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4-1-7 20:22
第96章
當太宰治找到織田作的家時, 果不其然看到了槍械交戰過的痕跡……院子裡一片狼藉，還有被炸.彈轟炸過的焦黑顏色。
他原本預計會見到憤怒到失去理智的織田作。
所以當他見到織田作一臉平靜地打開門，並且疑惑地看著他氣喘吁吁跑過來的樣子的時候, 就算是智商遠超常人的太宰治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織田作之助看見太宰治愣住了, 他也愣了一下：「太宰？」
「你先進來，這裡不太安全。」
太宰治毫無反抗地被拉進屋，沉默了良久, 但他也很快就理解了關鍵。
「你收養的那些孩子呢？」太宰治冷靜地問道。
織田作之助說：「首領突然傳召我, 我感覺會被派去做什麼重要的任務。對於任務中間家屬的保護工作，港口黑手黨在這之前好像沒有展現出很優秀的成果, 所以我將孩子們交給專業人士幫忙代為照顧一段時間。」
織田作之助不愧是曾經的金牌殺手, 對時局的洞徹和危機的預感亦超乎常人。如果沒有合適的據點也沒辦法，但如果有相應的後手, 織田作之助當然也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
別以為殺手就不需要動腦子, 金牌殺手的超高完成率當然是靠縝密的計劃和完善的準備來保證的啊！
而太宰治那邊——
太宰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宰治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來，他聲音越笑越大, 笑到抱著肚子蹲了下去。
森先生啊森先生……這就是你認為萬無一失的計劃了嗎？
完全是從一開始就失敗了啊！
「送去的地方安全嗎？你看到了吧，那可是一群追求戰死的亡命之徒。」笑夠了，太宰治心情很不錯地問道。
織田作之助聽到這話便明白, 自己今天所遭遇的這些首領不僅知道，甚至大概都是他安排的。
他也知道, 太宰估計是故意讓他知道的。
織田作之助對此沒有什麼怨恨，因為身在這樣的行業中，死亡和被出賣都是家常便飯，頂多他遇到的事情特殊一點——他是被頂頭上司出賣的。
不過織田作之助同樣也知道, 他是不可能再在港口黑手黨繼續待下去了。
「嗯，我把孩子們交給了俄國大使館那邊看顧。大使館的話, 他們似乎不怎麼會招惹。」
的確，mimic是國家間停止戰爭後對和平的生活無所適從的一群戰場上的幽靈，他們一心求死，卻追求在戰爭中死去。
他們被故國法國所拋棄，從戰爭英雄變成戰爭罪犯，被自己的母國所通緝。
既然不再是受國家認可的士兵，自然沒有資格代表國家向其他國家宣戰。mimic一直作為國際傭兵組織流亡於各個國家之中，卻不會侵擾作為戰後和平年代象徵的大使館。
而日本政府之所以會拿出異能開業許可證作為獎勵，也是因為解決mimic是日本政府和法國政府做了交易。有了法國給的甜頭在，日本給出來的獎勵自然也大方。
太宰治聽到織田作是把孩子們送到俄國大使館後，眉眼微怔：「啊，是她啊……」
他的記性當然很好，一下子就想起來曾經在酒吧裡娜塔莎給織田作的電話號碼。
沒想到在兩年後，它還真的用上了……
不過太宰治想到一件事：「——大使館，他們就這樣答應了？」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以前在橫濱旅遊失蹤的那個俄羅斯超越者……或許就是娜塔莎。
織田作之助倒是沒隱瞞：「娜塔莎大概是有跟他們交代過，除了確認身份的時候花了些時間，別的倒是沒有多做為難。」
……是確認織田作的身份，還是在確認織田作和娜塔莎失蹤是否有關？
太宰治心念一轉，不過也沒空深想，畢竟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織田作，那個組織的首領應該已經注意到你了。安全起見……你還是離開橫濱吧。」太宰治平靜地說道，像是正在送別的對象不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一樣。
「你也是這麼想嗎？……不過我比較習慣待在橫濱，接下來我會想去武裝偵探社試試。如果得到他們的接納，我想我可以不用離開橫濱。」織田作之助說，「而且這樣的話以後空閒的時候還可以一起去Lupin喝酒。」
太宰治沉默了，以後還能一起喝酒……嗎。
這真是讓人無法不心動啊。
「太宰，你還要留在港口黑手黨嗎？」出乎意料的，織田作之助這樣問他。
太宰治眉眼中有一絲淺淡的厭倦，不過他聳聳肩，像是很無奈的樣子：「我？……森先生可不會這麼好心放我離開。」
「但是，今天的這些本來是不能告訴我的吧。」織田作之助雖然性格天然，但他同樣也很聰明。他當然知道太宰今天過來給他警示絕對是違逆了首領的意思，這在嚴格講究上下等級的港口黑手黨不啻於是公然反叛。
「放心啦……森先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但是留在這裡，你也很難找到你想尋找的東西吧。」織田作之助看著他。
太宰治愣了一下，他是真的呆住了。他完全沒想到織田作之助會說出今天這樣的話來。
這個聰明過人的少年臉上罕見的露出了迷茫到空白的表情，「哈？」的一聲發出毫無意義的驚訝語氣詞。
-------------------------------------
當那個男孩兒在面前跌倒受傷時，脹相感受到了本該是只有弟弟才會給他的異動變化。
由於術式的原因，弟弟們的生命狀態在發生異動時無論相隔多遠脹相都能感受到，而受傷正是生命的異動中非常明顯的一種。
與此同時，脹相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男孩兒在往日和他還有其他弟弟們一起交談、野餐的溫馨畫面。
這突然出現的記憶並沒有引起脹相的疑慮，脹相深信不疑這段記憶是實際發生過的。
所以這個男孩兒，應該是他們最小的弟弟。
他沒有想過一個人類的小男孩兒和三個特級咒靈是怎麼變成親兄弟的，脹相的腦迴路出奇的簡單，那就是那個孩子就是他的兄弟，沒有為什麼。
而且真要說起來的話，他的母親也還是人類呢！
但是脹相突然停下來對男孩兒凝視的動作顯然讓旁邊的裡梅產生了誤會。
在裡梅眼裡，脹相是天生對人類具有負面情緒的咒靈，它突然停下來凝視一個人類難道是心中突然產生了愛與和平嗎？
——當然不可能。
想起脹相平時展現出來的對血液的操控能力，眼前的男孩兒又摔倒擦破膝蓋流出血液。
——是突然起興想要殺人了吧。
由於羂索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加上羂索和兩面宿儺的合作也是各懷鬼胎，作為兩面宿儺手下的裡梅並不知道九相圖和加茂憲倫——也就是羂索的關係，撕破裡梅理所當然地想到。
「這個人，不可以。」裡梅出聲阻止了脹相，他淡淡道，「這是宿儺大人的容器。」
脹相：「！！！」
他驟然瞪大了眼睛。
……兩面宿儺的……容器？
他的弟弟……竟然就是裡梅口中的……容器？
那一瞬間，他回憶起自己被加茂憲倫無恥玩弄的可憐的母親……讓母親反覆被咒靈受孕又反覆墮胎……被當做邪魔一樣只能逃到山裡居住的母親……
他緩緩地回過頭，看向那個留著妹妹頭的白髮青年。
裡梅察覺到了不對，身體下意識警惕起來，但他顯然不知道身邊之人態度突然變化的原因。
脹相驀地平靜下來：「我改主意了。」
加茂憲倫……兩面宿儺……竟然敢對我的弟弟動手……不可原諒！！！！！
下一刻，赤色的血液與白色的寒冰驟然交纏在一起，熾熱的血液和寒冷的堅冰彷彿冰與火的對戰，彷彿在昭示著兩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為同一方陣營的存在！
摔倒後爬起來的虎杖悠仁，看到眼前的兩個人突然打在一起，打鬥場景還巨玄幻。
年幼的虎杖悠仁，小小的腦袋上慢慢浮現一個碩大的問號。
我是誰？我在哪？我這是在做什麼？
以及……
我是不是摔倒後昏迷在做夢？
「爺爺！——爺爺！——這裡有超人！！！」
-------------------------------------
「你這傢伙到底突然發的什麼瘋？！！」
裡梅修習千年的冰凍術到底是比受肉誕生才不久的脹相技巧高超多了，很快兩人的比拼就得到了結果——
即使及時進行了躲避，脹相大半邊身子仍然被凍進了冰塊裡，在掙脫冰凍時稍不小心就會連身體也一起破裂。
然而即便身體宛若凌遲一般被割出無數血痕，脹相也依然操控著血液繼續對裡梅發動攻擊。
要問為什麼——
「不為弟弟挺身而出的，那還算是什麼哥哥啊！」
裡梅面若冰霜：「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但是，你喊容器弟弟了是吧。」
裡梅：「……」
裡梅：「……」
裡梅：「看來只能殺掉你了。」
裡梅：「至於宿儺大人的即身佛，雖然交給你這傢伙是我的失策，但依靠宿儺大人獨特的咒力波動，不過只是花些時間找回來罷了。」
裡梅不帶感情的眼眸看著遠處的脹相：「——到此為止……」他話沒說完，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眼眸徒然瞪大轉身看向身後。
而與此同時，一道清亮的女聲從裡梅身後傳來——
「呀，這就打起來了？你有點太沉不住氣了吧，脹相。」
娜塔莎手上正像玩著皮球一樣一上一下拋著一個乾枯的乾屍頭顱，這樣毫不尊敬的行為讓裡梅氣得眼眶發紅。
然而娜塔莎無視了裡梅驟變的臉色，對著遠處的脹相語調慢悠悠地說：「——雖然對你們之間脆弱的聯盟關係本來就毫無期待，但這破滅的速度如此之快，還是讓我稍微有些驚訝了呢。」
第97章
「既然在哪裡對你都無所謂的話, 不如就到光明的那邊吧。」
織田作這樣對他說，而太宰治顯而易見的沉默了。
——他的確將織田作當做了自己重視的友人，但他永遠不會想到織田作對他的了解, 竟然有這麼深。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織田作, 將他看做自己重要的友人……但他永遠想不到織田作對他竟有這麼重要，重要到若是失去他，他會對這樣蒼白的世界更加無法懷有希望和期待。
織田作說, 他看到了他向外伸出試圖求助的那隻手, 然而出身黑暗的他同樣沒有能力拯救他。
他還說——
「既然在哪裡對你都無所謂的話，不如就到光明的那邊吧。」
太宰治認真思考了織田作的話。
因為這是織田作說的, 所以他非常認真地進行了思考。
人生總是命運無常, 越是無論如何都希望留下來的，越是會在最後離開你。
而他在還不知道織田作是如此重要的友人之前, 差一點就無可挽回的失去了他。
「好哦, 我們一起去武裝偵探社吧！」太宰治露出開朗的笑容，而他這樣爽快地回答就連織田作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樣。
織田作之助只是試著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卻沒想到他的建議如此快就被他接受了……這簡直就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太宰早就想從港口黑手黨辭職了，而他的提議只不過是讓他順水推舟答應。
太宰治則笑嘻嘻地說：「嘛……工作什麼的, 管它去死呢。」
[「——什麼工作，不想做就不做了。」
「當然是幹開心的事, 管他什麼工作。你連入水都嘗試過了，還不會找點快樂的事情做？」]
太宰治猶記得與娜塔莎初見時被她從水裡救出來後她說的話。
他心中漫不經心地想，港口黑手黨的工作的確不重要，只是他曾認為從這樣生死之間的工作裡能夠尋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一種名為生命的熱情、生活的希望的奇蹟之物。
既然在這裡找不到, 那這裡的一切便都沒有價值了。
「我決定炒掉森先生！」太宰治很開朗地笑著說。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接受了他的轉變，只是說：「與我這樣的底層人員不同, 太宰你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你若要離開港口黑手黨，有什麼辦法能脫身嗎？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嗯……稍微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呢……不過確實也要織田作的幫忙！」太宰治臉頰露出可愛的粉色紅暈，「因為某位絕對不會有下班時間的安吾先生，現在對織田作正抱有極大的愧疚，而現在，我要稍微使用一下這份愧疚之情。」
「……安吾？」織田作之助反應過來，前不久他們才知道安吾不止是港口黑手黨派去mimic的間諜，更還是異能特務科派來港口黑手黨臥底監視森先生的間諜。
雖然沒辦法再回到以前那樣平靜的一起喝酒的生活了……但如果他們決定離開港口黑手黨的話，他們之間也沒有絕對敵對的立場。
這樣的話……
織田作之助問道：「是要一起惡作劇嚇唬他嗎？」
很難想像他如何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幼稚的話來，這樣的不協調和反差萌讓太宰治眨了眨眼後瞬間抱著肚子笑到彎腰。
太宰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那我來準備墳包，織田作就負責藏在樹上等待時機跳下來嚇他！」
「安吾一定會、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咖啡喝多了、出現幻覺……他會睜著眼睛站著昏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裡梅看到娜塔莎的那一刻瞬間明白了全部——原先他還會想脹相是突然將容器視為了弟弟所以解除合作與他開始敵對，而瑪絲洛娃雖然是人類，卻未必和脹相是同樣的立場。而現在，瑪絲洛娃的表現已經赤.裸裸在告訴他，他們和他所謂的合作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謊言。
是的，從頭到尾！
因為即使是現在裡梅去回憶他們之間的合作、定下的束縛都沒有任何問題，即使他不能算是占了大便宜，但也決沒有吃虧。他想不到她中途叛變的理由，除非，她從一開始就是在欺騙他。
但他想不出來她欺騙他的理由是什麼——他們簽訂的束縛是他們為他收集宿儺大人的十根手指，在此期間他們不能互相傷害。作為代價，他要盡可能提供手指的情報，還要在宿儺大人復活以前殺死總監會會長詛咒師黑炎。除此之外，脹相又瞞著娜塔莎與他另外定了一道束縛：他將宿儺大人的即身佛交給脹相，用來為它提供咒力，但它不得對即身佛有不敬的舉動，作為交換，脹相會將自己私人藏匿的一根手指拿來與他交換。
因為即身佛和手指都是絕對無法被摧毀的咒物，所以裡梅很放心地和他們設下了束縛。而比起需要吞噬才能使用的手指，即身佛的咒力不僅更雄渾，而且更方便取用，所以裡梅也不認為脹相定下的束縛有什麼不合邏輯之處。
直到現在他也沒想通他們的陰謀到底是什麼，但現在，裡梅根本想不了這麼多了——
他雙眼通紅地看著被那個女人一上一下拋著的宿儺大人的即身佛，面容猙獰扭曲，憤怒地大喊：「——給我把即身佛還回來！！！」
【冰凝咒法·直瀑】
空中瞬間出現密密麻麻的巨大冰凌，從上向下直接插向娜塔莎和脹相的腦袋！
這樣快的速度和這樣廣泛的攻擊範圍，即使是特級咒靈也無法逃脫！
——除非，他們展開領域！
裡梅唯一留下缺口的地方，是那個早已經傻住的小虎杖——那可是宿儺大人珍貴的容器，他絕對不會傷害他的生命。
而虎杖現在已經完全傻掉了——雖然現在冬天，但是連零下的天氣都還沒有，怎麼會出現天空結冰的景象？而且即使他沒有被裡梅針對，但冰凌帶來的巨大寒意讓穿著簡單毛衣的小虎杖瞬間打了個寒戰。
「爺、爺爺……」虎杖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大聲喊出來，他本想再喊爺爺快來看超人……卻不知為什麼竟也喊不出來了。
小虎杖作為普通人一直在陽光下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幾乎凝為實質的殺意」。
-------------------------------------
娜塔莎看著周遭冰天雪地的一幕，不僅沒有害怕，甚至還露出了一點懷念的神色。
「挺好看的。」
「但是……力量太小了點。」
漫天的冰凌如機關.槍一樣刷刷從天而降，一根接一根插.向娜塔莎和脹相的位置，冰冷撞碎後產生大量五彩晶瑩的冰粉，瀰漫在上下左右的空間之中。
裡梅控制著冰感受到了冰凌實際命中的感覺，他們並沒能逃開。
但這樣簡單的命中讓裡梅產生了疑惑，他不相信敢這樣欺騙他的人竟會是這樣簡單就被他消滅。
然而不等他停手查看中心的情況，裡梅忽然發現——他製造出來的冰，他竟然控制不了了！
並不是失去了控制能力，而是有另外一股力量和他的力量方向相反但力量相同，以至於他們雙方的力量都被抵銷了。
裡梅驚訝了一瞬，接著凝重地看過去。
和屠格涅夫隨手就能凍出一片冰原的力量相比，裡梅這個娃娃臉的東方人，力量太弱了。
「只有這點力氣了嗎？」娜塔莎神色毫無波動地說，「如果只是這樣，可傷害不到我。」
裡梅「嘖」了一聲，感受到了對面的難纏。
即使這算不上是他的底牌，但這種程度的攻擊，竟然連她如何進行防禦的都看不出來就被擋下了嗎？
雖然和羂索一樣活了一千年……但這種力量的話，也太弱了點。
這就是咒術師控制力的極限了嗎？
娜塔莎有點失望，這也不比六眼好多少……看來留著裡梅也沒什麼用了。
「你知道對付控制冰的能力者最好的解決方法是什麼嗎。」娜塔莎垂眸看著在陽光下堅硬如鐵的滿地冰柱，淡淡道。
「冰，水，蒸汽，只有分子距離不同，所以只要稍微用一點力氣——」娜塔莎緩緩握拳，地上半身高的冰柱逐漸出現顫動，只是顫動越來越大，無數細小零碎的「噼裡啪啦」聲匯集在一起，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裡梅意識到不對，瞬間退後——然而已經晚了。
只見漫地的冰山突然汽化不見，而就在冰變成蒸汽的一瞬間，巨大的、可怕的爆炸瞬間包裹住了裡梅！
-------------------------------------
一個平平無奇的居民區中，突然傳來了彷彿炸彈爆炸一樣的可怕巨響，轟天震地的動靜造成了宛若地震一樣的可怕震顫。
然而奇異的是——這樣可怕的爆炸竟然沒有傷到任何人，竟然連近在咫尺的樓宇的窗戶玻璃都沒有被震碎。
金光包裹住公園的一角，除了被困在其中的裡梅之外，這樣的爆炸沒有傳遞到外邊的空間，只是通過大地的共鳴引起了周圍土地的震顫。
煙塵散去，身著僧侶袈裟的裡梅躺在原地，凌亂的頭髮擋住了他的麵部看不清他是死是活。
娜塔莎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道：「哎呀，和那個同樣用冰的傢伙打習慣了，忘了你很弱了。」
她對著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裡面誠懇地說：「雖然我不是無意的，但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對吧。」
第98章
能不能原諒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他已經沒辦法再說話了。
娜塔莎微笑著伸出手，眼神凌厲地盯著地上人事不省的裡梅。
再次出手，亦是殺招！
只留後背對著娜塔莎的裡梅看不見身後濃郁到近乎黑色的紫色異能。
然而就在娜塔莎的攻擊即將落到裡梅身體的前一刻——地上的裡梅突然間如冰雪般融化了。
先是顏色逐漸褪色, 然後形狀也逐漸變得不在清楚, 就像一朝暴露於陽光下的冰雪，幾個呼吸之間緩緩消融不見。
娜塔莎：「……」
又是這種變戲法一樣的場景……活了一千年的傢伙，果然在逃命方面都很有一手。
裡梅從她的身後逐漸幻化出身形, 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他正以一種警惕並恐懼的神情死死盯著娜塔莎。
裡梅的額間掛著一滴冷汗，聲音緊澀：「……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有能力的……她根本不是天與咒縛！
裡梅的眼神忍不住從被娜塔莎單手以握著腦蓋骨方式拿著的宿儺即身佛, 心中一沉, 想來是意識到自己這次真是大意失荊州，大概沒辦法從那個女人手中搶回來即身佛……他真是被騙得很慘！
但是他還沒有輸……不管如何, 他們都完成了束縛, 他已經從他們手中拿到了宿儺大人的全部手指。
等到時機成熟，他把宿儺大人的手指餵給容器, 宿儺大人便可以以全盛之姿復活臨世！
明明是充斥著殺意的戰鬥現場，然而娜塔莎卻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就是這樣的一個動作，裡梅眼力極好地看到了娜塔莎身後的背包隨她動作時展現出的凹凸不平的質感。
那裡面裝的……等等！……不會吧！！
裡梅驟然瞪大了眼睛,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大喊：「你的背包裡還裝了什麼？！！」
娜塔莎打哈欠的動作一停, 手還捂在口前，聞言眨眨眼睛：「喲，眼神不錯嘛。」
她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說：「——你不是猜到了嗎, 裡面裝的是什麼。」
「怎麼可能……那地方我並沒有告訴過你們……你怎麼可能找到！」裡梅崩潰了，他難以置信他藏匿宿儺大人手指的地方怎麼可能會被這個俄羅斯女人找到, 還被她包圓了拿走除他手上的最後的手指之外的全部十九根手指！
「我布置的結界，就算是天元也不可能找到！！」裡梅呲目欲裂，就算是自己會死都不會給他帶來這樣的恐懼——那可是宿儺大人復活的關鍵！
而娜塔莎靜靜看完他逐漸面露癲狂，臉上慢慢浮現出憐憫的神色。
她的表情微妙中夾雜著一絲憐憫：「……雖然我並不是喜歡在敵人面前洋洋得意介紹自己布局的那種反派角色，但是，我都稍微有點可憐你了。」
娜塔莎長手向後一鈎，從背包中拿出一根手指來。
紫黑乾癟的手指還帶著長長的指甲，光是這樣看的話不僅恐怖，還很噁心。尤其和俄羅斯人的雪白膚色一對比，宿儺的手指更顯得是異常邪惡之物。
娜塔莎三支捻著宿儺手指，淡淡道：「之前就感覺出來，你們這種活得很久了的老東西似乎都很討厭接受新事物，恨不得讓整個世界陪你們停留在過去古典的生活裡。衣著不是喜歡穿袈裟就是喜歡穿和服，術式也都一股子老傢伙的味道。」
「相比之下，就連頑固的保守派、京都高專的老爺爺樂園寺都比你們新潮多了。」
她兩隻手稍稍地操作了一下，而後從手指的肉裡取出來一顆米粒大的黑點。
「我說你……」
「知道有種東西叫做定位器嗎？」
-------------------------------------
裡梅：「……」
定位器這種東西，即使他不曾接觸過，但只要是聽就能知道它是用來定位的儀器。
裡梅：「…………」
娜塔莎平靜地說：「你們咒術師好像只會觀察有沒有異常的咒力波動，但是，現在是21世紀了。」
「你不會覺得普通人發展了數百年的科學是毫無用處的東西吧。」
「你太自大了，咒術師。」
裡梅：「………………」
宿儺大人的千年大業，竟然就這樣簡單地敗給了一顆小小的定位器……嗎？
這是什麼地獄級笑話。
至少裡梅完全笑不出來。
娜塔莎收回手，也看不清她是怎樣動作的，宿儺手指和那顆定位器已經不在她手上了。
娜塔莎淡淡道：「超能力者總是以為自己高於普通人一等，以為仰仗超能力便可騎在群眾頭上作威作福。」
「超能力者的傲慢，就是超能力者的原罪。」
裡梅深深看了她一眼。
今天的事情讓這個廚藝高超、頭腦並不十分發達的千年咒術師感覺玩不轉了。
他決心要撤——雖然不一定能打過那個俄羅斯女人，但論起跑路和藏匿的本事，他們這些存在了千年的傢伙們各個身懷絕技。
雖然丟失了一個安全點，還將收集齊的宿儺大人的手指又搞丟了，還弄丟了宿儺大人的即身佛……但其實這些損失都不是致命的。
因為在遇到那個女人和脹相之前他統共也就找到並藏匿了三根手指，即身佛也是在尋找宿儺大人的手指時找到線索搶來的——至於其中歷經了怎樣的艱難險阻……倒也不必再說了。
一切來日方長……他總能搞清楚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裡梅想要逃走，但娜塔莎不會這樣放過他。
像是這種壽命很長的生物總是有這樣的特點：打不過就跑，大不了比誰活得長，反正有的是時間和敵人耗。雖然用【戰爭】鎖定時空間也可以讓人跑不掉，但更好的方式是讓他主動選擇留下。
看出來他想要撤走的意圖，娜塔莎卻沒有著急阻攔。她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開口：「這就要走了嗎？……嘛，稍微給你一點留下來堅強起來的動力吧。」
「——還記得我們之間訂立的束縛內容是什麼嗎？」
裡梅的腳步頓時停下。
「我和脹相的要求可都做完了，你還欠著我一項要求呢。」
——在復活宿儺之前，必須先幫她殺死總監會會長詛咒師黑炎。
由於當年娜塔莎非常不分青紅皂白地把總監會高層殺了個遍，裡梅按插在總監會裡的眼線也在被清理的人員名單其中，以至於裡梅和大部分外人一樣對「特級詛咒師」黑炎不甚了解，只知道ta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卻不知道ta是怎樣厲害的人物。
所以在十根手指的誘惑下，裡梅很心動地同意了幫忙暗殺一個人類的工作。
雖然能力算不上絕頂，但他對咒力和術式的操控登峰造極，達到人類的極限，即使咒力和術式比他強的的人他也並不懼怕——這就是經驗的優勢。
而現在，這個女人突然提到這件事的原因是……
……等等，難道說？？！
裡梅鬧鐘劃過一道閃電，他為自己的猜測感到難以置信，竟是轉身震撼地看著那個女人。
而在旁邊圍觀了很久的脹相突然嗤笑一聲，磁性的聲音冷冷道：「——會長大人，藏了這麼久，終於覺得累了嗎。」
裡梅：「！！！」
——她竟然真的是總監會的現任會長、窮兇極惡的特級詛咒師黑炎！
裡梅極為震撼。
裡梅大為不解。
裡梅震驚失語。
一個人簽訂束縛要求別人必須要殺死她……這是怎樣的精神和怎樣的思想？
裡梅：雖然我活了一千年，但我覺得人類總是能讓我大開眼界。
娜塔莎即使被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了一遍，她的神色也絲毫不曾變化。
她只是平靜地說：「區區藏匿行蹤的能力我也是有的……你能確定我的名字是真的嗎？能確定我現在的相貌是真的嗎？我的能力是什麼你知道嗎？——以你對『黑炎』什麼都不知道的基礎，你以後確定能再找到我嗎？」
「也就是說，你能確定殺死我的機會只有這一次。」
「你說的宿儺的千年大業——不會敗在復活前你連我都找不到的問題上吧。」娜塔莎淡淡的笑了，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態輕蔑地嘲諷著裡梅。
裡梅：「……！！」
他雙手顫抖了一下，下一刻堅定地握緊。
之前的撤退也不過是戰略性的選擇，他未必覺得自己會輸給那個女人……總監會會長，黑炎。
他表情冷靜，周身氣質冷凝，身體緊繃卻沒有半絲多餘的咒力流出，可見他對自身咒力的控制達到了極致。
活了千年的詛咒師裡梅vs.總監會會長娜塔莎
然後——
哪裡還有什麼然後。
娜塔莎連日本都無情的蹂躪過一次，裡梅見了五條悟都是被毫無還手之力的暴打的角色，這場戰局幾乎肉眼可見的一邊倒碾壓。
娜塔莎起初還有心留手試試他的成色，只是試出來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咒力和術式的運用技藝登峰造極，完全是靠經驗餵出來的強大。
想明白這一點後娜塔莎就不再留情，直接把人往死裡打。
——將死之時，裡梅想到的並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宿儺大人的大業決不能斷絕在這裡。
他滿臉血汙，面色猙獰地將保護在懷中的宿儺手指一口吞下——這是脹相交給他的手指，也是還未來得及藏入安全點的最後一根手指。
違背束縛的行動讓裡梅整個身體都痛苦地蜷縮成一團，但下一刻——
裡梅的眼下睜開了第二雙眼睛。
第99章
宿儺的手指不是誰都能吃的, 宿儺的手指裡蘊含著大量兇暴的咒力，普通人吃下宿儺的手指就會像吃下劇毒之物一樣很快死亡，這也是羂索需要使用具有特殊體質的虎杖香織的身體生出用於兩面宿儺復活的容器的原因。
裡梅自己的身體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他甚至也不能確定宿儺大人是不是能在自己的身體裡復活。
但是他已經被逼到了極限, 已經無路可逃，在死亡之前他不過是奮力一搏。而且宿儺手指不死不滅的特性也給了他嘗試的勇氣——就算他吃下手指死亡，大不了就是宿儺大人的手指再次化為咒物, 情況也不可能會比現在更壞。
裡梅賭對了。
宿儺手指的劇毒性質是源自兩面宿儺生前將咒力凝結於手指, 逸散而出的咒力殘晦對人體就如同劇毒之物。而裡梅一則在咒力控制上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技巧，二則會用反轉術式, 因此勉強控制住宿儺手指的咒力, 身體和兩面宿儺的意識融為一體。
但這樣做的後果也顯而易見——裡梅被兩面宿儺取代了，而且他沒有和羂索達成協議進行靈魂體備份, 他的消失是徹徹底底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氣、陽光——果然還是自己親自來體驗最帶勁啊！！」兩面宿儺復活後無視了麵前的人類, 對著天空張開手臂大聲叫嚷。
而兩面宿儺復活之後在原地囂張了沒一會兒，忽然想起來這身體的這身打扮有些眼熟。
隔了千年的時間, 加上裡梅又是手下的身份，如果不是對「自己占據了誰的身體」這件事比較在意，兩面宿儺恐怕也沒這麼快想起來：
「這不是裡梅嗎。」
他有一點奇怪, 但更多的是嗤笑：「竟然用這種差勁的身體復活我——」
兩面宿儺倒不是單純地嫌棄裡梅的身體……裡梅的天資的確有限，他的厲害只是靠活的時間長, 在技巧上登峰造極。但現在的問題是裡梅的身體之所以能容納兩面宿儺是因為靠運轉反轉術式修復身體，兩面宿儺復活後還得維持這部分的咒力運轉直到意識和身體完全融合。
再者……裡梅和娜塔莎定下的束縛也不是這麼簡簡單單就能違背的。
違背束縛的代價是由肉.體償還的，而現在的□□就是兩面宿儺在使用，也就是說違背束縛的苦果是由兩面宿儺在承擔。
束縛的代價是由肉.體承擔, 羂索就是靠捨棄身體的方式擺脫了過去簽訂的束縛，並且鑽空子活到了現在。而天元在進化成咒靈後失去了人類的身體, 也不再受束縛約束，可以告知娜塔莎等人羂索的情報。
裡梅和娜塔莎訂立的約定是不殺死總監會會長黑炎就不能復活兩面宿儺。現在是裡梅的確沒有殺死娜塔莎，可他卻強行復活了兩面宿儺……巨大的束縛反噬與運轉反轉術式兩樣結合起來，兩面宿儺現在的能力能發揮出來原本手指中的多少力量都很難說。
這才是兩面宿儺嫌棄裡梅身體的原因。
而娜塔莎呢——
娜塔莎在兩面宿儺復活之後就進入了格外奇怪的沉默之中。
她靜靜看著那個娃娃頭青年瞬間變得神色桀驁、氣焰囂張，笑的時候原先是沉默的、冰冷的笑，現在是猖狂霸道的笑。
更重要的是……
「你這傢伙…………」
娜塔莎神色莫名，表情冷淡地看著復活後的兩面宿儺。
這玩意就是「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
「……」
它憑什麼有和阿作幾乎一樣的聲音啊。
娜塔莎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面上的表情更加冰冷了，冰寒的殺意在她眼底一閃而過。
兩面宿儺對殺意極為敏感，他原本不能說沒看到別人的存在，但它顯然對人類的存在並沒有那麼上心。
「女人？很好……我最愛吃女人和小孩。」兩面宿儺眉眼舒展，自有一絲傲慢的暢快之意流露，「這個時代的女人和小孩就像蛆一樣遍地都是……真是太美妙了！」
娜塔莎對於千年前鼎鼎大名的詛咒之王沒什麼感觸，畢竟她看起來日語說得再好也不是日本這片土壤裡成長的人，對日本的鬼神沒有崇敬之心和懼怕之情。
只是，
吃人……還愛吃女人和孩子……聽起來真是野蠻人的做法。
娜塔莎的身上燃起了深紫色的異能色光焰。
「……嗯？……這個感覺是……」兩面宿儺猖狂的笑意一滯，露出了微微錯愕的表情。
他警覺地看向娜塔莎，還沒仔細分辨這份力量的特殊之處，他的視線忽然轉向了她身後背包的地方。
即使是兩面宿儺也不可能想到……在他復活之後，竟然有人把他的十九根手指都送到他面前？
——這是什麼帶著公主去找惡龍、把人質往綁匪槍口下送的慷慨舉動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在咒術界的人竟然這麼善於討人歡心的嗎！」想也知道這不是有意造成的局面，甚至於裡梅會吞下他的手指讓他在自己體內復活都是被逼無奈的做法，想來是經過認真思考認為這是唯一的活路，至少還有拼一把的機會。
但這不妨礙兩面宿儺愉悅的大笑，他肆意地嘲諷咒術師的異想天開。
娜塔莎面無表情，因為雖然都是反派，但她覺得兩面宿儺這種囂張放肆的反派感覺十分低級，就算光是跟他說話都像是輸了一樣。
沒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娜塔莎已經直接發起進攻。
如今的咒術之王只有一根手指的力量，加上這樣那樣的負面debuff加持，咒力量連特級咒靈都算不上。
但是，它的咒力是不同量級的存在。
在質的方面，它是遠超咒靈的存在，是無法用量來衡量的可怕。
「洶湧吧，吾之盛宴——」
紫色的異能呈排山倒海之勢向兩面宿儺襲去，這一次她沒有僅限於身體範圍，而是將兩面宿儺周身百米內的空間全部籠罩。
戰爭是混亂，是恐懼，是殺戮，是死亡……是兩面宿儺最熟悉的氣息。
然而兩面宿儺的臉色卻變了一變，他皺眉凝神看向周遭深紫色的異能，像是發覺了其中的某種神異……
與整個世界為敵是什麼感受？
——是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在訴說著對你的拒絕，你無處安身，是無根的浮萍。
土壤拒絕你的立足，空氣拒絕流入你的肺腔，天上的陽光都厭惡地避開了你，溫度都下降到了如若冰天雪地的程度。
兩面宿儺沒有慌張，只是被【戰爭】徹底籠罩之時，他眼中的思索更加濃烈。
【領域展開·伏魔御廚子】
下一刻，帶有「必中」概念的斬擊連帶空間的概念，將【戰爭】異能切開斬碎。
-------------------------------------
遠處，被娜塔莎命令著帶著虎杖遠離交戰之地的脹相感受到身後極為陰冷邪惡的咒力波動忍不住回頭看去。
而當他看到兩面宿儺的領域竟然是不封閉結界的領域時，他露出了震撼至極的表情，額角一絲冷汗無聲的滴落。
這種程度的能力……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人做到！
這就像是不用畫布就在空中作畫，理論上完全不可能存在的領域！
他無意識地收緊了手掌，掌心忽然傳來溫熱的觸感。
他這才回神，看到懷中因為之前的咒力對轟昏睡過去的弟弟——他有這麼一瞬間想要帶著弟弟離開，然後和其他兩個弟弟一起逃到沒人知曉的地方去，遠離黑炎那個可怕的女人。
但是……
她既然說了讓他「把這個孩子送回家」，如果兩面宿儺沒能殺死她的話……等她有空回頭來收拾他了，他和弟弟們一定會被那個女人殺死的吧……
嘖……
可惡……
如果兩面宿儺和那個女人能同歸於盡就好了……
