的歡呼。高爾和克拉布都飛過來摟住他,他越過他們看向格蘭芬多的觀眾席——赫敏坐在第一排,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失魂落魄的哈利,完全不在意他和他手裡的金色飛賊。
德拉科緊繃著的力量松懈了,他覺得很沒勁,把手裡的飛賊塞給了高爾。
第13章 秘密基地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裡的氛圍頭一次如此沉重,低年級們都早早回了各自的宿舍,沒人想在這窒息的空間裡多待。低氣壓會傳染,哈利也許是源頭,這是他擔任隊長的第一次比賽,他的父親和教父特意趕到霍格沃茨看他的表現,可他讓他們看了一場十分糟糕的演出。還有他心心念念的秋,他現在根本沒有底氣向她告白。
赫敏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她謹慎地觀察著他們,希望能在他們吵架或者動手的時候第一時間制止。但她多慮了,沒有人埋怨他人,所有人都在反省自己,每個人都說輸掉比賽是自己的錯,但這些都不是哈利想聽的。
「輸掉比賽不是某一個人的問題。」哈利打斷考邁克的自省,「我們應該討論一下問題到底出在哪,而不是每個人輪流道歉。」
「火弩箭。」羅恩第一個響應,「斯萊特林全員用的都是火弩箭,這是很大的優勢。」
「好的,火弩箭算一個。」
「他們在體型上也有優勢,金妮被克拉布撞下來兩次。」凱蒂說。
金妮在她旁邊坐著:「我根本搶不過他。」
「好吧,體型也算一個。」哈利說,「我們的戰術也出了問題,飛賊被發現後需要更換第三套戰術,但我們都忘了。」
「因為我們沒有人比馬爾福更早發現金色飛賊。」迪安說,「如果是我們的人首先發現了飛賊,我們才能在對方找球手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攔住。」
赫敏稍微坐直了一些,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飛賊,這是哈利的失誤,他向來都是全場第一個發現飛賊的人。在她看來,這是讓比賽輸掉的最重要的原因。但是這不能怪哈利,他制定了戰術,分配了每個人的任務,作為隊長,他需要關注賽場上的每一個環節,他不可能心無旁騖地到處尋找金色飛賊。
迪安說完以後,哈利低下了頭,比平時更雜亂的黑發讓他看起來很懊惱。羅恩對迪安有些不滿,在他看來,迪安是在故意針對哈利,因為迪安喜歡金妮,而金妮喜歡哈利。羅恩不高興地質問:「在那之前你也一次都沒有擊中馬爾福啊?」
迪安有點生氣:「我的首要任務是保證哈利不被對面的擊球手擊中!」
「不要吵架。」哈利有些煩躁,「迪安說得對,是我失誤了,我們現在聚在這裡是為了找出一個解決辦法。」
眾人又沉默下來。赫敏開口道:「如果讓金妮來做找球手呢?」
她說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沒有人回應。金妮很驚訝,她看向地毯,像是想假裝自己不存在。
又是羅恩第一個回應:「……你是覺得哈利不能勝任找球手?」
「哈利的能力沒有問題。」赫敏解釋,「但很明顯隊長和找球手沒法兼任,而且金妮現在飛得更快。」
赫敏看向金妮,但金妮只是盯著地毯。
「可是做找球手不是速度快就可以的。」考邁克有些猶豫,「而且金妮去年才開始打魁地奇吧,她真的可以嗎?」
赫敏氣不打一處來:「你也是今年才正式參加比賽的吧?」
羅恩:「赫敏,更換位置是很嚴肅的事情,不可能因為一場比賽打輸了就換掉一個隊員。」
赫敏看向哈利,哈利一直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神情在懊惱之上又多了一些陰郁和沮喪,就像是羅恩落選守門員時候的樣子。
「我沒有說要換掉哈利,但是他一邊指導作戰,一邊找金色飛賊,這是不可能完成的——」
羅恩打斷她:「你應該知道學校裡沒有比哈利更厲害的找球手了——」
她也打斷了羅恩:「那就分擔他的工作量,換個人來當隊長,讓他專心致志地找金色飛賊!」
「球隊裡除了他誰適合當隊長?隊長的人選是麥格教授和安吉麗娜一起決定的!」
「所以就讓金妮替代他做找球手啊!」
羅恩氣呼呼地瞪著她,她這才意識到他們因為吵架都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她一開始只是提個建議,但是被接連否定以後,她就不自覺捍衛了起來。這難道就是諾特所說的一意孤行?她看向哈利,很明顯他因為他們的爭吵更抑郁了。赫敏很煩躁,她並不想讓事態發展成這樣。
拉文德拉著羅恩的胳膊讓他坐下,她勸赫敏:「赫敏,我們又不懂魁地奇,就不要提意見了。」
「問問當事人的意見不就好了嗎?」迪安說道,他看向金妮,「金妮,你願意做找球手嗎?」
金妮露出了上課時被教授點名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下,小聲說道:「我都可以。」
羅米達驚訝道:「只要金妮願意,就要換掉哈利嗎?只因為輸了一場比賽就要換人,你們忘了哈利為格蘭芬多拿過多少次冠軍嗎?」
金妮不自在起來,好像很後悔自己剛剛的回答。赫敏感覺到不善的目光都向她投了過來,仿佛她背信棄義。
赫敏有些激動,她為自己澄清:「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哈利是個優秀的找球手,和他無法同時兼任隊長和找球手的職責不矛盾。」
「只是一場比賽打輸了,你怎麼就能確信哈利無法兼任?」羅恩依然瞪著他,他的怒火還沒有消。
赫敏被他噎了回去。只是一場比賽,參考項確實太少了。她又是這樣,因為提出一個想法、遭到眾人反對、便一意孤行下去。可是她不認為她有什麼錯,她只是提出了一個假說,然而其他人連假說都不接受。或許是她骨子裡的絕對自信又在作祟——最終時間一定會證明她是對的。
「不打魁地奇的人就不要隨便提出意見了。」
眾人都認可了這條規則。赫敏和羅恩互相瞪視了幾秒,她轉身離開了公共休息室,並沒有人追出來挽留她。
赫敏走在黑漆漆的樓道裡,雖然她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但她以為會有人追出來緩和關系。她不指望羅恩和哈利追出來,但拉文德和金妮也沒有來找她,甚至連考邁克都沒有。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嗎?怎麼會在她生氣難過的時候不來陪她?她的離開仿佛成了一件所有人都希望發生的事。
她不應該摻和進去。魁地奇的輸贏、誰是找球手、誰是隊長,她通通不關心,只是因為哈利在意,她才去在意。
赫敏登上樓梯,向天文塔走去。那是一個費爾奇和級長們都不會巡邏的地方,因為它太高了,走上去很費勁。她登上最後一個台階,立刻就被夜空吸引了注意力,她很久沒有上過天文課了,也很久沒有體驗過離天空這麼近的感覺。她朝著天文塔的邊緣走去,腳下沒有留意,踢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差點把她絆倒。
「操。」她罵了一句。她低頭一看,居然是一把火弩箭。
赫敏正訝異這裡怎麼會有火弩箭,德拉科就從另一側的柱子後面探出了身體。他們在一種詭異的沉默裡對望著,看來都沒有設想過會看到對方的臉。他們沒有驚訝或者嫌棄地質問「你怎麼在這」,而是沉默。赫敏又察覺到他們之間那種奇妙的聯系,德拉科在她的世界裡處在一個特殊的位置上,像是一個秘密基地,把她生活的邊界外擴了。雖然這個秘密基地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寬慰。
過了很漫長的時間後,德拉科說:「格蘭傑,你剛剛是說了髒話嗎?」
赫敏沒有回答,她徑直朝他走過去,他立刻緊張起來,仿佛她要把聽到她說髒話的人滅口似的。她無視他做作的表情,也靠在柱子上坐了下來。這比在黑湖邊上時又要近上許多,這次沒有大書包攔在他們之間。她聞到了德拉科身上的味道,像是某種昂貴又陳舊的熏香,她聞過幾次,在她不小心撞在他胸口上的時候。她會記得是因為她很少能在同齡男孩身上聞到這種味道,這標志著他來自另一個世界。她還聞到了酒的味道,他手裡攥著一個酒瓶,裡面的液體大概還剩一半,她從他手裡奪了過來。
赫敏:「你是未成年。」
德拉科盯著她攥著酒瓶的手,他看起來想把酒搶回來,但是又不敢輕舉妄動,他害怕他搶奪的行動會觸碰到她的手。最終他氣呼呼地說道:「你不能給級長扣分。」
「我沒有扣分,我只是沒收你的酒。」她拿起酒瓶看了一眼,確認了一下並不是火焰威士忌,「馬爾福,你還敢喝酒?你忘了你上次喝醉了以後做了什麼事嗎?」
德拉科臉紅了,放棄了把酒搶回來的想法。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坐針氈,但是卻又沒有站起來離開。赫敏注意到他的羞恥,她回想起他乞求原諒時低聲下氣的樣子,心情好轉了一些。她故意地說:「你忘了嗎?我記得非常清楚,尤其是那句,『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我不喝了,你能閉嘴嗎?」他看起來想從這裡跳下去。
赫敏冷哼一聲,這種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行為雖然無恥,但很解壓。她等待著他的反擊,但耳邊除了風的聲音以外再無其他。這很反常,他被她挖苦以後,居然沒有挖苦回去,她之前在級長浴室裡明明給他提供了很有力的嘲諷素材。
「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赫敏問道。斯萊特林贏了比賽,他應該在公共休息室裡狂歡,而不是一個人在天文塔落寞地看星星。她再次挑釁他:「你失戀了?」
「你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失戀?」德拉科氣急敗壞地回擊。他的神情與其說是質疑,不如說是惱羞成怒,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
赫敏挑了一下眉毛,她本來是隨口一問,但看起來她好像說中了。有個女孩傷了馬爾福的心,讓他在慶功宴的晚上一個人跑出來喝悶酒,她真想見一見她是誰,然後給她獻花。
「那你又為什麼在這裡?」德拉科諷刺道,「因為波特和韋斯萊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裡抱頭痛哭的樣子太蠢了嗎?」
赫敏沉默下來。她感覺心裡有什麼陰暗的東西在滋長,或者說它們其實一直存在,是她刻意地視而不見。
「是的,他們太蠢了。」她說道。
德拉科訝異地看著她,仿佛她在他面前變身了。
赫敏不再說話,她看向夜空上的星星,也許她本來並沒有那麼多愁善感,但是她眼前的景像把她拽入了情緒的漩渦裡,好像在星空之下人總要變得比平時感性一些。她忽然抬起手喝了一口酒,第一次用心感受酒精的味道。
德拉科更震驚了。當他以為他足夠了解她時,他又會發現他不了解她。他目睹她將液體咽了下去,沒有將五官皺在一起,仿佛只是喝了一口水。想問的東西太多,他反而不知道該先問什麼。他最終憋出一句:「你說未成年不能喝酒。」
「我成年了,我比你大一歲。」赫敏說。好像是為了證明她的優越性似的,她又喝了一口。
「什麼?」德拉科再次感到震驚。雖然他們只相差一歲,但是成年與否就像是一堵牆,將他們隔得更遠,讓他更加想要翻過牆追上她。
他的人生已經徹底進入了一個無序的狀態。他對他景仰的父親有了怨言,他對他一直崇拜的黑魔法不感興趣,他膩煩了他相處多年的朋友們,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想要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干什麼。最可怕的是,他的頭腦被一個泥巴種占據了。即使她從坐下開始就一直對他冷嘲熱諷,他也不願意離開。
他無法把這些煩惱傾訴給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他身邊坐著的這個女巫就是他一切煩惱的具像化。她把他的人生攪得一團糟,可是她什麼都不知道,還無憂無慮地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或許她不是無憂無慮,她快把他剩下的酒喝光了。
「我真的不理解你們為什麼喜歡喝這個。」赫敏還是沒有愛上酒精的味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喝?」
「我也不知道。」赫敏把最後一點酒也倒進了喉嚨。
她很少會說「不知道」。也許她只是想像所謂的成年人一樣借酒消愁。德拉科的酒又澀又苦,不像黃油啤酒一樣可以當成飲料享用,但正是這種苦澀讓飲酒變成了一種自虐,把她從另一種痛苦裡撈了出來。
她游離在所有人之外,沒有人真正地接納她。對於巫師世界來說,她是來自麻瓜世界的闖入者;對於哈利和羅恩來說,她是古板但卻能派上用場的朋友;對於帕瓦蒂和拉文德來說,她是不合群的室友。而對於學校裡其他學生來說,她只是無聊的書呆子,討厭的級長,或者不穿胸罩的婊子。
她此刻非常強烈地感受到孤獨。她甚至沒有一個最好的朋友,哈利和羅恩,帕瓦蒂和拉文德,迪安和西莫,金妮和拉文克勞的盧娜,他們互為彼此最好的朋友,而她的生命裡卻沒有一個這樣的人。就連驕傲自大的德拉科·馬爾福都有忠心耿耿的追隨者,而她總是獨自一人。
她把後腦勺靠在柱子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天空。德拉科不知道能不能問,波特和韋斯萊到底做了什麼把她氣成這樣。他忽然生出一種卑鄙的渴望,他希望她在他面前流淚,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她抱進懷裡。
「找到了。」赫敏忽然說,她抬起手指向天空,「那裡兩顆星星,再加上右上角那顆,再往上,這一片都是天龍座。」
如果忽略她如同回答教授提問時的傲慢語氣,她這樣叫出他的名字,讓他的心髒都不知道該往哪裡安放。他無法預測她的行為邏輯,她上一秒在黯然神傷,下一秒又在天上找星星。
赫敏見他沒反應,像是沒得到應得的稱贊一樣,有點掃興地說:「你的名字不是天龍座嗎,你不好奇天龍座在哪裡嗎?」
德拉科看著她的臉,她的臉頰、鼻子浮起了淡淡的紅暈,眼睛也變得混沌和邪惡,她身上所有鋒利的東西此刻都變得柔軟了。半瓶酒她就醉了?德拉科不想再讓她叫他的名字,這像是無形中打破了什麼東西,讓他非常恐慌。
「我不好奇。」他不再看她。
「那你好奇什麼?」赫敏問道。
德拉科再次看向她,她的眼神真摯而認真,她是真的在提問,而不是頂嘴。為什麼會有人喝醉了是這個樣子?她現在很像隨隨便便就親近任何人的松鼠,他沒想到他能這麼輕易地見到她卸下所有防備的樣子,這簡直是對他良心的考驗。如果他說,我好奇的是你,她會毫無保留地說出關於她的一切嗎?
「我什麼都不好奇。」德拉科看著她說道。
「那你的人生真的很無趣,馬爾福。」赫敏也看著他。
他們很少能這麼長時間地、心平氣和地對視,就像是要記住對方長什麼樣子似的。德拉科觀察著她的臉,連她鼻子上的小痣都收進了眼裡。
「我有很多好奇的事情。」赫敏幸災樂禍地說,「比如那個讓你失戀的人。」
德拉科立刻移開了眼神:「我沒有失戀。」
「你就是因為不誠實才會失戀。」赫敏不滿德拉科的嘴硬,沒好氣地說,「我媽媽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看透了你,她說你是被家長慣壞了的小孩,所以你渾身上下都是臭毛病。你離開家以後本應該吃盡苦頭,可你太幸運了,慣著你的家長位高權重,所以學校裡的人也慣著你。你會失戀我一點都不驚訝,正常人都不會喜歡你。」
德拉科呆愣地看向她,他只不過嘴硬了一句,她怎麼能這麼長篇大論地攻擊他?他被徹底打擊到了,梅林,他在她心裡這麼一無是處嗎?他還以為他對她夠好了呢。
「你為什麼不誠實一點?如果你後悔用黑魔法攻擊我,你就應該說出來讓我知道。如果你覺得傑森·哈裡斯的行為很惡心,你就應該直接去聲討他,而不是反過來侮辱我。如果你擔心我被考邁克欺騙,你就應該直接告訴我,而不是讓我去猜。」赫敏咄咄逼人,她伸出手指頭,像是教鞭,「坦誠相待很重要,你以為所有人都是帕金森嗎?如果你能誠實地對待那個讓你失戀的人,我覺得你也不一定沒有機會。」
德拉科保持著呆愣,他一方面佩服波特和韋斯萊,能在她的高壓下存活如此之久;一方面佩服西奧多,她真的很適合當教師。他要如何告訴她,那個讓他在這裡喝悶酒的人剛剛一次性揭開了他好幾個偽裝,他已經沒有表現的機會了。
赫敏像個耐心很差的教授,好像無法忍受學生沉默超過一秒鐘:「你覺得不對嗎?」
「如果我坦誠相待,我就還有機會?」德拉科問道。
赫敏點了下頭。
她並沒有將他的偽裝全部看透,她還不知道上學期期末他接近她並不是為了復習資料。那是他之前在級長浴室裡不敢面對的問題,現在他好像有了些勇氣。他盯著她的臉,她的卷發被風吹起來,麻瓜香精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
他猛地轉過頭,一下子醒了過來。他在想什麼,他難道打算對一個泥巴種告白嗎?他難道盼望著和泥巴種確定某種關系嗎?他並不喜歡她,他關注她純粹是因為獵奇,他不能把這種獵奇的衝動當成是喜歡。
「我要回去了。」德拉科站起來。
「哦。」赫敏點點頭。她將袍子攏起來,後靠到了柱子上,任憑風繼續吹她的頭發。
「你不回去嗎?」德拉科忍不住問。
「我不想回去。」
德拉科想說點什麼,最終沒說。他拿起掃帚,轉過頭看到赫敏依然坐在柱子前。他還是說了一句:「你會生病。」
赫敏沉默了一下,然後撐著地站了起來。酒精發揮了威力,她的重心沒能很好地轉移到腳上,整個人向前栽去,德拉科趕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來。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赫敏說。
德拉科無語地放開手。赫敏越過他向樓梯走去,她抓住扶手,笨拙地邁下去一步。
「你確定你找得到格蘭芬多的宿舍嗎?」德拉科覺得她的樣子很好笑。
「我不要回格蘭芬多。」赫敏說,「我要去校醫室睡覺。」
德拉科匪夷所思:「波特和韋斯萊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們沒做什麼,他們只是蠢到讓人無法忍受。」赫敏一邊說一邊專心地下樓梯。
德拉科沉默了幾秒,說道:「這裡是頂樓,校醫室在一樓,你要走樓梯走一宿嗎?」
赫敏回過頭:「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德拉科舉起手裡的掃帚。
赫敏:「你在開玩笑,我是去睡覺,不是去自殺,我死也不會用那東西。」
德拉科很想為飛天掃帚的名譽跟她爭辯一下,但他深思熟慮後放棄了。他不可能讓她在這個狀態下獨自飛行,不管她是坐在他懷裡,還是從後面抱住他的腰,都讓他難以承受。在兩個方面難以承受,一方面是他的純血立場,一方面是他的心率。
赫敏繼續扶著扶手向下走了,德拉科仿佛已經看到她因為那些會變換位置的樓梯而摔死的畫面。他嘆著各種意義不明的氣走過去,跟在她身後慢慢下樓梯。
「你也要走下去嗎?」赫敏問。
「風太大了,夜間飛行可能會生病。」德拉科心不在焉地說。
赫敏贊同:「很有可能。」
他們用極慢的速度到了八樓,腳踩上了平地,赫敏的速度終於快了起來。德拉科無比後悔成為她的保鏢,他感覺他們走到天亮都不一定能到校醫室。赫敏點亮了魔杖尖,走廊黑漆漆的,洛麗絲夫人隨時都能從任何角落鑽出來。
他們在漆黑的走廊裡前進,赫敏忽然小聲問:「你有沒有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德拉科:「一個男聲一個女聲,也許是級長巡邏。」
赫敏倒吸一口氣,她收回咒語,拽著德拉科躲進了旁邊的壁龕裡。
德拉科被狹小的空間和掃帚擠到快和她貼上了。「你忘了我們也是——」他還沒有說完,赫敏就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德拉科愣了一下,頭皮都要炸開了。她居然把她的手掌貼在他的嘴唇上,他第一次和她的皮膚相貼,沒有隔著任何衣物。她的手很冷,也很柔軟。觸碰一個泥巴種的皮膚,並有讓他有什麼實質性的反胃衝動,只有他的心髒在瘋狂跳動。
腳步聲越來越大,有一女一男從他們身旁路過,然而來人並不是級長,而是帕瓦蒂和她的新男友。他們很明顯在幽會,也許是知道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裡的氛圍不適合談情說愛,他們戀戀不舍地手拉著手,看樣子並不想那麼快回去。在通往公共休息室的走廊入口,帕瓦蒂被壓在牆壁上親吻。
德拉科的眼睛移動到赫敏臉上,赫敏目不轉睛地看著帕瓦蒂的方向,雖然德拉科只能看清她的眼睛,但是他感覺到她臉紅了,她的手心甚至開始出汗。
如果他把她的手拿下來,再低下頭,他就能夠吻到她,就像那對如膠似漆的情侶一樣。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他太禁不住誘惑了,他只是目睹了別人的親密,就開始幻想去吻一個泥巴種。也許是因為她離他太近了,近到他除了她頭發的香味以外什麼都感知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赫敏才把手從他嘴上拿開。德拉科往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帕瓦蒂和她男朋友已經離開了。
「你接過吻嗎,接吻是什麼感覺?」赫敏忽然問。
德拉科呆滯了一下,在他大腦停止運轉的時候,逞強的本能先啟動了:「當然,很舒服的感覺。」他說得模棱兩可,因為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赫敏小聲自言自語著什麼,像個正在做研究的老學究。
她忽然踮起腳,直愣愣地將嘴唇貼在了他的嘴唇上。德拉科瞪大了眼睛,頭皮又一次炸開了,只愣愣地盯著她蓋下來的眼睫毛。她停留了兩秒,然後放開了他。這很難說是吻,只是兩個緊閉的嘴巴貼在了一起,他們隔著嘴唇感受到了對方硬邦邦的牙齒,沒有任何浪漫的纏繞。德拉科僵在壁龕裡,他沒有辦法立刻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怎麼樣?」赫敏有點緊張地看著他。
德拉科的靈魂還沒有回來,他說不出任何話。難以想像他和女孩的第一個吻居然是這樣發生的,如果這能算是吻的話。
「好像有點奇怪?」她說。
他緊緊盯著她,仿佛還能感受到她的鼻息,還有她的熱氣殘留在臉上的感覺。他迅速低下頭,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然後學著別人的樣子張開嘴,啄吻她的上嘴唇。她學得很快,她也微微張開嘴,小心翼翼地吻他的下唇。他們還沒有用上舌頭,但是他們都感受到了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柔軟和濕潤。這回終於像點樣子了,他們都在享受近距離的廝磨,並且不需要僵硬地等待時間過去,時間自然地在唇齒之間流逝掉了。
他們很默契地結束了這個吻。赫敏抿住了嘴,她沉默地低下頭,不再無畏地盯著他看。德拉科後知後覺地生出一種想要自殺的衝動,他能不能清除她的記憶?這樣的話這件事就可以被他帶進墳墓裡。但更可怕的是,他發現他意猶未盡,他願意吻她第二次。梅林,薩拉查,他的身體和靈魂都不復純潔了。
「走吧。」赫敏重新點亮魔杖,離開了壁龕。
她怎麼能假裝無事發生!德拉科很詫異,也很受傷,仿佛他被侵犯了,雖然是他主動吻了她。他腦袋很亂,僵硬地跟在她後面。他的心跳從他們躲進壁龕以後就沒有平靜過,現在跳得更激烈了,他感到緊張,興奮,甚至還有飢渴。他還想和她做一些更深入的事情,光是想一想他就有種背叛信仰的感覺,他絕對會因此受到懲罰。
赫敏忽然停住,德拉科差點撞在她身上。他們面前是拉文克勞女士設計的折磨人的樓梯,赫敏正在等待樓梯轉到她腳下。很明顯,對於一個半醉的人來說這樓梯的危險系數很高,更何況在夜晚。為了穩住她的身體,他不得不用空閑的手攥著她的胳膊。
赫敏:「你有感受到我的肌肉嗎,我假期裡一直在鍛煉。」
「你能不能看路。」德拉科很無語。
他們到了七樓的平台上,德拉科的額頭都出汗了。畫像們都在睡覺,赫敏出神地看著窗外,又低下頭看了看深不見底的城堡。
「也許你是對的。」她說。
「什麼?」
「我們應該騎掃帚,但你要保證我不會從掃帚上摔下去。」赫敏看向德拉科,她很緊張,在熒光閃爍的映襯下,她的臉色煞白。她看起來是真的很害怕飛行。
德拉科已經被她忽左忽右的態度搞得精疲力盡,但他還是第一時間緊張起來,為他們即將到來的親密接觸。不管她要坐在他懷裡,還是抱住他的腰,他都很擔心他會有生理反應,誠實地。尤其在他們接過吻以後,他的生理反應絕對會落實。
「你會保證我的安全嗎?」赫敏認真地問。
德拉科感覺到他劇烈跳動的心髒好像跳空了一拍,仿佛腳踩在了雲彩上。
「我會的。」他立刻說。
第14章 一個意外
赫敏在校醫室睜開眼睛,她是被龐弗雷夫人叫醒的。太陽早就升起來了,她看著龐弗雷的臉緩了好一陣,才想起自己為什麼在校醫室。
她真希望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龐弗雷夫人在說什麼她完全聽不到了,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全身著火是什麼滋味,不同於被侮辱時的羞憤,而是一種想要殺死自己的羞憤。她可以接受一切,接受飛行,接受不及格,接受撤職,接受沒朋友,但是她不能接受和德拉科·馬爾福在壁龕裡接吻(以及被學校開除)。
「你哪裡不舒服嗎,格蘭傑小姐?」龐弗雷盯著她問道。
她看向龐弗雷,然後又迅速把眼睛移開,仿佛她臉上有德拉科吻過她的痕跡似的。她迅速下床,離開校醫室,路過禮堂她也不敢進去吃早餐,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是銷毀全世界的酒。
不管她多麼想知道接吻的感覺,她也絕不應該飢渴到這個地步。連考邁克吻她的時候她都躲開了,她怎麼能主動親吻德拉科?她一閉上眼睛,就仿佛還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總之,她已經沒有辦法嘲笑德拉科醉酒了,她只能祈禱他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跑進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在入口和哈利撞了個滿懷。
「哦,赫敏,我有話想跟你——」
赫敏完全沒聽到他在說什麼,或者說她的大腦已經混亂到無法接受其他信息。她繞開他向女生宿舍跑去,宿舍裡拉文德和帕瓦蒂正在梳妝打扮,她沒有和她們打招呼,把自己關進了盥洗室。
門外傳來室友們困惑的聲音,但是她們很快自行理通了前因後果——赫敏昨天晚上也許在圖書館待了一宿,剛剛如此匆忙也許是因為月經來了。
赫敏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她臉色蒼白,嘴唇干澀,頭發亂糟糟的,除了明顯的疲憊以外,沒有人能從外表上看出她昨天經歷了什麼。只要她和德拉科都閉緊嘴巴,就不會有人知道她在壁龕裡吻他。不會有人知道她踮起腳,抓住他的校袍,像個白痴一樣去和他嘴唇相貼,她還可以假裝坦然地面對全世界除了德拉科以外的所有人。
但是德拉科回吻了她。她摸著自己的嘴唇,她還記得那個感覺,酒精麻痹了她的視覺記憶,但她的觸覺記憶反而尤為清晰。他的手托在她的耳朵後面,他的嘴唇和鼻息都很溫柔,像是還停留在她臉上一樣,以一種無形的狀態。就如他所說,很舒服,讓她很享受,勾起了她對親密接觸的欲望。
這是最可怕的部分。如果他們的吻很糟糕,她會很快將它忘掉,她的欲望也會消失。可它意外地很美好,成了一個值得回味的東西,像是在鼓勵她去體驗更多。
赫敏把手壓在胸脯上,她不想心跳過快。她承認他的吻很不錯,但是他本人是一個糟糕的接吻對像。一個性格惡劣、自大妄為的純血斯萊特林,他不僅是她的敵人,更是整個族群的敵人,世界上也許不會有比他更糟糕的接吻對像了。
所以誰能回答她,他為什麼要回吻她?她總不能自己跑到他面前去問。
因為他們都喝酒了,赫敏想。酒精會麻痹人的神經,會讓人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些事不是醉酒者的本意,他們只是被酒精操控了。酒是一切的擋箭牌,完美的解釋。赫敏對著鏡子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是她此刻能想到得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她強迫自己專心洗漱,整理頭發,讓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翻頁。今天她的頭發格外難纏,幾乎每一縷都打了結,她不得不用上柔順劑。她的手指穿過卷發,攏到一邊,忽然,另一段記憶清晰地浮現了出來——她的頭發之所以如此蓬亂,是因為她昨天在夜風裡騎了飛天掃帚。
當然不是她一個人,德拉科坐在她身後,還用一只手摟著她的腰。這是她親自指定的,她的兩只手都用來緊緊抓住掃帚,德拉科用一只手充當她的安全帶,她當時稱之為雙重保險。去他的雙重保險,赫敏簡直想罵人。
「格蘭傑,你能不能管一下你的頭發,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們在空中飛行時,德拉科抱怨過她的頭發被風吹得到處亂飛。
「我沒有手。」她閉著眼睛大叫。
於是德拉科把摟住她的那只手松開,手指穿過她的卷發,將她的頭發攏到一邊。從來沒有人這樣碰過她的頭發,頭發曾經是她渾身上下最不滿意的部分第二名(第一名是牙齒),她很少允許別人碰她的頭發,尤其是那些嘲笑過她的人。可昨天晚上她並沒有在意這些,她只因為沒有了「安全帶」而放聲大叫。
被德拉科抱在懷裡飛行同樣是一件非常驚悚的事情。赫敏捂住額頭,她不確定德拉科昨天晚上是否清醒,如果他是清醒的,他怎麼能允許這些事一件接一件地發生?
「赫敏,還好嗎?」帕瓦蒂敲門,「我們要下去吃早餐了。」
「我沒事。」赫敏完全是靠肌肉反應在回答。
「赫敏,你不要太生羅恩的氣。」拉文德說道,「他其實沒有惡意,他只是想幫哈利說話。」
拉文德自從和羅恩在一起以後就仿佛成了他的代理人,天天幫他擦屁股。赫敏煩躁地抬起頭:「你的意思是我在欺負哈利嗎?」
門那邊沒了聲音,過了片刻,拉文德不高興地說:「我沒有這個意思,你沒有必要對我發火。」
她們離開了,赫敏沉默地看著鏡子,她剛剛都沒有意識到她的咄咄逼人。在經歷了昨晚的一切後,她已經顧不上在意球隊的事,但是她現在的狀態很差,幾乎可以因為任何事吵起來。
她的心髒依然跳得很快,也許是因為恐懼。她恐懼這種失控的感覺,仿佛她的人生即將偏離她原定的軌道。
赫敏需要經歷的第一個試煉是魔藥課,一個斯萊特林含量超標的課堂。她破天荒地在上課前的最後一秒鐘走進了教室,厄尼已經幫她留好了位置,她迅速竄到他旁邊。
德拉科在她的左斜上方,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安靜,和他的同桌西奧多一樣,他們身後的布雷斯也並沒有向她投來什麼異樣的目光。
赫敏松了口氣,看來德拉科什麼都沒說。也許是她多慮了,他的嘴會比她更嚴,他連跟她說話都要避開所有人,又怎麼會讓人知道他們在壁龕裡接吻。她努力將精力集中在教授身上,可是她的大腦就像亂糟糟的毛線團一樣無法使用了。雖然冷靜下來想想,她只不過是醉酒後親吻了一個平時關系不太好的男同學,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對方看起來也並沒有打算計較。可她釋懷不了,因為對方是德拉科·馬爾福。他的身份讓這個吻變成了某種禁忌的東西。
「格蘭傑小姐。」斯內普盯上了她,「到目前為止這節課上我一共提到了幾次曼德拉草?」
教室安靜了,即使是沒有走神的學生,也並不知道答案。所有人都看向她,或同情或幸災樂禍。她下意識看向德拉科的方向,他們的眼神在相互接觸後,都默契地避開了。赫敏再次感到恐懼,她現在切實地感受到他們之間有些東西變了,這簡直是災難。
赫敏臉上發熱,說:「我不知道,教授。」
「格蘭芬多扣五分。」斯內普諷刺地說。
赫敏很痛苦,她的人生第一次如此混亂。她的優等生之路難道要亡於這個意外的吻嗎?她做不到假裝失憶,放任自己陷在永無止境的心神不寧中,漫無邊際地揣摩他的意圖。她看向斯萊特林們,她必須趁德拉科落單的時候和他聊聊。雖然她還無法坦然地面對他,但沒有什麼比讓她一團亂麻的大腦恢復工作更重要。
下課後,赫敏故意慢慢收拾東西,她要等待德拉科比她先一步離開教室,這樣她就可以跟蹤他,趁他落單的時候跟他說話。這種事情德拉科也對她做過,她那時候還對此非常鄙視。
「赫敏。」
桌子前忽然蓋上了陰影,她聽到了哈利的聲音。她抬起頭,哈利正站在她面前,看起來是在特地等她下課。她有些訝異,然後想起來他早上好像有事要跟她說。
「我沒在禮堂見到你,你有空嗎?我有話想跟你說。」哈利看著她,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像昨晚那麼差勁了。
赫敏從來沒有拒絕過哈利的正式請求,但此刻她還有別的計劃。她下意識看向了德拉科,後者竟然也正看著他們的方向。他沒有再說什麼「泥巴種女朋友」之類的挑釁話,他有些不高興地盯著他們,赫敏有些不解,他在不高興哈利走進魔藥課教室嗎?
哈利也順著她的目光朝德拉科看了過去。
「這裡簡直成了蛇窩。」哈利說,「這門課居然只有你一個格蘭芬多,他們有欺負你嗎?」
「沒有。」赫敏迅速說。也許哈利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她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弱者。
哈利也盯著德拉科,仿佛在威脅對方不要胡作非為。赫敏感覺到德拉科的眼神變得冷下來,她忽然意識到,她很久沒有見過他用這個眼神看她了。
德拉科收回目光,和他的朋友們一起離開了教室。赫敏注視著他離開,十分泄氣。很好,她不得不重新找個合適的時機去逮他。
「你不覺得馬爾福變得很奇怪嗎?」哈利說,「好像話變少了。」
「是很奇怪。」赫敏心不在焉地收拾好東西,將她的大書包背在了肩膀上。
「我幫你拿?」哈利伸出手。
赫敏終於回過神,她不自在地看向他,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這種互動。她意識到哈利長大了,而他長大成人的標志是他開始覺得女孩需要男孩的照顧,比如她們沒有力氣背書包。
「不用了。」赫敏拒絕了他。
他們走出教室,哈利陪赫敏去禮堂吃早餐。托盤裡已經沒有什麼吃的了,但還好有南瓜汁和面包黃油。
「拉文德說你晚上一宿都沒有回來。」哈利坐在她對面,有點抱歉地看著她。
「我在校醫室睡了一覺。」赫敏埋頭吃東西,挑了個最不重要的事來說。
「赫敏,我覺得其他人都誤解了你的意思……我昨天想了很久,我覺得你也許是對的,金妮比我更適合做找球手。」
赫敏終於抬起頭看向他。
「你知道,金妮飛得很快,視力也很好,而且她是新人,沒有哪個學院的找球手了解她的飛行習慣,我覺得她也許會是……王牌?」哈利說。他用王牌形容金妮,以前這個詞一般被用來形容他。
「……我和你的想法一樣。」赫敏聳聳肩,「但我畢竟不了解魁地奇,我的想法只是參考。」
「我知道,但我覺得應該給金妮一個機會,讓她試試。」哈利也聳聳肩,「而且根據以往的經驗,聽你的應該沒錯。」
赫敏笑起來,她感覺他們之間的氛圍終於松弛了。
「也許羅恩不這麼覺得。」她故意說。
「這是我想跟你商量的第二件事。」哈利很苦惱,「其實羅恩昨天不是想要針對你,他只是想參與,雖然他不是隊員,但是他還是想參與球隊的事務。他和考邁克依然不對付,單方面的。現在球隊的氛圍總是很奇怪,羅恩像是球隊的編外人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處於什麼位置,而我又不可能把他趕走。」
「看來已經影響到了你們的私人關系?」赫敏說。
「非常。」
赫敏撇了撇嘴,所以哈利是因為和羅恩的友誼出了問題,才不得不來找她的嗎?她不想讓自己的陰暗心思自由生長,她擔心這會顯得她心眼很小。
「羅恩不是候補守門員嗎?」
「別提了。」哈利搖頭,「給考邁克做候補,不如殺了他。」
赫敏不知道是第幾次想感慨男孩的自尊心到底有多脆弱了。她想了想,說道:「如果讓他擔任軍師一類的角色呢?他是學院裡最擅長下巫師棋的人。」
哈利拍了下桌子,幾乎立刻就接受了:「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我怎麼沒想到!」
「他會喜歡的。」赫敏說,「能在智力上碾壓考邁克一定會讓他開心,畢竟考邁克有點——」她說到一半停下了,她想說考邁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但這有點不厚道。她雖然對考邁克頗有怨言,但是也不該這麼評價他。
哈利笑出來,他好像完全不驚訝:「我知道,赫敏,你很煩考邁克。」
赫敏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哈利感覺受到了輕視:「我當然知道,他明顯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我還勸過他放棄,但是他堅持認為你喜歡上他只是時間問題。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赫敏,你記得羅米達嗎?我快被她搞瘋了。」
「我也快被考邁克搞瘋了,甚至我和他明確說過我不喜歡他。」
「其實你可以把你的感受告訴我們。」哈利試探地說,「或者如果你覺得你被他騷擾了,你也可以告訴我們,而不是總想著一個人去解決。」
赫敏沉默下來,她發現她確實已經不知不覺養成了獨自處理一切的習慣。但這是因為她天生孤僻嗎?她只是潛意識裡越來越感知到,並沒有人真正地站在她這邊,包括哈利。
哈利左右看了看,然後從袍子裡拿出了什麼東西,迅速地塞進了她的袖子裡。
赫敏愣了一下:「什麼東西?」
「活點地圖。」哈利小聲說,「如果你想躲開考邁克,它會很有用。」
赫敏有些驚訝,她知道活點地圖是哈利的寶貝,這是他父親上學的時候和朋友們一起發明出來的玩意兒。哈利的父親為了在哈利面前保持好學生主席的良好形像,並沒有告訴他地圖的存在,但結果小天狼星在哈利入學第一天就囑咐他,一定要去費爾奇的辦公室把他們的大作拿回來。
現在哈利居然把地圖借給了她。哈利總是這樣,他無數次惹她生氣,也能讓她無數次原諒他。
「嗨,哈利。」
有人叫了哈利的名字,他們都看過去,秋正站在離他們一步遠的地方。哈利立刻緊張起來,他依然覺得他昨天在球場上的表現很丟人。
「我有話想跟你說。」秋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赫敏,「呃,如果你現在方便的話。」
赫敏立刻站起來,將活點地圖攥在袖子裡:「你們聊,我還有課。」
她和秋互相道了別,臨走前她看了一眼哈利,她有種預感,雖然哈利丟掉了金色飛賊,但他要收獲愛情了。
哈利和秋正式在一起了。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這並沒有影響他和羅恩的友情,因為羅恩也正和拉文德打得火熱。在哈利的指導下,金妮開始進行找球手的訓練,並完成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赫敏感覺她變得自信了很多。
有了活點地圖,赫敏好幾次都躲開了考邁克的糾纏。她有些憤懣,明明她是受害者,但卻要她去大費周折。她除了用活點地圖躲避考邁克以外,還用它鎖定德拉科的方位。如果哈利知道她用地圖尋找德拉科,他可能會想把它收回去。赫敏不敢把地圖明目張膽地拿出來看,她一般在盥洗室的隔間裡操作。德拉科的名字並不經常出現在地圖上,赫敏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去逮他。她的心情從忐忑到憤怒,她不去找他,他就不來找她嗎?難道他打算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嗎?他吻了她,這是可以假裝失憶的事情嗎?
終於,三天後,她看到德拉科的名字出現在地下室的走廊,進入了斯內普的辦公室。
斯內普的辦公室離魔藥課教室很近,這是哈利最不喜歡的地方,因為他每周都要來這裡被斯內普一對一輔導魔藥學。赫敏倒是很羨慕他有這種機會。她躡手躡腳地來到辦公室門口,四周靜悄悄的,看來並沒有學生願意主動出沒於斯內普的附近。
忽然,辦公室裡傳來一聲碰撞聲,嚇了赫敏一跳。隨後,又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用咒語擊打了牆壁。赫敏困惑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她猶豫了一下,湊了上去。
「德拉科,為什麼你的黑魔法一點長進都沒有?」斯內普的聲音響起來。
一陣沉默。斯內普又問:「你最近沒有練習嗎?」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斯內普的聲音有些不耐:「你去年求我教你的時候,向我發誓說你會刻苦練習。」
赫敏皺起眉頭,為什麼這些人都能憑借父母的關系,讓教授一對一對他們進行輔導,不管他們想學的是什麼。
「對不起,先生。」德拉科的聲音終於響起來,但是壓得很低,「我不想學習黑魔法了。」
赫敏睜大眼睛,難以想像這是德拉科會說出來的話,他從禁書區借書的得意樣子還歷歷在目呢。辦公室再次陷入沉默,也許斯內普也和她一樣驚訝。
「是因為格蘭傑小姐嗎?」斯內普問。
她的名字忽然被念出來,讓她差點以為自己被抓包了。
「什麼?不是。」德拉科這次回復得很快。
「你不是因為被她的傷勢嚇到了嗎?」
「不,我只是——」德拉科急切地想辯駁什麼,赫敏隔著門也感受到他的焦躁,過了片刻,他的聲音又低下來,「……實戰和練習不一樣,用黑魔法攻擊一個人,和攻擊一棵樹或者一塊石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我不喜歡那種感覺,先生。」
赫敏愣愣地聽著,她雖然隱約感受到他為打傷她的事抱有愧意,但聽他這樣直白地描述出來,還是令她有些驚訝。他放棄黑魔法的原因是他不想傷人,一個非常簡單純粹的原因,也許他的本性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壞。說他被父母慣壞並不嚴謹,他同時還被教壞了。
斯內普沒有回應。
德拉科:「先生,可以請你先不要告訴我父親嗎?」
「我沒興趣卷進父子矛盾。」斯內普不客氣地說,「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不會干涉,我並沒有從你身上看到黑魔法天賦,德拉科。」
德拉科倒是不在意:「那我父親要更加失望了。」
斯內普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相比起來,你因為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而放棄黑魔法的事會更讓盧修斯崩潰。」
這次德拉科沒再說話了,也許是無話可說。赫敏的耳朵還貼在門上,斯內普的語氣仿佛是德拉科為了她做出多麼大的轉變似的。但是德拉科並沒有因為放棄黑魔法而變成一個好人,他還在繼續針對學校裡那些他看不起或者討厭的學生,只是唯獨不針對她了。
聽起來像是他把她當成了某種特別的存在,赫敏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她恍惚了一瞬,心裡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又消失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離開了,德拉科。」
赫敏聽到,立刻從門前閃開。她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德拉科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的眼睛睜大了,嘴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一邊看著她,一邊克制而又謹慎地關好了門。
氣氛很微妙,不知道是因為赫敏聽到了辦公室裡的對話,還是因為他們接過吻。赫敏在來之前醞釀的怒氣都不見了,她又不知道該如何給他定性了。
「馬爾福,你現在有空嗎?」她小聲問道。
她得帶他去找個僻靜的地方,也許是圖書館禁書區,總之不能是一個隨時都有人會路過的走廊,她沒法在這裡和他聊那天晚上的故事。
德拉科用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他抓住她的手臂,拉著她輕車熟路地拐了一個彎,打開了一扇赫敏沒見過的房門。這裡也許離神秘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很近,他對這裡比她熟悉得多。赫敏被他拉進去的時候,腦子裡忽然又閃現出一個記憶片段——那天晚上,是她像這樣拉著他的胳膊,將他拽進了壁龕裡。
德拉科把門關上,赫敏差點以為他要吻她,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想這麼做。但實際上他什麼都沒做,就只是把門關上而已。赫敏注意到他們在一個儲藏室裡,架子上放的都是各種魔藥原料。
德拉科把眼睛落在了一個裝滿了老鼠尾巴的罐子上,像是在等她先開口。
「對不起,馬爾福,那天晚上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赫敏艱難地說,主動去提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真的需要一些勇氣,「謝謝你送我去校醫室。」
德拉科依然盯著那個罐子,沒有說話。他盡量不去看她,免得他又想去吻她。他對她的嘴唇念念不忘,同時懷念她的後背緊貼在他胸膛時的觸感。他摟住她的腰時,他甚至覺得他們是心意相通的。酒精會讓他們短暫地變成兩個沒有身份立場的人,起碼在那一刻她全身心地依賴他,信任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髒被擊中的快感,如同飛到了雲彩上。
「我醒來的時候還發現你施了保溫咒,謝謝。」赫敏第一次感覺到道謝也會是一件這麼費勁事情。
德拉科依然沒有說話,看起來並不是很適應承接她的謝意。也對,他現在可能巴不得讓那天晚上的記憶從他們倆的腦子裡消失,她的道謝只是在提醒他做過一件多麼羞恥的事情。赫敏有些尷尬,她是真心想感謝他的幫助,可他也許後悔幫過她。
她決定進入正題。
「我記得我們在壁龕裡……」赫敏有些不自在,她正在提及那個最嚇人的話題,還好儲藏室裡比較昏暗,他應該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對不起,我喝酒了,我的某些行為不太理智,我是說……那是個意外,那不是我的本意,對不起。」
赫敏好不容易才說完。他們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德拉科一直無意識攥著的手指松開了。清醒後的赫敏永遠不會信任他,如果她心裡有個排序,他得在倒數的位置裡尋找他的名字,她只會因為波特和韋斯萊而開心或難過。他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意外,永遠不會成為她生活裡的一部分。
可是他又真的敢進入她的生活嗎?他要如何解釋,他為什麼吻她?他連說真話都不敢。
「因為酒精。」他終於說話了。
「是的。」
「我也是。」
「什麼?」
「我也喝酒了。」
「哦,是的,我們都喝酒了。」她如釋重負地說,人類的所有錯誤都可以推給酒,不管是她吻了他,還是他吻了她,都是一種同屬性的意外。他們的關系不會因為這個吻產生任何奇怪的變化。
「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赫敏覺得空氣有些讓人窒息,「我先走了。」
她匆忙地從他身邊離開了。
第15章 女朋友
進入十二月,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聖誕節前必須結束單身的任務,與赫敏同級的格蘭芬多都戀愛了,除了她和納威。考邁克依然熱衷於給她拋媚眼,拋開好壞不說,在持之以恆這方面她真想給他頒獎。不過好在他不再窮追不舍,那種近乎迷戀的眼神消失了,他好像急於在新年到來之前找到一個女朋友,赫敏看到他已經開始和其他女孩約會了。
拉文德現在管羅恩叫羅羅,這是赫敏最受不了的地方。她每次目睹他們膩在一起的樣子,都會短暫地對戀愛失去興趣。而當她翻開帕瓦蒂借給她的小說時,又會重啟對戀愛的幻想。那些小說真是見鬼的狗血、低俗、好看。承認那些小說好看,對她來說是一件羞恥的事。她覺得那些東西是毒品,因為它們的價值觀根本不對。就好像一個男人只要長得帥,有權有勢,或者有體面的工作,他就可以做一些粗暴的事情。他可以強吻她,可以強迫她和自己同居,還強行把她帶上他的掃帚!而作者竟然覺得這是他愛她的表現。
赫敏將小說還給帕瓦蒂,失望地說:「我最不喜歡的是結局,這個女主角一直拼命學習,最後還是通過和男主角結婚來改變命運。」
「不然你以為帕金森為什麼粘著馬爾福?」拉文德不屑地說,「我懷疑『和馬爾福結婚』已經寫進了她的家訓裡。」
赫敏咳嗽了一下,她現在對「馬爾福」有些過敏。她的初吻和小說裡描寫得一模一樣,也是在宵禁後的壁龕裡,背著他們各自的朋友。但是吻完以後她做了什麼?她好像直接走掉了,真沒氣氛。
如果在儲物室裡,他直接強吻她呢?好吧,就像小說裡寫的,她開始幻想被人強吻了。她不理解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幻想,按理說她很討厭他,她應該生理上排斥和他的任何親密接觸,可她竟然沒有。也許是因為他放棄了黑魔法,讓她覺得他沒有那麼壞;或者只是因為那個壁龕裡的吻,它太美好了,從而喚醒了她一直壓抑的某種欲望。
聖誕節後年滿十七歲的學生都將有資格報名學習幻影移形術,雖然這是個實踐性課程,但是赫敏還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理論知識上。她像往常一樣抱著書走進圖書館,一眼就看到金妮正和迪安並排坐在一起,金妮前幾天終於接受了迪安的追求,他們正在交往。赫敏繼續往裡走,看到秋正坐在窗邊的位置上——她經常坐的位置上。秋也看到了她,她朝她招手,赫敏只好走過去。
她們並沒有特別熟,唯一的聯系就是哈利。赫敏看到秋面前的桌上放著很多復習資料,看起來是在准備N.E.W.s.。
「你要考的科目這麼多嗎?」赫敏有些驚訝。
「我全都報了,為了就業。」秋說道,「你的就業意向是什麼,赫敏?」
「治療師。」
「哦,哈利想做傲羅,希望未來你不會經常在聖芒戈看到他。」
這本來是個笑話,但赫敏莫名覺得秋的語氣有些幽怨。她提到哈利的時候,口氣裡並沒有流露出什麼甜蜜。
「哈利呢?」赫敏問。
「球隊訓教。」秋抱怨道,「他們都一樣,自己的事情永遠比什麼都重要。他們追求你的時候圍著你轉,你和他們在一起後,就要圍著他們轉。」
赫敏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還沒談過任何戀愛,追求她的人只有考邁克一個。但換算進她和哈利、羅恩的友情裡,赫敏對秋的感受並不陌生。
「你說的他們,是指塞德裡克·迪戈裡?」
秋看向她:「他很好,但他對所有人都很好,而且永遠把你排在他追求的那些大義後面。」
赫敏有些驚訝,塞德裡克和秋一度是學校裡的模範情侶:「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們是戀愛關系的範本。」
「他很完美,但是不適合在一起。」秋有些悵然若失,「哈利和他不一樣,哈利有趣得多,他一開始追求我的時候,我很快就動心了,但這很對不起塞德裡克,所以我故意對哈利很冷淡。」
赫敏笑了出來:「那個時候哈利很傷心。」
秋也笑了兩聲,然後又停下來:「但是他們本質都一樣。」
赫敏感覺到哈利和秋的感情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是她不好問什麼。哈利苦苦單戀了秋一年多,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居然不幸福嗎?
「對了,赫敏。」秋忽然換了話題,「我之前在禮堂看到哈利偷偷往你袖子裡塞了什麼東西,他給了你什麼?」
赫敏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秋說的應該是哈利塞給她活點地圖那次。這已經是上個月的事情了,秋居然記了這麼久。
活點地圖的存在只有她、哈利、羅恩三個人知道,這是和隱形衣並列的、哈利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她沒法自作主張地把這個秘密說出去。赫敏頓了一下,只得說道:「是我借給他的論文。」
秋將信將疑,她們結束了對話,干著自己的事。赫敏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地不自在,她們中間夾著一個哈利,雖然她和哈利之間什麼都沒有,但秋好像不這麼覺得。這很奇怪,秋看起來對哈利頗有怨言,但同時又分外在意他和其他女孩的關系。
忽然,遠處傳來砰得一聲巨響。所有人都看過去,只見潘西·帕金森正快步往圖書館外面走去,她沿途撞倒了椅子,但連頭都不轉一下,仿佛世界末日要到了。達芙妮跟在她身後,小步跑才能追上她。
「她怎麼了?」赫敏驚訝。
「可能是馬爾福出了什麼事吧。」秋心不在焉地說。
赫敏愣了幾秒,德拉科出事了,她竟然也稍微擔心了一下。但她很快把這種擔心壓了下去,不管他出了什麼事,他「無所不能」的父母都能幫他擺平。如果連他的父母、院長都處理不了的事,她擔心也沒什麼用。
晚上,赫敏在宿舍裡知道了潘西為什麼會擺出那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她正在穿校袍,准備去巡邏,帕瓦蒂忽然衝了進來。她的消息永遠是最靈通的,她攔住她,非讓她聽完她的八卦再走。
「大新聞,你們絕對猜不到發生了什麼!」
「N.E.W.T.取消了?」赫敏問。
「比那個精彩多了。」帕瓦蒂說,「馬爾福和漢娜在一起了!你們敢信?帕金森都哭進校醫室了!」
赫敏和拉文德都愣愣地看著她。
「漢娜?」拉文德率先開口,「你是說赫奇帕奇的漢娜·艾博?」
「不然還有哪個漢娜?」
「見鬼!」拉文德尖叫起來,「這怎麼可能?斯萊特林不是最看不起赫奇帕奇了嗎!」
帕瓦蒂:「所以才是大新聞,就像小說裡寫的一樣!」
赫敏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德拉科和漢娜的組合確實很有衝擊,她想像不到德拉科喜歡上某個人的樣子,尤其是喜歡上像漢娜這樣的女孩。漢娜是個單純、正直的赫奇帕奇,她喜歡草藥學和烘培,討厭黑魔法和種族主義者。這麼說來,漢娜喜歡上德拉科更不可思議,他難道是脅迫她和他在一起?
忽然,赫敏想起了一個被她遺漏的記憶——德拉科失戀了。有個人讓他在慶功宴的晚上一個人跑出來喝悶酒,是一個他得不到的人。她還給他出了主意,勸他對那個人坦誠相待。所以他改變了他自己,對漢娜坦誠相待,漢娜最終接受了他?
「赫敏?」帕瓦蒂的呼喚讓她回過神。
「什麼?」
「你都不驚訝嗎?」
「……也許馬爾福能因此變得正常點。」赫敏向外走去,「我去巡邏了。」
另一個排在今天夜巡的六年級級長是哈利,但由於魁地奇訓練,他無法到場。成為隊長以後,請假對於哈利來說不是什麼稀罕事,赫敏已經習慣一個人巡邏了。
德拉科是怎麼喜歡上漢娜的?赫敏邊走邊思考著這個問題。他們看起來毫無交集,漢娜也不像他會喜歡的類型,但如果他會被漢娜那樣的女孩吸引,那她又不得不對他重新「評估」。
這非常值得重新評估。他的本性沒那麼壞,不然他不會被善良的人吸引;他不是個盲從的人,不然他不會和一個大部分斯萊特林都看不起的人在一起。也許他放棄黑魔法也並不是因為不想傷人,他只是想迎合漢娜的喜好。
所以,他之所以會回吻她,是因為在酒精的作用下把她當成了漢娜?她們身型相似,漢娜拒絕了他的愛意,於是他在那天晚上將這些無處可去的情感給了她,不管是吻她,帶她飛行,還是給她施保溫咒。所以她去找他道謝的時候,他才會是那個悔不當初的態度。看在梅林的份上,真是一切都說通了。
她下意識用魔杖照亮她路過的一個個壁龕。她不能再想起那個吻了,這像是在意淫別人的男朋友,連帶著她對儲物室的幻想都變得很自作多情。她在精神上可以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可是她的肉體不行,他們倒是幸福地在一起了,卻給她留下了一個爛攤子。她已經對親密接觸有了欲望,她越來越希望被親吻,被撫摸。她感覺自己變得很飢渴,難道是因為周圍人都在戀愛嗎?
忽然,她看到走廊旁的陽台上站著一個高高的人影。她嚇了一跳,就好像腦子裡的意淫被人撞破了似的。她有一瞬間猜想那是不是德拉科,他們太經常在晚上碰面了,但同時她又很確信不是,她現在已經能識別他的身型。她正要扣分,那個人就轉過頭來。
「納威?」赫敏吃驚地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納威很少會做出給學院扣分的行為。他有些吞吞吐吐,表情十分哀怨。但是他很快就道歉了,保證自己馬上就回去。
「你怎麼了?」赫敏攔住他,以為他又被欺負了,「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
「我沒事,我只是出來透透氣。」納威悶悶不樂地說。
好吧,連納威都有心事了,現在果然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季節。赫敏嘆了口氣:「如果有心事可以找朋友傾訴,憋在心裡會更難受。」
她羨慕納威有很多無話不談的朋友,她自己的心事卻沒辦法跟任何人說。
聽到「朋友」,納威的表情更抑郁了:「他們現在都很忙……你知道,晚上經常不待在宿舍裡。」
赫敏沉默了,難道納威的心事是,他是宿舍裡唯一沒有女朋友的人?太巧了,他面前正站著一個全宿舍唯一沒有男朋友的人。
「呃,其實我覺得這不能證明什麼,但如果你很憂愁這個,你可以試著主動一些?比如約你喜歡的女孩出去。」
然而她發現她說完這句話,納威的神情已經可以用陰郁形容了。
「我已經沒有機會了。」納威說。
「什麼意思?」
「我喜歡的人,和我討厭的人在一起了。」納威很想哭。
赫敏和他四目相望,過了幾秒她開始頭大:「梅林,你說的該不會是……漢娜?」
納威撐著欄杆,把額頭埋進手心裡。他們沉默地站在露台吹風,顯得十分蕭瑟。原來德拉科戀情的受害者不止她和潘西,還有納威。赫敏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他喜歡的人愛上了一個經常欺負他的混蛋,這和單純的失戀還不一樣,這簡直讓人懷疑人生。
「……也許發生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赫敏試圖安慰納威,「萬一她並沒有喜歡他,而只是不得已?」
納威搖搖頭:「她主動告訴我了,她是真的喜歡他。所以我才想不通,這怎麼可能,她怎麼會喜歡馬爾福那種人?」
納威沒見過德拉科體貼的那一面。如果那天晚上德拉科對待她的方式,就是他對待漢娜的方式,那也許漢娜的動搖就沒有那麼不合情理。他沒有做出什麼感天動地的舉動,但因為他曾經對她太惡劣,所以這些正常的行為就顯得很特別。
「她說她知道馬爾福有很多問題,但他對她不一樣,他有好的一面。」納威很失落,「她就像是被洗腦了,她甚至覺得,她可以讓馬爾福變得越來越好。我真的不理解。」
赫敏:「……也許他真的做了什麼事讓她很感動——」
納威打斷她:「感動?他只是在夜巡的時候陪她去了那些她一個人不敢去巡邏的地方,這種事誰都可以做到吧!」
赫敏沉默下來。一個殘酷的事實是——因為德拉科劣跡斑斑,所以他任何不帶惡意的行為都會被當成閃光點去無限放大,甚至會讓人有一種「他對我不太一樣」的錯覺。這對納威這種老好人來說很殘酷,對漢娜也同樣殘酷。但還好德拉科喜歡她。他願意為她做出那麼多的改變,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漢娜的選擇,但她應該會幸福的。
赫敏忽然有點羨慕,考邁克對她窮追不舍,極盡殷勤,但是他從來沒有為她做出過任何改變。她無數次的拒絕他,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為什麼偏偏是馬爾福。」納威的情緒又降了下來。
赫敏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得說:「……我覺得馬爾福這學期確實變了一些。如果他是為了漢娜而改變的,這說明他很喜歡她。」
納威一臉懷疑地看著她,他可能想質疑她,但是他又覺得自己怎麼能質疑赫敏·格蘭傑。
德拉科不知道該如何平復潘西的心情,以此來換取一個沒有噪音的生活環境。她經歷了大哭,暴怒,抑郁之後,迎來了發瘋。她堅信漢娜一定對他使用了愛情魔藥,她甚至當著教授的面,在課堂上打了漢娜一耳光。潘西受到了處罰,漢娜哭得很傷心,還得他去哄。達芙妮看到潘西受罰,而他去安慰漢娜的畫面後,氣得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
布雷斯也不能理解。「你喜歡她什麼?」他每天都要問他一遍。西奧多更過分一些,他的評價是,德拉科向來眼光很差。
漢娜很可憐,她因為他遭到了這麼多惡意的詆毀,但是她自己並不知道,她還陶醉在「勇敢去愛」的自我實現中。然而德拉科並沒有那麼喜歡她,他願意跟她在一起,是因為她會仰著頭問他:「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她很瘦小,弱不禁風,她依賴他,希望他保護她,他的自尊心被她捧到了無限高。他喜歡這種被依賴的感覺,她的弱小激發了他的保護欲,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許這就是心動的感覺,雖然他的心跳不像和格蘭傑在一起時那麼強烈,但也讓他覺得很不錯。他想要擺脫格蘭傑,他不能繼續被她牽著鼻子走,放任自己的人生被她擾亂。既然他永遠都不可能對她坦誠相待,就沒必要為了一段注定得不到回應的情感把自己搭進去。
但拋開這些,他和漢娜·艾博完全不是一類人。她喜歡動物,喜歡植物,喜歡烘焙,並且興致勃勃地希望他也能愛她所愛。這簡直太赫奇帕奇了,雖然德拉科想要通過交往一個赫奇帕奇女朋友來實現他對叛逆的某種向往,但是他對赫奇帕奇本身依然不屑一顧。
漢娜在他懷裡哭的時候,他一只手就能抱住她。這就是愛情的本質嗎?找一個全身心依賴你、仰慕你的人,即使你在別人那裡什麼都不是,但是在她面前卻永遠是英雄。
德拉科感慨地想到,格蘭傑恐怕一輩子都體會不到被愛的滋味了。她什麼都做得很好,不需要靠示弱換取什麼,沒有人能在她那裡當英雄,她是個讓人掃興的人。只有考邁克這樣頭腦簡單的傻瓜才會不知天高地厚地追求她,無知者無畏。
如他所願,他想遠離格蘭傑,格蘭傑也有意地避開了他,她甚至對他的戀情都沒有任何的好奇。這讓他莫名不爽,他仍然渴望她的關注,戀愛並沒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即使她什麼都不做,他仍然單方面地關注她。
她仍然是一個人,一個大書包,在學校的各個教室裡出沒。她會像他一樣對他們的吻念念不忘嗎?她渴望被愛,可她又從不表露出對任何人的興趣,她到底渴望得到誰的愛呢?