-------------------------------------
這不是第一次她的異能被人攔下，但是被斬斷還是第一次。
雖然她這次有心試一試詛咒之王的能力所以沒有一上來就全力輸出異能，但這種程度的異能別說是一級咒靈，就算是特級咒靈也不在話下。
然而這個只吃下一根手指、咒力量相當微弱的兩面宿儺竟然能將她的異能切開……果然它的咒力在質級上和咒靈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啊。
「倒是有些樣子。」娜塔莎輕笑一聲。
——但那又怎樣？
金色的【和平】同時輸出，在紫色的【戰爭】中相映成輝，隱約中竟有一絲赤紅若隱若現。
坐在屍山血海之景的頭骨御座上的兩面宿儺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娜塔莎。端詳過她展露全部模樣後的異能，在一片寂靜中突然開口：
「喂，女人——你是巫女嗎？侍奉的是毗沙門？……不對，是建御雷神嗎？」
娜塔莎一愣。
並不是因為兩面宿儺的話……不對，確實是因為兩面宿儺的話。
她不是不明白他為何有這一問，而正因為她明白他為何有這樣的問題，所以她才感到了微妙。
她也看到【戰爭與和平】中一絲隱秘若幻象的紅色，臉上露出了一絲難辨的晦暗。
娜塔莎擁有天才一般的頭腦，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又代表著什麼。
「啊，被你發現了啊。」娜塔莎面無表情地順著他的話說道，「既然被你發現了，那就只能請你去死了。」
第100章
赤紅色, 神性的光輝，原本絕不可能在她的異能中出現的顏色，如今堂而皇之地混入其中。
該高興嗎？
……或許吧, 至少這是她已尋回人類情感的證明。
該悲哀嗎？
…………
她曾說「神說『與我同行』……或許我已經成神」, 但她從未想過在更加接近人類的那一天終於到來時，卻意味著自己離人類永遠得更遠了一步。
或許也該是生氣的吧……那個擅自搞砸了一切的傢伙，現在還在這樣弄亂了她的生活。
可是沒辦法啊……她也是她, 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
娜塔莎收回【和平】, 名為兩面宿儺的詛咒之王的存在已然煙消雲散。
並不只是因為能力強弱的差距……更是因為【和平】對咒靈這種依靠負面情緒產生的咒力存活的物種來說完全是天克的存在，尤其是如今被賦予神性特性的【和平】異能。
【和平】, 禁止任何戰爭相關之概念存在, 否決動態，否決死亡……否決負面情緒。
這就是當初羂索加宿儺手指都抵擋不住一次【和平狀態】的無差別掃射的場景再現。
娜塔莎撿起掉在地上的最後一根手指, 拿在手上轉著把玩了下, 露出嫌惡的表情。
「這種東西是怎麼吞下去的……」
-------------------------------------
公園裡的兒童遊樂設施塗著鮮艷可愛的顏色，風吹著空空的鞦韆在空中微微搖擺。
代表孩童的純真公園卻也是極惡詛咒之王復活誕生之地, 真是魔幻。
娜塔莎隨便找了處座椅把背包裡的東西放出來，順便打開攝像機放在旁邊。
二十根手指被依次取出排列放置，最上側的是宿儺的即身佛頭顱。
當拿到中間一根手指時, 她稍稍停頓了下。前後看了看，用上異能隨手將這根手指碾碎。
——這不是真正的宿儺手指, 這是她讓具有特殊術式的咒術師複製的宿儺手指，就連兩面宿儺的手下裡梅沒有發現這根手指是假的，而兩面宿儺或許知道它不是真的，但也沒放在心上。
如果說定位器是她的計劃, 束縛設下的陷阱是後手，那麼這根假的宿儺手指和被附加了詛咒的即身佛就是後手的後手。
如果定位器沒有奏效, 束縛又不足以限制宿儺的現世且它的實力超乎預測，那麼帶有詛咒的假手指和即身佛就是摧毀兩面宿儺的撒手鐧……只可惜這個世界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歡動腦子，目標暴露得毫無波折，連後手都沒用上目標就已經被全部找出並消滅。
早在從羂索那裡知道宿儺的手指被他不小心毀掉一根時娜塔莎便順勢做出了這樣的計劃，可惜這個計劃根本沒有使用的機會。
娜塔莎將即身佛和剩下的十九根手指從上至下排列，略有些兩面宿儺本體的殘缺性象徵。
在鏡頭的記錄下，娜塔莎將它們消滅殆盡。
——沒錯，兩面宿儺的手指和即身佛被娜塔莎全部銷毀。
沒有任何事物是真正不死不滅的，萬物都有承受力的極限，待到極限到來之時，死亡的命運也將隨之悄然降臨。
娜塔莎消滅了宿儺手指與即身佛，神情不比撕碎一張白紙更費勁。
【和平】之於一切咒靈，就像太陽之於冰雪、滷水之於豆腐，是絕對天克的存在。
……而且在這個沒有任何戰爭歷史的世界裡，她的【和平】力量正在飛速加強……之相對的卻是【戰爭】的裹足不前。
在過去毫不平衡的異能兩端，正在因為這次意外的穿越正在逐漸變得平衡中。
轟轟烈烈了千年的兩面宿儺在無人的角落裡一聲不響地在世界中消失。除了相機鏡頭的記錄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兩面宿儺的祓除。
娜塔莎蓋上鏡頭蓋子收好相機，重新背上背包。
「——希望悟還算喜歡這份禮物。」
-------------------------------------
魏爾倫成功進入了DGSE（法國對外安全局）尋找俄羅斯超越者（宰主）的情報——這聽起來是件奇怪的說法，但實際操作起來並不是很難。
首先，魏爾倫和蘭波已經被投票接納，在紀伯倫支持性的遊說下有超過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同意接納兩人，最後作為法國超越者領袖的普魯斯特拍板定音決定了兩人可以在法國留下。
自此，蘭波長久以來希望回歸母國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而對於魏爾倫來說，雖然因為蘭波的緣故他不再想要消滅人類，但他無所謂是去法國還是去任何一個國家。他願意回來法國被這個國家的政府當做人形兵器來使用也有自己的目的——他要找到失蹤的妹妹的情報，最後找回妹妹娜塔莎。
就算是不通人性的魏爾倫也知道他剛回來法國還在被別人觀望著，在不能被法國信賴之前他不能急切地暴露自己的目的。
潛伏……要謹慎謙卑地表現自己的無害與順從。
所有人都知道魏爾倫是沒有人心的人造人，所有人都以為魏爾倫和蘭波的回歸是蘭波主導的，而魏爾倫則是只有蘭波可以作為羈絆牽住的風箏，蘭波在哪魏爾倫就會在哪。
九年前，蘭波在任務中遇到意外失憶，九年都沒有想起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回歸法國。而失去了唯一羈絆的魏爾倫毫無障礙地選擇叛逃法國——或者從他的角度來說就只是簡單的離開了這個不屬於他的國度。正因如此，他們離開法國的原因被定性成了某種極小概率的意外事件，而並非是蓄意叛逃。
再次回歸法國後，無論是怎樣的任務他們都有好好完成。但是相比起對法國一片赤誠忠心的蘭波，無所謂留在法國還是任何國家的魏爾倫被暫且從原來的對內安全局（DGSI）掉去了對外安全局（DGSE）。
不過，這樣的安排本來就是他們所希望的結果……雖然代價是魏爾倫和蘭波這對歸國的搭檔才歸國就被分離。
除非國際局勢再度變化，和平的假面被打破而戰爭年代再度降臨，法國重新回到需要兩名超越者組隊來完成任務的時代他們才有可能再度搭檔。
-------------------------------------
「宰主情況異常，已有半年未在俄羅斯邊防前沿出現。」
「俄羅斯和白俄羅斯發生衝突……不是德國，而是白俄羅斯嗎……」
「還有蘭波的說法……」
魏爾倫閉目思索。
根據已有線索來看，只有這個結論最有可能性。
妹妹失蹤了，但不是被德國帶走，也不是被法國和英國帶走。
如果這麼來看，妹妹被作為作為人造兵器囚禁或實驗的概率大大降低。
如果是這個結論是真的，那麼即使現在還沒找到妹妹失蹤的線索，魏爾倫心頭的緊張也稍微放緩了些。
不管如何，妹妹沒有陷入那般可悲的境地真是太好了。
「那麼消失地點是……」魏爾倫回憶著這幾個月裡陸陸續續查到的資料線索，英俊之餘卻比常人更淡漠的臉龐輕輕皺了皺眉。
「『最後一次現身的地點疑似為9月26日在遠東』。」
「遠東……」
「中國？……不，他們不愛參與歐洲這邊的事。」
「……」
「是日本嗎。」
「日本……橫濱。」
-------------------------------------
武裝偵探社成立時雖然只有三個人，但依靠著異能開業許可證還是很快發展並壯大起來，社內的異能者成員也越來越多。
除去還未正式入社還只是兼職社員工作的國木田獨步，另外有一個男高中生聽說偵探社的名聲毛遂自薦加入偵探社的谷崎潤一郎。
今天，偵探社又來了一位異能者社員。雖然還未經過武裝偵探社的入社考驗，但他的來歷已經足夠吸引注意。
異能特務科長官種田山頭火親自推薦加入偵探社，從能力到性格給出超乎尋常評價的優秀青年——織田作之助。
-------------------------------------
織田作之助前來武裝偵探社報道的第一天，國木田獨步也在偵探社。由於社長正好有事外出，國木田獨步便安排新人在社長辦公室等待。
在社長辦公室等待社長回來的時間裡，國木田獨步也和這位偵探社的新人聊了一會兒。
雖然國木田獨步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知道未來偵探社內會還有某些奇形怪狀的新人加入、而像織田作之助這樣正常人的性格有多麼難得，但就是現在國木田獨步也因為青年在聊天中展現出來的沉穩踏實、嚴謹可靠的性格而心生好感。
——真是一位寬厚的好人吶。
某不知道眼前的青年過去竟是金牌殺手的國木田先生心中感嘆道。
「嗨嗨！新人君——」沒有敲門，某位名偵探先生直接打開辦公室的門徑直走了過來。
「誒？亂步先生？」國木田獨步有些驚訝，「你怎麼從桌位過來了？」
「嘛……只是來看一看這位新人先生。」亂步一手拿著棒棒糖，一邊含著棒棒糖一邊說道。
說著，他直接拉開社長的座位坐下，也就是在織田作之助的對面正對著坐下。
他從口袋裡拿出眼鏡戴上，睜開他碧綠的眼眸。
兩秒鐘過去，亂步面上快速閃過了一絲驚詫，然後轉為了沉思。
那絲驚詫消失的速度快到連國木田獨步都沒能發現。
亂步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啊……」
半晌後，他突然握住了織田作之助的手，而知道亂步先生從來沒有對零食之外的事物表現出如此熱情主動態度的國木田獨步震驚地連眼鏡都差點滑落。
就在國木田獨步震撼莫名的注視下，亂步神情嚴肅地對織田作之助說：
「不管是今天還是未來，只要你還在武裝偵探社，無論任務是成功還是失敗，請你務·必·活·著·回·來。」
「……我可以跟你分享我的波子汽水。」他一臉肉痛地說。
悠于 2024-1-7 20:22
第101章
五條悟的生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但五條家家主的生日卻是重要的日子，五條家家主的成年生日更是重要的日子。
這一天不僅御三家都要派重要的代表人員來參加五條家主的成年禮，就連總監會也會專門派人來表示慶賀, 其他各方重要人士也會派代表送來禮物表示心意。
五條悟不耐煩這種無聊的社交場面, 不過倒也從小在這種環境裡長大算是習慣了……但今年可不一樣……比起跟無聊的老頭子們待在一起，他更想和想見的人在一起嘛！
比如說……
「我說……有些事情是不是可以不用卡這麼死？」五條悟把人放在腿上，表情嚴肅又認真, 炙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娜塔莎扶著悟的肩膀跨坐在腿上, 看到悟那雙美麗至極的湛藍色六眼顏色變得比往日更晦暗，隱隱散發出強烈的進攻性, 卻又用無辜的童顏進行著偽裝, 彷彿一直斑斕大虎卻要偽裝成可愛的貓咪打滾裝無辜。
娜塔莎自上而下凝視著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人了……
她沒有說話, 直接俯身吻了下去。
娜塔莎親眼看見五條悟的眼睛驟然睜大, 接著握著她腰的雙手猛地收緊，接著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很快就放開。
他的手掌攀上背脊, 將人牢牢壓住——不給她任何返回後退的機會。
唇舌起舞，呼吸相聞。
四肢交纏，五指相扣。
……
「呼哈……還不結束嗎？」
「當然, 老子還有餘力！」
「……稍微留些力氣，一會兒還要去洗澡……」
「知道啦……看來你還很有精神講話嘛……」
……
「現在還想退出的話有點太晚了哦……」某人得意洋洋的樣子帥氣又可愛, 額角滑落的汗水從下頜滾落，在潔白的床單上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水痕。
處於下方的人懶洋洋地抬頭看他，喑啞的聲音懶懶道：「天都快亮了，悟……這種事情不要太貪心了。」說著她打了個哈欠, 又因為體內綿密的摩擦低低「唔」了一聲。
上面的人露出微微饜足的表情，忽然俯身貼在她耳朵上舔了一口：「不過是一個晚上不睡……別告訴我你不行了, 世界級最強的大姐姐？」
的確有點不行了的娜塔莎：「……」
但是女人怎麼可以被說不行！
奇怪的勝負欲被點燃了，娜塔莎一個翻身把人壓在下面。
五條悟毫無反抗地被推倒，甚至有些呆愣地眨了眨眼睛——他從來沒在這樣的角度看過她，那認真仔細看她的樣子彷彿像是看待了一樣。
娜塔莎滿意地在他臉頰上落下連綿的親吻。
「……別忘了你白天還有成年禮，你要接待御三家的人。」
「老子管他們呢……」
上面的人那懶洋洋挪動的勁頭惹急了他，他雙手暗搓搓撫上某人的腰，按著腰一起配合著動作。
「嘶……」某人倒吸一口涼氣。
「悟……你這種精力……真的是人類嗎……」
咒術大猩猩笑而不語，認真開幹。
-------------------------------------
五條家主的成年禮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御三家的家主帶著繼承人一同前往五條家慶賀。
禪院家現在沒有繼承人，但禪院家主禪院直毘人有繼承了父親術式的獨子禪院直哉，兩人作為禪院家的代表前來慶賀。禪院直哉只比五條悟年紀小一歲，然而作為五條家主的五條悟對等的人物是他父親禪院直毘人，禪院直哉卻是勉強算是禪院繼承人的後輩身份……不過在咒術界裡，這種等級差距倒也不是特別講究，甚至五條悟就是反傳統鬥爭的先驅人物。
另一家的加茂家由家主帶著繼承了家傳術式的兒子加茂憲紀前來拜賀。
加茂雖然名為嫡子，實則是側室的孩子……光從這種名份上的問題就能看出加茂家是傳統風氣保留的最嚴重的一個家族——他們甚至還有側室的傳統。
庵歌姬今年畢業後沒能去做咒術師而是進入了總監會給黑炎大人打工，今天是作為總監會會長代表為五條家送上禮物。
由於黑炎大人對咒術界大刀闊斧的改革來的如此突然，連日本整個國家都一起發生了劇變，以至於今年度剛剛畢業的應屆生庵歌姬的工作去向都受到了影響——她倒是想繼續做自由接受任務的咒術師，然而整個國家內的咒靈都被黑炎大人清掃一空，新生的咒靈成長到需要一級咒術師出動的程度還需要時間……以至於她和大多數咒術師一樣閒的長草。
當然，接下來以黑炎大人為領導的總監會很快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從上到下全方位的體制改革吸納了不少工作冗餘，解決了現在咒術師閒得發慌的局面，又保持了合理程度的戰力以應付未來咒靈水平恢復正常後的咒靈祓除工作。
庵歌姬在權衡過後放棄了第一理想的職業改為進入總監會工作，不過具體的工作體驗倒也不錯，還因為工作能力突出在不到半年內升任總監會秘書的秘書——也就是去做代行人夜蛾正道的秘書。
庵歌姬：我其實並不想在畢業後見到的還是高專那些人……不過……算了……只要不用再對著五條悟就都還好。
當她接到任務去五條家慶賀五條家主生日時，雖然知道這是自己職責所在，但只要想到五條家主竟然是那個傢伙……她就真的很不想來。
在五條家裡，庵歌姬意外看到了選擇去做自由咒術師的冥冥——雖然看在錢的份上冥冥不是很討厭五條悟，但他們關係也沒好到可以互相慶賀生日的程度吧？
因為和冥冥是同級生而且關係很不錯，庵歌姬直接把疑問問了出來。
冥冥神秘的一笑：「歌姬……」
庵歌姬：「……？」
「我說……你真的令人羨慕……又過分純真了……」冥冥用一種奇異的語氣說，目光裡帶著某種喟嘆的情緒。
「……哈？」庵歌姬一邊的眉毛高高挑起。
「你知道你現在，是在一座金山旁邊工作嗎？而且你稍微伸手取出來的，都是真金白銀。」
庵歌姬知道冥冥愛錢的性格，猜到她所說的「金山」大抵是真正意義上的金錢匯聚的寶山，所以她更加不明所以，不過猜測道：「你是說會長大人？」
冥冥露出微笑：「實話說，你現在的崗位，我甚至願意出一千萬來換。」
庵歌姬嚇了一跳：「不至於吧？我只是做著很普通的秘書的工作，而且我平時對接的人是夜蛾，不是你以為的會長。」
冥冥搖搖頭：「只要跟在那位大人身邊，哪怕只是給她開車、清掃房間，從那位大人行動的蛛絲馬跡中獲取的情報就足以變現出巨額的經濟利益。」
「那位大人的每一次手筆，都是無比巨大的利益變動！」冥冥的眼中閃爍著某種嚮往和崇拜的光芒——這是庵歌姬在冥冥眼中從未見過的光芒。畢竟咒術界人均大猩猩，卻在掙錢方面並沒有展現出足夠俘獲冥冥的魅力。
娜塔莎可以。
娜塔莎擁有舉世無雙的戰鬥力，但冥冥看到的是她可怕的金錢嗅覺和恐怖的賺錢能力。
——這簡直是人生偶像般的存在！
庵歌姬無語了片刻：「……」
庵歌姬說：「可能是吧，但我沒有這樣的能力，也沒有這方面的追求，所以暴殄天物了，真是很抱歉。」她用棒讀的語氣說道。
冥冥聳聳肩，倒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正是因為你是這樣的性格才會被選中作為夜蛾的助手啊——像我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被黑炎大人看中的。」
庵歌姬安靜了一瞬間，隨即也沒放在心上——人各有志，對她來說錢夠用就好，根本不用太多。
「——所以你為什麼要來五條悟的成年禮？」
-------------------------------------
在接待客人的主院之外的家主居住的院落裡。
五條悟在和娜塔莎享受著事後一起吃早餐的新奇體驗。
當然，顯而易見，昨晚兩人完全沒睡，只是沖了個澡就開始一起享用早餐。
娜塔莎身上穿著男友襯衫，因為昨天的衣服被某人激動之下隨手撕破了，娜塔莎也很隨意地撿了一套悟的襯衫套在身上，長度剛好包過臀部。
娜塔莎身高一米八，五條悟身高卻有一米九。大了兩碼的襯衣穿在娜塔莎身上把個高腿長的娜塔莎襯出了幾分嬌小可愛，配上她精緻的美少女臉龐，五條悟差點抱著人不想下床，不過被娜塔莎拍開手要求他下床吃飯以及去準備在成年禮上見人。
早上——
「唔……姐姐……人家不想去見那些乾癟乏味的老橘子，人家只想抱著姐姐在床上躺著嘛……」五條悟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整個人裹在白色的被子裡只露出銀白的短髮和湛藍的眼眸，就像一隻濃度極高的大貓咪。
被五條悟抱著姐姐長、姐姐短的，娜塔莎好險被他撒嬌成功，但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心軟，給他親親滿足他，然後揉揉他的腦袋耐心道：「成年禮是進入社交的重要標誌，即使是我，成年禮也是有好好度過的。」
「我當然知道……但這不妨礙我懶得去見他們的心情……」五條悟嘟囔著，懶懶地坐起來，把女朋友抱起來一頓毫無章法的狂親，然後把人抱去浴室一起沖了個澡，心情好些了才慢悠悠去和娜塔莎吃早餐。
-------------------------------------
「都是很傳統的日式食物啊。」娜塔莎環顧了一圈，給出的評價倒是不好不壞。
「還合胃口嗎？」五條悟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超沒正形地和女朋友靠坐一起。
「我還是比較習慣西式口味，日本飯的話偶爾吃一兩次也無所謂。」
「俄羅斯早上會吃什麼？」
「如果是我們家的話，早餐會有很多，大概會有二十樣左右的菜品。比如說……」
就在兩人貼在一起卿卿我我吃飯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啊……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來人露出些許歉疚，畢竟是禪院家主的兒子，如此出身的他當然也是知曉禮儀的——雖然是只對他能看得上眼的傢伙才會使用。
他誠懇地頷首表示道歉，頓了一下，看到屋裡的兩人就這樣靜靜看著他。禪院直哉隨後聲音漠然地對（他眼中的）五條家主的姬妾訓斥道：「你沒有學過規矩嗎？這種時候還不知道退下。」
第102章
「聽起來你和會長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庵歌姬從五條家招待的地方取了些和果子和冥冥邊喝茶邊分享。說實話, 雖然名義上是會長在外的代行者夜蛾的助理，但庵歌姬和會長黑炎本人沒什麼接觸的機會，對於這個一開始被咒術界喊打喊殺的特級詛咒師後來又搖身一變變成咒術界的頂頭上司的外國人還挺好奇的。
冥冥也不在意和老同學分享曾經的故事：「三個月前, 我計算俄羅斯的鋁土礦價格不錯, 決定購入看漲期權。」
「哦，你買礦。」庵歌姬發出好似知道但其實並不怎麼知道的聲音。
冥冥也不在意，繼續道：「黑炎大人只是路過時看到了我的交易界面, 便告訴我那些所謂的鋁土礦消息不實, 因為羅斯托夫州根本沒有大型鋁土礦，明顯是俄羅斯的寡頭正在做空市場。」
「雖然我不認識黑炎大人, 但我選擇了相信我的直覺, 也就是選擇相信黑炎大人。而事實證明，黑炎大人的話與事實發展分毫不差。」
「黑炎大人只是隨口幫忙的一句話, 就幫我挽救了上千萬的資金。」
「這就是眼界啊……」
「啊, 俄羅斯的事的話也不奇怪。」庵歌姬端莊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聽說黑炎大人家裡是俄羅斯開銀行的寡頭。」
冥冥：「……」
冥冥一字一句地說：「所以我說啊, 我寧願出一千萬來換取你的崗位。」
冥冥深深感嘆：「……這種消息，即使是觀察了許久黑炎大人的我也是不知道的！」而對你來說這卻像是常識一樣的存在！！！
庵歌姬從沒見過冥冥情緒波動這樣大的時候，不過對金錢欲望沒有冥冥這麼深的庵歌姬顯然不是很能對接冥冥的情感波動。
她只是又問了之前問的那個問題：「——但是這和你來五條悟的生日會有什麼關係？而且你對五條悟一直都沒什麼感興趣的吧？」
冥冥這時候突然露出一個頗具優勢感的笑容：「的確, 我對五條悟的興趣只在他花錢雇我做事的時候存在……但我今天來這裡的原因，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庵歌姬一臉坦誠地回視。
冥冥低聲笑了幾聲, 倒也沒再賣關子：「——關於五條悟是備受黑炎大人寵愛、是如今全咒術界與黑炎大人關係最親近的人的這件事。」
一心撲在工作上，兩耳不聞男女事的庵歌姬，緩緩打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
與此同時，另一邊。
禪院直哉是禪院家主禪院直毘人的獨生子, 也是沒有繼承家族術式者的情況下幾乎鐵板釘釘的下一任繼承者。總之，禪院家主兒子的身份給了禪院直哉很多便利, 無論從術式、咒力、相貌還是權勢地位上都有著高高在上的條件，加上禪院直毘人的疏於管教，於是就養成了某人目空一切、高傲自大、思想封建的性格。
禪院直哉沒有什麼朋友，在他眼裡只有好用一點的屬下、不服從他的叛逆份子、還有可以配得上他身份的其他強者。
五條悟顯然就是最後一種的強者之一，在他眼裡，擁有無下限術式和六眼的五條悟是五條家當之無愧的家主，是少有能被他講究接待禮節的對象。
禪院直哉自恃禪院繼承人的身份在御三家的其他兩家家族都表現出足夠自信的姿態，像是五條家就按照禮節十分恭敬地對待禪院直哉，而五條悟又不是很在意禮節規矩這種東西。不知從哪年開始，似乎就是禪院直哉抱怨過一次「五條家的人通報效率太低」之後，五條悟也隨口就說「那你下次有事就直接來老子的院子來找我，老子也很討厭你指使老子的人的樣子。不過你最好真的是有事，不然老子會親手把你扔出去。」，於是在那之後雖然次數只有兩次，但禪院直哉是直接就來五條悟居住的院落來見他，而不是在主院等待再讓人通報再請五條悟過來主院見客。
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很滿意的結果。
五條悟是省了麻煩，他既不想見他，更不想花時間走過去見他。而禪院直哉就更好說了——別人都得在主院等人，他卻可以直接去內院裡見人，這不正是說明五條悟對他是不一樣的嗎！
一切本該都很好，但除了現在——
-------------------------------------
負責引路的女管家趨步將禪院家的少爺帶到家主處時，是聽說家主正在正廳用餐，往常這樣的時間是會見客人的良好時機。
只是她沒想到這樣按照常例做的處理，今天卻意外出現了大問題！
——家主是在吃飯不假，但今天家主吃飯的時候不是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名女性的存在！
還是一名和家主舉止十分親近的女性！
女管家瞬間下跪做出五體投地的跪拜姿態，恐懼地道歉：「十分抱歉家主大人！屬下不知道您此時不方便見客！」
出生在紅色蘇聯的娜塔莎直接皺眉，她就算是後來被迫轉行做資本家也在員工福利上做到了歐洲良心級別，更別提讓人跪拜做這樣有辱人格的舉動。
「女士，您應該站起來，然後再說話。」她聲音嚴肅地說。
但顯然沉浸在犯下巨大過錯的恐懼中的女管家並沒有聽進去，加上也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說話很好使的總監會會長，更是沒把娜塔莎的話聽進心裡去。
而娜塔莎對弱者尊嚴的憫恤顯然被某個不把人當人的封建勢力殘餘禪院直哉誤會了。
由於兩國文化的不同，禪院直哉見娜塔莎連一個下人都用敬語，對她的身份更是看輕了幾分。
——就是個身份不入流的侍妾吧，只是被五條悟那個不講規矩的傢伙寵得有點過頭了，在家主面前也敢越俎代庖地搶先開口。
——五條悟，真是不會調教女人。所謂好女人就應該是說話時間不能比男人長、走路位置在男人後面三步距離、性格謙卑恭順的女人才是。
他按照自己的邏輯思考完美地圓上了現實發展，於是便毫不禮貌地出聲訓斥：「你沒有學過規矩嗎？這種時候還不知道退下。」
-------------------------------------
原本五條悟和娜塔莎這對小情侶對於突然闖入的少年沒什麼想法，頂多覺得他有些冒失，也沒有多在意。
然而這個少年不張口時還算是眉眼俊秀的美男子，一開口滿是封建殘餘和大男子主義，一瞬間房間內變得一片寂靜。
五條悟的表情瞬間變了，他沒戴墨鏡的六眼極具壓迫力地看向禪院直哉，明明是坐著的姿勢，卻比站在門口的禪院直哉氣勢更勝：「……你這狗東西，站在老子家裡狗吠什麼玩意兒呢。」
禪院直哉臉色也跟著變了，麵皮緊繃，臉色刷得變黑。像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人被如此羞辱是不可能不變臉的。
禪院直哉咬牙切齒：
「……五條家主，這就是你們五條家的待客之道？」
五條悟氣笑了：「待客？……那也得先是客、不、先是人才行。老子還不至於什麼狗東西闖進家裡來都當做客人接待……你算什麼玩意兒就敢在老子面前狂吠！」
娜塔莎揉了揉眉心，伸手打斷他們。
「禪院直哉……是吧。」
娜塔莎面無表情，目光冷冷地看著他：「禪院直毘人，就是這麼教孩子的嗎。」
五條悟笑了笑，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你想宰了這玩意兒嗎？我舉雙手贊同哦。」
娜塔莎冷靜地搖頭：「我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五條悟：……又來了，這熟悉的「小孩子」。
娜塔莎站起身來，親自過去把害怕地瑟瑟發抖的女管家從地上扶起來，替她整理好下身和服的褶皺。
當聽到這個女人直呼父親大名、還以這樣隨意指點的口吻提起他時，禪院直哉就已經意識到不對了。
意識到女人真正的身份恐怕是那位時，禪院直哉眼睛驚愕地瞪大，額角緩緩劃過一絲冷汗。
這邊要說明一下，當年御三家在娜塔莎手下吃癟順便喜提日本重建工作後，禪院家和加茂家都很有自保意識地將自家家族內的優秀青年有意迴避黑炎的視線，生怕被她盯上了就是一個死。
禪院直哉因為年紀還小、資歷不夠沒有參加那天的御三家見面會，而之後的禪院直毘人在兒子面前對詛咒師黑炎更是諱莫如深。
禪院直哉也沒見過娜塔莎的照片或影像。娜塔莎雖然控制著咒術界，但本人卻是深居簡出的神秘主義者。這個年代的拍照技術也不發達，智能手機還得到下一年才出現，現在都是得靠相機來拍照片。
娜塔莎不會允許照相機拍她，沒有智能手機也沒有什麼偷拍的機會，所以有關娜塔莎的相貌甚至是屬於只有少數人才掌握的情報。禪院直哉沒見過娜塔莎的臉，只聽家族內的人籠統的描述為：黑頭髮，紫色眼睛，相貌精緻，是歐洲人的長相。
順便……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某種關聯。
自從娜塔莎掌控咒術界以來，禪院家和加茂家的高層中都默默開始流行一種蓄養歐洲少女為姬妾的風氣。
禪院直哉見多了家族內的胡姬，便誤以為五條悟也是同款愛好者。
-------------------------------------
「看在悟的成年禮的份上，今天我不動禪院家。」娜塔莎的身高完全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禪院直哉，她平靜地說完，然後對著旁邊對事態發展顯然看得一臉茫然的女管家說，「——把禪院直毘人叫過來。」
五條悟摸摸下巴：「你決定去找家長的麻煩？」娜娜還真有意思呢……說是隨心所欲，平時就是想殺誰就殺了，根本不多話，但有時候她又講規矩章法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不找小孩子的麻煩，但是疏於管教的家長卻要被找麻煩。
……反正我的女朋友真可愛！
娜塔莎抱胸而立，氣勢不怒自威。
五條悟視線轉回到冷汗直冒的禪院直哉身上，對著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可是老子想把這個東西揍一頓呢。」
他面色不善，臉色略有一些猙獰，身後冒著濃烈的黑氣，「……老子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竟然當著老子的面欺負老子的女朋友……當老子是個是的嗎？！」
娜塔莎頷首表示知道了，並未阻止，只是提醒他：「別耽誤了成年禮的開始時間。」
五條悟歪歪頭：「你不是勸我要好好過成年禮嗎？」
娜塔莎輕笑一聲，俯身捧起他的臉：「所謂的成年禮，是向社交界宣告你五條悟的正式登場——至於接下來該怎麼做，要做什麼，沒有人可以命令你。」
「你該肆意張揚，該隨心所欲，該做一切讓你開心的事。」
「——不是你要配得上這個廣袤的世界，而是這個世界勉勉強強能夠配得上你。」
「你是如神明般閃耀的五條悟啊。」
第103章
被晾在一旁完全被無視了的禪院直哉, 後背不斷冒著冷汗。
他就像是被用槍尖挑在尖刺堆成的深坑上，生命的最終時刻隨時可能來到，然而掌握他的命運的人卻渾然不管他的情緒。
——毀滅你, 與你何干。
這一刻, 禪院直哉感受到了以父親為首的咒術界眾人在面對娜塔莎大開殺戒時的無力感。
——開、開玩笑的吧！為什麼會是那個人！！
當禪院直哉被五條悟拽著領子拎出房門時，滿腦子都被這種困惑和震撼所填滿。
五條家的女管家完全聽待了，也正因如此沒能第一時間展開行動。
五條家的人……有點過分遲鈍了。
娜塔莎倒是沒說什麼, 只是看著女管家, 微微歪頭：「去叫禪院直毘人過來，您是不會傳達嗎？」
「——以您的立場, 那就將禪院直毘人『請』過來吧。」
女管家如夢初醒, 連忙躬身退出房門，走廊中傳來低低的小步跑的聲音。
-------------------------------------
信息傳到禪院直毘人處時, 禪院直毘人：
「五條悟找老夫？」禪院直毘人吸了一口煙斗裡的煙, 然後緩緩吐出，他的臉色分不清是喜是怒。
「他找老夫有什麼事？」禪院直毘人有些奇怪, 他和五條悟雖然同時御三家的家主，但實際上……不怎麼熟。畢竟兩個人年紀差這麼大，五條悟都和他兒子差不多大, 而且御三家彼此也互相提防，怎麼說也不算是需要在成年禮開始前需要單獨見面的關係。
「您過去便清楚了, 在下只是負責轉達家主的話。」女管家不卑不吭地說。
禪院直毘人心念急轉，他倒也不愧是政治老油條，很快就想到了關鍵，背脊微微挺直了些：「——叫我的, 真的是五條悟嗎？」
女管家未作聲。
禪院直毘人冷哼一聲：「不說清楚的話，老夫也不是呼之即來招之即去的人物。」
女管家默然, 然而禪院直毘人也在這份沉默中明白了什麼。
他聲音嚴肅了幾分：「是什麼事情？」
女管家：「……這次的事情恐怕確實需要您來處理。」
停頓了一下，女管家說：「是關於您的公子，禪院直哉少爺的事。」
「直哉？」禪院直毘人愣了一下，連嘴邊的煙斗都不抽了。
思考片刻，他的眉頭緊鎖，終於站起身來：「前面帶路吧。」
女管家微微鞠躬，小步快走在前面帶路。
-------------------------------------
魏爾倫和蘭波在私下裡碰頭交換了一下情報，確定娜塔莎應該沒有落到德國人手裡，然後將情報的匯集點圈定在了橫濱市。
橫濱市……
想起曾經自己身死、魏爾倫也在此處「開門」差一點也再次死去，而現在娜塔莎竟然也疑似在這裡失蹤。
這個遠東島國的小小城市細想起來竟然有這麼多問題，竟然在短短一年內折進去三位超越者——這片土地是不是被詛咒了？
蘭波拿著手裡的這幾張文件，皺眉思索著這其中為什麼會混雜了某個情報組織的痕跡。
而另一邊，魏爾倫開口道：「阿蒂爾，看來需要再回一趟橫濱。」
蘭波抬眼看他，知道他大概還在惦記著流落在橫濱的弟弟。
當年他們就是在做回收荒霸吐任務時出的意外，這次他們回國可是花了好大功夫來圓上荒霸吐的問題，提交早就準備好的假材料說明當年的實驗沒有成功。法國不知道牧神將自己的異能凝結成異能道具給了日本，所以以缺乏牧神異能為理由說明了日本沒有製造出實驗品，卻意外製造出牽連半個城市坍塌的巨大爆炸。
這樣一來他們也算是把中也可能被發現存在的最後缺漏打完了補丁，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去橫濱尋找第二個「黑之十三號」。
只不過想起中原中也就想起搭檔為了帶走弟弟竟然決定將弟弟所有親近的人全部殺死，最後又忍不住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弟弟被他差點殺死的一系列騷操作，蘭波的眼神虛了虛。
魏爾倫倒是還很理智：「現在監控我的眼睛太多了，我暫時不能離開法國。倒是你，或許可以去橫濱搜查線索。」
是的，魏爾倫雖然是被安排在了負責國外間諜工作的對外安全局，但他卻桎梏重重，很難有抽身自行離國的機會——除非他想再一次叛逃法國。
而蘭波現在在負責國內間諜工作的對內安全局裡，他卻更加寬鬆，再利用一些諜報技巧，抽出幾天時間去一趟橫濱卻沒問題。
這或許是人類對於他類的存在總是報以更多的警惕心的原因吧。而且比起阿蒂爾·蘭波因為失憶所以忘記祖國是法國這種概率極小的奇葩事件，魏爾倫這種「因為羈絆的對象沒了所以留不留在法國都無所謂乾脆就叛逃吧」的思想更加危險也更加不可控，所以才會被更加嚴密的關注。
阿蒂爾蘭波沒有拒絕，他甚至非常感動地說：「——親友，你沒有非說要跟我一起去，我很高興。」
「？」魏爾倫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清冷的聲音帶著些無機質感，「難道你覺得我是看不懂形勢的蠢貨嗎？」
「不，你當然知道什麼時機才是最好的。」蘭波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你以前只是根本不管法國和其他人怎麼想，知道弟弟妹妹存在之後就會一股腦跑去找他們的性格。」
魏爾倫：「。」
-------------------------------------
娜塔莎沒有為難禪院直毘人——指，他現在還健康狀況良好的活著。
或許是看在悟的成年禮的份上，她只不過是用語句優雅痛斥了他一頓，順便了解了一下禪院家內部的女性的生存狀況，最後臨了給他下了個通告。
「最近一段時間我會改變一下女性咒術師的生活問題，將各個家族內身為全職主婦的女性們釋放到公共工作當中。」
一直居高臨下看禪院直毘人的娜塔莎終於正視他給了他一個眼神：「回去準備一下吧。」
禪院直毘人在這被痛斥的十幾分鐘內內心經歷了怎樣的狂風驟雨先不說，最後那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平地驚雷乍起，驚得直毘人愣是有半分鐘沒說出話。
「哐——」有什麼東西在身側掉落的聲音，但禪院直毘人沒來得及去細想。
他坐直身體，面色凝重地對這位獨.裁的會長大人表示不贊同：「——總監會是對咒術師群體的總理監督協會，御三家雖然同樣受總監會監督，但家族內部的事宜由御三家家族自治，這是大家各司其職的本分。老夫先不說御三家的意見，黑炎大人就是如此伸長了手去插手別人家庭內部的事情，也既不合禮儀，也沒有道理。」
娜塔莎聲音平靜道：「我是在向你通知，不是在向你尋求意見。」
禪院直毘人安靜了一瞬間，這幾個月來黑炎身居幕後籌劃咒術界事宜，他甚至有些忘了這個人是多麼不講道理的存在。
他又試圖掙扎一下：「咒術師的妻子們已經很久沒有離開家庭內部去外界工作，恐怕不能勝任去外工作的要求。而且祓除咒靈是相當危險的任務，這樣的工作讓家庭中的丈夫來承擔便足夠了，妻子待在安全的後方撫育孩子，這也是丈夫對妻子的保護。」
「說什麼辛苦的工作就該讓男人去做，不過還是本能覺得女性沒有能力。」娜塔莎輕嗤一聲，面露嘲諷，「——我算是知道你兒子那不把女人當人看的性格是從哪學來的了。」
娜塔莎表情重新變得冷淡起來，她淡淡道，「女性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弱。女性能做的也不只是咒術師的工作。不能上戰場的就去做文員、去做會計、去寫報告，殺不死一級咒靈的就去祓除二級咒靈——世界這麼大，總有適合女性生存的位置。還有，我也是女性，再說女性就是需要保護的弱者的話我就殺了你。」
禪院直毘人：「……」
雖然比起樂岩寺嘉伸，他不算是腐朽到骨子裡的鐵黨保守派，但他也確實不太像年輕人這麼開明，主要是指夫妻關係上。
然而被黑炎會長平靜的一句「再有異議就殺死你」面前，禪院直毘人有口說不出，憋得十分難受。
禪院直毘人安靜詢問：「您想要御三家做什麼？」
「我知道你們御三家所有的男咒術師都在總監會登記了——但是禪院家為什麼都沒幾個女性禪院咒術師前來登記？你們家的男人娶的都是普通人嗎？」娜塔莎冷哼一聲，「就按照現行咒術師標準計算——所有有咒力的、有術式的、同時有咒力和術式的女性禪院咒術師的名字，全部上報到總監會。」
「登記時限給你們三天，從明天開始算，最後給我上交一份文件過來。」
禪院直毘人大驚，這可幾乎是動搖家族根基的做法了。
誠然禪院家對女性的態度是要麼要有咒術師能力，要麼要有生育價值，女人要完全作為男性的附庸生存在家族內。然而正因如此各個小家庭才能緊密地凝聚在禪院家內部，男咒術師才能放心為家族賣命——不然男人們出門了，女人也跟著出門，那萬一妻子出軌了呢？家裡的孩子誰來照料呢？有這樣那樣的顧忌後，男人根本無法在外拚命。
而且女人也能工作的話，女人會不會要求和男人有一樣的地位？女人是不是也能繼承家業？嫁出去的女兒還算不算禪院家的血脈？同樣是禪院分家的一對男女結婚，孩子是屬於男女哪家的孩子？
……這些都是問題，想要解決內部反對的聲音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更別說要求四天內做完。
禪院直毘人只得說：「……並非是我不願答應，而是您的要求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更別說只有四天時間。」
娜塔莎聽了這話，直接笑了：「我的話，你是聽不懂嗎？」
「這是通知，做不到的話，就殺了你。」
「你做不到，就換下一個人做禪院家的家主。下一個還做不到就換下一個……我相信禪院家不會全都是廢物，總有一個人是能做到我的要求的。」娜塔莎微笑著說。
禪院直毘人：「…………」
「被殺警告」二連擊。
他竟無言以對。
因為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他的所有反對都是無能狂怒。
禪院直毘人：「………………」
他還能說什麼呢。
就在禪院直毘人默默整理著內心破防的心情時，他餘光看到旁邊一團不規則人性物什。
他定睛一看，下意識驚呼。
「——直哉？！」
第104章
「直哉？！」
禪院直毘人或許會因為娜塔莎直白的而陷入思慮, 然而再直白的「做不到就殺死你」的威脅也比不過被打到只剩人形的禪院直哉擺在他面前的視覺衝擊更直接。
前者好歹還有四天的緩衝時間，後者就是直接躺在他面前了啊！
禪院直毘人的確不是個蠢貨，當然猜到了黑炎突然轉向禪院家內部使勁肯定和自己慘遭毒手的兒子有關。
……最壞的情況就是, 直哉沒認出黑炎是誰所以對她出言不遜, 而他說的話直接惹怒了黑炎。
而根據兒子往日的性格來測算，這種可能確實很高……
禪院直毘人想起來黑炎剛才那句意味深長的「我算是知道你兒子那不把女人當人看的性格是從哪學來的了」。
禪院直毘人：「……」
果然是直哉這蠢蛋兒子做了什麼吧。
不會是……不會是把黑炎當成了被豢養的姬妾然後呼來喝去吧？？？
不得不說，當爹的就算關心兒子的少也深知兒子是什麼德性。
他當然也不喜歡禪院直哉這種自視甚高的傲慢, 尤其在五條家和加茂家都有家傳術式的繼承者出現的情況下, 自家的家傳術式者不是自己的兒子，甚至還流落在外, 甚至還是被五條悟收養了！
……但他知道這不能怪兒子, 術式是天生的，繼承了他的術式的兒子也不能說是不優秀。只是有對比就難免會鬱悶, 所以他就把兒子往家裡放著自己更多時間是在外面使勁, 平時對兒子有些疏於管教，長成了這幅他都有些無語的性格。
另一方面, 他沒著急讓兒子和黑炎見面也是他的疏漏。如果兒子早些見過黑炎，便知道他不能招惹的黑炎長什麼樣，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犯蠢。
但是, 必須得說但是——
他萬萬沒想到兒子怎麼會在五條家裡出言不遜！
就算黑炎不是黑炎，只是五條家裡的普通人, 這裡也是五條家不是禪院家——五條悟是什麼性格他不知道嗎？那是以前連總監會的面子都看心情理或不理的傢伙，強行任性起來就連總監會都拿他沒轍。
五條悟這種人是他能靠面子或交情能指使的動的人嗎？……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他從前只以為直哉看不起女性，傲慢自大，但畢竟是這個年紀, 說一句年少氣盛也不為過。
但他從沒想過，直哉還是這麼愚蠢的人……就算不把女人當人看, 那五條悟難道是個擺設嗎？打狗都得看主人呢！
所以在猜到是直哉犯蠢的禪院直毘人，雖然震驚於直哉被打成了豬頭臉，但他也沒有率先發難。
他沉著冷靜地開口：「敢問，是直哉惹到黑炎大人或者五條君了嗎？」
娜塔莎好歹是在總監會待了這麼久，跟禪院直毘人打過多少次交道，看他猜到事情的真相倒也不奇怪——畢竟這老傢伙的確是個會審時度勢、頭腦還算清明的傢伙。
就是不知道禪院直毘人這樣的人怎麼會生出禪院直哉這種既廢物又噁心人的蠢貨。
大概是當爹的太能幹，兒子不需要用腦子，成長時候的營養就光供應肌肉了吧。
娜塔莎眉眼沉靜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你心裡不是已經有所猜測了嗎。」
禪院直毘人能怎麼辦，禪院直毘人只能給蠢貨兒子擦屁股，當下躬身以非常鄭重地態度道歉：「非常抱歉，老夫管教不周讓直哉冒犯了您。」
娜塔莎笑了。
她說：「你的確應該道歉。」
禪院直毘人下頜緊繃，心中微沉。
「禪院直哉是小孩子，不懂事也還說得過去。你是大人，是他的父親，你難道也不懂事嗎？」
「——也是。你們這種『非術士者非人』還有這種下意識不把女人當人看的心境，從一千年前就是這樣的吧。」
「真是可笑……」
「你知道上一群人，那群認為『非術士者非人』是天經地義的人，我是怎麼處理他們的嗎？」
「——身在京都的直毘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娜塔莎臉上那抹淺淡的微笑在禪院直毘人眼中怎麼看怎麼飽含血腥味。
禪院直毘人瞳孔緊縮，一後背的汗毛瞬間豎立。
這不是他膽小——敢直面咒靈和咒靈作戰的咒術師都沒幾個是膽小的。實在是當初黑炎一言不合就殺穿了總監會的事情真的是太超過理解力極限了。
沒有一點徵兆，總監會的各位高層就待在家裡，一瞬間就以同樣的死法慘死在自己家中，房間裡血流成河，卻沒有任何人聽到任何動靜。這種能力到底是什麼原理，實話說到現在咒術界也沒有任何人知道。
太可怕了。
比起轟轟烈烈的死亡，這種靜謐地迎來終焉才是最可怕的。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死亡的閘刀什麼時候落下，而這些警惕死亡的日子，就是最恐怖的時光。
黑炎殺穿總監會的時間才過去沒多久，禪院直毘人不知道她重提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但回憶起曾經的恐懼時，禪院直毘人後背汗毛聳立。
他意識到，黑炎這次不是在開玩笑，她因為直哉的行為決定對禪院家和加茂家下手了。
目的是——解放家族內飽受壓迫的女性。
禪院直毘人：「……」
禪院直毘人的視線緩緩在兒子身上掃過，然後緩緩收回視線。
被打成這副死樣子了……好像沒法再打了……
五條悟抱胸站立在直毘人身後，面上表情看著嚴肅認真，其實內心滿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見禪院直毘人被女朋友三言兩語就被嚇出了冷汗，五條悟的內心小人早就抱著肚子滿地打滾了。
見禪院直毘人嚇得夠嗆，五條悟看得直憋笑笑。
見禪院直毘人只被教訓了一通，好像只是這樣就可以了，五條悟感覺不滿意。
「哈？就這麼放他走了嗎？」五條悟開始唧唧歪歪了。旁邊默不作聲起身的禪院直毘人心中惱火，你這傢伙一看就是沒安好心，老夫再怎麼不濟也是御三家的人，你反到和詛咒師黑炎狼狽為奸！
五條悟不知道禪院直毘人心裡活動是什麼，他不滿地抱怨：「禪院直哉是『小孩子』你不管就算了，他爹就在這，你不像我一樣把人打一頓出氣嗎？」
「你可是被禪院直哉當成下人一樣出言不遜，這可不能放過他們！別管我，直接動手！」
「來嘛來嘛，我可以給你提供場地，打壞了房屋也沒關係的！」
禪院直毘人：……老夫算是知道直哉是被誰打成這幅只剩人形的狗樣子了！
面對禪院直毘人怒目直視的表情，五條悟毫不在意，甚至富有閒心地摸摸下巴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
「哦，我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娜塔莎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走到五條悟身邊，「但是你先把禪院直哉打成這樣了。」
五條悟看了一眼從嘴上往外冒靈魂的禪院直哉，語氣充滿遺憾：「唔……好吧……」
娜塔莎摸頭順毛：「而且你的成年禮上一個禪院家的人都沒有也不好看。」
「好嘛……」五條悟的心思完全不在禪院直毘人的那張褶子臉上了，目光悄悄下移——雖然見人之前披上了外套，但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夠透過外套看到裡面白皙的胸膛。聯想到女朋友裡面只穿著他的襯衣的樣子，五條悟心癢癢地低頭把人吻住。
娜塔莎也不含糊，同樣無視了外人的存在，恍若無人地抱住悟的後頸，將這一吻加深拉長。
禪院直毘人：……老夫的眼睛！
然而不跟上司黑炎打聲招呼就走，他又不敢做這種不敬的舉動。
畢竟他們禪院家已經在被清算的名單上了啊！！！
一吻完畢，竟是過去了五分鍾。
五條悟先把人放開，還心情很好地舔了舔娜塔莎紅腫的唇瓣。
餘光看到禪院直毘人石化在原地的樣子，五條悟震驚地說：「老頭子，你怎麼還在這裡？你是有偷窺癖的嗎？？！」
娜塔莎也眼含譴責：「您該走了，直毘人。」
……這兩個人真是專治低血壓！
禪院直毘人聽了這話血壓立馬蹭蹭蹭往上漲：「——老夫這就離開！」
等禪院家的討厭鬼離開後，五條悟抱著娜塔莎的細腰不放手，站在窗邊披著太陽光，露出懶洋洋的表情。
娜塔莎戳戳悟的後背，提醒道：「該去換衣服了。」
「——要禮物！」五條悟超大聲地說。
「……昨天晚上還不夠嗎？」娜塔莎明知故問。
五條悟把人抱起來架在手臂上，在室內轉圈圈：「不夠！除非這樣的夜晚有一輩子那麼多！」
「……不要貪多，悟。」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來，娜塔莎撐住他的肩膀穩住身體。
等雙腳重新落地後，她好笑地說，「不過我的確給你準備禮物了，但不能在這裡看到，我們要去一個特別的地方。」
「誒——好好奇誒，是什麼禮物？娜娜送的一定超有趣！」
「——是驚喜，現在不能告訴你。等你這幾天的成年禮結束後我們就出發。」
五條悟把頭埋進女朋友的肩頸裡大口吸貓、不是、吸著女朋友身上沐浴後的香氣，甕聲甕氣道：「……不想去成年禮了……完全不想跟那群老頭子打交道……想和娜娜待在一起……」
被抱得有些無奈，娜塔莎稍微透了一些口風：「……雖然那個驚喜不能在這裡看，不過倒是有個東西可以現在告訴你。」
娜塔莎說：「我殺了羂索和兩面宿儺，送給你當生日禮物。」
五條悟：「……」
五條悟：「？？？」
那個曾經占據了傑的身體，還用獄門疆把他封印進異空間的千年前的咒術師——就這麼被殺掉了？
五條悟猛地抬頭，湛藍色的六眼直勾勾地看著娜塔莎，沉默片刻，冷靜開鬧：「你殺羂索的時候竟然都不叫我！！！！」
娜塔莎呼啦一下他的頭：「只是想製造一種驚喜的氛圍……不過為了讓你有參與感，我還用攝像機錄下來了它們死亡的場景。」
五條悟用一種非常冷靜的態度鬧了好一陣，騙了女朋友的好幾個親親，最後害有些不確定地說：「……那個傢伙，真的死了嗎？」
「我很確定。」
娜塔莎笑著說：「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卡珊德拉。」
第105章
卡珊德拉是誰？
卡珊德拉——是一位傳奇的女性預言家, 據說她能預言萬事萬物，所給出的預言無一不准，據說還是從古希臘時期存活至今的人。她是歐洲都市密談中的一部分, 是神話傳說般的人物。
在歐洲, 預言家卡珊德拉的大名廣為流傳，就算是普通人都聽說過有一個傳聞中不老不死的魔女卡珊德拉，但這些都當作是都市怪談一笑置之。只有少部分人——在歐洲掌握絕對的資源和地位的最少部分人才知道卡珊德拉是真實存在的人物。不過, 卡珊德拉精於藏匿, 極擅偽裝，沒有人能抓住她的行蹤, 只能靠運氣闖入隨機出現的卡珊德拉的預言小屋。
就在蘭波前往橫濱尋找情報時, 被困於法國的魏爾倫也沒有閒著。
通過一些障眼法，魏爾倫引開了監視他的視線, 獲得了單獨行動的時間。
畢竟是在法國本土, 監管他的人手也不會特別注意這些空漏。
而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魏爾倫拿出一張繪有五芒星召喚陣的護身符, 用鮮血激活了它。
眼前平凡無奇的門板上突然出現深邃的漩渦陣，三秒鐘後，白色的木門變成了卡珊德拉的預言屋的原木木門。
沒錯, 卡珊德拉的預言屋是靠召喚出現的，召喚媒介是五芒星圖案。也就是說, 任何繪有五芒星的地方都可以開啟傳送通道，不論是人工繪製的還是天然出現的——但除了五芒星外，還要滿足諸多特別的條件，像是什麼「君臨者的注視」、「於至暗之際不屈的火焰」、「萬象誕生於真理之冠」等等非常詭異玄幻的要求。
魏爾倫能有卡珊德拉的召喚符當然不是因為搞了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而且曾經缺乏人類情感的魏爾倫當然也沒興趣整這些東西。
事情的起因也很簡單——魏爾倫對卡珊德拉有過救命之恩。
卡珊德拉的確如傳說中那樣不老不死，但卻不是不吃不喝。她如正常人一般有進食的需求, 只是進食的需求比普通人要少很多。
卡珊德拉有次在外出購入物資時意外遇到了打劫的小混混，而這位預言家卡珊德拉雖然有著舉世無雙的預言能力，武力值卻和常人相同。而且她的不死只是不會老死，正常的殺人方式也是能殺死她的。
她常年宅居，從來沒遇到過被打劫的情況，差點她這個活了千年的預言家就要慘死在街頭的無名小混混的槍口下。
就是在這個時候，是魏爾倫救下了她。
那個時候的魏爾倫是脫離了法國自己單幹、在暗世界裡被冠以「暗殺王」的名號混的風生水起的時期。他缺乏正常的人類情感，也對人類的道德沒有興趣……但就偏偏是那一刻，蘭波常年耳濡目染給他培養出來的一絲絲紳士品格浮上心頭。
他覺得被搶劫的女人有些可憐，於是就殺死了混混救下了女人。
他甚至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多此一舉，因為救下一個女人跟救下一株路邊的小花一樣是隨手而為，是下一秒就不會再記得的小事。
但就是這一救，魏爾倫就獲得了大預言家卡珊德拉的友誼，還獲得了召喚她的召喚符。
-------------------------------------
魏爾倫踏入了卡珊德拉的預言屋。
「哦~我就知道是你，保羅！因為我只給過你召喚陣，因為之前給了別人的召喚陣都被他們用完了，只有你的還沒有用過。」
「保羅你可真有耐心，這都九年過去了，你竟然才決定召喚我！明明我都說了你可以得到三次召喚我的機會！」
「哦，保羅，你可真冷淡，進來之後竟然一語不發……讓我看看你……不錯不錯，小帥哥變成大帥哥了，真不錯！」
「要注意保養哦保羅，你們法國人也容易變老，你這張臉可是藝術品，千萬不要早早捨棄！」
魏爾倫：「……」
這就是他不想看見她的原因。
雖然說「女人等於三百隻鴨子」這句話是對女人的貶低，但這句話在卡珊德拉身上絕對是真實的描述。
是的，卡珊德拉是個話癆。
因為常年獨居，少有人來往，所以她被迫憋得見人後十分喜歡和人嘮家常。
「我的時間不多，有人盯著我的行蹤。」魏爾倫神色一如卡珊德拉上次見他那般的冷漠，如同端坐雲天無欲無求的神明。
他開口便直奔主題：「我想知道一個人的下落。」
卡珊德拉聞言也收起了輕鬆的笑容，表情變得正經了些許。
卡珊德拉的手指比常人長了半截，細長的手指覆蓋在水晶球上，水晶球隨著她的觸碰在她手下發出瑩瑩的微光。
「預言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卡珊德拉慢慢道。
「我當然記得。」魏爾倫說，「我要知道娜塔莎·羅斯托娃的下落。」
他將娜塔莎的資料盡可能詳盡地報出，然而即便僅是家庭、生日、出生地點這樣的基礎信息對外人來說都是極難獲知的情報，可見魏爾倫已經十分盡力了。
「……她出生於異世界，與我為同類，我將其視為妹妹。」隨著魏爾倫最後一句話說完，卡珊德拉手下開始了行動。
卡珊德拉開始醞釀，手下的水晶球忽暗忽明，一道不知何出來的旋風從她身後飛出。
她在醞釀。
她不斷在醞釀。
「——稍等一下，保羅。」卡珊德拉神情有些怪異，露出一個夾雜著一絲尷尬的微笑，「你要找的是娜塔莎·瑪絲洛娃·羅斯托娃，還是娜塔莎·米哈伊洛維芙娜·羅斯托娃？」
魏爾倫：「…………？」
-------------------------------------
娜塔莎送給悟的，是馬里亞納海溝的潛水、東非大裂谷的探險、乞力馬扎羅山的直升機旅行以及非洲草原上觀看角馬大遷徙的震撼。
這樣刺激有趣的旅遊，的確是五條悟所最愛的生日禮物。
即使是因為工作出差去過世界許多地方的五條悟，像這樣只以瘋玩為目的的旅行也是第一次。
畢竟他從八歲開始，就已經要在日本各處祓除咒靈，家裡的那群老頭子也只把他當成六眼的持有者、應該作為神子高高在上的未來家主，。
「哈哈哈哈哈————以後我們每年過生日，都出來旅行吧！」
五條悟張開雙臂歡快地大喊，直升機巨大的轟響聲也掩蓋不了他的聲音。
娜塔莎回視，笑了一下：「悟如果喜歡，以後的生日也可以再出來過。」
-------------------------------------
伏黑惠再開學時就升二年級了。
即使是沒什麼見識的小學生也感受出這位同學的改變。
畢竟十四位高端家教天團的共同努力可不是隨口說說的。
伏黑惠原本如同任何一位學生一樣，對五條悟強加給自己的家教非常不滿，具有強烈的牴觸情緒，但實際上課下來的體驗……竟然還不錯。
學習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賦，沒有孩子不愛學習，沒有孩子對學習不感興趣，只有差的老師和不適合孩子學習的教學方式。而五條悟遴選、娜塔莎把關的頂級家教天團們，恰好就是最優秀的一批教育家。
游泳、馬術、繪畫、聲樂、器樂、文學、數學、外語……這些本就是世界構成中的一部分，而兒童天然就對未知的事物存在興趣。
就算是厭倦某個學科也得有厭倦的機會還行，往往還沒來得及覺得枯燥，他就已經開始了下一門科學的學習。
而伏黑惠在這樣的教學氛圍下，性格被磨練出了一絲沉穩和專注。原本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就因為家裡沒有大人的特殊家庭環境，兩個孩子都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但成熟只是生活自理能力上的成熟，在一群高端教育家的薰陶下，他們耳濡目染學會了珍貴的品行，培養出更加健康的人格。
娜塔莎還會每週定期與伏黑惠通話，因為比起某位不太著調的悟先生，娜塔莎對家庭教育的理念還是更正常了不少。
娜塔莎對伏黑惠說過，她不管是延請教師還是定期關心都不是要給他產生負擔。
的確，這麼一群教師天團齊聚伏黑家的小小的家，哪怕是只是小學生的伏黑惠也知道這其中她肯定花費了大量錢力物力。而且，他的假期生活比他想像當中充實多了，家庭課程也確實不會耽誤他平時的外出計劃。因為他們是他的家教，因為對他的課程進程沒有嚴格要求，所以他的日程仍然十分靈活。
伏黑惠覺得，他確實應該感謝那個男人，還有他的女朋友的。
-------------------------------------
另一頭的蘭波在隱匿行蹤到達橫濱後，沒有選擇回去老東家港口黑手黨的資料室尋找線索，也沒有闖入異能特務科搶奪情報。
他走到了一座紅色的磚瓦樓下，安靜地坐上電梯來到三樓。
他在地板上放下了什麼，然後敲響了武裝偵探社的大門。
……
國木田獨步打開門時，門口空無一人，只有一張紙安靜地躺在地上。
國木田獨步拿起紙張前後都翻了一遍，竟然是沒有一個字的空白紙。
「……這是什麼新型的委託嗎？」國木田獨步奇怪地說。
國木田獨步一臉疑惑地拿著紙張走進偵探社內，走回辦公桌的路上路過了名偵探先生。
在一旁翹著腳悠閒吃零食的江戶川亂步，忽然動了動鼻翼，聞到一縷微不可聞的、味道特別的清香。
他驀地睜開翠綠的眼眸。
他將腳放下，沖國木田伸出手：「——這張紙，給我。」
悠于 2024-1-7 20:23
第106章
破敗的建築物, 從斷壁殘垣的形狀可以看出這裡曾經是一座華美的別墅，只是不只因為什麼原因被摧殘至此，牆面上和地板上的破洞形狀十分特殊, 就像是某種野獸衝進來這裡然後大肆破壞了一番。
一個穿著淺咖色長風衣的長髮男人坐在壁爐前, 壁爐又黑又冷，廢棄已久。但這裡也能夠曬到陽光，男子也就勉強靠陽光取暖。
但這樣的溫度顯然對他來說太低了, 即使帶著耳罩、穿著厚外套和手套, 他仍然凍得瑟瑟發抖，連臉色都變得有些發青。
「既然這麼怕冷, 為什麼不去一個更溫暖的地方等著？」亂步沒有睜開眼睛, 表情略有些疑惑和無語。
「但是這裡更加安靜，不是嗎。」男人的眉眼間似乎總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憂愁, 即使是歸國後的今天也依然如此。
江戶川亂步也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但比起青年裁剪得體、款式時尚、價格不菲的一身衣著，亂步就像是學校中的學生, 在經典的偵探三件套之外戴著毛茸茸的耳罩和手套，就像一隻可愛的小熊。
亂步不會覺得自己的衣著不夠成熟，而剛好蘭波也不會因為亂步的衣著就對他有所輕視。
即使是曾經在橫濱工作的阿蒂爾·蘭波, 也曾聽說過這位「名偵探」聲名遠播的名氣。
這一次回到橫濱，他沒有去找政府一方的異能特務科, 也不能去港口黑手黨，他選擇了作為中間的武裝偵探社——或者更準確說，是其中唯一的偵探，江戶川亂步。
能夠通過一張空白的法國對內安全局的稿紙就推理出放紙的人是他, 推理出他要求他獨身前來見他，甚至推理出若他不來此地武裝偵探社將受到的威脅, 並且最終找到這裡，顯然這位偵探在他眼中能力合格了。
「一年前，武裝偵探社接到異能特務科交給你們的不可拒絕的調查任務——是關於一個俄羅斯的異能者的，對嗎。」蘭波沒有繞彎子，直接開了口。
江戶川亂步沒有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也沒有抱怨這是不能告訴他的情報。因為在聰明人眼中，這都是浪費時間的把戲。
他平靜道，「作為交換，我要『V』的情報。」
「……『V』？」蘭波詫異回頭。
「嗯，『V』，或者『五』，名字裡帶有這個。是一個隱秘的組織，參與者來自不同的國家，成員應該是有五個人，但現在……未必，或許還不夠。」
江戶川亂步不容置疑道：「我要你們有關它的情報。」
這樣的限定範圍顯然太大了。
五世？第五？五家？五國？……光是回憶一下名字裡有五的組織一下子就能想出來很多。
但如果限定一下成員不超過五人……的確能篩掉絕大多數可能……但這種小規模的組織真的能被記錄下來嗎？
以及最重要的是——
偵探先生為什麼找「五」？
蘭波面上露出了幾分思索，但他沒有拒絕：「這種限定條件太寬泛了，很難定位具體是哪個的組織。不過我回去後會給你整理一份相關情報……這個稍後再說。」
江戶川亂步點點頭，得到承諾的他也交換了自己的這份情報：「稍微確認一下——你是只想了解她的下落，對吧？」
蘭波不奇怪他擁有幾乎讀心術一樣的洞察力，雖然……他還是挺驚奇的。
「目前的話，確實如此。」
蘭波的話似乎沒有露出一絲破綻，然而江戶川亂步是誰，是洞察力冠絕全世界的偵探，光論洞察力和推理能力甚至還在太宰治與陀思妥耶夫斯基之上。
亂步看出來蘭波猜到那個少女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她去了其他世界，或者異空間。
明明連她是如何失蹤的都不知道，但他為什麼能確定她不在這個世界了呢？
答案是——感覺到的。
所以，這個男人是被那個少女復活的。
那個少女的異能，遠不止紫色的「戰鬥」與金色的「無傷」，還有第三種的復活的異能。
江戶川亂步：……
原來如此，每一次世界變更不僅是人的融合，還帶來了新的能力嗎。
那麼這一次的「穿越」，又進一步提升了她的異能？
這樣想的話……
她的異能還在人類範疇之內嗎？
或者換句話說，更具體點講——她，還是人嗎？
這樣的精神狀況與這樣可怕的能力，她還能夠認為自己是人類嗎？
-------------------------------------
蘭波不知道就在他說完一句話的功夫，江戶川亂步竟然推測出了超乎尋常的真相，甚至連不在這個世界的娜塔莎的情況都推理出了大半。
——這就是劇本組的可怕之處。
江戶川亂步沒有特意點明他已經猜到那個少女不在世界的事實，只是客觀地將他推測出的真相說了一遍。
不在世界了，是個意外，是世界之外的力量造成的影響，與幾個異能大國無關。
他同樣沒有說那個少女曾經的經歷。就像他沒有告訴過日本一樣，他也沒有告訴這個來自法國的青年。
不止是為了國際上的和平，也有一絲，對那個女孩兒的憐憫吧。
「……雖然她失蹤鬧得動靜很大，但她的確只是被波及到。」
「真正的要被帶走的對象，應該是她的哥哥，她只是被連帶了的。」
……哥哥？……保羅？
蘭波一愣，這和保羅還有關係？
亂步瞥了他一眼，雙手交叉背在腦後：「不是你想的那傢伙啦！那個娜塔莎有親生哥哥的好吧！他們長得甚至非常像！」
蘭波尷尬一笑。
原來如此。
……不過，俄羅斯人有哥哥的話，的確也很正常。
是本體的哥哥吧？
至今也在誤解娜塔莎是實驗體的蘭波如是想到。而亂步顯然看出來他想錯了，但他沒有去糾正——畢竟那是那個娜塔莎的事。
「對了，她的哥哥，建議你好好去調查他。」江戶川亂步仍然眯著眼睛，然而表情中隱約露出一絲凌厲。
「他不僅和娜塔莎的失蹤有關，而且也和『V』有關。」
「……他是『V』的成員？」
「陀思妥耶夫斯基，外號是魔人的傢伙，自己有一個組織叫死屋之鼠。你應該聽說過吧。」江戶川亂步說道。
蘭波當然知道。儘管缺席了九年，但回國後該知道的情報都已經以最快速度補上了。
死屋之鼠雖然是個新興的情報組織，但畢竟有所留痕，在法國的對外安全局也有相關記錄。
但是……
他竟然還是娜塔莎的哥哥？？！！
這……
別說曾經克格勃知道娜塔莎和魔人之間的關係後開始大力搜查他的有關情報，就連蘭波知道這個消息後都會知道這對法國對外安全局也是非常重要的情報。
……他不止是要幫搭檔找回妹妹，不止是被宰主救回世界的亡靈……他畢竟也還是一個法國人，一名忠誠的戰士。
江戶川亂步不關心他心裡的複雜思緒，他也不覺得自己把這種級別的情報隨口就這樣送給他有什麼不對。
畢竟作為當事人的魔人先生和娜塔莎小姐，他們都不在乎被別人知道，那顯然是無所謂再被人知道。
「雖然跟你的交易只是告知娜塔莎·羅斯托娃失蹤的情況，但對於幫她回來這件事，我也給你一點小小的建議吧。」亂步說。
「——我認為能幫她回來的，只有你才有這樣的可能。」
蘭波沉默片刻，道了聲謝。不管這個方向是不是正確，但他的好意他心領了。
但蘭波忍不住問道：「……你似乎在期待她的回歸？」
「就當是我的好奇心吧——你似乎在此之前都未曾見過娜塔莎？」
江戶川亂步十分無所謂地說：「回來還是回不來，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只是她如果會回來，就證明她還是選擇了人類的一方。」
——是否能回來從頭到尾都取決於娜塔莎本人。如果她徹底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作為人的一切，那她對於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有執著，也不可能再回歸。
而她能夠回歸這個世界，就證明她認為這個世界仍有她需要面對的事物——不管是傷害了她的，還是她所珍愛的——這證明她仍然選擇了人的一方，這證明她即使能力近神，她仍然自認為人。
既然是人，那回歸此方世界又何妨；若自認為神，他自然不歡迎一個神光臨這個世界。這是一個偽命題，因為她若是神，她又不會回歸。
總之，江戶川亂步對娜塔莎的回歸併沒有想阻撓的意思，順其自然而已。
聽了這話，蘭波怔愣良久，驀地輕笑一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或許是想到了曾經同樣不認為自己是人類甚至還沒有人類情感的魏爾倫了吧。
「那麼，那些要求保密之類的囑託就不需要我重複了吧。」蘭波隨口道。
江戶川亂步臉頰瞬間氣得鼓鼓的：「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在你面前的可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大人！」
蘭波對這種過家家似的遊戲沒有興趣，只是敷衍地點點頭。
「你的情報我記下了，關於你那邊的，我會盡快給你回復的。」蘭波說完，簡單道別後便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
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睛，靜靜看著這個黑色長髮的青年背對著他離開。他的步伐是這樣閒適，就好像這裡不是曾經他的殞命之地，他也不是作為大眾眼中的死人，明明光是他復活的消息傳揚出去都會叫人驚得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儘管並非她的本意，但他的確因為她得到了更加圓滿的結局。
那麼她……屬於她的結局能夠圓滿嗎？
第107章
「娜塔莎·米哈伊洛維芙娜·羅斯托娃……和娜塔莎·瑪絲洛娃·羅斯托娃不是同一個人？」魏爾倫面露怔然, 顯然他只查到娜塔莎改換過名字，卻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典故。
但他很快又平靜下來，因為他一直認為娜塔莎與他一樣是被困於人類皮囊下的異世界之獸, 是從實驗室中誕生的人造人。
所以他想, 原來是本體和娜塔莎的關係啊。
——然而實際並不是，兩者是曾經融合一體然後前者又因意外被從本體分支出去了而已。
魏爾倫想完，然後說：「是父名為『瑪絲洛娃』的那位。」
卡珊德拉了然, 開始了這一次的感知。
宇宙蒼穹之下。
一道道宛若樹狀圖的螢光道路譜寫成的星途中, 偉大的預言師篩去了無數繁雜的干擾，最終確定在一條有兩條分支的小路。她略過了代表米哈伊洛維芙娜的選項, 知覺化作流星從旁邊擦過奔向另一條道路。然而, 感知的觸角與那位的命運僅僅是擦肩而過，那處霸道暴虐的火紅驀地捲起一道火焰似得花火, 一瞬間她的精神海被火紅色燎過, 變成了漫天赤紅。
她雙眼感受到了一道道燒灼感，竟隱隱有種快要瞎掉的痛處。
魏爾倫詫異地看到卡珊德拉突然頭冒虛汗, 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
精神世界裡，卡珊德拉心驚膽戰地快速逃離，不敢想這位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再回頭時, 那道泛著赤紅色的道路已經完全斷開——竟已和這個世界完全斷裂了關聯，她再也讀取不到那位的信息。
她不做他想, 因為僅僅是生出一種想要探究的欲.望都讓她頭疼欲裂。她連忙來到另一條安全的道路上，也就是真正的目標之處，心驚膽戰地大口呼吸。
魏爾倫看到卡珊德拉臉色變得蒼白後，呼吸的起伏變得更加明顯。然而在沉寂了數秒後, 她的臉色依然越來越難看……
她張開了口，輕悠空靈的聲音緩緩在小屋內陣陣迴盪。
「星空之外的星空, 領域外的世界，非為此世之存在。」
「命運，金色的閉環已經顯現，她歸來之路暢行無阻。」
卡珊德拉藍色的眼眸此時變成了透明若玻璃的顏色，眼中發著微微的螢光。她並不是自主選擇說出了什麼，而像是命運借助她之口將未來展現人前。
「命運的必然，是毀滅與創生……星辰歸位……看不見的星星升起………………不、不！災禍……災禍！巨大的災禍！！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珊德拉突然陷入了癲狂，她抱著腦袋發出不像人能發出來的嘶吼聲。她像是看見了什麼無比可怕的未來，比漆黑還要漆黑，比絕望還要絕望，她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甚至不能解讀。