該不會是該死的波特?德拉科隔著禮堂的長桌盯著赫敏的背影,她正在吃早餐,哈利坐在她對面,他的手從她的袖子裡拿走了什麼東西。秋也在這個時候走進了禮堂,他倆迅速收回手,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德拉科簡直要把手裡的勺子捏碎。波特果然是個一邊和秋·張約會,一邊釣著格蘭傑的垃圾。她們兩個都沒有腦子嗎?格蘭傑到底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給他做備用女友?她難道不知道他純粹是在利用她嗎?或者她知道,但是她認為只要她付出足夠多的時間與真心,波特遲早有一天會看到她。
見鬼的,這聽起來很像潘西。如果格蘭傑的心理和潘西一樣,那波特的所作所為不就和他一樣了嗎?他知道潘西在想什麼,但是他不會打破她的所有幻想,他還要仗著她對他的喜歡支使她做事。然而他現在已經自食惡果,他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後,潘西每天都在發瘋。
「德拉科,不要這樣。」漢娜說。她看到他一臉不爽地瞪著格蘭芬多,以為他又要惹是生非。
德拉科的心情更差了。漢娜總是想要引導他,改變他,他不理解她這種責任感是從哪來的。他已經被他父親管束了十多年了,他不想再讓他的生活裡多一個盧修斯。
「我又怎麼了嗎?」他語氣很不好。
漢娜也不高興了:「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的態度怎麼了?」德拉科問,「你說不要這樣是指哪樣?我剛剛做了什麼嗎?」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制造矛盾,如果是我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但你有必要對我用這個態度說話嗎?」
「我的態度怎麼了,我連提問都不行?」
「我有說你不可以提問嗎?」漢娜的眼眶紅起來,「我惹你了嗎?你今天怎麼了?」
又是這樣,德拉科收回目光。當她在他面前哭泣時,就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嚨——作為一個強者,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可以給弱者放放水,比如吵架時隨她去。
「我錯了,別哭了。」他說。
漢娜的情緒並沒有緩解,她將勺子扔在桌上,快步離開了禮堂。
德拉科沒有追上去,根據他的經驗,女孩們的怒火可以靠她們自己消化,潘西就是這樣,只是她這次消化的時間比較長。
「你不追上去看看嗎,馬爾福?」哈利和秋吃完早餐從他面前經過,哈利諷刺地丟給他一句,看來是聽見了他們的爭吵。
「管好你自己吧,波特。」德拉科冷冷地說。他發誓他一旦有機會一定要讓這個腳踏兩條船的混蛋遭到報應。
他們離開後,德拉科發現對面的赫敏也正在盯著他。她的眼神中包含著一種離奇的憤怒,讓德拉科如同條件反射一樣,迅速反思自己最近又哪裡做錯了。她和他目光相接後,很沒好氣地轉過臉,背上包離開了。
德拉科感受到那種久違的忐忑,因為惹毛了格蘭傑而產生的忐忑。格蘭傑是個例外,他不敢輕視她的任何情緒。她的怒火會非常簡單直接地燒到他面前,她對他沒有任何的寬容,除非他低頭認錯,否則她永遠都不會跟他說話。
德拉科覺得很不公平,她不能把她對其他人的寬容分給他一點嗎?他覺得自己被她精神控制了。他強壓下心裡的忐忑,繼續吃早餐。如果她不想和他說話,那正合他意,他才是那個巴不得擺脫她的人。
「聽說你把那個赫奇帕奇甩了?」西奧多坐在德拉科對面的椅子上,他們中間擺著一盤巫師棋,他吃掉了德拉科的皇後,譏諷地評價道,「明智的選擇,潘西終於不在公共休息室裡咆哮了。」
「只是吵架。」德拉科心不在焉地說。
他現在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上面。上午的算數占蔔課上,赫敏就如他所想的一樣,她何止是不和他說話,她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他只能隔著一段距離盯著她的後腦勺。他的理智約束他,沒必要這麼在乎格蘭傑的情緒,可是他的心完全不遵從。
眼看著西奧多要將軍了,他也沒有一點救場的興致。
「你又不喜歡她。」西奧多說,「還是說你現在的興趣是救濟平民?」
「誰說我不喜歡她?」德拉科直接將國王放倒,主動認輸。他後靠到椅子上,公共休息室的窗戶外面游過一條大章魚,他開始看著湖底發呆。
「你最近怎麼了,德拉科?」西奧多問。
德拉科有意無意地看向他:「什麼怎麼了,我哪裡變得很奇怪嗎?」
「你變得優柔寡斷,膽小怕事。」西奧多把棋子一個個歸位,「你應該照照鏡子,你現在就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哈巴狗。」
德拉科被西奧多氣得青筋直跳。他居然說他是哈巴狗,但他更憤怒的是,他自己居然下意識把「主人」對應上了格蘭傑。他和格蘭傑從儲物室分別後,就再也沒有產生任何交集,或者說,是格蘭傑在避免跟他有任何交集,他被拋棄了,徹底地。
他冷笑道:「我第一次知道你恨我恨到希望我給赫奇帕奇當狗。」
「我可不信那個赫奇帕奇是你的『主人』。」西奧多看著他說。
他們對視時,德拉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們之間常有的那種揣摩和算計。他們從小就學會了該如何保持一種友好並敵對的關系,德拉科從西奧多看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在這場從小到大的角逐中,他已經被對方判定為了失敗者。
西奧多忽然突兀地問道:「你還記得潘西·帕金森開始追求你的時候,你是怎麼評價的嗎?」
德拉科沉默了幾秒,回答道:「聰明的人不會讓自己墜入愛河。」
德拉科說完,移動了他的棋子,率先走出了第一步。不管西奧多的思考過程是什麼,他已經判定他墜入了愛河,並且對像不是漢娜·艾博。真是有夠糟糕的。他沒有對任何人墜入愛河,他只是對格蘭傑有一些興趣,離愛上她還差得很遠。
忽然,公共休息室的門被推開,斯內普陰沉著臉走進來,把低年級的學生都嚇了一跳。德拉科感受到斯內普的眼睛朝他看了過來,他站起身,三兩步走到院長面前。其他學生安靜下來,仿佛德拉科是這裡的領袖,有資格代表他們所有人。這是德拉科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的權力,如果他愛上了格蘭傑,這一切都將失去。
斯內普不悅地看著他:「馬爾福先生,赫奇帕奇學院的艾博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是的。」
斯內普冷笑:「看來她會和帕金森小姐在中庭打起來確實有你一份功勞。」
德拉科擰起眉毛:「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教授。」
「你現在知道了。不幸的是,格蘭傑小姐在阻止她們的過程中被誤傷了。雖然她的傷勢沒有大礙,但是她認為你應該在這起事件中負全責。」
德拉科愣愣地看著斯內普,仿佛對方說的是如尼文。
「馬爾福先生,把校袍穿上,跟我出來。」斯內普說完轉身離開了公共休息室。
德拉科愣在原地,布雷斯從外面進來,他快步走到德拉科身邊,說道:「德拉科,你一定猜不到格蘭傑受了什麼傷。」
德拉科疑惑地看向他。
「潘西讓她的門牙一直長到胸口。」
第16章 牙齒和手
赫敏曠了一節魔咒課,用來恢復她被施了咒的門牙。潘西一定把這個咒語練習了很多次,她念咒的時候就好像已經等這一天等了很久——讓漢娜變成一個牙齒無限拉長的小醜,只是這個咒語誤打誤撞地給了赫敏。
她們打起來的原因十分無聊,德拉科和漢娜在禮堂的口角讓潘西堅信他不愛她,而漢娜正在氣頭上,她就如同領地被侵犯的老虎,對潘西的冷嘲熱諷零容忍。所有人都在看熱鬧,大家把這視為一種外人不該參與的鬧劇,即使她們已經互相拉扯住對方的頭發,也沒有人上去勸架。
赫敏是唯一站出來維持紀律的級長。她剛結束算數占蔔課,一下到一層,就看見人群中扭打在一起的潘西和漢娜。她擠進去制止,雖然她們都沒有聽她的,並且在拉架時她還被潘西的咒語誤傷了,但有她挑頭以後,人群中終於有幾個學生上前將兩個暴怒的女孩分開了。
赫敏的牙齒飛快地拉長,她用手擋住也無濟於事,門牙一直長到了胸口。潘西被拉開,她憤怒地叫罵著,但看到赫敏的樣子以後,她被逗笑了,赫敏簡直想掐死她。很幸運,她的牙成為了圍觀人群的第二個笑料,她迅速站起來,在哭出來之前跑去了校醫室。
還好龐弗雷夫人的藥水成效顯著,她沒有在這個窘迫的狀態裡待很久。她後悔站出來多管閑事,可那是漢娜•艾博,一個誠實善良盡職盡責的赫奇帕奇級長,現在為了一個完全不尊重她的男人和潘西•帕金森愚蠢地扭打在一起,這簡直讓人忍無可忍。
「好了。」龐弗雷夫人將鏡子舉在赫敏面前。赫敏觀察著她的牙齒,她的門牙不光恢復了,而且還比從前小了一圈。她試著笑了一下,她的笑容變了,從前的那種鈍感消失了,現在就算她毫無顧忌地大笑,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牙齒。
她的牙醫父母看了也得承認,這是一個完美的牙齒整形手術。
「還需要再調整嗎,格蘭傑小姐?」龐弗雷問道。
「不用了,謝謝您,夫人。」赫敏立刻說,生怕她完美的牙齒會消失似的。
龐弗雷收起了一堆瓶瓶罐罐,然後喂赫敏喝下了一瓶鎮定劑。赫敏本來還為損失一節魔咒課而懊悔,但現在她擁有了完美的牙齒,那股怨氣已經被衝散了。她很快睡了過去,當她自然蘇醒時,陽光已經變成了橘紅色,時間接近黃昏。她看到有一個人坐在她的病床邊,她以為是哈利或者羅恩,但是他們向來不太能這麼安靜。
當她看清他淺色的腦袋後,立刻坐了起來:「馬爾福?」
德拉科轉過頭,他沒有說話,而是觀察著她的臉。她敢相信她現在看起來一定十分紅潤健康,反而是他面色疲憊,像是經歷了什麼磨難。她覺得有點似曾相識,她去年被他打傷時,他也是頂著這麼一張疲倦的臉,心不甘情不願地來校醫室給她送藥。這次又是誰派他來的?
但是她潛意識裡的判斷卻截然相反——他只是來探望她的,沒有不得已,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他只是來關心一下她的牙齒。這很詭異,他不去處理他一團糟的感情問題,卻跑到這裡來關心她的牙。她發現自己就像漢娜一樣,對他偶爾流露出來的「體貼」十分在意。
但這根本就是一廂情願的幻想。德拉科和漢娜在禮堂裡的爭吵聲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耳畔。男人都一樣,在一起了就不會珍惜,他根本不在乎漢娜的情緒,即使她生氣了,他也只知道敷衍了事。她之前在納威面前信誓旦旦的樣子像個白痴。她生潘西的氣,但更生德拉科的氣,是他自私自利,不負責任,將潘西和漢娜推到了這個境地。
赫敏的聲音刻薄起來:「你在這裡做什麼?沒看到我牙齒變長的樣子很失望嗎?」
「我擔心你的牙齒如果不能及時恢復,我會被你殺死。」德拉科沒好氣地說。
「那你應該謝謝龐弗雷夫人,她讓你逃過一劫。」赫敏頤指氣使地說,德拉科覺得她比教授還像教授,果然她開始發號施令了,「你有向漢娜道歉嗎?」
德拉科沉默了一瞬:「我差點又挨了一巴掌,但還好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暴力。」
赫敏愣了愣,聽到他差點被打,她的神情好像終於松動了一些,真是冷酷無情的女人。
她想像不到他剛才經歷了什麼。他在斯普勞特教授的辦公室為這些鬧劇付出了代價,兩個女孩各執一詞,並沒能在辦公室達成和解。為此,他回答了好幾個愚蠢的問題,包括他是否為了潘西而背叛了漢娜,或者是否為了漢娜而背叛了潘西,或者他和漢娜的戀愛關系是否另有目的。當他被這些問題包圍時,他很後悔他小看了「女朋友」。
他全部否定以後,斯內普冷冷地問他:「所以你是因為喜歡艾博小姐,才和她在一起的?」
他回答這個問題時頓住了,明明說「是」就好了,但他竟然沒能第一時間把這個簡單的詞說出來。當他姍姍來遲地給出肯定答復後,潘西早就已經掛出勝利的笑容了——她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德拉科並不喜歡漢娜。雖然赫敏向教授們傳達,德拉科要為這起事件負全責,但他最終並沒有得到任何實質性的懲罰。唯一受罰的人是潘西,但她一點都不在意。
離開辦公室後,漢娜把他叫住了。她抬起手想要打他,但最終沒有。她哭著說他根本不喜歡她,像是期待他能反駁一樣。然而他身心俱疲,他並不想再用謊言去換取她的依賴,滿足他的自尊心。他說他很抱歉,於是她決絕地把他甩了。
他沒有去上課,直接去了校醫室。他很肯定赫敏已經把這些爛賬全算在了他頭上,他想確認一下她會不會報復他,或者會不會要求教授們懲罰他。
好吧,也許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他只是擔心她的傷勢。
赫敏憤憤地說:「真遺憾,她應該打下去才對。」
德拉科無語地翻了翻眼睛。果然她只有陷入沉睡時,才不會在他面前張牙舞爪。他們的關系就像一條繃得很緊的細線,永遠在斷裂的邊緣。他以為他在被她潑了無數次冷水以後遲早會心灰意冷,他以為漢娜會轉移他的注意力,但這些都沒有發生。格蘭傑只是瞪了他一眼,他就像哈巴狗一樣回到她身邊了。
赫敏繼續道:「你之前為了她一個人在天文塔喝悶酒,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如果不是你一邊釣著帕金森,一邊對漢娜不冷不熱,她們兩個根本不會打起來。」
德拉科瞪大眼睛:「誰說我是為了她在天文塔喝悶酒?」
「你忘了你那天晚上——」赫敏打斷他,卻因為尷尬而沒辦法把話說完。他吻了她,體貼地送她去校醫室,全因為他對另一個人愛而不得,糟糕到她都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的感受。
德拉科當然不會忘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他看到赫敏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心也劇烈跳動起來。
「和她沒關系,我當時在那裡是因為……」
他的喉嚨像是忽然失聲了一樣,赫敏不明所以地注視著他。又來了,那種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成敗在此一刻的感覺。
「……因為我不想繼續學習黑魔法了。」他最終說道。
赫敏有些意外聽到這個答案。
「你不是在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外面都聽到了嗎?」德拉科故作不快地說,「我父親如果得知我放棄黑魔法會殺了我,我可是冒著很大風險做決定的。」
「哦,我還以為——」赫敏有點困惑,所以他真的是因為打傷了她,才選擇放棄黑魔法的?她感覺腦子裡某塊地方開始混亂起來,那些與漢娜有關的推論忽然都不成立了。她遲疑地問道:「那你和漢娜?」
「她說她想要在新年之前找一個男朋友。」德拉科這次很誠實,「我也想在新年前找一個女朋友,我們在巡邏時相處得還不錯,所以……但我們現在已經分手了。」
赫敏驚訝:「你們分手了?」
「是的,她說……」德拉科忽然意識到他在聖誕前夕被人甩了,而且是被一個赫奇帕奇,這聽起來非常丟臉,於是他言簡意賅地說,「是的,分手了。」
他們無言地對視著。
事態的進展速度比赫敏想像中快,漢娜終於從一段錯誤的感情裡抽身了,這是一個好消息,可赫敏心裡的躁郁卻並沒有消失。
德拉科的形像又變成了一團濃霧。他有時候展現好的一面,有時候展現壞的一面,漢娜就這樣上了當,她認為他可以變得越來越好,但她的結局卻是被他傷害。赫敏害怕自己也已經掉進了同樣的陷阱,因為他偶爾的體貼,因為他溫柔的吻,因為他不再羞辱她,她對他的判斷不再客觀了,她對他抱有錯誤的期待,甚至還在朋友面前為他說話。然而事實證明,納威是對的。
她開始感到疲憊,他們既算不上朋友,又算不上敵人,他們偶爾會相互關心,但更多的時候在相互懷疑。她就像在禁林裡和他一起冒險,每往前走一步都瞻前顧後,小心翼翼,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把後背交給他。
赫敏看著他,終於問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德拉科愣了一下。
「你讓我很混亂。」赫敏不再看他,「你有時候像個混蛋,有時候不像。就算我嘗試著和你友好相處,心裡也還是在擔心你會不會傷害我,或者傷害我的朋友……我一直在試著去相信你,但是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對的。」
她想相信他,德拉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即使她對他有一千萬個顧慮,她也在試著去相信他。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又不爭氣地興奮起來,格蘭傑只是說他有時候不像個混蛋,他就跟得了冠軍似的。
赫敏的手放在病床上,離他的手只有幾英寸,他很想觸碰她。
看在梅林的份上,她真是具備了一切他討厭的特質,她自以為是,多管閑事,理想主義,這其中重中之重的——她是個泥巴種。但是他吻了一個泥巴種,並且還想吻她第二次。他麻木地想像著,這個行為有多麼瘋狂,他的親人朋友們會如何唾棄他,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很想吻她。
沒有人說話。赫敏收回了目光,她的期待又一次落空了。每當她真誠地把自己的內心暴露給他看時,他總是狡猾地躲開。
「如果我說可以,你真的會相信我嗎?」他忽然開口。
赫敏愣了一下,她抬起頭看向他,她試圖尋找他神情中有任何戲謔的成分,但是沒有。過了兩秒,她像是醒過來一樣,說道:「我會的。」
氣氛變得奇怪起來。赫敏注意到他們的手在床單上挨得很近,她有點緊張,不知道該不該把手挪開。這沒什麼,這只是一個充滿坎坷的化敵為友的過程,必須得有人說點什麼,打破這個奇怪的氣氛。她索性把手舉起來,伸到他面前。
德拉科看向她的手,像是有點猝不及防。赫敏忽然反應過來,他曾經好像呵斥過讓她不許碰他。但這次沒有,他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她有點僵硬,她感受到德拉科的戒指貼在她的手指上,那是一種陌生的金屬質感,提醒著她對方是多麼的特殊。好吧,這是一個友情的肢體接觸,她沒必要產生那麼多復雜的心理活動。
他沒有喝醉,非常清醒,他主動跟她握手言和,她也是。
校醫室外面隱隱傳來喧鬧聲,雖然辨認不出音色,但聽起來是一群格蘭芬多。德拉科松開了她的手,赫敏感覺到手部的皮膚因為突然接觸了空氣而發冷。
德拉科站起來:「我先走了。」
赫敏點點頭,他們都有點被抓包的尷尬,雖然他們實際上沒做什麼。赫敏看到他推開窗戶,很輕松地翻到了窗台上。門外的說話聲越來越近,德拉科看向她,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讓赫敏不自覺緊張起來。
「格蘭傑,你是不是作弊了?」
「作弊?」
「你的牙看起來比以前小了。」
哦,是的,她現在擁有兩顆大小適中的門牙,他不說她都快忘了。校醫室的門被推開,德拉科迅速跳了出去,赫敏只來得及看到他校袍的衣角。
很多穿著格蘭芬多校袍的人走了進來,她發現不知不覺中,她的朋友變多了,他們都很關心她,不過沒有人發現她的牙齒變小了。金妮的朋友盧娜也來了,她帶來了某種神奇動物的口水,說是可以幫助牙齒恢復,赫敏謝絕了她的好意。
被德拉科牽過的那只手好像變得哪裡不一樣了,她下意識地看向它,有點不確定那件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今年聖誕節假期回去的學生沒有往年那麼多,因為大家都打算留在學校和戀人一起過節。而單身的人都選擇了離校,比如漢娜。在那場鬧劇過後,漢娜單獨來向赫敏道歉,在說了「對不起」以後,她花了更大的篇幅來埋怨自己有多愚蠢。
「我完全衝昏了頭,他只是變得比以前友善了一些,我就對他有了好感。」漢娜的眼眶很紅,說了兩句就帶上了哭腔,「我甚至還覺得,我可以改變他,這簡直太蠢了。也許他只是覺得我很好欺負才跟我在一起,或者他只是為了激怒帕金森,我不知道,反正我再也不想跟斯萊特林來往了,他們太自私了,心裡只有自己。」
漢娜哭了,她那麼理性地批判德拉科,可是她又那麼的傷心,彷佛她最在意的依然是原來他並沒有愛上她,她的理智和感情完全背道而馳。
赫敏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漢娜。她覺得自己像個叛徒,德拉科傷害了漢娜,而她居然和他握手言和。當他說她可以相信他時,她便相信了他。梅林,她就像是被毒蛇誘騙了一樣。斯萊特林是一群只為自己考慮的人,也許他之所態度轉變是因為她能幫助他取得優異的成績。他上學期為了復習資料接近她,這是他親口承認的,他從不吝嗇向可利用的人拋出橄欖枝,他對待潘西、高爾和克拉布的方式也是如此。
多麼站得住腳的推理,可是她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個推理。她的直覺總是給她相反的答案,當他緩慢而緊密地牽住她的手時,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矯揉造作的成分。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他們很親密,遠遠勝於壁龕裡的吻。
聖誕前夕,赫敏像是逃離這場混亂一樣登上了回家的火車。她離開的那天,哈利和羅恩都穿著印著名字首字母的毛衣,據說出自羅恩媽媽之手。不管哈利是回家和父母一起過節,還是留在學校過節,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但赫敏卻要反復適應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帶給她的割裂感,她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魔法世界度過,可她的親人們卻都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她想留在魔法世界,只有這裡才能讓她自由地使用魔法,即使這裡的人並沒有完全接納她。她想追求一份有意義的事業,一份能在這裡立足的事業。除了工作,她不知道她還能靠什麼留下。
她的父母早就等在了國王十字車站,她鑽進了家裡的汽車,車裡放著她最喜歡的音樂,她的母親在她最愛的披薩店裡為她買了午餐,她在回家路上就飽餐了一頓。她的父母第一時間就發現她的門牙變小了,他們為這種靠藥水就能改變牙齒大小的「技術」感到驚奇。那種割裂感又來了,在學校沒有人會這麼關心她、在意她,她和「瘋癲」的盧娜、貧窮的金妮一樣,時刻處於有色眼鏡之下。更可悲的是,她甚至沒有最好的朋友。可她要留在那裡,而不是這裡。這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親愛的,你依然沒有和任何男孩約會嗎?」她父親在車裡問道。
赫敏知道她和考邁克約過一次會,但考慮到後續發生的各種不愉快,她搖了搖頭。
「巫師們太差勁了。」她母親說,「居然沒有一個人能讓你看上。」
「那個叫哈利的男孩呢?」她父親問道。
「我們只是朋友,而且他終於戀愛了,和拉文克勞最漂亮的女孩。」赫敏補充,「就是那個很擅長讀書的學院。」
「那個打傷你的家伙呢?他這學期有找你麻煩嗎?」她母親問道。
「哦,沒有。」赫敏現在正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打傷她的家伙,她不自在地撥弄了一下頭發,「他現在還算友好。」
格蘭傑夫婦對她細微的小動作太敏感,她媽媽拉住了她的一只手,以為她在撒謊。他們從來沒有在家裡開誠布公地聊過魔法世界的血統歧視問題,赫敏也從來沒告訴過他們她在學校經歷了什麼。但即使格蘭傑夫婦對魔法世界一竅不通,在上學期他們與盧修斯·馬爾福接觸過以後,也不可能毫無察覺了。
「真的。」赫敏干巴巴地說道。
她不敢告訴他們,她和德拉科接吻、牽手,像信任朋友一樣信任他。這會不會顯得她很蠢?她怎麼能對一個侮辱她、歧視她五年的人放下戒心呢?又怎麼能在親吻他以後無數次回想呢?
包括在她以為他想吻她的幾個時刻,她的第一反應也並不是躲開。她沒有幻想和他戀愛,也不會因為他和別人交往而不快。但同時,她不介意和他在壁龕裡接吻,也不介意他觸碰她的身體,甚至,她不介意他把手伸進她的裙子下面。
赫敏被自己嚇到,她的心髒因為慌亂和恐懼而劇烈跳動,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第17章 性吸引
赫敏在家收到了哈利的貓頭鷹送來的聖誕禮物,一本精裝版的戴麗絲·德文特自傳,打開封面,這位偉大的治療師兼霍格沃茨前任校長會在畫框裡衝她微笑。哈利不再是霍格沃茨唯一會送她聖誕禮物的人,羅恩的禮物姍姍來遲,因為他的貓頭鷹飛行速度太慢。他送了她一支漂亮的羽毛筆,她猜想這可能是他臨時准備的禮物。
閑暇時間她繼續和她媽媽泡在健身房裡,她喜歡在完成一個多小時的鍛煉後滿身大汗得淋浴,然後在當天晚上自慰,這通常會讓她睡個好覺。
當她意識到她不介意德拉科把手伸進她的校服裙下面後,她有時候會想到他。但是她不會肆無忌憚地想到他,她不得不進行自我遏制,因為她不能坦然地接受她對德拉科有欲望。與其說是不能接受,不如說是讓她痛苦,在她看來,這簡直是一種墮落,是上當受騙,是中了蛇的詭計。
她不敢把她的困擾告訴任何人,她那少得可憐的情感經驗什麼也沒教會她。她只知道她絕對不會主動邀請德拉科把手伸進她的裙子下面,她只是不介意。這兩者有根本上的不同,雖然她難以用語言形容。
還好她回家了,整個假期裡她都不會見到德拉科,不會被他干擾。她去麻瓜圖書館借了幾本探討性關系的書,書上說,當你想和某個人確定某種親密或浪漫的關系時,叫做浪漫吸引;而當你只對他產生性方面的欲望時,叫做性吸引。看在梅林的份上,她真的很難說服自己相信,德拉科對她有性吸引力。
也許是因為她的戀愛經驗太少了,她的接吻對像只有德拉科,她的性欲望只能投射給他。但是她和考邁克明明也有過一些肢體接觸,他對她卻並沒有性吸引力。她忍不住想起了漢娜,漢娜說德拉科只是比以前友善了一些,她就對他產生了好感。如果把德拉科換成克拉布,或者高爾呢?漢娜也許不會因為他們態度友善就對他們產生浪漫幻想。
德拉科外表帥氣,他有著漂亮的頭發,棱角分明的臉,他很高,顯赫的家世培養了他的氣質,他在斯萊特林受人追捧。赫敏回想起德拉科親吻她時近在咫尺的臉,以及他的手指托在她耳後的觸感,還有他們飛行時,她背靠在他的胸膛上,他輕輕地撥開她的頭發。
好吧,她承認她是一個虛偽的人,她假裝清醒,但其實她和漢娜沒有區別。難道真如帕瓦蒂所說,她潛意識裡喜歡金發男?
赫敏郁悶地對著壓箱底的吉德羅·洛哈特雜志封面嘆了口氣。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嚇了她一跳。太久不接觸電子產品,她對手機都有點陌生了。她收到了新鄰居的短信——一個正在大學讀法律的男孩,他今年和他的父母剛搬過來。在赫敏住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兩個家庭的大人已經結下了不錯的交情,格蘭傑夫婦還邀請他們今天來家裡參加跨年派對。至於赫敏長時間的消失,格蘭傑夫婦的描述是「在澳洲上寄宿高中」。
「嗨,待會我可以帶我的貓去你家和克魯克山一起玩嗎?」
他們是在鏟雪的時候交換的號碼。一件用魔法只需要幾分鐘搞定的事,卻要花費麻瓜們一上午的時間,在這辛苦的過程中,他們熟悉了起來。
「當然可以。」赫敏回復。
赫敏把雜志收起來,她換上派對上要穿的衣服,走下樓去幫忙。客人們陸陸續續來了,赫敏又莫名其妙地成為了中心,所有人都對格蘭傑家經常消失的女兒很好奇。她不得不編造很多普通寄宿高中的故事,還要小心不能與以前的謊話相矛盾。大家關心完她以後,就轉去關心剛搬來的喬伊一家。喬伊在美國的法學院讀書,他也是個經常不在家的人,他的故事要比她豐富很多,因為那都是真實的。
赫敏沒有機會去讀麻瓜大學了。眾人三兩散開後,她和喬伊坐在角落裡聊天,兩只貓在他們腳邊打鬧,她問了他很多關於大學的事情。他會參加學生社團、辯論賽、社會活動,他會和同學作為人權律師去為工人爭取權益,他長篇大論地抨擊保守黨已經跟不上時代,他認為她能感同身受。
可赫敏沒辦法感同身受,她沒有生活在麻瓜的社會裡,她聽他講述的時候像是在聽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可她真的屬於魔法世界嗎?她在兩邊都沒什麼朋友。更糟糕的是,魔法世界還會歧視像她這樣的人。
「你以後想做什麼?」喬伊問道。
「治……醫生。」赫敏說。
「那你很了不起。」喬伊笑道,在他看來醫學是世界上最難的專業。
赫敏笑了一下。治療師是一份十分有意義的工作,不管霍格沃茨的教職工變動多麼頻繁,也不會有人敢說學校不需要龐弗雷夫人。哈利的媽媽也是一名治療師,並且還是聖芒戈的首席,她是赫敏知道的最受人尊敬的麻瓜出身巫師。
電視節目裡倒計時開始了,喬伊安靜地看著她,她下意識閃躲了他的目光。然而她的神經卻忽然跳動起來,讓她有了一種冒險的衝動,如果盒子永遠不打開,她就永遠不知道裡面會有什麼。她轉過頭,重新跟他的眼神對上。新年到了,喬伊俯下身,吻在了她的嘴唇上。
這是德拉科有史以來經歷得最無聊的聖誕假期。他已經對回家失去了興趣,不管是母親的溺愛還是父親的嚴苛,都讓他湧起一種疲於應對的煩躁。一想到盧修斯又要詢問他的成績,詢問他的黑魔法學習情況,他就沒有半點享受節日的興致了。馬爾福莊園的新年晚宴十分隆重,他相信他一定能在那裡見到老諾特——他會用惡心的眼神盯著他的母親看,肆無忌憚,無人干涉。他破天荒地選擇留在學校裡過節。他不回去,高爾他們就都不回去了,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熱鬧非凡,大家都期盼著他能組織一些好玩有趣的活動,但他什麼都沒做。
他的聖誕禮物多到拆不完,他把它們都堆到牆角,分不清那些彩色的禮物盒分別是哪些人送的。不管是誰送的,總之不可能是格蘭傑送的。對梅林發誓,他從來沒有妄想過格蘭傑會送他聖誕禮物,但當他看到波特和韋斯萊在禮堂拆開格蘭傑寄來的禮物時,他很難不嫉恨。
她送給波特一套飛天掃帚護理套裝,送給韋斯萊一套巫師棋,他們都很受用。德拉科在禮堂看到了他們拆禮物的樣子,他懷恨在心,雖然這些東西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套了。他甚至想好了要送格蘭傑什麼聖誕禮物——他家裡有一本如何將煉金術運用於治療的書,她一定會喜歡。當然,他只是幻想一下,他並沒有勇氣真的送出去。
不能怪他幻想一些有的沒的。在校醫室時,她說她願意相信他,當他牽住她的手時,她也並沒有嫌惡地甩開。她的示好簡直就像酒精一樣讓他衝昏了頭,他甚至想一鼓作氣告訴她,他吻她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喝醉。他盯著自己的手掌,她手上的溫度好像還留存在他手心裡。如果他真的說了會怎樣?也許她會立刻把手抽出來。
咣當一聲,潘西又把什麼東西扔進了壁爐裡,火一下子大了起來,嚇了所有人一跳。今天是跨年夜,所有留在學校的斯萊特林學生都聚在公共休息室開派對。零點前,氣氛很好,如果德拉科沒有拒絕潘西,氣氛應該會一直好下去。
「梅林,你燒了德拉科的天文課論文?」達芙妮驚叫。
潘西狠狠地瞪著他,她打扮得很用心,頭發上戴著他送的聖誕禮物(一個發卡)。她正式對他告白,想要和他在新年的第一天確定關系,但是他卻拒絕了她,甚至連一個吻都不願意給。他故意不去看她,他的論文是潘西幫他寫的,她燒掉了她自己的勞動成果,他內心毫無波動。潘西也許不會再幫他寫天文課作業了,但是無所謂,他已經決定不再讓潘西替他做任何事。
「我很好奇你在為誰守護你的貞潔。」西奧多說。
他說完,周圍其他男生都笑了出來。
「是誰?」克拉布笑著看向德拉科,「我們不會告訴潘西。」
德拉科沒好氣地說:「你們有臆想症。」
「可你最近真的變得很奇怪,德拉科。」高爾說,「聖誕節你居然不回家。」
「仇父情結。」布雷斯有點羨慕地說,他看向德拉科,「你父親知道你和赫奇帕奇在一起的事嗎?我是說,在一起過。」
「當然不知道。」不如說他願意讓所有人都失去這段記憶。德拉科拿起啤酒喝,他現在不敢喝太烈的酒,他擔心他喝醉了會去格蘭芬多休息室門口打地鋪。
「十分滿分,漢娜·艾博只能得四分。」克拉布一邊說一邊看向德拉科。也許他想通過貶低德拉科前女友的方式貶低德拉科。
「四點五分吧,她皮膚很好。」哈珀說。他在去年加入了魁地奇球隊,因為思想價值觀與他們相合(言語攻擊格蘭芬多球員),而成為了他們的朋友。
克拉布想了想,慷慨地說:「五分吧,起碼她看起來很嬌小。」
其他男生都笑起來,他們都懂克拉布的雙關意,克拉布在暗諷體型健壯的米莉森。
德拉科的酒杯一直沒有放下來,他趁著喝酒的間隙悄悄看向米莉森。米莉森正和女孩們聚在一起聊天,並且被襯托得格外高大。她人緣不錯,和學院裡男生們的關系也很好,她並不知道他們私底下叫她女巨人。這是他們的默契,他們評判身邊所有的女孩,然後守口如瓶,絕對不會傳出去讓她們知道。
克拉布喜歡嬌小型的女生,德拉科一直都知道。因為她們看起來很好控制,毫無威脅,像是某種小型寵物。而米莉森讓他沒有任何勝算,所以他討厭她。布雷斯不太一樣,他喜歡漂亮且好鬥的,因為征服這樣的女人,才能凸顯他的卓越。
德拉科忍不住反思,不管是聰明人還是笨蛋,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目標。那他對格蘭傑的執念是來自於什麼?他難道喜歡被她罵,喜歡被她打,喜歡她處處比他強?他仿佛是個受虐狂。
「秋·張,她本來可以拿八點五分,如果她的男朋友不是那些看起來就很蠢的人。」布雷斯說,他們已經從赫奇帕奇轉向了拉文克勞。
其他人開始起哄,因為布雷斯很少給出這麼高的分數。他們馬上詢問德拉科會給秋打幾分,德拉科回過神,心不在焉地說:「零分。她的男朋友是波特,倒扣十分。」
其他人又笑起來。克拉布說:「那格蘭傑要得負分了,她是個泥巴種,要倒扣二十分。」
哈珀:「但她不穿胸罩,可以額外加上五分。」
德拉科在笑聲中看向他們,他有一瞬間想把他們的嘴撕爛。
布雷斯嘲笑地看向德拉科:「她不應該負分,她當眾打了德拉科一巴掌,勇氣可嘉,應該給她加分。」
德拉科嘴角抽動了一下,他想熟練地回諷一句,但是他現在太生氣了,沒能張開嘴。他並不是因為布雷斯提起那件糗事而生氣,他在氣他們剛剛淫蕩的笑聲。
「看在梅林的面子上,拋開血統,她只值兩分。」克拉布說,「尤其是她的身材——」
「你怎麼不給你自己打個分?」德拉科打斷他,「你的身材值多少分?負二百分?」
其他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克拉布愣愣地看著他,仿佛都沒意識到自己被攻擊了。
「你怎麼忽然這麼認真?」布雷斯皺起眉。
德拉科又把火氣轉向布雷斯:「你們敢把你們打過的分數公開嗎?你們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布雷斯譏諷:「德拉科,你打過的分還少嗎?聖人不是這麼演的。」
德拉科閉上嘴。克拉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氣到臉紅:「德拉科,我又哪裡惹你了嗎?」
德拉科看著他們同仇敵愾瞪著他的樣子,仿佛他是一個闖入學校的麻瓜。他沒喝醉,但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醉了。他變得很衝動,不願思考,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他被氣昏了頭,因為他們點評了格蘭傑。但他並沒有任何立場指責他們,他參與過無數次這樣的打分活動。甚至他們當著他的面羞辱他的前女友,他都沒有制止。
格蘭傑怎麼能相信他這樣的人?
他承認他很在意同齡人對他的看法,他不想成為一個不合群的人,他希望他在朋友們眼中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但擁有這些就必須意味著,他要和他們一起傷害她,在她真誠地說願意相信他之後。
「你哪裡都惹我了。」他罵克拉布,但是他的眼睛看著布雷斯。他把酒杯磕在桌子上,像是要毀掉什麼東西。他站起來離開了公共休息室,成為了派對上最早退場的人。
他聽到他的朋友們在身後咕噥著什麼,也許在嘲笑他喝錯了酒。他感到一陣煩躁,他把吵鬧聲全關在宿舍門外,但是他的心跳依然很快。他感到恐懼,一種因為失控而帶來的恐懼。他居然為了格蘭傑衝他的朋友們發火了,這一天來得這麼快,超乎他的預料。
忽然,宿舍的房門被打開,西奧多走了進來。德拉科並不意外看到他,他們默默無言地對視著,這是他們算計對方時常用的姿態。
「你最好是醉了,德拉科。」西奧多嫌棄地開口,「你剛剛像個格蘭芬多。」
德拉科冷哼一聲,隨便吧。
「但你不會因為半杯啤酒而喝醉。」西奧多冷漠地看著他,「你喜歡赫敏·格蘭傑。」
當赫敏結束假期返回學校時,她發現她錯過了很多精彩的故事——哈利和羅恩都和他們各自的女朋友分手了。當然,他們分手不是因為發現對方才是自己的真愛。羅恩分手的過程比較簡單,起因是拉文德送給了他一條粗粗的項鏈作為聖誕禮物,上面掛著金色的大字「我的甜心」,並要求他每天佩戴。哈利作證,那條項鏈真的很災難。總之,羅恩無法接受戴著那條項鏈走在學校裡,於是提出了分手。
拉文德的眼睛腫成了兩個桃子,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每天都在宿舍裡問帕瓦蒂這個問題。帕瓦蒂已經不厭其煩,最終她們大吵了一架,帕瓦蒂說他會因為一條項鏈跟你分手,說明他早就不愛你了。這句話讓拉文德十分傷心,赫敏從家回到宿舍時,她們還在冷戰。
哈利的故事要復雜得多,他甚至沒有辦法概括出他和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到校第一天,赫敏像往常一樣坐在格蘭芬多的長桌旁吃飯,她發現秋看向她的眼神變得十分復雜,她立刻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哈利憂愁地解釋道,他和秋吵架的導火索是因為一次與赫敏有關的閑聊——他說赫敏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她當時很莫名其妙,她非說我們之間有秘密瞞著她。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然後她又問我之前在禮堂裡偷偷給了你什麼。」哈利一臉怨念地說。他的頭發又變成了亂糟糟的樣子,也許是因為他恢復了單身。
赫敏愣了一下:「啊,不會是——」
「活點地圖。」哈利放低聲音,「但我總不能把地圖的事說出去,我只好說那是我從貓頭鷹棚屋裡捎帶給你的信,結果她非說我撒謊。」
赫敏深吸一口氣:「因為她也問過我相同的問題,我說那是我借給你抄的論文。」
他們無言地對視,赫敏感覺如坐針氈,她非常不想被卷進這種故事中來,她和哈利此刻面對面坐在禮堂裡的樣子在秋眼裡會被解讀成什麼?
哈利嘆了口氣,繼續切他盤子裡的火腿:「總之,我們分手了,我說我和你只是朋友,但是她不相信。」
「什麼?你應該跟她解釋清楚,直到她相信——」赫敏提高音量。
「我解釋過很多次了,我還讓羅恩作證,但她覺得我們都是一伙的。」哈利無可奈何,「抱歉,赫敏,我也不想把你卷進來。」
赫敏憋悶地瞪著他。她很難指責秋無理取鬧,是哈利不願意將活點地圖的存在告訴秋,這一切的根源是,他其實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麼喜歡和信任秋。可是就算哈利現在把地圖的秘密告訴秋,秋依然會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因為哈利不信任她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赫敏被夾在中間,她不知道能做什麼。
赫敏沒好氣地往香腸上戳:「如果我的男朋友和別的女孩有秘密,我也會恨他。」
哈利想反駁,但是無從開口。他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每個人都覺得愛情能填補生活中的空缺,可是每個人經歷了愛情以後留下的都是遺憾。即便哈利曾經對秋情有獨鐘,這份熱情也在他們正式交往後以驚人的速度消退了。就像拉文德和羅恩,迪安和金妮,那些曾經看起來很甜蜜的情侶都在假期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手了。
雖然赫敏理智上不信任親密關系,可是她情感上又渴望親密關系。她想起新年凌晨時喬伊給她的那個吻,那是她今年第一個大膽的嘗試——允許一個認識不到一周的男人吻她。她沒有對他產生什麼戀愛般的感覺,她只是想體驗一下肉體上的親昵,就像德拉科帶給她的那種。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因為體驗太少才對那個吻念念不忘。
喬伊的吻技很明顯比德拉科強上許多,他懂得如何照顧她的嘴唇。但他是一個普通的男孩,一個備受長輩喜愛的麻瓜鄰居,如果她不是女巫,他們也許會成為一對被所有人祝福的情侶。這一切都太順理成章了,從而讓他的吻也變成了一個尋常的吻,沒有挑動起她任何的激情。當德拉科把她拉進昏暗的儲藏室時,她的心跳得很快,雖然他們什麼都沒做。可這個心跳頻率在喬伊吻她時並沒有復刻,她不抗拒他的吻,可她也沒有產生更進一步的欲望了。
好吧,喬伊對她並沒有那麼強的性吸引力(絕對不是因為他不是金發)。也許她尋求的是一種刺激,她的大腦太守規矩,於是她的肉體背道而馳。喬伊是被允許的,安全的;而德拉科是禁忌的,危險的。他們每一次親密接觸都是秘密的,他們都很默契地在人前假裝不熟。這就像是一種另類的違規,刺激著她的腎上腺。
喬伊希望她開學後還能和他保持聯絡,她只能以學校不讓使用手機的詭異理由推諉,這在喬伊聽起來就是一種不太高明的拒絕話術。隨便他怎麼想吧。
赫敏和哈利在早餐後離開禮堂,一起前往一層的休息室參加級長會議。這是只面向六年級級長的會議,赫敏猜測是要讓他們整理年級裡幻影移形課的報名情況。他們走進休息室,兩位學生主席已經到了,赫敏下意識看向他們胸前的主席徽章,下學期這金屬字母必須別在她的校袍上。一旦她成為主席,她是絕對不會讓斯萊特林那些濫用職權的級長好過的。
其他學院的級長陸續到位,遲遲不見斯萊特林。漢娜有些不自在地在椅子上調整坐姿,很顯然她還不能心平氣和地迎接潘西的到來。安東尼頗有幾分看熱鬧的興致,他甚至小聲跟漢娜說,如果她和潘西打起來,他絕對不讓她一個人戰鬥。漢娜差點抄起魔杖給他來一下。
他話音剛落,斯萊特林的級長就走了進來。漢娜倒吸一口氣,來人不是潘西,竟然是馬爾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走進來,大家都不記得此人上一次出席級長會議是什麼時候了。赫敏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很好,現在除了漢娜,她也開始不自在了。
主席詫異地問道:「帕金森呢?」
「她請假了。」德拉科心不在焉地說。潘西在新年夜上被他拒絕以後就再也不幫他做任何事了,包括出席級長會議。所以他自己來了,但不是為了開會,他只是無法忍受格蘭傑和恢復單身的波特共處一室。
格蘭傑坐在該死的波特旁邊,她的劉海長長了,被她撥到了一邊,露出了更多的額頭。他忽然強烈地感覺到她很漂亮,他從前太過在意她的性格,她的頭腦,她的身份血統,竟然從來都沒在意過她的相貌。她就像是壁爐裡燃燒著的火一樣吸引著他,他本來打算坐到離她最遠的位置上去,但他最終坐在了她的旁邊。
第18章 根基
「她走到哪你就跟到哪,像一條哈巴狗。」
德拉科去開會之前,西奧多如此評價道。德拉科臭著臉把徽章別在校袍上,沒有說任何話。他們的關系變得危險而緊張,因為西奧多已經發現他喜歡上了一個不正確的人。但西奧多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德拉科知道他不會,他會捏著這個秘密,就像捏著一個把柄,直到他有利可圖的時候才會使用。
德拉科根本沒有心情與西奧多周旋。格蘭傑的信任就像是一把鐐銬,他已經徹底無法脫身了,他甚至為了她和他的朋友們決裂。這絕對超過了「獵奇」的範疇,他無法再自我欺騙他對格蘭傑的在意只是因為好奇心作祟。跨年夜那天,當西奧多用陳述的語氣指控他喜歡赫敏·格蘭傑時,他甚至都想回他一句:「是的,該死的,不用你提醒。」
他消極的態度反而讓西奧多不知道該如何挖苦他。他觀察了幾秒,諷刺地說:「是我低估你了,德拉科,我以為你遲早會成為盧修斯·馬爾福,沒想到你是安多米達·布萊克。」
安多米達是一個傳奇人物,她本來是德拉科的姨媽,但自從她和一個麻瓜出身的赫奇帕奇結婚以後,她就沒有資格當他的姨媽了。她被逐出了家族,她在家譜上的肖像變成了一個黑色的窟窿,她和那個泥巴種過著無比艱辛的生活,她無數次乞求回到布萊克家族都被拒之門外。每個在莊園長大的孩子都聽過安多米達的故事,大人們用她的悲慘人生告誡他們,絕不能靠近泥巴種。
「不對,也許你會更慘。」西奧多改口,「泥巴種為了往上爬可以做出任何事,更何況她是一個有野心的泥巴種,一只母螳螂。」
「你知道什麼?」德拉科立刻惱怒地站起來,他逼近他,「你不叫她泥巴種會死嗎?」
「我不叫她泥巴種,她就不是泥巴種了嗎?」西奧多很不屑,「她是個沒有根基的人,而你可以成為她的根基,她的墊腳石。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遠離泥巴種——」
「你再敢叫她泥巴種我就殺了你,諾特。」
他們僵持著。西奧多把手臂盤起來,又有了新的興趣:「所以斯萊特林的新規定是——不許說『泥巴種』?」
德拉科走回自己的床鋪:「不許管她叫泥巴種。」
西奧多不屑地冷笑一聲,也許是在嘲笑他自欺欺人。
經歷了跨年夜上的爭吵,德拉科以為他的朋友們都會離他而去,但布雷斯和克拉布都主動緩和了和他的關系。在他們看來,他的反常只是因為他心情不好,或者喝醉了,總之不會影響到任何東西。他是一個馬爾福,純血統需要馬爾福,信奉這套價值觀的人不會願意與他為敵,他在他們眼中到底是什麼樣子根本不重要。
然而他為了這些毫無意義的同儕壓力傷害過她無數次。他坐在他最愛的那張沙發上,看著朋友們一如往常說笑的樣子,感受到他之前所在乎的東西多麼讓人發笑。
赫敏不知道是不是德拉科的出席改變了房間裡的氣場,總之這場會議的氛圍很奇怪。學生主席干巴巴地交代著幻影移形課的報名標准,漢娜心不在焉地板著臉,帕德瑪興趣盎然地觀察著漢娜和德拉科,而她自己也三心二意,刻意地不讓德拉科進入自己的余光。但他就坐在她旁邊,她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嗯……為了加強各個學院級長之間的合作,我們會重新分配夜巡的值勤表。」女生主席有些不自然地說,她邊說邊看了一眼漢娜。
上學期漢娜為了方便和德拉科約會,把自己和德拉科的夜巡時間排到了一起,很顯然,她現在又向主席申請重排了。赫敏的夜巡搭檔是哈利,但他經常因為魁地奇訓練而缺席。而斯萊特林的兩位級長則是無故缺席的慣犯,不只德拉科,潘西也很少參與夜巡。雖然夜巡是級長的義務,但因為缺勤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所以這變成了一件全憑自覺的事,值勤表只是一個擺設。
「針對那些經常無故缺席夜巡的級長,我認為應該建立懲罰機制。」赫敏說。
空氣安靜了,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赫敏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她又觸碰到了別人的利益。就因為她經常如此「掃興」,所以人緣很差。
她硬著頭皮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我們有扣分的權力,有使用級長浴室的權力,所以相應的,我們需要履行義務……做不到的人,應該接受懲罰。」
會議室裡依然沒人說話。赫敏注意到兩位主席都朝德拉科看了過去,她意識到她剛剛的話聽起來像是在針對他或者斯萊特林。她想向梅林發誓她剛剛絕對沒有刻意針對任何人,她只是表達了她認為正確的。她看向他,他也正在看著她,他的表情很奇怪,沒有任何惱怒的成分,倒像是習慣了。
哈利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同意。」
漢娜跟著說道:「我也同意。」
兩個主席都沒說話。赫敏觀察著他們的神情,忽然反應了過來——他們不想得罪馬爾福。這是他們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年,他們擔心馬爾福會去找他父親告狀,他們害怕自己會因此在找工作的時候頻頻碰壁。
赫敏對這扭曲的社會憤憤不平,她沒好氣地看向德拉科,德拉科立刻感受到從旁邊傳來的怒火。梅林,這個女巫簡直就是給他本應該為所欲為的幸福生活添堵的。
「我同意。」德拉科說道。
好吧,繼德拉科·馬爾福出席級長會議之後,第二件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赫敏的眼神從憤怒變成了驚訝。她回想起聖誕節前他在校醫室說的話,他說她可以相信他。
「馬爾福,你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哈利一臉懷疑。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當然了,無利可圖的事情他才不做。無故缺席就會受罰的新規定對他而言毫無影響,因為他會爭取在新的出勤表上與赫敏搭檔夜巡,並且不會缺席任何一次。
「你們不覺得馬爾福變得越來越奇怪了嗎?他開始參加級長會議和夜巡了,甚至都不跟他那兩個跟班,還有帕金森他們混在一起了。」哈利在圖書館咕噥。他盯著前方,德拉科正坐在靠前的位置上看書,獨自一人。
「他以為這樣會比較受歡迎。」羅恩百無聊賴地說。自從他下定決心成為傲羅以後,哈利就讓他媽媽說服斯內普給他倆一起輔導魔藥學,好幫助他們通過N.E.W.T.的魔藥考試。羅恩看起來已經十分後悔這個決定,他和哈利如今每周都必須完成斯內普布置的折磨人的作業。
但還好他們可以來找赫敏。
「下一屆三強爭霸賽,他會不會已經被內定為了霍格沃茨的勇士?所以他現在需要打造一個良好的形像?你知道,他爸爸在校董會——」
「放心吧,哈利。」羅恩打斷他,「什麼都有可能內定,但是勇士的人選絕對不可能,火焰杯是不會聽命於任何人的。」
「你怎麼能保證沒有人對那個杯子做手腳?」
「拜托了。」赫敏不耐煩地從作業裡抬起頭,「你們是打算聊天還是寫作業?」
哈利和羅恩都閉上了嘴。但是過了兩秒鐘,他們又忍不住了。
「真的值得跟你分享一下,赫敏。」哈利說,「我和羅恩去斯內普辦公室上課的時候,正好撞見斯內普在批評馬爾福,因為馬爾福在魔藥測試裡只拿了A。」
赫敏的羽毛筆停頓了一下,她知道這件事,她在課堂上就已經驚訝過一次了。不只是魔藥學,德拉科在最近進行過測驗的學科上都考得不太好,就仿佛這學期他根本沒有好好上課一樣。
「他有和斯內普教授解釋原因嗎?」赫敏問道。
他們都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她會關心而不是幸災樂禍。
「沒有,他就像是啞巴一樣。」羅恩不客氣地說。
「然後現在又來圖書館裡裝模作樣。」哈利補充。
赫敏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頭發:「事實上,是我約他在圖書館見面的,我們等一下要一起巡邏。」
羅恩張大了嘴巴,哈利的表情也像是吃到了奇怪口味的比比多味豆。
「好吧,公務。」哈利不高興地勉強接受。
「不是,沒有人解釋一下事情經過嗎?」羅恩瞪著眼睛。
「我在魔藥課下課後跟他說,我晚上要在圖書館寫作業,如果他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約在那裡碰頭,然後一起巡邏。」赫敏解釋道。
「我問的不是——」羅恩的聲音大起來,「你確定你談論的是馬爾福?還『我們』!好像你們關系很好一樣!你居然和馬爾福一起巡邏?」
「格蘭芬多扣五分,韋斯萊,圖書館禁止大聲喧嘩。」
羅恩和哈利聽到聲音轉過身,德拉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的身後,盤著雙臂,臉上掛著他們最討厭的那副表情。羅恩罵了一句髒話,德拉科馬上笑起來:「嘴巴放干淨點,韋斯萊,格蘭芬多再扣五分。」
羅恩只得閉上嘴。德拉科看了一眼時鐘,繼續道:「五分鐘後宵禁,如果你不能在這之前把你的屁股挪回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我就再給你扣五分。」
羅恩看起來想要一拳打在德拉科臉上。他意識到在場四個人當中只有他不是級長,這讓他更想發火了。雖然德拉科看起來是在針對羅恩,但赫敏感覺到他其實在生哈利的氣,因為他瞪著的人是哈利。男人的行為真的令人迷惑,她一邊想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你們先回去吧,哈利。」赫敏說。
哈利不爽地拽走了氣得臉紅的羅恩,他們離開的最後一秒裡還在和德拉科互瞪,非常有興致。
這不是赫敏第一次與德拉科一起巡邏了,但她依然有點不自在。並不是那種讓人尷尬難忍的不自在,而是一種微妙的不自在,好像必須警醒著會不會發生點什麼。她慢吞吞地收拾好所有書和作業,將書包挎在了肩膀上,假裝隨意地說:「走吧。」
德拉科將目光放到她的書包上:「你怎麼不叫他們幫你把書包拿回去?」
「哦。」赫敏愣了一下,「我忘了,沒關系,不是很沉。」
德拉科無語地沉默了幾秒,說道:「我先陪你把書包放回去,然後我們再去巡邏。」
赫敏習慣性地說:「不用了,太麻煩了。」
「不麻煩。」德拉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天哪,你怎麼不學學你那兩位好朋友?他們可太擅長『麻煩』別人了。你說你要在圖書館寫作業,結果呢?變成了幫他們寫作業。」
赫敏不高興地說:「朋友之間互相幫助有什麼不對嗎?」
「他們幫你什麼了?以替你出頭的名義去打架?」
「你不懂我的朋友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赫敏朝他走近一步,「我現在去放我的書包,謝謝你陪我去,但你可以閉嘴?」
德拉科很恨她忽然湊近,他的目光下意識移到了她的嘴唇上,什麼也思考不了。赫敏也很後悔湊近他,她掩飾性地低下頭,率先朝門口走去。
他們一起走到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赫敏鑽進去放她的書包,德拉科站在外面,和門上的胖夫人四目相對。胖夫人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他,她說斯萊特林總是因為太愛面子而追悔莫及,曾經有個斯萊特林男生為了讓裡面的女孩原諒他,在門口打了一宿地鋪,也不知道早干什麼去了。
德拉科假裝沒聽見,梅林,他可絕對不能落到這個境地。
赫敏出來的時候,胖夫人火上澆油:「和斯萊特林約會要帶一萬個心眼,格蘭傑小姐。」
赫敏現在禁不起這種誤會,馬不停蹄地澄清了。也許胖夫人只是隨口一說,第二天就會將這件事忘到腦後,但赫敏卻不由自主地膽戰心驚,就像是害怕胖夫人說的話會成真一樣。她祈禱今天不要在壁龕裡發現親熱的情侶,這會讓她想起她和德拉科接吻的畫面,她還不想直面自己的欲望。
「格蘭傑,你在聽嗎?」德拉科問。
「什麼?」
「我下周有球隊訓練,我們可以晚一點巡邏嗎?」
赫敏愣了愣,放到以前,如果訓練和夜巡的時間撞上,哈利一般就不來巡邏了。
「哦,好。」赫敏說,她憋了幾秒,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忽然這麼……負責任了?」
除了夜巡,他上哪裡去找這麼一個名正言順和她獨處的機會?德拉科冷哼一聲,掩飾地說:「做『好學生』需要什麼理由嗎?」
赫敏古怪地看著他:「可你的成績退步了很多。」
「發揮失常。」他隨口說道。
「真的嗎?」赫敏停下來看向他,「算術占蔔的第二道題需要用不少於300個詞對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布萊克進行人格占蔔,但你只寫了兩句話。」
德拉科瞪大眼睛:「你看了我的考卷?」
赫敏:「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考好。」
他們默默對視著。德拉科問道:「這對你很重要嗎?」
赫敏想了想:「畢竟你身上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成績還可以。」
「什麼?」德拉科不滿道,「你怎麼不用成績去要求波特——」
「馬爾福。」赫敏打斷他,「你不應該是這個成績。你是故意不好好考試的嗎?」
她的語氣非常平和,甚至可以說是語重心長。德拉科討厭別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但格蘭傑當然不能和別人相提並論,尤其是在她仰著頭看著他的時候。
「我只是覺得這門課沒什麼意義。」他重新走起來,從她的注視中逃出來,「我學算術占蔔有什麼用?我以後又不會去研究數字魔法。」
赫敏跟上他:「我以為你選修這門課是因為你感興趣,畢竟天文研究不需要算術占蔔的成績——」
「我不感興趣,是我父親讓我學的。當然了,他對數字魔法沒興趣,他只是覺得這在和政客打交道時派得上用場。」
赫敏沉默了一下,又說道:「所以古代如尼文也是你父親的要求。」
「是的。」
「好吧。」她涼涼地說,「沒想到你是這麼聽話的小男孩。」
「格蘭傑。」
「那你為什麼連必修課都一起放棄了?你上學期還說保持成績優異不需要理由。」
「我有這麼說過嗎?我保持成績優異是為了——」
德拉科忽然閉上嘴,他有一種又會被她嘲笑的預感。
赫敏疑惑地問:「為了什麼?」
「……為了比該死的西奧多·諾特考得好,否則我父親會很生氣。」
他沒有立刻聽到她的回應。
「……相當有意義的追求。」她盡量不笑出聲音。
德拉科無話可說。
「所以你現在不想再哄爸爸開心了。」
「是的。」
「你長大了,德拉科。」她嘲諷地說。
下一秒她就後悔說出了這個玩笑。她叫了他的名字,這好像越界了,她甚至不願意抬頭面對他的表情。就好像列車偏離了正確的軌道一樣,她必須馬上把它正回來。
他們並排走著,她的肩膀不時會碰到他,她下意識往旁邊移了一點,生怕有什麼事情會因為這些間歇性的觸碰發生似的。
「但你表達叛逆的方式是不認真學習?太幼稚了。」她岔開話題。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像你們一樣努力學習,然後拿著N.E.W.T.的成績單去給古靈閣的妖精打工。」德拉科說。
很好,話題被成功岔開了,但是他的回答很討人厭。
「學習本身就是一種樂趣,如果我會分身術,我的課表絕對比現在豐富得多。」赫敏沒好氣地說,「但因為我是一個需要拿著成績單去找工作的人,我不得不——先專注一個領域。順便說我不會去給銀行家打工。」
「你會去聖芒戈。」德拉科說,他們格蘭芬多總是追求一種有意義的人生,「很適合你,拿著魔杖念『痛痛消失』的咒語。」
赫敏看了他一眼,他的語氣就仿佛職業選擇是過家家游戲一樣。可能對他來說確實只是一個游戲。她過去已經通過各種方式把他踩在腳下,她沒有因為血統劣於他,反而比他更優秀。可那並不能消解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他本身就屬於這裡,一個她想要留下、卻不歡迎她的地方。
「我和你不一樣,馬爾福,我需要留下來。」赫敏說道。她從來沒預想過她會跟這個世界裡最養尊處優的人聊這個。也許在他眼裡,這無異於直白地在他面前承認她低他一等。
德拉科沒說話,他第一時間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泥巴種就像寄生蟲一樣,他們為了能在魔法世界留下來,會想盡辦法依附純血統,大部分泥巴種都會選擇和純血統結婚,這些話他從小到大聽過無數次了。所以他知道威脅一個麻瓜出身者的最有效的方式——被霍格沃茨開除。
但他此刻第一次站在她的角度上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我是你,我可能會專注於學術,研究數字魔法,或者魔法史。天文領域我也很感興趣,那是個更神秘的世界,魔法也許能幫助我們比麻瓜更接近宇宙的真相。」赫敏刻意地聳聳肩,假裝無所謂地說,「但是這些學科不像治療學那麼實用。」
或者和他結婚,德拉科忍不住想到。如果她的姓氏變成馬爾福,如果她住進馬爾福莊園,誰也別想把她趕走了。除了他父親,他父親根本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別說讓她住進莊園了,他會連著他一起趕出英國。德拉科嚇了一跳,他在想什麼?
「聖芒戈是整個英國最累的地方。」他轉移注意力。
赫敏並不在乎:「不管是聖芒戈還是霍格沃茨,對我來說都是一種連結。包括朋友,我在家收到學校寄來的開學信,收到哈利寄來的聖誕禮物,我覺得我是——」
屬於這裡的。天哪,她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難道指望他能共情?德拉科·馬爾福絕對是最不適合這個話題的傾訴對像,他不冷嘲熱諷就是奇跡了。
「你可能沒辦法理解。」赫敏終止了這個話題。
「我也給你准備了聖誕禮物。」德拉科忽然說。
「什麼?」赫敏錯愕地看向他。
德拉科很想殺了他自己。一聽到她如此重視波特的聖誕禮物,他就像蠢獅子一樣衝動。他收到的聖誕禮物多到懶得拆,他相信波特一定也是,但她呢?她去另一個世界過聖誕節,霍格沃茨裡居然沒什麼人記掛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一本書。我剛剛放進了你的書包裡。」德拉科硬著頭皮說,並拒絕跟她對視。
赫敏這才注意到他剛剛在圖書館裡拿著的書不見了。她也慌張起來:「呃,謝謝,馬爾福。抱歉,我什麼都沒准備——」
「我沒有特意給你准備。」德拉科僵硬地打斷她,「只是我家裡恰好有一本。」
「哦,總之——謝謝你。」赫敏也僵硬地接上。
他們走到下一層的走廊,和五年級的級長迎面碰上都忘了打招呼。
事情變得很奇怪,德拉科居然給她准備了聖誕禮物,並且還偷偷摸摸地放進了她的書包裡。難道這是一個惡作劇?她聽說哈利的爸爸給韋斯萊雙胞胎投資,在對角巷開了一家商店,專賣那些折騰人的東西,導致最近學校裡奇奇怪怪的整蠱事件非常多。
很明顯他本來不打算讓她知道,但後來改變了主意。如果他沒有任何惡作劇的意圖,那麼他不想讓她知道是因為害羞嗎?好吧,不管是因為什麼,他把她當成朋友,給她准備了禮物。而她什麼也沒給他准備,見鬼。
「我去日本旅游的時候吃過一種點心,外面很軟,裡面是水果或者餡料,你應該會喜歡,如果你喜歡吃軟糖。」赫敏印像中經常看到他在禮堂拆開各種糖果類的包裹,她干巴巴地說,「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送給你。」
德拉科停下來。真瘋狂,看起來格蘭傑打算送他一件麻瓜制品。但是他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件事上——她居然知道他喜歡吃甜食。這簡直可以進入他人生中最浪漫的時刻前三名。
「你是說……軟糖?」他面對面看著她。
「呃,差不多。」赫敏說。她意識到她不應該送他麻瓜世界的東西,她想起他一臉嫌棄地拿著她的麻瓜橡皮筋時的表情,她這麼做仿佛是自取其辱。
「謝謝。」德拉科說,他吞咽了一下,鼓起勇氣,「你可以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以後可以把禮物寄去你家裡。」他的尊貴的貓頭鷹的爪子將會敲響麻瓜家的玻璃窗——看起來像是一個會把他父親逼瘋的畫面。但他想這麼做,比起當面收到禮物,她好像更喜歡在家裡收到。
赫敏驚訝地看著他。
德拉科見她沒反應,又說道:「你住在某個不接受貓頭鷹服務的地方嗎?」
她臉上依然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對不起,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願意往麻瓜世界寄東西。」
德拉科沒說話,保持著低頭看著她的姿勢。他們之間的氛圍有點像在調情,他只需要彎一下腰就可以吻到她。赫敏的心跳加快了,她譴責自己居然用調情這個詞來形容他們的對話。她的眼睛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從那天晚上以後,他曾回想過那個吻嗎?
走廊裡傳來的貓叫聲打斷了她。洛莉絲夫人從旁邊的石墩像上躥了下去,像是在提醒他們這是公務時間。赫敏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她低下頭,不敢再繼續和他對視。
他們繼續往前走去。赫敏緊緊攥著點亮的魔杖,剛剛那一瞬間她想到的居然不是不能和他接吻,而是不能和他在這裡接吻。她真是瘋了。
第19章 無法開口的事
德拉科非常想暗殺洛莉絲夫人,他兢兢業業地執行級長任務就為了能得到一個跟格蘭傑「進一步」發展的機會,結果都被這只邪惡的貓毀了。雖然在走廊正中央接吻有點過於肆無忌憚,但是他人生中還能有幾個像這樣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的良機?
格蘭傑對他的態度比他想像中友善得多,他倒是不介意和她長期保持一種曖昧的關系,可是現實條件不允許——哈利·波特已經恢復了單身,會不會某天他坐在禮堂吃早餐的時候,轉頭就看到格蘭傑和波特手牽手走進來呢?
他聽說金妮·韋斯萊也喜歡波特,他有點憤恨,這個廢物韋斯萊怎麼還沒把波特弄走?