她不該觸碰命運的這根琴弦。
魏爾倫雖然缺乏人類該有的情感，但也不至於看著幫他預言的卡珊德拉陷入巨大的痛楚而無動於衷。
魏爾倫的眼睛在室內快速逡巡，一把抓過卡珊德拉手下的水晶球想要拋出去，卻不料他雖然使勁將那水晶球挪開，水晶球卻牢固□□地豎立在原地。
魏爾倫微眯眼睛，重力的異能從他手臂上浮現，在重力的大力加持下，水晶球終於被他從卡珊德拉的手下奪走。
卡珊德拉像是斷了電的機器人，瞬間沒有任何支撐地倒了下去。
魏爾倫一手拿著水晶球，一手已經在她徹底倒在桌上前扶住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卡珊德拉悠悠轉醒。
「你看到了什麼？」魏爾倫無機質的聲音從卡珊德拉的頭頂上方傳來。
卡珊德拉眼中的迷茫又過了好幾秒才慢慢消散，她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小帥哥……正常人看到朋友在幫助你的過程中遭遇不測，首先會做的不應該是先關心一下朋友的身體健康嗎？」
魏爾倫不置可否道：「好問題，所以我不是人類。」
卡珊德拉：「……」
她笑出聲來，但因為極度的虛弱，這聲音氣若游絲。
即便如此，魏爾倫也沒有露出什麼關心的神色，只是認真的打量她的狀況，似乎是在評測她現在的狀態能不能有精力把看到的事情說完。
卡珊德拉：「……」
這熟悉的不當人的作風……
卡珊德拉聲音因為虛弱而變得極輕，卻忍不住抱怨給她添麻煩的魏爾倫：「……真不知道你……讓我預言的……人……到底是怎麼可怕的……傢伙……」
她當然不知道她無意中試圖讀取兩位神祇的命運。凡人的無知往往就是迎來終末的原因。那位正神自然是懶得理會無知的凡人，只是小懲大誡了一番；而後者雖有神之本質卻無神之正格，也就僅此一次被她鑽了漏洞。
她咳嗽幾聲，示意他把自己放正在椅子上。
緩了好久，她稍微恢復了些氣力。
她再次開口，卻說起了一個與這次預言無關的話題：「我的能力，是世界所賦予的特異之力，為了平衡代價，我為預言能力限定了條件，亦即只有有人委託我預言我才可以感知他人命運的軌跡。因此，委託者將與我共同承擔窺視命運的代價。」
「保羅你不同，與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其他人請我預言的代價是別人承擔九我承擔一，你是隻承擔一，我承擔九。」
「雖然你的感受可能並不明顯，但現在……你應該也有受到懲罰的感覺了吧。」
魏爾倫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我知道，不過就是渾身如同被烈火燒灼的刺痛與熾熱。」
雖然活了千年但算是養尊處優的卡珊德拉：「……」
真的比不過這些平常總是打打殺殺的小朋友們。
魏爾倫反問：「你感覺到了不好的結果？」
卡珊德拉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如同死人一樣面色慘白，臉頰上毫無血色。
卡珊德拉張了張口，做出想說什麼的樣子，然而她剛才擦乾淨的汗水再一次浮現，額頭逐漸布滿冷汗。她的雙眼逐漸變得無神而巨大，變成看起來像是死魚的兩顆腫泡一樣的眼球。臉色蒼白，面容竟浮現如同死人一般的蠟的質感。
「……那個人……那個人……嗬呃呃呃……」
「……不要問我！不要再問我了！！……你趕緊走！！……你要的預言我已經告訴你了……快滾開！！你不要再來找我！！！」
「命運的必然……她必定回歸……哈哈哈哈哈哈————離開這裡！！！別再回來！！！」
卡珊德拉短暫的清醒過後，竟然再度陷入了原因未知的癲狂之中。
魏爾倫正常發揮了他不聽人話的作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注視著她。
然而這裡畢竟是卡珊德拉的地盤，在僅剩的一絲清醒消失之前，卡珊德拉驅離了魏爾倫。
魏爾倫回到了法國。
距離魏爾倫進入之前，外面的日頭已從偏北的位置轉到了正中。
他沒想到這一次的出行竟然花費了這麼多時間，竟然已經從清晨到了中午。
他手中代表卡珊德拉的召喚符褪了顏色，灰白色的符咒風化一般化作粉末散入空中。
魏爾倫鬆開手，轉手摸上了帽檐，從安全的小徑上離開。
而在魏爾倫離開之後，卡珊德拉口中喃喃自語：
「星辰……與其共舞……毀滅……萬物終焉……」
-------------------------------------
兩週後的日子，魏爾倫和蘭波終於找到機會見面。
兩個人都十分信任彼此，默契地開始情報匯總。
蘭波先是說了偵探告訴他的情報：不在這個世界了，但不是哪個大國的陰謀，是來自世界外的因素，而且純屬是被牽連的。
而魏爾倫——他也將卡珊德拉的預言完整告訴給了蘭波。
卡珊德拉……那種傳說級別的人物，保羅竟然有認識。
真是奇妙的運氣。
蘭波先是感嘆了一波，然後表情嚴肅起來。
「你是說，卡珊德拉在預言宰主的命運後就陷入了恐懼和癲狂？」
魏爾倫則淡淡道：「這又怎麼了，紀伯倫不是還說我們會給世界帶來極致的毀滅嗎。」
「……」蘭波安靜了一瞬，心中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湧上心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他們兩個人說的是同一件事？」
蘭波不可置信地看到魏爾倫平靜的表情，這表示他是默認了。
蘭波：「……」
蘭波非常嚴肅：「你認為，宰主的歸來，將會帶來這個世界的毀滅？」
魏爾倫搖頭，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是新生。」
「娜塔莎會是世界迎來新生的唯一希望。」
「別忘了紀伯倫是怎麼說的，阿蒂爾，在毀滅之後便是新生。」
蘭波眉頭皺起：「你認為，我們的努力是必要的？」
魏爾倫卻反問他：「如果我們的行為是對這個世界的摧殘和迫害，紀伯倫為什麼要說服政府留下我們？」
這麼說來……的確。
蘭波心頭稍定。在之前巨大的震撼過後，蘭波作為間諜冷靜的頭腦重新復工，一瞬間也理清了思路。
「的確……若說我們努力帶回宰主會是世界毀滅的關鍵……那麼這份毀滅必定是無可避免的，或者是很大程度上難以避免的。而宰主——雖然會招致世界的毀滅，然而卻又是世界重獲新生的關鍵。若非如此，紀伯倫不可能幫我們回國，甚至當初我們也會被法國一力拿下。」而且會是以保護世界這樣聽起來異常可笑的理由。
說完，蘭波想起那位偵探對她的歸來並不報以阻撓的態度，他似乎說了若是宰主願意回歸此世便證明她選擇的是人類一方的立場。
他頓了一下，又道：「對於宰主回來的方法……我稍微有點思路，但需要嘗試。」
魏爾倫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微微一笑：「——你的【彩畫集】，對嗎？」
就在同一時刻，蘭波說道：「或許可以用【彩畫集】試一試。」
兩人同時說完，同時安靜了一瞬。
蘭波先說道：「——她曾經說過，我曾經在帶出異世界的荒霸吐的時候，無意間也『殺死』了她不是嗎？」
第108章
在娜塔莎和五條悟一起度過愉快的雙人夜晚時, 娜塔莎感受到了身體有種不自主向外流動的感覺。這個外，不是物理空間意義上的外，而是更抽象層級的空間意義上的外。
就像是海浪回潮時將岸邊的泥沙一併捲走, 就像墨水滴入清水後向四周暈染。
那是一種高濃度向低濃度自然流動的感覺, 是經歷過三次所以絕對不會錯認的感覺。
——該死……該死的玩意兒！！！到這一刻了還以為能隨意掌控我的命運嗎？！！！
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無助的小孩子了！！！
正在與男友溫存的娜塔莎臉上突兀閃現出一絲暴虐和殺意，胸腔因為憤怒起伏的更加明顯。夾雜著赤紅的紫色與金色一閃而過，她的身形重新穩定, 那流淌的幻感也瞬間消失。
但即便如此, 她的憤怒並未消散——因為那總是讓她一遍遍體會失去的命運的折磨。
——她曾怨恨過命運讓她一遍遍體驗死亡的痛苦，她總是在失去, 甚至連名為「自我」的存在都不在了。她好容易有了「自我」……它還想讓她重新回到一無所有的境地嗎？！
一直注視著娜塔莎的五條悟自然沒有錯過娜塔莎臉上突兀變換的表情, 他停下親親的動作，轉向撫上她的臉, 關心地問：「……怎麼了？」
娜塔莎抱著他沒有說話。
她很少做出像小女人一樣依偎在他身邊的姿態, 即使他身高很高足夠她做這樣的動作。
但現在，她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 如同歸巢的倦鳥。
五條悟安靜地抱著她，寬闊的手掌一遍遍在她的背脊，做著安撫的動作。
過了很久, 娜塔莎平靜下來的聲音如是道：
「命運試圖讓我永遠做悲劇中的女主演，讓命運的觀眾嘲笑取樂。」
「我們無從反抗命運。」
「所以——我決意殺死命運。」
-------------------------------------
另一個世界——
魏爾倫看著空無一物的前方：「失敗了？」
蘭波愣了幾秒, 點頭：「失敗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但好像……沒有完全失敗？」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這一次他愣的時間比之前每一次都要長。
金色的異空間方塊包裹住了他的手，而他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雙手。
「那個偵探說……如果她願意回來, 就證明她選擇了人類……那反過來說，如果她不願意回歸, 是不是就證明她背離了人類？」
「而現在……她拒絕了回歸。」
他轉過頭，用一種大腦使用過度的呆滯感輕輕道：「保羅你說……會不會毀滅世界的原因，其實就是源自我們？」
-------------------------------------
娜塔莎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回去自己的世界，所以她也對此早有準備。
當然，這種回歸——必須是她主導的！
她早就計劃著要回去，所以為此一直做著各種準備。
光說這個世界的咒術界，她培養代行者夜蛾正道，就算她離開此方世界，他也已經學會了她的思路，行事手段也已經被調.教的很好，十年之內不會有問題，二十年之內不會出大錯。至於二十年之後……如果二十年都沒有任何長進走不出自己的路，那咒術界毀滅也是活該。
如果說夜蛾正道是腦力和智謀的代表，那麼悟——就是武力的保證。
她的統治建立在超絕的人心操控和絕對的武力上，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如果只有夜蛾正道，沒有絕對的武力震懾無法確保強權的統治，而夜蛾正道也遠不能被稱為無敵的存在——那麼，五條悟就是統治基礎這部分絕對不可或缺的存在。
悟不喜歡動腦子，討厭與人勾心鬥角——那正好，髒活累活交給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必須與五條悟聯盟，因為他所有的統治都必須依賴一個權威的象徵——過去是人類極惡的「特級詛咒師」黑炎，未來則是另一位無敵的五條悟。否則，他一沒家族二沒人脈三根基尚淺，憑什麼坐穩總監會會長的位置？加上她離開後，失去她不講道理的壓制，不和諧的聲音隨即便會出現。咒術界的老舊勢力必定會拿他的上位是因為投靠了詛咒師黑炎這種出身不正的理由進行抨擊，他也必須要靠另一股強權快速穩定局面。
至於夜蛾正道乾脆退位回到原來的位置——開玩笑，在經歷過開明民主、用人制度合理、死傷率大幅下降、有指定合作醫院和政府協作等一系列更好社會福利的新咒術界之後，誰還會甘心回到曾經那種滿是封建惡臭、咒術師全是血淚和痛苦的時代裡去啊！
吃過新鮮水嫩的好橘子的人，誰還會再去撿回乾癟腐爛的爛橘子吃啊！
這也是夜蛾正道「被迫」上位後學到的第一個道理：期待別人變好比不上自己努力，看不順眼的東西就要親手解決！
-------------------------------------
五條悟為她剛才的發言鼓掌：「好帥氣！」
娜塔莎抱緊了一下五條悟，分開之後直視著五條悟，一絲不肯錯過他的表情：「——我會回去我的世界。」
五條悟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他說話的聲音也很平靜：「什麼時候回來？」
娜塔莎：「……」
五條悟見狀，一下子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哇靠，不是吧！你難道沒想過回來？」
他激動地坐直，連帶著坐在她腿上的娜塔莎也被帶起來。
「要是這樣的話我可要好好教訓你了！哪有這樣把別人家的好男孩兒吃乾抹淨後拍拍屁股回自己的世界然後消失不見的！……我跟你說，你這樣做是會被人關小黑屋……」
娜塔莎抬手捏住他不斷叭叭的嘴，語氣有些無奈：「……我有說我不會回來嗎？」
五條悟由於嘴被捏住，只能用他那雙好看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對她進行意念回復。
娜塔莎神情有些無奈。
「——竟然第一反應是我一定會回來……嗎……」
「……真不愧是你呢……悟。」
她轉而又笑了一下，眼神溫柔下來，親了一下悟的眼角。
「我總會為自己的自大而感到無比慚愧。」
「因為我總以為我對你的愛已經達到不可思議的極限，然而時間的下一刻就告訴我，我對你的愛還能更多。」
「——悟，你就是我的太陽。你是一切生命的起點，是世界的中心，是我的……□□。」
五條悟笑了，非常開心又有些小得意的笑了。
他從來不會被女朋友誇了之後就不好意思，他只會全盤接受誇獎，然後會以熱情的親親和貼貼。
五條悟又一次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去，什麼時候回來？」
「我需要調查清楚一些事。如果事情真如我想的那樣……我要去殺一個狗雜種。」
她的聲音洩露出一絲殺意，顯然她雖然沒有用確認的口氣說，但她卻認為那個人一定是做了某件事，而她要為那件事殺了ta。
她聲音變得輕緩：
「等我，悟……等我。」
「最多五年——我終結過往的一切，回來找你。」
-------------------------------------
雖然說著要回去自己的世界，但顯然穿越世界這件事並不是這麼輕易的事情。
上次那個不講道理的動作，雖然讓她感受到了明顯被向外拉伸的感覺，但並不能讓她真正從這個世界抽離。
……雖然樣本很少，但依據大數定律她仍然推測出了可能的原因。
曾經她出生的世界是毫無超能力因素的普通人的世界，所以她的異能因素極為突出，如同鶴立雞群，稍微受外力干擾她就會被帶走。
現在的世界是有著名為咒力的超能力世界，她的異能雖然是五彩斑斕中不一樣的色彩，卻並不是唯一的色彩。再加上，雖然這麼說有些自誇自擂，但她如今的實力已非從前，她不會再受任何人擺布。曾經的她或許是一塊巨大的石塊，現在她卻是頂天立地的山峰。沒有人能撼動山峰，除非她的首肯。
但也正因為體量的改變，她穿梭世界的行動也變得異常困難起來。
畢竟——
搬動石塊可以借助工具的力量，但搬動山巒卻是非神力不可為。她已經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原先蘭波在破開異空間從中掏出荒霸吐的行為能夠順帶牽連著娜塔莎被帶到這個世界，而現在蘭波就算是主動衝着娜塔莎過來努力使勁，他一個人也開闢不了供娜塔莎回去的通道。
是的，娜塔莎思索了下，上次那個擅自想將她帶回的人——結合有能力如此做並且有理由努力讓她的回去的人——除了身邊有個擅自叫她妹妹的魏爾倫的蘭波之外很難再有他選。
她哥？
就不說他自己有沒有回來（當然多半是已經回去了）……說真的，他們的關係也不是那種因為是親兄妹就必須黏黏膩膩天天待在一起的關係，他未必會做這樣讓她回去的行動。
雖然這話沒有憑據，但他相信自己能做到的事娜塔莎也一定能做到。
所以，如果他能讓她回來，那她自己也能辦到。
那麼如果她想要回來，她自己就會回來，反之，若她不想回來，在選擇待在另一個世界——那他也ok啊。
至於消滅異能的計劃什麼的……雖然沒了妹妹的助力非常可惜，但他按照原計劃做也不是不行。
說到底，他還是希望妹妹能過得幸福和開心的。
第109章
娜塔莎聯繫上了另一個世界中的蘭波。
雖然是並不能確定結果的嘗試, 但嘗試的結果顯然是成功了的。
娜塔莎打通「視頻電話」的時候，蘭波這邊是夜晚，正在準備睡覺。娜塔莎影像的突然出現把蘭波嚇了個半死。
因為, 雖然蘭波是被娜塔莎復活的, 但算起來兩人著實沒什麼交情，而且唯一的一次見面還是娜塔莎一心致力於殺死他，他幾乎拚盡全力才勉強沒被娜塔莎殺死——他們就是這樣的關係。
蘭波對娜塔莎既沒有魏爾倫那樣的「妹妹」濾鏡, 也沒有好的認識開端, 對娜塔莎的認知更偏敵人而非同伴也在常理之中。
但是……
他被她復活了，這是無可抵賴的事實。
他欠她一份無比巨大的人情, 儘管她的出發點並非好心, 儘管她復活他的目的是親手殺死他。
只要他並未被她殺死，這份人情便無可抵賴。
娜塔莎成功聯繫上蘭波了, 通過蘭波提供的空間坐標, 還有她那邊的一點努力，她異能所凝結的影像成功在蘭波的彩畫集空間中出現。
如果不是上次他在這個世界私自打開異世界的通道, 她根本不能找到原來世界的方位，所謂回歸世界也根本無從談起。
所以，雖然他做了非常錯誤的舉動（娜塔莎最的不受控制的世界穿越）, 但沒有造成嚴重後果，而且達成了她能夠聯繫上這個世界的重要因果。
「夜安, 蘭波先生。」娜塔莎聲音有些冷淡，但至少還保持著禮儀。
眼見娜塔莎身姿體態都是標準的貴族范，同是貴族出身的蘭波也下意識端正了自己的儀態，向她頷首：「也向您問安, 羅斯托娃女士。」
兩個人都在晚上被對方打擾了一回——從這角度看，兩人倒是互相扯平了。
娜塔莎先問了一個問題：「蘭波先生, 今天的日期是多少？」
「2009年6月15日。」蘭波早有預料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如您所見，您已經失蹤一年了。」
娜塔莎：「……」
有些不妙……
她在這個世界待了半年，那邊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年？
影像並不能清晰地展現娜塔莎面部的表情，但他卻也感覺到了她異樣的沉默。他試著問道：「您那邊的時間不一樣嗎？」
「嗯，我這邊沒過去這麼多時間。」娜塔莎沒有隱瞞，因為在接下來的合作中，他也不可能不發現。
娜塔莎沒有繼續往下說，蘭波也知趣地沒再追問。
雖然不知道宰主為什麼選擇了他來聯繫，但他還是替保羅問出那個他一直關心的問題：「保羅很擔心您，所以想請問您在另一邊可還安全嗎？」
保羅？
……哦，那個擅自喊她妹妹的人造人。
「承蒙關心，我一切安好。」她用語雖然禮貌，但語氣卻不算熱切，「這邊世界的人並不比那邊更讓人頭疼。」
——這邊世界。
蘭波抓住了宰主告知他的信息要領。
原來，她真的去了另一個世界……儘管此前也已經推測出了真相，但真聽到答案時還是感覺有些震撼。
但蘭波畢竟是間諜，少許震撼過後，他也沒耽誤，直接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您在另一個世界看起來過得不錯，這真令人安心……那麼宰主女士，您是否還打算回歸我們這個世界呢？」
宰主……
半年多沒聽見這個稱呼了，娜塔莎表情有些微妙。
宰主，意為主宰者，即戰場之主宰。
這是一個滿是殺戮和戰爭意為的稱號，是一個代表絕對霸權和恐怖支配的頭銜。
在這樣和平的世界裡待的久了，過去戰場上久經磨練的日子竟都像是一場幻夢。
——她想回歸嗎？
……比起這邊世界的和平與穩定，那個被異能擾亂了秩序的世界光是聽起來就沒什麼吸引力。
混亂的世界只能造就野性難馴的野犬，人類所嚮往的從來都是秩序與安定。
娜塔莎自始至終要做的都是人類，而不是隨時都會無家可歸的野犬。
「當然。」娜塔莎道。
因為除了喜好之外，她還有責任。在作為羅斯托夫家的小女兒、米什卡和費多卡的妹妹之外，她還是俄國最強，是俄國陸軍少將，是掌控全球經濟的俄國寡頭……她突然的消失，必然會給那個世界本就不穩定的秩序帶來沉重打擊。
俄國內部失去了一根重要的支柱，內部力量衰弱，必定會從外部找補，俄國將會對外積極出擊。
一個強大的俄國令人警惕，一個瘋狂的俄國……會令人恐懼。
這是她造成的錯誤，應當由她將其糾正。
「現在歐洲的情況怎麼樣？」
「沒有爆發國家級別的戰爭，表面上還是和平的。您知道的，我很多年都沒回來了。如果和我記憶中的歐洲相比，現在的確沒有過去那麼混亂……但距離真正的和平還有很大距離。」
「如果您想問俄羅斯的情況的話——俄國最近出現了一位新的超越者，從俄國的角度說，新出現的超越者轉移了他們的一些注意力，所以俄國對外沒有展現出很瘋狂的表現。」
「——可以告訴我那位超越者的名字嗎？」
娜塔莎想了想，如果說超越者都是歷史上聞名遐邇的大文豪的話——足夠轉移俄國注意力的新的超越者，應該是那位一直都未出現的大詩人吧……俄羅斯的太陽，普希金？
這樣猜測著的娜塔莎就聽到蘭波說：「——桃樂莉·海茲，是位很年輕的小姐。」
娜塔莎：「……誰？」出乎意料的，娜塔莎竟然再一次確認她的名字，一向聰慧冷靜的宰主大人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不甚聰明的表情。
「桃樂莉·海茲，怎麼，您以前就認識她嗎？」蘭波疑惑。
「桃樂莉……洛麗塔？」娜塔莎聲音有些呆愣地確認了一遍。
蘭波驚訝：「的確，這位小姐的名字若用西班牙語講小名的確就是洛麗塔。在回到俄國前，這位小姐一直在西班牙生活。」
……這他媽的當然「認識」了！
這是我那骯髒噁心的前夫先生創作的《洛麗塔》的女主角！
我那下流卑賤的前夫先生正是將我當成了他幻想中的「洛麗塔」！
她和桃樂莉這算什麼關係？
如果將創作者比作父親，那她應該是桃樂莉的……母親？
惡！別他媽的噁心她了！
娜塔莎的表情像是被迫吃了耳屎味的怪味糖，臉色五彩繽紛變換的精彩莫及。
蘭波：「……看來您對這位的了解的確是不少。」
蘭波：「您回歸俄國後，想必有關這位的情報了解的會比法國更多，我便不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
娜塔莎終於恢復了平靜，雖然眉宇間籠罩了一絲懨懨。
「您之所以會聯繫我，想必是需要我的幫忙？」雖然是被娜塔莎強行接通了通訊，但蘭波抓住機會反客為主，直擊要害。
娜塔莎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惱。
「——如果要開通兩個世界的通道，的確需要你那邊和我這邊同時行動。」現在她的力量質級太高，就算是想主動穿越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蘭波臉上的微笑不變，想來是早就猜測到是這樣。
「我知道了。」他沒有推拒，平靜地應承下來，「我會配合您那邊的行動，直到您成功歸來。」
娜塔莎定定看了他幾秒。
「你是法國人。」
「但你願意幫我。」
「……因為魏爾倫？」
「…………不，還因為你是被我復活，你覺得欠我了巨大的人情。」
娜塔莎又停頓了兩秒。
「可以。這次幫我回去，之前的復活就算兩清了。」
蘭波驚訝，他不由得解釋道：「我的確是欠了您的人情，但……您不必說兩清。」
「我欠您的是一條命，這樣的恩情與對您的幫助實在算不上相等。」
娜塔莎抱胸站立，嗤笑一聲，「……阿蒂爾·蘭波，你知道我當初是為什麼要復活你的，」
因為要殺死他。
娜塔莎：「現在我已經不想殺你了，所以之前的事情不必算了。」
「至於剩下那條欠我的命，我說兩清就是兩清。」
她笑得嘲諷：「你覺得你是什麼很重要的人嗎？你值得我一直去記住你的名字？」
蘭波：「……您說得對。好的，都聽您的。」
這熟悉的不當人的說話風格！
真的，保羅覺得宰主是他妹妹真的不是沒有道理！！
接下來，娜塔莎跟他確定了之後共同努力的方向，她要做什麼，他要如何配合她——諸如此類問題一一詳細，娜塔莎和蘭波的通話告一段落。
-------------------------------------
旁邊安靜等她的五條悟，終於能正大光明走到她旁邊。
沒錯，要想打通兩個世界的通道，蘭波那邊要出【彩畫集】異能，娜塔莎這邊所依靠的卻是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
準確來講，是無下限術式操控引力和斥力，打出黑洞【茈】的能力。
給世界戳個破洞的事情是個技術活，太小了，她過不去，太大了更不行，兩個世界如果接觸面過大或許會出現互相融合或一起毀滅的可怕後果，所以他們需要反覆實驗確定精確的力量釋放數據。
五條悟挺起胸膛：「放心，你男朋友咒力管夠，保管將你送回那邊的世界！」
娜塔莎笑了：「嗯。」
五條悟挑眉：「就這樣的反應嗎？」
他摸摸下巴，表情略帶微妙：「……其實說起來……老子這麼努力卻是要把女朋友送走……感覺稍微有點微妙啊……」
娜塔莎很有眼色地摟著悟給親親給抱抱，十分用心地哄可愛的男朋友。
「五年……我一定會回來。」
「你可是知道兩邊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五條悟理直氣壯地說，「就算這樣，也還是五年！」
娜塔莎：「……嗯。」
看來手段什麼的，要粗暴一些了。
五條悟吸女朋友成功，心情重新愉悅，隨口問道：「那個叫桃樂莉的有什麼問題嗎？」
娜塔莎：「……」
男朋友無心之語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娜塔莎，狠狠沉默了。
主世界·黎明前的黑夜
第110章
最先察覺到娜塔莎消失的竟然不是總監會的屬下們, 而是年僅六歲的伏黑惠。
而發現的理由竟然也很簡單，就是他有足足一週時間沒有接到娜塔莎的定期關心電話。
伏黑惠被家教天團教育了這麼久，對人情世故和禮儀教養都有了很大長進, 加上他也覺得自己享受了他們給予的這麼多資源應該心懷感激, 於是他主動給他們打來了電話。
「……啊，你問娜娜呀。」
「娜娜她回家了。」
電話那頭傳來五條悟漫不經心的聲音，聲音中還帶著一絲飄忽的笑意。
只是回家了嗎, 伏黑惠心想, 那大概不算什麼壞事。
「是回俄羅斯了嗎？」
「嗯嗯。」
話聊到這裡，伏黑惠便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了, 畢竟有家回家是人之常情……不像他除了一個不著調的混子爹也沒別的親人, 也談不上還有自己的家可以回。
關心的問題得到了解決，伏黑惠剛想掛斷電話, 五條悟卻像是預見他的動作, 在他掛斷的前一秒出聲道：「惠，出來玩吧！遊樂場, 小孩子都喜歡玩的！——別的孩子都有的，我們小惠也要有！！」
伏黑惠：「……」
他感到了一絲雞皮疙瘩冒出來的戰慄感。
年紀輕輕的咒術師也是咒術師，骨子裡的獨立和偏執並不太適應某人突如其來的「父愛」表現。
伏黑惠聲音正經：「五條先生, 我很感激你幫我擺脫了禪院家的麻煩，也很感激您對我的照顧。您現在有我的監護權, 但我們從一開始就約定過了，我不是您的養子……您是記得的對嗎？」
「我們是相對獨立的關係，您不用關心我是不是比別的孩子少了什麼，包括童年什麼的……我現在過得就很好！」
伏黑惠鄭重提出希望五條悟先生保持界限感。
然後……
電話裡五條悟迂迴婉轉地「嗯……」了一聲, 然後聲音裡的興奮不減，「所以！小惠明天週六記得早點起床, 我們去遊樂場玩！」
伏黑惠：？
他是聽不懂人話嗎？
五條悟叉著腰，非常得意地翹著自己的大長腿，坐在沙發上，「明天十點見哦！」
然後果不其然，被伏黑惠冷酷地掛斷了電話。
在意識到語言溝通不能後，伏黑惠選擇掛斷電話並且開始完成學校布置的週末作業。
雖然但是……
他有一種糟糕的預感……總得以防萬一明天那個不聽人話的傢伙真的來把他從家裡直接帶走！
不知為何，認真寫作業的伏黑惠後背泛起了一陣涼意。
雖然兩人才認識了不過一年，他卻像是認識了十年一樣了解五條悟。
雖然承蒙關照很多……但五條悟……真是絲毫無法產生任何敬意的傢伙啊！！！
伏黑惠：聽話乖巧、好好學習的乖小孩。
五條悟：喜歡去遊樂場所以硬拉小惠一起去玩的屑大孩。
-------------------------------------
饒是五條悟的力量和娜塔莎的智慧都如此靠譜，但從確定計劃到娜塔莎真正穿越成功仍然是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所以另一邊的世界裡則是又過去了兩個月，加上之前已經過去了的一年多時間，娜塔莎回歸世界時距離她失蹤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半。
……一年半能發生什麼呢？
一個組織可能由盛轉衰，一個組織可能由初生變得強大。
一個組織的幹部可能叛逃，一個游離在外的叛徒可能回歸祖國。
但總之，如果世界發生了不可預期的大規模異能者混戰，一年半的時間並不足以讓戰爭結束，也不足夠讓世界毀滅。
而且，「七名背叛者」的約束讓這個世界已經不可能再出現真正的世界級別的異能者大戰。
娜塔莎眼前紛繁複雜的空間亂流消失了。
娜塔莎定了定神，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橫濱？」
「這是橫濱市。」在她出聲的同一刻，另一個清冷的成年男聲一同響起。
魏爾倫從陰影處走到更加光亮的地方，方便娜塔莎看到自己。
他臉上掛著由衷的微笑：「——歡迎回來，妹妹。」
娜塔莎沒有作聲，上下靜靜地打量他。
蘭波露出無語的表情，他扶住額頭，聲音艱難道：「保羅……你等等。」
「羅斯托娃女士剛回來，她可能還沒適應。」
他說著非常委婉的話，手上動作乾淨利落地把魏爾倫強制從娜塔莎面前拉開。
保羅為什麼一見到弟弟妹妹之類的就智商下線……他難道不記得她並不認可他和她是兄妹關係嗎？而且背地裡自己喊喊就算了，當著情緒不穩定的宰主的面還這麼喊……他是忘了一年前他們一起是被她打的有多慘了嗎？
魏爾倫十分看不懂眼色地說：「搭檔，你為什麼要把我拉開？」
蘭波：……為了讓你不死在你毫無遮攔的嘴上。
啊……為什麼……
他早就知道保羅的思路異於常人了……但他不是已經有很大改進了嗎……怎麼一見到宰主又原形畢露了？！
被捂嘴拖開的魏爾倫：「？」
阿蒂爾，你不是很講究貴族的禮儀和風度嗎？你這樣的動作很不貴族啊。
蘭波強硬地岔開魏爾倫不是時候上演的家庭劇目，他疏離但不失禮貌地說：「考慮到您的身份……畢竟不適合出現在法國，而且您也是在橫濱失蹤的，所以我們將世界通道的接口放到了橫濱市。希望這樣的安排能令您滿意。」
雖然站姿風度翩翩，聲音不卑不吭……但前提是得忽略蘭波把另一個同樣身高腿長的男人捂嘴控制行動的「強人鎖男」姿勢。
「您的選擇很高明，無法令人不滿意。」娜塔莎風淡雲輕地開口，同樣像是沒看見那邊鬧劇一樣的場景，「也多謝您這些日子以來給予的幫助。」
蘭波的儀態也不落下風：「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同時頷首，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換過意思。
基於此前的約定，蘭波便不用再顧忌她的恩情在未來或許被迫反叛他的國家。雖然若非必須他仍不想這樣做，但若是為了法國，他也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而娜塔莎對此心知肚明，卻無所謂，甚至於他糾結的東西根本都不在她的考慮範疇中
「您今天過度使用了【彩畫集】，最好是好好休息三天以上。除此之外，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娜塔莎發出了用完就扔的聲音。
蘭波功成身退，也不做糾纏：「我們接下來就會回法國，畢竟我們本來也『不該』出現在橫濱。」
娜塔莎頷首：「我會注意幫忙遮掩二位的行蹤。」
蘭波：「十分感激。」
娜塔莎：「應該的。」
被捂嘴拉走的魏爾倫：「？？？」我還沒跟妹妹說一句話呢？！！
他的身手不亞於蘭波，他找准蘭波行動時露出的破綻掙脫出來，連忙說：「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法國？或者，我跟你去俄國也行！」
魏爾倫的邏輯似乎很奇葩，但他的確又自有一套邏輯。
生物總是本能嚮往有同類陪伴的生活——他是孤獨的流星，在黑暗中獨自旅行。兩顆流星相伴飛行，或許仍然無法溫暖寒冷的宇宙，但至少不會這麼孤獨。
他想和弟弟和妹妹一起生活，弟弟的話，他可以努力帶走他，但妹妹的話……打不過，好像拼智力也拼不過。
但他可以主動過去和妹妹一起生活啊！
蘭波：「……！！！」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保羅，他只想問他你知不知道這可不是在員工在公司裡反覆離職入職？！你要是再一次無理由的叛逃法國，不管你有沒有侵害法國的利益法國都會把你列為通緝榜首位，將不把法國的尊嚴放在眼裡的你拚盡全力處死！
娜塔莎當然知道答應下來魏爾倫的請求對她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但她選擇了不動作——因為她平等的漠視少數人以外的一切人和非人。
「魏爾倫，或許你聽不進去，但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解釋。」
「我是人類，是作為人而出生、被作為人而期待的人類。」
「不管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只要你自我認同為人，那你就可以是人；如果你自認為非人，這個世界也足夠寬廣到容納人類以外的存在。」
「我有我愛的、也有愛我的。我不缺少你的關心，更不屑你的陪伴。」
「——你已經擁有了別人真摯的關懷，這是人間至珍貴的情誼，你不應該隨意拋棄。」
魏爾倫疑惑地歪頭：「搭檔的確是人類中最特殊的那個，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他能繼續活下去，遇見他我便對在人類中再遇到任何驚喜的存在不再懷有任何期待……但這不意味著我每時每刻都要和他黏在一起啊。」
娜塔莎：「……」
娜塔莎釋放了殺意，冷酷道：「——滾回你的法國去，魏爾倫。」
「——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保羅，那都不重要。如果你打不過羅斯托娃女士，你最好是聽她的話。」蘭波配合良好地把人帶走。
-------------------------------------
兩人走後不久。
橫濱市近郊處的某處碼頭發生了原因不明的巨大爆炸。
沖天的紫色虛焰夾雜著難以忽略的赤紅色形成了幾十米高的巨大能量波。
待日本政府的人員迅速趕到時，除了現場留下的幾乎被毀滅殆盡的十幾米深的巨坑外，其他毫無所獲。
而另一邊——
乞乞科夫熱淚盈眶地迎上來：「羅斯托娃少將！……您終於回來了！！！！」
悠于 2024-1-7 20:23
第111章
「……乞乞科夫？」娜塔莎眨了下眼睛。
「——少將！」那個相貌並不俊秀的青年熱淚盈眶, 「您終於回來了！這些年您去哪了？！是被人暗害了嗎？！」
「天哪天哪，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您竟然真的回來了！國內知道您回來的消息一定會非常振奮吧！」
娜塔莎看著他, 然後嘴角揚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
-------------------------------------
大爆炸破壞了現場所有的一切, 即使通過異能也無法還原她穿越回來的場景。
在日本政府反應過來之前，娜塔莎已經被俄國留在日本的探子接應，連夜乘坐飛機回了俄國, 回到羅斯托夫州羅斯托夫家族的莊園裡, 修整好後再去莫斯科面見彼得總統。