更糟糕的是,他得知潘西還沒對他死心。西奧多告訴他,潘西一直在追問為什麼他最近經常去巡邏,是不是又在和哪個級長約會。考慮到一旦告訴她真相,她又會把公共休息室攪得不得安寧,西奧多用別的理由敷衍了過去。他爸爸希望他被選中成為男生主席,西奧多如是說。
德拉科從憂慮中抽出來,看向對面床鋪的西奧多:「男生主席?我怎麼沒想到。」
「什麼?」
「格蘭傑成為女生主席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你覺得波特成為男生主席的概率是多少?」
西奧多翻了個白眼,明顯沒興趣跟他討論這個問題。
德拉科繼續說:「該死,學生主席有獨立的宿舍,不能讓他們兩個一起當主席。」
「我完全支持你成為男生主席。」西奧多說,「我受不了和你做室友了。」
高爾和克拉布走進了宿舍,德拉科閉上嘴,不再繼續有關格蘭傑的話題。他知道他在嫉妒波特,他不只嫉妒他在格蘭傑心裡的位置,還嫉妒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波特有開明的父母,他的媽媽和格蘭傑出身相同,不管他想要跟格蘭傑約會還是結婚,都不會有任何人阻撓他。
但德拉科卻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他必須脫離馬爾福家族,拋棄馬爾福的姓氏,然後躲藏到一個他父母找不到的地方,就像安多米達一樣。他看似擁有一切,但其實一無所有,他的一切都建立在他的姓氏之上。
「德拉科,你什麼時候和潘西和好?」高爾忽然問道,「她因為生你的氣,連帶著我們也不能抄她的天文課作業了。」
德拉科回過神,這才想起來他自己的天文課作業也沒完成。他內心一陣煩躁,他學算術占蔔和古代如尼文沒有意義,那他學天文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對完成盧修斯的期望失去了興趣,可他又不知道自己未來想做什麼。
「你們就不能靠自己嗎?」德拉科沒好氣地說,又像是在對他自己說。
這學期每個學院的魁地奇球隊都處在磨合期,格蘭芬多的磨合是最糟糕的,這給了斯萊特林球隊莫大的信心,他們自認為對重組的格蘭芬多球隊已經了如指掌,再贏一次不是什麼難事。德拉科帶著滿腔的躁郁投入到密集的訓練中,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贏,他對波特的嫉妒和憤恨只能通過比賽來發泄。
雖然他上次搶到金色飛賊的時候格蘭傑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但是並不影響他第二次把她當成奪冠的動力。赫敏沒有再出現在帳篷裡,他不用再看到考邁克戀戀不舍地擁抱她,嚴謹地說考邁克已經放棄了她,德拉科看到他在場上衝其他女孩拋媚眼。赫敏依然在第一排,十分顯眼,她把頭發梳了起來,可能是不希望它們影響她觀看比賽。德拉科很困惑自己之前為什麼從來沒注意過她,她很漂亮,氣場獨特,他一眼就能從人群中找到她。
德拉科將注意力拉回賽場,對於哈利·波特的飛行習慣、假動作和弱點,他已經爛熟於心,他知道對方也是,他們的決勝點在於誰先發現金色飛賊——德拉科這麼盤算著,再抬眼,就見到金妮·韋斯萊飛到了他的對面,作為找球手。
斯萊特林球隊的戰術設計針對的人是哈利,撞人是攔截方式之一,但很顯然金妮知道力量碰撞是她的劣勢,她進行了很多躲避撞擊的訓練。赫敏看到金妮騎著火弩箭,飛得比德拉科更快,更靈活,在金色飛賊出現後,他們同時衝了過去,很快變成了遠處的兩個小黑點。等他們追著金色飛賊飛回來後,最終是金妮的手抓住了它。格蘭芬多的觀眾席沸騰了,赫敏也站起來歡呼,她松了口氣,金妮的表現比所有人想像中精彩得多,這是個非常成功的決策。
她看向德拉科,他的表情像上次的哈利一樣無助,也許他對贏得比賽懷抱了很大的期望。但下一秒,他朝她看了過來。她愣了一下,趕緊像做賊心虛一樣移開了目光,重新加入到歡呼的人群中。她感覺到心髒緊張地跳動起來,他為什麼要看向她?他輸了比賽,他應該盯著哈利,或者盯著金妮,或者和隊友們互相安慰,而不是看向一個不相關的人。
她又感覺到有什麼念頭在她心中一閃而過——她在他心中是某種特別的存在,是他輸掉比賽以後第一個看向的人。
慶功宴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舉行,在赫敏的監督下,沒有人拿出烈性酒喝,大家大肆談論著今天斯萊特林們有多麼措手不及。金妮是絕對的主角,她被簇擁著站在桌子上,喝完了一整瓶啤酒。赫敏在歡呼聲中目瞪口呆,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金妮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酒量這麼好的樣子。赫敏看到迪安是唯一沒有歡呼的人,他用一種愛而不得的眼神看著人群中央的金妮,看來他和金妮戀情告終是因為他單方面被甩了。
赫敏不知道金妮是不是依然喜歡著哈利。他們兩個現在都是單身,又在同一個球隊裡,她幾乎可以預想到未來某一天他們將牽著手走進公共休息室。
赫敏回到宿舍,拉文德和帕瓦蒂正在床上聊天。她們沒有加入慶功宴,因為拉文德恨羅恩,並平等地恨著有關他的一切,包括魁地奇。她從極度相信愛情,到完全不相信愛情,只用經歷一次失敗的戀愛。帕瓦蒂並不恨魁地奇,但比起參加派對,她更願意留在宿舍裡陪拉文德。
她們從赫敏進門後就不再說話了,赫敏懷疑她們剛剛的聊天話題與她有關。
「怎麼了?」她問。
她的室友們一起搖了搖頭。赫敏放棄交流,也不想解釋自己將要去做什麼。她的床頭放著一本《煉金術在治療魔法中的應用》,是德拉科送給她的聖誕禮物。這是一本對她這個年紀來說有些深奧的書,她沒辦法真的去應用,只能了解一下什麼是煉金術。對比起來,她送給德拉科的日本糖果就顯得有些膚淺。她從床底下的箱子裡將那盒糖果拿了出來,她父母前幾天給她寄了過來,她沒有讓任何人看到,直接將它藏在了行李箱裡。
她打算趁今天夜巡的時候把禮物給他,但是她懷疑他今天不會來夜巡了,斯萊特林也許也像上次的格蘭芬多一樣,正在公共休息室裡開會。她想起德拉科在賽場看向她的眼神,又很快將那個眼神甩了出去。
赫敏將那盒糖果藏進了袍子裡,她穿過公共休息室往外走,告訴其他人她要去巡邏。眾人都露出了不認同但又十分理解的表情,他們不認同這種時候還要去巡邏,但十分理解赫敏會做出這種事。
她朝著她和德拉科一貫見面的地點走去,德拉科沒有說他會請假或者遲到,她姑且認為他不會缺席,或者說她希望他不會缺席。陸續有學生返回宿舍,她和他們逆著走,直到離開了格蘭芬多塔樓,周圍才變得安靜。
「格蘭傑。」
赫敏停下來,她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德拉科坐在城堡的露台上,看樣子一直在等她。
也可能不是為了等她,他或許只是找個地方排解他煩悶的心情。他的頭發有些亂,並不是從前那副一絲不苟的樣子。赫敏看向他的手,沒有酒瓶。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赫敏說。
他怎麼可能因為輸了一場比賽就放棄和她一起巡邏的機會?雖然丟掉金色飛賊的那一刻是有一種人生完蛋了的錯覺。但他表面上故意地說:「我是不打算來了,但是無故缺席會受到懲罰。」
「如果你狀態不好的話,我一個人巡邏也可以。」赫敏沒有懷疑,也許她見了太多男孩們因為魁地奇要死要活的畫面,她從袍子裡拿出那盒糖果,「送給你……我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食能讓人開心一點。」
德拉科接過那個精致的盒子,湧起了一股濃濃的負罪感。她好善良,而他居然騙她。但還好他的壞心情是真的,並不算完全騙她。
盒子的質感和巫師界那些糖果盒沒有什麼不同,但還是給他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將盒子打開,看到裡面躺著她說的那種又軟又粘的糖果。他抬起頭問道:「直接吃嗎?」
赫敏點點頭,她也坐下來,告訴他這些糖果分別是什麼口味。他緊張地拿起一顆,他感受到一種恐懼,這些麻瓜食品會不會有毒?會不會對他的魔法能力產生副作用?但如果麻瓜食品會損害魔法能力,格蘭傑就不會是全校最優秀的學生了。在赫敏的注視下,他最終硬著頭皮將糖果放進了嘴裡。他感覺到她的身體略微松弛下來,他意識到她可能一直在隱隱地擔心他會拒絕食用,他為他剛剛的表現感到一陣愧疚。
「怎麼樣?」赫敏問道。
「奇怪的口感,但味道不錯。」德拉科在心裡慢慢消化著恐懼。
「冰鎮一下味道會更好。」她施了一個小小的冰凍咒語。
她的吃法確實讓味道更好了。他們沉默地坐著,是那種經歷了悲傷的事情以後的氛圍。赫敏沒有再提夜巡的事,好像比起級長的職責,她更在乎他的心情和感受,也完全理解他會因為一場球賽傷心欲絕。她比他想像中溫柔得多,她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但她居然沒有什麼朋友。
赫敏再次開口,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我看了你送我的書,我第一次看關於煉金術的書,很多地方我沒有完全理解,但是很精彩。」
她在用一些笨拙的方法舒解他煩悶的心情。德拉科承認他的心情真的好轉了,光是「赫敏在安慰他」這件事本身就讓他心情好轉了。他預料到她有可能會跟他交流那本書,所以他事先全看完了。對於煉金術他沒有那麼陌生,他的家族魔法中有很多涉及到煉金術的內容。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七年級會開設煉金術課程,你要選嗎?」
「當然。」赫敏點點頭。她回答完以後異樣起來,他問這個問題的意圖就像是,如果她選了這門課,那麼他也會選。她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她故作自然地反問:「如果你不需要工作,也不想哄你爸爸開心,那你還要參加N.E.W.T.嗎?」
德拉科低下頭,他盯著手裡的麻瓜制品,他發現自己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無論從什麼角度想,他要N.E.W.T.的成績都沒什麼實際意義。他不是赫敏,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學習新知識只是一種達到目的的手段,他無法從知識本身獲得樂趣。以前他努力學習是為了討好他父親,放到現在,如果他不再去學算術占蔔和古代如尼文,他就少了很多和她坐在同一個教室裡的機會。如果他不參加N.E.W.T.,他們在期末可能都無話可聊。
如果他告訴她,他是為了能和某個人一起上課一起復習才去參加考試,一定又會被她嘲笑。
「參加。」德拉科聳聳肩,放棄思考人生,「萬一我要去羅馬尼亞馴龍呢。」
「什麼?」赫敏詫異地笑出聲來。
「開玩笑。」德拉科懶懶地嘆氣,低聲說,「我不知道我未來要做什麼。」
赫敏對他那一套「不需要工作」的言論印像深刻,那時的他和此刻低迷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看來輸了比賽給他帶來的打擊真的很大。
「你是指像其他人一樣,去找一份工作嗎?」赫敏問道。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說:「我不知道。」
但他並沒有否認。赫敏有些驚訝,德拉科·馬爾福居然不想做富貴閑散的莊園主了,他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學生一樣,正在對未來感到迷茫。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之間關於學習、關於未來的對話刺激到了他,但他現在這副郁郁寡歡的樣子比他五年級時正常多了。
「你完全可以從興趣出發。」反正他不需要考慮薪酬,赫敏關心道,「或者你有什麼想要追求的東西嗎?」
德拉科看向她,他的興趣和追求就在他身邊坐著。除她之外,他沒有理想,沒有抱負,梅林看了都會覺得他無可救藥,毫無前途。
他看著她,遲遲沒有說話。赫敏漸漸不自在起來,她以為他會說魔藥,或者魁地奇,可他一言不發地盯著她是什麼意思?她又想起他在輸球以後看向她的眼神,她緊張起來,她越來越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氛圍有好幾次都很接近調情,她懷疑是不是因為她對他有性幻想的緣故。
「我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德拉科說道。
赫敏回過神:「沒關系,很多人都沒有,但總會找到的。」
他們沉默了幾秒,赫敏有種空氣在一點點被抽走的感覺。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安置在這種奇怪的氛圍裡,她站起來問道:「去巡邏嗎?」
德拉科也站起來,他們走進走廊,他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帶進了旁邊的壁龕。她差點以為他要吻她,有一瞬間她渾身的神經都興奮得跳動起來。她強迫自己清醒,但這次他往前邁了一步,他的嘴唇停在了她的嘴唇前。
這是什麼情況?她應該推開他,可她腦子裡完全沒有這個念頭。
「我可以吻你嗎?」他小聲問。
她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為即將要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而興奮,就好像上一次夜巡時沒做完的事終於提上日程了。
她點點頭,他吻住了她。他們的膽量都比以前大了一些,就像是水到渠成一樣,赫敏感覺到他們嘴唇分開的間隙越來越短,然後探出了舌頭。也許他也忍耐了很久,一旦抓到機會便不想輕易結束,他們都吻得越來越急切,就好像誰在給他們倒計時一樣。
只聽砰得一聲,糖果盒子掉到了地上,他們都嚇了一跳。德拉科的手已經摟住了她的腰,他們的下體正緊貼在一起。
赫敏後退一步,他們放開了彼此,都蹲下來撿那盒糖。赫敏讓空氣重新進入大腦和肺,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的臉因為尷尬而變紅。德拉科好像跟她說了對不起,不知道是為親吻她而道歉,還是為撫摸她而道歉,或者是為摔了她送的聖誕禮物而道歉。
「沒關系。」赫敏手忙腳亂地打斷他。
赫敏幾乎一宿沒有睡。她和德拉科都沒有喝酒,兩個人都非常清醒。她知道自己的欲望,但她不知道他也有同樣的欲望。他們現在不是單純的朋友了,他們變成了可以接吻的朋友,這絕對是世界上最危險的關系。她完全相信,如果當時那盒糖果沒有掉到地上,他最終就會把手伸進她的裙子下面,而她會允許。
然而矛盾的是,她又為自己在接吻時過於主動而後悔。只要他沒有喪失五感,他一定感受到了她熱情相邀的嘴唇。一直到夜巡結束,她都沒有詢問他為什麼要吻她,她不敢聽到確切的回答,她害怕他會輕浮地定義他們的關系,還害怕他會直接戳破她的欲望。她只能默認他們都有著某種需求,然後在一個偶然出現的時機,通過親吻對方來排解。這不是什麼非要挑明的事情,赫敏判斷道。她知道這絕對脫軌了,可她不想整理,誠實地說,她很享受。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放任,她不得不擔心這種放任會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
顯而易見,她和德拉科都不會把這件事聲張出去。雖然她在內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但她的生活並沒有發生什麼實際的變化。到了周末,大部分人都跑去了霍格莫德,赫敏留在公共休息室裡預習下周的課程,她注意到金妮也留在了公共休息室。
金妮的周末一般在魁地奇球場度過。赫敏好奇地看了她兩眼,她正坐在地毯上看雜志,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她忽然也朝她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她們都有些尷尬,金妮拿著雜志從地上站起來,跑過來坐到了赫敏旁邊。
赫敏合上了書,有些不明所以。她和金妮沒怎麼說過話,她們從那次球隊會議後才稍微熟了一些。她懷疑金妮已經和哈利走到了戀人未滿的階段,所以此刻急需傾訴。
「赫敏,你還記得慶功宴那天的晚上嗎?」金妮不自然地把頭發別到耳朵後面,「我那天晚上太興奮了,就跑出了公共休息室,我想繞著城堡飛一圈。」
赫敏當然不會忘記那天晚上。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心跳立刻劇烈起來。
金妮有點緊張地看向赫敏:「我看到了,馬爾福吻你。」
赫敏像是被人偷襲了一下,臉立刻燒了起來。壁龕裡發生的事被人看到了,她的腦子一瞬間卷起風暴,思考了各種各樣可能出現的危機以及應對的方案。雖然金妮只是陳述了事實,但是這件事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真的十分驚悚。
「我沒有告訴別人,雖然這真的很爆炸,梅林——」金妮的語速加快,「我差點以為是我眼花了,我喝了很多酒,我想過是不是我看錯了,但是全校除了他以外沒有哪個男生的頭發顏色那麼淺。」
很顯然金妮的視力很好,怪不得她能抓到金色飛賊。赫敏僵在沙發上,不知道應該感謝金妮沒有公之於眾,還是應該撒謊說馬爾福吻的人不是她。她們緊張地對望著,直到金妮因為沒有聽到否認而睜大了眼睛。
金妮:「你們在秘密約會?」
「沒有。」赫敏連忙否認,「只是朋友。」
「可以接吻的朋友?」
赫敏不好意思地移開眼神。
金妮追問:「可以上床的朋友?」
赫敏連忙澄清:「不是,你看到的就是全部了,真的。」
她們都不再說話,各自在心裡消化著。
赫敏認清了現實,放棄掙扎。她和德拉科接吻的事被看到了,但還好是被金妮看到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赫敏嘆氣:「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什麼,謝謝你沒有說出去,我不太想讓更多人知道。」
「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的。」金妮還是那副仿佛需要重新認識世界的表情,「你們看起來都恨死對方了,說實話你們成為朋友都沒有人會信,我記得你好像還當眾打過他的臉?天哪,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赫敏被問住了,她不知道他們的關系為什麼變了,印像中她一直在做她認為該做的事,是德拉科在改變。他開始關心她,理解她,讓她相信他,送她聖誕禮物。最關鍵的是,他主動吻了她。她把這些都告訴了金妮,她的心在這個過程中跳得很快,這是她第一次和別人分享這些她藏了很久的秘密。她不敢告訴帕瓦蒂和拉文德,更不敢告訴哈利和羅恩。
還好金妮聽完以後沒有評判任何東西,比如自詡智慧過人的赫敏·格蘭傑居然這麼輕易地相信了一個純血主義混蛋。
她只是吃驚地看著她:「天哪,你們的關系居然這麼好,大家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藏得太好了,簡直像秘密情侶一樣。」
赫敏有點尷尬:「感覺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
「是的,羅恩會覺得你背叛了格蘭芬多。」金妮表示理解,她有點躍躍欲試,「所以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是說,拋開所有身份立場上的東西,你對他是什麼感覺?」
赫敏已經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她無法把自己對他的感覺單純地概括為友情,她不止願意和他接吻,還願意讓他撫摸她的身體。肩膀、乳房、腰、大腿,越是那些平日裡要被衣服遮蓋起來的部位,她越渴望被觸摸。但這種心情太羞恥,她不敢說出來。
赫敏躲開了這個問題,裝沒聽懂:「我覺得他比從前友善了不少。」
「赫敏,你覺得我是想問這個嗎?」金妮有些無語,她壓低聲音,「那天你們兩個明明都很主動啊?你拒絕考邁克的時候可不是那個樣子的。你喜歡馬爾福嗎?」
果然她不該那麼主動,赫敏在心裡後悔。她要如何說出口,她沒有幻想過和德拉科約會,但是卻幻想過被他撫摸。這是不是很放蕩?聽起來她完全貼合學校裡其他人給她取的外號,一個婊子。
「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他約會。」赫敏說道,她有種即將把秘密說出去時的緊張,「我只是不排斥和他產生一些親密接觸。」
金妮盯著她看了幾秒,狐疑地重復道:「不排斥?」
赫敏艱難地說:「也許還有些享受。」
金妮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赫敏移開眼睛,如果這裡有杯水就好了,她可以靠喝水掩飾尷尬。
「那你和他接吻的時候,會有那種感覺嗎?」金妮小聲說,「比如,想讓他摸你的身體,或者想把自己的衣服脫掉,讓他親吻你身上其他地方?」
赫敏驚訝地看向金妮,她有點佩服她,起碼在談起性欲的時候,她比她更像個格蘭芬多。赫敏誠實地點了點頭,好像如果她在這個時候還撒謊的話,就如同背棄了同胞一樣。
「看來你們的身體很契合。」金妮評價道,她撇撇嘴,「我和迪安就有些……也許是因為我沒有那麼喜歡他,所以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那你現在對哈利是什麼感覺?」赫敏問道。她有點期盼聽到金妮也像她一樣對某個人抱有欲望。
「我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了。以前他和秋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但現在不會了。可能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單戀過他,所以和他相處的時候我好像總是低他一頭,我不喜歡那種感覺。」金妮說,她調侃地看向赫敏,「所以你的策略是,不主動不拒絕?馬爾福肯定要備受折磨了。」
「受折磨?」
「你不覺得他喜歡你嗎?」
她們安靜地對望了幾秒,赫敏率先開口:「不可能。你知道的,因為一些顯而易見的原因,他不可能喜歡我。」
「我知道。」金妮擺擺手,看起來沒興趣討論血統問題,「但他怎麼會無緣無故接近你,主動吻你呢?如果說他那天心情不好,需要一個出口,那他為什麼不去找他身邊那些女孩呢?」
因為刺激?赫敏忍不住想起了喬伊,她挑不出喬伊有什麼讓她不滿的地方,但她對他沒有欲望,即使他們接了吻,她也沒有任何深入的興趣。而德拉科不一樣,他是禁忌的,刺激的。也許反過來,她之於他也同樣是禁忌的,刺激的。
她喝醉的那天,是她第一次和人接吻。但德拉科不是第一次,他有過經驗,也許對像就是金妮口中那些和他三觀相符的女孩。因為她們無法再帶給他新鮮感和刺激感,所以他開始尋找新的目標,而她完全符合他的獵奇需求。總之,她們都是獵物,而他總會更喜歡那些還沒有被捕到的。赫敏感覺到喉嚨緊縮,像是要把什麼東西吐出來。她不希望他是這樣的人,可是世界上有太多男人都是這樣的。
她想起考邁克追求她的時候,德拉科給出的評價:「如果一個男人的目的是跟你睡覺,那他就會窮追不舍,直到你答應。然後他就會去找下一個目標。」
他如此了解,是因為他也一樣嗎?
「也許他已經找過她們了?」赫敏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她有一種屈辱的感覺,「他從來沒接觸過……我這種類型,所以他對我有興趣。」
金妮不死心地嘟囔道:「如果只是為了新鮮感,他會花費這麼多精力做出改變嗎?」
赫敏沒說話。她真的堅信他不可能喜歡她嗎?在她聽到他放棄黑魔法時,在她發現他輸球以後看向她時,還有她感知到他們之間小心翼翼的曖昧氛圍時,她心裡湧起的那股奇異的感覺,來源於她察覺到了某種不一樣的情愫。但是她不想打開這個盒子,就好比不想走上一條通往懸崖的路。
「我不是故意往壞的方向去想。只作為朋友相處的話,我不會考慮那麼多,但如果涉及到那方面……」赫敏無奈地說。
「保持警惕是對的。」金妮安慰地拍拍她,「放心,你們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就算是盧娜來問,我也不會說的。」
赫敏有點受寵若驚地看向她:「謝謝。」
「是我應該謝謝你,赫敏。」金妮說,「謝謝你提議讓我做找球手,我現在找到了我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成為我媽媽。」
赫敏看向金妮膝蓋上攤著的雜志,上面羅列著一堆赫敏不認識的魁地奇球隊。也許她正計劃畢業後要加入某家俱樂部,成為一名職業球員。
「成為你媽媽是什麼意思?」
「哦,你知道,我們家有七個孩子,再加上我爸爸,我媽媽要一個人照顧八個人。如果你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你也會擔心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困在廚房裡精打細算。」金妮變得有點不好意思,「我以前以為有效的解決辦法是,長大後和一個有錢的男人結婚。」
公共休息室的門被推開,那些去霍格莫德的人回來了。哈利和羅恩看起來都很興奮,他們快步走到沙發邊上,向她們講述他們在尖叫棚屋裡探險的經歷。赫敏和金妮都閉上了嘴,她們的話題戛然而止。
第20章 苦悶
「你要把你的就業意向改成治療師?」斯內普震驚地從一大摞學生論文裡抬起頭,德拉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生動的表情。他知道他們的對話內容有多麼驚人,所以他進入斯內普辦公室以後就施了一個防偷聽的咒語。
「是的,先生。」德拉科說道。
斯內普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似乎在判斷他是否被奪魂。德拉科有意地避開了一切眼神接觸,他此時非常不想被攝神取念,斯內普會發現他是個因為一個吻就獻出一切的白痴。
「想成為治療師,要在畢業後接受兩年到四年的高難度培訓。」
高難度培訓,德拉科稍微退縮了一下。果然是格蘭傑那種非人類才會選擇的專業。但他現在是一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人,他沒有追求,沒有抱負,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陪在喜歡的人身邊。雖然對方並沒有喜歡他,或者需要他陪。
但起碼他們的關系並不像他想像中那般毫無希望。在他詢問她的時候,他以為她會推開他、或者打他。然後他們的關系就此跌入低谷,他會很痛苦,但終會迎來解脫,讓他徹底對她死心。可是這些壞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們有了比上一次更好的吻。
她沒有喝醉,她很清醒,她同意讓他吻她。她的嘴唇追逐著,她的手抓著他的衣服,那股麻瓜香精的味道淡淡地傳了過來。然後在他們中斷了那個吻後,她冷靜地抽離了,繼續完成她的巡邏任務。多麼盡職盡責,難以捉摸,她應該去領個全勤獎。他好幾次想開口問她是怎麼想的,但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在她心裡的位置比考邁克高,因為她根本不允許考邁克吻她。
他甚至分不清這和他回到宿舍自慰相比,哪個更可憐一點。
「德拉科,你為什麼想做治療師?」斯內普不悅地盯著他,因為他沉默了太久。
德拉科回過神,搬出早就想好的說辭:「我不想一直生活在家族的陰影下。」
斯內普明顯不信:「你開始以馬爾福為恥了?」
「沒有。」德拉科有些不情願,他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說,「我只是不想做一個沒有了我父親就什麼都不是的人。」
如果未來有一天他父親發現了他的大逆不道,切斷了他的生活費,他起碼還有一份工作,不至於餓死。
斯內普又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人類可不會無緣無故地三觀重塑。他審視著他,德拉科害怕斯內普刨根問底,但最終對方卻輕飄飄地放過了他,看起來好像心裡有數一樣。
斯內普低下頭繼續審閱論文:「我會修改你的就業意向,治療師對N.E.W.T.的要求非常高,如果你的成績不能回到原來的狀態,你將無法獲得培訓資格。」
「我會努力學習,先生。」德拉科松了口氣。
斯內普繼續說道:「你下學期會很忙,德拉科,鄧布利多教授決定讓你擔任男生主席。」
德拉科愣了一下,根本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聽錯了。斯內普冷漠地看著他,並不打算重復第二遍。
「為什麼?」德拉科詫異地反問,他可從來都不是鄧布利多看好的學生。雖然他很想當男生主席,但鄧布利多主動送上門的東西一定有詐。
斯內普淡淡地開口,聽上去他對他即將要說的話題並沒有什麼興趣:「下學期的三強爭霸賽在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舉辦,霍格沃茨會派出十二名七年級學生代表前往。這十二個人會有三個月的時間要在德姆斯特朗生活,和那裡的學生打交道。」
三強爭霸賽由三所學校輪流舉辦,今年輪到德姆斯特朗。德拉科對德姆斯特朗並不陌生,他父親和那裡的校長是朋友,他甚至更願意讓他去那裡上學。
「雖然你父母一定不會同意讓你報名參加那麼危險的比賽,但是學生主席是必須隨行的。」斯內普冷嘲熱諷,「如果讓一個家裡與黑魔法群體交情頗深的學生成為主席,會更有利於調和兩個學校學生之間的矛盾。畢竟霍格沃茨與德姆斯特朗的價值觀背道而馳,爆發衝突在所難免。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認為你不會與德姆斯特朗的學生站在一起,但他對自己的判斷非常自信。」
德拉科依然沒做出什麼反應。
斯內普默默觀察著德拉科,他以為他會嫌惡,會不爽,但這些情緒都沒爬上他的臉:「如果你不想被卷進去,你可以拒絕,留下來專心准備考試。」
「我會好好考慮的,先生。」德拉科迅速說道。
他才不在乎被鄧布利多利用,他在乎的是赫敏是否也在那十二個人裡面。萬一她為了專心備考,拒絕擔任女生主席,拒絕前往德姆斯特朗,那他不就得平白無故和她分開三個月了嗎?
臨走前,斯內普又叫住了他。
「學習一下大腦封閉術,德拉科。」
自從報紙上公開了下一屆三強爭霸賽的舉辦地以後,年級裡就沒有人再關心即將到來的期末了。整個七年級只有十二個人有資格參加,每個學院三個名額,大家都很好奇這三個人會是誰。人選不是靠抽簽決定的,而是靠比拼綜合素質,赫敏並沒有很熱情地加入那些關於人選的討論,她已經知道自己百分百會入選。
麥格教授告訴她,她已經被選中成為下一任女生主席,同時也是參加三強爭霸賽的代表之一。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聽到確切的消息時,她依然很開心。雖然她對三強爭霸賽並沒有抱多大的興趣,但德姆斯特朗讓她很感興趣。那是全世界爭議最大的魔法學校,那裡不但誕生過最著名的黑巫師,還明文規定禁止麻瓜出身的巫師就讀。
所以這大概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能到訪德姆斯特朗的機會。
「要不是因為威克多爾·克魯姆從那裡畢業,德姆斯特朗的名聲還會更臭。」羅恩說道。
「他今年夏天會轉會到我爸爸的俱樂部。」哈利小聲說,「不要告訴別人。」
羅恩捂住嘴巴才沒叫出聲。赫敏安靜地吃早餐,從她的角度能看到斯萊特林的長桌,能看到德拉科。她其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但又想在他面前裝酷。不就是接吻嗎?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不停給自己洗腦。這是一種對她來說很安全的態度,不管他是認真地吻了她,還是隨意地吻了她,她都很安全。
畢竟他已經告訴她,他是前往三強爭霸賽的十二個代表之一,並且還將擔任下一屆男生主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需要作為搭檔,朝夕相處很久。那個吻不能橫在他們中間,阻礙她做事。她假裝自己性冷淡,假裝自己不會因為一個吻而扭捏,她可以是他的朋友,但絕對不是他的獵物。她也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可能只是不願意表現出墮落的樣子,雖然並沒有誰認為她墮落了。
赫敏聽到旁邊的金妮用蚊子般的音量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建議某人向學校申請在格蘭芬多餐桌邊用餐的許可,這樣他就不用隔著大半個禮堂看你了。」
赫敏差點把勺子掉進甜粥裡。自從她和金妮坦誠相待以後,她終於真正擁有了同性朋友,但是後者實在是對她和德拉科莫須有的愛情故事太感興趣。
赫敏看到邁克爾·科納朝著她們走了過來,她用同樣的語氣衝金妮說道:「看來已經有人申請到許可了。」
邁克爾在金妮身邊坐下,他正在追求她。羅恩和哈利也注意到了他,羅恩不停地衝金妮咳嗽,仿佛她交往的每一個對像必須先過他的眼。金妮無視他,但邁克爾卻和他們聊起天來。
「格蘭傑,聽說你是下一屆女生主席,恭喜。」邁克爾先跟她道賀,然後轉向哈利,「參加三強爭霸賽的另外兩個格蘭芬多是誰?」
「還沒定。」哈利努努嘴。他現在很焦慮,他很想成為三強爭霸賽的勇士,如果他連德姆斯特朗都去不了,他根本沒有機會把名字扔進火焰杯裡。火上澆油的是,該死的德拉科·馬爾福已經確定作為下一屆男生主席前往德姆斯特朗,鄧布利多簡直是老糊塗了。雖然他對男生主席的位子沒興趣,但是他覺得馬爾福不配。
邁克爾聳聳肩:「拉文克勞並不像你們一樣那麼熱衷於三強爭霸賽。年級裡總共只有五個人報名,人選很快就決定好了。」
「你去嗎?」金妮問道。
「我沒有報名,我想留在霍格沃茨。」邁克爾看著金妮說道。
羅恩更大聲地咳嗽起來。赫敏看了一眼哈利,他並沒有關心金妮和邁克爾的動向,他看起來整顆心都吊在三強爭霸賽上。
納威插嘴道:「漢娜說赫奇帕奇只有一個人報名,剩下兩個名額要靠抽簽決定。」
哈利和羅恩都發出了不公的抱怨聲,他們認為應該把名額勻給格蘭芬多。
他們身後,隔了半個禮堂,德拉科心不在焉地把煙肉送進嘴裡。他不知道為什麼格蘭芬多們總是能看起來熱熱鬧鬧的,格蘭傑坐在其中,她不再像過去那麼不合群,她好像已經很好地融入了他們。他當然不希望她孤獨,可是她看起來太不需要他了。
就比如現在,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該死的波特,好像已經忘了他們在壁龕裡發生的事。
「德拉科,你在看什麼?」布雷斯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點評起來,「最近學校裡追求金妮·韋斯萊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了,你不會因為在球場上輸給過她一次就心動了吧?」
潘西和達芙妮坐在斜對面,德拉科余光瞥見潘西在聽到布雷斯的話以後立刻繃直了後背。自從潘西被選定為十二個代表之一後,她不知道為什麼又堅定了要與他在一起的決心,仿佛德姆斯特朗是什麼愛情聖地一樣。他沒好氣地衝布雷斯說道:「我在想格蘭芬多另外兩個人選是誰。」
「波特,韋斯萊。」布雷斯調侃地說,「格蘭傑的護花使者。」
達芙妮嘲笑:「希望她能活著回來,那裡的學生可不會像我們這麼友善。」
「波特會保護她的。」潘西聳聳肩,「公費蜜月,機會難得。」
德拉科的太陽穴跳了一下,他看向潘西,他從來沒覺得潘西說話這麼讓他心驚肉跳。
「公費蜜月?」布雷斯饒有興趣地問。
「波特是因為格蘭傑才跟秋·張分手的,是張的朋友親口說的。」潘西看向赫敏,陰陽怪氣地說,「在勾引男人方面她可真有一套,看來她可以和波特在北歐的雪山上約會了。」
德拉科深刻體驗了一把被雷從頭頂劈中的滋味。布雷斯在旁邊說道:「他真的喜歡格蘭傑?難怪女韋斯萊追不到他。」
克拉布嘴裡塞著各種食物的集合,鼓著腮幫子問:「那他們為什麼還不在一起?」
達芙妮:「等著瞧吧,她不會很快答應他。」
周圍人說話的聲音持續進入德拉科的腦子,但他剛剛被雷劈過的大腦顯然沒法正常工作,他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什麼。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格蘭傑默默的守候終於等來了波特的回應,波特時至今日才發現他真正喜歡的人其實就在他身邊。梅林,濫俗到讓人想吐了。
這次是真的完蛋了,德拉科想。他怎麼能贏得了波特?波特曾經是她唯一的朋友,現在是她最好的朋友,在他樂此不疲欺負她的那些年裡,波特無數次為了她跟他打得不可開交。包括他和波特結仇的開端,都是因為他一年級時管她叫了泥巴種。如果他和波特同時追求格蘭傑,除非他使用愛情魔藥,否則不可能贏。
德拉科又感受到自己進入了那種干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干什麼都毫無意義的超然境界。他看著赫敏,她在他眼裡的形像變得可望不可及。她喝完了粥,用餐巾擦嘴,然後拎起書包背在肩膀上。他的目光隨著她移動,腦子裡忽然有個聲音跟他強調,不是這樣的,她信任他,她願意讓他吻她,他怎麼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最重要的是,格蘭傑都沒有讓他滾,他怎麼能自己滾?
他是下一屆男生主席,而她是女生主席,全世界沒有比他們更般配的人了。如果波特真的在追求她,他就破壞他們的關系;如果波特打算在德姆斯特朗跟她約會,他就不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反正他從一年級開始就在和波特作對,這件事他太擅長了。
德拉科在腦子裡完成了天人交戰,從天雷轟頂到自暴自棄,再到重整旗鼓,他只用了五分鐘。高爾擔憂地問:「德拉科,你臉色怎麼了,你吃到鼻屎了嗎?」
德拉科沒理他,他看到赫敏背著書包往禮堂外走去。門口,秋和她的朋友瑪麗埃塔並肩走進來。他看到秋低下了頭,就像是發生過什麼尷尬的事情一樣。擦肩而過時,瑪麗埃塔撞了一下赫敏的肩膀。
「對不起。」瑪麗埃塔用怪腔對踉蹌的赫敏說,「女孩代表。」
梅林啊,這是赤裸裸的霸凌。德拉科忘了他自己做過比這過分得多的事情。
赫敏把掉到肘部的書包重新挎到肩膀上,瑪麗埃塔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很不滿意她是下一屆女生主席似的。赫敏看了一眼把瑪麗埃塔往回拉的秋,不得不回顧了一些糟心的來龍去脈。她在哈利和秋的愛情故事裡出演了一個很不討喜的角色,雖然這完全不是她本意。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赫敏客氣地問道。
「沒有誤會。我只是覺得以你的品行,不配做女生主席。」瑪麗埃塔說道。
附近的學生都朝她們看了過去。金妮立刻走過來,一臉怒氣:「你在說什麼?」
她比赫敏高,加入進來很像在對壘。赫敏完全不希望金妮出面,全校有一半人都知道金妮喜歡過哈利,她不想把她卷進來。秋又拽了一把瑪麗埃塔,她小聲央求她離開。
「哇哦。」布雷斯毫無感情地感嘆了一聲,「新劇目。但還是你和漢娜·艾博的互搏更精彩,潘西。」
潘西興奮的表情僵在了臉上。德拉科倒吸一口氣,想和布雷斯打一架。雖然當初潘西和漢娜因為他互相撕扯頭發的時候,他也覺得她們很愚蠢,但是現在同樣的情況放到了格蘭傑身上,他開始意識到她有多無辜。她們應該去折磨波特,而不是格蘭傑。格蘭傑是對的,當初的他應該受到懲罰,就像如今的波特應該受到懲罰。
赫敏沒有看秋,她只對著瑪麗埃塔,她不想把這場爭執歸結到她和秋之間的矛盾。哈利站起來想要加入戰局,但還沒輪到他開口,赫敏搶先一步說道:「人選是鄧布利多教授決定的。如果你認為我不符合標准,你可以寫一封信向他說明。」
她一邊說,一邊心裡打鼓。她會不會真的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緋聞失去未來的主席徽章?她說完轉過身,迅速走出禮堂,她難以想像金妮因為她被冷嘲熱諷的樣子,也無法想像哈利為了維護她而和秋站在對立面的樣子。她猜他一定會這麼做,但這只會讓事情更加混亂。
「你以為我不敢嗎?」瑪麗埃塔被赫敏「厚顏無恥」的態度激怒,她衝著她的背影喊道,「我會告訴校長,你是一個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赫敏跟整件事完全沒有關系!」哈利惱怒地擋住瑪麗埃塔的視線,「你應該道歉。」
「該道歉的是你吧,波特。」
赫敏前腳剛邁出禮堂,就聽到一個新的聲音加入了戰局。她驚訝地轉過身,看到德拉科對著哈利刻薄地補上後半句:「你這個玩弄別人感情的巨嬰。」
哈利的注意力被成功地吸引了。他回過頭,整個人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你在罵你自己嗎,馬爾福?」
男生們之間的打架分為使用魔杖,和不使用魔杖。赫敏不知道他們如何區分哪些架需要用魔法,而哪些架需要用拳頭。但哈利和德拉科都用了拳頭,他們好像等這場互搏等了很久,德拉科看起來對哈利積怨頗深,而哈利也將三強爭霸賽帶來的焦慮發泄了出來。他們鼻青臉腫,但都是一副這個架非打不可的架勢。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事情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按金妮的說法,馬爾福摻和進來是為了幫赫敏解圍,但赫敏覺得他只是真情實感地想跟哈利打一架,雖然原因不明。總而言之,在舊愛面前維護新歡的狗血戲碼沒有上演,幼稚且無釐頭的打架替代了它,從某種程度上說,倒是把她從當時的窘境中解脫了出來。
但她接下來的日子並沒有好過。
沒有人認為她和哈利之間是單純的友情。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哈利曾經是她唯一的朋友,她獨來獨往,只跟他親近。他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在哈利有了女朋友以後悵然若失,以至於做出了一些很好理解的不道德的行為。赫敏很憋悶,他們所有人好像都忘了,不是她只跟哈利親近,是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人搭理她,哈利是唯一一個主動跟她交朋友的人。
她的室友們卻並不在乎她是否真的做出了不道德的行為,她們把重點放在了她和哈利的關系上。帕瓦蒂說男孩們經常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喜歡誰,但好在哈利沒有一錯再錯。
「其實我早就從我妹妹那裡聽說了,我們還偷偷分析了很久。」帕瓦蒂和拉文德不再避著赫敏聊天了,帕瓦蒂興致勃勃地說,「我們都覺得你們遲早會在一起的。」
帕瓦蒂姑且算善意,但考邁克就是純粹的惡意。他跟所有人說,他早就發現他們兩個有貓膩,就好像他求愛失敗不是因為他不夠好,而是赫敏早就心有所屬。他放棄她,實在是非常通情達理。
最堅稱她和哈利之間是純友誼的人是羅恩。於是開始有人猜測她也許和他們兩個都睡過,畢竟她是個「不穿胸罩的婊子」。
最終,反對她擔任女生主席的聯名信還是被送到了校長室。她的風評不好,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不想去在乎這件事。但現在她不得不在乎,教授們會不會認為她無法服眾,她心裡很沒底。她付出了很多年的努力,所謂年級第一、「最聰明的女巫」、當之無愧的女生主席,結果到頭來都沒有「婊子」深入人心。她又在盥洗室的隔間悄悄哭,還好幽靈不在這裡出沒,不然她又會被嘲笑。
哈利很愧疚,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赫敏。他花了很多時間跟秋和瑪麗埃塔解釋,他把前因後果包括活點地圖的存在都告訴了她們,他發現那張地圖和現在糟糕的局面相比就像羽毛一樣無足輕重。但同時他也讓秋意識到,他從前並不信任她,甚至連一張地圖的存在都不願意告訴她。秋把活點地圖撕成了兩半,也許她的脾氣還是太過溫和了,畢竟修復一張撕成兩半的紙是很容易的事情。
雖然秋做了澄清,但已經無法阻止謠言的泛濫。瑪麗埃塔縮在秋後面不出聲了,她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哈利和德拉科的衝突除了讓他打掃了幾天公共休息室以外,沒有帶來任何負面影響,大家都認為男孩之間打一架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和羅恩最終被宣布成為十二個代表之一,皆大歡喜的結果,但他卻心事重重。
赫敏沒有去寬慰哈利,也沒有去主動緩和他們的關系。他不好受是應該的,她比他更不好受。一年級時,她是被歧視的人,哈利是衝在反歧視第一線的人,她沒有朋友,只有他肯定她、主動跟她說話。也許他的初始動機只是因為他媽媽也是一名麻瓜出身的女巫,也許在他那裡她永遠不會是首選,但對她來說,起碼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是唯一的朋友。即使他偶爾傷她的心,她也都自我消化了。然而沒有人理解她生活在一個怎樣的環境裡,大家只看到她和一個不是她男朋友的人相交甚好。不管哈利怎麼向眾人澄清他們的關系,一個無法撼動的事實是——比起女朋友,他更信任她。這個事實讓她再次變成別人嘴裡的婊子。
她沒有表現出受挫的樣子,她像往常一樣在課堂上舉手,在圖書館復習,就好像她非常篤定自己不會失去女生主席的資格似的。她背著大書包去禮堂吃飯,進出任何人多的地方她都會下意識地心跳加速,但她假裝一切如常。她看到金妮和盧娜正在看一份報紙,禮堂裡的大部分學生都在看,金妮注意到她,立刻將報紙合上了。
赫敏走到她們身邊坐下來:「怎麼了?」
金妮沒說話。盧娜將報紙重新打開:「你是最應該知道的人,赫敏。」
她們正在看的是《預言家日報》,頭條是一則關於三強爭霸賽的新聞。德姆斯特朗校長伊戈爾·卡卡洛夫作為比賽主辦方,表示德姆斯特朗禁止麻瓜出身者入校的規定在比賽期間依然適用。聲明一出,另外兩所參賽學校的校長都對此提出了異議。麻瓜出身的學生是否有資格成為勇士候選,目前正處於待定狀態。文章末尾還列出了霍格沃茨選定的十二名學生代表的名單,赫敏看到她和賈斯廷·芬列裡的名字後面都被標注了「待定」。
赫敏心下一空,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有一瞬間她聽到周圍傳來大聲嘲笑她的聲音,她抬起頭,禮堂裡大家在做著各自的事,並沒有人嘲笑她。赫敏看回報紙,照片裡卡卡洛夫一臉傲慢地看著鏡頭,她第一次有了想要什麼人去死的想法。
盧娜:「他不是應該在阿茲卡班嗎?」
「他簡直不可理喻。」金妮憤怒地說道,「應該取消德姆斯特朗的舉辦資格。」
赫敏不知道該表示什麼,她確實是憤怒的,但她的憤怒好像沒有意義。比憤怒更強烈的是一種無力感,從小到大,她從沒有像此刻一樣這麼無力。不管是女生主席,還是勇士候選,別人輕易就能得到的東西,到她這裡總要奮力去爭。
她硬往嘴裡塞了幾口東西,金妮在旁邊安慰她,但是她其實並沒有聽進去。她不想表現得像是失魂落魄一樣,不想在這時候給討厭她的人創造出嘲笑她的機會。她背起書包去上下午的課,路過盥洗室,她忽然跑進了隔間,把剛剛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第21章 分裂
學校裡大部分學生並沒有那麼在意卡卡洛夫說了什麼。十二個學生代表裡只有兩個是麻瓜出身,到不了興師動眾的地步。卡卡洛夫的發言確實可惡,但這是德姆斯特朗自建校以來就有的規定,並不是什麼爆炸性新聞。大家口頭上譴責,然後繼續為期末考試而焦慮。只有那些親近麻瓜的學生表達了憤怒,但他們表達抗議的方式又只能局限在與斯萊特林吵架上面。
這下好了,如果另外兩所學校都做出了妥協,赫敏不僅要失去學生代表的資格,還會失去女生主席的資格。校長需要主席帶隊和協助管理其他學生代表,他不會讓一個去不了德姆斯特朗的人擔任這個重要的職位。
另一個麻瓜出身的學生代表——賈斯廷不像赫敏一樣那麼在意這件事,他好像對差別對待已經習慣了,更何況他本身就沒有那麼想參加三強爭霸賽。包括其他麻瓜出身者也一樣,當那把無形的劍還沒有切實地刺向他們時,就先假裝那把劍不存在,問題交給那些富有正義感的純血統或混血統巫師們去解決。盧娜的父親在他主編的雜志上發表了聲討卡卡洛夫的文章,揭露他曾因黑魔法犯罪而被捕。哈利通過小天狼星確認了這一傳言屬實,當年卡卡洛夫確實曾被傲羅指揮部逮捕,但最終卻因為證據不足而被無罪釋放。
「他一定和魔法部達成了什麼肮髒的交易。」哈利斷言道。
幸好霍格沃茨和布斯巴頓的校長沒有輕易妥協,他們都公開表示正在考慮退出本屆三強爭霸賽。對於那些對三強爭霸賽感興趣的人來說,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壞消息。霍格沃茨派出的代表中有兩名麻瓜出身者,而布斯巴頓只有一名,為了三個人就斷送一場四年一屆的盛大賽事,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卡卡洛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情況開始變得僵持,法國魔法部支持布斯巴頓的決定,但英國魔法部遲遲沒有表態。
赫敏變得沉默了,一種未知的恐懼逐漸清晰起來。如果卡卡洛夫的後台真的是英國魔法部,那就意味著政府已經徹底被種族主義者把持。如果她打算在這樣的社會上生存,她所要經歷的磨難是她在學校裡根本無法想像到的。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卡卡洛夫個人的不當行為,可是德姆斯特朗不允許麻瓜出身者入校的規定難道是卡卡洛夫制定的嗎?為什麼千百年來所有人都默許世界上可以有這種規定存在?她很煩悶,她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這些問題比期末考試難多了。她在霍格沃茨都活得跌跌撞撞,但跟整個社會相比,霍格沃茨卻可以算是她的保護傘了。
臨近期末,赫敏第一次沒有心力去全神貫注地復習。她坐在禁書區那個寬寬的窗台上發呆,她變出了幾只小鳥,讓它們繞著她飛。然後又變出幾只,不停地變,讓更多的小鳥分散她的注意力。
最後她都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德拉科撥開在他眼前亂飛的小鳥:「格蘭傑,你再變下去會把平斯夫人招來。」
赫敏頓了一下,她揮了揮魔杖,小鳥消失了。她看向德拉科,他的眼角和顴骨之前都是淤青的,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她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挑釁哈利,按照他的說法,他挑釁哈利純粹出於厭惡,但赫敏覺得這不是真正的理由。她不知道德拉科為此遭受了什麼懲罰,總之無傷大雅,他依然是准男生主席。雖然他曾經欺負同學、違反校規、濫用職權,但他可以是下屆學生主席,可以代表霍格沃茨出戰,並且不用為有可能被臨時換掉而擔憂。太不公平了,他們接吻的時候她怎麼沒趁機咬破他的嘴?
赫敏看向他的嘴,又很快移開目光,她不想被他發現她總記掛著那個吻,雖然她現在十分渴望通過肉體發泄點什麼。她想要他,但又想衝他發火,這兩種情緒居然同時在她體內出現。
「你來做什麼?」赫敏問道。
語氣不算溫和,她的眼神讓德拉科似曾相識,像是那頭潛伏在她身體裡的野獸又蘇醒了。他知道她心情不好,但沒想到她無差別攻擊。他大氣不敢出:「你一上午沒去禮堂吃飯,你不餓嗎?」
赫敏這才注意到早就過了午餐時間。因為心事重重,她根本感受不到飢餓。
她沉默地觀察著他。他很在意她,他知道她有沒有去禮堂吃飯,知道她最有可能出沒的地點。
「不餓。」赫敏又問道,「你來做什麼?」
德拉科忽視她帶刺的態度,他走過去,從包裡拿出一瓶南瓜汁,一個三明治,還有一個甜甜圈。赫敏又感覺到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播弄了一下,這次她終於沒有再回避了——他這麼做,是因為喜歡她嗎?
「謝謝,我不需要。」赫敏別過臉。
德拉科感覺他撞上了一塊人形的冰山。這幾天他聽了太多關於她的故事,先是她如何勾引波特的故事,然後是她被波特和韋斯萊共用的故事。他指責他們是胡說八道的時候,又拿不出什麼東西為她證明。怎麼能讓被污蔑的人去自證清白呢?他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擺脫她遭受的一切,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導致她一次次陷入這種境地。除此之外,他還要面對冷嘲熱諷的西奧多,他現在在他眼裡就是一條愛而不得的可憐蟲,他只能通過練習大腦封閉術來屏蔽他的惡言惡語。
現在她又迎來了新的苦難,她不被允許前往德姆斯特朗。這很明顯給她帶去了很大的打擊,格蘭芬多們罵罵咧咧,但是並沒有讓事情有什麼轉機。
和那些流言蜚語不同,這個問題他可以幫她解決。沒有什麼棘手的,只要搞定了卡卡洛夫,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他父親知曉卡卡洛夫的一切,包括卡卡洛夫和魔法部部長巴蒂·克勞奇的勾當,雖然他不知道具體內情,但他知道卡卡洛夫是可控的。他給他父親寫了一封信,極力渲染了他渴望在德姆斯特朗親歷三強爭霸賽的激動心情,並表示他絕對無法接受這屆比賽因為泥巴種而泡湯。與其費力與法國魔法部和布斯巴頓周旋,不如直接讓卡卡洛夫改變主意。
同時,他還告訴盧修斯他調整了就業方向,謊稱斯內普說他在治療學上有天賦,所以他想給自己一個鍛煉的機會。以他對他父親的了解,他父親對此一定很受用。
果然,盧修斯很快就回信了。他非常欣慰,認為他終於懂得什麼叫上進了。然後他輕描淡寫地說卡卡洛夫會在下次記者會上收回他的決議。隨後,他花了更多筆墨警告他比賽非常危險,可以觀賽,但絕對不要將名字扔進火焰杯裡。
「你母親非常擔心你在沒有我們的陪同下離開英國,但我認為這是一段寶貴的經歷。到時卡卡洛夫校長會關照你。」盧修斯在末尾寫道。
這就是全部了,仿佛這整件事只是一件家務事。
德拉科糾結了好半天才來找赫敏。他有些難以啟齒,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又依靠了他父親,但又想讓她知道他比哈利·波特有用。
「你這樣生悶氣也沒有什麼用,只會把身體搞垮。」德拉科不敢直接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也許過幾天,卡卡洛夫就改變主意了。」
赫敏被他輕浮的態度惹惱了:「你覺得這種事是鬧著玩的嗎?」
他居然說她在「生悶氣」,他把一個群體因為受到結構性壓迫而產生的憤怒情緒稱為「生悶氣」。
德拉科無聲地嘆氣,他看向天花板,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
赫敏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卡卡洛夫和魔法部有關系,和你父親有關系,你們認識他,是嗎?」
她太聰明了,他根本無法在她面前隱藏什麼。他有點不自在,她的語氣仿佛他加入了什麼邪惡勢力一樣,是一個污點。他省略掉那些關系網,避重就輕地說:「卡卡洛夫會改變主意,你下學期可以去德姆斯特朗,格蘭傑。」
他像一個上位者一樣赦免了她。赫敏愣愣地看著他,一直懸在心口的石頭忽然消失了,她忽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同時她又覺得很荒謬,一個十七歲的學生居然能夠有這麼大的能量。她感到胸口被擠壓了一下,她把那股異樣的感覺咽下去,盡量平靜地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梅林知道,他只是寫了一封信,一切就解決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他早就習慣了,就像呼吸一樣。他幫了她的忙,但是她的眼神和語氣裡沒有一點感激的意思,這讓他很不安,也很煩躁。
「我父親和卡卡洛夫是朋友。」他言簡意賅地說,「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復雜,格蘭傑。事情都解決了,現在已經沒有那條狗屁規定了。」
赫敏攥緊拳頭,她發現他不是有意地用輕浮的態度對待這個世界,是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是如此簡單,他已經習以為常到意識不到他踩在多少人的脖子上。
「對你來說當然不復雜。」她的聲音大起來,「你從來不用擔心違反校規,不用擔心被開除,被取消資格,你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這個世界對你來說太容易了——」
「我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他打斷她。
「不對嗎?你去找爸爸撒個嬌就什麼都有了!」
「我——」德拉科瞪著她。梅林,她真是不可理喻,她現在衝他大吼大叫的樣子就正好說明了他並不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他感到太陽穴突突地冒火,他一生下來就有這些東西,難道他還能拒絕嗎?他去找他父親難道不是為了幫她嗎?他的聲音也大起來:「你在發什麼瘋,格蘭傑?你不是想去德姆斯特朗嗎,現在可以去了,為什麼還要吵?」
赫敏深吸一口氣:「所以我應該為我能去德姆斯特朗說謝謝?」
德拉科看到赫敏的眼睛變紅了,他的喉嚨立刻僵住了。
「將來某一天我是不是還要為我能在霍格沃茨上學說謝謝?」赫敏看著他,「你們生來就有的東西,為什麼我要像得到恩賜一樣?」
德拉科沒想到她會哭,他嚇得呆住了。
眼淚一旦流下來就沒辦法再止住了。她最近過得很糟糕,也很委屈,這是她決心要留下來的地方,可是這裡比她想像中要凶惡得多。讓她沮喪到吃不下飯的阻礙,對他來說輕輕松松就解決了。他的存在就像那把無形的劍,時刻提醒著她所處的境地,她能得到多少資源,取決於他們的心情,取決於他們願意分給她多少。
她的聲音低下來:「你可以讓我一個人待著嗎?」
就如德拉科所說,不久之後,卡卡洛夫做出了退讓,風波告一段落,三強爭霸賽將如期舉行。赫敏依然是學生代表之一,並且保留了她作為下屆女生主席的資格。壓在她心上的兩塊大石頭都消失了,雖然學校裡針對她的詆毀依然存在,但她終於可以像以前一樣無視它們了。
她和德拉科再也沒有說過話了。進入考試周之前的最後一次夜巡,他因為球隊訓練而缺席,她久違地體會了一個人巡邏的寂寞滋味。他也許是在躲她,或者生她的氣。他幫助她清除了卡卡洛夫制造的障礙,但是她並沒有領情,還和他大吵了一架。
當她在禮堂吃飯,看到食物籃裡的甜甜圈時,她想起他那天為她帶了吃的。她表達了她的憤怒,但同時也傷害了一個關心她的人。她痛恨那些制定規則的純血統,他是他們當中唯一接近她的人,於是她把情緒宣泄給了他,還把他趕走了。他養尊處優,一定無法接受熱臉貼冷屁股,於是他們的關系就此破裂了。
但他是因為覺得這條規則不公平才施以援手的嗎?不是,他只是想和她一起去德姆斯特朗。這也許是必然會發生的事,不是這次,也會是下次,赫敏悲觀地想到。他們的對立從來都不是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對立,他們的對立會隨著她渴求的權利越多而越深刻。她意識到如果她想要什麼,她必須優秀到出類拔萃,讓他們除她以外別無可選。他對她的喜歡,在群體的對立面前,幾乎不堪一擊。
她隔著半個禮堂看向另一邊的長桌,德拉科和他的兩個跟班坐在一起,就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她沒有忘記和他發生過的吻。但那個吻就像她在商店裡看到一件漂亮但是平時不會穿的衣服,她拿下來試一下,再掛回衣架上,然後就拋到腦後了。
「天哪,我怎麼覺得你的復習資料比課本上的字還多?」羅恩痛苦地說。
赫敏回過神。羅恩和哈利這學期都沒怎麼好好上課,他們正在進行最後的突擊。由於德拉科上學期用赫敏的復習資料拿了八個優秀,所以羅恩現在對她十分迷信。
「如果你只是想要及格或良好,不需要全背下來。」赫敏說。
哈利在羅恩的資料上比劃:「赫敏提到的所有知識點,你只准備二分之一,就可以拿到良好了。即使你准備得不是很熟練,也能拿到及格。」
哈利從一年級就開始使用她的資料了。赫敏看向他,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自然地撓了一下頭發。他們的關系變得有些奇怪,哈利好像沒有完全從對她的愧疚中走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一種不會傷害到她的方式和她相處。羅恩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變化,但誰都沒有主動去提。
羅恩將復習資料裡關於古代如尼文、算術占蔔的內容都挑了出來,心有余悸地說:「這樣看著沒那麼厚了。」
赫敏看向被羅恩挑出來的東西,她想到這些東西都是她和德拉科需要的。她下意識又去看斯萊特林的長桌,但是德拉科已經不在那裡了。她有些悵然若失,然後又覺得自己很矯情。是她趕走了他,他們本來就是這樣一種毫無交集的關系,一切只不過是回到了原點,不會再有結伴而行的夜巡,也不會再有關於考試的交流。
也不會再接吻了。如果她再勇敢一些,她會直接告訴金妮,她期待他再次吻她,期待他的手撫摸她的身體。她直覺這些事遲早有一天會發生,但現在這些事不可能發生了。
她應該像把衣服掛回衣架上那樣,把這些事拋到腦後。
德拉科花費了比平時更多的時間來准備期末考試。他這學期沒有怎麼好好上課,也沒有什麼超級完美的復習資料供他參考。他管西奧多借了筆記,這讓他感到有點屈辱。他明明可以和格蘭傑一起度過期末,她是天才,她的每一個新想法都能讓他醍醐灌頂。他們可以非常自然、非常融洽地交流考試的方向和內容,就像每一次順利完成的夜巡一樣。但現在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沒有人能預測到她會做什麼,當他輕輕松松幫她解決了大麻煩時,她把他大罵了一頓。如果是波特幫了她的忙,她還會這樣抵觸嗎?也許不會,她只會喜極而泣地擁抱他。又或者,她會心事重重地擁抱他,因為她不甘心自己無能為力,只能等著好心人來救她。
德拉科寧願她是因為討厭他才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但事實上不是這樣。他無法忘記她哭的樣子,和她不小心把頭發燒掉那次完全不同。她的眼淚不是出於懊惱或者懊悔,而是為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而絕望。但這個世界正是由像他一樣的人們建立而成的,他們先建立一套對他們絕對有利的規則,然後再通過各種方式精心維護。他們允許她學習魔法,但會將妖精反抗巫師的革命在歷史課本上一筆帶過。
她現在開始反抗這種權力關系了,他完全手足無措。她在他們之間壘了一堵半人高的牆,他可以看到她,但是無法站到她身邊了。就像人格占蔔的結果,她想要的絕不僅僅只是能在霍格沃茨上學而已。就如她所說,他的人生太容易了,所以他把和她在一起這件事也想得太容易了。
最終他還是安然度過了期末考試,他的成績沒有太好,也沒有太差,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後一場魁地奇比賽結束後,這學期終於結束了。唯一抗拒放假回家的人是西奧多,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性格十分惡劣。
「德拉科,你又被主人拋棄了嗎?你像一只流浪狗。」西奧多在回家的列車上說。
德拉科想把書丟到西奧多腦袋上去。他知道西奧多是故意的,因為對方知道他從不敢在人前談論格蘭傑。事實上,他確實不敢。
「主人是誰?」布雷斯立刻問。
「你媽媽。」西奧多無差別攻擊。
布雷斯罵道:「西奧,你又缺愛了?」
他們夾槍帶棒地吵起來了,德拉科懶得參與,他現在沒有心情做任何事。忽然,他聞到了一股很久沒有聞過的香水味,潘西坐到了他身邊,他都不記得她上次親近他是什麼時候了。她再一次——德拉科不知道是第幾次——原諒了他。她也許有一種能力,可以假裝他沒有傷害過她,為了讓她自己好受一點。
「假期裡要不要一起去買天文望遠鏡?」潘西問道。
德拉科迷茫地看著她。
「你沒聽課嗎?教授說下學期最好每人有一個自己的望遠鏡。」潘西解釋道,她的心情很顯然和西奧多是兩個極端。糟糕的六年級終於結束了,七年級會是個全新的開始,她將要和德拉科一起上課,一起去德姆斯特朗,一起參加舞會。她又說道:「我媽媽認識一個很出色的裁縫,我覺得我們可以找他定制舞會上穿的禮服。」
德拉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疲憊地沉默了幾秒,然後合上了手裡的書。
他站起來:「出去說?」
潘西愣了愣,立刻跟了上去。他們來到車廂與車廂的交界處,離吵鬧聲很遠,德拉科看到潘西期待地看著他的樣子,他感到更難開口了。
「帕金森,下學期我不能跟你一起上課了。」德拉科飛快地說。
潘西的表情僵住了,然後變得痛苦:「你不來上學了?」
「不是。」德拉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表達才能不讓她發火,「我修改了我的就業意向,我不學天文了。」
潘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聲音高起來:「你、你也要去羅馬尼亞馴龍?」
「什麼?當然不是。」
「你改成什麼了?你什麼時候改的,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潘西語速飛快,完全火冒三丈了,「我們說好一起選天文研究,你如果改變主意了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德拉科底氣不足地說:「是你當時非要我選天文——」
「我說我會幫你寫作業,你才答應的!」潘西有了要哭的趨勢,「我幫你寫了一學期的作業,結果你現在反悔了!」
德拉科不知道還能狡辯什麼,他只好說:「對不起。」
「道歉有什麼用!你沒有一次考慮過我的感受!」潘西哭喊,「我真的受夠你了,混蛋,狗屎!我眼瞎了才會喜歡你!」
德拉科郁悶地又說了一遍:「對不起,我可以補償你。」
「你用什麼補償我?錢嗎?你覺得錢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嗎?」潘西一邊哭一邊咄咄逼人,「我不會再給你當僕人了,你需要我的時候就對我好,不需要我了就把我推開,你以為你姓馬爾福,所有人就得無條件包容你?你真應該去死。」
德拉科想要解釋,他想說他現在並沒有那麼陶醉在他的姓氏裡了。
「我詛咒你陽痿。」潘西說,配合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顯得很有威力。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老天,她真的選了一個殺傷力非常大的。
「你把就業意向改成什麼了?」潘西又問道。
他猶豫了片刻,誠實地說:「治療師。」
潘西無聲地表達了驚訝,她打量了他兩遍,惡狠狠地評價道:「那你陽痿的時候可以自己治了。」
德拉科又深吸一口氣,他第一次知道潘西罵人的本事這麼高。
潘西怒氣衝衝地轉身要走,但又忽然頓住了。她愣了一下,然後嘲諷地打了個招呼:「嗨,女孩代表。」
德拉科睜大了眼睛。梅林,被詛咒陽痿難道還不是最慘的事情?他轉過頭,看到赫敏站在車廂的入口,表情很尷尬。很顯然她都聽到了。他一瞬間有點頭暈目眩,希望這一切都是他的夢。
潘西並沒有掩飾臉上的淚痕,也沒有掩飾憤怒的情緒,她大步離開了,經過赫敏身邊時,她還嫌她擋路,把她撞開了。赫敏很熟悉潘西此刻的樣子,拉文德恨羅恩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她的思緒正在游離,沒有空在意潘西的粗魯。她是來叫德拉科去學生主席的包廂開會的,她沒想到她會得到這麼大的信息量。來的路上她醞釀了很久,該以什麼方式、什麼語氣跟他破冰,他們太久沒有交談了,破冰的第一句顯得尤為重要。
然而情況比她預想中更尷尬。
與陽痿的問題相比,她在意的是,他說他把就業意向改成了治療師。赫敏遲疑了幾秒才看向他的臉,他的臉色很蒼白,在她的注視下,他移開了目光,看向某個角落。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選擇了治療師,父親的要求?社會形像的需要?自我挑戰?又或者是因為什麼更純粹的東西,赫敏的手指不自覺摳著衣料,她承認她腦子裡第一個浮現出來的猜測是,他是因為她才選擇了治療師。
他也許真的喜歡她,比她想像中認真得多。
「學生主席讓我們去級長包廂開會。」赫敏干巴巴地打破沉默,「交接。」
德拉科點了點頭,希望她不要詢問任何要命的問題。
赫敏沒話可以說了。她打算離開,但又停下來,她發現自己還是忍不住。
「你把就業意向改成了治療師?」赫敏問道。
德拉科嘆氣:「是的。」
「為什麼?」
他盯著角落,試圖將靈魂從這場尷尬的問話中抽離。最終他說道:「我不知道我應該選什麼,所以就選了和你一樣的。」
赫敏感覺喉嚨好像腫起來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怎麼能這麼在乎她?在乎到如此隨意地對待他自己的人生。其他人可以震驚地問他,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知道成為治療師要吃多少苦頭嗎?但是她卻問不出來。
「但我的選擇不一定適合你。」赫敏小聲說,她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心在狂跳。
德拉科看向她,他對治療學沒興趣,也並不想去聖芒戈工作,他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根本沒在乎這些。他太想要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一時間充滿勇氣,無所畏懼,他以為他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達成所願。但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他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一個吻無法起到任何作用。
德拉科問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改回去嗎?」
赫敏本能感受到這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絕非字面意思那麼簡單。她下意識低下了頭,聲音也低下去:「我不知道。」
他們都沉默了。赫敏在心裡後悔,也許還有更好的回答方式,如果是金妮、帕瓦蒂,她們一定能比她更妥當地處理這種問題。她發現她不想讓他難過,不想給他潑冷水,但同時她也不想傳達什麼錯誤的信號,讓他懷抱錯誤的期待。這種自相矛盾的心情居然會同一時間在她身體裡出現。
「走吧。」德拉科打破了沉默,往級長包廂走去。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感。赫敏跟上去,說道:「對不起,我那天不應該把火都發在你身上。」
德拉科只是搖了搖頭:「你沒說錯什麼。」
然後他沒再說話,盡量不去回想她在他面前哭泣的樣子。
交接過程很順利,雖然兩位未來的學生主席來自兩個矛盾頻發的學院,但他們的相處卻很平和,讓人十分欣慰。但赫敏厭惡這種虛假的平和,她感覺他們都在壓抑著某種激烈的東西,為了維持一種沒什麼意義的體面。
列車到達倫敦,赫敏推著行李走入國王十字車站,她父母在老地方等著她。她和他們擁抱,然後在她媽媽懷裡待了很長時間。她聞著她媽媽身上讓人安心的味道,她在霍格沃茨的每一個學期都讓她痛苦,即使她看上去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怎麼了,親愛的?」她媽媽擔心地問。
赫敏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無法在一堆糟糕的事情中找出最糟糕的那個。最終,她只是悶悶不樂地遮掩道:「我和朋友吵架了。」
第22章 失去以後
假期裡,赫敏全家在夏威夷的海邊租了一套房子,他們在裡面住了一個月。赫敏看了很多書,也曬黑了很多。她和喬伊在倫敦相見的時候還是有些尷尬,但還好兩個家庭很快都各自跑出去度假了。赫敏和父母說了很多關於三強爭霸賽的事,並有意隱瞞了它的危險性。但比起那些,他父母更關心那盒糖果,以及糖果背後的故事。
「所以你把它送給了和你吵架的那個朋友?」
「呃,是的,但是不是因為吵架,只是彌補一下聖誕禮物。其實我們已經和好了,算是吧。」赫敏從書裡抬起頭。不遠處的沙灘上,一個年輕男孩正在往女孩背上塗防曬霜,看起來他們覺得這件事很有趣。
「那你為什麼悶悶不樂的?」她媽媽問。
「可能是因為……」赫敏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遠處男孩解開了女孩的泳衣帶子,他們兩個看起來都很享受。赫敏小聲說:「也許是我自作多情,我覺得那個朋友好像有點喜歡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什麼?」她爸爸立刻坐了起來。
「當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心裡絕對會有——『天哪,我喜歡他』的感覺。」她媽媽老道地安慰,「時間會告訴你答案。如果他很輕易就放棄了,說明他不是真的喜歡你。」
赫敏發了幾秒呆,過了片刻才回道:「好吧。據我所知,他起碼已經傷過兩個女孩的心。」
他爸爸強烈要求她下次在列車站將那個向她示好的「他」指出來,赫敏嘴上答應,但心裡已經決定絕對不會指。她的父母認識德拉科,那個五年級時把她打傷的混蛋,她父母一定會覺得她和他都瘋了。
他們回到英國,赫敏發現了金妮寄來的明信片,她和盧娜一起去埃及找她哥哥玩了,主要是因為盧娜對埃及的某種爬行動物感興趣。除此之外,還有一封明顯變厚的開學信,裡面有她的主席徽章,和前往德姆斯特朗所需物品的清單。比較特殊的是,她還需要准備一條舞會穿的裙子。
她媽媽帶她去了麻瓜的成衣店做裙子,因為她媽媽覺得巫師長袍店裡的那些款式都很老舊。赫敏每天逼迫自己跑三公裡,她沒感覺到自己的耐力和體力有了什麼顯著提升,但很好地緩解了賽前焦慮。
臨近開學,他們全家一起去對角巷買新學期要用的東西,如今她父母已經能非常熟練地在古靈閣換錢了。赫敏看到了韋斯萊雙胞胎在對角巷開的店,人氣火爆到讓人震驚。她進去參觀的時候,他們送給了她各種各樣的商品,讓她拿去對付德姆斯特朗的學生。她爸爸完全被把戲坊征服,赫敏和媽媽去買長袍的時候,她媽媽一直追問,為什麼德姆斯特朗的學生需要「對付」。
「只是以防萬一,因為他們的校風比較彪悍。」赫敏不敢告訴她媽媽,德姆斯特朗不歡迎像她這樣的人。
她們走進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按照清單,赫敏需要准備幾件加厚的長袍。摩金夫人聽到開門聲,立刻出聲歡迎她們,但是她的人並沒有過來,她正在照顧其他顧客。
「我完全有能力自己來買東西,母親。」德拉科站在鏡子前。
「你不知道什麼料子才是好的。」納西莎熟練地回絕,「合身嗎?」
德拉科有些不耐煩,但還是乖乖說道:「袖子有點長。」
是那個壞小子,赫敏聽到她媽媽小聲說。太不幸了,赫敏沒想到會碰巧和德拉科同一天來對角巷。德拉科正在試衣服,他很快就從鏡子裡看到了赫敏。他很明顯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納西莎也看了過來。
赫敏和她媽媽都穿著麻瓜的衣服。她看到德拉科身邊那位高挑的夫人皺著臉用手掩住了口鼻,仿佛她們散發著什麼臭味一樣。赫敏心跳如雷,她希望這位馬爾福夫人除了捂住她的鼻子以外,不要再做出其他事情,或者說出其他話了。但很顯然這個小的肢體動作並沒有逃過她媽媽的眼睛,當然了,她媽媽是有名的牙科醫生,受人尊敬,生活優渥,她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所以分外敏感。
「她什麼意思?她是覺得我們臭嗎?」她媽媽匪夷所思。
「脫下來吧,德拉科。」納西莎的表情像是真的被什麼臭味熏到了,「別在這裡買衣服了,我們到脫凡成衣店能買到更好的。」
雖然這是赫敏第一次接觸德拉科的媽媽,但是她對她侮辱人的方式一點都不陌生。曾經的德拉科和他母親如出一轍,他們認為她不配和他一起上學,不配和他說話,不配和他在同一家店裡買東西。她在學校裡遭遇的歧視來自年齡相仿的同齡人,她認為她完全對付得了。但來自社會人士的歧視是另一種東西,他們比她成熟、強大,比她掌握更多權力,就像卡卡洛夫和馬爾福夫人,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納西莎轉身離開,德拉科的腳卻粘在地上,並沒有脫下他身上的長袍。
「我喜歡這件,母親。」他不自然地說。
納西莎停下來:「你不是說袖子不合身嗎?」
德拉科看了一眼摩金夫人,後者立刻表示她完全可以將尺寸改好。
然而納西莎並沒有因此改變主意。她皺著眉掃了赫敏一眼,看起來快窒息了:「我不覺得我們應該和這些人在同一家店買東西。」
赫敏還沒做出反應,就先感覺到她媽媽的怒火在她身邊燃起來了。
「走吧,我們不應該和野蠻人在同一家買東西,我們到脫凡成衣店能買到更好的。」她媽媽模仿著納西莎的語氣,拉著赫敏往店門外走去,「順便提醒你,夫人,按照文明社會的法律,你的兒子早就被學校開除了。」
店門被重重撞上了。納西莎的表情凝在臉上,德拉科從來沒見過他媽媽臉色如此難看的時候。格蘭傑夫人在出門之前瞪了他一眼,簡直就像行刑。他們之間的矛盾就像是天然的,即使他和赫敏都決定友好相處,這些矛盾也不會減少半分。
「野蠻?一個麻瓜,怎麼敢……?」納西莎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看向德拉科,「她為什麼說你會被開除,德拉科?」
德拉科低聲說:「那個女孩是我五年級時打傷的人。」
納西莎立刻心疼地摸摸他的臉:「如果她當初也是這麼出言不遜,我完全理解你會想要攻擊她,德拉科。」
德拉科後退一步躲開了:「不是這樣的,母親。」
德拉科說到一半閉上嘴。他無法反駁,事實上,他五年級時攻擊她的原因就和他媽媽說得一樣,就只是因為她對他出言不遜。他、他的父母,一直以來就是如此為人處事,他們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和她之間的那堵牆並不是她壘起來的,而是本身就存在的,由他的祖先們壘起來的。
他讓卡卡洛夫改變主意,只是因為他想和她一起去德姆斯特朗,並不是因為他認為這條規定不合理。他只考慮他自己,無視了她所在的群體所面臨的困境,他比波特和韋斯萊自私得多,所以他無法成為她的同伴。他以為他能為她豁出一切,但他所能想到的代價只不過是離開家族,找一份工作。甚至,他連在朋友們面前提起她都不敢。他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都是為了滿足他想要得到她的私心,即使他潛意識裡也認為她喜歡波特,他也要想方設法地阻撓他們。
然而對於她來說,和他在一起,除了永無止境的傷害以外,沒有半點好處。
赫敏的媽媽一路上都非常氣憤,她詢問霍格沃茨有沒有反欺凌政策,或者這個世界有沒有什麼社會機構專門為被歧視者提供幫助。然而很不幸,這些都是麻瓜社會才有的東西。但她們都避開了那個更關鍵的問題——真的要留在這樣的世界裡嗎?赫敏知道她媽媽不問是因為已經能預知她的答案,她想留在魔法世界,一個可以自由自在使用魔法的地方,她屬於這裡,她認為。雖然看起來很像是一廂情願。
她們和她爸爸彙合,一起去了麗痕書店。赫敏獨自在書架上找書,她注意到她媽媽很激動地在向她爸爸說著什麼,也許他們開始思考把她送去霍格沃茨是不是一個錯誤。赫敏看著懷裡那些關於治療學的課本,如果她沒有去霍格沃茨,她現在也許在准備申請牛津或劍橋,但那樣的話她就不能使用魔法了。
「格蘭傑。」
赫敏嚇了一跳,德拉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邊。她震驚地看了看他身後,沒有看到他母親。她又看了看她父母的方向,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她這邊發生了什麼。
「我趁我媽媽不注意溜走了。」德拉科解釋道。他臉色蒼白,看起來身體不太舒服似的。
赫敏發現自己沒有生他的氣,她沒有將他和他媽媽劃等號。
「對不起。」德拉科說,他的眼睛看向另一側書架的格蘭傑夫人,「剛剛,還有之前的所有事情。」
赫敏有些疑惑:「之前?」
德拉科看向她,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這個角度讓他想起了他們接吻的時候。他真是膽大包天,一個吻代表不了任何東西,他卻以為他能打破壁壘。
他回道:「我欺負你,叫你泥巴種,攻擊你……還有好多其他事情。」
赫敏有些摸不到頭緒,她遲疑地說:「……你當時為這些事情道過歉了。」
「你沒有原諒我。」德拉科說,然後他又立刻補充,「但我不是想要你原諒我。」
他欲言又止,赫敏等待著,不自覺跟著他一起緊張起來。
「你是對的,你不用原諒我。」德拉科最終說道。
赫敏愣愣地看著他,他當時求著她原諒他的幼稚表現還歷歷在目。曾經他非常想要她的原諒,但現在他不想要了,就好像他曾經非常努力地想要在她的世界占領一席之地,但現在他退出了。雖然他們面對面站著,但她感覺他們離得很遠。在他們交惡的時候,她也覺得他離她很遠,但此刻的遠和那時候好像不太一樣。
還沒等到赫敏回應什麼,他就道別了:「學校見,格蘭傑。」
赫敏忽視心裡的不適,機械地回道:「學校見,馬爾福。」
赫敏看著他從另一邊走出了書店。她瘋狂跳動的心髒終於安靜下來,就像一座壘高的積木終於塌了。他也許確實喜歡過她,過去時。她意識到了這份朦朧的感情,他一定也意識到了,於是他懸崖勒馬,沒有讓它結果。
她無意識地摳著圖書的封脊,她發現自己很失望。
就如斯內普所說,德拉科的七年級十分忙碌。治療學的課程並不輕松,他在對角巷買課本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除課業以外,學生主席的工作也並沒有他想像中清閑,並且使得他和赫敏共處的機會比他想像中多出了太多。他們從登上列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一起工作,他們主持了級長會議,分配了每個人的任務,他盡量表現得盡責,像是他沒有辜負他享受的特權似的;他們一起上各種治療學的基礎課程,雖然她坐在前排,他坐在後排;他們和另外十個學生代表一起參加賽前的安全培訓,作為領隊,他們還要負責監督每個人的完成情況。一整天,每個小時,他幾乎都和她在一起。
「這真的很不利於我翻篇。」培訓結束後,德拉科向西奧多說道。他已經告訴西奧多他決定放棄追求赫敏。赫敏走在他前面幾步遠的地方,波特和韋斯萊像蒼蠅一樣在她身邊嗡嗡的。
「辭去學生主席,不去德姆斯特朗,回去和潘西·帕金森一起看星星,你父親都能幫你辦到。」西奧多冷漠地說。潘西主動退出了代表團,她現在非常恨德拉科。她的位置由西奧多頂替,西奧多對此怨氣很重。
德拉科沉默了。西奧多又說:「或者我幫你把你床底下那個奇怪的麻瓜包裝盒燒了?」
「不許動它。」德拉科無語地說。
西奧多從鼻子裡輕蔑地哼了一聲。德拉科看向赫敏的背影,她的外表又發生了一些變化,他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裡變了,但她比從前更加吸引他的眼睛。
他們往地下走去,西奧多提醒道:「你的宿舍不在下面。」
德拉科留在原地,他這學期可以享受單人宿舍了,位於六樓,離級長浴室不遠。當然,女生主席也住在那裡,他的隔壁。他就是為了這個,才想成為男生主席。他過去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追求她,和她在一起。他慶幸他終於有了些成長,如果她和波特互相喜歡,他不想再阻撓他們,也不想詛咒他們。無論從哪個角度說,波特都比他更適合她。
他來到六樓的宿舍門口,發現赫敏正在用鑰匙開門。他們現在有了各自的宿舍鑰匙,而不是使用公用的口令。德拉科停下來,他本來以為能跟她錯開進門的時間。
「嗨。」赫敏首先打了招呼。
德拉科點點頭,他走到另一邊,拿出鑰匙開他那邊的門。
氣氛有點尷尬,雖然他們一直待在一起分工合作,但是並沒有進行過私人的溝通。
赫敏把鑰匙插進去卻沒有轉它,她問道:「你覺得怎麼樣?治療學。」
「還好。」德拉科回道,但他又覺得這樣聽起來很敷衍,繼續說道,「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難。」
「哦,那就好。」她說道。
空氣又安靜了。赫敏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上課的時候,你要不要考慮跟我坐同一排?教授讓兩人一組的時候,只有我們沒有同伴。」
德拉科沒想到他才剛開始跟她保持距離,就被她戳破了放到明面上來。
德拉科掩飾地說:「我習慣坐後排了。」
他絕對是在疏遠她,赫敏想到,因為他不希望他們的關系超出友誼的範疇。她曾經認為他們遲早會兵分兩路,各不相交,她希望她能像把派不上用場的衣服掛回衣架上那樣,忘掉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曖昧。現在這一刻真的來臨了,她卻發現她無法釋懷。
赫敏收回目光,將宿舍的門打開:「好吧,我理解,我習慣坐前排。」
如果他疏遠了她,甚至為此放棄了治療學,她又要回歸到過去六年那種孤獨的日子裡,一個人上課,一個人思考,一個人准備考試。她發現她並沒有那麼特立獨行,強大到不想要任何人的陪伴。
「晚安,馬爾福。」她迅速走進宿舍,不想被他看出她的難過。
赫敏依然獨來獨往,雖然她和德拉科住在相鄰的房間,課表完全一致,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可以結伴出門、上課、去禮堂吃飯,但是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他們依然各自干各自的。歷屆學生主席都會被傳緋聞,尤其是這一屆——馬爾福居然選擇去學看起來和他扯不上任何關系的治療術,簡直就像是為了赫敏而選的。但沒有人認為純血統會真的和麻瓜出身的人在一起,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他們最多在一起睡覺。考慮到赫敏的「前史」,她很有可能會在半夜去敲馬爾福的房門。可憐的哈利,他被她玩弄了感情。
赫敏聽到的時候覺得非常離譜。甚至都沒有什麼新的事件發生,她只不過是和馬爾福成為了鄰居,就有全新版本的謠言誕生了。而且一定是她勾引他,而不是他勾引她。不過漢娜堅稱德拉科·馬爾福才是那個陰險狡詐、四處勾引的人,她以親身經歷證明,他是全世界最大的騙子。
「馬爾福要去當治療師,大家都覺得這件事太奇怪了。」金妮在午餐時小聲說,「除了我。你依然覺得他不可能喜歡你嗎?」
「我很確定那都是過去時,我和他的關系現在非常平淡。」赫敏飛快地說。
「所以你終於承認你們以前確實激情四射了?」
赫敏無言以對,埋下頭吃東西。
「我跟邁克爾掰了,因為他認為馬爾福去上治療課程是因為你勾引他。」金妮說。
赫敏惱怒地攥緊勺子。就算德拉科真的喜歡她,為她修改就業意向,那也完完全全是他個人的決定,但大部分人居然都把這怪在她頭上,真是見鬼了。她發現哈利和羅恩坐在斜對面,他們倆都盯著她看。
「怎麼了?」她問道。
「沒什麼。」哈利立刻說。
「你們如果有話就直說。」
羅恩鼓足勇氣:「馬爾福是因為你才去學治療術的嗎?」
赫敏氣不打一處來:「你如果想知道不應該去問他嗎?真是夠了。」
她放下勺子站起來,背著書包走出了禮堂,金妮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羅恩。
「我就說不要問。」哈利抱怨。
赫敏盡量把這些流言都拋到腦後。說實話和德拉科做鄰居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她能聽到他開關門、洗浴的聲音。然後她立刻意識到,他也能聽到她的。這增加了她自慰時的心理負擔,就好像在別人的監視下自慰一樣。最糟糕的一次是,當她馬上就要高潮的時候,他敲門管她借筆記,嚇得她一切都戛然而止。
後來她開門將筆記拿給他,她甚至擔心他會從空氣和她面部的紅暈中察覺到什麼。如果他們的關系沒有急轉直下,他們的交集就不會只停留在課業和工作上。有了良好的私密空間,他們一定會有第三個吻,然後延伸出去,做一些接吻以外的事。赫敏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她覺得他們的關系止步於友情是件好事,但是現在她又嫌不夠了。
到了十月底,禁林入口多出了幾輛精致的馬車,他們即將要乘坐那些馬車前往德姆斯特朗。但是除了西奧多和盧娜,並沒有人能看見拉車的馬在哪。馬車不但是他們的交通工具,也是他們的臨時宿舍,每一輛都被施了咒語,裡面空間比外面看起來大得多。赫敏和另外兩個女生住在一輛,她登上馬車時,感覺到自己的賽前焦慮又犯了,馬車騰空而起的時候,她的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她在馬車裡聽到了哈利和羅恩興高采烈的大呼小叫,她不理解他們怎麼能在看不到拉車的馬的情況下如此興奮,毫不擔心會掉下去。
她的兩位臨時室友——帕德瑪和蘇珊,赫敏和她們並不熟悉,只是經常從別人嘴裡聽到她們的名字。她們都是名人,蘇珊的姑姑是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雖然她還沒有參加任何考試,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經半只腳邁進了魔法部。而帕德瑪是如今拉文克勞成績最好、人氣最高的女生,不過令赫敏印像更深刻的是,帕瓦蒂口中的那些校園八卦百分之八十來自於她這位雙胞胎妹妹。
比如此刻,帕德瑪和赫敏拉近關系的方式是,詢問她馬爾福床上表現是不是不行。
赫敏本來就因為馬車飛行有些反胃,聽到這個問題差點吐出來。她強忍著說:「我不知道,我沒有睡他。」
帕德瑪有些失望,解釋道:「潘西·帕金森說她之所以拋棄馬爾福,是因為他床上不行,但我覺得她看起來只是在報復他。」
好狠的報復,赫敏默默評價。她有幸目睹了潘西在火車上歇斯底裡的全過程,她那時候就有預感潘西不會輕易放過德拉科。甚至,她還以為潘西這學期一定會花上十倍力氣,去散播她如何勾引德拉科的謠言。然而,潘西在關於她的問題上沉默得讓人害怕。
馬車漸漸平穩下來,赫敏最終沒在車上嘔吐。德姆斯特朗的校址是保密的,每個來過的人都會被施遺忘咒。赫敏特地盯著窗外的景色,想要盡可能保留一點點記憶。但是當馬車飛上雲層以後,她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了。
最終,他們停在了一座不知名的雪山上。
「我從沒來過這麼冷的地方,我感受不到我的腳趾了。」羅恩從離開馬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喋喋不休,赫敏用一個保暖咒讓他安靜了。太陽早就落山了,除了面前聳立的城堡以外,什麼都看不清。赫敏有了第一次去霍格沃茨時的感覺,她即將和這裡的學生一起上課,即將接受全新的教學內容,一切都是未知的。如果火焰杯吐出她的名字,她將是歷史上第一個麻瓜出身的參賽者。
所有學生都以為他們會代表霍格沃茨進行一個驚艷的亮相,但這種事並沒有發生,每個人都迫不及待想要進到城堡裡,喝一點熱的東西。鄧布利多走在最前面,城堡大門半開,校長卡卡洛夫和一個德姆斯特朗男生走出來迎接他們。卡卡洛夫本人沒有報紙上看著那麼傲慢,他非常熱情地歡迎鄧布利多,像是交情頗深似的。
趁他們寒暄的時候,赫敏注意到那個男生手裡端著一個銀盆,裡面盛滿了水。
按規定,在進入城堡之前,他們都接受了一忘皆空,消除了他們路途上的記憶。一切結束後,卡卡洛夫卻依然沒有讓他們進去。
「這裡是不是有兩位麻瓜出身的學生?」卡卡洛夫的語氣很溫和,「麻煩兩位將雙手浸入盆中,清洗之後,我帶各位進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鄧布利多問道:「這又是什麼新規定嗎?」
「這不是新規定,鄧布利多。凡是必須進入學校的麻瓜出身者,都要進行清洗,你可以查閱德姆斯特朗的出入記錄。」卡卡洛夫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只是混合了獨角獸角粉末和鼠尾草粉末的水而已,絕對無害。」
德拉科站在隊伍的最後面,因為他認識卡卡洛夫,還有卡卡洛夫的兒子阿列克塞,他不想被他們一眼看到,然後在赫敏面前表現出一副相交甚好的樣子。他預想到她會在這裡遭到針對,但他沒想到她會一上來就遭到這麼直接的侮辱,相比之下他們以前在霍格沃茨的招式都成了撓癢癢。他需要做點什麼,總之不能讓她把手伸進那個盆裡。他看到赫敏的手摸向口袋,他有些驚訝,她難道打算掏出魔杖戰鬥?
忽然,砰地一聲,銀盆被掀翻了,水灑了一地,幾乎立刻就結了霜。
「簡直是胡扯。」哈利收回手,他怒氣衝衝地看著鄧布利多,「教授,我們不能做這個。」
卡卡洛夫有些呆滯地看著地上的水漬,像是沒想到會有人直接動粗。鄧布利多立刻順勢說道:「真對不起,卡卡洛夫。既然現在沒有水了,不如就當作沒有這條規定,再不進去吃點熱的東西,我們都會生病的。」
卡卡洛夫看起來已經有些疲於應對這些愛叫板的巫師,他衝鄧布利多假笑了一下,只能趁轉身的時候翻白眼。他抬起手,城堡大門徹底在眾人面前打開。他朝著旁邊的阿列克塞說:「記錄時,就說他們洗過了。」
第23章 德姆斯特朗
德姆斯特朗的城堡沒有霍格沃茨那麼大,但是他們擁有非常大的庭院、湖和練習場。整個校區被魔法覆蓋,不像外面那麼寒冷刺骨,甚至還能在校內看到綠植。晚餐很豐盛,但德拉科卻沒什麼胃口。他總是想起那盆水,難道純血統真的認為讓麻瓜出身的巫師把手放進水裡泡一泡是一件有實際意義的事嗎?很顯然卡卡洛夫也知道沒意義,但他和他的同類要通過這件事彰顯他們很高貴。德拉科還對哈利·波特的魯莽行為感到嫉妒和不甘,他甚至憤恨為什麼自己不是一個衝動魯莽的人。他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審時度勢,精打細算,時刻保持理智,但這些都沒有直接打翻那盆水有用。當卡卡洛夫走過來詢問他和西奧多是否吃得習慣時,他更沒胃口了。
他看到波特和韋斯萊嘲諷地竊竊私語,以及格蘭傑意味不明的表情,他的心就像盤子裡被煎熟的那條魚。
「德拉科,這裡面到底誰是泥巴種?」阿列克塞在他旁邊問道。
德拉科立刻警惕起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從來沒見過活的泥巴種。」阿列克塞說,他有一頭和卡卡洛夫一模一樣的銀色頭發,個子比德拉科印像裡長高了許多,「如果他們剛剛乖乖洗手,我就不用問了。」
德拉科更竄火了,他將氣撒給阿列克塞:「蠢死了,我才知道你們自尊心那麼脆弱,需要寄托在一盆水上。」
阿列克塞詫異地看了他幾秒,小聲嘟囔:「你的腦子被霍格沃茨教壞了嗎?」他轉向另一邊安靜吃飯的西奧多:「西奧,德拉科不知道誰是泥巴種,你知道嗎?」
西奧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用叉子指了指赫敏和賈斯廷。
阿列克塞看向赫敏,非常驚訝:「她不是女生主席嗎?你們讓泥巴種當頭兒?」
德拉科氣不打一處來:「不許叫她泥巴種,她是我朋友。」
阿列克塞更詫異了,過了幾秒,他古怪地說:「好吧。」
阿列克塞在德拉科這裡吃了閉門羹,轉去和其他人聊天了。看到阿列克塞不再糾纏他,德拉科發現自己松了口氣。一切都變了,他意識到他無法再心安理得地和純血統朋友們一起嘲笑泥巴種,無法再為他父親擁有的權勢和人脈洋洋得意,他的身份地位成為了讓他如坐針氈的東西。無論他是否追求赫敏,他的人生都無法回到從前了。就像他一旦學會了如何使用飛天掃帚,就永遠不可能忘記怎麼飛行了。
當卡卡洛夫再次走過來,叮囑他不要將名字扔進火焰杯時,他都不敢去看赫敏的表情。
從抵達第二日的零點開始算起,所有滿17歲的學生都有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決定是否要將名字扔進火焰杯。哈利搶在第一個報名,彷佛這能增加被選中的幾率似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報了名,布斯巴頓派來的所有人都將名字扔進了火焰杯,但霍格沃茨卻有兩個人沒有報名。
「是馬爾福和諾特。」羅恩不高興地說,「他們既然不想參賽,就不要占名額。」
「膽小鬼。」哈利敷衍地回道,他正緊張地盯著禮堂正中央的火焰杯。
二十四小時就快到了,幾乎所有人都聚在了禮堂等待結果。赫敏朝斯萊特林看過去,西奧多·諾特根本沒來,到場的只有德拉科和布雷斯。德拉科有些心不在焉,他身邊有幾個德姆斯特朗的學生,他們像是早就相識一樣,如果給他一件德姆斯特朗的紅色校袍,他幾乎就是這裡的學生了。
德拉科其實已經將名字扔進了火焰杯裡。昨天晚上,其他人都回去休息的時候,她和德拉科留下來和另外兩個學校的學生主席開會,他們得搞清楚圖書館、校醫室、浴室的方位,以及教室和練習場的使用時間,再轉告給霍格沃茨的學生。德拉科的話很少,尤其在散會以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他的安靜更加明顯。在他們回去的路上,他們都把名字扔進了火焰杯。
杯裡的火將紙條吞掉後,她看到德拉科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就好像他毀掉了什麼讓他討厭的東西。
赫敏問道:「晚餐的時候,我聽到卡卡洛夫讓你不要報名參賽。」
德拉科露出了抗拒的表情,他看向她,這是他進入德姆斯特朗以後第一次和她對視。
「不要說出去就好了。」他再次看向火焰杯,「如果明天火焰杯吐出了我的名字,就沒有人能阻止我參賽了。」
他的語氣聽上去像是要去送死一樣。他不是為榮譽而戰,而像是為了報復誰而戰,他好像巴不得能死在比賽裡。赫敏莫名覺得有些不安,她的腦子裡出現了他渾身是血躺在密林裡的畫面,她甚至覺得,只要他成為勇士,她想像出的這個畫面就一定會變成現實。但也許是她想多了,他是個好勝的人,任何一個好勝的人都會很願意成為三強爭霸賽的勇士。
新的零點到了,報名截止,三位校長來到了禮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赫敏回過神,她聽到哈利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看到羅恩的拳頭攥了起來。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希望她被選中,但如果她沒有被選中,那也不要選中德拉科,她總是有一種關於他的不好的預感。她沒有想到哈利,這讓她有點愧疚。
「坎迪斯·貝肯。」卡卡洛夫念出了第一個名字。
德姆斯特朗一片歡呼,坎迪斯是他們的女生主席。卡卡洛夫看起來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看都沒看一眼他一臉不甘的兒子。
「勞爾·若利韋。」卡卡洛夫念出第二個名字。
布斯巴頓的一個男生站了起來,其他落選的人有些失落,但都鼓掌祝賀了他。
馬上就要公布霍格沃茨的人選了。赫敏緊張地忘了呼吸,緊緊瞪著那張從火焰中跳進卡卡洛夫手裡的紙條。
卡卡洛夫大聲念道:「帕德瑪·佩蒂爾。」
霍格沃茨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了。赫敏的肩膀落下來,氧氣又重新進入到她的腦子裡。帕德瑪驚訝地站起來,拉文克勞首先鼓起掌來,赫敏反應過來,也趕緊跟著祝賀。好吧,看來她沒有這個運氣。赫敏一邊鼓掌一邊看向丟了魂的哈利,然後又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沒有鼓掌,他撇了一下嘴,轉身離開了禮堂,不想再聽校長們的講話。她強行將注意力拉回來,在他不再喜歡她以後,她反倒開始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了。就好像她一直想在他身上找到那個送她聖誕禮物、吃下麻瓜糖果、在壁龕裡吻她的人。
她找那個人干什麼呢?她有些生她自己的氣。
哈利幾乎用了整整一周的時間才從落選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但羅恩在看到第一項比賽裡勇士們要戰勝的龍以後就開始慶幸自己沒被選上了。帕德瑪主動找到了哈利,希望他陪她練習實戰魔法。她現在懷揣著滿腔的憤怒,因為國際巫師聯合會派來的一個巫師說,像她這樣漂亮的姑娘為什麼要來當勇士呢?哈利開始花費大量的時間去陪帕德瑪練習,看樣子他這學期末又要突擊備考了。
這一段時間裡,赫敏發現羅恩跟她形影不離,後來她反應過來他是在擔心她會被德姆斯特朗的學生欺負。然而事實上,她已經開始享受德姆斯特朗的生活了,這裡的課本、藏書,都與霍格沃茨出入很大,黑魔法不再是禁忌,有關黑魔法的書籍唾手可得,甚至還能直接在課堂上學到。她並不熱衷於黑魔法,但她十分願意去了解,羅恩陪她連軸轉一般上課、泡圖書館,每天都面如土色。
她沒有忘記進入城堡時的不愉快,當時哈利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快速地解決了問題,但不代表問題永遠被消除了。德姆斯特朗不在任何國家政府部門的管轄範圍,校外人員的資料全部遞給了國際巫師聯合會,由聯合會和學校一起下發許可,允許他們在比賽期間自由出入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為了應對那些使絆子的人,她一直將准入許可塞在口袋裡,以備不時之需。但她口袋裡的羊皮紙和羅恩的提防都沒有派上用場。這裡的很多人從來沒有見過麻瓜出身的學生,他們像圍觀動物園裡的珍奇動物一樣打量她,但並沒有主動傷害她。甚至她習慣性在課堂上舉手搶答了大部分問題,出了很多風頭,也沒有人找她麻煩(甚至還有人討論是不是麻瓜出身的巫師記憶力較好)。終於,羅恩耐不住寂寞,跑去練習場找哈利了。這對於他和赫敏來說都是個解脫。
如果不是某天赫敏在賈斯廷後背上發現了寫有「泥巴種」的字條,她都快以為這裡不存在血統歧視了。
她立刻將這起霸凌事件告訴了德姆斯特朗的學生主席,可男生主席阿列克塞·卡卡洛夫竟然坦蕩地表示,字條就是他貼的。
「好吧,以後不貼了。」阿列克塞十分聽話。
赫敏被噎住了,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他身邊另外幾個德姆斯特朗的學生瞪了她幾眼,也跟著離開了。在走遠之前,阿列克塞又回過頭,指了指她旁邊的牆壁:「離這裡遠點。」
赫敏轉過頭,她面前的牆壁上有一個大大的三角形圖案,像是很早之前刻上去的。她再次看向阿列克塞,他的笑容有些玩味,就好像她是羊圈裡一只特殊的羊,狼群並不打算立刻將她吃掉。他不再看她,突兀地朝城堡二樓的露台揮了揮手,然後徹底走掉了。
她順著他揮手的方向看過去,德拉科靠在二層的欄杆上俯視他們,就像在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注意到她的目光後,他立刻轉身離開了。
赫敏幾乎是條件反射攥住了魔杖,德姆斯特朗可以幻影移形,她閉上眼睛,在腦子裡想著二樓露台的位置。一個令人反胃的拉扯過後,她再睜開眼就看到了德拉科綠色銀色交織的領帶,然後他們兩個都摔在了地上。
很大一聲悶響,但赫敏沒感覺到任何疼痛,因為德拉科墊在她下面。
她尷尬地從他身上爬起來:「對不起,你還好嗎?」
德拉科捂著後腦勺,嘶嘶地說:「我可能腦震蕩了。」
赫敏迅速用一個基礎的治療術檢查了一下他的頭,然後施了一個舒緩疼痛的咒語:「放心,什麼事都沒有。」
她已經像半個治療師了,德拉科無語地想。他從地上坐起來,赫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他拉了起來。德拉科發現她的臉色有點紅,大概是因為她剛剛撞上來的時候,他順勢抱住了她。他不自覺地攥了攥空氣,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了。他現在才意識到他有多渴望她,即使只是一個擁抱。
赫敏干咳了一下,問道:「馬爾福,你是在跟蹤我嗎?」
德拉科也咳嗽了一下,他經常希望她不要對周遭一切太敏銳。雖然他的行為算是跟蹤,但是用這個詞會顯得他很猥瑣。該死的哈利·波特現在成天和帕德瑪廝混,他曾經一度以為波特能讓格蘭傑幸福,但事實證明他是個混蛋。而廢物韋斯萊就像個不堪一擊的蠢貨,只是在圖書館待了幾天他就失去靈魂,逃離她身邊了。他不得不時刻關注她的動向,以確保她沒有處於危險之中。
他避開了她的問題:「你最好離卡卡洛夫遠一點,也最好別靠近這堵牆。」
赫敏看向那個三角形的圖案,問道:「這堵牆有什麼問題嗎?那個符號是什麼意思?」
「這是格林德沃在這裡上學時刻上去的,也許是他的標志。」德拉科說,「那些支持格林德沃的學生,將這裡當作他們的大本營,經常在這裡聚會。他們仇視麻瓜,也許會把氣撒在你身上。」
赫敏敏銳的神經又抓住了什麼,他說「他們」,就好像他在談論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群體。她沒有說破,沉默地看著那個三角圖案。現在情況已經很明了,她的平靜生活不是因為德姆斯特朗不存在血統歧視,而是因為她被保護了。阿列克塞不會把紙條貼在她後背上,甚至還會提醒她離危險的地方遠一點。她有點心情復雜,她在霍格沃茨也被列進了不能惹的列表裡,但那是她自己贏得的。現在不一樣,她什麼都沒做,她被敬而遠之只是因為德拉科站在她身後。
從一年級開始,她的靠山就只有她自己,她從來不知道有靠山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現在她知道了,很輕松,幾乎相當於坐享其成,但並不舒服,也不踏實。
「我知道了,我不會靠近這裡。」她最終說道。她還要把這個信息告訴賈斯廷和布斯巴頓那個麻瓜出身的學生。她不能要求一個唯獨給她開綠燈的德拉科·馬爾福去記住這裡除了她以外,還有另外兩個極大概率會被欺負的人。
她轉身要走,德拉科忽然像條件反射一樣拉住了她的胳膊。他猶豫了一下,干巴巴地說:「卡卡洛夫和我交情不錯,我告訴他你是我的朋友,我這麼說是因為我希望他可以尊重你,當然,他願意給我面子肯定有我父親的影響在……我的意思是,我沒想跟蹤你,也沒想炫耀什麼,我只是想確認你沒事,就像韋斯萊之前做的那樣。」
赫敏眨了眨眼睛,他的表情和語氣像是在求得她的原諒。她過了兩秒才明白他的用意,他花了很大篇幅來解釋他不是一個因為能用權勢控制別人就洋洋得意的混蛋。那一瞬間她從他身上看到了那個詢問她的住址,要把聖誕禮物寄去她家裡的人。赫敏的心跳加快了一些,她剛剛並沒有生他的氣,她只是想盡快將信息告訴賈斯廷。也許是她轉身的速度太快了,看起來像是在生氣。
「我知道,我沒有——」赫敏有些磕巴,「我只是想去告訴賈斯廷關於牆的事。」
德拉科松開了手,他有一剎那在思索誰是賈斯廷。然後他反應過來賈斯廷是他的同學,一個麻瓜出身的赫奇帕奇,被阿列克塞在後背上貼了寫有「泥巴種」的字條,並且取不下來。很顯然赫敏並沒打算拉著他一起去救濟那個可憐的赫奇帕奇,很正確,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去救濟那個赫奇帕奇。
他忽然有點不舒服,她認為這件事不需要他參與,也不指望他做什麼,換句話說,她對他毫無期待。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她對他的認知相當正確。
他又忍不住去想哈利·波特會怎麼做。為了秉承他那惡心人的正義感,他絕對會捍衛所有麻瓜出身的可憐蛋,而不只是保護赫敏。這就是赫敏喜歡他的原因嗎?
「我也去。」德拉科說道。他說完就後悔了,太幼稚了,他明明已經決定不和波特較勁了。
赫敏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也許他擔心她一個人行動會遇到糟糕的事情,這總比他默默地守在什麼地方監控她要強。他們朝庭院的方向走去,他們的臨時宿舍已經被遷到了湖邊,赫敏不知道那些夜騏是不是也在那裡。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和德拉科相處了,從這學期開始,他對她很禮貌,同時也很冷淡,他們除了公事幾乎沒有私下交談過。即使他擔心她的安危,也只會采用一種不讓她知道的方式。若不是她幻影移形撞到他身上,他可能還會繼續離她遠遠的。
她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又什麼都無法確定。從懷疑他喜歡她,到懷疑他不喜歡她,都是她一個人的自導自演。她並不想捅破他們各自的真實想法,她只是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放得下,她理智上認為他們不應該走太近,但她的心和身體完全背叛她。她無法忽視內心湧動的一種隱秘的喜悅——他並沒有和德姆斯特朗的學生站在一起,而是和她站在一起。他雖然疏遠了她,但是他沒有變回那個討厭的人。
赫敏又清了清嗓子,假裝在討論學術問題:「馬爾福,我覺得我們應該討論一下我們的關系。」
如果德拉科正在喝水,他此時一定會噴出來。
赫敏沒聽到他的任何回答,硬著頭皮說:「我感覺你這學期有點躲著我,而且你沒有像以前那樣愛說話了。」
德拉科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了一次,她愛提問的習慣真是不容小覷,一般人處理這種人際關系時不應該選擇順其自然地漸行漸遠嗎?但這也許恰恰說明,她不希望和他漸行漸遠,他的心髒又快速跳了起來。
「……這學期有很多關於我們的謠言,就因為我選擇了學治療術,他們就說你勾引我,玩弄了波特的感情。簡直是無稽之談。」
他沒有完全說實話,還狡猾地搬出對他非常有利的說辭,顯得他疏遠她都是為了她好。但赫敏像是心裡已經有了其他的答案,並沒有表示什麼。在她看來,他疏遠她是從對角巷的相遇開始,或者是從禁書區的吵架開始,那時候並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謠言。
她順著他的說辭說下去:「我沒有那麼在乎別人的看法,你不用因為那些謠言疏遠我,其實我……」
她說到一半頓住了,德拉科不明所以地等待著。赫敏攥緊了袍子,她給自己鼓勁,就像和金妮一起聊天那樣,說出真實的感受沒什麼丟人的。她看向前方,鼓起勇氣說:「我在霍格沃茨的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人行動,一個人完成所有事情,雖然一個人行動也有很多好處,但我有時候還是希望能有人陪我一起……我的意思是,我其實很開心你選擇了治療術。」
德拉科看到赫敏的耳朵是紅的。他不敢呼吸,她說她需要他的陪伴,這簡直比她允許他吻她還讓人振奮。他的心髒狂跳,說點什麼,他命令自己,起碼要告訴她,他不會放棄治療術,甚至如果她不介意,他還願意畢業後陪她去聖芒戈吃苦受罪。他願意拿他大把的人生陪伴她,除非她想要和波特或者別的什麼人在一起。
他脫口而出:「你喜歡波特嗎?」
然而赫敏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這了,她耳朵上的紅已經褪去了,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他們在干什麼?」赫敏瞪著眼睛問道,「那是賈斯廷嗎?」
德拉科抬起頭,庭院湖邊聚了一些德姆斯特朗的學生,他們後仰的姿勢也許是因為正在大笑。一個穿著霍格沃茨校服的男生被頭朝下倒掛在空中,下身只穿了一條內褲,兩條光禿禿的腿被露在空氣中發抖。被掛在空中的人確實是賈斯廷,德拉科還在圍觀的人群裡看到了阿列克塞,如果說他最不願意在此刻見到誰,那一定是此人。他低下頭看向赫敏,很好,她已經衝出去了。
「把他放下來!」赫敏一邊跑一邊大喊。
圍觀的人回過頭,很顯然赫敏在這裡沒有任何威懾力,大家只是好笑地看著她,沒有人停止暴行。甚至還有人看向了赫敏的裙子,也許他們發現她更適合被倒掛在空中。只有阿列克塞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尤其當他看到德拉科也正往這邊走過來以後。
「小姐,別多管閑事了,已經答應你不貼字條了。」阿列克塞對赫敏說,「我們又沒對你做什麼。」
賈斯廷的臉因為充血已經漲得通紅,赫敏憤怒地抽出魔杖:「放他下來,卡卡洛夫!我會告訴校長!」
所有人都笑了,不管是她的魔杖,還是她的話,都沒有人覺得構成了什麼威脅。
德拉科走近,他看了一眼賈斯廷,又很快移開了目光,他忍不住聯想到了赫敏被倒掛在這裡的樣子。他的聲音變得焦躁,重復道:「卡卡洛夫,把他放下來。」
阿列克塞不打算乖乖聽話了:「別太過分了,德拉科,一個都不讓動也太誇張了。」
德拉科忽然攥緊了拳頭,阿列克塞的語氣就好像他談論的不是人,而是小精靈,或者家畜。赫敏並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什麼,她在人群裡快速搜尋,終於看到一個男生正舉著魔杖盯著賈斯廷的方向,口中還默念著什麼。她毫不猶豫地對他扔了一個繳械咒。
魔杖飛到了赫敏手中,賈斯廷迅速掉了下來,她沒來得及給他一個緩衝咒。她趕緊將賈斯廷扶起來,他臉色通紅,只能用她遞過來的校袍蔽體。
周圍人發出不滿的抗議聲,那個被繳械的男生惱怒地走過來:「魔杖還我!」
赫敏站起來:「你讓所有人散開,我把魔杖還你。」
男生看向阿列克塞,阿列克塞沒說話,他右手的魔杖有了抬起來的趨勢。但還沒等他做什麼,他的魔杖就被德拉科繳掉了。
「你要干什麼,卡卡洛夫?」德拉科問,「你要攻擊她?還是攻擊我?」
阿列克塞瞪著德拉科,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他們僵持了一陣,阿列克塞憤憤地說:「德拉科,你完了,你的腦子徹底壞了。」
他說著離開了湖邊,經過德拉科身邊時,他抽走了他自己的魔杖。他一走,其他人也陸續散開了,赫敏將魔杖拋給那個德姆斯特朗男生,被後者回了一個眼刀。湖邊終於安靜了下來,沒有人發現賈斯廷的褲子在哪,赫敏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他說話。字條被取下來後,賈斯廷沒有去報復任何人,但他依然迎來了更過分的捉弄。
「我、我幫你變一條褲子出來。」赫敏蹲下來,她從來沒變過褲子,她祈禱她不要交出一條圍裙。
「格蘭傑,你沒有後悔過嗎?」賈斯廷忽然問道,在赫敏給他變出一條褲腿很寬大的褲子之後。
「什麼?」
「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時,我已經通過了伊頓的評估。」賈斯廷沒有抬頭看她,「我和我媽媽本來的計劃是,伊頓,劍橋,最終目標是議會。但我選擇了霍格沃茨。」
賈斯廷抬起頭,但他並沒有看赫敏,而是看向了德拉科。德拉科其實並不知道賈斯廷提到的那些名詞都代表什麼,但是他明白賈斯廷的意思,他已經後悔選擇霍格沃茨了。而這或多或少和德拉科有關系,或者說和他所代表的群體有關系。他看向赫敏,他感覺到心裡毛毛的,因為她一直沒說話。難道她也在後悔嗎?
賈斯廷站起來,穿著那條很滑稽的寬大褲子回到了霍格沃茨的馬車。赫敏也站了起來,她盯著湖面,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幾乎每個麻瓜出身的巫師都想方設法在魔法世界留了下來,他們從前一定生活在非常不堪的環境裡,德拉科一直如此認為,他的父母也如此告訴他。但或許他們想方設法地留下不是因為這裡有多好,而是因為他們回不去了?賈斯廷是他見過的第一個認為麻瓜世界比魔法世界更好的人,而赫敏的沉默就像是一種對賈斯廷的認同。德拉科有些害怕,他對她在麻瓜世界的生活一無所知,難道她也和賈斯廷一樣,在麻瓜世界擁有更好的生活嗎?
他一起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伊頓是什麼?」
赫敏有些訝異地看向他,沒想到他會提問。她想了想說道:「一所入學門檻很高的麻瓜學校,專門培養精英。」她看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像你這樣的家庭,如果你是麻瓜,你父母大概率就會送你去那裡。」
從來沒人跟他說過「如果你是麻瓜」這種話,放在以前他一定覺得這是一句罵人的話。但他的注意力現在不在那上面,專門培養精英,聽起來簡直就是為赫敏量身打造的,霍格沃茨可沒有這樣的教學任務。他又問道:「如果你不去霍格沃茨,也會去那裡嗎?」
「只收男生。」她又看向湖面。
德拉科被噎了一下,他沒想到她要麼被血統限制,要麼被性別限制,這個世界仿佛跟她對著干。他更不敢惹她了,硬著頭皮問:「那沒有只收女生的學校嗎?」
「有,但是沒有能和伊頓齊名的女校。」赫敏說,她轉向他,表情有些諷刺,「重點不是麻瓜學校有多好。重點是,不管你本來的計劃是什麼,當你以為這個世界不存在魔法,或者當你以為自己是個怪胎的時候,你忽然收到了魔法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你很難想到拒絕的理由。但是教授在給你和你的父母介紹魔法世界的時候,不會告訴你這裡還有被倒著掛起來的風險。」
德拉科看著草坪,她在變相地指責他,或者他們,包括那些自詡支持麻瓜的巫師,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赫敏抱了抱手臂,她把袍子給了賈斯廷,現在她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冷。她嘆了口氣,她覺得說這些都沒有用,什麼都不會改變,她說完這些並沒有讓她心裡的躁郁少一點,他也不可能跟她感同身受。
「我先回去了。」赫敏快步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第24章 血統叛徒
德拉科和西奧多、布雷斯住在一輛馬車上。他沒有吃晚飯,他的室友們也沒有那個好心幫他從禮堂帶飯,他們以一種不管對方死活的方式相處。三強爭霸賽的第一場比賽已經臨近,布雷斯說勇士們要征服的三頭龍裡面有一頭是匈牙利樹蜂,誰抽到誰倒霉。德拉科沒有聽布雷斯在說什麼,他在回想賈斯廷被倒掛起來的樣子,和赫敏跟他說的那些話。
他以前一定會享受把別人倒掛起來的游戲,但是他現在甚至不敢直視那個畫面。那會讓他聯想到赫敏,如果阿列克塞不再願意給他面子,會不會就是她被那樣掛在空中?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同類被欺負,即使她知道替別人出頭會惹禍上身。他從一開始就錯了,他以為只要保證她的安全,一切就萬事大吉。但事實上,只要這裡依然是一個充滿血統歧視的地方,她就永遠都不可能安全。
德拉科從床上坐起來,他穿上厚袍子:「我出去一下。」
西奧多對不關心的事永遠不會問為什麼,但布雷斯會問。
「約會?」布雷斯不假思索地問道,這是他最近唯一的煩惱,因為幾乎每天都有德姆斯特朗的女生想跟他約會。
德拉科對布雷斯幼稚的人生翻了個白眼,他現在開始自認為是個成熟的人了。他離開馬車,阿姆斯特朗沒有嚴格的宵禁,即使到了晚上也依然能看到學生四處出沒。他朝著格林德沃標記的那堵牆走去,好幾個德姆斯特朗的學生在那裡喝酒聊天,像是待在一個開放的公共休息室裡,他一眼就看見了阿列克塞的銀色頭發。
阿列克塞正在用咒語射擊空酒瓶,他們經常玩這種游戲,用來鍛煉准頭。德拉科一走近,就有德姆斯特朗的學生注意到了他,喧鬧聲停下來,他們都朝他看了過來。
阿列克塞沉默了幾秒,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和他打招呼:「你想一起玩嗎,德拉科?」
德拉科沒回應,直接說:「卡卡洛夫,我們談談。」
「可以,就在這裡談吧。」阿列克塞說。
其他人都靜靜地看著這邊,說不上是友善還是不友善。德拉科有種以一敵多的不適感,他跟阿列克塞對視了片刻,簡單直白地說道:「不要再欺負麻瓜出身的學生。」
其他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只有阿列克塞像是早就知道了德拉科要說什麼。德拉科聽到周圍人開始小聲議論,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被純血統們以這種眼神打量,仿佛他是個血統叛徒。他感到陌生,也感到不安,但他不能收回他的話。
阿列克塞被氣笑了:「德拉科,你想泡泥巴種是你的自由,但你把自己玩進去就太蠢了吧?我已經看在你的面子上——」
阿列克塞話說到一半,他身旁的酒瓶子就被擊碎了。
德拉科放下魔杖:「卡卡洛夫,我第一天已經告訴過你,她是我的朋友,以及不許用那個詞叫她。」
氣氛一下緊張起來,那個碎掉的酒瓶如同一個開戰的信號,其他人不再看戲,紛紛掏出了魔杖。阿列克塞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德拉科,他慢慢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用德姆斯特朗的方式解決問題。」
德姆斯特朗是全世界最喜歡決鬥的魔法學校,德拉科早就料到他們之間遲早會開戰,他在來之前就做好了決鬥的心理准備。周圍有人大聲叫好了幾句,他們自發清理了場地,為他們騰出了地方。這裡不像霍格沃茨,決鬥可以隨時隨地進行,而不需要在教授們的監視下。
阿列克塞:「順便說,我們只用黑魔法決鬥,先流血的人輸。」
德拉科即將迎戰的姿態頓了一下。看在梅林的份上,他快有一年沒碰過黑魔法了。太尷尬了,阿列克塞還當他是從小接觸黑魔法、即使學校不教也能自學成才的黑巫師預備役。他要如何向他說明,雖然他的姨媽是貝拉特裡克斯,他的老師是西弗勒斯·斯內普,但其實他的黑魔法一塌糊塗?
阿列克塞看德拉科沉默,不解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德拉科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的黑魔法不如你。」
阿列克塞沒當回事:「我知道霍格沃茨不教黑魔法,他們的決鬥還在用繳械咒。」他說完,圍觀的學生都笑了出來。他繼續道:「你不一樣,德拉科,你比他們領先太多了。但如果你是因為害怕輸,那就算了。」
阿列克塞很會挑起人的鬥志,如果是以前,德拉科一定會為了證明自己不怕輸而衝上去戰鬥。但他此刻對於輸贏本身不是很在意了,他在意的是如果他輸了,阿列克塞就不會停止對麻瓜出身者的暴行。他是為了阻止阿列克塞而來的,而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比他強。
德拉科忽然問:「誰輸了聽誰的,可以嗎?」
所有人都愣住了。阿列克塞:「什麼?」
「如果我輸了,你必須承諾不再欺負麻瓜出身的學生。」德拉科厚臉皮地說。
從周圍人看向他的眼神來看,他這話一定又蠢又瘋。
「德拉科,你在耍我嗎?你的腦子不會真的壞了吧?」阿列克塞很震驚,「你如果就是想被我打一頓,可以直說,沒必要決鬥。」
德拉科不想跟他解釋什麼,直接用他的話回應道:「如果你害怕輸,那就算了。」
阿列克塞惱火起來,他朝德拉科走近:「你就是來送死的,我贏了你又有什麼意義?既然你想要改規則逞英雄,那就徹底一些,跟這裡的所有人決鬥,每一局你都輸了,我就答應你。」
這裡起碼有十幾個人。德拉科聽到周圍人興奮叫囂的聲音,看在梅林的份上,他不會命喪於此吧?