大半個夜晚的航行，到達莊園時天已經微亮了。雖然在飛機上沒有休息, 但兩人此時仍舊神采奕奕。
娜塔莎是靠著異能怎麼熬夜都不怕, 乞乞科夫雖然能力平庸，但到底是克格勃訓練出來的特工。
「說說最近的情況吧, 乞乞科夫。」娜塔莎的語氣一如既往, 既不親近，又不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就像每一次她和乞乞科夫說話時那樣。
乞乞科夫不做他想, 劈哩啪啦把國內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爭先恐後灌輸給娜塔莎。
娜塔莎走前波蘭異動連連，但一年多來並沒有爆發什麼可怕的結果，反倒是法國和比利時出現不正常的異能者戰爭。
德國和捷克最近在商談合作, 俄國現在正在觀望，但白俄羅斯對此持以強烈的反對。
以瑞士為中間人, 德國和希臘正在邁出戰後關系緩和的關鍵步驟。
法國和西班牙達成了較好的盟友關系，以犄角之勢抗衡意大利，俄國不樂意見到它們關系改善，派了克格勃潛入進行離間。
娜塔莎雙手合十將下巴抵在手掌上, 好整以暇地聽他匯報歐洲各國的動態。
她聽了良久，突然道：「除了國家, 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人物沒有？」
乞乞科夫卡了一下，腦子裡艱難轉了個彎，然後才順著話說下去：「——不愧是少將，確實有一些新湧現的異能者您必須注意。」
「嗯，簡要匯報就行。」娜塔莎隨意道。
雖然娜塔莎的聲音一點不嚴厲，但乞乞科夫卻像接了聖旨：「……是！」
他總是這樣一幅畏畏縮縮、膽小怕事的樣子。
乞乞科夫想了想，道：「國外的異能者，您作為克格勃的部長所能接觸的情報比小人更多，小人就不在少將面前班門弄斧了。」
「如果說國內的異能者，值得注意的人裡一定要說這位。」
「——年僅十七歲的超越者，桃樂莉·羅茲。」
「真年輕啊。」娜塔莎微嘆一聲。
「……是的。」乞乞科夫小心翼翼地看了娜塔莎一眼，然後繼續說，「所以總統特別批准羅茲小姐先不必進入軍部參與戰爭，直到她『準備好了』為止。」
娜塔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淡淡「嗯」了一聲。
乞乞科夫接著說道：「——但是羅茲小姐想法並不一樣，她拒絕上層將自己閒置，反而主動參與到各種權勢鬥爭中。」
「經過一系列的爭權奪勢後，羅茲小姐現在已經是俄國內數得上號的新貴，很多人對她又敬又怕。」
——桃樂莉如此這般的行徑，不得不說十分具有既視感。
娜塔莎眨了下眼睛，頗有興致道：「『爭權奪勢』？你覺得她是個性格激進的人？」
乞乞科夫連忙擺手：「不不不，小人不敢對羅茲小姐隨意評測。小人的淺見也不能對羅茲小姐進行評價。」
娜塔莎笑了下：「別這麼緊張，只是隨便聊聊。」
乞乞科夫擺手只說不敢，接著他又將國內外的情報挑選重要的向娜塔莎一一匯報。
-------------------------------------
就在兩人聊天的過程中，娜塔莎的早飯全部上桌了。
雖然離開了一年半時間，但家族內的廚子並沒有忘記曾經的手藝，做出的菜餚一如往常的豐盛可口，甚至連醬料的配比都是如此完美不差分毫。
即使娜塔莎是昨天才回到世界，而且沒有任何提前的消息傳來，但羅斯托夫家族的廚師依舊做出了本該需要提前準備食材的菜餚，包括娜塔莎喜歡的孔雀料理，證實了羅斯托夫家族強大的財力。
見娜塔莎好半晌都沒動手吃飯，乞乞科夫露出小人物特有的卑微討好的笑：「小人是不是耽誤少將您吃飯了，我看您到現在都沒吃一口。」
他看了一眼羅斯托夫家日常的餐桌，二十幾道擺滿了桌子的早餐盛宴，露出歆羨的神色：「這可真是好大一桌子美食呢。」
「您若喜歡，可以盡情享用。」娜塔莎說著，卻懶懶地依然沒有任何動作的跡象。
乞乞科夫連忙推卻：「小人怎麼敢！像小人這樣的身份和您同桌，少將大人會吃的不盡興吧。」
娜塔莎托腮垂眸：「是嗎？你不吃啊……」
她說：「那真可惜這一桌吃的，就要全都浪費了。」
「……」乞乞科夫眨了下眼睛，過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呆愣的表情，「您不吃嗎？」
「還要演嗎？」娜塔莎面無表情地懨懨道。
乞乞科夫又頓了一下，表情變得非常奇怪。
「您這是在說什麼？……您是在懷疑我嗎？是懷疑我是造成您失蹤的兇手？小人對天發誓，這不是小人做的！」乞乞科夫連忙證明自己的清白。
娜塔莎嘆了口氣。
她道：「連羅斯托夫家都被你控制了……讓我猜猜，頓河畔的羅斯托夫、不，包括頓河畔的羅斯托夫在內，羅斯托夫州至少有大半部分都被『你們』掌握在手中了吧。」
「真是令人稱讚的能力啊。」她的表情實在讓人猜不出她的稱讚是真情實意還是假意反諷。
乞乞科夫垂頭，過了兩秒，他再抬頭時臉上的拘謹和討好都消失得一乾二淨，眼中露出凝重和思索。
「……真是讓人不能放鬆啊，少將大人。」
「儘管我已經十分警惕你的觀察力了，但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
他看著羅斯托娃不為所動的樣子，心中的戒備只增不減。
「我想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露餡的？」
娜塔莎沒有理他，甚至還拿著叉子擺弄桌中的沙拉一副「你愛咋樣咋樣」的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樣子。
乞乞科夫沒有放棄，多年來某人的專屬對接員工作讓他深知某人是一種平等地漠視所有人類的性格，所以他也不氣惱。
「是因為這桌早餐嗎？」他眼尖地看到被娜塔莎用叉子劈開的水果塊裡，有一處明顯的被藥物汙染了顏色的痕跡。
「真是沒想到會敗在這裡……」他露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痛恨。
-------------------------------------
娜塔莎百無聊賴地聽旁邊那個乞乞科夫喋喋不休的念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真是毫無演技。
沒有感情，技術拙劣。
就算她可以被劃為反派角色，難道他覺得她是那種局勢反轉後就洋洋得意說出自己如何發現破綻的低級反派嗎？
娜塔莎：「好了，如果你是想讓我煩的話，那你確實成功了。」
「還有，你們下的藥，離藥效生效也快差不多了——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乞乞科夫頓住了。
娜塔莎又嘆了口氣：「雖然轉移注意力讓飯菜的藥效揮發的計謀在大部分情況下是挺好用的，但是你是覺得我克格勃的部長身份是混上去的嗎？」
「我說啊……別人就算了，乞乞科夫你都會這樣想的話……我都會自我懷疑了。」
「……的確，作為您的副官，我知道您的每一步提升都是靠實力腳踏實地登上去的。」無論如何，乞乞科夫都不會否認羅斯托娃的能力，這是他作為敵人必須認可的部分。
娜塔莎糾正道：「是聯絡員。」
她淡淡道：「副官這種職位，你還不配。」
乞乞科夫：「……」
雖然但是，這個稱呼在這種情況下難道很重要嗎？我都圖窮匕見了，你還跟我慢悠悠討論匕首上的雕花不夠精美？？？
娜塔莎放下叉子，微微坐直了身子，終於直視身側的乞乞科夫，表情也收斂了幾分懶散。
「乞乞科夫，我承認我選你作為專屬聯絡官是看在你知道見人該說什麼話，不僅貪生怕死，而且只要錢給的夠足立場也會隨時顛倒。」
「但是，我沒想到你有一天會選擇背叛我。」
「乞乞科夫——你不怕死嗎？」
-------------------------------------
當羅斯托娃問出那句「乞乞科夫——你不怕死嗎？」的時候，乞乞科夫心中劃過的是怎樣的念頭呢？
乞乞科夫捂住額頭，表情是很難辦的樣子。
「……少將您還真是不喜歡繞圈子，這就直奔主題了啊……」
「雖然我不曾說過，您或許也沒有發現，但其實我啊，是很喜歡和您聊天的。」
「您是如此冷漠，如此不近人情。」
「如此的——缺少人格。」
乞乞科夫的身後出現一道幻影般的人像。
那是另一個虛影的乞乞科夫。
虛影如同被攪亂的水中倒影，失去了五官和辨識性的外表。
奇異的金色異能籠罩在人影周身，娜塔莎看到那體格更加修長了的虛影和它金色的異能光芒，緩緩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第112章
雖然沒認出那新變幻的人形是什麼人, 但娜塔莎顯然認出了那金色的異能。
「……牧神？」娜塔莎睜大眼睛，表情顯得很驚訝。
而就在娜塔莎出聲的那一剎那，乞乞科夫和那幻象忽然互換了位置。那道看不清長相的虛影來到了現實, 現實中的乞乞科夫被置換到了位置的次元層中, 雖然仍能看見他的存在，卻不可觸碰、不可感知、不可傷害。
「您竟然也認識牧神嗎？」乞乞科夫輕輕笑了笑，「也是, 我想您的確應該認識牧神先生的。」
娜塔莎沒有說話。
乞乞科夫, 異能力，死魂靈, 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能力是召喚出不屬於人世間存在的靈魂體與本體共享感知, 是偵察情報刺探敵情的絕佳異能。
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將已死多年的牧神重現人間，還使出牧神的異能。
牧神, 異能者反派組織牧神組織的首領, 姓名未知，只以其代號稱呼。其異能是世上絕無僅有的, 可以對他人的異能所憑依的人格式進行創造編輯。
不管是魏爾倫還是中原中也還是其他人造人，若無牧神的異能則不會有人造異能人格式成功的可能，而強行製造異能者克隆人的結果只會是克隆人的身體在數年之內發生不可逆轉的死亡衰敗——一如安娜, 一如曾經的喀秋莎。
娜塔莎的眼神漠然而冰冷，而乞乞科夫, 那個往日一直膽小如鼠、貪婪痴愚的青年，此時卻敢直勾勾對上娜塔莎冰冷的雙眼，面上毫無懼色。
他甚至露出了頗有興致的笑容，好整以暇地上下看了一遍娜塔莎。
「你在憤怒？……還是在害怕？」潛行於異次元空間中的乞乞科夫好奇地問道, 口吻是一種極為僭越的親暱。
「娜塔莎小姐，我是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但你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如果你沒有那麼聰明，我也還會放你在外面多呆些時間，或者跟你虛與委蛇。」
「但是這世界上的事總是不能像我們預期想的那樣發展。」
「你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而我也只能——將你重新『殺死』。」
他像是真的十分遺憾地嘆了口氣，而現實中的異能體手中，金色的異能愈加明亮。
娜塔莎開口了。她卻道：「西班牙政府給了你多少錢，竟讓你動心對我發動叛逆？」
乞乞科夫面上游刃有餘的表情驀地一愣。
「雖然看似是西班牙操控你做了這一切，但從根本來說，是法國政府主導了一切吧。」
「你看起來是西班牙的間諜，但實際上是法國派來的雙面間諜……最近混的不錯嘛，乞乞科夫。」
乞乞科夫……完全呆住了。
「既然是盟友，西班牙因此也得到一些法國內部的消息。」
「所以說，法國……目標竟然敢定成我，冒著兩個超級大國重新開戰的風險，法國必定認為囚禁我是比起世界燃起戰火更有利可圖的事情。」
「這個結論，是因為我的『失蹤』和『再次出現』而得出的吧。」
「既是如此，便可以排除推理的可能。有這樣能力的人是誰？是對未來具有預知能力的異能者吧。」
「看你的樣子，我猜得沒錯。」
「如果不是卡珊德拉，法國……我記得有一個非常年輕、能力還不夠引人注意的預言能力異能者……哦，看來的確是他。」
娜塔莎表情紋絲不動，他一句話沒說，她卻將他和背後之人全部的計謀猜得一乾二淨，簡直彷彿她這一年半來不是被迫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而是隱藏在某處暗中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統統收入眼底。
乞乞科夫的確背叛了她和俄羅斯，而且背叛的時間，就是在她消失的一年半中。
而在此之前的乞乞科夫，即使他精明市儈、貪婪狡詐，但她能保證他的確忠於俄羅斯……畢竟就算再怎麼漠視人類，她克格勃的部長身份也不是靠關係走上去的。
至於乞乞科夫的暴露也很簡單。
——因為她回到這個世界後，竟然是乞乞科夫第一個發現她的歸來，之後還毫無異色地將她迎接回俄羅斯。
-------------------------------------
見娜塔莎把他的老底掀了個一乾二淨，乞乞科夫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黑了又紅。
先是震驚，再是恐懼，最後又變成了惱羞成怒。
【上魔船，冒奇險】，假想型異能，西班牙超越者塞萬提斯的異能。
雖然乞乞科夫通過塞萬提斯的異能提升了近乎超越者級別的強大異能者，但他長期人小位卑，沒有經過大事歷練，沉不住氣，也缺乏靈活應變能力。支撐他走到現在的不過是一朝得勢的得意和自大，以為自己能扮豬吃老虎，卻不料自己是真的豬，而對面不僅是真老虎，還是老虎中最厲害的虎王。
「夠了！！！」意識到自己哪怕什麼都不說，對面也能如同可以讀心一樣將所有的一切猜得一清二楚，乞乞科夫大喝一聲，對埋伏的人手發出信號，對面前之人發動總攻！
一瞬間，數十人的特種兵和異能者組成的軍隊從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下一刻，房屋內被扔進□□、和毒氣，整片空間都被火力組成的彈幕所覆蓋。
而參與此次埋伏戰的異能不只有乞乞科夫一人，還有十數名能力不一的異能者。
「從來就不曾以戰鬥力聞名的你，現在卻變得這麼自大——是【上魔船，冒奇險】給你的勇氣嗎？」
濃濃的白綠相間顏色的煙霧完全阻擋了人的視線，房間中間的位置傳來娜塔莎的聲音，而她的聲音竟然完全未受毒氣影響，一如既往的冷淡和淡定。
在娜塔莎出聲的同時，乞乞科夫操控的牧神異能已經擦過娜塔莎的位置，然而卻一無所獲。
現實中的靈魂體沒有知覺、沒有生命，不懼毒氣，而躲在2.5次元空間中的乞乞科夫也不受現實的影響。
如果現在是在現實中，乞乞科夫的額角應該已經落下了汗滴。
他知道，不管是什麼品種的武器，哪怕是藥物和毒氣也不能對宰主造成任何傷害。
異能【戰爭與和平】，真正主宰戰爭的異能！
雖然也有其他異能者的攻擊，但乞乞科夫從來不曾忘記羅斯托娃少將最厲害的本領就是在國家層級的戰場上磨練出的以一對多的超強戰鬥力。
而且撇開數量不說，大部分異能都很難突破【和平】狀態的防線，正能起到分神的作用，因為羅斯托娃必須針對異能產生【和平】的操作。
實際上現在所有的攻擊都只是輔助，只有牧神的異能才是真正能傷害到她的存在——因為編輯人格並非戰爭以及戰爭造成的傷害。
人獲取信息不是傷害，人對外界產生認知不是傷害。就像娜塔莎能夠被無量空處命中一樣，牧神的異能也能無視【和平】的概念對她產生效果。
——這就是概念與概念的戰鬥！
在乞乞科夫的操控下，牧神的異能瘋狂向四周攻擊，論攻擊速度竟然不必機關槍更慢……然而竟然無一命中。
更可氣的是，娜塔莎的聲音還在煙霧中不斷傳來。
「這就是你的攻擊速度極限了嗎？」
「連我的影子都抓不到啊，你真的認真了嗎？」
「真給塞萬提斯丟臉了，他的【上魔船，冒奇險】可不是這種弱小的異能。」
「——三分鐘而已，你的攻擊速度在下降哦……這就已經撐不住了？」
乞乞科夫暴怒大喊：「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去死去死去死！！！！！！！」
「你的異能升格以後根本沒有好好鍛鍊過吧。」娜塔莎平靜的聲音在角落傳來，「即使異能變強了又如何，你還真是自大的可笑啊。」
在娜塔莎幾乎貼臉式的嘲諷下，乞乞科夫閉上嘴巴不說話了，而同一時刻牧神停止了進攻。
醞釀有接近半分鐘後，牧神的異能成圓形壁壘向外掃射。
娜塔莎這下無法再躲避了……但她還在這房間裡嗎？
乞乞科夫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他沒有絲毫放鬆大意。
邊緣處，濃霧裡再次傳來了娜塔莎的一記輕笑。
——太好了，她沒跑出去！
乞乞科夫在異次元中瞪大了雙眼，努力銘記這次偉大的勝利！
然後——
牧神的異能就這樣在他眼前，停止了擴張。
乞乞科夫：「？？！！」
羅斯托夫莊園中龐大的餐廳被濃厚的綠白相間的煙霧籠罩，而下一刻，被赤紅色幾乎覆蓋殆盡的深紫色異能突然拔地而起，無論是銳利的金色還是邪肆的綠白都跪下顫抖稱臣。
短短五分鐘的戰鬥，對乞乞科夫來說卻像是比一生的時間還漫長。
當娜塔莎出手時，一切戰鬥塵埃落定。
乞乞科夫難以置信：「……為什麼，牧神的異能……你不可能阻……」
他的耳畔，傳來了彷彿錯覺一般的玻璃破碎一樣的聲音。
眼前突然出現了赤紅的火光，而那火光吞天嗜地一樣將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逐漸吞噬殆盡。
娜塔莎的雙手中間有一顆帶著紫黑色的赤紅光球，牧神的異能光壁碰到這顆光球竟然停下，不能再動分毫。
光壁在消失，牧神的影子如殘破跳動的燭影。
空間在碎裂，而藏匿於異空間的乞乞科夫，將和空間一起消失於現實。
眼前的景象在變得虛幻，而乞乞科夫的耳邊彷彿聽到來自天邊的聲音。
「為了回來，我可也有好好提升能力呢。」
「——乞乞科夫，你是不可能戰勝神的。」
光芒，吞噬了一切。
-------------------------------------
羅斯托夫莊園內。
就在娜塔莎殺死莊園內最後一名叛亂者時，宅邸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撞開。
「你們的同伴已經全部被拿下了！羅斯托夫州已重歸俄羅斯聯邦的統治！你們的叛亂已經被鎮壓！現在投降還可以進行進行法庭審判！」一個士兵隔著防毒面罩大著嗓門喊道。
娜塔莎不急不慌地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轉身看過去。
——是俄羅斯近衛軍，還有一些是挺眼熟的臉。
她一挑眉，倒不是覺得他們來的太晚，相反，她覺得這次對反叛的鎮壓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因為乞乞科夫在內的間諜勢力潛伏的很深，如果不是作為目標的她出現，他們會將繼續完美地潛藏下去，而不會被任何官方勢力發現。
他們既然能在這個時候解決羅斯托夫州的叛亂，就證明，在她解決乞乞科夫的時候他們也已經在行動了。
這種程度的偵查能力，還有雷霆般的鎮壓手段，倒是都不必她差多少了。
克格勃除去主使叛亂的那個部長，剩下的茨維塔耶娃不是這樣的行動風格。
所以，這次的行動……是誰主導的呢？
然而娜塔莎神情淡淡，對這個問題絲毫沒有興趣。
戰爭，殺戮，背叛，利益，操控……這個世界還是一如既往的像狗屎一樣爛。
她的腦海中閃過悟的臉，心中炙熱的情意湧動。
明明才分別一天，她卻已然開始思念。
「晨星啊——沒有你的相伴，這寂寥漆黑的長夜快要將我淹沒。」
第113章
當房間內的煙塵散去, 被士兵重重保護著站在後方的人走到了前面。
那是一個氣勢很足、面容冷峻的少女。她外表很年輕，但可怕的氣勢和威嚴足夠讓人忽略掉這份年輕稚嫩。她的長相相當美麗，稚嫩中還帶著一絲早熟的風情, 即使板著臉表情無比冷漠, 依然是一個很有風情的女性。
除此之外，她的面孔還帶著一絲清晰可見的西班牙裔長相，這讓來者的身份幾乎清晰可見。
「您好, 羅茲小姐。」娜塔莎夾著煙的手垂在身側, 她先打了個招呼，「我是娜塔莎·瑪絲洛娃·羅斯托娃, 您可以叫我娜塔莎·瑪絲洛娃。」
對於娜塔莎的招呼, 桃樂莉·羅茲一言不發，表情也沒有絲毫和緩, 眼神似乎變得更加銳利了。
娜塔莎不懼怕地任她打量, 畢竟她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被懷疑和警惕才是正常情況——所以說, 乞乞科夫看似裝的很認真，真的處處都是漏洞啊。
桃樂莉沒有停下腳步，氣勢很足地一股腦走到娜塔莎面前, 甚至超過了社交距離，站到了距離很近的位置才停下。
娜塔莎蹙了蹙眉, 若是任她打量倒也無妨，但她為什麼要走到她面前？
實話說，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伸手制止她了——但她好像有這樣的直覺, 知道她即將出手制止，所以在她忍受底線的前一刻剎住了腳步。
娜塔莎一米八二的身高足夠她居高臨下地看這個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小姑娘。
她眼神愈加冰冷, 表情愈加嚴肅。
就在兩人僵持有三秒鐘後，這個表情冷凝的小姑娘突然一把抱住娜塔莎的腰，抬頭泫然欲泣，對著娜塔莎激動地喊道：「媽媽！你終於回來了！」
娜塔莎，嚇得手上的煙灰掉在了手指上都沒有任何感覺。
-------------------------------------
肖洛霍夫踏進羅斯托夫莊園的時候，表情異常凝重。
羅斯托夫州距離首都莫斯科只有一千多公里，而國內竟然在這麼近的地方發生了叛亂他們竟然都一無所知。若非桃樂莉·羅茲通過細枝末節發現了端倪，他們怕是要等到他們掀起叛亂的那一刻才會發現原來有這樣一支叛徒勢力的存在。
頓河畔的羅斯托夫不僅是他的故鄉，也是同為俄羅斯超越者的娜塔莎·羅斯托娃的家鄉。這座莊園是他曾經直面過的羅斯托夫州事件的發生地，也是俄羅斯最強超越者出世的地方，而在那之後他們同是超越者還都在軍部供職，以友人和同僚的身份他曾來過她的莊園做客數次。
這座莊園承載了許多難忘的回憶，然而在娜塔莎消失後，這裡竟然也成了反叛分子的據點之一……如果娜塔莎在的話，這種事情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肖洛霍夫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就在他踏進房間的時候，前面的士兵還沒讓開路，他看不清前面發生了什麼，但他先聽到了一個耳熟的聲音暴怒斥責著什麼。
「滾開！我不是你母親！！！」
「母親！！求你不要丟棄我！！！——您是我唯一的依靠啊！！沒有你的保護，外面的世界全是豺狼般的人類——我會被他們吃到骨頭都不剩！」
「————滾！！！！！！！！！」那聲音聽起來更加暴怒了。
「媽媽！媽媽！我知道錯了！我已經為我的叛逆付出了代價！求您不要再拋下我！！」
「您對我怎麼都好，求求您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洛·麗·塔」娜塔莎咬牙切齒，兇戾地彷彿一個發怒的母獅子。
而桃樂莉像是看不見她的憤怒，反而情緒更加激動起來：「媽媽，是我！是我啊媽媽！！」
娜塔莎紫色的異能洶湧爆發，她一把掐住桃樂莉的脖子硬生生把她從身前扯下來。
「我·最·後·警·告·你——我·不·是·你·媽·媽，再喊我媽媽，我就殺·了·你。」
桃樂莉的臉色瞬間因為充血變得血紅，她無法呼吸，更不能說話。
在她因缺氧和腦充血眩暈之前，娜塔莎鬆了手，桃樂莉順著重力像是布條一樣軟噠噠掉在地上。
士兵讓出路來，肖洛霍夫的視線還沒落在桃樂莉身上，他的視線已經死死盯在另一個更年長一些的女性的身上。
他的眼睛從未瞪大到這樣的程度。
「——娜塔莎？！」他失聲大喊。
-------------------------------------
「元帥早安。」娜塔莎視線根本不往地上看一眼。
她很快恢復了平靜，跟老朋友打了個招呼：「——雖然有些突然，但我回來了。」
肖洛霍夫：「……」
是、是挺突然的。
……不對，是太突然了！！
肖洛霍夫有些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先處理眼前的事：「……這次的叛亂？」
娜塔莎接上：「莊園裡的我都處理過了，你們可以派人來檢查一遍。」
肖洛霍夫點頭：「就按流程來吧，茨維塔耶娃會來處理。」
兩人突然又陷入了沉默。
「你……回來了？」肖洛霍夫像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再一次確認。
「嗯，我回來了。」
娜塔莎抬手，忽然看到自己手指間還夾著的半條香煙，還有煙灰掉落到手指上的痕跡。
娜塔莎：「……」
她抖掉煙灰，手掌上紫色的異能一閃而過，剩下的煙頭消失不見。
「走吧，米哈依爾·亞歷山大維奇，」娜塔莎說，「你該不會想讓我在這跟你敘舊吧。」
「誒。」肖洛霍夫下意識應了一聲，然後意識到了什麼，驀地睜大了眼睛。
「……你叫我什麼？」他語氣裡混雜了某種匪夷所思和難以置信。
她竟然沒叫他元帥，或者肖洛霍夫……而是叫他更親暱的米哈伊爾·亞利山大維奇？？！！
……這真的是娜塔莎本人嗎，亦或是娜塔莎的克隆體？
娜塔莎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肖洛霍夫從這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絲嫌棄。
肖洛霍夫：「？」
「走了，元帥。」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走到了他身後。
肖洛霍夫搖搖頭，張口欲言又止，最後卻也沒再說什麼。
-------------------------------------
旁邊的桃樂莉的意識慢慢恢復清醒，娜塔莎已經與肖洛霍夫離開了。
倒不是肖洛霍夫不關心桃樂莉，而是一者娜塔莎的突然出現緊急性更高，二來……這孩子的性格……嗯……總之他吩咐桃樂莉的副官好好照顧桃樂莉，便帶著娜塔莎先離開了。
桃樂莉坐在地上，低垂著頭。自從她恢復清醒後，她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有三分鐘了。
她滿心激動的與母親重逢，卻不想遭遇娜塔莎這樣殘酷無情的對待。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眼中閃爍著的是興奮和戰意，完全沒有受打擊的氣餒。
桃樂莉的聲音低不可聞，眼睛直勾勾看著大門敞開的位置：「……我聽到了，那個男人……母親，你又被男人欺騙了……」
「——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任何男人從我身邊搶走你，母親。」她一字一句，宛若發誓一般。
近衛軍中，一位士兵看著坐在地上的桃樂莉好生可憐，忍不住走上前想攙扶起桃樂莉。然而他的手剛碰到桃樂莉的肩膀，她就毫不留情地一個巴掌猛地扇到士兵臉上。
可憐的青年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樣下狠手，捂著臉連忙後退，一臉懵然看著桃樂莉。
然而桃樂莉不僅沒有道歉，而且還極度嫌惡地斥責他：「滾開！別碰我！」
她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巾，像是被髒東西碰過了似的大力擦拭著被男人碰過的肩膀，直到把肩膀的皮膚擦紅擦破皮才停止，然而心理上的噁心還是毫無改善。
桃樂莉的副官，同樣是男性的一位少年，走到被桃樂莉掌摑的士兵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怪我沒有提前通知你們……我們的長官，不太喜歡被人觸碰。」
尤其這個「人」前面還有一個「男」。
不然，他為什麼眼睜睜看著桃樂莉到底卻遲遲不肯上前呢？
副官心裡哀嘆一聲，求求上面的調令快點過來，羅茲小姐這種程度的厭男情緒，為什麼會安排他去做她的副官啊……快派個和善的小姐姐來接受他的工作吧！
-------------------------------------
娜塔莎抱著自己常喝的伏特加酒瓶，咕咕小半瓶下肚，被人突然叫「母親」的恐怖和暴虐情緒這才稍稍緩解。
娜塔莎本人，最恐懼養孩子，而桃樂莉踩中的是她最敏感的那根弦。
不止她在想桃樂莉，肖洛霍夫也在想桃樂莉。
——雖然知道桃樂莉的母親在她十五歲時故去，但因為當時她已經展現出接近超越者的資質，所以俄國政府直接出手拿下了她的監護權，沒有讓她回去西班牙去找生死不明的酒鬼父親。
桃樂莉雖然年輕，但能力不輸任何一個政界高官。她智商極高，能力又強，比起年輕人常見的天真軟弱，她比正常人還更多一分冷酷決絕，甚至有人因此覺得她不近人情。
同樣是天才少女，同樣是超越者，桃樂莉很難不讓人聯想到近來失蹤的娜塔莎。但比起娜塔莎，桃樂莉的情緒非常穩定，也服從權威，所以雖然能力上有些差距，但從總體來說不比娜塔莎差。
如果不是娜塔莎的前車之鑑太過慘烈……她其實不應該還待在安全的後方，而是應該和前輩們一樣在戰場上展現風采。
然後……
他萬萬沒想到桃樂莉會在第一次見娜塔莎的時候激動地撲上去喊「媽媽」。
肖洛霍夫：「……」
他腦海中劃過俄羅斯的一眾超越者們——想了想工作時像是冰冷機器人的茨維塔耶娃，想想性格憂鬱、多愁善感的阿赫瑪托娃，再想想極度厭男、見人就喊媽的桃樂莉和精神最不正常的娜塔莎……
他們俄羅斯的女超越者……是不是被什麼詛咒了？
第114章
娜塔莎驗明正身的過程相當順利, 因為不管怎麼檢查，她都的確是娜塔莎本人沒錯，而且以她的智商和言論能力也不至於讓自己連這點事情都解釋不清楚。
娜塔莎對自己為何失蹤以及失蹤後的去向做了個簡要的匯報。
雖然缺乏自我, 後期還對哥哥那邊名為反派的陣營表示了支持的態度, 但娜塔莎對俄國從來沒有背叛的意思，所以娜塔莎將自己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這件事告訴給了俄國——雖然在具體請報上有所編輯。
彼得總統：「……所以，你失蹤的這些日子, 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肖洛霍夫：「你的這次穿越, 是意外還是有心人算計？」
伊凡·安德列耶維奇·克雷洛夫（俄國超越者，總統派系官僚）：「——我只想知道, 去另一個世界的空間通道, 真的很難打開嗎？」
彼得總統頓了一下，看向他：「伊萬, 你的意思是？」
克雷洛夫頷首：「就是總統您想的這個意思。」
俄羅斯, 人稱戰鬥民族，號稱俄羅斯的國境線就是沒有界限。彼得總統也不例外, 擁有旺盛的擴張欲。這個世界由於「七個背叛者」的原因不可能再出現大規模的異能者戰爭，那麼異世界……是不是有一種可能？
思索片刻，彼得總統搖搖頭。
這個事情太複雜了, 而且穿越世界的通道根本不可能穩固維持，即使是科技交流都不是簡單的問題, 帶來的後續影響幾乎是翻天覆地的。
而且，現在俄羅斯的國力也不足以支持俄國一邊支撐歐洲的國境防線，一邊向另一個廣闊的世界派人開拓。
茨維塔耶娃此時也道：「元帥提的問題，也是我想知道的。」
茨維塔耶娃看向娜塔莎：「娜塔莎, 這次的穿越是世界外的未知因素……還是這個世界裡某些國家的陰謀？」
「……」娜塔莎沒有說話，臉上露出了一絲陰暗。
-------------------------------------
「哈欠————這樣清爽的天氣, 就應該躺在床上包裹著柔軟的被子睡一整天才對。啊啊，這世界上為什麼有工作這麼邪惡的東西啊……」
國木田一推眼鏡，對著毫無正形癱在辦公桌上的新人呵斥：「太宰！委託人還在社長辦公室呢，你給我坐起來！！」
如果不是必須，他也不想對新人這麼嚴厲……但是這個新人才來不過一週，他覺得他的神經已經被他折磨得發生了不可挽回的損傷！
不看場合的泡妞、說奇怪的情話、邀請委託人殉情、還一言不合就下水說要自殺……
他們口碑良好的武裝偵探社，就要因為這個奇形怪狀的新人風評變得奇怪了啊！
「太宰！快點給我起來！」
「布魯布魯布魯………………」太宰治學著溺水的樣子發出聲音。
國木田額頭出現十字：「太宰，昨天讓你寫的報告呢？」
「啊，這個啊……我交給谷崎了！」
「這是什麼可驕傲的事情嗎？！……算了……既然他願意，我也不好說什麼……下午我們要去調查港口的爆炸事件，這是任務的資料，你記得好好看一下。」
國木田看到新人懶洋洋地抬起手把資料接過去，懶洋洋地翻弄了幾頁，然後懶洋洋地合上眼睛再次一副毫無幹勁的模樣。
國木田獨步：「……」
手背青筋暴起，手中的筆記本紙張被攥得皺起。
「砰」「啪」「咚」「啊！！」
被國木田鐵拳制裁時，剛結束外出任務回來的江戶川亂步等人正好從門外走進來。
「好痛！……亂步先生救命！」
江戶川亂步冷漠路過：「我對欺壓高中生的男人沒有拯救的心情。」
太宰治伸出手，仍不死心。
「嗚啊——織田作救我！」
「不要擅自奇怪地叫別人的名字！」不知道兩人認識的國木田如是道。
「等等，這都要打我的嗎？！我抗議！！啊啊！！」太宰治大聲抗議。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沖這邊走過來。
國木田獨步也是一愣，他下意識停下來，和太宰治同時看向織田作之助。在國木田手下的太宰治反應極快地擺出一副被暴風雨摧殘後的小白花樣子，滿臉清純無辜和柔弱可憐。
國木田獨步冷靜說：「織田君，別被這傢伙騙了。他只是叫的歡，但這傢伙這樣偷奸耍滑不是一次兩次了。」
「嗯，工作是應該認真對待的，太宰。」織田作之助面色平靜地說著，然後就這樣動作自然地插進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中間，把兩人分開。
國木田：「？」
國木田難以置信：「你竟然真的會幫他？？！」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太宰他向我求助了。」
國木田獨步更加匪夷所思：「只是因為他說救命，你就來幫他了？？？」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點頭，然後繼續一動不動站在太宰治身前。
國木田獨步：「……」
雖然知道織田君是個連吐槽都不會的天然，但是這麼簡單就被騙也屬實有點超過了吧。
藏在身後的太宰治發出幽咽的聲音：「好感動啊織田作……」
那聲音聽起來很有感情，實際上毫無感情，聽得國木田血壓直線上飆。
「你被騙了，織田君，太宰只是利用你的善心！」
「誒，才沒有！」太宰治從織田作之助身後露出一個腦袋，得意洋洋地說，「織田作，你肯定是相信我的！因為我們才是朋友！」
織田作之助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他的確點了點頭：「嗯，我信任太宰。」
太宰治哈哈直笑。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冷靜一推眼鏡：「雖然太宰你有時候自來熟的可怕，但你們什麼時候成為的朋友？……織田君才剛出完外勤回來沒兩天吧，加上今天，你們統共也就見了三面？」
太宰治嘻嘻哈哈的表情緩緩收斂，臉上帶著一絲淺淡的微笑：「我和織田作可是在進入偵探社之前就是朋友了。」
這次換成是國木田獨步震驚了：「誒？！」
老實人國木田在兩人之間來回觀望：「真的嗎？完全沒發現啊……你們之前在偵探社見面的時候完全不像是認識的樣子。」
太宰治張口就來：「是你的觀察力太差了，其實我們有很多地方表現出來了熟稔的關係，比如說……」
太宰治說得煞有介事，國木田獨步也聽得頭頭是道，還拿筆記本認真的記錄下來。
只是某人越說越誇張，即使是尚未受過多少次教訓的國木田獨步也發覺了不對。
「……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哪裡！」太宰治一臉可愛笑，「不信你問亂步先生！」
老實人國木田下意識跟著問：「亂步先生，這些是真的嗎？」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冷靜道：「當然是在騙你的。」
國木田獨步：「……」