「我跟你決鬥,卡卡洛夫!」
一個聲音突兀地冒了出來,德拉科聽到自己有可能要被圍毆都沒有特別震驚,但此刻卻震驚了。他看過去,赫敏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拿著魔杖氣勢洶洶地朝他走過來,在她身後的不遠處,哈利和羅恩也從陰影中鑽了出來。
他們難道跟蹤他?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他們看到了?德拉科目瞪口呆地看著赫敏站在了他身前。
「不改規則,用黑魔法,誰贏了聽誰的,先流血的人輸。」赫敏說道。
德拉科睜大眼睛,他發現不只他一個人震驚,波特和韋斯萊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黑、黑魔法?」羅恩小聲地結巴道,「你什麼時候會黑魔法了?」
赫敏更震驚地小聲回道:「老天,你們來德姆斯特朗這麼久了,居然沒學黑魔法?」
他們面面相覷,德拉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跟波特和韋斯萊面面相覷。
「不行,格蘭傑,太危險了,卡卡洛夫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對面阿列克塞忽然笑了出來,赫敏立刻用胳膊肘把後面的人頂開:「退後。」
「我當然沒問題,來吧。」阿列克塞說道,「什麼賭注?」
赫敏:「如果我贏了,你必須保證不再欺負麻瓜出身的學生。如果我輸了,你的那些暴行,都衝我一個人來。」
很明顯這種獻祭精神不屬於格蘭芬多特色,德拉科看到波特和韋斯萊也和他一樣睜大了眼睛。他現在無比後悔自己剛剛耍小聰明改規則的行為,如果他正常地接受決鬥,赫敏就不會站出來替他擋了。
「太狡猾了吧,不管我輸還是贏,你的目的都達到了。」阿列克塞率先開口,他沒有上當,壞笑道,「我要再加一條,如果你輸了,我不光衝你來,我還要你在德姆斯特朗期間不許使用魔法。」
赫敏愣了一下。旁邊其他德姆斯特朗的學生都為這個主意歡呼起來,這無疑是對麻瓜後代最好的懲罰。阿列克塞為自己的點子十分得意,德拉科忍住往他臉上扔魔咒的衝動,他飛快地說:「格蘭傑,想讓他停手還有別的辦法,別跟他打賭。」
哈利也說道:「是的,赫敏,也許可以我們去找鄧布利多,讓他來解決。」
太不容易了,哈利居然和德拉科意見一致,赫敏在心裡感慨。她當然知道這是一個風險很大的賭注,但是她只有承擔起這個風險,才能保證她的群體過上正常的生活。她盯著阿列克塞,片刻後說:「可以,但我需要憑證。」
她的三位同學不約而同倒吸一口冷氣。
「什麼憑證?」阿列克塞很有耐心。
赫敏:「給我紙和羽毛筆。」
在一眾學生的圍觀下,赫敏將她和阿列克塞的賭注寫在了羊皮紙上,兩個人分別簽上了名字。所有德姆斯特朗的學生都用好笑地眼神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阿列克塞更是一副陪小孩子玩游戲的表情。赫敏檢查了一遍文字內容,然後拿起魔杖,對著那張羊皮紙施了一個咒語。
那是一個德拉科從來沒聽過的咒語,就連一些德姆斯特朗的學生也面露疑惑。但高年級的學生,包括阿列克塞,都睜大了眼睛。那張羊皮紙上的字發出了淡淡的光,不到一秒,便恢復如常。阿列克塞和他關系比較好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臉色都有些難看。
「赫敏,你做了什麼?」羅恩問道。
「一種保護咒,不遵守諾言的人,臉上會生出膿包,無法消除。」赫敏將紙收好,看向阿列克塞,「我在你們七年級的課本上看到了這個咒語。」
阿列克塞沒說話,這個咒語是課本裡倒數幾章的內容。他還沒有學到的內容,赫敏已經先學完了,沒人知道她在這裡到底掌握了多少新咒語。他沒再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赫敏,他盯著她思索了片刻,然後說:「今天太晚了,三天後,我在這裡等你。」
羅恩不滿道:「你不會想要作弊吧?」
阿列克塞沒理會,等待著赫敏的答復。赫敏想了想,回答道:「好。」
阿列克塞又看了赫敏一眼,帶著人離開了這堵牆。
「黑魔法對靈魂的傷害是不可逆的,赫敏,我還是不理解你為什麼要花時間學習黑魔法——」
「我們只有了解黑魔法,才能知道怎樣更好的防御黑魔法。」赫敏反駁哈利,「你接受傲羅培訓的時候一定也會學習黑魔法的,不然你怎麼和黑巫師戰鬥?」
哈利閉上嘴。赫敏又說道:「而且有一些黑魔法還是很實用的,比如剛剛——」
「梅林,你剛剛簡直嚇死我們了。」羅恩抱怨道,「你還說黑魔法對靈魂沒有影響?你以前從來不碰決鬥——」
「那怎麼沒把你這個廢物嚇死?你有抱怨的時間不如解決一下現在的問題。」德拉科煩躁地打斷他。
「我沒見過比你更廢物的人了,馬爾福。」羅恩立刻罵道,「『誰輸了聽誰的』,這麼丟臉的話你居然好意思說得出口?」
「連你這種黃鼠狼都不要臉的活著,我有什麼說不出口的?我從來不做沒有百分百勝算的事——」
「別吵了,先解決問題。」哈利說道,他看向德拉科,「馬爾福,你比較了解卡卡洛夫,你知道他決鬥有什麼特點嗎?」
德拉科看到哈利這副領導做派就氣不打一出來:「我還沒計較你們跟蹤我。」
「停。」赫敏說道,她裹著袍子,無語地說,「不管是吵架還是解決問題,我們先去一個暖和點的地方。」
她說完看向德拉科,看起來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德拉科受寵若驚,除了答應沒什麼好說的。他們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沒人說話,每個人都各懷心事。赫敏用余光看了看哈利和羅恩,他們的表情都很復雜,像是還在消化他們剛剛的所見所聞。
他們是躲在隱形衣下面、跟蹤德拉科來到現場的。赫敏在賈斯廷出事以後先去找了鄧布利多,但對方提供的解決方案只是通知卡卡洛夫校長,讓卡卡洛夫教導自己學校的學生。她很失望,阿列克塞是校長的兒子,誰都知道他不會受到什麼「教導」。她把整件事情告訴了哈利和羅恩,他們都很生氣,但卻在有關德拉科的部分和她產生了分歧,他們不相信德拉科會真心想要制止阿列克塞的暴行,他和阿列克塞明明是一伙的。
赫敏無法舉例證明德拉科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混蛋了,她能想到的每個例子好像都會掀起更大的風暴。但即使是她,也沒有料到會聽到德拉科對阿列克塞說那些話。她的心髒在隱形衣下面狂跳,如果哈利和羅恩沒有那麼震驚的話,一定能感受到她的異常。她甚至有點不好意思,就好像德拉科在其他人面前對她說了肉麻的話,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朋友們看過來的眼神。
坦白地說,她不是深思熟慮後才衝出去的。她不知道該怎麼定義她的行為,看起來是為了正義,但又不完全是。
雖然哈利和羅恩在來德姆斯特朗之前就在好奇她和德拉科的關系了,但此刻沒有人提起這件事,赫敏不知道他們看起來心事重重的臉到底是因為什麼。他們回到庭院,德拉科猶豫了一下,跟著進入了哈利和羅恩的臨時宿舍,赫敏看到他做作地捂著鼻子,仿佛走進了公共廁所。
羅恩本來想嗆兩句,但看到地毯上的襪子以後又閉上了嘴。他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德拉科一個人站在窗邊,堅持不和格蘭芬多為伍。
「也許卡卡洛夫打算花三天的時間學習新咒語,正好我可以趁這三天訓練決鬥技巧。」赫敏直奔主題,她看向德拉科,「馬爾福,你以前跟他決鬥過嗎?」
「在來德姆斯特朗以前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四年級的暑假。他喜歡搶先手,喜歡進攻,關於防守的咒語都很稀爛。」德拉科頓了一下,赫敏感覺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晃了晃,然後收了回去。他看向哈利,繼續說道:「護盾碰上黑魔法經常不起作用,她應該先重點訓練閃避。」
赫敏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在說關於她的事情。她有些不爽地問道:「要去決鬥的人是我,你為什麼要跟哈利說?」
哈利有些意外地看了赫敏一眼。她的語氣很霸道,也很稔熟,頗有她在學院裡發號施令的風範,彷佛她是馬爾福的領導。
德拉科愣了一下,解釋道:「不是波特陪你訓練嗎?」
赫敏對德拉科跳過她直接跟哈利溝通的行為很不滿,哈利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說道:「你是我們當中最了解黑魔法的人,而且哈利現在正在幫助帕德瑪准備比賽。」
她說完,馬車裡一時無人說話。她後知後覺有些心虛,難道她剛剛的話聽起來像是她非常想讓德拉科陪她訓練嗎?她下意識移開目光,然後她馬上就為自己移開目光而後悔,這看起來就像做實了她別有所圖。
「不行。」羅恩忽然說道,「赫敏,你忘了嗎,為什麼馬爾福知道護盾對黑魔法無效?因為他用黑魔法攻擊過你。」
德拉科難得沒有在羅恩說完話以後給予任何反擊。
赫敏皺起眉:「我知道,所以他對黑魔法決鬥更有經驗,不是嗎?」
羅恩和哈利驚訝地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赫敏的語氣就像在談論魔法史課本裡的一段歷史,而不是與她自己息息相關的往事。她居然原諒了馬爾福,並且相信他不會再傷害她,他們認為這簡直不可思議。
赫敏咳嗽了一下,收斂了她的氣焰,她看向德拉科:「抱歉,馬爾福,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意願。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
德拉科沒有立刻回答。他有些發愣,格蘭傑竟然原諒了他,還主動表示她需要他。他感受到身體裡有什麼能量巨大的東西又醒了過來,襯托得他之前的日子像行屍走肉一般。
他真的願意為了那些難以跨越的壁壘放棄她嗎?真的能心甘情願地看著她和波特還是什麼人在一起嗎?她一朝他招手,他就本能地想要回到她身邊了。德拉科壓抑著他身體裡快要爆炸的混亂情感,這短暫的沉默讓其他人以為他在思考。
「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德拉科簡短地說。
哈利一直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從德拉科轉向赫敏,然後又看向羅恩。羅恩用舌頭無意識地頂了一下腮幫,一個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出現的習慣性動作。哈利收回目光,用手把頭發弄得更亂,這也是他心情不好的像征。
德拉科回到斯萊特林的馬車,西奧多和布雷斯都已經睡下了。他脫下校服換上睡衣,依然毫無睡意。到頭來還是把她卷了進來,每當他想替她擺平什麼事情的時候,她永遠不會袖手旁觀。他和鄧布利多都犯了錯誤,他們都覺得這是純血統之間可以解決的問題,而忽略了真正的受害者。他現在很喜悅,也很迷茫,同時還有恐懼。他不知道阿列克塞會做到什麼地步,就算阿列克塞把她打成重傷,他也一定能像他當初一樣,輕而易舉地逃脫制裁。
德拉科不禁又想起了她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樣子,以及咒語從魔杖迸出去的感覺,就像他用一把刀砍了她一下。梅林,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她居然原諒了他。德拉科坐了起來,他無法想像她第二次鮮血淋漓躺在什麼地方的畫面。他在黑暗中安靜地坐了一陣,然後翻身下床,拍了拍西奧多的肩膀。
西奧多醒了過來,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德拉科深吸一口氣,用他有史以來最卑微的語氣說:「諾特,我需要你的幫助。」
西奧多坐起來,雖然德拉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已經感受到了他的狐疑。過了幾秒,西奧多鄙夷地問:「格蘭傑又惹禍了?」
「什麼叫『又』?」德拉科不滿,「她沒有惹禍,是卡卡洛夫太過分了。」
德拉科將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西奧多更不解了:「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媽媽的吊墜能不能借給她——」
「不能。」
德拉科無語地垂下頭。西奧多的母親做了一個能防御黑魔法的吊墜,西奧多和他母親關系一般,他還以為他不會在意這個吊墜。諾特夫人活著的時候是個瘋子,整天悶在房間裡搗鼓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死後,她留下來的東西就都到了西奧多手裡。西奧多在一次決鬥中發現這個吊墜有些蹊蹺,一般的防護性咒語防不了黑魔法,但那個吊墜卻能抵御一部分傷害。德拉科覺得,這也許能讓赫敏在決鬥中不至於重傷。
德拉科說:「等你將來離家出走的時候我一定會幫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也能離家出走。」
「求你了。」德拉科低聲下氣地拍馬屁,「你媽媽肯定也希望她偉大的發明重見天日——」
「跟那個沒關系。」西奧多說,「泥巴種用過的東西我還怎麼用?」
德拉科一下子拽住西奧多的領子將他摁到了牆上,西奧多撞在床頭上,架子上擺著的書都掉了下來。
這動靜吵醒了布雷斯。他一臉茫然地抬起頭,看到了另外兩個人快要打起來的樣子。
「你們知道現在是幾點嗎?」布雷斯問道。
德拉科瞪著西奧多,西奧多的語氣太過於自然,他不像是在刻意嘲諷誰,而像是說出了一個常識。他松開手,終於體會到她一直以來到底在與什麼東西做鬥爭。西奧多整理著領子,德拉科沒再說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單人床上。
第25章 搖擺的心
與其說赫敏是因為好奇心而學習了黑魔法,不如說她是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學到更多的東西。她掌握的黑魔法數量另德拉科震驚,他甚至不知道她學這麼多黑魔法是為了什麼。德拉科本來想像斯內普那樣從理論開始告訴她黑魔法是什麼,但他發現這是多此一舉。
他古怪地問:「你真的沒有打算成為黑巫師嗎?」
「當然沒有。」赫敏擺擺手。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一口氣學了這麼多,她好像對厲害的東西都想占為己有,看到同齡人學會了什麼她還不會的東西,她就很焦慮。
德拉科花了大量時間向赫敏發射咒語,她一次次練習如何快速躲開。她並不擅長運動,她躲開的姿勢很狼狽,但還好假期裡的長跑訓練提升了她的體力。到了晚上,他們轉戰到圖書館,找出那些對黑魔法有防御作用的咒語。不過遺憾的是,大部分黑魔法就是為了突破一切防御而創造出來的。
沒有人主動提起德拉科要求卡卡洛夫不要欺負麻瓜出身者的事,好像他們都知道提了就會破壞某種平衡。
「我需要練習一些攻擊類的咒語,馬爾福。」赫敏揉了揉眼睛,她已經穿上了最厚的袍子,施了保溫咒,但依然在清晨的校園裡感受到陣陣寒意,「比如說擊碎酒瓶子?」
德拉科看起來也沒有睡好:「擊碎酒瓶子的咒語,和讓人流血的咒語不太一樣。」
「嗯……會對靈魂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聲音低下來:「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
他們來到了湖中停著的一艘大船上。那是一艘純黑色的船,氣質很像麻瓜世界的幽靈船,並且不像是允許學生隨意進出的樣子。但他們並不是唯一溜進這艘船的人,他們打開船艙的門,在角落裡看到了一對正在熱情接吻的情侶。其中一位轉過頭,告訴他們這裡滿員了,讓他們去隔壁。
赫敏一邊道歉一邊關上了門,然而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都「滿員」了。這下他們兩個都徹底清醒了。
赫敏有些震驚:「梅林,現在才幾點?他們不會是在這裡過夜吧?」
德拉科有點尷尬:「我不知道這艘船是……我以為只是閑置的船。」
赫敏強裝鎮定:「……每個學校的傳統不一樣,他們可能覺得壁龕太窄了。」
梅林,她為什麼要提壁龕?氣氛更尷尬了,赫敏盯著地板,和壁龕有關的一切對於他們來說都是禁忌,他們的關系好不容易止步於「友誼」,禁不起任何超過友情以外的東西。好不容易?說得像是她真的希望他們的關系止步於此似的,她明明一直在懷念和他接吻的感覺。
「那我們去找一間空的……我是說,訓練的地方。」德拉科說。
赫敏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他膚色太淺了,如果他臉紅了,一點都遮不住。她依然無法看懂他,他慢慢疏遠她,但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為她做很多事,他做這些事是為了正義,還是為了她?這是一個太過於微妙的問題,連哈利和羅恩都主動避開了。
他們來到末尾的船艙,這裡終於不再有約會的情侶了。他們都很默契地沒有對視,赫敏把外袍脫下來,卷起袖子,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房間像是一個休息室,有一些沙發和矮桌,沒有任何可以讓她攻擊的東西,她要如何練習那些「傷害靈魂」的咒語?
她看向德拉科,他也已經卷起了袖子,但是他的狀態不像是要跟她對戰。
赫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問:「看來讓酒瓶和石頭四分五裂沒什麼意義?」
德拉科點點頭:「雖然你已經掌握了很多黑魔法咒語,但是不代表你真的能打傷一個巫師。按照規則,如果你不讓卡卡洛夫見血,你就贏不了。」
「所以你打算讓我攻擊你?」赫敏強調,「讓你流血?」
德拉科感受到她的抵觸,開始避重就輕:「我知道一個咒語的反咒,可以治愈黑魔法造成的傷口,所以我不會受傷——」
「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馬爾福。」赫敏打斷他,「如果我能成功地施展出來,就代表這些咒語可以在戰鬥中奏效——」
「你在德姆斯特朗學習的黑魔法都是相對安全的黑魔法,只有你非常恨一個人,或者非常想傷害一個人,它們才會造成那種流血的傷害。」德拉科解釋道,「你現在需要把我當成卡卡洛夫,如果你能成功讓我受傷,你就能贏。」
赫敏看了他幾秒:「我無法把你當成卡卡洛夫,而且我覺得我對卡卡洛夫的攻擊欲足夠強。」
德拉科:「那就證明給我看。你可以閉上眼睛,想像成卡卡洛夫站在你面前,然後念咒。」
赫敏攥了攥魔杖,雖然她贊同做好萬全准備後再走上決鬥場,但她心裡很不舒服。德拉科安靜地站著,像是等待她想出什麼新辦法來證明她能對卡卡洛夫造成傷害似的。最終,她閉上眼睛,想像著卡卡洛夫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她准備念咒,手已經抬了起來,但又放下了。
「你確定你記得反咒?」赫敏睜開眼睛。
「記得。」
「你可以背一下嗎?」
德拉科背了出來。
赫敏再次閉上眼睛,她這次想像了一個更為清晰的卡卡洛夫,正在對她露出欠揍的微笑。她心裡想著,一定要狠狠懲罰他,然後念出了咒語。
她聽到了咒語擊中人體的聲音,她立刻睜開眼睛,只見德拉科捂住了上臂,但表情倒是不怎麼痛苦。赫敏趕緊走過去,他的胳膊只是擦傷,看起來還沒有中了蜇人咒嚴重。
「按理說應該造成刀傷一般的傷口。」德拉科看上去完全不像被襲擊過的樣子。
赫敏以為是自己施咒失敗,她對著德拉科的胳膊念出了治療的咒語,但傷口毫無反應,確實是黑魔法。德拉科念完反咒,傷口消失了,甚至沒有留疤。赫敏心情有點復雜,一方面她發現攻擊型黑魔法沒有她想像中那麼簡單,另一方面她有些難以接受她故意弄傷了德拉科,雖然只是一個擦傷。
「我理解你說的意思了,但我們還是不要進行這種訓練了。」太荒謬了,讓她聯想到人體實驗。
德拉科知道她又抵觸了,他接受的教育向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勸道:「為了勝利,格蘭傑。」
赫敏看著他,又很快移開了目光。她嘟囔道:「你真應該感受一下對朋友念惡咒是什麼感覺。」
德拉科聽到了。很丟臉的是,只是聽到赫敏將他稱為朋友,他就不可抑制地開心起來了。
他抬起手想觸碰她的肩膀,但是最終又放下了:「那你最好一次成功,我也不想吃那麼多苦頭。」
赫敏承認這句話起到了挑釁加激勵的雙重作用。她走遠了一些,再次閉上眼睛。讓她痛恨卡卡洛夫的,是他做的那些事。這次她沒有想像出一個人站在她面前的畫面,她回憶著卡卡洛夫將賈斯汀倒掛起來時露出的笑臉,回憶卡卡洛夫要求德拉科跟在場每一個人決鬥時幸災樂禍的表情,回憶自己當時迫不及待衝出去時的心情。
她再次念出了咒語,魔杖尖迸發出能量的一霎那她就知道自己成功了。跟上次完全不同,這次她的手腕因為一種神秘力量而慣性顫動了一下,類似於用槍射擊時的後坐力,她明確感受到她造成了破壞。
「天哪。」
赫敏睜開眼,她飛速地跑到德拉科面前,他肩膀上的血已經沾濕了半件襯衫,她甚至覺得他的臉都變得更蒼白了。她扶著他坐下來,解開他的襯衫,迅速念著反咒,因為太著急還重復了很多遍。直到傷口結痂,不再有新的血流出來,她才喘了口氣。
她的心跳快得異常,用黑魔法給人造成傷害的感覺非常差。她經常因為被冒犯而感到不適,但是親手傷害他人的不適感要比那些強烈得多。如果這就是黑魔法對靈魂的折磨,那果真不容小覷。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流這麼多血。」赫敏說。她不知道她的臉色比德拉科更蒼白。
「我也沒想到。」德拉科嘶嘶地說,她的魔法能量比他想像中多得多,「格蘭傑,你真的……很有黑魔法天賦。」
赫敏難得沒有因為被人誇有天賦而開心。她憂心忡忡地坐在地上:「這裡的學生為什麼要進行這麼危險的決鬥?剛剛施咒的感覺非常糟,就像做了無可挽回的錯事一樣,即使我已經有了心理准備。」
「我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德拉科說,他下意識看向她的胸口。
赫敏注意到他的目光,想起了那件往事。雖然她對德拉科當初使用的那個咒語不是很了解,但是她能感覺到那是個非常危險的咒語。她整個人被劈倒,動彈不得,以為自己要失血過多而死。即使龐弗雷和斯內普一起治療了她,她依然躺了好幾天校醫室。
「哦,你當時有夠混蛋。」赫敏說,「我的胸口一到下雨天就會隱隱作痛。」
德拉科睜大眼睛看著她,這下他的臉色可以稱得上是慘白。
赫敏發現自己開了個不合時宜地玩笑,解釋道:「……開玩笑的。你不要一副——就是,要去跳湖自盡的表情。」
德拉科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他掃視著她:「你真的沒事嗎,疤還在嗎?」
「已經淡了很多。」赫敏這次說的是實話。
她只是說淡了,並沒有說消失,德拉科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他感受到一種名為罪孽的東西,因為他的身份,因為他所信奉的觀念,他給她造成的傷害永遠橫在他們中間,會隨著時間褪色,但永遠不會消失。
赫敏問道:「你是因為那次決鬥,才放棄黑魔法的嗎?」
德拉科回過神,悶悶不樂地說:「是的。那個咒語記在一本如尼文寫成的書上面,非常危險,甚至不需要施咒者有多麼大的魔法能量。」
「所以你確實是因為對我感到抱歉,才送我筆記。」赫敏耿耿於懷地說,就仿佛她的猜想終於得到了遲來的肯定。
「我以為那樣我們就兩清了。」德拉科無語地說,「但你沒有讓我得逞。」
「但如果沒有那些筆記,我們也許不會有成為朋友的機會。」赫敏說,她揶揄地看向他,「你還記得你為了復習資料偷偷接近我的事嗎?」
德拉科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撒過的謊。他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其實我不是為了復習資料才接近你,那只是個借口。我當時非常想和你保持一種……友好的關系,只是我不敢承認。」
赫敏沉默了幾秒,說道:「其實我當時猜到了,我還以為是我太樂觀了。」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看在梅林份上,還有什麼是她沒猜到的嗎?
「我還猜到你之前不是因為那些謠言才疏遠我的。」赫敏看著地板。
德拉科下意識扣緊了手指。然而赫敏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用魔杖清理了地上的血跡,又清理了他的襯衫。她看向他的肩膀,雖然傷口已經愈合,但是黑魔法留下的傷疤依然十分可怖。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脫下的校袍裡翻找出一瓶白鮮香精和一瓶祛疤膏。德拉科看到那瓶祛疤的藥膏,就是赫敏曾經打算送給他的那一瓶,現在已經被用掉了大半。
赫敏打開蓋子,自顧自說道:「這個藥膏對黑魔法造成的傷疤是有效的。」
她用手指挖出來一塊,在轉向德拉科後,她又頓住了。她是怎麼認為她可以親自幫他塗藥的?他又不是哈利或者羅恩,她和他之間脆弱的友情承受不住任何程度的「越界」。但是藥膏已經被她用手指挖出來了,她該如何收場?
德拉科很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他也沒有戳破什麼。氣氛變得很尷尬,赫敏硬著頭皮將手指上的藥膏輕輕抹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後收回了手。
「你自己塗吧。」她強裝淡定。
德拉科安靜了片刻,然後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將傷疤上的藥膏抹開。他看不到他自己的鎖骨,如果這裡有一面鏡子,他能塗得更完美一些。赫敏考慮要不要給他變一面鏡子出來,但又覺得太過刻意。好吧,她不該在正事面前這麼扭捏,她就不能像一個治療師一樣,專業且心無旁騖地幫助病人塗藥嗎?赫敏再次伸出手指,覆在他的鎖骨上,將藥膏一點點抹勻。
即使她再怎麼自我洗腦他們是治療師與病人的關系,也無法阻止那些微妙的東西從他們相觸的皮膚間發散出來。她感覺到德拉科放輕了呼吸,她自己也放輕了呼吸。當她塗好藥膏抬起頭時,差點和德拉科撞上,因為他在偷偷聞她頭發上的味道。
她有點不好意思:「怎麼了?」
德拉科被抓個正著,只得說:「像蘋果的味道。」
「呃,是的。」赫敏摸了一下頭發,「我換了蘋果味的香波。」
她說完更加不自在了,因為她想起來他好像喜歡吃蘋果。她發誓她挑選味道的時候什麼也沒想,但此刻卻變成了像是意有所指似的。德拉科看著她有些害羞的樣子,他的心也跟著興奮起來。蘋果也是他喜歡的味道,或者說他必須承認他其實喜歡麻瓜香精調配出來的各種香味。
「我喜歡這個味道。」他終於說。
赫敏再次抬起頭。他們的距離已經不太安全了,赫敏很熟悉這種氛圍,像是他下一秒就會吻她一樣。她下意識看向了他的嘴唇,她懷念和他接吻的感覺,她心裡非常清楚。他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他也意識到了有可能會發生的事。然後他露出了一個退縮的表情,而不是打算吻她的表情。
赫敏感到心髒緊縮了一下,當她的腦子還沒下令的時候,她已經湊過去吻住了他。
嘴唇相貼的那一刻,他們兩個都很驚訝。她的理智居然敗給了她的欲望,她被一種陌生的失控感包圍了。這甚至讓她一度忘了該怎麼接吻。
赫敏退回去,她的臉現在是真的紅了:「對不起——」
德拉科吻住了她,堵住了她各種蹩腳的借口。這次他們終於知道該怎麼接吻了,距離他們上一次親熱已經隔了太久,他們都像在沙漠裡找到綠洲的人一樣迫不及待。德拉科深深地吻著她,她發現他也跟她一樣飢渴,這簡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她緊緊摟住他,他的襯衫是解開的,她的手顫抖地順著他的脖頸往下移動,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將她壓在了地板上。
他在撫摸她的身體——赫敏小聲吸了一口氣,原來被撫摸是這樣的感覺,她的襯衫外面還有一件毛衣,她現在嫌它們很多余。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只知道她非常想要他直接觸碰她的皮膚。她下意識曲起了膝蓋,讓他的手從她的腰線撫摸到大腿。德拉科順著她的嘴唇吻到了她的脖頸,很快就來到了被襯衫領扣起來的地方。他抬起頭,他的眼神在閃動,赫敏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他對她的情愛和欲望都從他的眼神裡透了出來,甚至不需要他開口說什麼。
「格蘭傑,我一直——」
赫敏摟住他的脖頸壓下來,再次吻住了他。不管他打算說什麼,她都沒有讓他說下去。
三強爭霸賽的第一場比賽開始了,帕德瑪不幸抽中了最凶惡的匈牙利樹蜂,她必須從它的身軀下面偷出龍蛋。她的受傷情況是參賽者裡最嚴重的,但同時她也拿到了最高的分數。所有霍格沃茨的學生都坐在同一個區域觀賽,赫敏和德拉科分別坐在前後兩排,被學院分隔開。
他們在船上的親密行為最終被哈利和羅恩打斷。得益於那些躲在船上親熱的德姆斯特朗情侶,他們很清晰地聽見了哈利和羅恩一路上接連道歉的聲音。他們就像共犯一樣默契地放開了對方,德拉科系上了扣子,赫敏拉下了裙子。她走到一邊去撿滾落的祛疤膏,哈利和羅恩正好推門進來。
赫敏覺得他們的神態不像是來幫忙的,倒像是來查崗的。這徹底把她和德拉科推到了「偷情」的處境裡,讓本身就復雜的事情變得更復雜了。
赫敏幾乎已經確信德拉科依然喜歡她,從來沒有哪個人用那樣熾熱的眼神看過她。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她甚至不想讓他直白地說出來,因為她不知道答案。她盯著他的後腦勺,心裡湧起濃濃的負罪感。如果她不喜歡他,就應該像拒絕考邁克那樣,干脆利落地拒絕他。可是她真的不喜歡他嗎?她珍惜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管是作為同伴,還是作為別的什麼,她都不願意失去他。但她喜歡他嗎?她願意在他告白之後,成為他的女朋友嗎?想到這個新身份,她沒有覺得興奮,也沒有覺得甜蜜,只覺得荒謬。
雖然她的心是一團亂麻,但是她的身體很實誠。夜晚,她回憶著他撫摸她時的感覺,用手一點點從自己的胸口滑到腹部,再到大腿,然後從內褲的邊緣探進去。她想像著如果他們沒被打斷會做些什麼,她借助著那些想像達到高潮,才發現自己對性居然如此飢渴。雖然她還不確定自己心底裡對德拉科到底是什麼感覺,可是她已經確定自己可以跟他做愛。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冒出了想和某個人做愛的想法,她的心在黑暗裡奇異地跳動著。
她有點後悔阻止德拉科說出他想說的話了,這對他太不公平了,她簡直就像學校裡的人說得那樣,在玩弄他的感情。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喜惡分明的人,她明確地知道自己不喜歡考邁克、不喜歡喬伊,但她為什麼不知道自己對德拉科的感情呢?
比賽結束後,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在湖邊舉行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活動。帕德瑪的四肢都纏上了繃帶,但她的精神狀態完全沒有受影響。大家有太多話題可以聊,舞會、第二項比賽要用到的金蛋,還有赫敏和阿列克塞的決鬥。赫敏現在已經能用最快的速度施放大部分防護型咒語,也能避開大部分攻擊,她學什麼都很快,讓其他人心情復雜。她還從德拉科那裡學來了一個魔法,可以讓魔杖變成一條帶刺的鞭子,像玫瑰的莖一樣。德拉科見過他姨媽施展過一次這個魔法,他自己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鞭子長出刺來,但赫敏一下子就做到了。然而她決定不用這個咒語,因為這條鞭子看起來實在太疼了。
眾人玩鬧的時候,德拉科正在試圖治愈赫敏右手的酸痛。這非常順理成章,赫敏無法用左手施展那麼精細的咒語,而除了她以外只有德拉科懂得治療術。但即便如此,羅恩和哈利依然滿臉不悅地盯著他們看。
「我的後背很難受。」德拉科說,「是波特和韋斯萊在瞪著我嗎?」
赫敏正在觀察德拉科的手,回想那只手在她身上游走時的感覺。她回過神,尷尬地說:「也許他們不太適應我們不吵架的樣子。」
德拉科哼了一聲。赫敏發現他變了,他不再是從前那副對她避之不及的樣子了,他們像是回到了結伴夜巡的那個時期。很顯然,他自己消化了一切,不管是她主動吻他,還是她阻止他告白,他好像都不打算追究。
她仗著他對她的喜歡,索取了他的關心和陪伴,並且不需要回應他任何東西。她的負罪感又增加了,她給自己了下了通牒,決鬥以後一定要把一切都說清楚。
治療結束,她手上的酸痛消退了,她活動了一下手指,比剛剛自如了很多。
「謝謝。」赫敏握著手腕,然後又小聲補了一句,「德拉科。」
德拉科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赫敏有些不好意思,她甚至都沒有看他,低著頭匆匆走開了。他的目光跟隨著她的背影,他以前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名字,他一直以「馬爾福」為榮,他當然更喜歡別人叫他的姓。但是這個喜好從今天起不存在了,她用教名稱呼他的樣子一直在他腦袋裡回放,他的心跳劇烈得仿佛她跟他表白了似的。
赫敏在幫帕德瑪研究那顆金蛋,她的耳朵是紅色的,即使她擺出一副學者的嚴肅模樣也藏不住。她看破的東西遠比德拉科想像得多,她甚至知道他疏遠她並不是因為那些謠言,他忍不住懷疑,也許她已經察覺到他的心意了。但更讓他意外的是,她居然逃避了,他本來以為她洞察到他的喜歡後就會決絕地把他推遠,但是她沒有。
德拉科發現羅恩正在瞪著他,用一種非常不友善的眼神。他不客氣地瞪了回去,他現在再也不想糾結什麼誰更適合她的狗屁問題了,如果她需要他,他願意以任何身份陪在她身邊,直到她讓他離開。
赫敏和阿列克塞的決鬥在德姆斯特朗已經流傳開了,關注度不亞於三強爭霸賽。赫敏更加緊張了,尤其是坎迪斯·貝肯特地跑過來告訴她,阿列克塞借走了她的魔法鬥篷——一件可以有效防御黑魔法的寶物之後。坎迪斯雖然借出了鬥篷,但是她認為有義務讓赫敏知道,這樣才能保證決鬥的公平。眾人急急忙忙地給赫敏的衣服上加了好幾層防護咒,在此之前,德拉科已經偷偷加過一遍了。他沒有告訴赫敏,因為他擔心她會認為這是作弊。
事實證明,他和阿列克塞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同類,他們都被教育成了利己主義至上的人。德拉科一直惦記著西奧多的吊墜,但自從他們發生衝突以後,他就不想再用文明的方式跟西奧多交涉了。趁著西奧多不在宿舍,他偷偷在對方的櫃子裡找那條項鏈,但意外的是,項鏈就在床頭明晃晃地掛著。
決鬥當天,格林德沃標記的那面牆下面聚了不少人,這場決鬥已經被上升為兩所學校之間的名譽之戰了,只有布斯巴頓的學生在悠閑地看熱鬧。
吊墜已經好好地掛在了赫敏的脖子上。她已經適應了德姆斯特朗的「作弊」習慣,毫不猶豫地把項鏈戴上了。她還跑過來跟西奧多道謝,西奧多愛答不理地接受了,讓德拉科翻了個好大的白眼。
「沒想到你會改變主意,諾特。」德拉科道。他了解西奧多,西奧多是故意把吊墜掛在床頭讓他拿走的。
西奧多百無聊賴地站在決鬥場旁邊,赫敏和阿列克塞已經面對面站好了,他看著赫敏,說道:「也許因為她罪不至死吧。」
德拉科愣了一下,警覺地問道:「什麼意思?」
「卡卡洛夫在樹林裡練習神鋒無影咒,被我看到了。」西奧多看向德拉科,「你應該還記得這個咒語吧?」
德拉科愣住。他們這些在莊園長大的人都知道這個咒語,在他們童年的某一次聚會上,貝拉特裡克斯和斯內普爆發了衝突,斯內普用那個咒語攻擊了貝拉特裡克斯,差點削掉了她一只手。如果阿列克塞真的要施放神鋒無影咒,那它造成的傷害絕對不亞於德拉科從如尼文古書上學來的那個。
德拉科簡直想和西奧多決一死戰,這麼重要的事他居然現在才告訴他。但對方極度厚顏無恥,認為自己願意把吊墜給出去已經仁至義盡。
忽然,周圍響起了叫囂聲,赫敏變出來的蛇朝著阿列克塞咬了過去。決鬥正式開始了。
第26章 沉淪
最終,阿列克塞沒有使用神鋒無影咒,或者說他沒有機會使出來。他流了很多血,右臂幾乎不能動。赫敏被兩所學校的校長接連問話,像是在審問一個欺負同學的惡霸。雖然確實是她把阿列克塞打傷的,但是她很難接受自己的身份變成一個欺凌者。
阿列克塞穿著的魔法鬥篷讓赫敏根本無法打傷他,她在決鬥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處於下風,只能狼狽地躲避著他的攻擊。然而阿列克塞並不急於讓她流血,他用一個能夠使人骨折的咒語擊中了她的右臂,她感受到一陣鑽心的疼痛,胳膊立刻垂下來,無法再舉起魔杖。然後他馬上用同樣的咒語攻擊了她的腿,讓她跪倒在決鬥場上。
赫敏疼得快失去知覺了,她抬起頭,阿列克塞得意地用魔杖尖對著她,她有一種即將要被他處刑的錯覺。她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恨意,有某種陰暗的東西又蘇醒了過來。就好像打開了某種開關一樣,自從她在黑船上第一次用黑魔法傷了人之後,它就一直蟄伏在她體內,伺機而動。她下意識念出了一個咒語,她垂著的魔杖變成了一條帶刺的鞭子,緊緊纏住了阿列克塞的手臂。
阿列克塞大叫起來,這場決鬥就在這一刻結束了,因為他整條胳膊都在流血。
赫敏有些恍惚,她做了那麼多的訓練,學習了無數的黑魔法,結果最後幫助她獲勝的是一個她最不想使用的咒語。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恍惚是因為手臂和腿部太疼了,還是因為使用了危險的咒語而產生了副作用。
赫敏的骨折很嚴重,雖然不難治愈,但是也讓她在校醫室躺了一天。她變出來的那條像玫瑰荊條一般的鞭子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如果它沒有纏住阿列克塞的手臂,而是纏住了他的脖子,他當場就會斃命。卡卡洛夫校長認為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決鬥的範疇,英國魔法部和國際巫師聯合會都為此派了人過來。他們盤問了她,還檢查了西奧多借給她的項鏈。最終,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阿米莉亞·博恩斯認為赫敏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國際巫師會采納了她的結論,赫敏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赫敏有些冤枉,又有些心虛。雖然她從來沒想過要去纏住阿列克塞的脖子,甚至她都沒有打算去使用那個咒語,但在最危急的時刻,她第一反應就是變出了那條鞭子。她有些自我懷疑,難道她的靈魂已經被黑魔法污染了?難道某天她會在不自覺地情況下殺人嗎?
她並有用暴力去爭取什麼個人利益,她只是想正常地學習和生活,但她卻要為如此簡單的事情承擔巨大的風險,如果不是博恩斯女士袒護了她,她也許就會被送上巫師法庭。她又煩躁起來,留在這個世界,成為一名與世無爭的治療師真的是對的嗎?
她贏得了決鬥的勝利,那些支持純血統的學生不再欺負學校裡的麻瓜出身者了,阿列克塞甚至還打著繃帶過來跟她澄清,說他認賭服輸,向魔法部告狀是他父親的個人行為,和他沒有關系。她又一次通過暴力贏得了旁人的尊重,但相對地,她也又一次成為了被人忌憚的存在。學校裡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不定時炸彈,沒有人見過能讓魔杖本身變成武器的咒語,那些對她較為友善的德姆斯特朗學生也都離她遠遠的了。
哈利、羅恩為此和德拉科爆發了幾次爭吵,他們認為如果德拉科沒有告訴赫敏這個咒語,赫敏就不會落入這個境地。可如果赫敏不知道這個咒語,就會輪到她輸掉決鬥、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被阿列克塞欺負到三強爭霸賽結束。
他們吵不出個所以然,只得停戰。為了讓赫敏的身體盡快恢復,德拉科學了好幾個康復的咒語,他用魔杖在她骨折的部位進行著各種精細的操作,哈利和羅恩在旁邊一臉不爽卻又無計可施地看著他。
雖然德拉科看似理直氣壯地和他們吵了好幾輪,但其實他心裡並沒有多少底氣。他知道赫敏的黑魔法天賦很高,可他沒想到能高到這種程度。當她在危機時刻十分自如地施展出那個高難度的黑魔法咒語時,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天賦」這個詞的含義。他掉以輕心,害她觸碰了這麼危險的東西,把她的天賦暴露在這麼多人面前,他總覺得這會給她帶來厄運。
赫敏活動了幾下胳膊,她已經基本上痊愈了,但他們還在把她當重症患者對待。一下課,德拉科就拿出魔杖對著她施咒,過了幾分鐘,哈利和羅恩就跑來了。或許還有一種可能,他們只是不想讓她和德拉科待在一起,這簡直是無理取鬧。
赫敏一直想要和德拉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這樣一來,她完全找不到機會。
「不用了,德拉科。」赫敏阻止了他再次施咒的動作,「我已經好了。」
「聽見沒有,馬爾福,她說不用了——」羅恩陰陽怪氣地說,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震驚地看向赫敏,「你叫他什麼?」
赫敏無語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沒打算回答。德拉科倒是興趣盎然地嘲諷起來:「真意外,韋斯萊,原來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羅恩和哈利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像是在用腦電波進行對話。赫敏不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熱衷於干涉她的人際關系,難道他們還在擔心德拉科會傷害她嗎?他們好像只是無法接受她和一個他們討厭的人變成朋友。
如果他們知道她和德拉科在船上做了什麼,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赫敏有點報復性地想到。
他們一起回到了庭院,准確地說是一路吵架回到了庭院。赫敏不厭其煩,先一步鑽進了她的馬車。馬車裡比她離開時凌亂了很多,床上鋪著禮服長裙,各種發飾首飾散落在桌上,很顯然帕德瑪和蘇珊剛剛正在試穿她們在舞會上要穿的裙子。赫敏輕輕把書包放下,她都快忘了還有舞會這回事了。
「舞會不是下周嗎?」赫敏問道。
「我剛剛把我的裙子改短了。」帕德瑪有些憂愁,「勇士需要跳開場舞,我可不能因為裙子太絆腳而在所有人面前摔倒。」
「也許你還要慎重挑選你的舞伴,帕德瑪。」蘇珊說,「一個不靠譜的舞伴也會讓你很丟臉的。」
舞伴,赫敏咽了一下口水,又是一個重大的社交難題。一般情況下,大家都選擇先下手為強,因為動作太慢就會落到一個沒有舞伴的境地裡。在學校,受歡迎好像比成績好重要得多。
帕德瑪咳嗽了一聲:「我最理想的人選是布雷斯·扎比尼,但是他不一定會答應我。」
赫敏和蘇珊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帕德瑪的喜好居然如此尋常,布雷斯是全年級長相最帥氣的男生,不用想也知道,想讓他做舞伴的人一定很多。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看上去好像更願意跟布斯巴頓的人跳舞。
「斯萊特林總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蘇珊不屑地說,「他們也許都會去邀請外校的女生。」
帕德瑪看了赫敏一眼:「但馬爾福應該會邀請你吧,赫敏?」
赫敏的心跳漏了一下,她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似的:「我不知道他會邀請誰。」
帕德瑪哼了一聲,看上去對自己的推測很有信心。她太敏銳了,不愧為八卦的集散地。赫敏忍不住想起哈利和羅恩最近的「黏人」,難道所有人都看出她和德拉科之間有點什麼?但是比起擔心這些,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種奇異的興奮,她甚至確信,如果德拉科真的來邀請她,她肯定會答應的。
帕德瑪的消息很靈通,她幾乎知道霍格沃茨所有人的舞伴,甚至另外兩所學校的情況她也知道一些,比如布斯巴頓的女生喜歡等著被邀請,而德姆斯特朗的女生喜歡主動出擊。赫敏沒來由地有些焦慮,她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如果德拉科已經答應了其他人的邀請呢?
「說真的,我最好奇諾特的舞伴會是誰。」帕德瑪看向窗外,西奧多正在湖邊看書,獨自一人,很顯然他是她的知識盲區,「我從來沒見過他和什麼人親近過,也從來沒聽說過他的緋聞。」
赫敏跟著看過去,西奧多比她更喜歡獨來獨往,她甚至無法想像他和舞伴跳舞的樣子。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從床上坐起來,從抽屜裡拿出了那條借來的項鏈。決鬥結束後,她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一直沒來得及歸還這條項鏈,西奧多也沒有來管她要。她不了解西奧多,她只知道他對她不算友善,他曾經在算數占蔔的論文裡將她貶得一無是處。他們之間唯一的連結就是德拉科,赫敏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她裹上袍子離開了馬車,徑直朝湖邊走去。德拉科從前只敢在無人的地方和她接觸,現在他敢為了她去求助他的朋友,她不知道西奧多如何看待這段關系,也許也像哈利和羅恩那樣抵觸?
西奧多很敏銳,他察覺到腳步聲便轉過了頭。赫敏的腳步頓了一下,她感受到他散發出了不歡迎她的氣場。她硬著頭皮走近,伸出了手,那條項鏈躺在她手心裡。
「謝謝你把吊墜借給我,諾特。」赫敏說。
西奧多看了一眼那條項鏈,淡漠地說:「我不需要,你留著吧。」
他的神態讓赫敏似曾相識——她曾經制作了祛疤藥膏送給德拉科,德拉科嫌棄地還給了她,因為那是泥巴種碰過的東西。
西奧多繼續低下頭看書。忽然,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加快了,他還沒反應過來,赫敏就拽住了他的一只手,將那條項鏈強硬地塞進了他的手心裡。西奧多從來沒有接觸過麻瓜出身的人,他覺得自己後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西奧多想甩開她:「我說了不需要——」
赫敏扣住他的手,沒有讓他掙脫,她感受到吊墜緩緩地散發出魔法能量,就像復活了似的。她沒好氣地說:「你是全世界唯一需要它的人。你不知道這個吊墜只對你一個人奏效嗎?」
西奧多愣了一下。赫敏看到他這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決鬥之前她就發現這顆吊墜有些不對勁,它貼在她的皮膚上,就只像是一件精美的裝飾品。直到她走近西奧多,向他道謝,吊墜才隱約散發出了能量。
她猜想吊墜裡附著的是某種高深的血緣魔法,她相信它絕對有能耐抵御黑魔法帶來的傷害,只是它太過忠誠了,只保護它想要保護的人。但他居然認為它只是一件普通的魔器,隨手就可以丟掉,也可以隨手輕易獲得。
「它戴在我身上、戴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只是一件裝飾品,因為它裡面有血緣魔法,或者別的什麼強力的魔法紐帶,總之只有當我靠近你的時候,我才能感受到它的能量。」赫敏不客氣地瞪著他,「制作這個吊墜的人是天才,而且非常愛你。」
西奧多沒有再掙脫了,他有些恍惚地看著她,忘記了掙脫。
赫敏松開手:「如果你因為一些——麻瓜出身的人碰過了你就不想再要的狗屁原因,就把它扔了的話,你簡直是一坨狗屎。」
現在學校裡沒有人在乎三強爭霸賽的第二場比賽,所有四年級以上的學生不是在練習跳舞,就是在忐忑地邀請舞伴。當德拉科被德姆斯特朗的一個女生邀請過以後,他才回過神想起舞會這回事。布雷斯的舞伴都已經找好了——一個布斯巴頓的漂亮女生,傲慢的姿態和布雷斯如出一轍。德拉科懷疑布雷斯只是找了一個性轉版的他自己。
西奧多沒有找舞伴,也許他認為整個德姆斯特朗沒有一個人配得上他,很是他的作風。不過另德拉科意外的是,那條借給赫敏的項鏈不但回到了西奧多手上,還被他戴在了脖子上,這就不是他的作風了。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西奧多可能和赫敏單獨相處過,他就渾身不爽。
德拉科在出門前用心打扮了一下,以此降低一些他被赫敏拒絕的可能性。他猜想波特和韋斯萊之中也有一個人會去邀請赫敏,如果他們不用友情綁架一個女生,他們是絕對不會有舞伴的。當然了,他們和赫敏的情誼確實比他深厚多了,他只能在其他方面努力,比如他的頭發不會像波特那樣雜亂不堪,他的領帶也不會像韋斯萊那樣歪歪扭扭。
他比從前更早到達教室,但是赫敏卻在快開課的時候才姍姍來遲。她心情不好,並且周身低氣壓,像是發過一通脾氣。還好一節課過後,她的心情看起來平復了許多。德拉科往門口瞥了一眼,黏人的波特和韋斯萊沒有再出現,她的怒火很有可能是因為和他們兩個大吵了一架。感謝梅林。
「德拉科。」赫敏忽然叫道。
德拉科沒想到是她先開口。赫敏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在地說:「你中午有空嗎?我是覺得……也許我們應該談談?」
德拉科下意識吞咽了一下。他幾乎瞬間就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她曾在船上主動吻了他,然後他又將她推到船板上深吻,她是不可能一直都對這件事避而不談的。以她的性格,她很有可能會干脆地切斷他們之間這種曖昧不明的關系,做回普通朋友。德拉科私心希望她一直逃避下去,這樣他永遠不用被判決。
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他本來還想幸災樂禍地問一問赫敏是不是和波特吵架了,但現在他心情無比沉重,毫無興致。他們走出教室,他本以為今天不會再有人來粘著他們,結果哈利·波特就在走廊裡等著。
赫敏停住腳,她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自然地跟哈利打招呼。
哈利走過來,他埋怨地看了一眼德拉科,仿佛他是什麼罪魁禍首一樣。他用一種疲憊的語氣開口:「赫敏,一起去禮堂吃午餐嗎?我跟羅恩聊過了,他當時只是說了氣話,並不是真心的……我是想說,也許你們應該聊一聊。」
「我沒空。」赫敏冷漠地說。
德拉科感覺這場景很奇異,赫敏居然用這麼不客氣的語氣對哈利講話,這仿佛是他夢裡才會出現的畫面。看來她確實和他們爆發了某種衝突,可能還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他現在十分好奇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哈利沒有放棄:「拜托,赫敏,你們只是都在氣頭上,只要你們好好聊一聊——」
「她都說了沒空。」德拉科故意打斷他,他現在有種迫不及待想看他們分崩離析的欲望。
哈利本來就很疲憊,便直接把怒火發到德拉科身上,罵道:「關你什麼事?」
赫敏:「當然和他有關,我沒空是因為我已經約了他。」
她說完,不光哈利被噎住,德拉科也很驚訝。再次感謝梅林,居然能讓他有生之年看到格蘭傑為了他嗆了波特。
哈利瞪著赫敏,過了兩秒才說道:「好吧,你現在和馬爾福形影不離了?」
赫敏反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空氣又沉默了。這下子連德拉科都顧不上幸災樂禍了,赫敏太過於反常了,他從來沒見過她和波特的關系有這麼緊張的時候。在膠著的氣氛中,赫敏率先離開了,德拉科跟上她,沒發表任何言論,他忽然發現自己像她的跟班一樣。
「為什麼?」哈利在他們身後問道,德拉科覺得他的「為什麼」裡涵蓋了很多東西,他看上去很費解,也有些失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赫敏?」
赫敏轉過身看著他:「因為我不想再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寫作業,也不想再旁聽那些我根本加入不進去的話題,我也不想再為了照顧你們的情緒而壓抑我自己的感受。」
說完她轉身走了。她故意沒有去看哈利的表情,她從來沒想過她有一天會對他放狠話,這讓她心裡有些不好受,但是如果她不放這些狠話,她會更不好受。她一路往前走,並沒有意識到方向,也沒有考慮目的地,等她回過神,她已經走到了城堡的角樓。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頭,發現德拉科還跟著她。
「呃,抱歉,我剛剛走神了。」赫敏說,「我們去廚房拿一點吃的,然後去湖邊?」
「發生了什麼?」德拉科觀察著她的表情,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赫敏看向地面,過了片刻才解釋道:「我和羅恩吵架了。」
德拉科也沉默了片刻:「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你們吵架了。」
赫敏咳嗽了一下,她有些羞於向他詳細描述她和羅恩吵架的過程,因為這場矛盾與他有關。起因是那場該死的舞會,她和哈利、羅恩都沒有去邀請舞伴,於是羅恩自作主張,提議讓她在他們兩個中間挑一個。赫敏有些生氣,她拒絕了羅恩的提議,羅恩馬上就意識到,她心裡已經有了屬意的舞伴。
而他們都猜到那個人是誰。
「羅恩說,如果我和你成為朋友,或者和你一起參加舞會,我就是叛徒。」赫敏看著德拉科,她感覺到她剛剛吵架時的勇氣正在流失,「我不喜歡別人替我做主,我和金妮成為朋友時他無所謂,但是我和你成為朋友時他就要跳出來阻止,仿佛我連交朋友都要符合他的某種標准似的。他對金妮也是這樣。」赫敏沒有再說下去,金妮和邁克爾調情時羅恩曾在旁邊指手畫腳,如今她和德拉科的來往也可以被定義為調情嗎?
德拉科眨了一下眼睛,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被他忽略的角落。雖然他沒有證據,但他確信羅恩干涉赫敏的理由絕對不像他干涉金妮一樣那麼簡單。他的確信也許源於他在某種意義上正和羅恩處於同樣的位置上,一個追求者。他又生氣又無語,該死的黃鼠狼,他居然一直沒注意到。
他們是因為他吵起來的,所以哈利才會用怨懟的眼神看著他。他下意識走近了一步,他想告訴她,韋斯萊和她吵架是因為嫉妒,但他還是忍住了。
赫敏注視著他靠近,更加緊張起來:「……羅恩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如果我繼續和你來往的話。」
德拉科皺起眉:「他今年只有七歲嗎?」
「我也沒好到哪裡去。」赫敏低聲說,「我跟他說『好的,那我們就不要做朋友了』。」
德拉科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赫敏注視著他的眼睛,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東西舍棄了她和羅恩的友情呢?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她和德拉科待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在給予她最需要的東西,她就像睡覺時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再也不想翻身了。她有時候甚至懷疑他在誘惑她,尤其是當他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聽她回答問題、發牢騷、說各種有用無用的話的時候。這就是被某個人喜歡的感覺嗎?她所期盼的那種區別於親情和友情以外的東西。
「所以——」赫敏覺得自己已經緊張到慌亂了,「你願不願意……如果你還沒有舞伴的話,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舞會嗎?」
德拉科沒有說話,而是吻住了她的嘴唇。赫敏停滯了一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嘴唇已經在迎合他了。還好這裡空無一人,她靠到了牆壁上,極度配合地揚起脖子,好讓他更深地吻她。他的吻比過去所有時刻都更加熾熱,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腰,可越是如此用力,她越覺得不夠。她興奮地期待著他可以順著她的嘴唇吻向她的脖頸、鎖骨,她願意解開扣子,把更隱秘的皮膚暴露出來。
當他真的開始吮吻她的脖子時,她終於小聲地呻吟起來,一股熱流從她的小腹往下蔓延,她下意識繃緊了腿。生理反應終於喚醒了她的理智,她本來是打算跟他好好談一談的,而不是讓這種混亂不明的關系越來越脫軌。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德拉科,我們需要談談……」
她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要談談的樣子,反而像是情人之間的囈語。他們湊得很近,她的身體依然緊貼著他,她甚至抵著他的嘴唇在說話。
「你不想再繼續這一切了。」德拉科低聲說。
「不,我想。」赫敏顫栗了一下,德拉科正在親吻她的耳朵,她倒吸一口氣,繼續說,「但我們需要說清楚,我不想我們的關系這麼……混亂,這不正確。」
「正確?」德拉科愣了一下,他對上她的眼睛,問道,「你討厭我嗎?」
赫敏搖了搖頭。
「那你喜歡我嗎?」
赫敏咽了一下喉嚨:「……我不知道,對不起。」
德拉科微微低下頭,他輕輕吻著她的嘴角,小聲問道:「那你喜歡我們這樣嗎?」
赫敏抓緊了他的校袍,她僵硬了幾秒,最終點了點頭。她脫力地閉上眼睛,主動吻上了他的嘴唇。他們交換了一個悠長的吻,她捧著他的臉,感受著接吻的快樂。
「不要說得好像你占了什麼便宜一樣。」德拉科握住她放在他臉側的手,他不敢看著她的眼睛,而是看著她的嘴唇,「是我主動吻你的,即使是第一次在壁龕裡……我那時候騙了你,我沒有喝醉。」
赫敏驚訝地睜大眼睛。她以為那個吻只是一個意外,一個酒精帶來的錯誤。她的腦子暈乎乎的,好像有好多事情都要推翻了重新推理。如果他從那時起就已經對她抱有不一樣的情感,那他迄今為止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她嗎?
「我喜歡吻你,也喜歡和你一起做任何事情,是我占便宜比較多,格蘭傑。」
他吻著她的眼睛、鼻子,然後親吻她的嘴,她的思緒已經抽離,身體的欲望占據了主導。她本能地回吻他,雙手攀上了他的後頸,她讓這個吻從輕輕淺淺變得濕熱起來,她也喜歡吻他,絕不止於嘴唇與嘴唇的簡單觸碰。她深深地吻著他,就好像在用自己的欲望來回應他綿長的情感。
他們喘著氣,德拉科對著她耳語道:「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赫敏屏住呼吸,她的體液已經沾濕了她的內褲。她顫抖著伸出手,拉著他的手,慢慢探進她的裙底。她聽到德拉科的呼吸也屏住了,她感到很羞恥,將額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她讓他把手伸進了她的裙子下面,她努力維持地一條脆弱的邊界被她自己打破了。但這就是她此刻最想要的,她把她的欲望徹底暴露在他面前。
德拉科更緊地摟住了她,引導她:「教我怎麼做,格蘭傑。」
赫敏靠在他懷裡,她依然感到羞恥,但是她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興奮,當她握著他的手伸進她的內褲裡時,她甚至覺得她的陰部緊緊吸住了他的手指。她帶著他慢慢地按揉她的陰蒂,按照她習慣的節奏。過了幾秒,她感覺到他默契地掌握了那個節奏,不再需要她帶動。她抱緊了他,小聲喘息起來,德拉科用另一只手穿過她的卷發,讓她再次仰起頭,親吻她的脖子。
赫敏發出了舒服的嗚咽聲,他撫慰她的節奏變快了,她的高潮也越來越近。他的手,他的氣味,以及他的親吻,覆蓋了她在她的小床上經歷過的每一次自慰。攀上高峰的那一刻她抱緊了他,很想尖叫,她在他懷裡抽搐了一下,繼而又抽搐了兩三下,她的高潮又長又遠,從她的下腹一直竄到頭頂。
快感散去,她揪著他的袍子喘息著,她的腿就像是沒了力氣,靠著他支撐才勉強站立。他們再次親吻對方,赫敏摟著他的脖子,不知滿足一樣啃咬著他的嘴唇,像是變成了野獸似的。德拉科跟她廝磨了幾下,又引誘她:「你想再來一次嗎?」
赫敏因為釋放了性欲而變得身心愉悅,她湊到他耳邊,說出了她的另一個需求。
第27章 得到的和失去的
德拉科陷入了嚴重的失眠。不光是因為他第一次把手伸進赫敏的裙子下面,還因為她提出了另一個重大的需求——她說她想跟他做愛。這絕對是他活到現在所經歷過的最大的考驗,因為他還是個處男。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在短時間內變成一個經驗豐富的性愛之神嗎?他很擔心他會給她帶去十分糟糕的體驗,讓他們不斷升溫的關系又降回冰點。但是一想到他將要和她做愛,他的心就興奮得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來似的,處男問題會被他暫時地忘到腦後。他不斷回想手指被她的陰部吮吸時的感覺,她濕漉漉的感覺,她在他懷裡抽搐的感覺,他的腦袋和他的陰莖都快要爆炸了。
還好有一些魔法可以用來壓抑性欲,比如大腦封閉術。感謝梅林,他在大腦封閉術上的天賦比黑魔法強多了。
他把赫敏是他舞伴的事只告訴給了西奧多一個人,西奧多很嫌棄,在他看來這種高調露骨的行為一定會讓德拉科的生活費被盧修斯停掉,而他並不想接濟他。德拉科表示無所謂,他在霍格沃茨的宿舍裡攢了自己的小金庫,而且畢業以後他就會出去工作掙錢。聽到他打算出去找工作,西奧多終於稍微刮目相看了一下。
赫敏和羅恩真的不再和對方說話了,哈利也不再來緩和他們的關系了。德拉科本來樂得看他們散伙,但赫敏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灑脫,她因為失去了兩個朋友而有些憂郁,他在他們的吻中察覺到了,或者說,她在通過肉體上的親密行為來發泄和放松。
他們躲在圖書館的書架後面接吻時,赫敏說:「友情對他來說居然還沒有那些所謂的學院陣營重要。」
德拉科知道羅恩不是單純因為赫敏和一個斯萊特林變成朋友才發火的,但是他不想替他解釋。自從他幫助赫敏達到高潮以後,他們就像捅破了什麼封閉他們的繭一樣,情欲沒有被緩解,反而愈演愈烈。他發現她喜歡被親吻,被撫摸,他隔著校服觸碰她的胸部時,她會微微挺起胸脯,送進他手裡。
「我已經准備好了。」赫敏緊張地說。她說的准備是指她已經學會了潤滑、清潔的咒語,最重要的是,她還學會了避孕的咒語。魔法世界好像沒有避孕套,巫師們通常通過魔咒或魔藥避孕,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也像麻瓜的避孕藥一樣存在一些健康隱患,但還好她並不長期使用。
她為此有些質疑人類的生理結構,如果人類天生就有性欲,天生就需要性交的話,那為什麼她在被插入的時候還要承擔各種各樣的風險呢?就好像她為了享樂而去做了一件危險的事一樣。但矛盾的是,她依然迫切地想去體驗,如果她永遠不經歷它,就永遠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從生理角度說,她還渴望和他赤身裸體,肌膚相貼。
德拉科一定沒有這些擔憂。但赫敏發現他不像她想像中那麼興奮,他的興奮中還帶著些緊張,像是在參加找球手選拔。德拉科在她的注視下,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我是第一次,我的表現會很糟糕。」
果然他的擔憂和她的擔憂天差地別。但赫敏還是有些意外,她以為他已經有過經驗了。她盡量不表現出詫異的樣子,安慰道:「沒關系,也許糟糕的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我也是第一次,我們到時候可以一起探討。」
德拉科有些無語,怎麼會有人把做愛說得像是寫論文一樣?
「說實話,你看起來不像沒經驗的樣子。」赫敏打趣,她順著他的喉結摸到他的領子,「雖然你總是把領子扣得很高,但是你就像是那種……呃,外表很保守,床上很大膽的人。」
他嚴重懷疑她在引誘他,或者在闡述她的某種性幻想。他抓住她的手,坦白道:「我的家族有規定,不允許在婚前進行性行為。」
赫敏愣了一下,覺得有點好笑。她問道:「那你要違反家規?」
德拉科盡量不讓自己把她抱得太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跟你上床了。」
赫敏臉紅了,她感受到他的陰莖貼著她,又硬又軟,是一種她從來沒體會過的奇異觸感。她的心髒忽然因為對未知的恐懼而加快了跳動,她咽了咽口水,在恐懼和期待中和他接吻。
他們定了一個日子,把做愛這件事小心翼翼地規劃進他們的人生中。所有人都在忙著准備舞會,只有她在准備做愛。哈利邀請了帕德瑪,羅恩則邀請到了一個布斯巴頓的女生,這讓他覺得非常有面子。赫敏無視了他們,她不會去挽回他們的友情,這應該是他們需要去做的事。
赫敏比自己想像中緊張得多,她緩解焦慮的方式一般是搜集資料。圖書館裡單純探討性的書不是很多,大部分相關書籍都圍繞「如何不生出一個啞炮」來展開。性不是重點,孕育才是,離譜的是,很多講懷孕的書居然是男作者寫的。赫敏找不到她想要的知識,她只得帶著焦慮去赴約了。
他們把地點定在了那艘黑色的大船上,赫敏在出發前洗了澡,她把身體的各個角落都清洗了一遍,她認為這樣比較禮貌。她還驚訝地發現她因為太過緊張而沒有那麼強烈的性欲了,明明從前她只要幻想他親吻她、進入她,就會性欲大漲。
她比約定時間早半個小時就幻影移形了,巧合的是,德拉科也提前了半小時,他倆差點顯形到對方身上。她聞到他身上也散發著濃郁的洗浴後的味道,讓她心跳如雷。但他們打招呼的樣子很尷尬,仿佛下一句就要聊一聊天氣似的。赫敏看著他關上了門,又施了保護咒,她的心跳更快了。也許她順其自然地去體驗性會更好?就像是一場意外與命中注定參半的劫難,她無從選擇,只得招架。但是那也許會更糟,起碼她現在清醒地選擇了時間、地點和對像,做好了萬全的准備。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然後快步走過來,捧起她的臉親吻她。很顯然他在性上比她更飢渴,她被喚醒了一些很熟悉的衝動,現在她終於可以這麼做了。她解開了他的扣子,一直解到最後一顆,然後把他的襯衫脫下來。他也對她做了同樣的事情,她沒有穿內衣,脫掉襯衫以後,她的乳房就露了出來。在他看著她的身體時,她也在看著他。她見過一次他裸露的上半身,但這是她第一次大肆地觀察他的身體,她終於有了一種實感,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擁有他。
他伸出手,小心地撫摸她的胸口,她顫了一下,看到他在摸她的傷疤。她對他的優柔寡斷很憤恨,她將他的手掌移到她的乳房上面,再次親吻他。肌膚相貼的感覺和她想像中一樣好,他終於不再隔著衣料揉捏她的胸部了,他的吻順著她的脖頸拖到她的乳頭上。乳頭被含住時她的膝蓋軟了一下,她想像到會是這樣的感覺,但是實際經歷時還是讓她有些難以招架。
他們就近躺到了一張沙發上,赫敏的腦子有些轉不動了,仰躺著被他親吻、撫摸是另一種體驗,她無力思考任何東西。她的體液總是很容易就流出來,打濕了她新換的內褲,她羞恥地聯想到內褲被脫下來時的窘態。雖然他的親吻和撫摸讓她很舒服,可是她已經不想再拖延了,她的性欲現在完全蘇醒了。看樣子他們並不需要潤滑的咒語,她忽然坐起來,動手去解他的皮帶。
他的陰莖已經在褲子下面支起來了,他打斷她,打算自己動手。於是趁著他脫下褲子的時候,她也把自己的裙子和內褲都脫了下來。她沒有立刻張開雙腿,因為她第一時間看向了他的陰莖。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男人的性器,和照片上沒什麼不同,也許他的形狀和顏色還屬於比較優雅的行列裡,它突兀地從他的兩腿之間伸出來,就好像它不歸他管似的。
他會把那家伙放進她的身體裡,它的優雅讓這件事看起來沒有那麼壞了。她即將被他插入、撞擊,他們的身體將緊密地聯結,就像她的所有女性朋友經歷的那樣。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看向德拉科,赤身裸體讓他的外表不再顯得那麼冷淡,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斥著欲望,又令她有些熟悉,她很喜歡被他這樣盯著看。
她重新躺下來,緊張地張開了腿。德拉科用拇指撫過她的陰唇,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陰部,讓她覺得很熱,甚至不自覺收縮了入口。他扶著陰莖抵在她的入口,赫敏屏住呼吸,她害怕會疼,又想叫喊快進來。
他慢慢地將陰莖推進去。
「格蘭傑,呼吸。」他的聲音很緊張,進入得不是很通暢。
「是嗎?」赫敏不知道自己屏息了,她放松了一下,他在她體內又深入了一些,她忽然叫了一聲。
德拉科立刻不動了:「我弄疼你了嗎?」
赫敏喘了口氣,她的陰道瓣應該是受傷了,但是她的痛感並不強烈。德拉科和她十指相扣,緊緊攥著,仿佛她快死了。她緩了緩,說道:「可以了,繼續吧。」
德拉科更小心翼翼了,他還沒有整根插進去,就已經開始後退了。赫敏只感受到有根熱熱的東西在她的陰道裡緩慢移動,除此之外她沒有快感,也不覺得爽。過了一陣,她的身體適應了這種異物感,她甚至覺得有些無聊。
「德拉科,快一點。」赫敏用腿蹭蹭他的腰。
德拉科的呼吸聲加重了,他加快了速度,在體液的潤滑下,他將整根沒入,然後再慢慢滑出一些,再進入。現在的感覺強烈一些了,雖然這和高潮完全不是一碼事,但也是一種熱烈摩擦的實感。但赫敏還是覺得不夠。
「用力一點。」她說道。
他伏下身,幾乎要壓在她身上,胯部用力頂向她。赫敏感受到了更加強烈的碰撞感,就好像他們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她看著他的臉,他的臉因為情欲而變得有些潮濕,她忽然忍不住親吻他的嘴唇。
很快,他們找到了一種節奏。她緊緊攀住他的後背,他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耳旁,她的乳頭和他的胸口緊緊貼在一起,他們的下體也緊緊貼在一起。她被撞得已經偏離了她一開始躺下的位置,此刻的速度和力度都讓她感覺很舒服。然而只是舒服,她沒有高潮,那種刺激陰蒂帶來的像是毀天滅地一樣、讓人短暫失神的快感好像與她此刻在做的事沒什麼關系。她感受到的是一種新的東西,他填滿她的感覺讓她很滿足,他撞擊她的力度讓她很滿足,他們緊緊相貼的姿勢讓她很滿足。甚至連他的喘息,連他被汗水打濕的劉海都讓她想吻他。
這不是生理上的快感,而是心理上的快感。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心裡一空,鼻子立刻酸了起來。
德拉科忽然快速退出來,他在她體外射精,這才發現她哭了。他手足無措,以為她是疼哭了。她蜷縮起來,整個人被一種無望的情緒包圍了。她感受到了,她喜歡他。就如她媽媽所說,某一個剎那,真切地喜歡一個人的實感自然而然就從心裡冒出來。她怎麼能喜歡他?這是全世界最愚蠢、惱人的事,她喜歡上一個幾乎不可能會有好結果的人。
德拉科又陷入了嚴重的失眠。他在性愛中的表現有可能太糟糕了,以至於赫敏哭了出來。雖然在他的再三確認下,赫敏表示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但是他仍然覺得她在安慰他。她沒有高潮,即使他已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她也沒有高潮,沒有像他們在角樓裡那樣在他懷裡抽搐。
他發現赫敏開始用心地准備舞會了,她好像卸下了一些重擔,將生活重心放在了娛樂活動上。她說她的舞步是假期裡她媽媽教的,她的禮服是在麻瓜成衣店買的,舞會那天她想要試試把頭發梳成直發。他感到有些驚奇,因為她以前很少在他面前主動講她自己的事。
據說三強爭霸賽的第二場比賽在湖裡進行,但此刻沒有人關心那個,因為明天晚上就是舞會了。
「德拉科,如果明天你的黑眼圈也這麼重的話,你可能需要遮一下。」赫敏說。他們剛結束一堂治療課程,教授很應景地傳授了很多用來美容的魔法。
德拉科回過神,是的,他的睡眠從他們開始「敞開心扉」以後就沒正常過。但他現在不應該是個自怨自艾的狀態,明天他們將打扮光鮮、手挽著手共同出席舞會,再加上他們都是學生主席,簡直沒有人比他們更登對了。他和她跳舞的時候,還能順便欣賞到波特和韋斯萊的臭臉,這絕對值得期待。
這不是德拉科今天第一次走神了。赫敏心裡有點不自在,她盡量表現正常,但還是記掛著他每一次走神。她昨天在宿舍被窩裡又偷偷哭了,如果她喜歡他,卻不能和他在一起,那這一切不就成了折磨嗎?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純血統,他是德拉科·馬爾福,如果她想和他在一起,又想避開他的家族和純血統的迫害,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明白她從前為什麼一想到成為他的女朋友就頓感荒謬了,因為她潛意識裡已經在自我保護——不要對他心動,不要和他在一起。但是第二天,當她再次見到他,她晚上所思考的東西就會被她拋下,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情則會強烈起來。她索性放任了她自己,德姆斯特朗對她來說成了一個避風的港口,等他們回到英國,回到霍格沃茨,他們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嗎?
可是他的心不在焉讓她很不安。
「你怎麼了?」赫敏最終還是把在意的事問了出來,「你好像有心事。」
她還記得德拉科當時如何形容考邁克,他說考邁克接近她只是為了睡她。雖然她不覺得他和考邁克是一樣的人,但是在這類問題上她總是習慣性把他們想得很壞,就好像她已經從本能上無法對親密關系抱有百分百的信任。
「沒有,只是沒睡好。」德拉科說。
教室裡的學生陸陸續續離開,赫敏的書本也已經收拾好了,但是她看起來並不打算離開。
「為什麼沒睡好?」她耐著性子問道。
德拉科感受到她隱隱有了不高興的架勢,他反應過來她是個很少能被糊弄過去的人。但是讓他實話實說又有些難為情,就好像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一樣。
直到除他們以外的最後一個學生也走掉了,德拉科才艱難地說:「……那天你是不是沒有高潮?」
赫敏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說:「呃,是的。」
他們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裡。德拉科很尷尬,他強迫自己看向她:「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做好的,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哦,這個問題——」赫敏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發現她無法用專業的語言把某些東西闡述出來,但是如果她不告訴他,她在性上的愉悅感又會打折扣。她糾結了一下,說道:「只靠插入我好像沒辦法高潮,可能還是需要刺激前面。」
她記得拉文德第一次做愛後說她沒有高潮,當時她沒有在意,但現在想來也許大部分人都在經歷這件事。如果魔法世界有一些關於這方面的書籍,她就不需要用這麼模糊的說辭去向德拉科解釋。她從前覺得人體生理結構不合理,想要性高潮的同時還不得不進行避孕措施。體驗過一次以後她有點明白了,那條道和性高潮沒關系,如果陰道也像陰蒂一樣敏感,分娩的時候難道還要高潮嗎?
德拉科愣了一下,更挫敗了:「是我的方法不對嗎?」
「應該不是?」
「尺寸?」
「呃,我還是有明確的感覺的,你進來的時候。」
「但那種感覺不會讓你高潮?」
「不會。」
德拉科又沉默了。赫敏擔心自己有些片面,補充道:「也許需要更多的嘗試才會知道。」
「你自慰的時候呢?」德拉科又問道,「你自慰的時候每次都會高潮嗎?」
赫敏點了點頭,她反問:「難道你自慰的時候會有不高潮的情況嗎?」
「沒有……你說的對,可能要刺激前面,就像我們之前在角樓。」
想起角樓,赫敏有些臉紅。如果他們下次采用一種新的模式,他按揉她的陰蒂,並同時將陰莖插進來,在被填滿的時候體驗高潮,聽上去感覺不錯。畢竟那一次他用手很快就讓她高潮了,他的節奏和力度都是她喜歡的,吻也落在她喜歡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讓她高潮的那個人是他。性確實是一件讓人難以自拔的事情,尤其是和喜歡的人一起。
「可以試試,下一次。」赫敏不好意思地說。
德拉科牽住了她的手,她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掌,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畫面就讓她的心被喜悅塞滿了。
「那你當時為什麼哭了?」德拉科問道。
赫敏的心跳更快了一些:「不是因為不好的事情。」
她湊過去吻了他一下,他立刻熱情地回吻她。赫敏記得她經常在空教室裡撞見難舍難分的情侶,她從前很鄙視他們,然而現在她成了他們中的一員。把教室變成談情說愛的地方有什麼不對?她的一切煩惱——准備倉促的舞會、破裂的友情、歧視、甚至是難度頗高的考試,都從她的腦子裡消失了。她忽然有股衝動,想要挑明他們的關系。如果他們注定長遠不了,那為什麼還要在過程中留下遺憾呢?她想讓他知道她喜歡他,她想回應他。
「德拉科——操!」阿列克塞的聲音忽然從教室門口傳了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吻,也打斷了赫敏的思緒。
赫敏立刻從德拉科懷裡抽出來,她很尷尬,但德拉科對此厚顏無恥。他不高興地問:「什麼事?」
阿列克塞震驚地看著他們,臉色換了好幾種。他緩了好一陣,才終於說道:「德拉科,你父親來了。」
德拉科跟著阿列克塞朝校長室走去,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抵觸父母對他的過度關心。從前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他父親就會時不時到學校裡來過問他的情況,他媽媽則隔幾天就要寄一封信過來。他從前是怎麼忍受這一切的?一想起他父親此刻正在德姆斯特朗,他就有一種被監視的不適感。他有點羨慕西奧多了,無論西奧多叛逆成什麼樣,老諾特都毫不關心。
「所以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在約會嗎?你是認真的嗎?」阿列克塞一路上喋喋不休,「你最好不要是認真的,她很恐怖,你不覺得嗎?還是說你就是喜歡這種類型的?萬一你父親知道了怎麼辦?」
德拉科不理他,沒好氣地問:「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父親是來干什麼的?」
「不知道,他問了我決鬥的事情。」阿列克塞說。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終於從那種浮誇的大驚小怪中脫離了。他看向德拉科,表情有些恐懼:「德拉科,你姨媽也來了。」
德拉科停了下來,他們沉默地對望著,同一種恐懼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沒有人不敬畏貝拉特裡克斯,他們從小仰望著她長大,通過她得知一個巫師可以危險到何種地步。德拉科從前並不像其他人一樣那麼怕她,因為她對他抱有難得的關心和期待,而他也認為自己完全能夠滿足她的期待。但現在他已經與她的期待背道而馳了,他太清楚她生氣時是什麼樣子了。
「她看上去心情怎麼樣?」德拉科問。
「很不好。」
德拉科罵了一句粗口,看來他的姨媽和父親絕對不是來觀光的。難道斯內普把他放棄黑魔法的事情告訴他們了?還是他和赫敏的緋聞傳進了他們的耳朵?
「你上課好好學大腦封閉術了嗎,阿列克塞?」德拉科忽然問道。
「一般吧,怎麼了?」
「萬一她對你攝神取念,你絕對不能把你剛剛看到的——」
「等等!她為什麼要對我攝神取念?」阿列克塞臉色蒼白。
「為了檢測我是否還是個忠誠的純血統。」
「梅林,你當然不是了!你千萬不要拖累我!」
德拉科不再說話,他仔細地把關於赫敏的所有記憶都歸納到了一個密封的盒子裡,然後讓它沉到海底。他第一次這麼精妙地運用大腦封閉術,幾分鐘後額頭上就出了汗。他們走到了校長室門前,德拉科用眼神和阿列克塞確認了一下,敲了敲門。
校長室裡只有三個人,盧修斯和卡卡洛夫都焦躁地坐在椅子上,只有貝拉特裡克斯站在窗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德拉科盡量表現得很平常,他向盧修斯問好,還詢問納西莎為什麼沒來,仿佛他只是個想念父母的小孩。
「你母親很失望,德拉科。」盧修斯用一種狠絕的眼神看著他,「她很後悔送你去霍格沃茨,她想像不到你會用這種方式讓她蒙羞。」
德拉科愣了一下,盧修斯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我看到那個泥巴種了。」貝拉特裡克斯忽然說道,她依然看著窗外,「棕色卷發,沒錯吧,德拉科?」
貝拉特裡克斯轉過頭看向他,他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凝住了。貝拉特裡克斯看上去並不是心情不好,相反她很興奮,魔杖在她手指間來回轉動。德拉科盡全力不讓自己出現任何緊張的小動作,任何一個動作在她面前都會成為破綻。
「什麼?」他假裝沒有聽懂。
貝拉譏諷地說:「那個用我發明的魔法贏了決鬥的泥巴種。」
德拉科和阿列克塞立刻對視了一眼。要不是有大腦封閉術在前面頂著,德拉科的手都快要抖起來了。他不知道那個魔法是貝拉發明的,如果他知道,他絕對不會分享出來。
「卡卡洛夫說,一個泥巴種女巫用一個他都沒見過的黑魔法打敗了他兒子。他當然沒見過,因為那個咒語我只告訴了你,德拉科。」貝拉朝他走近,德拉科用了最大的力氣不讓自己後退,「是你告訴她的,德拉科。」
德拉科把眼神定在貝拉的臉上,這樣他的眼睛就不會因為崩潰而晃動。
盧修斯更煩躁了,他不耐煩地問道:「卡卡洛夫校長說你們在學校形影不離,你和那個泥巴種是什麼關系?」
盧修斯的聲音稍微讓他冷靜了下來,比起貝拉,盧修斯帶給他的恐懼要小得多。德拉科調整呼吸,運用魔力維持著大腦封閉術,他不能在這裡潰不成軍。現在還不是最壞的情況,還有回轉的余地,他們還沒有去找赫敏的麻煩,他不停在心裡默念。
他冷靜了一下,假裝匪夷所思地看向卡卡洛夫,反問道:「您真的看見我們形影不離了,先生?」然後他又轉過頭看向他父親:「我和她只是偶爾會一起行動,因為她是霍格沃茨的女生主席。」他最後看向貝拉,謹慎地說:「那個咒語確實是我告訴她的,因為我不希望霍格沃茨輸掉決鬥。」
貝拉冷笑了一聲:「你在撒謊,德拉科。霍格沃茨的輸贏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那場決鬥的賭注,阿列克塞已經告訴我們了。那不是關於兩所學校的決鬥,是關於血統陣營的決鬥。你不是站在霍格沃茨那邊,而是站在了泥巴種那邊。」
德拉科真的很想殺人。他看了阿列克塞一眼,阿列克塞臉色蒼白,大氣不敢出。
「你想保護那個泥巴種。」貝拉快湊到德拉科眼前了,「家族裡不爭氣的叛徒怎麼會層出不窮?我怎麼也想不到下一個安多米達竟然會是你,德拉科。」
德拉科的大腦封閉術一直維持著,與赫敏有關的記憶都被藏了起來,但這好像成了多此一舉,因為貝拉特裡克斯看起來完全不打算對他使用攝神取念。就好像她並不在乎真相是什麼,她只想審判、懲戒,或者殺人。德拉科心裡一驚,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你之前給我寫的那封信,也是為了那個泥巴種吧?」盧修斯幾乎是咬牙切齒,他站了起來,「當初真不應該送你去霍格沃茨,你完全被那些髒東西污染了。我知道她,赫敏·格蘭傑,她的腦子很聰明,我知道她的意圖是什麼,德拉科,她想利用你得到她此生都不配得到的東西,我不會允許馬爾福家族被她——」
「說那麼多廢話干什麼?」貝拉不客氣地打斷盧修斯,她伸出手放在德拉科的肩膀上,「我會處理她,德拉科,這都是為了你好。」
德拉科愣愣地說:「處理?」
「殺了她。你現在會很難受,但將來你一定會感謝我的。」
德拉科和阿列克塞都睜大了眼睛。殺人從貝拉嘴裡說出來就好像是談論天氣一樣平常,他們從小就懷疑她殺過人,他們帶著畏懼和興奮想像著她殺人的畫面,他們那時候意識不到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她為什麼沒有去阿茲卡班?為什麼法律無法制裁她?
德拉科感受到他的身體加上靈魂已經一起散架了,從前支撐他站立的東西現在都消失不見了。他曾經害怕變成安多米達,害怕被趕出家族,然後他又得意忘形地接受了這些苦難,認為將來可以靠工作養活自己。這些擔憂無比的幼稚和天真,他和安多米達不一樣,他是家族繼承人,只有他可以延續家族的姓氏,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像安多米達一樣被趕出去,他們只會警告他、訓誡他,然後處理掉那個讓他犯錯的人。他的人生會慢慢回到正軌,厄運從不會降臨到他頭上。
卡卡洛夫也站了起來,他焦急地說:「貝拉特裡克斯!那個泥巴種是霍格沃茨派來的代表,她不能死在德姆斯特朗!」
貝拉翻了個白眼:「那是你的事情。」
她走到窗邊,每一個腳步聲都像是死神來臨前的喪鐘,德拉科無法呼吸,但是明明並沒有人在掐他的脖子。貝拉俯視窗外,赫敏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裡,剛剛應該直接殺了她,她小聲念叨。盧修斯好像已經從暴怒的邊緣回來了,他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杖敲了一下地板:「德拉科,我和你母親一致認為你不應該繼續留在霍格沃茨,或者再轉去任何寄宿學校。收拾好你的東西,跟我回家,你會在莊園完成七年級的課程。」
他們要殺了赫敏,然後再對他禁足。他們決議處死一個人的時候居然都不用眨一下眼睛。德拉科覺得他們很陌生,但也很熟悉,他從前一直景仰的不就是他們這樣的人嗎?他忽然很恨他自己,因為他居然和這些人血脈相連。
「……我剛剛撒謊了。」德拉科說。
「什麼?」盧修斯問道。
德拉科想起盧修斯曾經在校長室裡面不改色地撒謊,他當時蹩腳地模仿了他父親撒謊的樣子,從那以後他就撒了無數的謊,讓他無數次逃過一劫。也許這是他與生俱來就會做的事,謊話連篇,見風使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確實不是為了霍格沃茨才袒護那個泥巴種的。」德拉科看了一眼阿列克塞,他的心在狂跳,但他面上是一副冷漠的樣子,「是諾特。他喜歡那個泥巴種,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幫她一把。」
阿列克塞差點咬到舌頭。校長室一時沒人說話,大家都因為德拉科的話呆滯了一下。
貝拉從窗邊轉過頭,眉毛擰在一起:「你說什麼?老諾特的兒子?」
卡卡洛夫和盧修斯有些茫然地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看向了阿列克塞。阿列克塞內心用很多髒話把德拉科罵了很多遍,他硬著頭皮說:「……是的,他不讓我們說出去。」
「你別想騙我。」貝拉快步朝德拉科走過來,她一把扣住德拉科的後腦,盯著他的眼睛攝神取念。
德拉科早就有所預料,他的大腦封閉術從來沒卸下來過。貝拉在攝神取念上的造詣不如斯內普,她只能看到他想要她看到的東西。那些有關於他和赫敏的記憶全被他沉了下去,西奧多將那條項鏈借給赫敏的記憶則被他推到了她面前。看到那條項鏈,貝拉松開手,放過了他的腦子。
貝拉轉過身,她發出一聲怪笑:「老諾特和麻瓜上床,他兒子追泥巴種,一家子瘋子!」
盧修斯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聽到糗事出在別人家,而不是自己家,他簡直太開心了。他皺著眉,但是幸災樂禍地說:「簡直是胡鬧。再這樣下去,諾特家族會垮在他們手裡。」
剛剛那種殺人的氛圍已經不見了,新的笑柄出現了,這是大人們最喜歡的環節。德拉科默默聽著,只能在內心裡向西奧多道歉。也許這就是他和他們血脈相連的最好的證據,他們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他也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把不相干的人拖過來當擋箭牌。他在西奧多面前完全抬不起頭了。
看起來他又通過謊言逃過了一劫,可是他沒有一點松了口氣的感覺。他人生中所有美好的、令他期待的東西都成了泡影,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他的,他甚至不再期待明天的到來。
盧修斯嘲笑完了,又開始說教:「德拉科,如果你阻止不了他,就應該離他遠點,為什麼還要幫助他墮落?」
「我知道錯了,父親。」德拉科心灰意冷地說。
「去叫西奧多過來。」盧修斯的姿態很放松,也許他打算替老諾特教育一下這個叛逆的兒子。
德拉科點了點頭,安靜地離開了校長室。阿列克塞跟在他屁股後面,也逃了出來。他們一走到拐角,阿列克塞立刻脫力地靠到了牆上。
「梅林!你讓我在貝拉特裡克斯面前撒謊!」阿列克塞叫道。
德拉科很疲憊,他甚至沒有力氣像阿列克塞那樣發泄什麼,就好像如果讓他明天就去死他也無所謂了。
「西奧會殺了你。」
「他最好能殺了我。」德拉科說。
第28章 決心
自從德拉科跟著阿列克塞離開以後,赫敏再沒有見過他。舞會就在明天,學校裡的氛圍已經渲染得很足,帕德瑪的焦慮也迎來了巔峰,她讓赫敏和蘇珊輪流陪她練習跳舞,確保明天不會有任何出糗的風險。赫敏有些心不在焉,她本打算試一下她的裙子,但德拉科離開時難看的臉色讓她沒有什麼興致了。她對德拉科的父親沒有任何好印像,就好像他一出現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似的。
德拉科會因為他父親的到來而在舞會上放她鴿子嗎?如果他當著盧修斯·馬爾福的面和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共同出席舞會,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呢?她本以為可以暫時忽視他們之間高高的壁壘,借著離開霍格沃茨的機會和德拉科像普通學生一樣享受約會,但盧修斯的到來讓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這已經是她今晚第八次想起德拉科了。看在梅林的份上,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忽然,馬車的窗戶上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在外面朝窗戶扔了一塊石頭。
她們嚇了一跳,蘇珊翻了個白眼:「天哪,這種追女孩的把戲已經不流行了吧。」
赫敏不知道為什麼繃緊了神經,她有些緊張地走過去把窗戶打開,阿列克塞正站在黑暗裡,他被凍得夠嗆,鼻子通紅。
「德拉科讓你去船上找他。」阿列克塞直截了當。
「等一下。」帕德瑪走過來,「他為什麼不自己來?」
「這可能是個陷阱,赫敏。」蘇珊小聲說道,「萬一卡卡洛夫設計報復你呢?」
阿列克塞很明顯聽到了,他無語地罵道:「報復個屁,你以為我願意來當貓頭鷹?」
赫敏轉過身,從衣架上取下了她的袍子。帕德瑪和蘇珊都小聲地驚呼起來,她們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為了愛情喪失理智的瘋子。
她穿上袍子,毫不猶豫地幻影移形到了那艘黑色的大船上。她沒有辦法精准地顯形在某個房間裡,只得先到了甲板。她沒有冒然點亮魔杖,借著月亮的光,她走進船艙,剛一進去就被拉進了一個懷抱裡。
她不需要抬頭就能辨認出那個懷抱,她被他帶著進入了一個房間,他把她壓在牆上親吻,甚至沒有時間說幾句話。赫敏有些喘不過氣,他的樣子就仿佛他們剛剛劫後余生一樣,她的胃迅速下沉了。
「你父親找你什麼事,德拉科?」赫敏推開他。
德拉科放開她,就好像「你父親」這個詞讓他一下子興致全無。他點燃了壁爐,房間一下子暖起來,赫敏這才看清他。他穿著黑色的袍子,皮膚蒼白,像麻瓜電視劇裡的年輕吸血鬼,如果忽略他淤青的嘴角。
「你父親打你了?」赫敏詫異地問。
德拉科摸了下嘴角:「這個是諾特打的。」
西奧多打他的理由很充分——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盧修斯訓導了一個小時,他只打他一拳已經讓德拉科受寵若驚。除此之外,西奧多並沒有表示什麼,好像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阻止貝拉特裡克斯殺人。德拉科很羨慕西奧多,諾特家族向來「家風不正」,西奧多向來叛逆,不管他要去羅馬尼亞馴龍,還是喜歡上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都不會引得什麼人上躥下跳。
赫敏走到德拉科身邊坐下,施咒治療了他的淤青。德拉科看著她的臉,想像著她明晚出席舞會時的模樣。
「我父親差一點就發現了我們的關系。」德拉科低聲說,「還有我的姨媽,她有一個妹妹和麻瓜出身的人結婚了,她對這類事情一向無法容忍。她……她是我見過的最恐怖的黑巫師。」
赫敏放下魔杖,沉重的氣氛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他們打算對你做什麼?」
「他們不會對我做什麼。」德拉科不敢看她,「他們會處理你。」
赫敏愣了一下。聽上去真不公平,但又在意料之中。她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她在這個世界裡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們允許她擁有的,一旦她越了界,他們就會收回一切,甚至是她的命。男性繼承人永遠不會受到懲罰,總會有女人替他承擔所有過錯。她的頭頂被密不透風地壓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天花板,平時卻隱藏著不讓她看見。
成為一個優秀的治療師,像莉莉·波特一樣受人尊敬,這也許是她能被允許達到的最高成就。她意識到成為治療師不是她自發的選擇,而是在這種潛移默化的規訓下,一種安全的、被動的選擇。
赫敏有些恍惚。她才剛剛確定心意,她還沒能把心意告訴他。在經歷了這些以後,他們是否互相喜歡,是否確定關系,好像都不再重要了。他們的關系,他們的個體,全部受制於人,被支配的恐懼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我以為他們發現以後就會把我趕出家族,取消我的姓氏,我已經准備好接受這些了。」德拉科甚至羞於提起他之前的打算,「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對不起,我不應該告訴你那個咒語,我不應該——」
他頓住了,他不應該喜歡她嗎?如果他認為他不應該喜歡她,那就正好和他父親的價值觀不謀而合了。多麼暴力的制度,他們有上萬種方法讓他自發地順從他們。
赫敏握住了他的手,她是那個要被處理的人,但結果是她在安慰他。德拉科更加羞愧,他看向她,卻發現她並沒有像他以為的那麼冷靜。她有些難過,也有些迷茫,她握住他的手,像是在給她自己一些力量。
「他們暫時不會找你麻煩,我把他們騙過去了。」德拉科說。
「你怎麼騙的?」赫敏問道。
德拉科吞咽了一下:「我跟他們說,諾特喜歡你,我幫你是為了講義氣。」
赫敏瞪圓了眼睛,她沉默了片刻,看向他的嘴角:「看在梅林的份上,諾特只是打了你一拳?」
「是的,我真的受寵若驚。」
「這……這有什麼不同嗎?我是說,諾特也是繼承人。」
「他家的情況不太一樣,他父親從來不管他。」德拉科看著他們的手,「我們現在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意見面了,我父親會在德姆斯特朗住到第二場比賽結束。」
赫敏沒說話,過了幾秒才補充道:「也不能一起參加舞會了。」
德拉科沉默下來。他微微攥緊了她的手,他曾經一度被恐懼、內疚淹沒了,但現在他體內被一種新的東西填滿了,甚至讓他沒有時間沮喪。她期待和他一起跳舞,期待和他一起做很多事情,難道世界上就沒有一種方式可以讓他們無所顧忌地在一起嗎?難道他就只能永遠受制於人?
「對不起。」德拉科說。現在的他能做的好像就只有道歉,他甚至不敢承諾任何東西。
幾乎所有人都很驚訝,德拉科居然一個人出席了舞會。他穿著黑色的禮服,沉默地站在盧修斯·馬爾福旁邊,就仿佛他已經不是可以享樂的孩子了。他好像一下子回歸到了他原來的生活裡,他用聽起來頗有造詣的口吻和他父親聊黑魔法,他贊美德姆斯特朗,認為這才是真正屬於純血巫師的學校。國際巫師聯合會的人過來打招呼,他便學著他父親的樣子和他們交談,好像這就是他今天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他就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禮堂的人。
布雷斯的禮服很簡單,但他仍然是禮堂裡最受矚目的人。阿列克塞的舞伴是坎迪斯·貝肯,他看上去像她的僕人。帕德瑪和蘇珊則好奇地瞪著他,看樣子赫敏並沒有把她更換舞伴的事情告訴她們。他還聽到幾個德姆斯特朗的女生在對他議論紛紛,她們認為他沒有邀請舞伴是因為他已經訂婚了。
「德拉科,這裡有這麼多人,你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舞伴嗎?」盧修斯問道。
「沒有,父親。」德拉科敷衍地說。
盧修斯看了他一眼:「你的心看上去不在這裡,德拉科。」
德拉科收斂了神色,用大腦封閉術整理著他的情緒。
盧修斯:「她不在這裡,那麼她在霍格沃茨?」
德拉科愣了一下,看來他父親以為他心不在焉是因為異地戀。他松了口氣,沒認同也沒反對,隨便盧修斯怎麼揣度了。又過了幾分鐘,他聽到不遠處的女生發出驚呼:「天哪,那是赫敏·格蘭傑嗎?」
他立刻朝入口看去,幾乎所有人都看著入口的方向。赫敏穿著一條藍紫色的裙子,那是魔法世界不會有的漂亮款式。她還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治理了她亂蓬蓬的卷發,它們柔軟地披在她的後背上,看起來讓她完全變了一個人。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甚至沒空在意她的舞伴居然是西奧多·諾特。
德拉科有些難以呼吸,他知道她很漂亮,但這不是她,她只是把自己扮成了一個大眾意義上的漂亮女孩,這不是她真正的樣子,她站在西奧多身邊露出的微笑也是假裝出來的。
德拉科移開目光,雖然這是他一手策劃的騙局,但是他依然嫉妒西奧多嫉妒得快瘋了。
「無藥可救,老諾特真應該來看看他的好兒子。」盧修斯譏諷地說。在他發自肺腑的一番訓誡後,西奧多依然不知悔改,但是他又有些樂得見到他不知悔改,這樣他們茶余飯後才會有笑料可聊。
德拉科沒說話,他看到哈利隔著很多人朝他看過來,眼神出奇得憤怒。而羅恩瞪著西奧多,很顯然他無法短時間接受赫敏的舞伴人選。
在盧修斯與卡卡洛夫說話的時候,赫敏終於朝他看了過來。他們的眼神相交在一起,就好像禮堂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他們卻不能朝對方走近。有一種巨大的恨意從他心底裡迸發出來,他痛恨他的姓氏,甚至想毀掉它。
三位勇士和各自的舞伴跳完開場舞以後,舞會的氛圍就徹底升騰起來了。赫敏拿著酒杯坐在桌邊,她低落的情緒和她精致的外表完全成反比,她的裙子讓她束手束腳,她的頭發因為用了太多柔順劑而變得又沉又硬。她和德拉科離得很遠,他們不能說話,甚至不能隨意地對視,因為盧修斯就在他旁邊。舞會才剛開始,她就已經期盼它結束了。
西奧多坐在她旁邊,他看上去也在期待舞會結束。
「令人意想不到的舞伴,西奧。」布雷斯走了過來,他狐疑地看著他們,「或者你們在耍什麼把戲嗎?」
「什麼把戲?」西奧多反問。
布雷斯看了一眼德拉科,後者正像個政客一樣和國際巫師聯合會的人說話。
「好吧,不錯的選擇。」布雷斯收回目光,他看了看赫敏,評價道,「如果你能讓你的頭發一直保持在這個狀態,格蘭傑。」
赫敏不悅地皺起眉,說得好像她變成了一件上檔次的商品似的。
「我從前的狀態怎麼了?」她質問。
布雷斯立刻舉起手:「當我沒說。」
他說完就走掉了,非常懂得知難而退。西奧多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然後又安靜了下來。赫敏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局面。她和西奧多之前連話都沒說過幾句,現在他忽然成為了她的同伙,幫助她渡過難關,這種考驗交際能力的事情她一向不擅長。而她從前相熟的朋友卻成了局外人,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哈利、羅恩說過話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們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謝謝你願意幫忙,諾特。」她猶豫地說道。
「如果你被盧修斯·馬爾福說教一個小時,你也會想做一些叛逆的事情。」西奧多說。
赫敏感受到了他的怨氣:「對不起,把你牽扯進來。」
「你知道就好。」西奧多冷漠地說。
他沒給過她什麼好臉色,她也沒法說什麼。畢竟他完全可以不配合德拉科的謊言,讓貝拉特裡克斯殺了她,但是他沒有。她還注意到他一直將那條項鏈戴在脖子上,也許他並不如他外表所表現得那麼冷漠。
「你想跳舞嗎?」赫敏問道。
「不想。」
他們又陷入了沉默,赫敏再一次在內心質問梅林為什麼舞會還沒結束。她開始硬聊:「我聽說你畢業後打算去羅馬尼亞馴龍,很厲害的志向。」
西奧多沒說話。在赫敏以為話題又一次死掉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那是我母親的志向。」
赫敏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接話。她下意識看向他的脖子,她後來從德拉科那裡得知,那條項鏈也是他母親的傑作。
西奧多注意到她的目光,審視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擺擺手:「抱歉,我只是覺得你母親好像是個很厲害的人。」
西奧多又不說話了。赫敏有些無語,她認為斯萊特林都有交流障礙,德拉科也是過了好久才知道怎麼好好說話。她朝德拉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和官員們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和盧修斯如出一轍,就好像再過二十年,他就會變成另一個盧修斯。他不是不知道怎麼好好說話,他只是看人下菜。他有很多副面孔,他在學校裡是混蛋,在父母面前是優等生,在社會上是政客,在她面前是純血叛徒。如果他在她面前的樣子也是他的眾多副面具之一呢?這樣的一個人,她真的能夠掌控嗎?
她的心又密密麻麻地刺痛起來,她趕緊喝了一口酒。看在梅林的份上,她還沒得到什麼,就已經在憂患失去了。
「格蘭傑,韋斯萊是不是喜歡你?」西奧多忽然說。
赫敏差點嗆到:「什麼?」
「他一邊瞪著我,一邊灌酒。」
赫敏無奈地看了羅恩一眼:「他一直很生氣,他覺得我背叛了格蘭芬多。」
西奧多露出嘲笑的表情:「他那是生氣嗎?他那是失戀。」
赫敏驚訝地咽了一下口水,她看向羅恩,他的布斯巴頓舞伴已經和別人跳起舞了,他興致缺缺地坐在桌邊,面前放著一堆空酒杯。赫敏忽然想起了什麼,得知漢娜喜歡上德拉科以後的納威,也是這副模樣。
這太離譜了。赫敏的腦子難得罷工,羅恩怎麼可能喜歡她?羅恩為什麼喜歡她?難道他喜歡她的方式就是不停和她唱反調?
西奧多有了點興致,他看向赫敏:「你想跳舞嗎?」
赫敏氣不打一處來:「不想。」
學生們還在玩鬧,但是教授們和官員們已經熬不住,紛紛回去休息了。德拉科行屍走肉一般的夜晚在盧修斯離開後終於告一段落,他立刻松了松領子,朝著赫敏的方向走去。雖然他不能明目張膽地在這個場合和赫敏做什麼,但是有了西奧多做擋箭牌,他和她說幾句話總沒問題。
她和西奧多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們有什麼好聊的?德拉科很不開心。
「馬爾福。」有個聲音叫住了他。
德拉科轉過身,哈利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站著,看起來一直在等待著大人們離開後的這個時刻。
「我有事要跟你說。」哈利說。
德拉科想說他沒空,哈利·波特現在已經不是令他痛苦的外部矛盾了。但他直覺對方要說的事情與赫敏有關,他知道哈利和羅恩很在意他和赫敏的關系,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將這個問題挑明過。他可真會挑時候,德拉科想,挑了一個他最焦頭爛額的時候。
他跟著哈利從側門離開了禮堂,來到了空無一人的走廊。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哈利就一拳打了過來。
德拉科爆了句粗口,他被西奧多打青的地方剛恢復,就又被重擊了一次。他想也沒想就打了回去,仿佛他們就是相約來打架的。他把哈利的眼鏡打掉了,哈利終於退後一步,放棄了和他纏鬥。
他把眼鏡戴上,突兀地說:「你為什麼沒有邀請赫敏當你的舞伴?」
「什麼?」德拉科沒反應過來。
「因為你爸爸來了,你就把她拋棄了,你害怕你爸爸看到你和麻瓜出身的女巫一起跳舞會打你屁股。」哈利瞪著他,「你玩弄了她,你個狗屎。」
這簡直正戳在德拉科最折磨人的那根神經上。他揪起哈利的領子:「你懂個屁!你以為我願意這樣?」
「我知道,你有苦衷。」哈利譏諷,「你可不能為了這點小事被趕出家門,將來繼承不了你偉大的家業。」
德拉科一拳打了過去。他們再次拳打腳踢起來,兩個人都氣喘吁吁。
「如果我父親對我的懲罰只不過是把我趕出家門,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德拉科說。
「什麼?」哈利困惑地看著他。
「你懂個屁,波特。」德拉科罵道,也像是在罵他自己,「他們不會懲罰我,因為他們認為我沒有錯,錯的是那個害我犯錯的人。」
哈利有些發愣,一時沒說話。
德拉科冷笑:「你又是以什麼立場來質問我的?你們不是不再和她來往了嗎?因為她和邪惡的斯萊特林成為了朋友。」
哈利沉默了幾秒:「我從來沒想過不和她來往,我只是不理解她的選擇。」
「她不是選了我,她是選了她自己。」
哈利無言地看著他,然後說:「我無法替她高興,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僅僅是因為我討厭你。」
「因為一直無怨無悔幫你擦屁股的人走了。」德拉科冷漠地說,「韋斯萊呢?我以為他會是那個想打我的人。」
「他最想打的人是他自己。」哈利有些煩躁,「這很復雜,他覺得我和赫敏互相喜歡,他甚至要為了我放棄她,直到她忽然跟你越走越近——」
「不是『忽然』。」德拉科無語地打斷,「聽起來他最愛的人是你。」
哈利忍住不跟他吵架。他沉默了片刻,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父親發現什麼了嗎?」
「跟你沒關系。」
「如果這件事會傷害到赫敏,就跟我有關系。」
德拉科冷笑一聲:「好吧,那你就讓你那個能耐比天大的教父,把他堂姐送進阿茲卡班。」
「小天狼星的堂姐?」哈利反應了一陣,深吸一口氣,「貝拉特裡克斯?」
他們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裡,他們都知道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麼。
「……所以你家人發現了你們的關系,西奧多·諾特是你的擋箭牌,你撒謊把貝拉特裡克斯騙了過去。」哈利串起了所有的事情。
德拉科沒說話。
哈利絕望地抓了一下頭發,他指著德拉科:「你最好永遠別再和赫敏說話。」
哈利說完快步離開了走廊,德拉科猜他要去給小天狼星寫信了。他嘆了口氣,疲憊地在台階上坐了下來。沒用的,如果真的有什麼法律能制裁貝拉特裡克斯,她早就已經在阿茲卡班了。包括伊戈爾·卡卡洛夫,會不會還包括盧修斯?他的身體從心往外散發著涼意,也許根源在於整個英國魔法部都爛掉了。魔法部部長巴蒂·克勞奇,也許連他都應該進阿茲卡班。
他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在這樣的系統下存活?就像哈利所說,最快的解決辦法就是他和赫敏永遠都不要再說話了。他有些意外,哈利對赫敏的依賴比他想像中更深。他甚至懷疑,如果他沒有進入赫敏的生活,也許這兩個人最後會結婚,即使他們並不深愛彼此。如果沒有他,赫敏也不會和那些危險的人扯上關系了。
走廊裡傳來了腳步聲,德拉科抬起頭,赫敏正站在背光的地方好奇地看著他。
「我剛剛看到哈利了,一副剛和人打過一架的樣子。」赫敏說道,「你們又打架了?」
德拉科緩了幾秒,打起精神說:「他打在了我剛剛痊愈的地方。」
赫敏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後才朝他走了過來。她謹慎的樣子讓他更痛苦。他站起來,他們就像說好了似的,他張開手臂把她抱住,她也環住了他。她攥著他的禮服,仿佛他馬上就要幻影移形離開這裡了。
她抬起頭看向他,他們之間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說,但是她卻說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好像比諾特打得更重一些。」
「重很多。」德拉科摸了摸嘴角,「你不好奇他為什麼打我嗎?」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赫敏自嘲地說,「我總是知道很多東西,但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德拉科不知道該說什麼。當她的身份「不正確」時,她的才華、天賦、努力,就都成了禍害。她所遭遇的一切會將她推向哪裡?
「哦,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赫敏忽然說,神情很匪夷所思,「諾特說羅恩喜歡我,我真的毫無頭緒……這怎麼可能?」
德拉科咳嗽了一聲。誰要在這種時候聊黃鼠狼別扭的愛,看在梅林的份上。
他拉著她跑上樓梯,他們躲進二樓的空房間,這次不需要事先約定時間地點,他脫下了她身上那條讓所有人都很驚艷的裙子。她跨坐在他身上,他們最終用性交的方式反抗了強壓給他們的一切,也許因為他們內心都很苦悶,所以他們都比上次更加投入。她高潮了兩次,德拉科終於知道用哪些方式可以幫助她高潮了,可是他卻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下一次。
她安靜地趴在他肩膀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德拉科發現她相比之前變得有些粘人。
「我可以不在外人面前跟你說話,也可以假裝跟你關系不好,也可以只像這樣偷偷跟你見面。」赫敏忽然說,「你不要離開我。」
德拉科愣了一下,他一瞬間又感受到了那只被縮小了放進她身體裡的野獸。她知道她的話意味著什麼嗎?一旦他們的謊言被戳破,她也許會被驅逐,會丟掉性命,她努力擁有的一切都會被奪走。他應該以保護她的名義,把她推開,大部分人處於這種境地裡時都會這麼做。可是連他都能想像到的凶險,她怎麼會想不到?她只是永遠不會屈服於誰,也不給任何人替她做決定的機會。
他抱住她,乖乖地說:「我不會離開你。」
第29章 黑魔法
三強爭霸賽的第二場比賽在水下進行,三位勇士的「心愛之人」將作為人質被綁在湖中,勇士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們救出來。哈利和阿列克塞分別被當成了帕德瑪和坎迪斯的心愛之人,正沉在水下等著她們營救。坎迪斯對這個安排十分不滿,阿列克塞不是她的心愛之人,她沒有那麼強大的動力把他從水裡撈出來,這會很影響她的發揮。最終,布斯巴頓的勇士勞爾·若利韋贏得了第二場比賽的第一名,因為被沉在水下的是他的貓。
赫敏和羅恩的關系變得有些奇怪,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變了,他看待她的樣子讓她想起很久之前她還不被他接納的時候。她後來讀懂了他在想什麼,他認為她變成了一個夢想「找個有錢人結婚」的人,而他最看不起這種人。也許不只是他,現在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了。雖然舞會過後,她再也沒有花費大力氣把她的頭發變成柔順的樣子了,但是她的形像卻好像永遠定格在了那個晚上——一個擺在富裕少爺身邊的精致花瓶,她驚人的魔法天賦被這個新形像覆蓋,不再令人感到害怕了。
赫敏並不太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她現在關心的是如何成為一個不會被輕易殺掉的人。或者換句話說,如何成為一個讓人畏懼的人。當她用那個咒語打傷阿列克塞、所有人都躲著她走的時候,反倒是她在德姆斯特朗最安全的時候。諷刺的是,她要變得不好惹才能安全地活著。
盧修斯離開後,她和德拉科偶爾會在船上約會。她發現德拉科變得越來越疲憊,她沒法和他無所顧忌地結伴同行了,她不知道他白天都在干些什麼。按德拉科的說法,他正在研究怎麼做出一個有防御功能的魔器,就像西奧多的吊墜那樣。但客觀上說這只能緩解一下精神上的焦慮,這類魔法以血緣為媒介,而且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能抵御索命咒的吊墜,那肯定也不會是一個十七歲學生做出來的。
他們總是不得不去做那些困難重重的事情,赫敏忍不住想,這些困難會慢慢消磨掉他們對彼此的感情嗎?
第三場比賽結束後,他們在德姆斯特朗的生活也告一段落。坎迪斯·貝肯最終成為了那個奪得火焰杯的人,卡卡洛夫十分高興,他接受采訪時說的話比冠軍本人還要多。哈利終於開始焦慮起來,他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課外活動也落幕了,接下來他必須要努力准備N.E.W.T.s.了。當然,這不是他一個人的煩惱,離開德姆斯特朗的時候,大家都很憂傷。
他們喝下了藥水,在馬車上陷入了沉睡。等他們醒過來時,馬車已經降落在霍格沃茨的大門口了。因為藥水的作用,所有人從深度睡眠裡醒來時都有些恍惚,仿佛德姆斯特朗的生活像是做了一個夢。赫敏看到霍格沃茨熟悉的城堡時忽然有些鼻酸,對於她來說真的像一場夢,她曾經差一點擁有了愛情,然而現在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德拉科在她的斜後方,她想回頭看他,但是那樣就太明顯了。
禮堂裡聚了很多人,拉文克勞的學生尤其多,他們都在等著為帕德瑪慶祝。雖然她並沒有拿到冠軍,但不影響她成為學院的偶像。赫敏一走進禮堂,就敏銳地感受到了什麼,人們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她太熟悉這種被注視的感覺了,通常不是什麼好事。還沒等她搞明白,金妮就跑了過來,興高采烈地擁抱了她。
「赫敏,我在報紙上看到你決鬥的新聞了!太厲害了,你用黑魔法打敗了德姆斯特朗的學生!」
赫敏沒想到那場決鬥會被記者報道,她在德姆斯特朗的生活就像與世隔絕一樣,沒有任何報刊雜志送去那裡。當時她周圍的人要麼在吵架,要麼在自責,要麼在躲著她,沒有人真心祝賀她,就好像她的才能是一種不詳的征兆。她抱住金妮,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太累了。
金妮敏感地問道:「你怎麼了?」
赫敏放開她,她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起。金妮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她把所有事都傾訴出來的人,她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好吧,你准備好了再告訴我也行。」金妮說。然後她開始講述他們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為她、哈利和羅恩准備的派對有多精彩,就好像在刻意地轉移她的注意力似的。
她們在長桌邊坐下,桌上堆滿了為遠行歸來的人准備的食物。赫敏發現學院裡的人都圍著哈利和羅恩,大家都不經意地避開了她,就好像她不是格蘭芬多的學生了。她朝斯萊特林看過去,斯萊特林的學生歡迎德拉科他們就像歡迎上帝一樣。那些學生可能一直在偷偷觀察她,因為她看過去時立刻就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對著她笑起來,隔著太遠,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他們在笑什麼?」赫敏問道。她身邊坐著金妮和盧娜,看起來像是邊緣人的小聚會。
金妮沒說話,盧娜從雜志裡抬起頭:「他們管你叫『寵物』。為什麼『寵物』會變成一個罵人的詞?人類總是看不起討好他們的生物,然後又否定那些不討好他們的生物。彎角鼾獸從來不會討好人類,他們就說它不存在。」
「彎角鼾獸不是重點,盧娜。」金妮小聲向赫敏解釋道,「有個記者報道了三強爭霸賽的舞會,提到諾特家族的繼承人邀請了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作為舞伴……總之她胡編亂造,把你寫成了攀附權貴的那種人。」
赫敏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她內心沒什麼波動。她可能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在質的改變出現之前,這些事情一定會反反復復出現。她取了一些面包和香腸,專心地把肚子填飽了,金妮有些訝異於她的胃口居然完全不受影響。
「其實我也很好奇,你居然會和諾特一起出席舞會。」金妮說道。
「我之後再告訴你原因,金妮。」赫敏吃飽後放下叉子,她從長凳上站起來,「我現在有些事要做。」
她快步離開了禮堂,格蘭芬多的人這下子又都朝她看過去,他們好像期待她做些什麼,或者解釋什麼。赫敏沒有理會身後的目光,她一路往地下走,來到了魔藥課教室所在的樓層。這裡的氣氛和上面相比簡直就像寒冬一樣,她來到斯內普的辦公室門前,緊張地敲了敲門。
她幾乎沒有和斯內普單獨接觸過,她的背後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關系網,她甚至懷疑他待會可能會把她趕出去。
門裡傳來了應答聲,赫敏小心地打開了門,斯內普正在熬制魔藥,他看到她有些驚訝。
他們之間詭異地沉默了幾秒,赫敏有一種他也許知道什麼的感覺。
「有什麼事嗎,格蘭傑小姐。」斯內普冷冷地開口。
「您好,教授,您有看到那篇關於決鬥的報道嗎?」赫敏說,「我用黑魔法打敗了阿列克塞·卡卡洛夫。」
斯內普沒有說話,但赫敏的那股直覺越來越強烈——他知道的東西遠遠比報道出來的內容多得多。
「我有天賦。」赫敏直視斯內普的眼睛,她不再緊張,「請教我黑魔法,教授。」
「什麼」德拉科一臉錯愕。
「這就是她的選擇。她是個危險的人,德拉科。」斯內普從書架上取下來一本很舊的筆記,瞥了他一眼,「而不是像你一樣總是靠撒謊逃避問題。」
「您答應她了?」
「為什麼不?她的天賦比你高多了。」斯內普嘲諷地說。
確實。德拉科閉上嘴。不知道為什麼,他在訝異了一秒鐘左右就接受了赫敏想要繼續學習黑魔法這件事,就好像他早有預感她會走上這條路一樣。當初他自以為是地招惹她時,他就發現她是個遭遇威脅就會選擇攻擊的人。他也沒有訝異斯內普會答應赫敏的請求,斯內普在關於他和赫敏的問題上總是態度模糊,他甚至還配合了他的謊言——騙盧修斯他選擇學習治療術是因為他在治療學上有天賦。
「您很早就發現了我的秘密,在您建議我學習大腦封閉術的時候。」德拉科說道,「您為什麼沒有像他們一樣阻止我,或者告訴我父親?」
斯內普沉默了片刻,冷淡地說道:「因為我不想卷進父子矛盾。」他轉而質問起來:「你有想過以後該怎麼辦嗎?你那些謊言遲早會被拆穿。」
我會用他們最珍視的東西要挾他們,德拉科在心裡說道。
斯內普見他沒說話,冷笑一聲,繼續看向手中的筆記。德拉科認識那個本子,斯內普在黑魔法上的所有研究都被記錄在那上面,他從前教他黑魔法的時候可從來沒拿出來過。難道是他的天賦低到都不配用這本筆記嗎?
「您不會是打算利用她報復貝拉特裡克斯吧?」德拉科脫口而出。
斯內普頭也不抬,但是他看到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你可以出去了。」
德拉科悻悻地離開了辦公室。他下意識朝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走去,然後反應過來他已經不住在那裡了。他不想住在那裡,也不想再像個領導者一樣坐在最軟的那張沙發上。他和那裡格格不入,可當他聽到那裡的人貶低她時,卻又無法正大光明地站出來捍衛她。他還不如那個曾經被他欺負過的學弟,起碼人家敢直接給那些言語侮辱她的人扣分。
他轉過身,卻碰見了他現在很不想碰見的人之一。
潘西和達芙妮正朝公共休息室走去,她們看到他都停住了。在他去德姆斯特朗之前,潘西就為了報復他而造謠他陽痿,由於他從前為了利用她一直吊著她,沒有人會懷疑他們是否真的上過床,潘西的話自然會有人信。被造謠還無法澄清地感覺真的很難受,他現在非常理解赫敏一直都在經歷什麼。
他決定不跟她們產生交集,最好招呼也不要打。他繼續往前走,但潘西卻叫住了他。
「德拉科,你喜歡泥巴種,又不敢讓你父母知道。」潘西幾乎是咬牙切齒,「你媽媽聖誕節後跑去我家裡,談論你跟我訂婚的事情。你個狗屎,你居然還敢拿我當擋箭牌?」
「什麼?」德拉科目瞪口呆。
達芙妮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我就猜他會裝傻。」
「等一下。」德拉科的精神狀態因為受到衝擊有些不穩定了,為什麼他的人生還能在一片混亂之中繼續混亂下去?他盡量冷靜地說:「我從來沒跟我父母提過,這是個誤會,我會去解釋清楚——」
潘西得意地打斷:「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拒絕了。你知道你媽媽當時的表情嗎?她一定覺得馬爾福家族的婚約我應該跪著接受才對。然後我就告訴她我為什麼要拒絕——」
德拉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潘西在他母親面前提起赫敏。
「因為你陽痿。」潘西說道。
她們都笑出來,德拉科默默松了口氣。人生很奇妙,他上一刻還在痛斥謠言,這一刻就開始感謝謠言了。他不知道潘西為什麼會知道他對赫敏的感情,但還好她沒有告訴他的父母。怪不得納西莎很久沒有給他來信了,她可能正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
「我警告你,你再敢隨便利用我,我就告訴你媽媽你要和泥巴種私奔。」潘西威脅道。
德拉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強裝隨意地說:「你誤會了,我不喜歡什麼泥巴種。」
「放屁。」潘西譏諷,「當我看到格蘭傑的就業選擇是治療師時我就什麼都知道了,你以前所有奇奇怪怪的行為全部都說通了。你真讓人惡心。要不要我幫忙向你父母轉告你的真心?我太期待看到他們去麻瓜家裡提親了。」
她說完,她們又笑了起來。潘西拉著達芙妮離開了,德拉科在原地站了片刻,他覺得很累。
「等等。」他叫住她們。
她們回過頭,挑釁地看著他。
他看向潘西:「我知道我從前對你很混蛋,對不起,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請你不要把格蘭傑的事告訴我父母。」
他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用尊重的語氣和潘西說話。他一定是從前作惡太多了現在才這麼痛苦吧?
潘西冷冷地看著他:「如果你這麼膽小,那你一開始就不要喜歡她。怎麼?你當時喜歡她是因為你叛逆期到了嗎?」
「我不是害怕我失去什麼。」德拉科說,「貝拉特裡克斯差點殺了她。」
潘西愣了一下。她和達芙妮對視了一眼,那種戲謔的氛圍漸漸凝住了。
「你那個姨媽?」潘西皺著眉,「格蘭傑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
「我請求你,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潘西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冷漠地說:「這是你第一次請求我,但不是因為你真的對我感到抱歉,你只是想保護你喜歡的人。你一直都是這樣,只有在需要用到我的時候才會尊重我。你真的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
她說完和達芙妮一起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看他。
赫敏疲憊地背著大書包朝她的單人宿舍走去,她的書包裡塞滿了從禁書區借來的黑魔法書籍,她幾乎在禁書區泡了一晚上。從前她好像總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一樣——她學習黑魔法只是為了更好的防御黑魔法,和那些一味追求力量的黑巫師不一樣。但現在她無所謂了,她內心某個隱秘的角落被照亮了,她渴望力量,渴望強大,並且不再羞於承認。
也許黑魔法對她的靈魂真的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影響,她居然在N.E.W.T.s.即將到來之際去學習黑魔法。
她看到她的宿舍門口站著兩個人,她馬上認出那是拉文德和帕瓦蒂,看起來她們是在特意等著她。她快步走過去,拉文德看到她,眼睛立刻亮起來。
「赫敏,男人就是這麼混蛋的東西,你不教訓他,他就會教訓你!」拉文德率先叫道。
「什麼?」赫敏不明所以地看向帕瓦蒂。
「帕德瑪悄悄告訴我了。」帕瓦蒂有些尷尬,「她說你本來是要和馬爾福一起去舞會的,結果……她說你一定是被馬爾福背叛了。」
「他們不管有錢還是沒錢,本質都一樣!」拉文德憤憤地說,看起來羅恩帶給她的傷害讓她開始仇視所有男性生物了,「天哪,亡靈的話真是一個字都不要信。」
「啊,其實……」赫敏頓住了。她好像不能把這件事解釋給所有人聽,不然他們的謊言就沒有意義了。她看著眼前怒氣衝衝的拉文德,已經回憶不起來對方曾經對愛情和男人充滿無限幻想的樣子了。
「我知道那種感覺,就算是再善良的人也會想殺人的。」拉文德說,她朝赫敏走近,把什麼東西放進了她的口袋裡,「你把這個偷偷放在馬爾福的床上——」
帕瓦蒂忽然劇烈地咳嗽了一聲,拽了一下拉文德的胳膊。她們抬起頭,德拉科正站在離她們兩步遠的地方。赫敏的隔壁就是他的宿舍,這也是他回去的必經之路。氣氛有些尷尬,帕瓦蒂僵硬地打了個招呼,拽著沒好氣的拉文德離開了。赫敏感覺這場景有點熟悉,她之前好像也在同樣的氣氛下和他在宿舍門口偶遇過。
過了一陣,德拉科問道:「她讓你把什麼東西放到我床上?」
赫敏從口袋裡掏了出來:「糞蛋。」
德拉科沉默,他這個人真是活得挺失敗的。
「嗯……我打算正式學習黑魔法了,我拜托斯內普教授教我。」赫敏轉移了話題。
「他告訴我了。你可以信任他,他知道全部的事情。」德拉科說,「沒想到最終是你成為了他的學生。」
「我也沒想到,我可能要被開除出格蘭芬多了。」赫敏活躍著氣氛,她看向他,「黑魔法讓我很踏實,就像你雖然走在治安很差的街區裡,但是你手裡有一把槍。」
她的比喻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願望是她能踏實地活著,即使她沒有槍。
「哦,槍是……一種麻瓜武器,可以射擊。」
「我知道槍是什麼。」德拉科回道。甚至他家裡還有幾把,十九世紀的古董。
赫敏沉默地點點頭。她的鑰匙已經插進鎖眼裡了,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來延長他們在門口逗留的時間。她只得跟他道別,走進了她的宿舍。她把書包放下,心裡空落落的,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做一樣。她剛剛還打算回了宿舍要再好好睡上一覺,但現在她睡意全無。難道他們就必須要過上這麼壓抑的校園生活嗎?她心口就像有一千只兔子在亂跳一樣,她從書包裡隨便拿出了一本書,輕輕走出了房門。
她正打算敲響他的房門,門就從裡面打開了。他們愣愣地看著對方,他立刻退後一步,她不動聲色地壓下心裡的熱切,走進了他的房間。
門一關上,他們就迅速吻在了一起。她把書放到一邊,雙手纏住他的脖子,用力地用唇舌和他糾纏。他抱著她往裡走,他們倒在床上,他一邊吻她一邊解開她的扣子,她迫不及待地讓他親吻她的身體,但又想繼續跟他唇齒相依。
忽然,他們身下傳來了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他們都停下了動作。
德拉科過了幾秒,艱難地問:「是糞蛋?」
赫敏無奈地點了點頭。
他們只得爬起來,那顆糞蛋最終還是如願以償在德拉科的床上裂開了。他們把床單和各自的衣服清理干淨,然後疲憊地坐在了地上。原來偷情是這麼壓抑又狼狽的事嗎?但這卻是他們唯一能在一起的方式。
「那本書怎麼了嗎?」德拉科看向她隨手放在櫃子上的厚書。
赫敏撐著頭:「那只是個道具,萬一我們被人看見了,我就說我是來找你討論作業的。」
德拉科收回目光,沒忍住笑了兩聲。
「怎麼了?」赫敏問。
「我發現你做什麼都做得很好。」德拉科說,「就連偷情都是。」
赫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德拉科繼續道:「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需要我的陪伴?」潘西說得對,他是個糟糕的人,自私自利,膽小怕事,最擅長的事是說謊。
她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就像她第一次在魔杖店擁有了自己的魔杖時,總是攥著不撒手。
「你答應過我。」她重申道。
「我知道。」
「你發誓。」
德拉科握住她的手:「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趕我走,或者我死了。」
赫敏皺了皺眉,嘟囔道:「倒也不用這麼……」
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她讓他發誓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們才十七歲,他們的人生還很長,他們都會經歷新的事,遇見新的人,沒有什麼是永遠的。但此時此刻,她一想到他未來會有新的人,她的五髒六腑就沉重地往下墜。她索性不想了,拉著他的手閉上了眼睛。
赫敏睡著了。德拉科慢慢把她抱到了床上,她中途醒了一下,但是一蓋上被子,她就又睡著了。他又拉著她的手待了一陣,然後躡手躡腳地放開了她。他從桌上的書頁中抽出一張羊皮紙,悄悄離開了宿舍。
現在是宵禁時間,但這些雞毛蒜皮的規定對學生主席已經無效。他一路來到了天文塔,西奧多正站在欄杆前,他一看到他,立刻質問道:「有求於人的時候不能遲到吧?」
「抱歉。」德拉科不想解釋他遲到的原因。
他謹慎地施了一個閉耳塞聽咒,然後走到西奧多旁邊,拿出了那張羊皮紙:「這張紙上的內容,你有在什麼地方見到過嗎?」
西奧多接過來看了看,羊皮紙上是德拉科的字跡,記錄了一些看不太懂的只言片語。他問道:「這是什麼?」
「格林德沃的手稿,我抄下來的。」德拉科答道,「他被德姆斯特朗開除的時候,所有手稿都被銷毀了,但當時的校長卻留下了這一張,最終落到了學生手裡。」
西奧多盯著他看了幾秒:「你抄格林德沃的手稿干什麼?你要殺誰?」
「我殺不了誰。」德拉科有些無語,他避開西奧多的注視,「手稿上記錄的是一些保命的方法,比如把自己的靈魂撕裂成幾份,放進不同的器物裡,就算人死了,也可以靠器物裡的靈魂重生。」
西奧多繼續盯著他。
「但撕裂靈魂的代價太大了。他還記錄了另一種方法,不需要撕裂靈魂,只需要找到一個擁有魔法的生命作為替身,巫師受到的傷害會轉移到替身身上。缺點是替身只能是一對一的,而且很容易死,不像器物那樣不易破壞。」
西奧多看向前方的空氣,他沉默了幾秒說道:「梅林,你真是瘋了。」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到西奧多說感嘆詞。
「你想做那個替身。」西奧多說。
「但我不知道怎麼完成這個魔法。格林德沃只記下了幾種需要用到的魔藥——」
「你瘋了嗎?你干脆去給貝拉特裡克斯下毒——」
「我殺了貝拉特裡克斯,她就安全了?我是不是還得繼續殺了我父親?我母親?」德拉科打斷他,「我做不到。但我也不想再受任何人支配了,我要像他們支配我那樣去支配他們。他們最在乎的是我的命,這是我唯一的籌碼。」
「你死了就是對你父母最大的懲罰。」西奧多涼涼地說,「你比你姨媽還狠。」
「我想不到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不讓她受到傷害。」
「你這是找死。」
「這不是找死,這是談判。我必須先有籌碼才能談判。」
「她肯定不會接受你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她當然不會接受,她最討厭別人瞞著她自作主張。」
西奧多還是不理解:「你就非要跟她在一起嗎?」
「是的。」德拉科簡短地回答,「你能不能在你媽媽留下的手稿裡找一找,她有沒有提到過這種魔法?」
西奧多沉默了幾秒,轉身走下了天文塔。
「我只說可以幫你,沒說會配合你發瘋。」
第30章 既定的路
「你真是瘋了。」金妮震驚地說。
赫敏猜到她會是這個反應。畢竟正常人約會不會收到死亡威脅,而她在收到以後還在繼續和那個人約會,甚至不顧後果地研究起黑魔法。但金妮關心的問題永遠不會是什麼「違背了格蘭芬多精神」,她總是更關注她的個人問題。
「我聽我爸爸提起過那個女巫,她是英國最厲害的黑巫師。」金妮捂著嘴說,就好像念出名字會被射殺似的,「就算你把斯內普教的東西全部學會,你也很難打敗她。」
「如果我想在這個地方生存,就必須學會暴力。」赫敏將火上沸騰起來的茶水取下來,在茶杯裡加入了牛奶和蜂蜜。
金妮接過赫敏遞過來的茶杯,她正坐在赫敏宿舍裡的地毯上,克魯克山在她旁邊滾來滾去。這裡空間不大,但是一個人住非常舒服。
「為了這個宿舍,我下學期也要當上女生主席。」金妮喝了一口茶,又掛上憂心忡忡的表情,「如果,我是說如果,她以後真的來要你的命,你怎麼辦?你應該告訴鄧布利多,讓他們想辦法保護你。」
「哈利已經讓小天狼星盯緊她的動向,但我覺得還是我自己學會一些東西更保險。」赫敏往茶杯裡放了很多蜂蜜,她的口味好像有點被德拉科影響了。
金妮嘆氣:「……好吧,但你們現在干什麼都要偷偷摸摸的,還有什麼戀愛的樂趣。」
赫敏咳嗽一聲:「那還是不一樣的,你知道,我以前干什麼都是一個人……我是說,完全是一個人,和知道有『那個人』存在,感受是不一樣的。」
「真羨慕。」金妮揶揄地說,「我不管和誰約會,感覺都差不多。」
「哈利呢?你還喜歡他嗎?」
「你都處於這種境地了,還有空關心我的八卦。」金妮翻了個白眼,「說實話,我完全可以想像出和他在一起後會是什麼樣的生活,我以前想要那種生活,現在不想要了。」
赫敏跟著想像了一下,大概是聖誕節時一堆人在韋斯萊家其樂融融的畫面。
「所有人都知道我以前喜歡他,他們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我是個卑微的人似的。但是如果反過來,是他喜歡我,大家會覺得他卑微嗎?可能還會覺得我配不上他。」金妮不高興地說,「他把找球手的位置讓給我,所有人都誇他大度,覺得我應該感謝他。拜托,那個位置就應該是我的,我飛得更快。你是對的,赫敏。」
赫敏聳聳肩:「我和諾特一起出席舞會,他們也覺得我高攀了。」
「哦,他可配不上你。」金妮想起那篇報道,無語地說,「還有馬爾福,你願意接受他,是他撞大運了。我也想像你一樣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是我總是做不到。」
赫敏想說她無法做到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是她現在有更大的煩惱要去解決。她安慰道:「你現在已經是全校最厲害的找球手了,等你畢了業,俱樂部會搶著給你遞合同。」
「還有一年呢。」金妮說,「你今年考完試就能進入聖芒戈接受培訓了吧?」
赫敏沉默了一下。當然了,進入聖芒戈是她早就規劃好的人生,她勢在必得。甚至有段時間裡,能和德拉科一起進入聖芒戈是一件讓她期待的事。可這就是她要去往的人生嗎?成為一個治療師,在醫院裡治病救人,外面的世界很糟糕,但是她需要關心的事,就只有她面前的一個個病人。
「那也要等成績全都達標才行。」赫敏最終說道。
金妮擺擺手,從來不會有人覺得赫敏·格蘭傑的成績會不達標。
赫敏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住單人宿舍的另一個好處,她遠離了公共休息室,遠離了人群,那些人際關系上的麻煩和流言蜚語帶來的煩惱也就一並遠離她了。她和羅恩的關系始終沒有修復,但她並不像以前那麼在乎了。她按部就班地上課,一個人坐在教室的前排,而德拉科坐在後排,他們看起來完全不熟。但如果有人每天晚上守在宿舍的走廊上,就會抓到他們約會的證據。
不過他們並不是每天都在做愛的,考試日期越來越近了,他們大部分時候真的在討論學術問題。
赫敏除了准備考試,還要抽出時間學習黑魔法。但她總覺得德拉科看起來比她更疲憊,他的臉色蒼白得就像晚上不睡覺一樣。拿到聖芒戈要求的成績對於他們來說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她不知道他有什麼需要熬夜的地方。更何況,他在治療學上真的有些天賦。
「我母親已經給聖芒戈捐了很多錢,她甚至想給我修一個專用的休息室。」德拉科某天忽然說,「現在整個巫師界都知道我以後要成為一名治療師了。」
赫敏吞咽了一下,他跟著她興師動眾地選擇了這條路,然而她卻動搖了。可她如果不做治療師,那要去做什麼呢?