手中的鋼筆瞬間被捏斷。
太宰治0v0
國木田的聲音出奇的冷靜：「所以，他們在進入偵探社之前就是朋友這件事也是騙人的了？」
江戶川亂步看了兩人一眼，那邊的鬧劇絲毫不曾影響到他，他剛拆開一包限量版薯片喀嚓喀嚓的在吃。
「不，只有這件事確鑿無疑是真的。」江戶川亂步說。
他的語氣中有一絲只有知曉內情之人才能聽出來的複雜。
而正是這份明顯是知道了什麼的複雜，讓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不約而同看向了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慢悠悠說完後半句：「……不只是太宰，織田的交友圈真是超乎尋常的厲害。」
「誒？」國木田獨步下意識看向一向沉穩可靠的織田君，又看了看躲在後面一臉「狡猾奸詐」的太宰治。
按照兩個人的性格來說，應該是性格外向還特別擅長自來熟的太宰治更會交朋友吧？
「哎呀——」太宰治微笑著說，「亂步先生還是不要這麼快就揭曉答案了，我還很期待國木田以後一次次驚掉下巴的樣子呢。」
太宰防備著亂步把織田的信息更多暴露出來，卻用溫和的假面掩蓋真正的意圖。
——這個太宰，遇到朋友的事就這麼敏感。但他把他們當成了什麼？……哼！
江戶川亂步聽了這話有些生氣，臉頰都氣得鼓了起來：「我本來也沒想說！社長有好好教我什麼是人的隱私！」
說著，手上夾薯片的動作變成了兩倍速。
江戶川亂步：超生氣！
老實人一號國木田：發生了什麼？
老實人二號但知曉內情的織田作之助：「抱歉，太宰可能只是比較關心我。」
被直球攻擊的太宰治，表面十分平靜，內心大驚失色。
看穿太宰治內心的亂步：「噗。」
「亂步先生！你笑出聲了！」太宰治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立馬矛頭對準亂步把自己從尷尬中解脫出來。
「啊啊，抱歉，但我確實是故意的。」江戶川亂步非常不走心地「道歉」。
就在這時，社長福澤諭吉帶著厚重的氣勢走了進來。
「接下來的外出任務，我會和你們一起去。」
屋內的社員皆是一驚，太宰治露出了沉思，而江戶川亂步反應最快，臉上的驚異一閃而過，顯然是明白了什麼，面露凝重：「——社長也要去嗎？」
福澤諭吉衝着亂步一點頭。
「對於港口大爆炸的勘察工作，我會一起去。」
第115章
【俄羅斯超越者聊天室】
布爾加科夫：今日份大新聞, 娜塔莎回來了！
布爾加科夫：[好耶]
托爾斯泰：之前就聽說……確定是真的了嗎？真是太好了！
托爾斯泰：元帥，我是不是應該調回東部把西部的防線交還給娜塔莎？
茨維塔耶娃：雖然我不清楚軍方的安排，但娜塔莎現在要和我平復羅斯托夫州內的叛亂, 暫時不會去西邊。
布爾加科夫：娜塔莎真是好忙啊……以前怎麼都沒見她這麼忙過？我都快忘了她還是克格勃的三部長之一了。
布爾加科夫：悄悄問一句, 這次的叛亂聽說是亞歷山大·別斯圖熱夫帶頭的？這是真的嗎？？？你們克格勃也太不行了吧，三部長之一都能叛亂？？
托爾斯泰：好吧，那我等軍方的調遣。
托爾斯泰：有一說一, 娜塔莎的能力真的很強啊, 能同時兼任這麼多崗位。我就算一邊兼任軍部的工作一邊兼顧法官的工作都有些忙不過來，只能辭任法官去大學教書。在工作能力這一點上, 我還是很佩服契科夫和娜塔莎的。
茨維塔耶娃：禁止詆毀克格勃。別斯圖熱夫背後的事情很複雜, 我們還在處理。
茨維塔耶娃：還有，布爾加科夫, 你這個酒混子, 別斯圖熱夫的事情在這個聊天室裡說說也就算了，別哪天醉酒了和上次的英國間諜一樣, 不小心又說出去！
布爾加科夫：【冷汗】【乖巧】
布爾加科夫：才不會！那只是……那絕對只是個意外！
布爾加科夫：哎呀，人家只是想問問克格勃那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啦【乖巧】【乖巧】【乖巧】。
茨維塔耶娃：……你語氣給我正常點！
茨維塔耶娃：還有，克格勃是秘密機構, 內部事件不需要外人插手。
布爾加科夫：誒——好冷漠！……好嘛，我知道啦！
托爾斯泰：對了, 娜塔莎見過桃樂莉了嗎？我之前聽聞，桃樂莉承擔的工作就是分擔娜塔莎失蹤期間的克格勃部長工作。
托爾斯泰：咱們俄國的女超越者真的都很強啊，看到桃樂莉，我就有種看到過去的娜塔莎的感覺。年少有為, 智商又高。
茨維塔耶娃：……見過了。
托爾斯泰：結果怎麼樣？我以前總覺得這兩個少女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五分鍾後——
托爾斯泰：……怎麼都沒人了？？
托爾斯泰：好吧……我也去工作了……
——三個小時後——
（姍姍來遲）（消息嚴重滯後）屠格涅夫：？？？什麼？？？娜塔莎回來了？？？
-------------------------------------
亞歷山大·別斯圖熱夫是克格勃的三部長之一，這種層級的人物一旦叛亂帶來的影響無疑是極其巨大的。
而且重要的是, 他為什麼會背叛俄國，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背叛？
最可怕的結果顯然是他從一開始就是某國安插來的間諜，根基從一開始就不正……那樣一來結果無疑是極其可怕的，因為這證明掌控俄國和機密最多克格勃從一開始就是透明的。
翻遍別斯圖熱夫的經歷，無論如何推理也無法看出他到底是為什麼會背叛俄國。沒有任何誘因，也沒有任何理由，就彷彿他突然有一天突發奇想就去叛國反人類了。
能坐上克格勃部長的位置，能力、頭腦、手段、智謀、出身、人脈都是缺一不可，尤其克格勃具有高度的機密性質，進位高層對出身的辨別最為嚴格，直系人員中三代之內都不能有外國血統。而且新人進入克格勃後還有嚴格的帶教制度，克格勃也有嚴密的反間諜系統，都是為了防止克格勃混入他國間諜。
娜塔莎：「——別斯圖熱夫開始背叛俄國的時間不會很早，大概是在三個月左右……雖然這個時間對克格勃部長這個職位來說也不算很短，該洩露的機密已經足夠洩露了。」
茨維塔耶娃微微蹙眉：「你是說，是從這場叛亂開始的時候？」
娜塔莎點頭。
茨維塔耶娃：「你是怎麼推斷出來的？」
娜塔莎：「還記得別斯圖熱夫的背叛是怎麼被發現的嗎？」
茨維塔耶娃回憶了一下，這確實也是很重大的疑點：「——他安排給桃樂莉的任務，裡面有西班牙參與的痕跡，桃樂莉順藤摸瓜揪出了別斯圖熱夫這條大魚。」
娜塔莎笑了：「——對於別斯圖熱夫的安排，應該說是錯漏百出。」
茨維塔耶娃聞言從手中的資料上抬頭，看向她。
「羅茲雖然聰明，但她的家世背景都是正常人的水平，沒有過和克格勃打交道的背景。別忘了，她雖然富有智謀，卻少經磨鍊，缺乏經驗。能被她發現破綻的任務已經是粗糙簡陋到了極致——以我們的水平來看。不管是你還是我來做這件事，如果我們的確是有心算計，你覺得我們會讓羅茲發現我們的計劃嗎？再聰明的小鳥也是稚嫩的，不是嗎？」
桃樂莉強大的工作能力以及某種程度上的娜塔莎第二的既視感讓很多人都下意識覺得桃樂莉和娜塔莎一樣也是無所不能，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地方用一句「天才少女」就能概括過去……他們反而忘記了桃樂莉和娜塔莎還是不一樣的，比如說桃樂莉沒有一個克格勃的傳奇特工頭子老爸，也沒有長期生活在俄國上流社會近距離接觸國家大事的經驗。她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非常聰明的少女而已。
可還是一句話——別斯圖熱夫為什麼要背叛？
以及，他為什麼會布置這樣錯漏百出的任務暴露他的背叛？
茨維塔耶娃眉頭擰得更深了：「……但這更奇怪了。」
娜塔莎好整以暇道：「你是想說，他在背叛國家的時候本該更加謹慎和小心，為什麼這次反而變得如此粗心大意，就好像突然手段和智力都下降到了彷彿被人詛咒了的程度？」
茨維塔耶娃回憶了下別斯圖熱夫此次的行事手段，點頭。
娜塔莎：「因為他這次，大概真的是智力下降了。」
茨維塔耶娃：「……啊？」
「動機，目的，手段，智謀，布局——一切都和往日的別斯圖熱夫大相徑庭，找不到原因，還十分怪異。」娜塔莎點到為止。
茨維塔耶娃當然是個聰明人，她意識到娜塔莎的意思，頓時面露震驚：「……你是想說別斯圖熱夫……不是原來的別斯圖熱夫了？」
娜塔莎笑了一下，但是茨維塔耶娃看到這份笑意淺淡飄渺，好像天上如薄紗的雲霧。
「無論是檢測DNA還是用異能進行測試，我想別斯圖熱夫的身份都毫無疑問是別斯圖熱夫。」
「——但是，肉.體之內的靈魂，占據了大腦的意識，卻不一定還是原來的那個別斯圖熱夫。」
茨維塔耶娃默然不語，這樣的猜想無疑是令人震驚的，然而一旦接受這樣的假設，將現實中的各個線索聯繫起來，卻發現這個猜想竟是將各處怪異完整地串聯起來，也是讓別斯圖熱夫的行為符合邏輯起來了。
「別斯圖熱夫的手段變差了，不是別斯圖熱夫變傻了，而是因為【他】的能力只是如此。但他騙過了大多數人，只有羅茲敏銳地發現了不對，揪出了意圖不對的別斯圖熱夫，這說明【他】對克格勃具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住自己的不對。」
「——乞乞科夫。如果說這樣的行為有誰可以做到，我想他確實有做到這些的嫌疑。」
「西班牙的超越者塞萬提斯用他的異能【上魔船，冒奇險】升格了乞乞科夫的異能，雖然仍然做不到超越者的程度，但他的異能的確比過去強了很多。他表現出來的異能從原來的召喚出無名幽靈，升級為召喚出已故異能者的亡靈並一定程度上使用亡者的異能。如果說有某個異能者的能力是混淆別人認知的精神型異能，也並無可能。」
「你是說，不是別斯圖熱夫帶著乞乞科夫叛國，而是乞乞科夫操控了別斯圖熱夫的叛國？」茨維塔耶娃搖搖頭，「可為什麼是別斯圖熱夫？」
「克格勃的部長有著與總統級別相同的安保，乞乞科夫既然是克格勃的一員，更沒理由選擇他。」
「選擇別斯圖熱夫的原因，大概是他的意志最不堅定，而乞乞科夫又時機恰好的發現了。」娜塔莎眼簾半垂，「我可沒說三個月前被乞乞科夫異能影響的時候，別斯圖熱夫還是原來的別斯圖熱夫。」
茨維塔耶娃驚訝到失態無意識張開了嘴，她一眨眼睛：「——別斯圖熱夫……不是原來的別斯圖熱夫了，然後又被乞乞科夫用異能控制了？」
娜塔莎從她們面前的資料中找出幾頁紙，遞給茨維塔耶娃：「看這裡——占據了別斯圖熱夫身體的那個意識應該是個普通人，沒接觸過間諜，過著普通生活的人。突然進入到別斯圖熱夫體內，不僅要做間諜工作，還要做間諜中的老大，不僅在智謀上相去甚遠，扮演不屬於自己的身份精神壓力也很大。」
「他擺脫手下來酒吧喝酒發洩，然後——被西班牙的間諜發現了身份。」
「所以，別斯圖熱夫的『背叛』不是自願的，甚至不是【他】自願的。」
「一個沒接受過系統訓練的普通人，面對資深間諜的套話根本無從防備——【他】甚至沒想到對面的人是間諜，也沒想到自己聊家常的話暴露了這麼多情報。」
娜塔莎手指輕點桌面：「——這就是克格勃部長別斯圖熱夫領頭叛國的前因後果。」
茨維塔耶娃：「………………」
茨維塔耶娃：「你說的這個可能……我之後會繼續調查。」
茨維塔耶娃：「老天啊……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是啊，匪夷所思。
她還沒說的是，那個人脫口而出的「蘇聯」證明了這個意識體並不是本世界的存在。
這種異世界的穿越接二連三出現，證明這個世界已經出現了問題。
她要拿到【書】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要消除世界裡的【異能】元素，返還世界秩序與安定。
還因為【書】或許就是在那個人的手上。
那個人藉此封鎖了所有人對他的認知……因此這一次回來，她差點又一次被封印了認知，但她這次可以通過世界外的記憶推理出關於他的真相。
那個人，那個迫使她兩度穿越世界的幕後真兇，害她遠離了父母、失去了身體、靈魂、人格的萬惡之人——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
悠于 2024-1-7 20:23
第116章
【俄羅斯超越者聊天室】
（上接屠格涅夫）
桃樂莉·羅茲：母親的回歸當然是真的！
布爾加科夫：……誒？
布爾加科夫：母親是什麼意思？？？
茨維塔耶娃：……
屠格涅夫：母親？？？……抱歉, 我是不是少聽了什麼……桃樂莉，你所喊的母親，是娜塔莎？？？
[羅斯托娃已上線]
羅斯托娃：很好羅茲小姐, 你要死了。
羅斯托娃：我說過了, 你再叫我母親的話我就會殺死你。
布爾加科夫：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布爾加科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桃樂莉你趕快道歉！！！娜塔莎不是會跟你開玩笑的性格，她說會殺死你是真的會殺死你的那種！！！
布爾加科夫：娜塔莎你冷靜點！！！！！你看我這麼多的感嘆號！！！足夠說明我的認真了！！！！！
茨維塔耶娃（同樣幫忙說情）：娜塔莎, 桃樂莉還是個孩子, 而且還是我們俄羅斯寶貴的超越者……如果她能改過，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羅斯托娃：……
桃樂莉·羅茲（很有眼色地順勢滑跪）：請原諒我, 娜塔莎大人, 我只是一時激動忘記了禁忌，請看在我年幼無知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
羅斯托娃：……
日瓦戈：娜塔莎, 好孩子, 桃樂莉也是我們俄國的超越者，是你的同伴之一。你再給她一次犯錯的機會吧。
日瓦戈：以及, 歡迎回歸，娜塔莎。
羅斯托娃：布爾加科夫，把那條信息刪除。
羅斯托娃：這是最後一次。
桃樂莉·羅茲：感激不盡！
布爾加科夫：ok了！
——兩分鐘後——
布爾加科夫：……那個, 洛麗塔……你不應該也對我感謝一句嗎？
布爾加科夫：我可是第一時間幫你求情，還費心費力幫你刪除信息了呢！
[桃樂莉·羅茲已下線]
布爾加科夫：……
冷酷冰心（布爾加科夫）：已黑化.jpg
茨維塔耶娃（見狀幫忙說了一句）：桃樂莉對男人有很大的牴觸情緒, 你是知道的。可能是你擅自叫她洛麗塔的原因，她很不喜歡，所以只能離開了。
冷酷冰心：我知道，但這不妨礙我已黑化！
茨維塔耶娃：你繼續黑化吧, 記得控制飲酒不要透露俄國的內部情報，還有在南部好好工作。
肖洛霍夫：哦, 已經黑化了嗎？今天給你批一天黑化假，明天回來給我好好工作。你的長官已經把你最近偷懶懈怠的事情告訴給我了，希望以後下不為例。
冷酷半融冰：謝謝元帥的假期！
冷酷半融冰：……等等，我的黑化只值一天的假期嗎？？？
——十五分鐘後——
冷酷冰心（無能狂怒）：你們竟然全都走了！！！！
冷酷冰心：已黑化.jpg已黑化.jpg已黑化.jpg已黑化.jpg
-------------------------------------
娜塔莎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羅斯托夫州的叛亂問題，雷厲風行地連根拔除了所有明面上和暗地裡的叛國份子。這場叛亂密謀了將近三個月，娜塔莎卻只用三天就將所有人一網打盡，快刀斬亂麻將影響盡可能降低到最小——而這三天時間甚至還包括了討論對別斯圖熱夫的處置問題。
這證明了娜塔莎還是原來的那個娜塔莎，是一人身兼數職、同時作為軍部、異能者、情報機構克格勃、金融家多領域的最高領袖還能游刃有餘處理工作的那個娜塔莎。
與正版娜塔莎一對比，桃樂莉聰明有餘鍛鍊不足的弱點就明顯暴露了出來。桃樂莉的智商的確很高，在俄國超越者群體中甚至有著娜塔莎第二的既視感，也正是因為這份濾鏡讓她被加上了許多無所不能的濾鏡。但她究竟是普通家庭出身，眼界和經歷都有著很大局限，打破這份濾鏡後，俄國超越者們也能更理性客觀看待他們這位年輕的新同伴。
原本在茨維塔耶娃和肖洛霍夫的觀察下，桃樂莉本來是被他們作為娜塔莎的繼位者培養，準備在兩年內讓其慢慢接受娜塔莎突然失蹤後空出來無人處理的巨量工作的。雖然克格勃的部長職位由於她的混血出身不能給，但僅次於部長之下的監察官一職卻不受血統限制。
不過現在的話，既然娜塔莎已經回來了也不再有那麼急迫的需求，而且桃樂莉的能力被更加客觀的評估後，國家也不著急讓她過早承擔權力以及背後的責任，而是讓她進入適合她的層級鍛鍊能力積累經驗，之後再平穩過渡逐漸升級。
對此，桃樂莉並未有所反對。
而且對於被客觀評價自己能力不如娜塔莎時，她表現出比評價者更熱情百倍的激動、用與自己往日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截然相反地狂熱贊同：「我遠遠不如娜塔莎大人偉大和強大，她是高懸天際的明星，是照亮俄羅斯的太陽！——而我只不過是黑夜中一支比較明亮的燭火。」
「娜塔莎大人的偉大無人能及！她前進的方向，就是我一輩子所追尋的目標！」
給桃樂莉帶來克格勃最新調令的茨維塔耶娃：……倒也不必如此。
-------------------------------------
由於娜塔莎除了超越者這個身份之外還有眾多重要頭銜，回歸後光是將之前的攤子收拾回來都花了半個多月時間。
以往她不僅是國家的決策層成員，還承擔著眾多社會職責，從來沒人想過她的工作會有多少，直到娜塔莎消失——她的同事們這才發現她平日裡竟然要處理這麼多事！人人一天都是二十四小時時間，而她竟然能把這麼多事全部處理完……而且別忘了她還不時精神失常無法處理工作，真正的工作時間比這還少……但她所經手的所有工作竟然全都能照常運行！
除了拾起原先的工作，娜塔莎還要處理她失蹤後許多人心浮動的問題，其中最典型的是羅斯托夫家族的產業，也就是至今掌握俄羅斯經濟命脈的羅斯托夫銀行。由於娜塔莎是羅斯托夫家族家主兼唯一直系成員，在娜塔莎失蹤後羅斯托夫家族沒有人能站出來接管娜塔莎的工作——雖然哥哥君還在，但哥哥君已經明面上脫離羅斯托夫家族了——於是在娜塔莎失蹤期間……管理層真的是混亂了好一陣。
國家公職的工作自然有政府和軍部的同僚幫忙頂上，但像銀行家這種顯然屬於私人領域的事業……即使是最親密的朋友也不能理直氣壯地插手進來。
之後又過了些時日，娜塔莎換防回了西部，托爾斯泰先生回了老家南方，之前配合托爾斯泰熟悉西部工作的契科夫倒是在調去半年後，距今一年前就回了東部。
回西部不久後，娜塔莎與國內某些人通過氣，開始正式以俄國外交官身份訪問歐洲各國。
在臨走之前，日瓦戈特地來見了她一面。
日瓦戈對於外交上的事不太了解，但他的確很關心娜塔莎，娜塔莎失蹤歸來之後他特地跑來見娜塔莎：「你是要去調查羅斯托夫州反叛的問題嗎？如果是調查的話，不需要悄悄潛入嗎？」
「我的異能不適合潛行……而我這張臉，任何一個位於歐洲的國家，都不可能不熟吧。」娜塔莎嗤笑一聲，對著歐洲各國。面對日瓦戈，她的聲音相當平和，「你不必擔心，調查的工作另有別人，我要做的只是外交的工作……我們克格勃也不是沒落到只剩我和茨維塔耶娃兩個人了。」
日瓦戈像長輩一樣關心她：「你的工作是不是太多了——之前我們都沒發現你的工作有這麼多，既然都已經這麼累了，還要繼續增加工作嗎？」
娜塔莎看了看他，笑了下：「對我來說，這些工作並不難做。」
日瓦戈靜靜地看著她，過了半晌，他發出感嘆：「娜塔莎，你真的變了。」
娜塔莎平靜回視。
「你變得愛笑了。」日瓦戈眼中充斥著某種回憶，這個溫和敦厚的長者始終記得他們初見時的場景，那個身材弱小的十歲小女孩，蜷縮在母親冰冷的墓碑前悲泣著呼喚母親的樣子。
他始終心疼著那個小女孩兒，期望能給她關愛，希望她能幸福快樂。然而她極致強大的異能力讓他的期望無情落空，她被迫早早進入國家級的戰場，領略世界級別的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她缺失了愛的內心，被人類數不清的罪惡和汙穢填滿，沒有機會在陽光下健康成長。
「我以前也愛笑。」娜塔莎平靜地說。
日瓦戈溫和地搖搖頭，他語氣有些難以言喻的深沉，只說：「——不一樣。」
你的笑容不一樣了，曾經你的笑是對世界的嘲弄，對人類的嗤笑。而現在，你的笑容裡有發自內心的快樂，有幸福和安定……我無意探究你的經歷，但我由衷為你的改變感到喜悅。
娜塔莎定定地看著他。
她眉眼溫柔了些許，眼中顯現了屬於人性的暖色。
她說：「或許之前我都不曾這樣說過吧。」
「感謝您一直以來的關心，尤利·安得列耶維奇先生。」
日瓦戈，位於身側的手，寬大的手掌微微顫抖。
第117章
娜塔莎沒有直奔德國而去, 因為歌德並不在德國。
歐洲行的第一站是英國。
由於歐洲各國都沒有俄羅斯這麼廣大遼闊的國土面積，所以比起俄羅斯超越者需要分布在俄國國境線的各個方位進行駐守，歐洲各國超越者們的生活就輕鬆多了。基本上大家該怎麼生活怎麼生活, 該怎麼工作怎麼工作, 若有戰事打響再統一集中調度。
英國首相接見了以外交官身份前往英國的娜塔莎。
——雖然歐洲各國局勢複雜，時不時就有某國出現異動，但客觀來講各國的確處於休戰的和平期。在「七名背叛者」之後, 真正的國家級別的戰爭再也沒有過, 之後也很難說還會有。所以，即使是超越者在理論上也並不是不能去外國……雖然極其困難。
畢竟, 一個人形核武器, 還是外國的核武器，你讓別的國家放你在自家國土上自由行走,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是日本那樣根本無從說不的弱國, 連部分領土都被劃為租界的遠東小國。
基本上各國都有禁止入境的人員名單，二外國的超越者基本上都在其中。
但娜塔莎……娜塔莎就很特殊了。
除了超越者的身份之外, 她還是名副其實的俄國大貴族之後——雖然民主革命後所有貴族頭銜都被取消了，但羅斯托夫家過去的確是掌控羅斯托夫公國的大公爵，是直到外公都還有俄羅斯公爵頭銜的大貴族。
也就是說, 娜塔莎和歐洲各國皇室和貴族基本都有血親關係。
在歐洲的貴族界，基本都有打仗和打仗另算, 血緣和血緣另算的傳統習俗，就算是開戰中的兩國君主也不妨礙他們進行會面和彼此送生日禮物。
也就是說，按照一直以來的邏輯來看，娜塔莎雖然是俄國的少將, 但作為王室和貴族的遠親，她有權利來其他國家探訪親戚, 在上流社會走動。
就很奇怪！
而且按照繼承法來算，英國四年前因為無子而絕戶的斯托克頓伯爵以及即將被收歸國有的莊園和土地，其最近的血親就是娜塔莎·羅斯托娃，而且按照英國從三百年前使用至今的古老的貴族繼承法來說，娜塔莎的世系並未超過繼承法所列的範疇，是最正統的繼承人。
但從實際來說……
英國它還真不能承認一個俄國隸屬軍部的超越者應該擁有英國軍事要塞地區的領土！
這就導致了英國對限制娜塔莎入境這件事不是特別有底氣，畢竟防備是防備，法律是法律。英國再怎麼樣都是法治國家，真要鬧起來娜塔莎還真能在英國起訴。而且娜塔莎這種擁有雄厚財力和超高智力的人，顯然也不是那麼容易讓自己吃虧的類型，英國就算想蠻不講理以權壓人——但只要它敢開這個頭，娜塔莎就敢抓住這個藉口在英國搞事情，而且英國還得在名義上矮了一截。
只是再往後不久，娜塔莎就和英國道格拉斯侯爵家的小兒子談了段短暫的戀愛，期間來過英國幾次，還在下三濫的（娜塔莎語）莎士比亞的算計下成了英國有名的撒錢大戶。和道格拉斯家的阿爾弗雷德分手後，娜塔莎既沒再來過英國，也沒再去過歐洲其他國家，對世界提不起興趣來的娜塔莎只待在俄國，直到一年半之前才去了一趟日本。
-------------------------------------
現在的英國首相已經不是兩年前的那位女士了，新上任的首相是一位年紀不小了的男士。
比起前任首相不置可否的態度，新首相格雷是典型的保守派，對娜塔莎的入境持以較大的牴觸情緒。
「羅斯托娃女士既然剛回歸俄國，想必國內也有很多事務等著羅斯托娃女士處理。你在這個時間訪問英國既不是明智的選擇，也讓人不得不覺得你的意圖並不單純。」雙方入座後，進行過簡單的寒暄，格雷首相單刀直入，率先發難。
娜塔莎平靜依舊，完全沒被拿捏住：「您看起來很關心我們俄國的事情。只是雖然不知道您的消息是什麼來源，但看起來並不準確。承蒙關心，俄羅斯國內安好，勞您關心了。」
政治的要義就是該不承認的事就不能承認，以及只在必要限度內對對方透露信息。
格雷首相發現這人也不是個簡單的菜鳥，表面掛著面具般的微笑：「呵呵，是嗎。」
兩人交談間用的是英語，這對娜塔莎來說也是熟練程度在母語級別的一門語言。
娜塔莎說：「不過我來英國的確有要事處理。」
格雷首相稍稍收起假笑：「願聞其詳。」
娜塔莎微笑：「我的親戚斯托克頓家族留下一筆遺產，按照英國的貴族繼承法，我是斯托克頓家族遺產的第一繼承人，而遺產需要我本人來認領。」
格雷首相：「……」
（一句髒話）這傢伙還真tm為這個來的！
格雷首相露出一個看起來相當真誠的微笑：「你的需求我能理解，但英國近來忙著籌備歐洲和平委員會的會議，並不方便讓你進入英國。」
娜塔莎單手托腮：「我本也不打算這麼快來英國的，只是英國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修改了一百多年都沒修改過了的貴族繼承法，將遺產認領期限從十年縮短成了五年。」
娜塔莎嘆氣：「所以我不得不盡快來英國一趟處理親戚留下來的小煩惱。」
格雷首相臉上微笑不變，內心直道覺得煩惱你就別要啊！
他還是假意安慰她：「哦，原來是這樣的。不過羅斯托娃女士可以放心，按照我們英國的法律，即使修訂了法律過去發生的事情也會遵循舊法的規定，你不必現在過來，畢竟英國現在不方便接待俄國的超越者。」
娜塔莎也笑了下，這笑平和的很，卻無端讓格雷首相警惕了起來。
她說：「按理說，英國的衡平法確實遵循這樣的法理呢……但是我同樣也找到了一個似乎公布的效果很差、但能在英國最高法院網站中很不起眼的位置裡找到的對貴族繼承法修法的補充規定，即至今尚未認領無遺囑貴族遺產的事例遵循新法的時限規定。」
格雷首相心道，藏得這麼嚴實了還能給你找出來……你這是鷹眼睛嗎！
他假笑：「啊呀，是這樣啊，我對法律這方面了解可能不是這麼深入，羅斯托娃小姐竟然知道這麼多，真是年少有為呢。」
娜塔莎同樣假笑：「您過分誇獎我了，首相先生。」
實際上，這次的修法還真是衝着娜塔莎來的，針對的就是斯托克頓家族的遺產中那塊位於英國軍事要塞附近的大片土地的所有權！只是英國畢竟是君主立憲制國家，國內有大量貴族和王室成員遺留，修改太過又會觸動本國貴族的利益，因此減少五年已經是相當極限的操作了。
「只是很抱歉，英國現在不方便讓其他國家的超越者進入。」格雷首相見糊弄不過去人，轉變了策略，開始強硬起來，試圖不講理。
格雷首相本以為她會從法律規定或者說情講理的方式說服他改變策略，但他沒想到的是，娜塔莎面上依然從容淡定，不慌不忙道：「首相先生確定了嗎，因為國家政策原因我將不能進入英國認領遺產？」
格雷首相「呵呵」打著太極：「英國現在不方便讓外國超越者進入國內。」
娜塔莎頷首：「既然首相先生確定了您的意見，我會派我的律師向法院申請中止時效。雖然中止的時限最多為一年，可能還不夠貴國結束歐洲和平委員會會議……但值得慶幸的是在那之後根據英國國際私法上的規定，我可以在依舊具有訴訟時效的國家進行起訴。」
娜塔莎微笑：「和英國不太一樣的是，我們俄國對無遺囑繼承的時限規定是十五年呢。」
格雷首相：「……」
格雷首相非常後悔今天沒帶上大英政府的專屬律師團隊來進行輔助，並且對娜塔莎的難纏成都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他笑不下去了，比起讓案子拖到俄國審理，還不如在英國本國內處理。
他能為了斯托克頓的土地小小修改英國的貴族繼承法，卻不能為此將整個訴訟系統進行大調整，一是因為他只是首相，立法權屬於議會，二是即使他想修法，法律修改的程序也很漫長，趕不上娜塔莎繼承斯托克頓的速度。
棋差一著被狠狠拿捏的格雷首相，臉色十分不好看地被迫批准了娜塔莎進入英國境內。
-------------------------------------
第二天，首相再次接見娜塔莎。
「只是鑑於英國國內的情況，我們需要安排一位指定陪護人員在你在英期間陪同在你身邊。」
說是陪同，實際就是正大光明派來的監視者。
娜塔莎表示理解，並詢問是否有意向的人選：「您要安排的人想必也是英國的超越者吧，我只建議您不要安排莎士比亞，除非您想讓英國變得不太好看。」
格雷首相知道兩個人有很重的矛盾，畢竟對當年的娜塔莎來說，她可不會掩蓋她的厭惡，誰也不能讓她違心對待別人。
格雷首相在這點上倒是沒為難娜塔莎，因為兩人之中他才是更希望英國能安好的那個。
「我知道羅斯托娃女士你的顧慮。」格雷首相說，「我安排了奧斯卡，奧斯卡·王爾德做你在英期間的陪同人員。奧斯卡性格不錯，而且也是英國貴族，想必羅斯托娃女士在英國期間過得會方便很多。」他只希望娜塔莎不要在他的英國裡搞事，當然不會派性格火爆的喬叟、雪萊之流來陪同娜塔莎，而是選擇了性格敦厚溫吞的王爾德。
娜塔莎：「……」
娜塔莎詭異的沉默讓格雷首相奇怪道：「羅斯托娃女士和我國的王爾德也認識嗎？」
娜塔莎緩緩道：「您應該知道的吧，我曾經和阿爾弗雷德·道格拉斯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
格雷首相眨眨眼睛，這當然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沒猶豫地點頭。
忽然間，他又想到了什麼。
「奧斯卡後來和道格拉斯家的那個小子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感情糾葛，論時間是在你之後。」他說，「羅斯托娃女士是在意這個嗎？不過道格拉斯家的那個小子現在和卡文迪許家的女孩兒訂婚了，和王爾德已經和平分手了，您不必在意。」
和平分手？
……就王爾德那德性，被阿爾弗雷德分手有可能，但說和平分手，除非是他死亡得到了永久的平和。
娜塔莎冷靜地說：「不，事實上，當初我在追求小阿爾弗的時候王爾德已經痴心追求小阿爾弗不短時間了，而且他們已經快要確定情侶關係了。」
「簡單來講，我搶走了王爾德快要到手的男朋友。」
不是我在不在意，而是你們家的那個視小阿福為命、為靈魂、為一切的王爾德，能不能不在意的問題。
格雷首相聽完後，狠狠沉默了。
難道是他太保守了嗎？
現在的年輕人啊……玩得也太花了點吧！
第118章
咒術界。
總監會會長、咒術界的最高掌權者、被譽為人類史上最惡詛咒師的娜塔莎·羅斯托娃, 離開後的第一天，沒人發現她的消失。
離開後的第一週，代行者夜蛾正道察覺到不對, 緊急聯繫了會長的男朋友……五條悟。
「……什麼？羅斯托娃大人回國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羅斯托娃大人回國去做什麼？她什麼時候回來？？？」夜蛾正道滿臉震驚, 他沒想到娜塔莎一聲不吭的竟然是回國了。她一向深居簡出，以至於她走了一週他才發現了不對。
他更沒想到，這麼大的事五條悟竟然一直沒跟他說, 直到他發現不對過來問才一臉隨意地說娜塔莎已經回國了。
夜蛾正道：「……」
亮出了班主任的威嚴鐵拳！
「喂喂正道！你也太不公平了！！明明不告而別的罪魁禍首是娜娜吧, 你為什麼逮著我一個人訓！！」五條悟不滿了，五條悟大聲抗議——雖然有無下限術式擋著他也打不到他。
而夜蛾正道制裁五條悟的手, 突然頓住。
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但是好像見會長大人我行我素慣了, 默認會長大人做什麼都不會跟他商量……畢竟別說是商量，他光是理解她的思路都很是費勁, 更別提給她提建議。
見夜蛾正道呆住, 五條悟立馬理直氣壯起來，哼哼唧唧：「正道你, 就是超級偏心！」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收回了手，冷酷道：「雖然我不知道羅斯托娃大人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我相信她一定囑託了你協作我工作——包括告知我她要離開這件事。」
「唔……」
看著額角冒出冷汗、表情變得心虛起來的五條悟, 夜蛾正道「呵」了一聲。
「等等！我的確是有事所以才忘了告訴你的！」五條悟連忙道。
夜蛾正道涼涼道：「哦？能勞動您五條大少爺出馬的事是什麼重要的事？」
五條悟咧嘴一笑：「不能告訴你的事！」
「……」夜蛾正道深呼吸一口氣，「算了, 你做什麼去了我也不問了。看會長的樣子，她回國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回來的吧？」
五條悟戴著減少六眼疲勞的墨鏡，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和他的情緒。
他說：「她會離開五年哦。」
夜蛾正道愣住了。
夜蛾正道愣愣地看了五條悟一眼，遲疑著說：「我嘗試過聯繫羅斯托娃大人, 但無論是什麼手段都聯繫不上她……」
五條悟一推墨鏡，神秘地說：「因為她是去了一個通訊完全封閉的秘密地區, 外界聯繫不上那裡的。」
說完，他用連夜蛾正道都難聽清楚的聲量小聲自言自語：「這藉口不錯誒……之後就這麼跟小惠說好了！」
夜蛾正道：「？」
雖然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但直覺告訴他不是什麼好話。
夜蛾正道嚴肅起來：「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哈哈哈哈哈，怎麼可能是在開玩笑呢！」五條悟往座椅上一倒，懶懶地雙手交叉撐住後腦勺，「五年之內，就算是我也聯繫不上娜娜哦。」
夜蛾正道沉默良久。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當然。」五條悟隔著墨鏡的眼睛透著年輕人的清亮和蓬勃生機，「——所以老子留下來了啊。」
他信誓旦旦地說：「放心，一切都還有我在。」
夜蛾正道：……你不反過來搞事情我都謝天謝地了。
-------------------------------------
娜塔莎離開後的第三個月，總監會中的老狐狸們察覺到了不對，但迫於娜塔莎（一言不合就血洗咒術界）的可怕威懾，不敢明面上跳出來唱反調。
娜塔莎離開後的第一年，大部分人都意識到了黑炎已經離開。各路牛鬼蛇神開始冒頭，保守勢力試圖推行咒術界復歸爛橘子橫行的日子。
夜蛾正道從一開始就預料到自己將迎來獨立領導咒術界的焦頭爛額的日子，但他也的確不是一個人——無論是五條悟還是夏油傑都來幫他了，可靠的學弟日下部也暫時停止了家族道場的工作幫他打下手，還有過去就畢業了的東京高專畢業生冥冥、庵歌姬等等。
出乎意料的是，最沒被期待的五條悟竟然意外地最靠譜。
他不僅很好得管束了五條家沒有在這次變革中鬧么蛾子，作為世家代表的御三家也就未能形成足夠的勢力，顯而易見地減少了中央的壓力。
更出乎意料的是——五條悟不僅幫著夜蛾正道抗住了保守勢力的反撲，還很出色地一起領導自由派，作為新的主心骨成為大家凝聚的中心。
一直以來都被貼著「備受會長大人寵愛的男人」標籤的五條悟，在需要他頂上陣時，他真的做得樣樣沒差。
更可惡的是，同樣的工作量夜蛾正道還是在夜夜加班，而他卻每天到下班時間就甩手離開，完全沒有做不完工作的跡象。
加班中的夜蛾正道：「……」
這種詭異的既視感！
-------------------------------------
下午接近夜晚，家入硝子捧了一杯咖啡慢慢喝著，因為今晚接到預警應該是又得熬個大夜。
自由派和保守派的衝突已經到了明面上，咒術師內部竟然出現了不少傷亡，因為保守派竟然拿出過去那種政鬥手段試圖通過暗殺和排擠新占據高層地位的自由派人員。
但……五條悟可不是個擺設，以至於今天要被送來急救的一群咒術師，竟然都是下黑手搞事情的保守派份子。
由於咒術師之間的互毆由反轉術式治療更快，以至於被五條悟毆打了一遍的保守派咒術師們竟然又要被送到五條悟的大本營——東京高專裡接受治療。
_(:з」∠)_
就很奇怪。
比受治療者來的更快的，是下班回校的五條悟。
家入硝子捧著咖啡杯往手術室走，恰好碰上了五條悟。
「聽說你最近做得很不錯啊。」家入硝子眼下沒有過去那麼多青黑的痕跡，聲音慵懶地誇讚著五條悟，「那些老橘子被你懟得都快不敢出聲了。」
五條悟雙手插兜，黑色的墨鏡後看不清他的上半張臉，但下半張臉那肆意勾起的弧度已經能看出他洋洋得意的心情。
「因為該被埋進土裡的老橘子就該老老實實化為腐朽，都被埋進土裡了竟然還想再長出新的橘子出來，那份扭曲的執拗真叫人忍不住拿剪刀『喀嚓喀嚓』修剪乾淨。」
家入硝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你下手能輕點，被你打傷的傢伙最後不還都得交給我治療。」
家入硝子又感嘆道：「不過，看你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五條悟一臉不可思議，「老子無論如何都到不了被人擔心的程度吧！」
家入硝子誠懇地說：「抱歉，實在是因為之前的你完全是一幅被養成廢物的樣子，讓人無法不擔心。」
五條悟：「？？？？？」
五條悟直接「哇靠」了一句，他湛藍色的大眼在墨鏡後面瞪得更大：「廢物？老子？？硝子你的視力因為熬夜多了能力下降了吧！！」
家入硝子冷靜反問：「羅斯托娃大人在的半年多時間裡，你做了什麼值得說道的事嗎？」
五條悟：「……」
他想了一下，還真沒有！
他一臉冤枉，大叫：「可是咒術界也沒發生什麼需要老子出馬的大事啊！」
家入硝子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認真說：「——不是沒有大事，而是大事都先被羅斯托娃大人處理完了。」
「不過，沒機會做和做不到還是兩碼事，所以我說，你現在的表現真是叫人鬆了口氣。」
五條悟：「……」
五條悟認真地說：「我的女朋友太能幹了，硝子是嫉妒了吧。」
家入硝子：「？？？」這種雞掰貓的性格怎麼羅斯托娃大人一走就又恢復了。
她瞬間露出禮貌微笑：「首先，我和男朋友感情很穩定，我和男朋友對彼此都很滿意。」
「其次，我還有工作要做，你自己隨意。」
說罷，家入硝子身上的白大褂甩出「唰」的風聲，身姿瀟灑地甩下五條悟走進了手術室。
「硝子，小氣鬼！！！」
家入硝子對某隻雞掰貓的喊話充耳不聞，大概。
-------------------------------------
「羅斯托娃女士您好，接下來我會作為您的協助者配合您的工作，如果您有外出的需求請務必告知我。另外，如果沒有必要，請您安分地待在俄國大使館裡。」
留著中分長髮的貴族青年不卑不亢地轉告了英國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她是俄國最強超越者就先怕了她，甚至敢直接對她下禁足令。
這就是五常國之一的英國的底氣。
而娜塔莎呢，她半點沒有為英國出爾反爾的限制行動感到生氣——因為她完全沒把這個所謂的限制放在眼裡。
她上下觀察一通青年，這個叫奧斯卡·王爾德的男人。他倒是撐得很好，一點沒被看出氣弱的痕跡，除非看他的是娜塔莎這樣的劇本精。
「說起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王爾德先生。」王爾德肉眼看不出地身體一僵，就聽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但我想我們應該都對彼此聞名已久了。」
王爾德：「……我對主宰者在歐洲戰場上的赫赫威名的確聽聞已久了。」
娜塔莎笑了笑：「我聽聞王爾德先生憑藉在西班牙戰場中的出色表現，被英國女皇破格提拔為子爵，如今已是最英國最年輕的子爵。」
曾經父親只是榮譽男爵、在追求阿爾弗雷德時被道格拉斯侯爵斥罵是「不能襲爵的假貴族」、現在終於是真正貴族了的王爾德：「…………」
娜塔莎微笑道：「我聽說您最近遇到了一些變故，雖然我似乎的確沒這樣的立場安慰您，但如果您如果覺得真的很不舒服的話，我可以幫您向首相申請換別人來監視我。」
前不久被阿爾弗雷德狠狠分手、而且分手前被毫不留情罵到體無完膚、正在深受情傷的王爾德，現在見著曾經和阿爾弗雷德和平分手、而且兩人戀愛期間還總是提及某人如何體貼如何大方和他這個「假貴族」作對比、如果說他現在有一個「最不想見到的人」名單裡絕對名列前茅的人：「……………………」
王爾德破防了：「對不起，我現在只是在執行公務，並不想談及我的私人戀情。」
卻不料，娜塔莎一臉訝異地說：「我只是聽說您最近在西班牙大打了一場，擔心您有受傷還沒好……您以為我在說什麼？」
王爾德：「……………………」
她明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卻反而用無辜又促狹的表情看他！
他已經預料到，將來的一段時間，將是他非常難熬的一段日子了！
第119章
娜塔莎笑道：「我只是作為俄國外交官的身份與您對話, 還是說您想岔了？」
她不緊不慢地說：「就算我們彼此都聽聞很久，但我也不覺得我們已經熟到可以交流私人問題的程度。」
王爾德：……我覺得這是我的台詞！
明明故意惹人誤會的人是她，回頭又把人訓斥一頓的人還是她！……可偏偏, 他還真得跟她道歉！
王爾德憋屈地說：「……十分抱歉, 是我沒調整好狀態，讓您看到了不專業的一面。」
這個鄉下來的小鎮青年，屬實覺得能做外交官和政客的都心臟, 而且不是有點髒, 還是髒透了那種！！！
娜塔莎冷淡地「嗯」了一聲，把他的氣勢壓下來後反客為主地質問他：「您確定您能做好接下來的工作嗎？」
王爾德馬上調整好情緒, 即使已經被將了一軍, 但仍然努力不卑不吭：「如果接下來我有任何失誤，我會稟告首相換人接替我的工作。」
娜塔莎看起來還算滿意, 點了點頭。
然而這個英國青年卻不知道自己輕易許下的話看似是找回了場子, 實際上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如果她故意設下陷阱讓他出現紕漏進行換人，那麼不僅是他這個初出茅廬的英國超越者從此抬不起頭, 英國這個老牌的異能大國也會在歐洲乃至世界成為笑柄。
娜塔莎幾近憐憫地、居高臨下地注視王爾德。
真是個菜鳥啊……
格雷是怎麼想的？真的就是因為王爾德最閒所以就派他來了？
……雖然她以前經常打著打著杖就跑去發瘋，但不代表她是個傻子啊……她只是精神不正常，不是智商不正常……不然他以為她俄軍少將的軍銜光是打出來的嗎？
俄國超越者裡, 只是尉官（布爾加科夫）的都還有，沒她異能強的肖洛霍夫也還坐穩元帥之位未曾動搖。
可能是她克格勃部長的身份外界並不清楚的原因, 所以雖然很荒謬……但格雷怕不是真的是覺得她是肌肉發達、頭腦簡單。
大概就連之前見面時的一通交鋒都是覺得是背後有人教導的好。
娜塔莎：……微笑。
-------------------------------------
送走了被她輕而易舉耍得滿頭大汗的王爾德，娜塔莎讓人送一瓶伏特加到房間。
躺在大床上，娜塔莎伸手接過大使館的助理人員手上冰鎮好的伏特加，開瓶直接喝。
她一副「終於爽了」的表情, 一邊指了一下助理懷中剩下的伏特加：「要一起喝嗎？」
「……我不愛喝酒，尤其是伏特加。」
「……」娜塔莎一臉呆滯地眨了眨眼睛, 「不愛喝伏特加？那你還是俄國人嗎，哥哥？」
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具式假笑，將剩下的一瓶伏特加放到書桌上。
「雖然我不喝伏特加，但我也知道像你這樣快喝伏特加並不合適。」
哥哥君嘆了口氣，面對酗酒如命的老妹表情相當頭疼：「——這可是英國，不是冰天雪地的俄羅斯。」
娜塔莎打了個嗝，一臉無所謂：「那又怎麼了，這常年陰雨的鬼天氣，喝點酒去去濕怎麼了！」
她說著，拿空調遙控器把屋裡的溫度又調低了幾度。
「你很熱嗎？」她還問他，「我看你這身裝扮就覺得熱得慌。」
英國的春天不算太熱，但穿著厚外套，帶著厚實的哥薩克帽實在有點太過分了。
敢在零下三十度的冰河裡下河過洗禮節的娜塔莎表示，眼睛看得都快出汗了。
毛妹的熊爪一把抓住穿著冬天裝扮的老哥唯一漏出來的手，一摸，觸手冰涼，像冰塊一樣。
娜塔莎：「……」
默默把室內溫度調了回去，還多調高了幾度。
對著體質虛弱、宛若嬌花一樣脆弱的老哥，毛妹小心翼翼地說：「我就說你這貧血的毛病得治，多喝點伏特加，可以補血的。」
「……謝謝，醫學上並沒有這樣的說法。」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臉假笑著說。
「還有，喝酒就算了，不要躺著喝酒。」
娜塔莎認真道：「……哥，你回來之後變得好婆婆媽媽。你以前都沒這麼關心我的身體，現在就跟我是個玻璃人似的。」
「啊，是有點。」哥哥君認錯態度良好，「……抱歉，我會注意的。」
娜塔莎撇撇嘴，往後靠了靠。
兩人相對沉默。
下一刻，兩人又同時開口。
娜塔莎：「哥，那邊的我給你什麼好處了？她不可能什麼都沒做吧。」
陀思君：「我拿到了【書】的坐標，接下來就是把【書】拿到手。」
娜塔莎震驚失聲：「哈？？！這東西她是怎麼弄到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些在世界裡不好做到的事，但在世界之外卻十分容易。」
「動態定位？」「嗯。」
娜塔莎表情怪異，嘟嘟囔囔：「……那我這次來英國，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不，時機正好。」陀思君微笑道。
「啊，因為那傢伙藏在那個地方。」娜塔莎也跟著露出了一樣的微笑，誰看了他們能不說一句真是大反派x2的好兄妹。
娜塔莎：「雖然『被看管著』就是一個笑話，但那個傢伙，的確就在那個地方。」
陀思君：「只是進入【默爾索】還不夠——」
娜塔莎：「——因為他在比深淵還深的【塔爾塔洛斯】。」
娜塔莎感嘆，眼中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過：「那可真是要大幹一場了。」
-------------------------------------
燈光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哥的皮膚光澤似乎有些奇怪。仔細一看，好像是細嫩光滑到能反光的程度。
「——費多卡，過來。」娜塔莎沖老哥招招手。
費奧多爾：「……」
不過他還是走過來了，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娜塔莎。
娜塔莎忍不住伸出罪惡的手，一把捏住哥哥的臉，觸感竟然真和看起來一樣溫熱細膩。
……等等！
她臉色一變，手摸上某人衣袖下的手——和臉部的皮膚一樣溫熱綿軟。
感情剛才的小手冰涼是因為拿了一路冰伏特加！
娜塔莎默默拿起空調遙控器，默默把室溫調低到剛才舒服的溫度。
「你貧血的毛病好了？」
「嗯。」哥哥君淡淡道。
娜塔莎：「看來你得到的好處不止是一個坐標。」
費奧多爾表情如常。
娜塔莎沒有多驚訝：「也是，畢竟這次是【我】做錯了事。」她一聳肩倒了回去，也沒再問。
「對了費多卡，在大使館裡行走時還是做點易容吧，雖然我知道你不太喜歡這個。」娜塔莎看著用著原臉、雖然換了大使館的工作服但還帶著自己標誌性的哥薩克帽子的老哥，「……咱們這張臉，你知道的。」
「無論你怎麼改變裝扮，誰也不可能認不出你和我就是親生兄妹。」
「因為我們相似至此。」
-------------------------------------
若干天后，娜塔莎聯繫了王爾德。
「王爾德先生，後天我要去嘉里克文學沙龍，您要一起來嗎？」
王爾德第一次被聯繫，卻突然聽見一個和斯托克頓毫無關係的地方，一下子愣了一下。
他反應過來，立刻說：「您來英國不是為了處理斯托克頓家族遺產繼承的問題嗎？」
「手續的問題我已經聘請了專業的律師替我辦理。」娜塔莎發出了老錢理所當然的專人辦專事口吻，「雖然說要我到達現場證明我本人的確存活，但又不是事事都要我親自來辦。」
靠著戰功剛成為新貴族的王爾德：「……我明白了。」
「但是您應當也明白您的身份特殊，如非必要的事情，英國並不希望您離開大使館區域。」他再次重申了英國的立場，態度十分果決，看起來很不好說話，一點也看不出來前幾天他們初見時還被娜塔莎好容易地戲耍了一番。
娜塔莎卻笑了。
「您以為我是以什麼身份前來英國的？」
王爾德微微一愣。
娜塔莎說：「作為俄國駐英國的外交大使，我有義務完成我作為大使的工作任務。我收到嘉里克文學俱樂部的邀請參加他們的文學沙龍，而我本人正好也是本次沙龍的主人毛姆先生的粉絲。有這樣的見面機會，我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拒絕。」
「——而且，您覺得我履行我正常的工作職責是並非必要的事情嗎？」
王爾德：「……」有沒有人教他一下為什麼一個超越者能以大使的身份出國，而且這個國家還真的接受了？？？
他一直被英國政府耳提面命教導他如何處理斯托克頓事件相關問題，然而卻沒人告訴他如何解決她提出來的外交官工作要求，畢竟看起來這真的是正當請求啊！！
作為榮譽男爵之子、生長的環境雖然富有但遠離權力中心、幾乎是作為普通人長大的王爾德，在躋身超越者行列後一直出力的地方都是解決某某異能者事件或鎮壓某某武裝力量，簡稱別人指揮他動手、只用出力不動腦子。政治鬥爭和外交辭令什麼的，的確不是王爾德的強項。
王爾德，完敗。
找不到合適的拒絕理由，娜塔莎三言兩語就把這個一看就是政治菜鳥的王爾德說得服服帖帖的，確定了後天前往嘉里克文學沙龍的行程。
而剛回國不久、對國內消息接收落後的王爾德不知道的是——這個嘉里克文學沙龍是英國乃至歐洲上流社會雲集的地方。也就是說，作為英國社交界最美麗也最出名的那朵玫瑰花、奧斯卡·王爾德所執念的□□、道格拉斯侯爵家的阿爾弗雷德，早在之前就已確定會出席。
而他就這樣一無所知地答應了和娜塔莎一起參加這場注定十分難忘的一次文學沙龍。
而同樣就在此時，若將視線放至更遠，將歐洲整片土地納入眼底。一場，或者說無數場還未走入人們視線的行動正在同時發生著。
就像那句著名的話所說的那樣——
「一個幽靈，正在歐洲的土地上遊蕩。」
第120章
法國, 巴黎。
青灰石板鋪成的道路上，被抗議遊行的隊伍所占滿。街頭上的行人對這樣的場景早就見怪不怪，有些人被抗議的口號說動加入其中, 有些人駐足認真聆聽遊行者的訴求, 有些人則匆匆避讓繼續去做自己的事。
在法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平均有一百天以上都是在遊行和罷工，任何一個法國人都不可能不熟悉罷工和遊行。
工人聚集抗議延遲退休年齡的、農民一起抗議農產品價格過低的、環保者抗議環境汙染的, 還有身上塗著鮮血抗議異能者戰爭……
所以, 新出現的革命群體並沒有一下子吸引當局政府的注意。
西班牙，第二大城市巴塞羅那。
對比歐洲各國, 西班牙新舊統治集團的利益矛盾使國內民眾抗議情緒愈加高昂。皇室雖然退讓一步建立了民選政府, 但皇室仍然大權在握，將軍隊牢牢掌控手中。新湧現的革命群體甚至不滿足於建成類似英國的君主立憲政體, 而是要建立以無產階級為領導的民主國家。
西班牙政府雖然忙於和皇室爭權奪勢, 卻不忘把控民間的輿論，所以對新出現的反抗聲音反應最快, 已經開始順應輿情搜尋抗議的源頭。
意大利，羅馬。
看似風平浪靜的城市，一股不為人知的浪潮正在湧動。
一場陰謀的、盛大的行動正在行進著。
-------------------------------------
英國, 倫敦。
從數百年前就作為英國文化重要部分存在的私人俱樂部，流傳至今且影響力很大的嘉里克俱樂部一定是英國上流人士熱衷關注的存在, 其所舉辦的沙龍往往會成為名流聚集的盛宴，而能拿到沙龍主人資格的人，一定是英國文學界當下最富有名望的大文學家。
威廉·毛姆，一個生在法國、讀在德國、工作在俄國的英國籍作家, 豐富的人生經歷和親身經歷的兩次世界級別的異能者大戰讓他的筆觸如同這個世界一般瑰麗奇幻。在五十歲這年，毛姆已經是英國文學界毫無爭議的領頭人。
畢竟在這個文學家都去發展肌肉打架的畸形世界裡, 不管哪個世界都堅持走向寫作這條道路的毛姆真是異常可貴的存在。——娜塔莎語。
不過，她說自己是作家毛姆的粉絲這句話，大概是前日那場對話中唯一的真話。
作為沙龍邀請來的重量級嘉賓，娜塔莎自然是要受到沙龍主人的親自接待。
娜塔莎拿出準備好的書——一本新出版不久的紀念版《面紗》——向他索要簽名：「聽說您的這本小說已經被確認收入大英博物館陳列珍藏，那麼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向您索要一份紀念的簽名？」
毛姆的笑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樣溫和謙弱，對於娜塔莎的要求，他只是說：「嗯嗯，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他往大衣裡摸索，沒有找到筆，臉上尷尬一笑，幸好助手這時候小跑著過來給他送上來鋼筆，他看了助手一眼，幽默地說：「真是感謝，我都想像不出來如果沒有你我的生活該怎麼辦。」
助手欠身，露出受寵若驚的笑容來。
毛姆拿到了筆，然後道：「抱歉，我不會寫俄文，用英語寫可以嗎？」
娜塔莎笑了笑，對他這樣綿裡藏針的反擊也沒說什麼，只是非常溫和地說：「您怎麼方便怎麼來。」
毛姆簽上了不出彩也不會出錯的內容，「敬祝俄國外交大使。」
娜塔莎在旁邊搭話：「您能在下面寫上我最愛的那幾句話嗎，就是您在《面紗》裡寫的：『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力、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毛姆簽字的手一頓，「哦，當然。」
「我想我沒有記錯其中的單詞吧。」娜塔莎笑著說。
「當然，我都沒想到您能將這段話記得這麼清楚。」毛姆的確表現出幾分詫異，似乎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為了今天的見面做了這樣的準備。
娜塔莎抿唇：「當然，這是您在《面紗》中最精彩的片段，誰見了能不拍案叫絕？您真是將愛情的本質說的如此精彩絕倫，再也沒有人能比您的這本小說、確切說就是這個片段、更令人體悟到愛情的真諦。」
毛姆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謙虛地說：「您真是太誇獎我了，我想比起世界眾多的前輩和優秀的後來者來說，我只是文學浪潮中的一朵還算漂亮的浪花，一個還算討人喜歡的二流作家。」
「您才是過分謙虛了。」娜塔莎沒有提及他的頭銜、他獲得的榮耀，她卻是說，「很多人都說，愛情使人盲目，讓聰明人變得愚蠢。我想您對愛情的見解應該是殿堂級的大師之作，您認為，愛情會使人理智——因為真正的愛情是沒有半分理性的純粹感情，是最純真的感情。這真是令人震撼的說辭啊。」
毛姆正在寫字的手霎時定住了。
「……您是這樣理解的嗎？」
「難道我理解有錯嗎？」娜塔莎歪歪頭，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來，「我想我不會理解錯我最喜歡的作家的意思，如果是我自大了，那我想我會大受打擊吧。」
毛姆朗聲笑了出來：「您謙虛了，我想這樣大受打擊的機會，怕是很難在您這樣聰明的女士身上發生了。」
娜塔莎微笑著接受了他的讚美。
毛姆寫到最後，沒有著急結尾，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小便簽本：「麻煩寫下您的名字吧。」
娜塔莎欣然應允，寫好後遞迴給他。
「娜塔莉亞——哦，您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名字。」
毛姆最後又加了一句，「送給我親愛的讀者，娜塔莉亞·瑪絲洛娃·羅斯托娃——W·S·毛姆」。
娜塔莎知道對方的態度已然發生了變化，雖然這份變化絲毫沒有超過她的預期。
不過，她臉上還是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喜：「多謝您的簽名，毛姆先生。」
毛姆看了一眼繞過他將羅斯托娃邀請至沙龍來的助手，那位跟隨了他五年、已經像親人一樣的青年，然後勾了勾唇角，用彷彿開玩笑一樣的語氣說：「您真是讓人無法不喜歡上您呢，羅斯托娃女士。」
「雖然很多人都這麼說過，但您的評價無疑是最令我振奮的。」娜塔莎做出了幾近完美的回覆。
毛姆心中熨帖的同時，也不由得為這位女士的手段感到驚嘆。
如果是這樣的人，也很難做不到收買助手幫她發出邀請。畢竟就算是意識到被算計了的他，在真正見到她後也得承認她既可惡又可愛。
唉，畢竟是那種層次的人，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娜塔莎順利到手毛姆的親密簽名，並和他打下了良好的見面基礎，又寒暄了兩句，然後毛姆表示還要招待其他客人她便順勢和他分開了。
正在走向場地的一旁，身後突然傳來了令人難以忽略的戰慄感。那一瞬間，氣氛熱鬧的沙龍現場似乎都安靜了剎那。
娜塔莎保持著微笑不變轉身向門口處看去，一個白髮蒼蒼老人進入了沙龍。他似乎沒有受到邀請，也沒有邀請函可以出示，但是他身邊的年輕人接著就過來不知道跟門口的侍者說了些什麼。那名侍者看起來還想說什麼，但卻被老人的氣勢完全震懾住了，竟也難以再攔截他的進入。
那個老人似乎也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角色，現場有不少人也認識他，不時就有人向他打招呼。而那個老人對旁人的問候或者是毫無反應，偶爾頷首示意，就這樣目的明確地一路走過來——走到娜塔莎面前。
迫於老人的氣勢，一路上的人紛紛摩西分海似的向兩側分開，甚至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做出了避讓的動作。
對面站著的人沒辦法收斂起自己的氣勢，就這樣像雄獅炫耀領土一樣大喇喇走過來，可憐沙龍裡都是些文學愛好者和普通人貴族，被屍山血海裡鍛鍊出來的可怕氣勢嚇得不輕。
他走到娜塔莎面前後依然一言不發，就這樣目光銳利的審視地看著她。
娜塔莎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畢竟她現在是作為俄國的外交大使出現在這裡。
見他不發一語，娜塔莎笑了。
「讓別人先向您打招呼是會讓您覺得獲得了某種勝利嗎？」
「如果是這樣，那麼如您所願，喬叟先生。」
娜塔莎說著諷刺的話，語氣卻是讓人如沐春風。然而，即使是這種登記的諷刺也讓這位老人難以接受，老人如鷹隼般的眼眸中透露出不善的光芒，臉龐是石膏像一般的冷硬無情。
喬叟嗤笑一聲，聲音毫不掩飾的諷刺和不善：「真是牙尖嘴利的小丫頭。」
娜塔莎歪歪頭，絲毫沒有露出憤怒的表情：「——您是在倚老賣老嗎？」
喬叟，本該是生在中世紀的作家卻錯誤的出生在了21世紀，然而還保有著中世紀頑固愚昧的靈魂。
這個世界從19世紀開始逐漸出現異能者，然而就像是異能左右著戰爭的結果，戰爭也催化著出現更強大的異能者誕生。
在21世紀初的世界級異能者大戰出現之前，世界從未出現過像今天這樣超越者如群星璀璨的局面。
而喬叟，英國的傑弗里·喬叟，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就是世界上最早出現的超越者。
此刻，一個代表最高文學水平的文學沙龍會上，兩個超越者突然產生的對持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屛住了呼吸。
悠于 2024-1-7 20:24
第121章
喬叟瞪視著眼前這個東歐長相的少女：「——俄國的超越者, 你到英國來到底有何居心！」
娜塔莎無奈地笑了笑，而後一瞬間冷下臉，冷淡地說：「您真是一如傳聞中那樣的魯莽自大。我今日是作為受邀請的俄羅斯外交使臣出席本次沙龍聚會, 代替俄羅斯為英國文學界送上祝福和敬意。」
「您的出言不遜侮辱代表了俄羅斯的外交大使, 這是足以引起兩國邦交惡化的外交事件。」
「——我只可以給您一次道歉的機會。」
喬叟吹鬍子瞪眼：「別給我玩這套把戲！我在第一次異能者大戰上戰場的時候，你還不知道生沒生出來呢！」
作為沙龍的主人，發現這邊起了爭執時毛姆當即便停下當前的對話走了過來。當聽到娜塔莎的警告和喬叟頑固的回答時, 他心道不好。
不管怎樣, 娜塔莎的確是俄國正兒八經的使臣，代表的是俄羅斯的立場和臉面。喬叟的行事作風即使是他這個常年漂泊在外的作家都聽說過, 真就是不合時宜的頑固。
喬叟的話音剛落, 沒等娜塔莎說話，毛姆連忙打斷他們劍拔弩張的氣氛：「二位來到我的文學沙龍都是我的榮幸, 這裡是英國文學愛好者以及文學家聚集交流的地方, 文學之外的話題我們一概不討論也不研究。」
他轉頭先對脾氣最暴的喬叟說：「喬叟爵士，嘉裡克文學沙龍是英國最久付名望的文學沙龍會, 哪個國家的人出現在這裡都不奇怪，更何況羅斯托娃女士是我們沙龍邀請來的尊貴嘉賓。請您不要無端攻擊我們沙龍的賓客，若是您無理由的懷疑在這裡產生紛爭, 對我們沙龍來說乃至對英國來說都是難以估量的損失。若是您執意如此，我只能作為沙龍的主人請您先離開這裡了。」
作為同樣參加過兩次異能者大戰的前醫生、還兼職過在俄國收集過情報向英國傳輸的間諜人員的毛姆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面對代表著世界最強戰力的超越者，還是脾氣特別暴躁的一個，毛姆也能毫不畏懼地直接對話。
再然後，他對著脾氣看起來好那麼一些的娜塔莎說：「喬叟爵士脾氣有些暴躁, 我向他替您道歉，羅斯托娃女士。您俄國超越者的身份畢竟有些特殊, 但您今日既然來了便是沙龍的貴客。若是喬叟爵士還是對您不尊敬，我亦不會放任他如此。」
雖然是替喬叟道歉了，但實際看得出來他對娜塔莎收買他的助手將她邀請於此仍然心懷芥蒂，之所以撐著，多少也是因為剛才談論文學而升起的一絲知音之情，還有作者對讀者天然產生的好感。
正常人聽了毛姆的話可能就會感到尷尬了，但劇本精並不會。
娜塔莎歪歪頭，視線掃過毛姆，然後著重在喬叟那張冷硬固執的臉上觀察一番。
「喬叟先生還要繼續留在這嗎？」她不僅自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還反而在讓喬叟覺得他該不好意思。
她的聲音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然而就是這樣平靜的聲音才更讓某人憤怒。
原本喬叟就不是為了文學沙龍會來的，搞清楚娜塔莎葫蘆裡買的什麼藥他自會離去，但現在沙龍的主人都對他的行徑表示不滿，示意讓他換地方發難。
喬叟原本自己就想走了，然而娜塔莎的話卻起到了火上澆油的效果。
「你這個混蛋竟敢在英國的土地上叫我走！」喬叟的脾氣一點就爆，半點沒有顧忌，「該滾的是你，你這個羅斯考夫（對俄羅斯人的蔑稱）！」
毛姆聽見喬叟這怒吼的聲音神經就繃緊到了極限，他預感到將有巨大的後續將要發生！
他一下子是想不明白那個手段高超、說話妥帖的俄國外交官小姐是為什麼突然像是智商下降說出這些話，但這不妨礙他能感受到不妙的後續！
果不其然，他看到娜塔莎衝他歉意的笑了一下——等等，她為什麼要……？！
娜塔莎的笑恍惚間就像是毛姆眼花產生的錯覺，而現場凝心聚氣觀察這裡衝突的人們也只有毛姆看到了這幻象似的一幕。
下一刻，喬叟的身體倒飛出去，娜塔莎雙臂纏繞著紫色的異能光芒跟著喬叟幾乎同時衝向了後方的空地。
娜塔莎的聲音遠遠被落在身後。
「——再好涵養的人，也不會一而再地無視您的出言不遜。」
——兩個超越者在一場文學盛會上打起來了。
全是普通人的現場瞬間尖叫聲連成一片。
因為這就像是肉體凡胎的人類在看兩枚核彈撞在一起，意識到自己無處可逃而發出的絕望悲鳴。
而此刻，作為英國的首都倫敦，這座歷史悠久、居住著皇室、坐落著大英政府的城市，和它的上百萬居民都不知道城郊的一角正發生著怎樣可怕的一幕。
-------------------------------------
只有少數人知道，實際出場這場文學盛會的超越者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
那麼現在有個問題就來了，負責監視娜塔莎的奧斯卡·王爾德——他到哪裡去了？
時間稍退，回到沙龍開始後不久的時間。
在人群當中，有這樣一個耀眼的存在，就像鶴立雞群、太陽之於群星。
那是人類完美到極致的相貌，是神話傳說中美神的化身，比玫瑰還嬌艷，比太陽更耀眼。
擁有如此美貌，根本不需要再有任何才華，所以他確實也內在空空。
「夜安，奧斯卡。」阿爾弗雷德表情驕矜，站在樓梯上自上而下看著昔日的情人。
奧斯卡·王爾德喉頭不自覺地上下滾動，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艱澀：「——晚上好，道格拉斯少爺。」
阿爾弗雷德不緊不慢地走下樓梯。他隨手從樓梯旁的花盆裡折下一支鮮艷欲滴的白玫瑰，拿在手上把玩，兩根手指捻著被處理乾淨的玫瑰枝丫輕巧轉著圈。
他聽到王爾德這樣叫他，手上旋轉的玫瑰一停，抬眼看向他：「——雖然我們的確已經分手了，但在稱呼上也不必如此生疏。」
王爾德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解釋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解釋出來，只一味地順從他：「阿爾弗雷德少爺……今天也來參加沙龍了嗎。」
他說完話就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對，畢竟阿爾弗雷德即便腦袋空空，但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對藝術和美的追求。王爾德在在作為超越者成名之前，對文學也很是愛好，寫過一些詩歌和戲劇，在追求阿爾弗雷德時他在文學上的天賦也確實幫了他不少。
阿爾弗雷德如此喜歡文學，又如此熱愛在人群中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那麼會參加這樣名流匯集的頂級文學沙龍會自然是順理成章。
阿爾弗雷德撇著眼看他，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滿：「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毛姆爵士忠實的讀者嗎？而且毛姆爵士的新作《面紗》被選為珍品將要送入大英博物館珍藏，我自然要毛姆爵士給我在珍藏本上寫上一段贈言才是。」
他的語氣理所當然，即使他和毛姆素不相識，卻篤定他一定會滿足自己的要求。
不過，的確，誰會拒絕他呢？
他的侍從幫他拿著他準備索取簽名的《面紗》，那是隻出版了五十本、與大英博物館內珍藏本同版次的書籍，每一本書的所有者背後都代表著海量的金錢和人脈。
阿爾弗雷德從侍從手中拿過來《面紗》，然後動作有些粗暴地一把將書丟到王爾德懷裡：「幫我拿一下，請。」
理所當然的下達了命令後，又像是被教育了很久才記住了禮貌，刻板地加上一個「請」字。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拒絕，而事實上他也不可能被拒絕。
就像奧斯卡只是拿著書，沒有想過應不應該要拒絕。
阿爾弗雷德索取贈言的好時機被人捷足先登了，奧斯卡和阿爾弗雷德同時看去，當然看到了娜塔莎和她手中與阿爾弗雷德那本書一模一樣的《面紗》。
相距甚遠，他們都聽不見娜塔莎和毛姆之間的對話內容。
王爾德看到娜塔莎後下意識看向阿爾弗雷德，幾乎是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阿爾弗雷德眼中的懷念。他匆匆收回視線，以免讓自己的眼神暴露出心底不自覺湧上的苦澀。
阿爾弗雷德還在那裡自顧自地說：「好久不曾見過娜塔莎了，自從……那之後，我從沒在英國社交界見過她。」
王爾德的聲音聽起來和正常時沒兩樣：「畢竟是俄國的超越者，沒有好的理由，她來英國本來也不應該。」
「我當然知道。」阿爾弗雷德說，「她當年哪次來英國是容易的呢？但是我是英國人，受不了俄羅斯的冰天雪地，所以只能讓她一次次來英國陪我。」
「雖然過來是很辛苦的，但她每次都沒有讓我的期待落空。她真是個很好的情人，不是嗎？」
王爾德沒有說話。過了好半晌，他才說：「我和羅斯托娃女士不熟。」
阿爾弗雷德慢悠悠地說：「你每次都這麼說。當然，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所以不喜歡她，但這也不能怪你。」
他就像一個從未長大的小孩子，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是天地的中心，自我的以為是地球旋轉的中軸線。而他的相貌又給了他從不長大的底氣。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話會讓作為男朋友的王爾德傷心和難堪，但他只會自顧自表達自己的感受。
第122章
「呀, 終於找到你了，阿爾菲。」
明媚善睞的少女走到阿爾弗雷德身邊，親暱地抱住他的一隻手臂, 而阿爾弗雷德也沒拒絕少女的靠近, 還打了聲招呼，「夏洛蒂。」
名叫夏洛蒂的伯爵小姐，正是阿爾弗雷德如今的未婚妻, 也就是恐同先鋒道格拉斯侯爵一力為小兒子定下的婚約對象。
在如今的年代, 人們對同性相戀的態度已經非常開放了，不僅不會認為是犯罪, 甚至將之視為平常。然而在現在這樣的風氣下, 道格拉斯侯爵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存在，對同性戀保持非常痛恨且排斥的態度——明明他對基督教的信仰談不上是多麼虔誠。
……只能說, 性向是天生的, 恐同也是天生的。
在王爾德如此痴（舔）戀（狗）阿爾弗雷德的情況下二人還會分手，即便有阿爾弗雷德任性、自我、虛浮、奢侈的原因, 但最大的阻力是來自道格拉斯侯爵。
對道格拉斯侯爵來說，小兒子交往的對象哪怕是外國的超越者娜塔莎也比王爾德要好，因為前者至少性別為女。
王爾德即使是超越者, 是英國國內數得上的人物，但也不可能威逼阿爾弗雷德放棄家庭跟他在一起, 更不能斷絕道格拉斯侯爵對兒子阿爾弗雷德的影響。在戰場上，他是強大的超越者，在情場上……他卻是人人可欺的弱者。
王爾德見到伯爵小姐相當不自在，尤其雖然伯爵小姐是無心, 但她抱住阿爾弗雷德手臂後就站在了他和阿爾弗雷德之間，隔絕了他們之間的接觸……他就更不自在了。
夏洛蒂當然認識王爾德, 她對王爾德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作為一般認識的人客氣而不失疏離地打招呼：「夜安，王爾德爵士。」
被打招呼了，王爾德也不可能視而不見。他禮節毫不出錯地回道：「夜安，蘭開斯特小姐，您今夜看起來容光煥發。」
夏洛蒂微笑著微微欠身：「多謝您的讚美。」
王爾德卻沒再按照社交禮儀繼續寒暄。他看看夏洛蒂，然後看看阿爾弗雷德，「我不打擾兩位了。」說完便走出去幾步，突然發現手中有著不該有的重量，而後又匆匆倒回去將手中的書交回給阿爾弗雷德，「抱歉，忘了這個。」
阿爾弗雷德沒有接過自己的書，而是懶洋洋地往後一看，手上把玩白玫瑰花的動作也顯得那麼悠閒自在。
身後的侍從會意走上來將書接過，退回到阿爾弗雷德身後。
「為什麼要走？」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在他剛走出幾步才慢悠悠地起，「因為我和夏洛蒂締結了婚約所以讓你產生嫉妒了嗎？」
他聲音不輕不重地指責道：「作為一個男人，你的嫉妒心也太強烈了些，奧斯卡。」
王爾德的背影完全僵住了。
阿爾弗雷德卻不想，嫉妒完全是因為愛意而生，因為愛的濃烈，所以才會有如此強烈的嫉妒。不過他或許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意，畢竟他覺得別人應該順從他、以他為中心是理所當然的。