她心不在焉地說道:「就算你考試失利,聖芒戈也不會將你拒之門外了。」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德拉科嘟囔著拿起書。
「我還以為你父母不會願意你去做這麼辛苦的工作。」
「我母親不舍得,但我父親認為這是個鍛煉我的好機會。他覺得我終於『上進』了。」
可這份建立在謊言上的欣慰最終一定會轉化為更大的怒火。德拉科沒有在霍格沃茨的任何一本書上找到有關魂替的內容,但還好他曾經將一本與煉金術有關的書當作聖誕禮物送給了赫敏,他記得那上面提及的魔藥材料有幾種和格林德沃列出來的東西重合了。霍格沃茨的煉金術選修課太過於基礎,他不得不在圖書館翻閱大量的書籍,他認為那種魔法的基礎也許就是煉金術。
這比N.E.W.T.s.難多了,他熬了好幾天,並沒有取得什麼階段性的進展。他也不敢告訴斯內普,他覺得他會為了保護他而想方設法阻止他。
「你最近很忙嗎,德拉科?」赫敏觀察著他,「你的臉色很不好。」
德拉科打起精神:「我在思考怎樣才能不讓你受到傷害。」
「你是說,像諾特的媽媽一樣制作一個可以防御黑魔法的吊墜嗎?」赫敏說,「不可能的,那是血緣魔法,除非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好吧,她還有心思開玩笑。德拉科從後面抱住她,盡量不影響她繼續寫論文。他聞了聞她的頭發和脖頸,她的頭發一直是蘋果的味道,她好像沒有再更換其他味道的香波了,她總是在細節上令人意外的有儀式感。赫敏放下了羽毛筆,她從前怎麼沒覺得自己是這麼禁不住誘惑的人?如果她成績不達標,一定是因為他。
學校裡准備了各種大大小小的畢業活動,日期都在考試之後。哈利度過了有史以來最痛苦的期末,因為他第一次認真使用了赫敏給他的復習資料。赫敏猜他一定把那份資料也分享給了羅恩,羅恩的眼睛下面也掛著和哈利一樣的黑眼圈。但是對於另一部分學生來說,考試周的壓力要小得多。比如潘西,她的考試科目很少,也沒有什麼硬性的成績要求,她已經在興致勃勃地計劃她的畢業旅行了。
最後一個考試的科目是黑魔法防御術,那些內容對於赫敏來說,已經不會讓她像五年級時那麼忐忑不安了。她走出考試場地,地上散落了好幾條領帶,都是考完試的學生從脖子上扯下來的。她抬起頭,眼前有好幾對情侶在擁抱接吻。她這時才有了實感,她的學生時代即將結束了。
赫敏還沒來得及去參加任何派對,鄧布利多就請她去了校長室。她以為他是知道了什麼,但是他跟她討論的卻是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格蘭傑夫人給校長室寄來了一封信,要求學校建立反霸凌委員會。我在校董會議上做了提案,但是被否決了。」鄧布利多說道。
赫敏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媽媽一直記掛著她們在對角巷被納西莎·馬爾福侮辱的事。她不知道校董會上的結果是怎麼得出來的,提案的具體內容、參會的人員、投票的情況……也許沒有投票,盧修斯·馬爾福一個人就可以做主。
「但是這是個值得我們重視的問題,我會在威森加摩的會議上再次進行提案。」
聽起來他不是在敷衍她。但是這有什麼意義嗎?威森加摩的人,和霍格沃茨校董會的人,感覺並沒有什麼太大區別。赫敏已經很熟悉這些善良、正義,同時也養尊處優的純血統們的做派,他們都在幫她,但很少真的幫到她什麼。
赫敏離開校長室。德拉科的考試應該結束了,但是他一定會被拉去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她往宿舍走去,卻在路上遇到了哈利和羅恩。他們的演技很蹩腳,他們明明已經特意等在她的必經之路上,卻還要裝出一副偶遇的樣子。
「要、要一起去照相嗎,赫敏?」羅恩結巴地問道。
他們的領帶都消失了,看起來已經徹底從考試的噩夢中解脫了出來。大家都會趁著畢業的好日子做很多事,和解、告白、分手,一般都會勢在必得。赫敏覺得羅恩來找她和解也是如此——那麼痛苦的考試周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心結是時間消磨不了的?但這不代表他真正認同了她,如果她告訴他,她正在和斯內普學習黑魔法,他又會跟她大吵一架。她已經受夠他們每次惹惱她以後不了了之的臭毛病了。
「我們說了不再來往了。」赫敏說道。
他們都沒想到她這次這麼記仇。哈利戳了羅恩一下,羅恩紅著臉說:「……對不起,我那時候說的是氣話。」
赫敏猜到他會這麼說。也許他當時發脾氣並不是因為生她的氣,而是因為吃德拉科的醋,但這些都跟她沒關系。他把他的不愉快發泄到她身上,現在又希望她忘記他帶給她的傷害,她又不是他媽媽。
她沒有跟羅恩和好,但還是參加了格蘭芬多的拍照活動。為了把哭哭啼啼的胖夫人也拍進去,七年級的所有人都聚在了公共休息室門口。給大家拍照的人是比他們小一級的科林·克裡維,他是整個畢業季最忙的人,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也排著隊等著他去拍照。赫敏站在了帕瓦蒂和拉文德旁邊,她們拍照時笑得很開心,拍完就哭了起來。赫敏沒有可以抱在一起哭的人,她不知道如果她沒有喜歡上德拉科、依然獨自一人的話,這個時刻會不會讓她難受。可就算德拉科在她旁邊,她也不能在眾人面前抱著他哭。
忽然,她被閃光燈晃了一下眼睛,是科林對著她拍了一張照片。
「抱歉,我看到你在發呆,就拍了一張。」他不好意思地說。
德拉科的考試完成得很順利,甚至比考O.W.L.s.時更順利一些,畢竟這次期末他是和赫敏一起度過的,她的復習效率相當高。若是以前,他大概要沾沾自喜好幾天,但如今他的心卻沒有產生什麼太大的波動。和赫敏一起成為治療師好像不是他人生裡最要緊的事了,不僅如此,他的心還被郁悶的情緒塞滿了,因為他不得不住回莊園了。
他是派對裡最後一個到場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酒氣熏天,很顯然眾人已經喝了一輪。高爾喝多了,他大聲抱怨,說德拉科拋棄了他們。克拉布則沒好氣地嘲諷,說德拉科要拿著魔杖去施「痛痛飛走」的咒語了。男生們都笑起來,德拉科看到哈珀——現任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已經成為了公共休息室裡的中心人物。但那張最軟的長沙發,依然空著沒人坐。
他忽然覺得很無聊,一張沙發而已,也要賦予什麼狗屁意義。他覺得有些無所適從,雖然這裡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他的領地。他沒有回應克拉布的嘲笑,獨自走到了窗邊的角落。這裡是西奧多的地盤,他現在居然變得和西奧多一樣自閉了。
西奧多正看著黑湖喝酒。雖然他和赫敏一起參加舞會的照片被報紙登了出來,但是他在學院裡的地位沒有受到絲毫損傷。大家只要將赫敏看作「寵物」,西奧多就又變得像「主人」一樣,依然高高在上了。
德拉科也倒了些酒,他看到女生們正在討論畢業旅行,潘西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了,他們最後一次交流是靠達芙妮轉達的。達芙妮說,潘西讓她通知他,如果她不選擇告發他和格蘭傑的奸情,絕對不是因為她願意幫他的忙。
「『格蘭傑太恐怖了,如果是我害死了她,她的鬼魂一定不會放過我。』」達芙妮轉達。
直到畢業潘西都沒選擇原諒他,他覺得有些遺憾。但他也並沒有為了挽回他和潘西的友誼付出過什麼實際的努力,他的遺憾也很虛偽。
德拉科喝了一口酒,他看到布雷斯面前擺了好幾個空酒瓶,他整個人陷在沙發裡,全然不是從前精致優雅的作派了。
「扎比尼怎麼了?」德拉科問道。
西奧多頭也不回地說:「他去向金妮·韋斯萊告白了。」
德拉科直接嗆了一口酒。他把酒杯放下,一臉震驚:「他什麼時候——不是,然後呢?」
「當然是被拒絕了。」
德拉科沒忍住笑了出來。布雷斯·扎比尼科也許根本沒有體會過被人拒絕的滋味。但金妮·韋斯萊怎麼可能接受他?他對她就沒說過幾句好話。
「他是怎麼想的?他是對自己太自信了嗎?」
「他說他只是想把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沒想過要和她在一起。他從前不敢讓大家知道,他在欣賞一個血統叛徒,但他後來發現這都是狗屁,我們一個兩個比他出格多了。」西奧多說道,他嘲笑地看向布雷斯,「但看他現在這幅樣子,他告白前一定覺得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會接受他。」
布雷斯受挫的樣子讓德拉科的心情好了一些。他看著眼前游過的巨型章魚,忽然意識到他以後再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景像了。
「我現在理解你了,諾特。」德拉科說,「如果能讓我遠離我父親,我願意去南極。」
「你去送死也能遠離你父親。」西奧多說。
他在嘲諷他的獻祭計劃,德拉科翻了翻眼睛。他覺得西奧多並不知道什麼是愛,雖然他很叛逆、自由,但他連愛人的能力都沒有。德拉科懶得辯駁什麼,他對赫敏的愛,以及他父母對他的愛,但凡缺了一個,他的計劃都無法成立,而西奧多理解不了。
「或者自殺也是個好主意?不但能遠離我父親,還能懲罰他。」德拉科說。
西奧多冷哼一聲:「想自殺的人不是你這個樣子。」
德拉科閉上嘴。他有些後悔,他不應該在西奧多面前談論死亡,他從來沒有目睹過死亡,但西奧多目睹過他母親自殺。德拉科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狀態,他並不是真的想死,他只是不知不覺中明白了為什麼這個世界裡會有人選擇自毀。為了那些用盡全身力氣也擺脫不掉的痛苦和折磨,好像就只能一起毀滅。
德拉科看向西奧多的吊墜。他聽過很多次關於西奧多母親的故事,她出身高貴,卻瘋瘋癲癲,她把自己關在閣樓,從來不照顧她的丈夫和兒子,也從來不管理莊園。所有人都可憐西奧多有這麼一個不正常的母親,所以西奧多從小就當他自己是一個沒有母親的人。
但他後來卻從赫敏那裡聽到了另一個版本,她說制作吊墜的人一定是天才,而且很愛西奧多,因為那個魔法忠誠度太高了。
當那只章魚第二次從他們眼前游過時,西奧多忽然主動開口了。
「你知道我母親為什麼自殺嗎?」西奧多看向他,「因為我父親燒了她所有的手稿。就算我想幫你也幫不了,那些紙已經消失了,她就是為了那些紙自殺的。」
德拉科愣愣地看著他。他以前從來沒思考過諾特夫人自殺的原因,甚至連自殺也被他當成了她「瘋癲」的一種表現形式。
「但當時我理解我父親的做法。」西奧多說,「我母親最大的興趣是研究龍。她的桌子上堆滿了內髒和骨頭,她身上臭氣熏天,她有時候可以一個月不出房門,她甚至不知道我具體幾歲。沒有人想要那樣的母親,我很討厭她,既然她不愛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所以我父親燒光她的手稿時,我覺得大快人心。」西奧多頓了一下,繼續道:「她也許真的不想生下我,她只是別無選擇。是我和我父親害死了她。」
德拉科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第一次聽到諾特夫人在世時的細節,公共休息室的喧鬧忽然離他們很遠。西奧多不是討厭他母親,他是氣她為什麼不愛他,德拉科想到。如果西奧多真的討厭他母親,他就不會把她的遺物全部妥善收好,布雷斯說的對,他缺愛。德拉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所以你想去羅馬尼亞馴龍,其實是因為你母親?」
西奧多嘲笑一聲:「我當時想的是,我倒是要看看這東西有什麼可研究的。」
德拉科不合時宜地翻了個白眼,難以想像西奧多那個時候居然有臉覺得他幼稚。
「但是格蘭傑說,我母親是個很厲害的人,她說她是天才。」西奧多看向德拉科,「我那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她也許不是瘋子,她就是一個像格蘭傑這樣的女巫,她有才華和抱負,但是不被允許施展。如果她不是諾特莊園的女主人,她會取得什麼樣的成就?」
德拉科忽然想起赫敏被德姆斯特朗拒之門外時哭泣的樣子。那是一段他不願回想的痛苦記憶,他第一次認識到她的處境,認識到他們的距離,甚至讓他一度逃離了她身邊。
「這就是我幫你的原因,德拉科。」西奧多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這些東西已經在他腦子裡思考了幾千遍,「我不想再害死一個像我母親那樣的女巫。」
德拉科依然沒有說話。他們一起看著黑湖,安靜了很長時間。德拉科還記得西奧多當初對赫敏進行人格占蔔時,把她貶得什麼都不是,而他那時候過於懦弱,默然地在旁邊看著。他們和那些大人做的事又有什麼差別呢?但是她一次都沒有被擊敗過,他後來遇到問題時經常會思考,如果是她,她會怎麼做?
德拉科忽然說道:「格蘭傑會把莊園燒了。」
西奧多笑了一聲:「那我會給她獻花。」
畢業晚餐結束後,他們在第二天的清早就要登上回家的火車。這個安排非常不人性化,因為那天晚上幾乎每個學院的畢業生都在熬夜開派對,沒有人還能起得來。赫敏得到了麥格和鄧布利多的推薦信,她將推薦信和校袍一起放進了行李箱,雖然她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也算不上多麼愉快,但這裡已經是對她來說最安全的地方了。畢竟她在這裡只需要成績好、遵守校規,就能得到教授們的青睞。
除了斯內普。她好像永遠無法做到讓他滿意,他永遠有更高的要求等著她,他甚至要求她自己發明一個咒語。按他的說法,無法自創咒語的巫師不能被稱為巫師。看在梅林的份上,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巫師都被他否了。
德拉科不知道從哪本書裡學來一個有精神療愈作用的治療術,聲稱可以修復黑魔法對靈魂的傷害。他會煞有其事地讓她躺到他腿上,她不知道這個治療術是不是真的有那種奇效,但她總會睡個好覺。
下一屆學生主席是金妮和那個被赫敏幫助過的斯萊特林男生,她樂得見到權力移交給曾經的弱勢群體。當然,她和德拉科在交接的過程中表現得像是關系很一般似的,除了工作相關不說別的廢話。
結束後,金妮調侃地對赫敏說:「你們就祈禱一下以後不要遇到眼力像我這麼好的人。」
「什麼?」
「關系不好的人並排坐在一起時,手肘是不會挨到對方的。」
她們互相擁抱了彼此,赫敏不知道她下次和金妮見面是在什麼時候了。她幾乎沒有假期,等成績出來後的第二周,所有合格的學生就要去聖芒戈接受培訓了。唯一的好處是,聖芒戈的培訓不是封閉的,她不需要去往很遠的地方,也不需要住集體宿舍。
「我會給你寫信的。」赫敏說道。
她不想和金妮變成那種一開始一個星期一封信,然後一個月一封信,最終變成節日裡才會聯系的關系。
「也許我們會在聖芒戈見面的。」金妮語氣輕松地安慰,「畢竟一個職業魁地奇球員是很容易受傷的。」
赫敏因為她的篤定而愣了一下,金妮對自己所選擇的道路十分堅定,她可以全力以赴地走上那條道路。赫敏發現自己喪失了這種能力,她正在三心二意,猶豫不決地前進。這讓她不想承認,也不想面對,這意味著她為成為一個治療師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在N.E.W.T.的成績出來後的第二天,赫敏就收到了聖芒戈的信。那是比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更厚重的一封,她將要在那裡接受兩年到四年的培訓。據說上一個只用兩年就拿到了治療師資格證的人是莉莉·波特,此後再也沒有了。
德拉科也收到了聖芒戈的信,但赫敏是在報紙上看到的消息。很離譜,被聖芒戈錄取這種事居然也可以上報紙。「馬爾福家族優秀的繼承人」,配圖是他穿著校服的畢業照。赫敏有些無語,但她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幾眼,她發現她有些想念他。
赫敏訂的報紙她父母也會看,這是少數幾個能讓他們了解魔法世界的途徑了。她媽媽看到德拉科那篇報道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她懷疑他是憑關系進去的。
「不是,他的成績不錯,而且他很擅長治療術。」赫敏下意識說道。
她父母一起看向她。她立刻閉上嘴,低頭吃盤子裡的東西。
赫敏從來沒去過聖芒戈。注冊那天,她按照錄取信上給出的地址,有些迷茫地來到了一座破舊的麻瓜百貨大樓面前。她覺得這裡也許也像國王十字車站一樣,隱藏著什麼只有巫師才能進入的入口,可是信裡並沒有告訴她怎麼進去。她忽然有些惱怒,聖芒戈是英國巫師界唯一一所醫院,所以他們就默認這裡的所有巫師都知道如何進入聖芒戈,麻瓜出身的少數群體又被忽略了。
她走到路邊站著,大概一刻鐘後,她看到一個打扮奇怪的人對著櫥窗裡的模特說了幾句話,然後穿過櫥窗消失了。於是她也去跟模特說話,道明來意後,她順利地穿過了櫥窗玻璃。
醫院內部和麻瓜醫院沒什麼不同,只不過這裡的「醫生」穿著的是綠色的制服。她按照信上的指示去了地下一層,這裡不對病人開放,專門用來做培訓和研究。和她同期的只有四個人,除了德拉科以外,還有兩個拉文克勞男生和一個赫奇帕奇男生,赫敏都不認識。他們坐在一間看起來像會議室的房間裡,有很大的黑板和人體模型。
雖然她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都認識她。考慮到她在學校裡糟糕的風評,她覺得他們的內心活動也許不太友好。她下意識看向門口的方向,德拉科一直沒有出現。難道他父親發現了什麼,不允許他進入聖芒戈了?她忽然覺得很累,她的生活中一出現什麼異常,她就會往最壞的方向去想,好像糟糕已經成為了一種常態。
忽然,門被推開了,德拉科和一個留著小胡子的治療師一起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有些臭,但是那個治療師倒是春風滿面,讓赫敏想起了卡卡洛夫。赫敏還看到了聖芒戈的院長,他居然親自把他們送到門口。她和德拉科一個月沒見,但是她莫名覺得他看起來有些陌生。她意識到她很少見到他不穿校服的樣子,統一的制服消磨了他們的差別,脫下制服後,那些差別就暴露出來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長袖襯衫,而他穿的是西裝。
「請坐,馬爾福先生。」那個留著小胡子的治療師說。
所有人都聽出他語氣裡的殷勤。看來馬爾福夫婦已經將整座醫院疏通好了,院長親自接見,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種簡單粗暴的特權也和學校裡的感覺不太一樣,赫敏想到。德拉科的臉色不好,她猜想他現在已經不喜歡被特殊對待了,但是他不想要的東西別人可能求之不得。
他在赫敏身邊坐了下來,赫敏想起金妮的話,放在桌子上的手往另一側挪了挪。
「我叫迪克·斯普林,是各位第一階段的導師。」那個治療師開口道,「我已經看了大家在學校裡的履歷,大家都是非常優秀的學生。」
他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德拉科說的,赫敏看到對面拉文克勞畢業的兩個男生有些不爽。
「在這個階段各位會學習一些通用知識,考核通過後,各位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和能力向不同的領域發展,魔咒傷害科、生物傷害科、藥劑科等等。」迪克拿起粉筆,開始在黑板上寫字,「那我們就開始了。哦對了,格蘭傑小姐,可以請你幫大家倒一下咖啡嗎?」
第31章 壓抑的愛
德拉科將一托盤的咖啡杯放進水池裡,他並不知道任何一個可以清洗杯子的咒語,於是他打開了水龍頭。
「這是他第三次讓我給所有人倒咖啡,我是負責倒咖啡的嗎?」赫敏在旁邊怒氣衝衝地說,「我還以為這種事是輪流的?但連著三次都是我!」
她早上因為這件事和迪克吵了一架。培訓剛進行到第三天,連著三天他們都以「格蘭傑小姐,請你為大家倒一下咖啡」作為開場。赫敏忍無可忍,她沒有去倒咖啡,她向迪克提出,如果他們真的需要一個每天負責倒咖啡的人,那麼應該安排好班次,每人輪流。迪克覺得她莫名其妙,揮揮魔杖就可以搞定的事,為什麼還要安排班次。
「既然是揮揮魔杖就能搞定的事情,那大家為什麼不能自己做?」赫敏質問。
「所有人都聚到茶水間嗎?這一層並不是只有我們這幾個人在使用,格蘭傑小姐。」
「那就排班吧,先生。」赫敏說。
「你簡直是莫名其妙!」迪克的胡子都吹了起來,「你現在是在耽誤大家培訓的時間!」
德拉科在旁邊看了看兩個怒氣衝衝的人,說道:「每人輪流吧,今天從我開始?」
迪克的表情立刻變了,他感動地說:「天哪,馬爾福先生,你的品格真的太高尚了。」
赫敏對這整件事情都無語至極。雖然這種事情她已經經歷了無數次,但是她始終無法適應和習慣。尤其是,德拉科的存在總能為她提供一個諷刺的參照。就連他現在洗杯子的樣子都讓她生氣,她和他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簡直是每時每刻都在被提醒她處在一個什麼樣的境地裡。
「好吧,我徹底得罪他了,他考核的時候會給我不及格嗎?」赫敏沒好氣地說,她看了一眼水池,沉默了一下,「……梅林,你在用手洗嗎?你是一個家政魔法都不會嗎?」
「我以為我不需要會家政魔法。」德拉科無語地說。對於別人來說確實是揮揮魔杖就能搞定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可不是。
赫敏沉默地看著他,他完美符合任何一個人對「養尊處優」的想像,脫離校園以後,這點越發明顯了。不過他現在從外表上不顯得那麼特殊了,因為大家統一穿上了綠色的袍子,只不過他們的袍子要比正式治療師的袍子短一截。
「赫敏!」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赫敏回過頭,一個紅色頭發的女巫走了進來,是哈利的母親莉莉。她只跟莉莉在火車站見過幾次,但也許是因為哈利經常在他媽媽面前提起她,莉莉每次見到她都很熱情。她這次也熱情地擁抱了她,赫敏每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會有些緊張,因為她一度想成為她。
「抱歉,我之前在休假,我們趁哈利參加傲羅培訓之前,全家一起去旅游了。哈利拿到培訓資格了,他說多虧了你的復習資料。」莉莉放開她,「怎麼樣,還適應嗎?」
「謝謝,我很好。」赫敏面對莉莉的時候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對將來學習哪個科目還沒有什麼頭緒。」
「不用擔心,並沒有限制一個人只能學一個。你感興趣的話全部都學也可以,你一定沒問題的。」莉莉篤定地說,赫敏現在有點不想面對周圍人對她的篤定。莉莉繼續道:「我去工作了,有什麼困難就去樓上魔咒傷害科找我,好嗎?」
赫敏點點頭,莉莉這才注意到茶水間還有一個人。
「哦,你好。」莉莉對德拉科說。
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聽說了他不少故事一樣。如果哈利在他父母面前提起赫敏全是好話,那提起他一定都是壞話。德拉科就當他和波特不認識似的,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
莉莉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德拉科洗完了杯子,他也不知道烘干的咒語,索性就晾在那裡了。赫敏變得沉默了,她從憤怒的情緒裡出來,好像又進入了一種新的情緒裡。她不想成為莉莉·波特了,那麼她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這種猶疑不決、瞻前顧後的感覺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向來都是目標明確,付諸行動的人。
忽然,她被抱進了懷裡。她的身體很熟悉德拉科的懷抱,也很熟悉他的氣味,她緊繃的神經一下子伸展開了。
「我很想你。」德拉科說。
他們一個月沒有見面,見面後也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赫敏抱住他,她心裡的毛刺被這句話撫弄了一下,都塌了下去。
「我也很想你。」赫敏說道。
他們很快就放開了對方,因為在茶水間擁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隨時可能被人看到。赫敏有些失落,不想還好,一旦想起他們從前每天都可以親熱的時光,她就悵然若失。
他們回到了教室,今天一整天都用來訓練如何用魔杖和咒語精准地點到人體內部的各個部位。雖然他們已經在霍格沃茨將處理各個部位的咒語背了很多遍,但實操起來還是有些困難。魔杖的角度、念咒的音調,這些都會影響到施咒的精確度。赫敏發現治療術和黑魔法簡直是完全相反的兩種魔力,後者完全不必在乎揮杖姿勢和咒語發音。
一個人實操,其他人在旁邊看著。那個拉文克勞畢業的男生本來是要找到迪克的股神經,但卻去到了其他部位,惹得所有人大笑。赫敏和德拉科並排站著,她悄悄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小聲說:「你晚上有空嗎?」
德拉科愣了一下,他每天晚上都要和他母親共進晚餐。如果他不能回家,他就要找個借口遮掩過去。但是管它呢,他最擅長撒謊。而且他母親現在每天都要在晚餐時假裝不經意地提起某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巫,讓他越來越不想和她一起吃飯。
「有空。」他說道。
「我們要不要去麻瓜倫敦?」赫敏有些臉紅,但還好她不用抬頭看他,「那裡沒有人認識我們。」
德拉科的臉色變了好幾種。看在梅林的份上,赫敏在邀請他和她約會,這簡直讓他受寵若驚。但是麻瓜倫敦?他能活著從那裡離開嗎?
赫敏翻了翻眼睛:「不要露出這種沒見過世面的臉。」
「我們、我們能做什麼?在麻瓜倫敦?」德拉科有些結巴。
赫敏想了想:「找一家餐廳吃飯,然後去電影院——」
「電影院?什麼電影院?」另一個男生忽然聽到了她的話,好奇地問道。
他嗓門太大,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赫敏咽了一下口水:「……馬爾福問我麻瓜倫敦有什麼好玩的,我說電影院。」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她在撒謊上面的應變能力也讓人驚喜。
迪克立刻說道:「太了不起了,馬爾福先生,對世界充滿了求知欲和探索欲。」
德拉科無語地移開目光。迪克建議,大家應當定期聚會,在工作場合以外的地方了解彼此,增進感情。所有人都看出他的目的,他主要是想和德拉科增進感情。於是赫敏計劃中的約會變成了團建,迪克想讓赫敏帶他們去麻瓜夜店,他某天晚上在百貨大樓附近散步時看到了一家,打扮性感的麻瓜女人在裡面進進出出。
「我實在不敢進去,誰知道麻瓜們會在裡面干些什麼?但有格蘭傑小姐在就不用擔心了,格蘭傑小姐可以替我們和麻瓜交流。」迪克說。
赫敏又一口怒氣提上來,而其他人居然是一副贊同的樣子。
「麻瓜也說英語。」赫敏沒好氣地說。
德拉科陷入了一種非常具像化的焦慮中。他生活在一個與所有麻瓜隔絕的世界裡,他理智上認為他們很弱小,但感情上又懼怕他們身上的未知性。他從來沒有和麻瓜說過話,會不會他一開口就會被他們發現他是一個巫師?好吧,雖然他們說的是同樣的語言,但是會不會有口音上的差別?他一邊緊張,一邊又對麻瓜世界充滿好奇。那是赫敏生活的世界,他無法忍受自己對那裡一無所知。
大驚小怪的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參加聚會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除了赫敏。
「到了那裡以後我需要做什麼嗎?」德拉科一邊在假人身上戳戳按按,一邊緊張地問。
「什麼都不用做。你就坐在那裡,點些酒,點些吃的,或者去跳舞。」赫敏興致缺缺,她對這個團建活動提不起任何興趣。
「跳舞?」德拉科驚訝地說,「那我得回去換禮服。」
「不用,不是那種跳舞——」赫敏看了看他袍子下面的西裝和領帶,好像很少有人穿成他這個樣子去夜店。不過無所謂了,她自己穿的也是普通的衛衣,而且她並沒有任何去夜店的經驗。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問道:「誰來付錢?你們有麻瓜的錢嗎?」
所有人呆呆地看著她。她沉默了幾秒:「可以報銷吧?」
「可以的可以的,你先墊上,格蘭傑小姐。」迪克輕松地說。
赫敏默默嘆氣,她不符合麻瓜銀行申請信用卡的標准,她只有一張掛在她媽媽名下的副卡,向她媽媽解釋這筆大額消費又是一件麻煩的事。這筆錢能在還款日之前報銷給她嗎?她又嘆了口氣。
赫敏出發前給她媽媽發了短信,她告訴她團建的事,以及她要墊付一筆錢的事。她媽媽的回復很簡單,讓她好好享受。
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德拉科走出百貨大樓時的表情因為緊張而看起來很嚴肅,赫敏懷疑他是第一次走在麻瓜的大街上。穿過一個街區,街道立刻繁華起來,路上車流密集,街邊的店鋪一個挨著一個,巨大的廣告牌掛在高樓頂上。德拉科瞪著那張巨幅畫報,他無法理解麻瓜們是如何將那麼大的照片掛到了那麼高的地方。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麻瓜?即使是臨近開學的對角巷,也沒有這裡的人多。路上有人,車裡有人,旁邊的店鋪商廈裡還有人。就算德拉科在心裡不斷重申這些都是不會魔法的弱小人類,也無法忽視他們的主體地位。
不過他可以去往他們的世界,他們卻無法輕易來到他的世界,這讓德拉科心裡好受了點。
「為什麼這些東西能發出彩色的光?」德拉科看著路邊商店的招牌。
「電。」迪克搶答。
德拉科有些掃興,他其實是想問赫敏的。
這裡比魔法世界要繁華,她對這種繁華的景像已經習以為常了嗎?她舞會上穿的那條裙子也比脫凡成衣店裡的漂亮得多。她會不會某一天就會厭倦魔法世界,回到對她來說更安穩的生活裡?
「哦,這是我最愛的披薩店。」赫敏指著路邊說,她看了一眼德拉科,降低音量,「下次我們可以來吃。」
其他人立刻積極響應,德拉科想把他們的嘴黏上。
迪克看上的那家夜店確實裝飾得很唬人。赫敏也開始緊張了,她要憑借一己之力控制住這些對麻瓜完全不了解並且隨時有可能觸犯《保密法》的野人。他們還沒進門就被保安攔了下來,保安掃過他們奇怪的著裝和稚嫩懵懂的臉,要求他們出示證件。
「什麼東西?」迪克問道。
赫敏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後面沒有其他顧客。於是她迅速對保安施了一忘皆空,推著所有人衝了進去。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他們被帶去了卡座,最低消費的數額讓赫敏擰緊了眉毛。她看著菜單上花裡胡哨的酒一頭霧水,沒有人可以給她建議,他們都在嗷嗷待哺地看著她。她點了個套餐,他們都用學習的神態看她如何點餐付費。之後,她不得不解答他們對這個場所裡所有的疑問,還要帶著他們去找衛生間,甚至,她還要進行一些英譯英的工作。
「她是在邀請你去跳舞。」赫敏對著德拉科說,「就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像那些人一樣,去那裡跟著音樂隨便動一動。」
德拉科迷茫地搖了搖頭。
「哦,沒關系。」那個邀請他跳舞的麻瓜女孩敬佩地看了一眼赫敏,「親愛的,一定很辛苦吧……我是說,做社工。」
赫敏頓了一下,說道:「是的。」
麻瓜女孩走掉了,迪克倒是躍躍欲試地想去舞池蹦一蹦。當然了,他需要赫敏陪他一起去。德拉科又忽然想去了,隊伍壯大起來,最後只剩下兩個拉文克勞的男生留在了卡座。
舞池的燈光更加昏暗,音樂震耳欲聾,他們需要側著身在人群的縫隙裡走,德拉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好像周圍人的氣味會粘在他身上。他悄悄拉住了赫敏的手,這裡太暗太擠,不會有人注意到別人的小動作,他們只能在這種地方牽手。
他們故意和其他人走散了,當只有他們兩個人時,德拉科又覺得陷在人群裡是件讓他安心的事了。
「社工是什麼?」德拉科問道。
赫敏故意地說:「一個偉大的職業,幫助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德拉科氣哼哼地說:「下次我就會表現得像一個麻瓜研究可以考到O的人。」
又是「下次」,他們之間總是伴隨著下次。他們不能一起出席舞會,不能在霍格莫德約會,不能在畢業晚餐時坐在一起,這些事情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下次了。
德拉科抱住她,悶悶不樂地說:「要是那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參加舞會就好了,如果我不告訴你那個咒語——」
「你父母遲早會發現的,把這個過程往後拖延沒什麼意義。」赫敏打斷他,「我們現在做的事也只是拖延而已。」
「我知道,對不起。」
「我們現在太弱小了,我們需要時間。」赫敏看著他,她總是追求很多東西,權力、力量、愛情,她總是什麼都想要。
德拉科吻住了她。他現在可以成功地用煉金術將孔雀羽毛和樹葉結合到一起了,等他真的掌握了那個魔法,也許他就可以逼迫他的家人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但這就是最終的解決辦法嗎?事情真的能像他理想中那樣進行嗎?這更像是一種弱者的反抗。
他們不是舞池裡唯一一對接吻的人,這種感覺很好,沒有人在乎你是誰,你在做什麼。德拉科覺得這個世界很好,沒有父母,沒有他需要無條件服從的人。
這種事情一般開始了就很難停下,尤其在她一個月沒有開展性生活的時候。赫敏一邊吻他一邊思考他們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們現在還處於團建之中,總不能直接消失。
赫敏放開他:「我們先回去,然後你說你要早點回家……」
德拉科立刻聽懂她的暗示:「我們去哪裡?」
赫敏低下頭思考了一下。德拉科的眼睛正對著吧台,忽然,他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人。他訝異地又看了幾眼,然後立刻抱著赫敏調了個方向,背對著吧台。
「怎麼了?」
「我看到小巴蒂·克勞奇了。」德拉科有些難以置信,「魔法部部長的兒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赫敏探著頭看了看,吧台那邊三兩聚了不少人,獨自站著的只有一個年輕男人。
「戴紅色領帶的那個?」
「是的。」
「……天哪,他好像在交易毒品。」
「什麼?」
「非法藥物。」赫敏看著他將一小包東西揣進了口袋裡,「如果是的話,他觸犯麻瓜法律了。」
「麻瓜法律可管不了他。」德拉科說,「我們走吧,這裡不安全。」
他們分別回到了卡座,到頭來只有迪克和那個赫奇帕奇的同事感受到了夜店的樂趣,那兩個拉文克勞男生已經露出了被噪音嚴重污染的表情。他們四個和迪克道別後都離開了,為了找一個能安全幻影移形的地方,他們又回到了那幢破舊的百貨大樓。
同事都走掉以後,赫敏立刻朝德拉科伸出手:「拉住我。」
德拉科拉住她的手,一陣天旋地轉地擠壓後,他站在了一間臥室裡。
「這是哪裡?」
「我的房間。」赫敏說,她貼近他,「不要發出太大聲音,我父母和克魯克山在樓下看電視,克魯的耳朵很靈。」
他今晚的經歷真的夠豐富的。他決定先不問她什麼是電視,他抱住她,私人化的空間讓他們都很興奮。她深深地吻著他,拉著他坐到她的床上,他開始撫摸她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是她的房間,他們都變得有些害羞。
當他打算脫掉她的衣服時,她忽然制止了他。
「等我一下。」她說完就幻影移形消失了。
德拉科被一個人留在了她的房間,此刻他終於有了實感——他現在在麻瓜的住宅裡。這是她長大的地方,看起來比一些巫師的房子像樣多了,她家裡也許挺有錢的,德拉科想到。這裡和他的臥室完全不一樣,沒有帷幔和壁爐,最顯眼的東西是一個塞滿了書的大書櫃,有一些書已經沒有地方放,擺在了書櫃旁邊。
德拉科走過去,最上面是一本研究性高潮的書。
赫敏又出現了,她看到他手裡的書,眉毛跳了一下:「哦,不錯的書,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你去哪了?」德拉科有些疑惑。
「我去我父母的臥室裡拿了這個。」赫敏舉起一個奇怪質地的小正方形,「我待會會告訴你怎麼用。」
他更加疑惑了,她脫下上衣,用吻堵住了他的十萬個為什麼。她曾經幻想過和他在她的床上做愛,就和她幻想的一樣,他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熱烈地親吻她。她解開他的扣子,希望他露出身體,她忽然注意到他穿的是西裝。
德拉科聽到了她的笑聲,他抬起頭:「怎麼了?」
赫敏:「沒什麼,以前都是校服,今天是西裝,感覺有點不一樣。」
德拉科愣了一下,意識到她說的是他的著裝。這戳中了她什麼癖好嗎?他問道:「那下次你想看我穿什麼?」
赫敏想了想,有點臉紅:「魁地奇球服。」
德拉科瞪著她:「在學校裡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性癖是需要開發的。」
德拉科順著她的脖子親吻到胸口,抱怨道:「你從來不去看我的比賽。」
「我看不懂魁地奇。」赫敏說,「但我不介意和魁地奇運動員做愛。」
她很快就無法正常說話了,也許他對她陰部的了解程度已經和她自己差不多了。她從床頭櫃上拿起安全套,撕開了包裝。說實話,這也是她第一次使用。
德拉科疑惑地看著她拿出了一個奇怪的透明的東西:「這到底是什麼?」
「有很多女巫在使用了避孕魔咒後依然會懷孕,因為你無法判斷你的咒語是不是生效了。」赫敏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奇怪的東西套在了他的陰莖上,「我覺得還是需要一些物理防護。」
德拉科震驚地看著他的陰莖被套進去的過程。
赫敏也有些好奇,她問道:「什麼感覺?」
「……像是給它穿了件衣服。」
德拉科以為他會中途萎掉,但還好這種情況沒有發生。那個套子沒有妨礙他高潮,只不過他的精液都被收集起來了。他們一起躺在赫敏的床上,他看著天花板發呆,他今天真的漲了很多見識。
德拉科側躺過來,他知道她從前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裡了,一個和他父母描述地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他們為什麼要欺騙他?堅信麻瓜們都過得很差勁,對巫師們有什麼好處嗎?他想起賈斯廷·芬列裡說他後悔選擇霍格沃茨,他多少能夠理解了。
「你的父母是做什麼的?」他問道。
「他們是牙醫,治療牙齒疾病的人。」赫敏說,「他們開了一個診所。」
聽起來她的父母從事的也是治療師的職業。德拉科伸出手臂將她抱進了懷裡。他也許隨時都會失去她,當她厭倦了他,厭倦了魔法世界的時候。在經歷了那麼多狗屎的事情之後,她還會願意留在這裡嗎?
赫敏的腿攀上他的身體,他們的身軀交纏在一起。她想讓他知道她的心意,讓他知道他的存在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這樣和他抱在一起躺在床上,讓她覺得很不真實,仿佛她的人生真的就像此刻一樣寧靜。
他忽然用了個飛來咒,召喚了他的魔杖。他的魔杖尖沿著她的脊背輕輕下滑,一種暖洋洋的魔力被注入了進來,他又在治愈她被黑魔法「傷害」的靈魂。
赫敏閉上眼睛:「斯內普教授說,等我自己創造出咒語的時候,才算真正開始。」
「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個。」德拉科有些無語,「看來我的天賦真的很差勁。」
「你會是個很好的治療師。」赫敏安慰道。
快到零點時,德拉科不得不離開了。據他所說,他母親不親眼見到他是不會睡覺的,他每晚都要道晚安才能回臥室。而赫敏的父母已經習慣她從聖芒戈直接幻影移形到她自己的房間了,他們非常隨意。她坐在床上看他穿衣服,莫名幻視了仙度瑞拉。
德拉科臨走前吻了吻她的嘴,然後幻影移形消失了。
德拉科回到莊園,進門的那一刻他就習慣性地掛上了大腦封閉術。不只納西莎沒有睡覺,連盧修斯都沒有睡覺。盧修斯認為他在這個時間點到家已經算得上是夜不歸宿,他下周要好好去找聖芒戈院長聊一聊。納西莎差點跟盧修斯吵起來,在她看來德拉科在這個年紀和同齡人喝酒聚會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盧修斯的做法會讓德拉科失去朋友。
德拉科事不關己地看著他父母爭論。他道了晚安,回到他自己的臥室。他的臥室非常大,有華麗的壁爐,精致的帷幔,但他卻覺得空落落的。桌上放著一個新的包裹,落款是西奧多·諾特。包裹裡面是一本關於煉金術的舊書,書上有一些手寫的批注,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
德拉科看到書的其中一頁被折了起來,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第32章 多比
赫敏走出蜘蛛尾巷,她每周末都要來這裡跟斯內普學習黑魔法。她慢慢理解了斯內普所說的「真正開始」意味著什麼,自己發明一個咒語,和學習現有咒語是兩件完全不一樣的事。她創造出了她自己的黑魔法,一個能讓人感受到灼燒感的咒語。她能創造出來是因為她小時候被烤箱托盤不小心燙傷過,她的魔力來源於她對灼燒的恐懼和心理陰影。她忽然意識到,黑魔法來自於人們所擁有的所有負面情緒,她想起她打傷阿列克塞的瞬間,那一瞬間她內心因為他居高臨下的審判姿態產生了強烈的恨意。
「我覺得很不安,先生。」赫敏臨走前說道,「我總是睡不好覺。」
斯內普神色如常地遞給她一些如夢酣睡劑:「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有些人會變得易怒,有些人會變得抑郁,有些人會膽戰心驚。真正的黑巫師最終都能夠將黑魔法為其所用,而不是被黑魔法操控。」
赫敏覺得自己的黑魔法副作用大概是焦慮症。她過去的人生從來沒有過這麼焦慮的時候,她覺得她走入了瓶頸,她在原地打轉,她的人生止步不前,最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該如何破局。然而實際上,她已經順利地通過了聖芒戈第一階段的考核,並且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績。她選擇主攻魔咒傷害科,她的導師是莉莉·波特,所有人都覺得她前途一片光明。
赫敏無法將她的焦慮表現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理解她,甚至還會覺得她在故意炫耀什麼。
她晚上會用德拉科學來的那個療愈魔法舒緩自己的焦慮,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她自己施咒時的效果要比德拉科施咒時弱上一些。難道這種東西也像自慰一樣,借助外力會效果更好嗎?
德拉科會在他父母睡下以後,幻影移形到她的臥室。他主攻的是藥劑科,分了科目以後,他們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可以整天待在一起了。德拉科在她家裡斷斷續續看完了那本有關性高潮的書,他們對書裡提到的「G點是否存在」的問題都很感興趣,他們找了很多次,並沒能找到它。有一次他們甚至一起在赫敏的床上睡著了,幸虧克魯克山在清晨叫醒了他們。
他把她的精神問題歸結於黑魔法的影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些負面情緒一直在她心裡,黑魔法只不過是放大了它們。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回復金妮的來信,金妮依然堅定地要成為一名職業魁地奇運動員,而盧娜打算周游世界研究神奇動物。連她們對未來的篤定都讓她焦慮。
「還沒有成功嗎,赫敏?」莉莉走進辦公室。
赫敏正在莉莉的指導下練習守護神咒,一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沒能召喚出她的守護神,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已經可以很熟練地治愈昏迷咒、石化咒這些簡單的咒語傷害,現在她需要學習如何治愈惡咒。這是對魔咒傷害科的治療師來說,最重要的部分。
按莉莉的說法,守護神咒是最強大、純淨的魔法,能夠自如地運用魔力召喚出自己的守護神,是治愈一切惡咒的前提。赫敏懷疑她的魔法能力出現了什麼問題,她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學了一個小時還學不會的情況。
「集中精力,回憶一段讓你感到快樂的記憶。」莉莉說道。
赫敏很努力地在回憶了。考試第一名,成為女生主席,進入聖芒戈,這些記憶都沒能讓她召喚出守護神。她又去想德拉科,可是他的父母就像幽靈一樣,讓他們那些美好的記憶都變成了海市蜃樓。她去想金妮,想到她第一次作為找球手抓住金色飛賊的時候,這段記憶終於讓她的魔杖發出了光芒,但是很快就熄滅了,因為金妮目標明確的模樣讓她想起了自己當下的困境。
「對不起,莉莉。」赫敏放下魔杖,郁悶地說,「我可能……我不知道,也許我狀態不太好。」
莉莉拉了一把椅子讓赫敏坐下:「沒關系,你最近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嗎?我們可以聊聊。」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赫敏說。
「當你會這麼想的時候,說明你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莉莉降低音量,「方便告訴我,是關於哪方面的選擇嗎?」
赫敏張了張嘴,她要告訴莉莉她後悔選擇成為治療師嗎?這件事好像不能在她反復焦慮的狀態裡說出口。
莉莉站起來,並沒有在意她的沉默,她走到她身後:「放松,你的表情看起來壓力太大了,你需要休息一下。閉上眼睛。」
赫敏閉上眼睛,莉莉在她身後施了一個咒語,她感受到她的魔力溫柔地包裹了她,但卻無法進入她的內心。她的內心就像是被一層黑霧覆蓋了,那些溫柔的魔力碰到它們,立刻就躲開了。莉莉愣了一下,魔法戛然而止。
她重新坐到赫敏面前,詫異地問:「赫敏,你在學習黑魔法嗎?」
赫敏眨了一下眼睛:「是的。」
「為什麼?」莉莉更詫異了,「你必須停下,黑魔法對靈魂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
「我……」赫敏不知道已經聽了多少人跟她說過這句話,她還是說道,「如果我不學習黑魔法,我會比現在更痛苦。」
「天哪,你不要也被那些黑巫師蒙騙。」莉莉看起來痛心疾首,「我有一個很喜歡研究黑魔法的朋友,我覺得他就是因為學習了黑魔法,性格才變得越來越奇怪。」
赫敏莫名覺得她說的那個朋友就是斯內普。黑魔法不會改變人的性格,她現在的焦慮、自我懷疑,包括對力量的渴望,全部是她內心裡本來就有的東西。她遲疑地說道:「……也許黑魔法只是釋放了他一直在壓抑的東西。」
莉莉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她被洗腦了:「赫敏,你召喚不出守護神,也許就跟你學習黑魔法有關,你的魔法已經不再純淨了。」
赫敏的太陽穴跳了一下。她受夠「純淨」了,為什麼這個世界裡的人那麼熱愛「純淨」?她看著莉莉,她們有著相同的背景,但她現在卻像那些沒有吃過苦的純血統一樣,宣揚著那些沒有實際意義的東西。
「我知道黑魔法很強大,但是力量不代表一切。」莉莉說,「不要變成那些一味追求力量的黑巫師。」
赫敏脫口而出:「我就是那種一味追求力量的黑巫師。」
莉莉看著她足足愣了兩秒鐘。
忽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打破了她們的僵持。
詹姆·波特站在門口,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赫敏懷疑他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他身後跟著一個高個子巫師,相貌讓赫敏覺得有些熟悉。
莉莉皺起眉毛:「你為什麼在這裡?」
「威克多爾從掃帚上摔下來了。」詹姆指了指身後的人,「能請你幫忙看看嗎,莉莉?」
「這裡是魔咒傷害科。」莉莉瞪著他,「你們應該去一層,器物傷害科。」
「我們一開始確實去了那裡,但是……你知道,人氣太高了,引發了很大的騷亂,所以器物傷害科的主任讓我來找你。」詹姆無辜地說。
赫敏想起來了,那個高個子巫師是威克多爾·克魯姆,魁地奇球星。自從他轉會到詹姆·波特的魁地奇俱樂部以後,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就貼上了他的海報。
莉莉想發作又沒辦法,她無語地說:「這是對醫療資源的浪費。」
詹姆帶著克魯姆走進辦公室,克魯姆被安排坐在椅子上。莉莉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道:「赫敏,你來診斷。」
赫敏愣了一下,按規定她還沒有問診資格,只能在旁邊觀摩學習。
「沒關系,不用緊張,就像平時練習的那樣。」莉莉拍拍她的肩膀,「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
莉莉看起來像是並不在意她們剛剛的談話,但赫敏覺得她越是表現出這副隨意的樣子,就越說明她在意。治愈骨折、淤青是他們在霍格沃茨就掌握了的內容,但是真的作為治療師給陌生的病人看病還是第一次。赫敏平復了一下剛剛波動的情緒,給克魯姆施了一道診斷咒。
「右上肢肱骨干粉碎性骨折,骨質破碎嚴重,骨折碎片較多,周圍部位軟組織損傷嚴重。」赫敏做出了診斷。她驚訝地看了一眼克魯姆,受了這種傷居然可以面無表情。
「好,那你會如何為他治療?」莉莉問道。
「我會先取出骨折碎片,修復軟組織損傷,然後用生骨靈進行缺失部位的再生。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就可以痊愈了。」赫敏說。
「太好了。」詹姆說,「我們下星期有一場重要的比賽。」
「開始吧。」莉莉沒有理會詹姆,「我先取出他的骨折碎片,注意觀察我的動作,赫敏。」
藥劑科位於四樓,但德拉科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地下一層待著。據說地下一層才是藥劑科的大本營,比起問診,藥劑科的人對研發更感興趣。德拉科已經配了無數種他聽說或沒聽說過的魔藥,赫敏總說他身上味道很奇怪。但是他很喜歡藥劑科,這裡聚集了很多性格孤僻、一門心思配藥的怪人,沒有人會像迪克那樣因為他的姓氏討好他。
最重要的是,任何稀奇古怪的材料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西奧多寄來的那本書裡有他母親留下的筆記,很顯然他母親的涉獵範圍還包括煉金術,她在「靈魂連接」的段落旁邊寫了一大串魔藥材料,和格林德沃手稿上的內容高度吻合,並補充了很多新的東西。德拉科決定相信她的判斷,之後就是漫長且繁復的試錯過程,溫度、劑量、濕度、發酵度、攪拌次數和方向,一切都是未知的,他不能告訴任何人,也就無法求助任何人。
今天他到達研究室的時候,發現他的導師居然反常地做了發型,還戴上了領帶。
「唐克斯治療師從不丹回來了,她今天會來研究室,我們總得像點樣子吧。」導師不好意思地說。
德拉科心裡略微鄙視了他們一下。就算他再忙,他也會梳好頭發,戴上領帶,穿著一塵不染的皮鞋來上班。唐克斯是藥劑科的負責人,他在進入這裡的第一天就聽說了她的名號,但是從未見過她本人。據其他人所說,她幾乎不待在英國,全世界各個國家的魔法實驗室都有她的足跡。
「她這次一定又會帶回來很多我們沒見過的原料。」另一個治療師興奮地說。
德拉科換上袍子,繼續進行他的第二百一十六次嘗試。他感覺他已經接近了那個目標——一種無味的黑紅色液體,根據格林德沃的記載,只要他站在法陣中服下魔藥,他的手臂內側就會出現一個垂直交叉的標記,像十字架一樣,標志著咒語生效。
忽然,他的余光瞥見旁邊的同事都站了起來。他不太適應這種所有人集體起立的歡迎方式,他抬頭朝門口看了過去,手裡還在研磨仙子翅膀。
他看到了一個跟貝拉特裡克斯長得十分相像的人,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那個人穿的衣服像是在野地裡打過滾似的,她卸下肩上的大麻袋:「這是羚牛的糞,注意保鮮,否則會失去藥效。」
德拉科看到他的導師立刻殷勤地把那個麻袋接了過來,他對待那些牛屎的態度,比對待他有人情味多了。他是整個研究室唯一沒有站起來的人,他愣愣地看著她,有一種自己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哦,德拉科。」她終於看到了他,客氣地說道,「我在報紙上看到你進入了聖芒戈,恭喜。」
德拉科僵硬地說:「謝謝,安多米達姨媽。」
安多米達又在研究室裡逗留了一陣,幾乎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課題拿給她,希望得到一些指導。德拉科依然坐在原位,他不知道「唐克斯」原來就是安多米達現在的姓氏。他耳熟能詳、甚至能倒著背的安多米達的悲慘故事,原來也是假的。他的父母說安多米達因為和麻瓜出身的巫師結婚而被趕出家族,過上了窮困潦倒的生活,她無數次想要回到布萊克家族都被拒之門外。可事實是,安多米達成就斐然,受人尊敬,而且是他的頂頭上司。她怎麼可能會想回到布萊克家族?
或許他們不是故意編出來騙他的,在他們狹隘的世界觀中,一個被純血家族趕出去的人,一定會過上凄慘無比的生活。德拉科忽然覺得他們很可憐,他們都不知道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德拉科再抬起頭,安多米達已經不在了。她並不關心他,她並不會像莉莉對待赫敏那樣對待他。也許她能幫到他,但他又有些沒信心。雖然她剛剛禮貌地和他打了招呼,但是她看向他的眼神很冷漠,就好像她的研究室裡進了什麼髒東西似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走向了安多米達的辦公室。
想要和安多米達見面需要排隊,德拉科第一次體驗了排隊是什麼感覺。二十分鐘後,終於輪到他了。
他一進去就施了閉耳塞聽咒,安多米達安靜地看著他。
「好久不見,安多米達姨媽。」他禮貌地打了招呼。
「叫我安多米達就好。」
好吧,現在不是他們開除了她作為他姨媽的資格,是她開除了他們作為她親人的資格。
德拉科決定直接進入重點:「我愛上了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
安多米達愣了一下,這下子她好像終於正眼看他了。幾秒鐘過後,她慢慢說道:「真為你感到開心,德拉科。」
德拉科低聲下氣地說:「我需要您的幫助。」
最近英國魔法界最大的新聞是,保加利亞球星威克多爾·克魯姆正在追求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裡一名剛畢業的治療師。雖然他並沒有明確表態,但他已經連續一周因為各種無關緊要的小毛病前來就診了,每次都要尋找各種機會和她見面。很多球迷甚至認為,克魯姆在剛結束的聯賽中假摔。
那個幸運的,確切地說是倒霉的女巫——赫敏·格蘭傑,她的個人履歷全部被登上了女巫周刊,她是霍格沃茨的女生主席,她以全校第一的成績畢業,她曾代表霍格沃茨擊敗了德姆斯特朗的學生。這個時候他們倒沒有提她是麻瓜出身了。
赫敏無法再待在五層的魔咒傷害科,因為上面到處都是假裝來看病的記者。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工作,她無法不受干擾地在魔咒傷害科接受培訓,也無法正常地幫助治療師們照看住院的病人,最重要的是,她本來就煩躁不安的心理狀態愈演愈烈了——她依然沒有成功召喚出守護神。
院長將她暫時調去了最缺人手的植物中毒科,這個科室的治療師們經常外勤——他們負責照料聖芒戈種植的奇異植物和菌類。那個和她同期的赫奇帕奇,丹尼·羅克韋爾,他就選擇了植物中毒科,他們在一片模擬出來的沙漠裡捉了一上午跳跳仙人掌。
赫敏將跳跳仙人掌交給了藥劑科,她忽然理解了為什麼其他人開玩笑說植物中毒科是藥劑科的後勤。
為了躲避記者,為了維持秩序,她被迫打亂了所有計劃,耗費了一上午的時間去做一件她並不想做的事,而她不知道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多久。她完全處於狀況之外,克魯姆雖然天天都來見她,但是他很少跟她說話,她完全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即便如此,如果非要犧牲一個人才能解決問題,她又首當其衝成為了被犧牲的那一個。
「你知道我今天處理了多少封吼叫信?」赫敏又回到了地下一層的茶水間,她現在如同被關進了監獄,並沒有什麼人身自由,「那些吼叫信是我迄今為止聽到過的最難聽的話!全部都是匿名!是他們的偶像做了讓他們不高興的事,我什麼都沒做!」
德拉科遞給她一杯加了很多糖的咖啡。他不好意思告訴她,他也寄了一封給克魯姆的匿名吼叫信,不過他很文明,他只對他吼了:「離她遠點!你這巨怪!」
「那只巨怪,我是說克魯姆,他還在上面住院嗎?」德拉科問。
「我不知道,他們也沒有告訴我什麼時候我才能回魔咒傷害科。」赫敏氣呼呼地喝了一口咖啡。
德拉科把手放在她的後頸,她後仰了一下脖子,借助他的溫度平復了一下情緒。
德拉科看著她閉上眼睛的樣子:「你需要請個假休息一段時間嗎?」
「也許吧,但我不能讓自己放松下來。」赫敏說,「我如果沒有事情可做就會更加胡思亂想,我給克魯姆做診斷的時候沒有成就感,讓封閉病房的病人成功入睡的時候沒有成就感,捉了一麻袋跳跳仙人掌的時候也沒有成就感……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只是在完成交給我的工作。」
德拉科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現在的狀態讓他有些熟悉,他在追隨她選治療學之前也是這個狀態。焦慮、迷茫,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這意味著她不再滿意她現在的選擇了。他下意識將她抱進了懷裡,就好像他下一秒就會失去她。
「而且我還是沒有成功召喚出守護神。」赫敏在他懷裡悶悶地說,「我問過斯內普,他說黑魔法不會影響守護神的召喚,我不知道我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德拉科沉默下來。召喚守護神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他只要在施咒的時候想到她,銀色的狐狸就從他的魔杖尖跑出來了。可對她來說,這個世界裡卻沒有一件能讓她感受到美好、快樂的事情。包括他,他給她帶來了災難,他們的關系建立在岌岌可危的斷橋之上,他們甚至只能在沒人的地方悄悄擁抱。
他正在努力做的那件事終於快成功了。安多米達為他提供了現在市面上很難得到的洛巴蟲毒液,他終於將配方劃定到了三個範圍裡,昨天晚上,他篩選出了最後一個範圍。魔藥的最後一個原料是赫敏的血,他某天晚上在她睡著後偷偷抽取了一些,用一個冰凍術冷藏了起來。
忽然,他們聽到遠處傳來了丹尼的聲音,後者正在藥劑科的研究室裡呼喊德拉科的名字。感謝丹尼的大嗓門,他們及時放開了彼此,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
很快,丹尼就出現在茶水間門口,他看起來很興奮:「德拉科,你爸爸來了!梅林,他帶了好多東西犒勞我們!」
「他來做什麼?」德拉科脫口而出。他和赫敏對視了一眼,他們的表情都很排斥。畢竟盧修斯來了就不會有什麼好事,他們早就有了共識。
「不要這麼叛逆,德拉科,他只是來看看你。」丹尼輕松地說,「他和院長在休息室等你,快過來。」
質問盧修斯·馬爾福為什麼可以進入外部人員禁止入內的地下一層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院長親自把他帶進來都不意外。德拉科黑著臉跟著丹尼走了出去,赫敏的心跳沒來由地加快,盧修斯、貝拉特裡克斯,以及他們背後所代表的一切都被慢慢隱沒在她忙碌的生活中,然而現在他們又浮出水面了。
她走出茶水間,整個地下室都是食物的香氣,看來盧修斯把他們家的下午茶分享給了聖芒戈。
「這簡直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蛋糕,赫敏,你必須得去拿一塊。」一個同僚路過她身旁時感嘆了一句。
赫敏覺得盧修斯並沒有真心想要款待他們,畢竟他曾經給斯萊特林球隊一人買了一把火弩箭,再豐盛的下午茶也無法和那相比。他大張旗鼓跑過來也許另有目的,而不只是像個沒事干的人一樣觀光一下兒子的工作環境,順便款待一下他的同事。
「小姐,你享用下午茶了嗎?」
赫敏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她腳邊傳來,她訝異地低下頭,看到一個個頭矮小、四肢細長,瞪著大眼睛望著她的小人。她有兩秒沒有做出反應,他看起來像妖精,但又不是妖精,她居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種。
「小姐,你享用下午茶了嗎?主人讓多比照顧好所有的治療師,小姐想吃蛋糕還是餅干?」他又問了一遍。
「哦,謝謝,請問——」赫敏蹲下來,她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是一個改造過的陳舊枕套,他的兩條細胳膊上全是傷口,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是新的。赫敏驚訝地拉起他的胳膊:「你怎麼受了這麼多的傷?」
「多比將主人的牛排煎得太過火了,多比懲罰了自己,多比用平底鍋燙了自己的胳膊。」
赫敏震驚地聽他說完,他描述了一個她難以想像會在這個時代出現的場景,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就好像那個滾燙的平底鍋燙在她胳膊上一樣。
「……我先幫你治療一下傷口,我們先進去——」赫敏僵硬地說,但多比卻立刻抽回了手。
「多比不需要治療師治療。」多比把手臂背過去。
「再不接受治療,你的傷口會感染的。」
多比忽然叫道:「多比犯了錯,主人讓多比自己懲罰自己,這是多比應得的,多比不能讓治療師治療多比!」
赫敏被他激烈地反應嚇了一跳,她愣了一下,問道:「你的……呃,主人,你是說盧修斯·馬爾福?這是虐待,很明顯他已經違法了——」
多比忽然用頭狠狠撞向旁邊的牆壁:「主人沒有虐待多比!一切都是多比的錯!多比害主人被誤會!壞多比!」
多比的頭一下一下撞在牆上,他發出的巨大聲音讓赫敏感到一種沒來由的恐懼。樓道裡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多比像是沒有痛覺一樣,不停地用頭撞擊牆壁。赫敏怎麼拉都拉不住他,她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她看到牆上已經有血跡了。她拿出魔杖,正打算用一個石化咒制止多比自虐的行為,就聽到頭頂傳來了聲音。
「你在做什麼?」
赫敏抬起頭,盧修斯傲慢地俯視著她,她分不清他詢問的是她還是多比。德拉科站在他旁邊,看上去沒什麼表情,也許是正在使用大腦封閉術。赫敏發現他們的臉真的很相像。
多比立刻停止了撞牆,他低著頭回到盧修斯腳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主人,多比在詢問這位小姐是否需要吃些蛋糕。」多比說。
赫敏站起來,盧修斯審視著她,慢慢說道:「你不需要詢問一個泥巴種。」
多比又用頭撞向牆壁:「多比不知道她是泥巴種!多比錯了!壞多比!」
「你快讓他停下!」赫敏瞪大眼睛,那種頭撞在牆壁上的悶響讓她渾身發冷,「你不能虐待他,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了!」
盧修斯皺起眉毛,像是對於她這麼自然地就對他使用起命令式的句子有些詫異。他意味不明地朝她走近了一步,赫敏緊張地屏住呼吸。
德拉科忽然說道:「我們走吧,父親,不要和泥巴種浪費口舌。」
盧修斯看了德拉科一眼,他用手杖很重地敲了一下地板,多比立刻停止了撞牆。空氣很安靜,所有人愣愣地看著他們,沒有人知道盧修斯在想什麼,他用狹長的眼睛盯著赫敏,赫敏感覺他好像在盤算著什麼。
盧修斯最終說道:「走吧。」
他轉身疾步離開,多比連忙跟上。德拉科看了看赫敏,也轉身跟上,但盧修斯卻邊走邊厲聲說:「不用跟過來,德拉科。」
赫敏回過神,衝著他們的背影喊道:「等一下!」
德拉科臉色蒼白地看著她,衝她輕輕搖了搖頭。赫敏無視他,她盡力壓下所有情緒,語氣平穩地說:「馬爾福先生,他是您的僕人嗎?他受傷了,請給我二十分鐘的時間,我可以為他治療。」
盧修斯看向她,這次他眼神裡的惡心清晰地傳達給了她:「你在說什麼,泥巴種?你讓我給一個畜生找治療師治病,還要耗費我二十分鐘的時間?」
他說完像是有什麼怒火急於發泄似的,狠狠踹了多比一腳。
赫敏倒吸一口氣:「你在干什麼!」
她拿著魔杖要衝上去,卻被德拉科攔住了。他死死地擋住她,她眼睜睜地看著盧修斯和多比的身影在她眼前消失了,她忽然湧起一股離奇的暴躁,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把。
「你為什麼攔我!」
「你要攻擊他嗎?」德拉科喊道,「他會讓你坐牢!」
赫敏聲音更大:「那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虐待他!」
樓道裡其他人都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像是想調和卻不知從何下手。德拉科冷靜下來,他將她拉進旁邊的空房間,然後施了一個閉耳塞聽的咒。赫敏依然怒視著他,一副等著聽他如何解釋的樣子。
「我好不容易才讓我父親相信我沒有變成純血叛徒,我不能因為一個家養小精靈就前功盡棄。」德拉科解釋道。或者確切地說,盧修斯對待多比的方式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家養小精靈?」赫敏重復道,「他是家養小精靈?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這個詞?」
「他們是很低賤的生物,專門為巫師提供服務的,你當然不會在書上看到他們。」
赫敏牢牢地看著他:「……天哪,你的語氣就像是——」她有點氣短,她想像不到如此傲慢可恨的發言會從她最親近的人嘴裡說出來。她緩了緩說道:「他是你們家的僕人?還是奴隸?他沒有薪水,沒有休假,生病了也無法接受治療?」
「……很多巫師家庭裡都有家養小精靈。」德拉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她的語氣仿佛他們都沒有人性似的,可是買幾只家養小精靈放在家裡干活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家養小精靈不需要薪水,他們天生就是為巫師服務的——」
「沒有哪個族群天生就是為你們服務的!」赫敏打斷他,「你們強迫他們無條件服從你們,這在麻瓜社會是違法的!」
「違法?沒有這種法律,而且也沒有人強迫他們。」德拉科不太理解她這麼激動是為了什麼,「他們天生就是做這個的,這在巫師社會是很正常的事情,霍格沃茨有上百只家養小精靈!」
「你說什麼?」赫敏錯愕地看著他。
「不然你覺得禮堂的食物都是從哪裡來的?」德拉科說,「還有清潔、打掃……你不讓他們做這些事,他們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赫敏愣愣地看著他,她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霍格沃茨也很陌生,這整個世界好像突然在她面前變形,露出了它真正的樣子。她在霍格沃茨七年,食物會自己冒出來,城堡會自己變干淨,而她居然一次都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她沒有在學校裡見過一個家養小精靈,也沒有在任何一本書裡看到過關於他們的信息,就像德拉科所說,他們太「低賤」了,不配在這個世界裡占有一席之地。
她一想到她生活在一個奴隸制的社會裡,她的朋友、同學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奴隸們的無償勞動,並將這一切歸結於「他們天生就是做這個的」來為自己加害者的身份脫罪,她就想吐。
「他們不是天生就只會做這些,是你們把他們馴化成了這個樣子,而你們居然敢說自己是無辜的。」赫敏看向他,「你們對我也是一樣,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不是也早就被你們規定好了嗎?我們生活得好壞,取決於你們的心情,取決於我們是不是運氣夠好,遇到了好人。」
德拉科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急於想辯解點什麼。她怎麼能把自己的處境和家養小精靈並列?就好像他在拿對待小精靈的方式對待她似的,這讓他很不安。所以他其實也知道家養小精靈經受的一切實在太糟糕了嗎?他不敢去思考這個問題,家養小精靈的無條件服從給他帶來了太多便利,摒棄這些,就像割肉一樣痛苦。
他硬著頭皮說:「我知道這個世界對你很不公平,但你不是永遠都能讓他們刮目相看嗎?你會成為很厲害的治療師,你會受人尊敬——
她打斷他:「我把治療術學得再好有什麼用?受傷的人連接受治療的權利都沒有!」
赫敏說完,像是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塌下了肩膀。德拉科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她最終擦了一下眼睛,低聲說:「我真的受夠了。」
她把治療師的袍子脫下來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第33章 復仇
德拉科沉默地喝著盤子裡的湯。他中午喝的就是蘑菇湯,晚上不想再喝蘑菇湯了,但是他不敢說,他現在有點害怕家養小精靈在他面前自殘。赫敏激烈的反應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她將綠色的袍子扔在地上的時候,就好像丟一件垃圾一樣。這個世界總是讓她失望,而這一次好像突破了她忍耐的極限。他又看到了那只潛伏在她身體裡的野獸,他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或者做到什麼地步。他甚至不敢去思考她要做什麼。
他喝完了湯,盤子立刻消失了,熱氣騰騰的牛肉和烤蔬菜「自動」出現在他面前。他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生活的,他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這些都是錯的嗎?他很費解。也許是因為盧修斯對待多比的方式太粗暴了,所以赫敏才會產生那麼激烈的反應。他想說他並不會像他父親那樣暴力對待家養小精靈,但他又覺得這可能只是因為他不經常待在家裡。他記得很久以前某個家養小精靈幫他修整指甲時弄疼了他,他毫不猶豫就打了他一下。
他拿叉子的那只手掌變得刺癢起來,好像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慘絕人寰的事。不是所有家養小精靈都像多比那麼運氣不好,他想到,也許大部分家養小精靈遇到的主人都是脾氣溫和的好巫師——但這就如赫敏所說,他們過得好壞完全取決於巫師的心情,取決於他們是不是運氣好遇到了好人。
就像她一樣。
德拉科忽然煩躁起來,他把叉子扔進盤子,咣當一聲,他父母都看了過來。
「怎麼了,德拉科,不合胃口嗎?」納西莎問道。
德拉科有些尷尬,他沒想弄出這麼大動靜。他看到兩個在廚房做事的家養小精靈驚恐地看著他,他被他們的大眼睛瞪得頭皮發麻。
「沒有。」他重新拿起叉子,為了證明並不是晚餐不合胃口,他幾乎全吃了。但他咽得很痛苦,他一點食欲都沒有。
盧修斯一直沒說話,他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也許是因為赫敏下午對他說的話。德拉科不記得他上一次主動和盧修斯說話是什麼時候了,他待在莊園裡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是整個藥劑科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人,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整宿睡在外面。他吃完晚餐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看到他桌子上那口坩鍋才稍微安下心來。
不管赫敏下一步要做什麼,他都得先保住她的命,哪怕她要離開他。或許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正在通過這種方式向他父母復仇。他檢查了所有的材料,他幾乎已經可以閉著眼睛熬制了。三個小時後,他得到了一鍋無色無味的透明液體,就像水一樣。
他取出一直冷藏著的赫敏的血,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小瓶麻瓜出身者的血,他要將它加進魔藥裡喝下去。他想到從前的自己如果聽說未來的自己要做這樣一件事,會露出什麼表情?但這瓶血看起來真的和純血巫師的血沒什麼不同。他將血液倒進去,沒有誰能告訴他應該攪拌幾次,他只得遵循一種感覺,在他認為對的時候停下。當他認為該停下的時候,正好攪拌了七次。
透明的液體變成了濃重的黑紅色,就像一個深淵,但聞上去卻沒有任何味道。他將魔藥倒進小瓶裡,他的心跳忽然很快,也許他已經成功了,也許還差得遠。也許這是一瓶毒藥,畢竟原料中包括洛巴蟲毒液,他喝下去就會立刻被毒死。
他要不要再去見她一次?但他提不起勇氣,畢竟她離開前是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樣子,而且他瞞著她做的這件事情也會讓她大發雷霆。
他最終還是割破了手指,用血在地板上畫了一個煉金術法陣。幸好他的臥室夠大,足以讓他偷偷摸摸學習繪畫各種各樣的煉金術法陣。而馬爾福莊園也是個絕佳的施法地點,這裡到處充滿魔法,能量強大。他用血畫完一個法陣,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眼花,感覺像貧血了。他拿起那個黑紅色的小瓶,走進了法陣中央。
發明這個魔法的巫師,是打算讓哪個同樣擁有魔法的生命站在這裡替他去死?也許是家養小精靈,德拉科應景地想到。
他將黑紅色的液體喝下去,他發現這是他迄今為止喝過的最難喝的東西。
赫敏第二天來到聖芒戈的時候,整個地下一層的人都對她行注目禮。她昨天衝盧修斯·馬爾福怒吼的樣子實在讓人印像深刻,他們都懷疑她有可能要被開除了。但是並沒有人關注那個讓她衝盧修斯發火的導火索,仿佛家養小精靈被那樣對待是一件正常的事。這就是她如此討厭這裡的原因。
她昨天一宿沒睡,但她的精神依然很亢奮,凌晨四點她還在研究她和聖芒戈簽訂的培訓合同。如果她中途退出,她這一年的培訓費並不會退給她了,但是這並不能阻止她什麼,她已經決定好要離開了。聖芒戈的培訓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麼意義,這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就算她順利成為了一名治療師,她的痛苦也不會減輕絲毫。
她要把她的決定告訴德拉科,她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也許會不理解,也許會發火,畢竟他是因為她才走上了治療師這條路,他也許會覺得自己被耍了。他們昨天才剛剛大吵了一架,今天她就毅然決然地要離開,聽上去就像分手似的。
他們沒有確定任何關系,所以不會存在「分手」。現在聽起來,這倒成了一件幸事,他們不用鄭重其事地為什麼東西點上句點,拉下帷幕,而是讓它沿著未知的軌道發展下去。也許會保持現在的關系,也許會變成新的關系。
藥劑科的人說德拉科今天沒有來,她有些詫異,難道他因為她昨天的一通指責就慪氣了?如果他要讓她為昨天的言論道歉,那她是絕對不會低頭的,如果他要這麼做,他們就完了。
她來到五樓,打算在正式退出前先和莉莉說一下。然而莉莉今天出外診,她在樓上一出現就被記者逮到了,她簡直懷疑他們身上安裝了雷達。她只得逃到植物中毒科,她好不容易做出了決定,所有事情卻都變得不順利起來,就像不想讓她離開似的。
她被植物中毒科安排去了倫敦郊區的種植園,她的任務是收一批新的曼德拉草。據說那裡是整個倫敦地價最便宜的地方,巫師們低價從麻瓜手裡買下來,然後用魔法把這裡變成可以種植的土地。她戴上耳罩,和另一個治療師劃分好各自負責的區域,小心翼翼地操作起來。如果她的動作足夠輕柔,它們有一定的概率不會尖叫。
她余光瞥見那個治療師好像在跟她說什麼,她立刻摘下耳罩。
「抱歉,你說什麼?」
「你知道曼德拉草還可以催情嗎?」他眉飛色舞地重復了一遍。
赫敏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特意告訴她這個有什麼意義。那個治療師見她反應呆滯,自覺沒趣,戴上耳罩繼續工作了。赫敏無語地翻了翻眼睛,她沒好氣地重新把耳罩戴上,看在梅林的份上,她覺得她在浪費人生。
他們沒再說話,各自戴著耳罩埋頭工作,赫敏甚至沒有聽到身後有人靠近。
一根深黑色的魔杖忽然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在頭頂響起:「赫敏·格蘭傑?」
空氣皺了一下,發出了一個微小的爆破聲。另一個治療師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他回過頭,溫室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赫敏剛剛站著的地方只有一個裝著曼德拉草的麻袋。
德拉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他還穿著昨晚的衣服躺在法陣中央,那個用血畫出來的圖案已經凝在地板上。他反應了兩秒,立刻去看自己的手臂。在他左手手臂的內側,赫然出現了一個黑色垂直交叉形狀的標記,他的心髒差點就要停跳了。
成功了。他有些恍惚,目標終於達成,但喜悅並沒有鋪天蓋地淹沒過來。他現在終於有了挾制他父母的籌碼,這意味著他的戰鬥要開始了。他摸了摸那個標記,它散發著一種邪惡的能量,但他卻覺得它有些溫暖。
他站起來,他的身體感受不到任何變化,他鏡子裡的臉也沒有任何變化。他看了看時鐘,平時這個時間他已經在聖芒戈了。莊園裡靜悄悄的,透著一股詭異的安寧。從前,如果他沒有下樓吃早餐,他母親就會讓家養小精靈將早餐送到他的床頭。但今天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沒空關心他有沒有吃早餐了。
他換了衣服,疑惑地走下樓。他的父母都坐在餐桌邊,他母親在看報紙,他父親在看窗外,兩個人都不說話。納西莎聽到腳步聲,率先抬起頭。
「早上好,德拉科。」納西莎像往常一樣跟他問好。
德拉科問好後坐下來,早餐立刻出現在他面前。他父母有事瞞著他,德拉科十分確定,他太了解他們了。他今天沒有去聖芒戈,他們居然問都不問,要麼他們早就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去,要麼他們知道他去不了。
他試著幻影移形,果不其然失敗了。莊園被加了反幻影移形咒,他們禁止他出去。德拉科的心陡然沉下去,那副乖順的表情立刻從他臉上消失了。
「你們做了什麼?」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他父母都愣了一下,他們從來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和他們說話。
盧修斯瞪著他:「這是什麼態度?你居然敢質問我們做了什麼?」
「為什麼設反幻影移形咒?」德拉科不理盧修斯,繼續質問道。
納西莎震驚地看著德拉科,就好像她兒子被人替換了。
盧修斯氣得站了起來,他的手杖敲在地板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音,他怒道:「你還敢問為什麼?為了不讓你去聖芒戈跟那個泥巴種約會!」
納西莎看向角落,好像連聽到這句話都讓她反胃似的。
德拉科看著盧修斯暴怒的樣子,他預料到了,只是他的戰鬥比他預料中開始得更早。
「你說過一句實話嗎,德拉科?」盧修斯平時端著的優雅完全不復存在了,他壓抑了快一天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你說你要學習治療術,我真的以為你變得上進了,結果又是為了那個泥巴種!要不是報紙上登了她和那個球星的新聞,我都不知道她也在聖芒戈!」
德拉科猜到盧修斯忽然造訪聖芒戈一定另有目的,但他對這件事的在意被他和赫敏隨後發生的爭吵衝散了。盧修斯現在一定很屈辱,光是西奧多·諾特也就算了,結果連西弗勒斯·斯內普都合起伙來騙了他,他被他的兒子和朋友背叛了。
「我早就好奇你身上那股廉價香精的味道是從哪裡來的,直到我見到了那個泥巴種。」盧修斯咬牙切齒地說,「好了,你現在有什麼新的謊話可以再把我們騙過去嗎?」
看來他在偷情這門學問上還是不夠老道。德拉科沒有再尋找新的謊言,他問道:「你要對她做什麼?」
納西莎痛苦地吸了口氣,就好像在這一秒之前她還抱有一絲希望,這一切都是盧修斯想太多了。
盧修斯看了一眼時鐘,冷笑一聲:「貝拉特裡克斯應該已經處理干淨了。」
德拉科靜靜地凝視著他,指針的聲音忽然在他耳朵裡放大了。他該為盧修斯的計劃喝彩嗎?他的父親在識破騙局後沒有聲張,一直忍耐到現在,他不想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即便殺錯了,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要緊的事。他的父親傲慢、殘忍、謊話連篇、不擇手段,他和他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他的父母本來擁有一個談判的機會,現在被他們親手斷送了。他可能就要死了,也許是下一秒,也許是十分鐘後。他有些後悔昨晚沒去見她一面。安多米達答應了他,如果他死了,她會用盡一切力量保護她。他們沒有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但是他只能相信她。這本來不是他想要的結局,他太傲慢了,自以為可以掌控事情的全部走向。
德拉科解開了袖口的扣子,他父母不明所以看著他,他將袖子拉上去,露出了那個黑色的標記。
「我料到你們會這麼做了,所以我學會了一個靈魂連結的魔法。」德拉科說。
納西莎立刻站起來:「什麼意思?」
「她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會轉移到我身上。」
納西莎瞪大眼睛看著他,像是沒理解他的意思。盧修斯率先反應過來,他怒吼道:「你又在說什麼鬼話——」
「我是不是在說謊,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德拉科漠然地看著他,「貝拉特裡克斯不是已經動身了嗎?」
「等一下!」納西莎大叫道,「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解決問題,等一下!」
她慌張地掏出魔杖,想要召喚守護神去傳信,卻怎麼也無法成功。她衝盧修斯吼道:「快通知貝拉,讓她停手!」
「萬一他又在撒謊——」
「快點!」納西莎尖叫。
德拉科第一次見到他父母這麼慌亂的樣子,他嘲笑道:「這個時候又有很多種方法了?你們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我們可以商量——」
「你們沒有給過我商量的機會。」
納西莎哭了出來:「德拉科,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母親。」德拉科看著納西莎,他的眼眶發紅,「你們要傷害我愛的人,我怎麼做才能阻止你們?」
盧修斯的守護神收到指令後離開了屋子。他顫抖著衝德拉科吼道:「為了一個泥巴種,你簡直是瘋了!」
「不是你們讓我變成這樣的嗎?」德拉科譏諷地看著他父親發紅的眼睛,「你們給我的痛苦,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讓你們感同身受。」
忽然,他感覺到右手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他大叫了一聲,發現他的右腕骨徹底斷裂,已經彎曲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就像不是他的手一樣。他抬起頭,他的父母面色慘白得像死了一樣。
一陣擠壓過後,赫敏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懸崖邊上。她被掐著摁在一塊大石頭上,一個留著黑色卷發的女人正湊得很近打量著她。赫敏從來沒見過殺戮氣息如此濃重的人,幾乎已經形成了某種可以名狀的東西。她嚇得屏住呼吸,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慘白的臉。
「狡猾的泥巴種。」她尖刻地說道,「我可不能讓你死得太容易。」
赫敏像正在下墜一樣抑制不住地恐懼起來,她意識到了這個女人是誰,貝拉特裡克斯,她終於來了?最危險的黑巫師,她甚至不需要展示任何魔法,就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赫敏開始發抖,她的身體好像不聽使喚了。
她深吸一口氣,她必須冷靜下來,想想對策。她學習了那麼多的黑魔法和戰鬥技巧,她不能在危險真的來臨時等死。
她一邊用右手悄悄摸向魔杖,一邊問道:「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我何必告訴一個死人我是誰?你以為你這次還能逃過一劫嗎?」貝拉特裡克斯慢慢地說道,她捏住赫敏的右手手腕,嘲笑道,「你想做什麼,泥巴種?」
貝拉特裡克斯用力捏緊她的手腕,赫敏大叫一聲,貝拉像是被她痛苦的尖叫聲逗笑了一樣笑了出來。赫敏垂著頭,她好像將她的手腕硬生生折斷了,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她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頭腦又變得空白一片。她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的手腕被折斷,她要如何戰鬥?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痛感消退後,她發現她的手腕並沒有折斷。她咽了一下口水,不敢露出任何僥幸的樣子。
她繼續垂著頭,維持著被痛感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樣子。她偷偷觀察著貝拉特裡克斯,她的胯上別了刀,除了她手上的魔杖以外,她腿上的皮套裡還插著另外兩根魔杖。而反觀她自己,渾身上下的武器就只有一根魔杖而已。
貝拉特裡克斯從赫敏的口袋裡拿出了那根葡萄藤木魔杖:「你是想要它嗎?」
她的手掌燃起火焰,赫敏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魔杖在火焰中化為了灰燼。貝拉特裡克斯看到她呆滯的表情,愉快地大笑起來。赫敏愣愣地看著那堆已經燒焦的黑色木屑,那是她的魔杖。她曾經在奧利凡德魔杖店試了不知道多少根魔杖,沒有一根選擇她,她差點以為是霍格沃茨搞錯了,她也許根本不是什麼巫師。直到她遇到了它,當她把它握在手裡時,它發出的光芒把整個店鋪都照亮了。
貝拉特裡克斯張開手,將那些燒焦的木屑扔掉,嘲笑道:「巫師的東西你沒有資格使用,泥巴種。」
忽然,一只銀色的孔雀出現在了貝拉特裡克斯腳邊,盧修斯的聲音傳過來:「情況有變,停手!」
貝拉特裡克斯皺起眉毛:「什麼?」
赫敏趁機從貝拉特裡克斯腿上的皮套裡抽出了一根魔杖,她幾乎沒有猶豫,咒語就喊了出來:「鑽心剜骨!」
貝拉特裡克斯一下子脫力跪在地上,她大聲尖叫起來,赫敏從來沒有想過她能讓一個人發出這樣的慘叫。一種奇異的能量從她的心一直傳到魔杖尖,那是屬於她的能量,她感覺使用它就像眨眼一樣簡單。
貝拉特裡克斯動彈不得,她瞪著赫敏,眼神驚懼,像是根本想像不到她的鑽心咒會有這麼強的威力。赫敏握著魔杖的指關節用力到發白,她應該趁機逃跑嗎?就算她跑掉了,她還是會來殺她,她應該在這裡先把她殺了。赫敏的心顫抖了一下,她居然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冒出來,就像沒有經過大腦一樣。就這一秒鐘的動搖,她的鑽心咒立刻失效了。
貝拉特裡克斯大叫著抬起魔杖,念出咒語,一道綠色的光芒從她的魔杖尖射了出來。
完了,赫敏想到,原來輸贏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她的眼前忽然一花,一個人影撲過來將她抱在懷裡,躲開了那道索命咒。她和對方一起在地上滾了兩圈,她驚訝地睜開眼睛,看到救她的人是一個粉色頭發的女巫。
「終於抓到你殺人的證據了,貝拉特裡克斯!」
一個男人的聲音吼道,他朝貝拉特裡克斯接連發射咒語,後者躲過他的攻擊,又朝赫敏的方向追過來。赫敏認出那個男人是哈利的教父,小天狼星·布萊克。
又一道咒語射過來,那個粉色頭發的傲羅推開赫敏想要保護她,但貝拉特裡克斯很快又射出了另一道咒語——這次並不是衝著赫敏去的,那個傲羅的腹部直接被那道咒語擊穿了。
貝拉特裡克斯大笑起來:「你們三個誰死了我都會慶祝!」
小天狼星大叫道:「唐克斯,你們先走!」
「不行,你一個人走。」唐克斯咬著牙說衝赫敏說。
赫敏不想再做任何選擇題了。她看了一眼唐克斯被洞穿的腹部,毫不猶豫地將她的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這個時候幻影移形也許有分體的風險,但是她這個時候顧不上這麼多了。貝拉特裡克斯並沒有專心與小天狼星戰鬥,她看到她們要逃走,忽然發瘋似的大叫一聲,在她們幻影移形的剎那,抽出腰間的匕首扔了過去。
匕首和她們一起消失了,貝拉特裡克斯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
赫敏和唐克斯出現在聖芒戈一層的大廳裡,她們都摔在地上,濃重的血腥味立刻蔓延開來。所有人都大叫起來,赫敏的視線有些模糊,她顫抖著摸向胸口,那把匕首深深地插進她的胸腔裡。她感覺到身體輕飄飄的,雖然渾身都在劇烈的疼痛,但卻讓她覺得這些疼痛是另外一個世界發生的事。
很多治療師朝她們跑了過來,但她已經沒有意識回答他們的問題了。
第34章 出走
貝拉特裡克斯終於被捕了,小天狼星和隨後趕來的傲羅一起將她繩之以法。這不是她第一次被捕了,但她每次都會因為證據不足而被無罪釋放。這次她是被當場緝拿,所有人都認為這次一定能把她送進阿茲卡班,可沒想到過程依然很艱難。一切審判都是在非公開的狀態下進行的,案件的經過、嫌疑人的口供、魔杖檢測結果全部不公開,甚至連傲羅指揮部都無法知道內幕。
然而案件的受害人並不是一個無名無姓的普通巫師。很多人都知道赫敏的名字,她前段時間因為和魁地奇球星威克多爾·克魯姆的緋聞而頻頻登上頭條,幾天後她就胸口插著一把刀倒在聖芒戈,很多記者都拍到了照片,這在當時是大新聞。
甚至,克魯姆經常去醫院看望她也成了大新聞。
案件的關注度太高了,民眾要求政府公開所有信息,媒體指責政府有意包庇有錢的純血家族,魔法部部長巴蒂·克勞奇的支持率跌到了谷底。最終,貝拉特裡克斯被公開審判為有罪,關入阿茲卡班,然而民眾卻沒有就此作罷,他們認為政府在輿論平息後就會為她減刑。甚至還有媒體傳出小道消息,說貝拉特裡克斯的律師曾打算給受害者潑髒水,污蔑受害者傷勢造假,但最後不了了之了。
赫敏的病房裡堆了很多禮物和鮮花,雖然她實際上並沒有受什麼傷。她住院期間全權由莉莉負責,外界對她的傷勢並不知情。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些特意來看望她的朋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霍格沃茨的同學、教授寄來的信。小天狼星拜托她不要把她並沒有受傷的事實說出去,因為這會對案情不利。她也不能果決地讓克魯姆不要再來醫院看她了,因為這也會對案情不利。
不過她的住院病友——尼法朵拉·唐克斯是少數的知情人之一,她和她作伴倒是不太寂寞。
「你不要覺得自責,赫敏。」唐克斯腹部的傷口還在緩慢地恢復中,「如果政府能派上用場,還需要我們在這裡騙來騙去嗎?」
赫敏低下頭,她抑郁倒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我知道你擔心他。」唐克斯握住她的手,「我媽媽在藥劑學上很厲害,她還認識很多厲害的魔藥大師,她們一定能治好他。」
赫敏嘆了口氣,她知道唐克斯的母親安多米達很厲害,可是在德拉科真正醒過來之前,沒人說得准。赫敏懨懨地說:「我去看看他。」
她從床上下來,從病房的一角拿了一束鮮花。她經常會收到正義人士送過來的花和禮物,但是德拉科的病房裡並沒有這些東西。貝拉特裡克斯的匕首上塗了從囊毒豹的腮裡提取出的毒素,他父母幾乎動用了全歐洲的醫療資源都無計可施。最終,救命稻草來自安多米達認識的一位非洲草藥學大師,她帶來了關鍵的解藥,保住了他的命。
赫敏親眼看到了馬爾福夫婦乞求安多米達救救他們的兒子的畫面,結合尼法朵拉告訴她的家族前史,那個畫面讓她印像深刻。
德拉科一直沒有醒過來,他的病房是獨立的,盧修斯一度不允許她靠近,被安多米達呵斥了。至於納西莎,她停留在魂不守舍的狀態已經很久了,並不關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知道他受傷的人很少,西奧多來看了他一次,赫敏的父母也來了。她媽媽說會為他祈禱的時候,納西莎又哭了出來。
她走進病房的時候,納西莎又坐在病床邊發呆。她抬起眼看她一眼,然後又沉默地垂下去。赫敏將新的花放入花瓶,她很少和納西莎說話,她們大部分時候都像是當彼此不存在似的。她變出一把椅子,在病床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她看著他小臂上那個黑色的標記,她在第一眼看到它時就感受到它是一個邪惡的東西。她已經記不清她得知一切時的心情,唯一清晰的情緒就只有恐懼,如果他真的死了怎麼辦?她已經習慣了被奪走、再去爭取的過程,但沒有一次令她如此絕望。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告訴他,他們最後一次對話居然是吵架。她想起他眼睛下面時常掛著的黑眼圈,她太過專注於自己的煩惱,一次都沒有問過他。
「夫人,可以讓我單獨和他待一下嗎?」赫敏問道。
納西莎默默看著她,幾秒過後,她站起來離開了病房。
病房的門一關上,赫敏就立刻哭了出來。她還有那麼多計劃,那麼多抱負,如果他不在了,她要怎麼全力以赴地繼續走下去?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溫度還和從前一樣,她發現自己無比懷念從前在他懷裡睡著的日子。
她輕輕抱住他,依偎在了他的病床上。
德拉科夢見了霍格沃茨的圖書館,還有赫敏的貓。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貓在夢裡看起來十分討厭他,它把墨水弄灑在他的論文上,還抓了他的眼睛。德拉科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要失明了,但他的眼睛完好無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白色的天花板。他的腦子緩慢地轉動著,他沒辦法第一時間知道他在哪裡。他的身體遲鈍得就像生了鏽,他想動動胳膊,但卻發現只有手指動了。
他微微轉動脖子,赫敏坐在他床邊,膝蓋上攤著一本厚書。她眉頭緊鎖,像是不認識上面的文字似的。她看起來很健康,他松了口氣。
他在聖芒戈的病房裡,他居然活了下來。不過確切地說,他並不知道自己具體受了什麼傷,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能感受到胸口劇烈的疼痛。這個世界在他昏迷不醒時發生了什麼變化?她現在可以安然地坐在他床邊看書,他簡直想哭出來了。
他注視著她,想看看她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他醒了。然而他低估了她閱讀時的集中力,她看完一頁就去翻下一頁,完全沒抬過頭。德拉科的脖子已經酸了,他把頭擺正,看著天花板嘆了口氣。
赫敏聽到聲音,終於抬起頭。發現他醒了以後,她立刻站了起來,那本書從她腿上掉到了地上。空氣十分安靜,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竟然沒有人開口。
德拉科想開口,卻發現他連嗓子都鈍住了,就如同喪失了語言能力一樣。赫敏仿佛對他攝神取念了,她立刻倒了一杯水,扶他坐了起來。德拉科將水喝下去,他發現她的手在抖,這種慌亂無措的氛圍很少在她身上出現。
他將杯子放下,握住她的手。她像是這一刻才真的確信他醒了似的,她渾身發抖,抱住他大哭了出來。他摟住她,感覺像打完了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戰爭,他也跟著她一起哭了出來。
德拉科覺得這幸福感有些不真實,他們上一次對話還在吵架,他還瞞著她做了那麼危險的事情,她本來該對他大發雷霆的,但死亡把這一切都消解了。劫後余生的喜悅蓋過了所有不愉快,怪不得人類從很久以前就有以死相逼的傳統。
「你、你媽媽好幾天沒睡覺了,她剛睡下,你就醒了。」赫敏哭夠了,她放開了他,眼睛腫得紅紅的。
「他們有為難你嗎?」
「他們沒有心情為難我。」赫敏抬起他的小臂,生氣地質問道,「你怎麼能自作主張做這麼危險的事情?這是什麼有毒的騎士精神嗎?萬一你真的死了怎麼辦?」
「我當時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你想不到辦法,不代表我也想不到,你簡直是——」赫敏氣得說不出話,她彎下腰撿起那本書,「我會去除你的標記。」
「不行,他們會傷害你——」
「不會了,德拉科。」赫敏道,「你媽媽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德拉科愣愣地看著她,他升起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她給你提了什麼條件?」
「是她答應了我的條件。」赫敏說,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本來應該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但現在他成了最後一個。最終,她用了最簡單的方式:「我決定離開這裡了。」
德拉科注意到她沒有穿聖芒戈綠色的袍子,在那次關於家養小精靈的爭吵過後,她會選擇離開好像已經可以預見了。但是他直覺她說的「離開」不止於此。
「離開聖芒戈?」他確認道。
赫敏看向他:「我申請了美國一所大學的法學院,上周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德拉科不知道什麼是「大學」,但他起碼聽懂一件事——她要離開英國了,她要回到麻瓜世界了。這也太殘忍了,他才剛醒過來,她就跟他告別了。他呆滯地看著她,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感受到海嘯一般的崩潰,她的離開像是一條逐漸升高的海平面,夜以繼日,慢慢將他淹沒。他每次緊緊抱住她的時候,都在祈禱這一天慢一點到來。
「我利用了這件事和你母親談判。」赫敏說,「我說我會離開英國,但她必須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她、還有和她相關的所有人,永遠不得傷害我和我的家人。你母親答應了。」
德拉科低聲說:「她一定也要求你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赫敏搖了搖頭:「她太愛你了,她立下誓言只是想把這個標記從你身上去掉。她覺得只有她立下誓言,你才會願意去除標記。至於我是不是要離開,她根本不關心。」
德拉科詫異地看著她,對他母親忽然如此「開明」有些困惑。
赫敏有些不好意思:「她說我就算離開也好,死了也好,你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所以不重要了。」
好吧,他還沒說出口的話,他母親倒是替他說了。他有些恍惚,他一直害怕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終於厭棄了這裡,她不但要離開魔法世界,還要離開這個國家。他一路跟著她走到了這裡,她卻毅然決然地退出了。
德拉科下意識問道:「那你還會回來嗎?」
赫敏看了他一眼,然後移開了目光。她像是在醞釀著什麼,她正准備說出很難開口的話。德拉科後悔了,他不應該問她會不會回來,他應該問他能不能去看她。
「我會回來,但是……」赫敏帶著歉意,但又堅決地看著他,「我要讓克勞奇、卡卡洛夫,甚至你父親——我要讓他們進阿茲卡班。」
德拉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發現他訝異的並不是赫敏要把他父親送進阿茲卡班,他訝異的是她用如此堅決的語氣說著這麼難以實現的理想。她怎麼會有如此無窮無盡的勇氣?他也意識到魔法部爛透了,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去做什麼。她不是回到麻瓜世界,她是開啟了一場新的戰鬥。
「就算我成為了最優秀的治療師,我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赫敏解釋道,「我想要權力,我想成為可以參與制定、修改法律的人,我想讓壞人被制裁,讓生活在這裡的每個人都得到保護,我不想看到有人像多比那樣活著——」
赫敏停下來,她看到德拉科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說要把他父親送進監獄之後。
「出事那天,我父親為了限制我的自由,在莊園設下了反幻影移形咒。」德拉科說,「莊園很大,想要解除咒語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所以當我受傷以後,他們根本沒辦法立即把我送到聖芒戈。」
赫敏有些疑惑:「可我聽說如果不是送醫及時,你可能就死了。」
「是多比。多比說小精靈的魔法不受反幻影移形咒的限制,他將我送到了聖芒戈,救了我的命。」德拉科看向她,「你是對的,格蘭傑,我父親應該去阿茲卡班,多比應該好好活著。」
赫敏沉默下來。他們緊緊牽著手,她低聲說:「謝謝。」
德拉科:「你讓我發誓不許離開你,結果是你先離開我。」
「對不起。」赫敏不好意思地說。
德拉科想起了六年級的算術占蔔課。她的心靈數字是1,為此他和西奧多還展開了一番討論。1代表開始、無限、變革、死亡與重生,在她身上一一應驗。他們當時警惕她會成為改變規則的人,現在她終於走上了這條路,看起來就像是她注定會走上這條路一樣。
她不光要改變規則,她還要把他父親送進監獄,他五年級時真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德拉科好笑地想到。
赫敏忽然抬起頭:「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我願意。」德拉科說道,「但如果你最終的目標是掀起一場變革,我留在這裡才會對你有用。」
她無言地注視著他,最終垂下了目光。他知道她沒有辦法反駁他,在他們的親密關系之外,她有著更加割舍不掉的追求。
她放開他的手:「我去叫你母親。」
他們的手一離開彼此,內心都有些悵然若失。也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每分每秒都很珍貴。赫敏走到門口,她停了兩秒,又折返回來,緊緊抱住了他。
「我愛你。」
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是德拉科依然會想起赫敏跟他說「我愛你」的樣子,他就像是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有這句話似的,受到了某種衝擊。他想著她的時候,完全看不到他父親的臭臉,也聽不到他的嘮叨。他的態度好幾次都讓他父親想要大發雷霆,但他依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經歷了死亡以後,世界上好像沒有什麼讓他害怕的東西了。
他的身體依然無力,安多米達說這是因為毒素還沒有徹底從他體內消失。他還見到了那些被「除名」的親戚,他的表姐尼法朵拉,他的舅舅小天狼星,他們對他還算友善,但是對他父母依然沒什麼好臉色。他好像通過了某種考驗,被他們視為了可以結交的人。
把貝拉特裡克斯送進阿茲卡班是小天狼星的執念,他追蹤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在她入獄後,他就申請轉去了傲羅的培訓部。臨走前,他來看了他一次。
「有一件事很奇怪。」小天狼星說,「赫敏用貝拉特裡克斯的胡桃木魔杖,對貝拉特裡克斯使用鑽心咒,並且成功了。胡桃木魔杖不是能輕易服從於他人的魔杖,更何況是攻擊自己的主人。」
德拉科見過赫敏使用那根魔杖,以前總被貝拉拿在手裡的魔杖現在到了赫敏手裡,那個畫面總讓他覺得怪怪的。赫敏說她還是喜歡她原來的魔杖,但是這根新魔杖讓她感受到某種強大的能量,所以她一直不舍得換。
「只有一種可能,當赫敏奪走魔杖時,它拋棄了舊主,認赫敏做自己新的主人。」小天狼星聳聳肩,「貝拉特裡克斯對這件事相當在意,那可是她的第一根魔杖。」
「你是想問,赫敏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貝拉特裡克斯?」
小天狼星看向他:「會嗎?」
德拉科覺得他會問這種問題是因為他太不了解她了。或者說這不是他一個人的疑問,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也許都冒出了這個疑問。他們從前以為她是下一個莉莉,現在發現她可能是下一個貝拉特裡克斯。但是他認為她比他們想像的要厲害得多。
他最終說道:「她不會成為任何人。」
小天狼星忽然笑道:「如果她殺了人,你會幫忙分屍,對嗎?」
德拉科默默在心裡嘆氣。他們還是太不了解她,她哪裡會需要別人幫忙分屍。
赫敏最近一直在研究如何去除他的標記,為此她把他用過的那些書全部借了過來。但德拉科卻不太希望去除標記,他胳膊上的紋路就像個護身符一樣讓他莫名覺得踏實。赫敏很無語,她說他一點都不考慮她的感受,她的身體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她現在干什麼都小心翼翼,崴個腳都會產生巨大的心理負擔。
赫敏的父母帶著克魯克山一起來看他的時候也讓他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負擔。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的父母,尤其是在他沒有精心打扮的時候。但格蘭傑夫婦看起來不太在意這些東西,他們不在意赫敏考入聖芒戈以後又中途退出,也不在意她和一個他們眼中品行惡劣的人在一起。德拉科有些羨慕她,她的父母為她提供她需要的一切,卻從來不干涉她。
「歡迎你痊愈以後來我們家做客。」赫敏的媽媽說,她補充道,「我是說,來客廳坐坐,不是她的臥室。」
這是迄今為止德拉科遇到的最不知道該怎麼接的話。他看向赫敏,她居然假裝出一副因為專心逗貓而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太過分了。
「謝謝您,夫人。」德拉科憋悶地說。
後來他才知道,格蘭傑夫婦來看望他的那天,他父母一直在門口偷聽。他父親又一次火冒三丈,責罵他三更半夜跑到麻瓜的房子裡幽會實在是不知羞恥。德拉科已經知道該如何對付他父親,跟他爭吵沒有任何意義,裝沒聽見是最有效的。他父親所有的訓斥得不到任何反饋以後,終於疲軟下來。
而他母親是另一種完全相反的狀態,只要他還在呼吸,她就沒有任何意見。但是她不允許他受傷的事情傳出去,她潛意識裡還是覺得這是一件讓她羞恥的事情。她的兒子愛上了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她認命了,但是她不想讓外界也知道這件事。
當德拉科出院回到莊園的時候,他發現他父親又揚眉吐氣了。這座莊園仿佛就是他父親的王座,在這裡,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最高指令,當他切實地看到這裡的每塊磚、每根草都屬於他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德拉科忽然有些惡心,他絕對不要變成他父親這樣的人。
在只有他們三個人在的場合裡,他的父母從來不提赫敏。就好像她的存在已經成了他們的某種精神創傷,只要沒有人提,生活就還可以繼續下去。
德拉科回到臥室,整個屋子裡已經被整理一新,沒有留下任何魔法實驗的痕跡。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離開房間往莊園的地下走去。
他很少下來,他只知道地下有廚房、洗衣房,還有一個空蕩蕩的不知道用來干什麼的地牢。莊園裡所有的家養小精靈都住在地下室裡,他不知道他們具體有多少人。他來到廚房,一個家養小精靈正在裡面休息,她看到他以後立刻驚恐地站了起來。
他不知道她叫什麼,只得直截了當地說:「可以幫我把所有小精靈都叫過來嗎?」
過了幾秒,莊園裡所有的小精靈就陸陸續續出現在廚房裡。德拉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聯絡到彼此的,但看上去效率很高。他們全部仰著頭看著他,等著他發號施令。
「你們想離開嗎?」他問道。
所有人面面相覷,好像沒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離開這裡,獲得自由。」他解釋道。
他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很多家養小精靈都哭了,以為他們做錯了什麼事。還有人表示為馬爾福家族服務是無上的榮光,他們會效忠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只有一個人舉起了手:「多比想獲得自由。」
多比說完,所有家養小精靈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德拉科解下他的領帶,交給了多比。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得到主人贈予的衣物,便相當於是解除了奴隸的契約。多比高興得跳了起來,其他家養小精靈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樣。
臨近九月,赫敏的父母決定將診所關閉一個月,他們打算在大學開學前陪她一起前往美國,幫她安頓好以後再回來。赫敏有些緊張,她太久沒有和麻瓜同齡人相處了,也太久沒有上過麻瓜的課,也許她在魔法世界能得第一名,但是在麻瓜世界裡卻根本跟不上大家的進度。不過好在她的鄰居喬伊就是同一所大學的法學院畢業的,他給了她很多他用過的教材和筆記,可以讓她提前預習。
她和金妮、盧娜一起去麻瓜的動物園玩了一次。她們兩個都從霍格沃茨畢業了,金妮順利地和一家本地的魁地奇俱樂部簽下了合同,而盧娜打算去埃及研究神奇動物。
「你將來一定要去選魔法部部長,赫敏!」金妮激動地說,「你比巴蒂·克勞奇強多了!」
如果別人聽到幾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在談論著要當魔法部部長,一定覺得她們瘋了。
哈利和羅恩也打算在她離開之前和她見一面,可是他們的請假次數在赫敏受傷那次已經用掉了。她和羅恩還是老樣子,如果不是有哈利在中間維持,她和羅恩也許就沒有交集了。她覺得羅恩看起來並沒有非常想成為一名傲羅,他上次來看她時,他的臉色比受重傷的德拉科還憔悴。
德拉科身體恢復後立刻回到藥劑科接受培訓了,他看起來比以前更加不願意待在莊園。他和他父親的矛盾已經陷入了不可調和的狀態,雖然在他的冷暴力下他父親偶爾會低頭,但是這並沒有為他們的關系帶來什麼改善。德拉科憤憤地表示他已經在看房子了,他遲早要搬出去。
他依然契而不舍地為她療愈,雖然她已經很久沒有再像過去那樣焦慮和煩躁了。她能感覺到身體裡那些不穩定、不安分的力量已經乖順了下來,任她差遣。也許從前的那些折磨都是因為她丟失了方向,沒有勇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但她一向不拒絕他的治療,因為真的很舒服。
「我愛你。」他每次抱著她的時候都會告訴她。
臨走前,她特地去聖芒戈拜訪了莉莉。她們的關系變得有些復雜,她很感激莉莉對她無微不至的關照,但卻不知道該如何讓她理解她的選擇。那次爭辯過後,她們之間總是夾著什麼東西,雖然莉莉再也沒有提起過那次爭辯,但赫敏能感覺到她一直掛在心上。
她來到莉莉的辦公室,從前她接受培訓的地方。她感到有些抱歉,莉莉作為首席治療師,特地抽出時間帶新人,還將自己所有的知識傾囊相授,但她卻退出了。
莉莉為她泡了咖啡,她知道她是來告別的,所以氛圍有些傷感。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待。」赫敏說道。
「不要這麼說。」莉莉制止了她,看起來有些惆悵,「其實我想了很久,我在想為什麼你們要去學習黑魔法,要去追求力量。我忽然反應過來,因為你們受到了很多傷害,你們需要力量去對抗那些傷害你們的人。我聽說你對貝拉特裡克斯使用了鑽心咒,我簡直要崇拜你了。」
赫敏其實已經不太記得她使用鑽心咒時的記憶了,就好像那是她本能反應做出來的事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那麼用心訓練我,我卻退出了——」
「你覺得我為什麼那麼用心訓練你?」莉莉說,「有時候生活太安逸,我會忘記我的出身,但也許我的身體還記得我遭遇了多少不公平,付出了多少努力才站到了現在的位置上。所以我看到你,就想把我擁有的一切資源都給你,就像本能一樣。你要去做的不也是同樣的事情嗎?」
赫敏如鯁在喉,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她主動擁抱了她:「謝謝你。」
莉莉抱住她:「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離開時,赫敏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抽出了魔杖,欣喜地說:「莉莉,我成功召喚出守護神了。」
她念出了咒語,她的魔杖發出銀色的光芒,一只雌獅從杖尖蹦出來,落到了她腳邊。
第35章 未知的世界
「美國未成年麻瓜出身巫師艾米·科昂將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告上國際法庭,控告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的招生規則違背國際憲章。雖然德姆斯特朗校方以「教學內容不適合麻瓜出身者學習」等理由為自己辯護,但都被原告律師、同樣也是麻瓜出身的赫敏·格蘭傑一一駁斥。在長達兩個月的激烈對峙後,國際法庭判定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違憲。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延續百年的招生傳統宣告廢除,艾米·科昂成為第一個入讀德姆斯特朗的麻瓜出身學生。」
「艾米·科昂案讓律師赫敏·格蘭傑名聲大噪,其創辦的『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成為美國討論度最高的社會組織之一。」
「美國人權律師赫敏·格蘭傑遭遇極端組織襲擊。據目擊者稱,格蘭傑擅用惡咒,在傲羅趕到前已將嫌疑人制服,其精通黑魔法一事引發爭議。」
「法國純血家族萊斯特蘭奇夫人離婚案今日開庭,知名律師赫敏·格蘭傑為其辯護,現場列出被告萊斯特蘭奇先生十大罪狀。法國巫師法庭公開宣判萊斯特蘭奇夫婦解除婚姻關系,萊斯特蘭奇先生搬出宅邸。萊斯特蘭奇夫人成為近百年來第一個單身的莊園女主人。」
「萊斯特蘭奇離婚案的勝訴在純血家族的女性成員中掀起了離婚熱潮,萊斯特蘭奇先生公開斥責赫敏·格蘭傑破壞了巫師家庭百年的和諧與安定。」
「赫敏·格蘭傑加入國際巫師聯合會法律司,成為聯合會中年紀最小的成員。就職儀式現場聚集了大量支持者,格蘭傑在演講中表示會繼續努力為所有弱勢群體爭取權益,異見人士指責其政治野心顯露無疑。」
「有消息稱,霍格沃茨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曾向英國魔法部提議由赫敏·格蘭傑接替自己擔任下一屆國際巫師聯合會英國代表,卻遭委員會成員否決。消息一經流出,在巫師界引起軒然大波,格蘭傑的支持者們走上街頭示威,國際巫師聯合會發言人伊麗莎白·奧斯汀公開譴責英國魔法部『心胸狹隘』。」
「赫敏·格蘭傑接受英國《預言家日報》專訪,釋放歸國信號,引起廣泛熱議。魔法部部長巴蒂·克勞奇拒絕回答媒體對此的相關提問,大量英國青年巫師身穿『小心眼的克勞奇』文化衫進行嘲諷。」
德拉科幻影移形到聖芒戈四樓,他現在不是每天第一個來上班的人了,自從他搬出去獨居以後,他就沒那麼眷戀工作場所了。他穿過走廊,朝辦公室走去,沿途的治療師在談論赫敏·格蘭傑,他已經對此習以為常。雖然她只在聖芒戈待了一年,但治療師們都把她當成了從這裡走出去的明星。
藥劑科和植物中毒科都在四樓,德拉科和他的同期生丹尼·羅克韋爾共用一個辦公室。大部分藥劑科的同事都喜歡待在地下研究室,德拉科是他們當中出診率最高的人。除了藥劑科,他還修了病菌感染科。記者采訪他時,他說他爺爺因為龍痘病逝,他想幫助更多像他爺爺一樣的人。
當然,這是騙人的。他去修病菌感染科的原因,就是為了在記者問他時他可以拿這句話為自己貼金。
「『高昂的醫藥費讓我的家庭不堪重負,如果不是馬爾福先生為我媽媽墊付了治療費用,我媽媽也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德拉科一走進辦公室,丹尼就大聲念著《女巫周刊》上面的文章,他嘖嘖地說,「這是第幾個了?不要告訴我你的薪水全都用來做慈善了,有錢真好。」
「我為什麼要拿我的薪水去做慈善?」德拉科無語地說,「當然是用家裡的錢。」
丹尼被噎了一下:「可憐的老馬爾福先生,出了錢,還沒有好名聲。」
「他應該感謝我替他做好事。」
「哦,恭喜你。」丹尼忽然將雜志舉到他面前,「本期最迷人微笑獎得主。」
德拉科看了一眼,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作為聖芒戈人氣最高的治療師,他總是承受著娛樂記者們過分的關注。一個有錢人想要擁有高人氣很簡單,他只需要放下架子,表現出溫情的一面,就能收獲社會各階層給出的好評。他最終還是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如果善良能讓得到他想要的,他就會戴上善良的面具,這也是他頻繁接診的原因。
多虧了他治療師的社會身份,他的名聲比他那熱衷於操弄政治的父親好太多了。他父親已經不再窮追不舍地對他說教了,因為他現在是公認的這一代最優秀的純血家族繼承人,他父親覺得很有面子。
「德拉科,你為什麼不結婚?」丹尼一臉狐疑看向他左手臂內側的文身,「還是說你偷偷交了女朋友不敢公開?」
德拉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臂,雖然赫敏已經去除了他的標記,但他又去做了個同樣形狀的文身。
他冷哼一聲:「你沒發現成功人士都不結婚嗎?」
丹尼很想打人,他上個月才剛進行了婚禮,他妻子本來答應做全職太太,但做了一個月就後悔了,現在要跟他離婚。他懷疑她被赫敏·格蘭傑洗腦了。
「對了,格蘭傑要回國了,你看到新聞了嗎?」丹尼感嘆道,「雖然我已經十年沒有見過她了,但是我好像每天都能聽到她的消息。我妹妹自從知道我以前和赫敏·格蘭傑一起在沙漠裡捉過仙人掌以後,就一直罵我為什麼沒有管她要簽名。拜托,誰知道她現在會這麼有名!」
她的成名速度確實像坐了火弩箭一樣。而且她十分高調,經常在公共場合發表言論,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她立場有多堅定。當純血主義者攻擊她時,她就會搬出她多年前被貝拉特裡克斯襲擊的往事,受害者的身份使得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每次都讓公眾為了她義憤填膺。就連她精通黑魔法一事,也充滿了勵志色彩。
她過去受過的傷害如今都變成了她的武器,純血派越反對她,她的支持者反而越多。他的父母很憋悶,畢竟當年她其實毫發無傷,是他們的兒子差點死了,但全世界最不願意讓外界知道內情的人又恰恰是他們自己。為了不被她影響心情,盧修斯·馬爾福已經很久不看《預言家日報》了。
「你說她還記得我嗎?我去管她要簽名她會給我嗎?」丹尼憂愁地問。
「你說你是德拉科·馬爾福的同事,她就記得了。」
丹尼誇張地嘔了一聲:「太自戀了!」
德拉科不置可否。他看向桌上的相框,在藥劑科的合照後面藏著一張舊照片——赫敏穿著格蘭芬多的校服,在周圍互相擁抱的人群中發呆,閃光燈閃過,她迷茫地看向鏡頭。這是她學生時代留下的唯一一張單人照,她在離開時送給了他。
倫敦近郊的平原上聚集了大量記者和普通民眾,他們守在門鑰匙傳送點,半個小時後,赫敏·格蘭傑和其他隨行人員將在這裡登陸英國。這是格蘭傑第一次代表國際巫師聯合會出訪英國,也是她第一個與英國有關的公開行程。配合先前的新聞,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某種政治信號。
半小時一到,赫敏和她的組員就通過門鑰匙准時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雖然他們事先預想到會有很多人,但還是被現場的人數震驚到了。閃光燈亮成一片,媒體提問的聲音、民眾喊叫的聲音混在一起,每個人都爭著往前擠,工作組根本寸步難行。魔法部的工作人員試圖為他們擋開記者,護送他們上車,但赫敏卻是一副努力傾聽記者提問的樣子。
當然了,她從來不錯過任何一個占據頭條的機會。
「格蘭傑小姐,你此次行程包括與克勞奇部長會面嗎?」
「我此次前來是代表國際巫師聯合會調查霍格沃茨的校園霸凌情況,推動反霸凌條例寫入國際憲章,與克勞奇部長無關。」
「你怎麼看待魔法部拒絕任命你為英國代表的行為?你認為這涉及血統歧視嗎?」
「我尊重魔法部的決議,在表決過程不公開的情況下,我很難判斷我落選的原因是什麼。」
「請問你將來打算回到英國從政嗎?」
赫敏還沒開口,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從人群後方響起:「滾出去,泥巴種!」
伴隨著他的話,一顆雞蛋朝她扔了過來,砸在了她的衣服上。人群安靜了半秒,立刻沸騰起來,那個扔雞蛋的男人被摁倒,閃光燈比剛才更密。赫敏沒有清理衣服上的雞蛋液,她依然保持著友好的表情,在工作人員的護送下和同事們上了車。
「簡直是瘋子!」她的同事一上車就破口大罵。
赫敏清理掉蛋液:「對我來說倒不是壞事。」
同事無語地看向她,格蘭傑也是個瘋子,為了支持率,不要說是雞蛋了,糞蛋她都不會躲。
雖然赫敏每次都會強調自己麻瓜出身的身份,但是大部分記者在報道她的成就時還是會抹去這一點。現在她被當眾叫了「泥巴種」,任何人也無法忽視她的出身了。她的午餐是和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一起吃的,她還在那裡看到了他的下屬布雷斯·扎比尼。布雷斯是她此次行程的負責人,據說他拿到這個職位是靠臉。
「我們同屆畢業,你已經可以讓我的上司親自陪你吃午餐。」布雷斯冷冰冰地說,「你考慮過同齡人的感受嗎?」
赫敏安慰他:「但是你不也憑借你的美貌走到這裡了嗎?」
布雷斯看她的眼神像是很想暗殺她。
赫敏被扔雞蛋的新聞當天就被媒體大肆報道了一番,英國魔法部因沒有保護好她的安全而受到了強烈譴責,民眾指責純血主義者讓英國巫師顏面無光。還有人注意到了魔法部並不是第一次進行不公開表決了,經過統計,魔法部頒布的非公開令竟然多達176個,克勞奇政府的支持率再一次跌到谷底。
在布雷斯的安排下,赫敏和同事一起前往了霍格沃茨。之前每個人對待她都是一副歡迎外賓的樣子,只有當她回到霍格沃茨,大家好像才忽然想起她和他們一樣,都曾是這裡的學生。她在禮堂見到了很多曾經教過她的教授,斯內普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他們很久沒見面了,因為他說他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教給她了。
赫敏還看到了哈利,他是魔法部派來保護她的傲羅之一。他說這是他臨時才有的任務,因為魔法部不敢再看到任何東西被扔到她身上。他們激動地擁抱了彼此,赫敏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了,但哈利說自己對她的臉非常熟悉。
「我媽媽在客廳裡貼了一張你的海報。」哈利說。
他旁邊是他的搭檔塞德裡克·迪戈裡,據說他不只是他的搭檔,還是他未來升傲羅辦公室主任時最大的競爭對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他們被討厭是因為他們太完美了,哈利憂愁地說。
「我從小到大都因為太完美而被人討厭。」赫敏說風涼話。
「好吧,同意。」哈利擔憂地說,「但你現在這麼高調真的很讓人擔心你的安全。」
「我得讓和我同樣身份的人看到更多的可能性。」赫敏說,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羅恩呢?」
「哦,他不做傲羅了。」哈利的語調低沉下來,「他最終發現這個工作不適合他,他現在去下職業巫師棋了,也許他一開始就應該去做這個。我當時不應該鼓勵他和我一起做傲羅,也不只是這一件事……總之,他因為我錯過了很多。」
赫敏低頭喝了一口南瓜汁。希望哈利指的不是羅恩為了他而從始至終沒有向她表白的事,她對襯托男人的友情有多麼感天動地毫無興趣。
赫敏在一堆人的陪同下參觀了霍格沃茨,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沒有一丁點改變。她特意去了食堂,查看了家養小精靈的工作環境。霍格沃茨算是比較善待家養小精靈的機構,但是在真正立法之前,他們依然得不到薪水。她在面對學生們的演講裡講了桃金娘的故事——一個六十年前因為遭受校園霸凌而選擇退學的麻瓜出身學生。桃金娘本人已經去世了,是她的家人得知巫師界正在推動反霸凌條例後,給赫敏寫了一封信。
她的演講看起來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接下來的自由提問環節裡,學生們最感興趣的話題依然是她的情史。自從她成名後,她的校園生活、緋聞就被媒體翻得底朝天,甚至還有記者將她的「情史」寫成了一本書,除了她以外,書裡其他出場人物的名字全部用字母代替,讓人一通亂猜,還不用負責。
演講結束後,今天的工作總算告一段落,但後面幾天還有很多場硬仗要和校董會打。工作組的晚餐都由魔法部負責,不過針對赫敏,他們好像還有別的安排。
「赫敏,晚上要不要一起聚會?」哈利問道,「很多人都說想見你,帕德瑪、蘇珊她們都在魔法部工作,拉文德和帕瓦蒂也想過來,還有羅恩、秋、弗雷德和喬治……我們可以去破釜酒吧,漢娜現在是酒吧的老板,那裡完全不是從前破破爛爛的樣子了,她還和納威結婚了。」
赫敏聽到了好多她很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離開的這幾年,除了金妮和盧娜以外,她和大部分霍格沃茨的人都斷了聯系。金妮現在在德國的一家魁地奇俱樂部做找球手,雖然她們很難見面,但是都能經常在報紙上看到彼此。至於盧娜,她現在是國際巫師聯合會法律司的神奇動物顧問,赫敏經常因為一些動物走私案和她打交道。
「抱歉,哈利,明天可以嗎?」赫敏為難地說,「我得和我父母一起吃晚餐,而且今天太累了,我想早點休息。」
布雷斯在旁邊插嘴:「赫敏·格蘭傑的私生活居然這麼單調。」
赫敏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哈利點點頭,他盯著赫敏看了幾秒,又說道:「赫敏,單獨聊聊可以嗎?」
赫敏不明所以地跟著他離開了禮堂,一般哈利單獨找她談話好像都不是為了什麼好事。他們一直走到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方,哈利才終於停下來。
他直接問道:「赫敏,你現在和馬爾福還有聯系嗎?」
赫敏預感到了什麼,她沉默了兩秒:「怎麼了?」
哈利聽出了她的潛台詞,他嘆了口氣,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是什麼關系,但是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太近。我知道他現在公眾形像很好,看起來就像是——正義的化身?但是那些都是他的偽裝。」
赫敏皺起眉毛:「發生了什麼?」
「現在還處於收集證據的階段。」哈利降低音量,「克勞奇部長現在正在服用一種所謂緩解頭痛的不明魔藥,我覺得有蹊蹺,就偷偷拿去給唐克斯夫人檢測。她說那是從秘魯毒牙的毒液中提取出的成分制成的魔藥,少量服用確實有緩解疼痛的效果,但是長期服用就會形成嚴重依賴。」
赫敏默默聽著。
「那種新型止痛藥是馬爾福提供給克勞奇的,市面上並沒有這種藥。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他在用藥物控制他。」哈利緊張地說,「赫敏,他絕對不是只想做一個治療師而已,也許這是他們家族操控政治的手段,你最好提防馬爾福接近你。」
赫敏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過了片刻,她說道:「你是個優秀的傲羅,哈利。」
「什麼?」
「可以請你先不要再查下去了嗎?」
哈利愣愣地看著她。
赫敏不好意思地說:「這不是他們家族的手段,這是我的手段,是我讓他這麼做的,對不起。」
哈利呆滯了,然後問道:「……你不會是為了包庇他,故意這麼說的吧?」
「當然不是。」赫敏有些無語,「我知道你覺得這手段一點都不光明磊落。但是我要把巴蒂·克勞奇送進阿茲卡班,我需要能治他於死地的證據。為了拿到證據,我只能從內部瓦解他。」
哈利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片刻,他認命地說道:「你的目標不是把巴蒂·克勞奇送進阿茲卡班,你的目標是取代他現在的位置。」
「是的。」赫敏承認道,「如果沒有權力,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哈利看向她,好笑地說:「以前都是我違反校規,你包庇我。現在終於輪到我包庇你了。」
赫敏愣了一下,她本來以為哈利會因為正義感而掙扎、煎熬、揭露一切,但他毫不猶豫就站在了她這邊。
她松了口氣,由衷地說道:「謝謝。」
德拉科下班後直接從聖芒戈去了秘魯的馴龍場,他轉了兩個幻影移形點才抵達目的地,由於時差原因,那邊還是中午。西奧多正蹲在一只死掉的龍的嘴裡,看上去像在給它刷牙。他看到德拉科也沒有打招呼,只是敷衍地指了指旁邊的箱子。
德拉科輕車熟路地從箱子裡拿出了一個裝著毒液的藥瓶,放進了公文包裡。他對西奧多在中過一次毒以後還敢往龍嘴裡鑽的勇氣表示敬佩,但如果沒有那次中毒,他也就無法發現秘魯毒牙的毒液提取物可以用於做止痛劑。馴龍場的巫師給他們送來了飯,這裡的人都對德拉科很尊敬,因為他會為他們治療傷口。治療師這個社會身份真的很好用,德拉科經常感嘆。
他在西奧多的箱子裡看到了一份手稿,內容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
「你打算出書?」德拉科問道,他看到西奧多的名字前面還署上了一個陌生女巫的名字,「這個女巫是誰?」
「我母親。」西奧多說,「我的研究成果只不過是復原了她的手稿。」
德拉科默默把手稿放回去。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西奧多媽媽的名字,他從前只知道「諾特夫人」。
「你父親病了。」德拉科說。
「我知道。」西奧多頭也不回,「我說我不要後代,他就暈倒了。」
德拉科想了想:「希望你立遺囑的時候能想起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放心吧,我已經決定把性病莊園留給你了。」西奧多說。
德拉科想把手裡的三明治朝他扔過去。他吃完他的晚飯,然後照例去給這裡的巫師們看病。他經常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們充滿感激的眼神,好像只有為了目的去做好事時他才覺得自如。
治療師的身份讓他和斯萊特林的同學們無法產生什麼交集,他參加過幾次斯萊特林聚會,之後便不想去了。高爾和克拉布過上了預料之中的好吃懶做的人生,他們完全不理解他的選擇,在他們看來,不能自由休假的生活簡直是地獄。他也很久沒有見過潘西了,聽說她在畢業旅行時買下了意大利的一家咖啡館,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還在聯系的人只剩西奧多,但他們也算不上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倒不是德拉科有意對他隱瞞,是他對不關心的事從來不會問為什麼。
德拉科帶著秘魯毒牙的毒液按原路線幻影移形回到了倫敦。他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巫師社區買了房子,人少是因為地價貴,他的鄰居幾乎都是成功的商人,包括韋斯萊雙胞胎。不過大家出行基本靠飛路和幻影移形,一般見不到面。
他脫掉鞋走進去,壁爐已經燒起來了,火光照亮了客廳的一小塊。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赫敏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還穿著她今天上報紙時穿的衣服。他除去她的外套,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她像從前一樣,一被抱起來就會醒,但蓋上被子後又睡著了。
赫敏醒來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她沒想到會睡這麼久,她翻了個身,看到德拉科正在她旁邊看書。
「你在看什麼?」赫敏湊過去,發現他在看《赫敏·格蘭傑情史》。
「為什麼這裡面沒有我?」德拉科不滿道,「我們在學校裡不是有傳過緋聞嗎?說我為了你去學治療術。」
「七年級我們從來沒坐在一起上過課。」赫敏無語地說,「難為你還會在意你的戲份。」
他們在學校裡躲躲藏藏,現在依然躲躲藏藏。她在英國沒有自己的住處,她每次回來不是住在父母的房子裡,就是住在他這裡。但是在外界看來,她是一個十年沒有回國的人,她在這裡除了家人以外沒有任何牽絆。
她抱住了他的腰,現在沒有什麼人因為他們的關系而威脅她的生命了,但他們依然無法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赫敏問道:「你這麼晚回來,又去秘魯了?」
德拉科點點頭:「小巴蒂的需求量越來越大了,他現在覺得我是他唯一能信任的治療師。」
多虧了他們之前在麻瓜夜店發現小巴蒂很可能對藥物感興趣,赫敏一開始制定用藥物接近他的計劃時並沒有預料到這能幫助他們發現魔法部的驚天大秘密——現任魔法部部長巴蒂·克勞奇其實是他的兒子小巴蒂假扮的,小巴蒂說他父親失蹤了,但這很有可能是在撒謊。也許老巴蒂已經死了,凶手就是小巴蒂,只不過他們還沒有證據。
「哈利發現是你在供藥了,不過他不會做什麼。」赫敏說,「等情況穩定下來,我們可以和他聯手。」
德拉科冷哼一聲:「我不需要和他聯手也能——」
「別陶醉在你的騎士精神裡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赫敏翻著白眼打斷他。
這麼大的案子不是小巴蒂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她懷疑盧修斯、老諾特、羅道夫斯、卡卡洛夫等臭味相投的純血統巫師都有參與。想要將他們連根拔起,光是掌握證據還不夠,在此之前,他們還需要讓魔法部的權力中心有更多的自己人。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阿米莉亞·博恩斯,和傲羅辦公室主任尼法朵拉·唐克斯是目前已知的自己人。博恩斯司長希望她接替她的職位,等她成功出任英國代表後,就要為自己以後出任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造勢了,這也許需要鋪墊五六年的時間。德拉科認為神秘事務司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也是可以發展的人,雖然他性格有些孤僻,但他發現他加入了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至於他自己,以他現在完美的公眾形像,將來通過選舉進入委員會不成問題。
「我發現你是個很擅長完成任務的人,德拉科。」赫敏抱著他說。
「這不就是幕僚該做的事嗎?」他說著放下書,低下頭和她接吻。
她撫摸著他小臂上的文身,她不知道這種無法公之於眾的狀態還要持續多久。他們最快樂的時光是她在麻瓜大學上學的時候,他打扮成麻瓜去見她,他們拉著手在校園裡散步,就像全世界的其他情侶一樣。
她問道:「如果我成功當上了魔法部部長,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他想了想:「去霍格莫德約會?」
赫敏笑出來,這是霍格沃茨每一對情侶都做過的事情,除了他們。
雖然她輕飄飄地說了出來,但距離她當上部長,不知道還要經歷多少磨難。即使她成功當選,她又真的能像她理想中那樣改變世界嗎?她曾以為孤獨是她最大的痛苦,但和這個世界帶給她的其他痛苦相比,孤獨又好像變得不值一提。也許她永遠都會因為什麼事而痛苦,但她也因為被深愛著,而不用去恐懼那些未知的痛苦。
她感受到熟悉的暖洋洋的魔力注入了進來,她再次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