就是這樣一個自我任性的小混蛋，但是配上他這樣俊秀出塵的外表，就像是一個混蛋的小貓十足可愛卻也十足可惡。
王爾德半轉過身來，他並非不痛恨他這樣混蛋的性格，然而無論如何他還是無法不愛他。
因此，王爾德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和難堪：「阿爾弗雷德少爺……」
夏洛蒂聽到阿爾弗雷德的話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她無奈地扶額，即使是神顏當前也阻攔不了她無語的心情：「阿爾菲……你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你知不知道你的性格真的很過分……真不知道誰才能忍受你這樣的性格……哪怕你有這麼美好的臉，我也不知道我能撐到什麼時候。」
阿爾弗雷德被如此評價也絲毫不為所動，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好，但他就是有這樣的底氣可以恃美行兇。即使是夏洛蒂忍受不了他的性格了和他分手，也總會有其他人愛上他，然後順從他、珍視他。
阿爾弗雷德神色坦然：「我當然知道，而且娜塔莎也說過和你一樣的話。」
夏洛蒂也無語了，這個時候的她無比能體會到王爾德的心境。
「阿爾菲啊……你知不知道你不應該在你現任的情人面前總是提及過去的情人，甚至還將兩人進行比較？」
阿爾弗雷德隨便地說：「好吧，如果你覺得不開心了，那我以後不說了就是。」
夏洛蒂：「……阿爾菲，你知道你有這般外貌，在婚姻市場上卻並不占優的原因嗎？」
是了，婚嫁當中高娶低嫁並不少見，身為侯爵之子的阿爾弗雷德本該能輕鬆迎娶到公爵小姐甚至是皇室的公主，因為他的父親不僅是侯爵還身居要職。然而阿爾弗雷德現在的訂婚對像卻只是她這樣不算名門的伯爵之女，還是沒有繼承權的那種，原因就是因為阿爾弗雷德性格是真的爛——非常出名的那種爛。
阿爾弗雷德被她這樣諷刺，忍不住有些生氣。夏洛蒂卻無動於衷地繼續說道：「啊啊，其實我也一直在想和你締結婚約的必要性……畢竟我只是喜歡你的臉，想和你睡的話做情人也可以，結婚的話好像完全沒必要。」
「就算是生孩子什麼的我也根本不指望能生出和你一樣好看的孩子，你這樣的長相完全是人類的基因變異，絕對不可能穩定流傳下去的。」
阿爾弗雷德：「………………」
他少見地露出了無言以對的表情。
而王爾德，他夾在這對未婚夫妻之間，說什麼也沒資格，聽著也還難受，尷尬地恨不得立刻夾著尾巴跑掉。
然而就在他們這邊對話的時候，另一邊也在對話。
而很快，兩個超越者還打起來了——
超越者動手的動靜很大，會場內的普通人們瞬間亂成一團，尖叫聲此起彼伏。
王爾德被密密麻麻的人群裹挾著向出口處移動，和他一起被人流衝擊的還有阿爾弗雷德和夏洛蒂。
他作為超越者的本能瞬間上線，看了一眼動手的雙方——另一個人原來是喬叟。
娜塔莎動手攻擊完全超乎預期，而阻止她的行動正是王爾德的職責。
然而……
他被阿爾弗雷德恐懼的聲音喊住，回頭看到阿爾弗雷德慘白的臉和冷汗布滿額頭的樣子。
「先送我和夏洛蒂回家！這花不了你多少時間！」阿爾弗雷德命令道。
王爾德只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確定喬叟在第一下被攻擊後很快反應過來，如今暫時未落下風，便很快答應道：「——快走！」
至於職責什麼的……等會兒再說吧。
-------------------------------------
喬叟被打的一瞬間是有點懵，但很快他就興奮了起來。
這個俄羅斯人動手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有現行犯罪行為，即使是外交官的身份也救不了她！
——不管她在算計著什麼，她都不可能再繼續了！而且英國拿捏住這次的把柄，還能反過來對俄羅斯發難！
喬叟這麼做也是有底氣的。倫敦作為英國的首都，是大英政府和英國皇室的坐落之處，防護自然是像鐵桶一樣嚴密。
不說在軍部供職的英國最強超越者莎士比亞，倫敦這座城市也是被勃朗蒂三姐妹中的艾米莉布下異能，幾十年來牢牢守護著這座城市的平安，任憑兩次異能者大戰中敵國異能者用什麼辦法想破壞這座城市，最後都只能鎩羽而歸。
喬叟雖然一腔愛國之情，但到底有些有勇無謀，只想著警告這個俄國超越者，卻沒想過怎麼收場，也沒想過她會竟然真的直接打了過來。
喬叟既然不曾預料過這場戰鬥，自然也不會叫其他幫手來埋伏，更沒對政府報備過這次行動。
所以……
兩個超越者就這樣在政府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打在了一起。
（大英政府：你不要過來啊！！！！）
到底是自家的土地，喬叟雖然興奮於俄國佬的動手，自己卻束手束腳地不敢做的太激烈，畢竟造成的損失都是英國自己實打實的損失。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俄國人也像是顧忌著這一片居住著普通人的地區，也沒下死手狠打，而是將破壞力控制在了一定限度。
喬叟不知道她為什麼既動手又會留情，但這不妨礙他很快就接受了這一點。
因此，雖然兩個人都認真打著架，每一招每一式都恨不得把人往死裡去打，然而對周遭環境的破壞程度卻只是堪比一般的異能者爭鬥。
-------------------------------------
有一名超越者護送回家，阿爾弗雷德自然不需要擔心安全，所以，在到家之時他已經恢復了從容和鎮定。
夏洛蒂先走一步，留給兩個人交談的空間。
阿爾弗雷德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所以跟王爾德道了謝，一邊整理著有些凌亂的領子，一邊還禮貌地提醒了他一句：「娜塔莎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她動手肯定是有別的計劃，你自己小心些吧。」
王爾德本來就是要送完他們就趕快趕回去，聽了阿爾弗雷德的話還是愣了一下：「你知道她要做什麼？」
阿爾弗雷德白了他一眼：「我怎麼可能知道。」
王爾德：「……」也是，花瓶美人不是白叫的。
王爾德好久沒進道格拉斯家的莊園了，這次走後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碰到波西。想到這，他離開的步伐又有些猶豫了。
他找了個藉口：「你怎麼知道她是有計劃的？」
阿爾弗雷德：「……好歹我們做過一年的男女朋友。雖然我腦子不如她，但我至少知道她腦子比我好。」
他看出來王爾德的不捨，嗤笑了他一聲。
他定定看著王爾德，然後三兩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人拉低後在他嘴上狠狠親了一口。
「——趕緊走吧，波西親愛的奧斯卡先生。」
阿爾弗雷德碧綠的眼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那副驕傲如盛開的玫瑰的樣子與過去他們相戀時相比絲毫未變。
王爾德最後走了，離開了道格拉斯莊園，前往了他該去的戰場。
-------------------------------------
娜塔莎和喬叟的戰鬥很快就被人介入叫停。畢竟是在倫敦，政府的反應當然是很快的。
蕭伯納用異能分開了兩人。
倒不是他的力量遠在二人之上，而是他們本就有了結束的心思，只是藉此機會同時停手。
蕭伯納一臉頭疼地看著眼中精光四射的喬叟和麵容冷峻的娜塔莎。
「二位……為什麼會在倫敦打起來？」
「呵……」冷嗤
「俄國人……」咬牙切齒
而正當蕭伯納試圖調停時，一個洪亮闊朗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哎呀哎呀，真是好久不見了，羅斯托娃小姐。」
娜塔莎面露厭惡，噁心地「嘖」了一聲。
能讓娜塔莎露出這樣表情的，來人毫不意外是莎士比亞。
他抬了抬帽子，做了個見面的禮節，聲音依然是那樣闊朗開懷，然而話語中卻帶著十分重磅的信息。
「抱歉了羅斯托娃女士，我得請您放棄抵抗，由我們看管一些時日。」
喬叟在旁邊嗤笑一聲，蕭伯納詫異地回頭看向莎士比亞。
而娜塔莎表情不變，冷峻但平靜地說：「理由呢？」
莎士比亞定定看向她：「——女王陛下方才遇刺，目擊者稱現場出現了紫色的異能光芒，我們需要排查您的嫌疑。」
第123章
面對現在的場景, 娜塔莎表現得很冷靜。
「我很遺憾聽到這樣的消息。如果英國需要調查，我會盡量配合，但你所說的接受英國的特殊監管, 我不可能接受。」
莎士比亞按著帽檐, 微笑著說：「這恐怕不能是您想怎樣就怎樣。」
娜塔莎原話奉回：「這恐怕也不是您想怎樣就怎樣。」
莎士比亞無奈地笑了笑，他還是一副輕鬆悠然的站姿，身上的氣勢卻凜冽了起來：「抱歉, 但這次必須要您跟我們走一趟了。」
「——重申, 女王今日遇刺被害，女王近衛鐘塔侍從檢測現場異能殘留, 確定襲擊女王的異能為【戰爭與和平】, 俄國超越者娜塔莉亞·羅斯托娃具有重大嫌疑。我代表大英政府宣布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共主之命，向你宣布逮捕令。」莎士比亞的聲音非常洪亮, 就像是戲劇裡的男高音, 又像王室的傳令官。
就算是剛剛趕到的蕭伯納都不曾知道女王被害的消息，所以在場的英國一眾超越者們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而娜塔莎聽到這裡便知道, 今日怕是難以善了了。
娜塔莎臨危不亂，聲音同樣冷峻：「我是俄羅斯的外交使臣，代表在英代表俄羅斯進行商談與聯絡。根據國際公法, 我享有外交豁免權，你們無權限制我的自由, 否則俄國可以視之為對俄宣戰。」
「且不說這個。我自入英以來就接受著英國的監管，英國的超越者奧斯卡·王爾德甚至入駐俄國大使館。我的一言一行皆有英國及英國超越者監督，我也不曾接近英國王室附近，更何從談及襲擊女王？而且, 我也並沒有刺殺女王的動機和理由。」她氣勢不減，面對對面三個超越者絲毫不落下風！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蕭伯納顯得很迷茫，但喬叟和莎士比亞卻是堅定地要把人帶走。
莎士比亞輕笑一聲：「您的【戰爭與和平】能攻擊到多遠之外的目標，我想這是不需要我來提醒的吧。」
娜塔莎眉眼沉了下去。
娜塔莎冷聲道：「——說到底，直到現在為止你們所說的全都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
莎士比亞「唔」了一聲：「啊，確實……如果只是這樣羅斯托娃小姐想必也不能接受，所以我們還還應該聽聽另一個人的證言。」
「所以說起來……王爾德卿去哪裡了？」莎士比亞微笑著說。
「…………」全場陷入了奇怪的安靜之中。
莎士比亞微笑著轉頭：「喬叟爵士，你看到本該貼身跟隨羅斯托娃小姐的王爾德卿了嗎？」
喬叟吹鬍子瞪眼：「老夫怎麼知道！」
莎士比亞在線表演了一個什麼叫笑容逐漸消失，他緩緩道：「……所以剛才，道格拉斯家的阿爾弗雷德在嘉里克沙龍裡出現了，是吧？」
喬叟沒回答，因為他沒有關注娜塔莎以外的任何人。
蕭伯納：「……」
莎士比亞和蕭伯納，兩人一起做出了動作：扶額的扶額，捂臉的捂臉……總之就是一整個無語。
莎士比亞捂著臉，聲音有些沉悶：「既然如此……那王爾德卿也不能證明羅斯托娃小姐確實沒做過什麼了。」
娜塔莎沒有說話。
蕭伯納看了看娜塔莎，臉上有一些為難，但喬叟的表情卻全然亢奮了起來。
莎士比亞，這個棕色頭髮留著絡腮鬍的男人，表情抱歉地看著娜塔莎：「事關崩逝的女王陛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了。」當然，他的動作倒是堅定，看不出有什麼抱歉的意思。
娜塔莎依然是無比冷靜。她再開口，卻是道：「——按照如今的局勢，在法國和西班牙已經聯盟的今天，英國已經被敵國的聯盟所包圍，俄羅斯是英國遠在東方且為數不多的盟友之一……你確定要冒著和俄羅斯斷絕聯盟的風險也要激怒我們嗎？」
她接著又說：「就像我申請進入英國英國必須要慎重考慮一樣，作為俄國的超越者，我也不可能允許我落入其他國家的掌控。」
「如果您執意如此……讓倫敦蒙受可怕的災難，這是您想看到的嗎？」
喬叟冷笑一聲：「你既然喜歡拿外交豁免做擋箭牌，但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我英國的超越者打成一團——這種直接被目擊的犯罪行徑可不受外交豁免。」
娜塔莎歪頭，冷淡道：「您確定要談這個嗎？我不建議您談這個。」
喬叟表情一怒，看起來想要說什麼，莎士比亞阻止了他。
「哎呀……羅斯托娃小姐真是有夠讓人為難的……」莎士比亞沉聲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便各退一步吧。」
「您仍然可以住在使館區內，但是我們將派遣其他超越者入駐。並且除非得到英國的許可，否則您不得離開英國回國——雖然是看管並限制了您的出入自由，但我想這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娜塔莎：「……按照國際公法，使館區域不受英國管轄，不得採取任何行動和法律措施……讓王爾德先生協同式入駐已經是破例。」
她看了看莎士比亞，眉眼冷淡：「……不過現在，我怕是很難說不了吧。」
莎士比亞闔眸微微欠身。
「——最多兩人，而且，你們不可攔截我和俄羅斯的聯繫。這裡發生的事情我會告知國內。」娜塔莎不像是身陷敵營，這樣有條不紊提出自己的條件，即使是莎士比亞也有些刮目相看了。
「在查明真相之前我會盡力配合你們的調查，但不論你們選擇調查出什麼結果，都要按照規矩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娜塔莎說完這些，語氣算不上強硬，卻給人一副不容置喙的感覺，「而且時間我只給你們十天。」
莎士比亞微笑：「聯繫俄國是您的權利，但您的通訊必須在英國的監視之下。」
娜塔莎笑了：「不，你們沒這個權力。」
莎士比亞定定看她：「您確定在這個問題上還要和我爭辯嗎？」
娜塔莎眯了眯眼睛：「——是您沒搞清楚狀況。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這是通知。」
莎士比亞無奈地笑了：「您還真是寸步不讓啊……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您剛強的性格真是給我留下了令人忘記的印象。」
「但是，英國也是有自己的底線的。」
娜塔莎微笑著反問：「踐踏國際公法、準備撕毀聯盟的底線？」
莎士比亞臉上笑意漸濃：「——那麼關於對待您的方式，我們看來還有很多細節要談了。」
-------------------------------------
當王爾德順著戰鬥的痕跡找到娜塔莎和喬叟時，代表英國的莎士比亞和代表俄國的娜塔莎商談已經到了末尾階段。
頂著莎士比亞微笑著、眼神卻幾乎能殺死他的表情，王爾德硬著頭皮站到了代表英國超越者的一方——畢竟兩方陣營的站位真的是十分明顯。
王爾德剛剛站定，就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王爾德不知道剛才他們在說什麼，硬著頭皮裝作風淡雲輕地開口：「——已經交談結束了嗎，莎士比亞先生？」
莎士比亞當然不會當著外人的面訓斥自家的超越者，雖然他們英國超越者的臉已經丟盡了。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很高興我們和羅斯托娃小姐在接下來的事情達成了一致。」
莎士比亞的視線緩緩轉向王爾德，他咧嘴笑了笑：「王爾德卿的工作，蕭伯納卿將會接替你。至於你的事情……我們稍後得好好談談。」
王爾德腦後留下冷汗，表面上鎮定自若：「……好的，莎士比亞先生。」
莎士比亞收回目光，面對娜塔莎則是又掛上了麵具式的禮貌笑：「——那麼接下來，我會和蕭伯納卿一起入駐俄國使館，羅斯托娃小姐在這裡還有什麼事要處理嗎？」
……什麼？莎士比亞先生竟然親自……？！
王爾德詫異地看向莎士比亞，然後又看到自己的好友蕭伯納臉上明顯的嚴肅沉重的表情。
雖然疑惑，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機。
王爾德：……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應該，不只是喬叟先生和羅斯托娃女士打了一架這麼簡單吧……
-------------------------------------
娜塔莎開始了在俄國駐英國使館內被「□□」的生活。儘管生活的各方面和過去沒什麼區別，但無論是通訊還是出入的自由都避過去受限了很多。
這種做法放在往日已經是對他國宣戰的態度了，但在「七名背叛者」鎖死了國家發生戰爭的可能後，英國做得雖然過分，但也不能導致兩個國家在明面上宣布戰爭。當然，當年的第二次異能者大戰戛然而止的結果就是國家之間進入了明面上的和平而實質上的不和平，戰爭只是失去了表面的名字卻沒有失去戰爭的實質。
英國女王被暗殺，是藉機除掉她的絕佳藉口。殺死一名世界前五級別的最強超越者所帶來的利益，是無論哪個國家都不可能放過的。所以，殺死英國女王的兇手無論是誰，最後都會是娜塔莎·羅斯托娃的【戰爭與和平】。
俄國使館內被隔離出了特別的區域，娜塔莎與其他公使被完全隔離。在國家機器面前，國際公法只是一層脆弱的紙張。
英國的侍從給娜塔莎送來晚飯——不是英國菜，而是以美味享譽歐洲的法國菜——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了。
娜塔莎和彼得總統通過話，告知了當前英國的情況。
不管著不著急，但明面上她回使館後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應該是這個。
彼得總統沉默片刻，表示已經知曉此事，並會盡快為她提供幫助
甜品杯盞底部，娜塔莎的手指劃過，異能抹消了上面的文字刻痕，餐盤被侍從全部收走。
她坐在椅子上，手邊放著報紙，但她沒有看報紙，只是做出閉目養神的動作。
已經離開英國了嗎？
——哥哥的身手看來是沒有下降多少。
在他暗殺英國女王之後。
第124章
嘉里克沙龍事件第二日。
王爾德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噩夢, 今早醒來時仍然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睡了這麼久仍然像是沒睡一樣。
由於昨晚的睡眠並不是很安穩，今天的會議王爾德來得又不是很及時, 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兩三分鍾才到達。
推門進入會議室大廳, 全場人的目光齊刷刷向門口處看來。王爾德頂著眾人的注視，硬著頭皮狀似淡定地走進會議室屬於自己的座位坐下。
坐在首位的格雷首相不發一言，看過來的目光陰沉, 叫人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而次位的英國首席超越者莎士比亞面帶微笑, 目光滲人。
莎士比亞微笑著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語氣說：「王爾德卿又來晚了呀……不知道這次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理由呢？」
王爾德心裡發虛，語氣卻很鎮靜：「我睡過頭了。」
莎士比亞繼續微笑著：「是做了一個讓人捨不得醒來的美夢嗎？」
王爾德：「……」他不敢說話了。
格雷首相打斷了他：「王爾德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說。先說說你那邊的情報, 莎士比亞。」
「你昨天竟然沒有把娜塔莎·羅斯托娃帶回來, 難道四個超越者都不是她的對手嗎？」
莎士比亞收起懟人的嘴臉，面容嚴肅了幾分：「我們不曾交手, 對戰的實際結果尚不清楚。」
「至於我不曾動手的原因, 格雷先生應該也很明白吧。」
格雷沉聲：「……果然。」
喬叟聽不懂兩個人的對話，性子急躁的他急吼吼搶著說話：「莎士比亞, 昨天為什麼叫我們離開？明明是這麼好的時機，理由也有了、現行也抓找了，超越者都有四個……以後可不會在有像昨天那麼好的時機了！」
莎士比亞扶額嘆氣：「喬叟先生啊……」面對這個沒有老師之名但又老師之實的前輩, 莎士比亞經常像現在這樣被他的頑固和冒進弄得頭疼。
他看向喬叟，這個棕髮的中年男子眼神總是這般迥然有神：「如果昨天我們真的交手了, 那麼輸的一方肯定是我們。」
喬叟：「！」
喬叟難以置信：「怎麼可能？！老夫和你還有蕭伯納王爾德加起來還不是那個俄羅斯人的對手？！莎士比亞你未免太看不起我們英國的超越者了！」
莎士比亞平心靜氣地喊了他一聲：「喬叟先生。」
喬叟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眼睛裡滿是執拗和不屈。
莎士比亞：「——超越者的威能有多麼強大喬叟先生您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交戰，數名超越者聯手的威力足夠將倫敦在內的十數座城市夷為平地……屆時, 我們即使抓捕了娜塔莉亞·羅斯托娃又如何？我們死去的人民不可復活，損失的金錢難以數計……這就是我們一定要把戰場放在國外進行的原因。」
「喬叟先生啊……我們不能做這種因小失大的事情, 而昨日羅斯托娃顯然是看出了我們的顧慮，所以才拿這件事做籌碼威脅我們。雖然被看穿了很讓人難堪，但我們的確被她抓住了命脈，所以我們必須做出退讓。」
喬叟瞪大了眼睛：「……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保護倫敦的那個異能出問題了？！」
這次不用莎士比亞解釋，格雷首相暗嘆一聲：「……亞瑟王子的登基儀式，要加快辦理了。」
喬叟這才確定，守護倫敦這片古老土地一百餘年的異能【神聖卡美洛】，因為女王的去世而被打破了。
他的震驚是應當的，因為這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從出生起就是女王在位，如今七十年過去英女王一直在位……直到昨天。
英女王經歷了兩次異能者大戰，並作為不列顛之主的象徵持續點燃著【神聖卡美洛】的功效。不說喬叟，整個英國也沒幾個人經歷過女王登基、國主換位的事件，更沒在異能者戰爭中體會過【神聖卡美洛】失效的情況。女王的存在就好像天上的太陽，一直以來高高懸掛在那，彷彿永遠不滅、永恆存在，以至於人們都想象不到她隕落之時的樣子。
如果【神聖卡美洛】的效果一直在，如果有異能者在倫敦發動戰爭，【神聖卡美洛】將形成特異空間，無論異能者在空間內造成怎樣的破壞都不會影響正常世界中的一切。當然，【神聖卡美洛】的覆蓋範圍不只是倫敦，但倫敦的整片土地都被【神聖卡美洛】所覆蓋。而【神聖卡美洛】在艾米莉·勃朗特的異能【呼嘯山莊】的加持下已經增強到足夠容納超越者級別的破壞——這便是英國傲立歐洲的底氣之一，因為相比起破壞，往往都是守護更為困難。
但可惜……女王於昨日崩逝了，而新的不列顛之主尚未登基，【神聖卡美洛】無法於這片土地上生效。
-------------------------------------
參會的各位都是各自領域裡的大忙人，所以會議的時間並不長，只是將昨天的事件梳理一番便結束了。
會議結束好，王爾德帶著他新的任務命令前往邊（發）境（配）駐（邊）守（疆），待時機需要再回倫敦執（戴）行（罪）任（立）務（功）。
同樣是會議後。
格雷首相和莎士比亞二人留下來密談片刻。
「鐘塔侍從查出來刺殺女王的異能究竟是什麼？是誰刺殺了女王？」
「這件事聽起來有些荒誕……事實上，殺死了女王的異能是【火誡】。」
「……『十七人的世界之惡』的托馬斯·艾略特？！……這怎麼可能？！七年前他已經被我親眼所見著被處決了啊！」
「對，我也目睹了他的死亡，並且確定了這一點。但殺死女王的異能，的確是【火誡】。」
「——是異能物品？我聽說有的人的異能能夠被分離出來寄宿在某些特定的物品上，還聽說有人能使用死人的異能偽裝成死者復活的假象？」
「如果您是說後者，最出名的大概是法國的那個小子——但是他已經銷聲匿跡了十二年，或許已經凶多吉少。至於前者……能被分離單獨存在的異能十分罕有，必須是接近特異點的能力。依我觀察的【火誡】不像是這樣存在的異能。」
「……真是不可思議，難不成還能是死者真的復生了？」格雷首相喃喃。
「誰知道呢……」莎士比亞意味深長地說道。
-------------------------------------
另一個世界——
夏油傑帶著美美子和菜菜子在麵館中吃飯，本來只是做完任務後的隨便一餐，夏油傑卻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麼，背後一陣惡寒猛地看向門外。
果不其然，他看到睜大了眼睛正一臉震驚看著他們的某超大隻雞掰貓。
夏油傑：「……」
就在他糾結要不要順勢打招呼還是裝作沒看見的時候，某隻五條悟已經雙手插兜走進來了。
「呀，我果然沒看錯……」五條悟意味深長地說，「剛才給小姑娘擦嘴角的人，果然是你啊傑。」
夏油傑：「……這是我收養的兩個孩子，美美子，菜菜子。請不要把別人正常的行為說得好像是變態一樣好嗎，悟。」
夏油傑說著話時沒能攔住某人，於是反應過來時五條悟已經在他對面拉過來椅子反著坐下，此時正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和美美子菜菜子。
五條悟咧嘴，反而抬高了聲量裝腔作勢道：「這不是別人說成什麼樣的問題，是某些人怎麼做的問題！」
「如果某些人會生氣，完全是因為惱羞成怒吧！」
夏油傑：「……」
夏油傑微笑：「傑，你很閒是吧。和你不一樣，下午我還要去做任務呢。」
五條悟一揚眉：「哈？誰說老子不忙了，只是老子的能力太過優秀，所以任務和工作什麼的總是能早早完成。有的人覺得忙是因為身手不行了吧！」
「啊呀，不會有人養了孩子之後身手就下降了吧？聽說這種叫做幸福肥，主要體現在需要承擔養育幼兒責任的爸爸身上呢。」
夏油傑：「……」額角十字暴起。
他頭頂冒著黑煙，微笑著轉頭看向美美子和菜菜子：「美美子菜菜子吃完了嗎？這裡有隻蒼蠅實在太煩人了，我們快點去下午的任務場地吧。」
美美子和菜菜子對拯救了她們的夏油傑滿心滿眼都是崇拜和狂熱，像是對待偉大的神明也像是對待崇拜的父親。別說她們已經吃完了，就算是沒吃完她們也會說自己已經吃完了。
「嗯！我們出發吧，夏油大人！」菜菜子聲音激昂地說。
「哈？」五條悟不滿地嘟囔：「喂我說……這種情況下你問她們吃沒吃好，就算沒吃好她們也會說已經吃好了吧。大人要關心小孩子的真正需求，小孩子會為了迎合大人忽略自己的真正需要……就算是我也知道這樣的道理誒！」
夏油傑愣住了，他待了有兩三秒鐘才說：「……意外的很懂育兒啊，悟。」
「——這可真是叫人大吃一驚了。」
五條悟得意一笑，然後露出一個過分自戀的笑容：「當然是因為五條大人我是無所不能的！」
夏油傑默默轉頭：「美美子菜菜子，我們走吧。」
五條悟：「喂喂！！！」
「……竟然真的就這麼走了？！好無情啊傑！！」
美美子和菜菜子一左一右跟在夏油傑身後。
「是五條悟啊……好像是夏油大人的摯友？」
「我們真的不要理他嗎？」
「因為夏油大人說過見到的時候就裝作不認識，然後轉頭趕緊離開吧。」
「因為他喜歡惡作劇？」「但是不關我們的事吧。」
「總之就是很麻煩的人。」兩人合聲。
自始至終，她們對話都沒有回過頭來看一眼。
背後的五條悟：「……喂！我還在呢！我聽得到！」
-------------------------------------
娜塔莎只給英國十天的查明真相時間，但實際上英國並不打算嚴格遵守這個時間限制。
但是，不用等第十天的到來，另一件震撼全世界的大事再一次在歐洲發生。
次日，梵蒂岡，天主教聖地。
全世界天主教教徒的領袖教皇大人，在自己的住所中被暗殺了。
第125章
英國在過去是傳統的天主教國家, 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英國已經不在固守於一個宗教流派，而是公開表明允許多種基督教流派和諧共存, 但教皇的死亡對英國來說無疑是一件無比震撼的大新聞——尤其是被刺殺死亡這種事, 除了在過去還有宗教流派血腥戰爭的上上個世紀，這個世界已經一百多年來都未聽說過哪個宗教人員被人刺殺身死。
而且……
刺殺，和女王一樣的死因, 無法不讓人懷疑兩起謀殺案之間的關聯, 這讓大英政府的官員們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
英國王室近衛，鐘塔侍從。
侍衛長, 阿加莎·克里斯蒂, 輕輕放下手上的英式紅茶。
「道爾先生，對於您的任務還有什麼疑問嗎？」
「已經沒有了, 侍衛長。」柯南·道爾微微欠身, 「經過意大利境內，前往梵蒂岡查明教皇冕下的真正死因。」
柯南道爾嘆道：「身負保衛女王重責的鐘塔侍從, 卻在關鍵時刻未能保護女王致使女王陛下被殺——這真是我等的失責，也真令我等顏面無光。」
阿加莎平靜道：「過去的事情再提也沒有意義了，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為女王陛下找出兇手將其繩之以法, 替女王陛下繼續完成守護大英國土的責任。已經升入天堂的女王陛下看到英國的和平，想必也會欣慰。」
阿加莎：「這是托馬斯·艾略特的全部資料, 你在飛機上時可以慢慢看。雖然時間有些緊，但這已經是英國所能找到的艾略特的全部資料了。」
「畢竟按理說他已經在七年前就被處決，死人的資料留存下來的並不是很多。」阿加莎沉吟，「——一個死人竟然又跳出來殺害現世的活人, 這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相信的事情。」
柯南道爾接過資料，通過紙張上傳來的幾種不同觸感就能聯想到手中的資料怕是來自不同的情報部門。
「——會是西班牙的手筆嗎？」柯南道爾摸了摸大衣口袋裡的煙斗, 當然，拿著重要資料的他沒有點燃煙斗，「貢戈拉的異能……」
阿加莎打斷他：「這不是你的任務，道爾。判斷幕後黑手是大英政府的工作，你只需要發揮你作為偵探的異能，查明殺死女王陛下和教皇冕下的異能是什麼就夠了。」
柯南道爾沉默了一下，應了聲「是」。
他知道他所能做到的只是查明真相……至於真相是否能被公開，因為其中包含了太過可怕的政治能量，並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偵探所能左右的了的。
-------------------------------------
對於英國來說……俄國最強超越者離開俄羅斯來到它們英國都不算什麼大事了……相比起在那之後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來說。
梵蒂岡的教皇遇刺了，人是晚上死的，消息是第二天上午公布的，西班牙的□□是第二天下午開始的。
西班牙，王室的窮奢極欲以及昏聵國王的殘暴統治搞得西班牙平民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西班牙王室雖然迫於民意和國際社會的壓力組建了民選政府，但西班牙國王仍然貪戀權勢不願放手，和民選政府之間的鬥爭如火如荼，雙方都不願意退後放手。
人類只能有一個腦子，國家的權力首腦只能有一方，所以封建王室和民選政府的鬥爭可謂是白熱化。
相比起暴力□□的王室，民選政府的目標是建立民主國家嗎？
未必。民選政府的貴族官員們只想要權力和財富，並不想真的為人民謀取福利。
民怨壓制已久，民憤衝破雲霄——革命的聲音一直在國內底層人民中暗暗流動。
遠在梵蒂岡的教皇的死亡就像一個信號，代表著天授皇權的西班牙王室所強行塑造的神權金身再也不復偉光——既然代表上帝意志的教皇都會死亡，那麼被教皇加冕登基、統治西班牙大地的王室又怎麼不是肉體凡胎？
西班牙，舉國範圍內出現了受同樣思想指導的鬥爭熱潮。
一個聲音，從未有過如此大的聲量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一個幽靈，一個在歐洲土地上遊蕩的幽靈，在西班牙的土地上獲得了存在的肉身。
「——我們，要建立人民當家做主的民主國家！」
在那個聲音落下之時，全歐洲的土地上星星之火到處燃起。
——而法國，這個緊挨著西班牙的國家。
就是緊接西班牙後的第二個國家。
-------------------------------------
大英政府因為接二連三的重磅消息弄得措手不及，就彷彿一天天坐在家裡什麼事都不用干，光顧著見證歷史了。
以至於，對於身在英國的俄國超越者娜塔莎·羅斯托娃的處置都來不及騰手處理了。
——什麼？今年九十七歲、登基在位時長接近八十年、在位時間比很多人年紀還要大的女王陛下死了？！
——什麼？作為全世界天主教教徒的宗教領袖的教皇冕下也死了？！
——什麼？西班牙發生人民革命，王室的統治已經搖搖欲墜了？！
——什麼？法國、葡萄牙、波蘭、烏克蘭、捷克……緊隨其後？！
——什麼？……英國竟然也？！
-------------------------------------
【俄羅斯超越者聊天室】
布爾加科夫：誒，那個……我說啊……大家都沒什麼想說的嗎？有關最近的局勢什麼的……
布爾加科夫：還有娜塔莎——她怎麼跑去英國了，而且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是不是應該盡快幫她回來？我就在波蘭邊境哦，去英國一趟也是很快的！
肖洛霍夫：你不要貿然行動，米哈伊爾。我和彼得總統商量過，有關娜塔莎的事情，我們先不著急讓她回來。
布爾加科夫：誒？為什麼？
布爾加科夫：……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有點奇怪的感覺，司令……
屠格涅夫：……
布爾加科夫：？
布爾加科夫：屠格涅夫你好奇怪啊，好久都不上線了，突然說話還是一串奇奇怪怪的省略號。
屠格涅夫：娜塔莎不能這麼快回來。
布爾加科夫：……我知道我的職位在俄超當中算是最低的，連個中校都不是只是個少校，最高層級的情報對我來說根本都接觸不到。
布爾加科夫：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這樣神神秘秘，卻好像就背著我一個人然後統一了意見？
托爾斯泰：親愛的米哈伊爾，不要灰心，我也只是個沒有任何職位的教書匠啊！
托爾斯泰：只是這次的事情，的確有點超乎你想像的複雜。
布爾加科夫：能詳細說說嗎阿列克謝？[拜託][拜託][拜託]他們都是壞人都瞞著我！
托爾斯泰：……關於這個，或許讓安娜小姐來解釋更合適。
（和喀秋莎出生的世界一樣，這個世界的第一位俄羅斯共產黨主席也是位女性）茨維塔耶娃：我想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先生們，共產主義制度是人類迄今為止所能想到的最先進的社會制度，資本主義的落後性已然凸顯，只有共產主義能給人類帶來光明的未來！這是我所看到的人生方向！未來也將沿著這條路永遠前行。
——五分鐘後——
肖洛霍夫（慎重）：俄羅斯是一個民主先進的國家，任何幫助俄國乃至人類文明前進的政治理想都可以被允許嘗試。只是我們不能走得太快，我們要更加審慎地思考這些事情所帶來的影響。
茨維塔耶娃：沒有什麼好繼續思索的，司令閣下。光是幻想不會給人類帶來嶄新的未來，只有實踐方出真知！俄羅斯共產黨自成立後，規模已經急劇擴大，這說明我們的理想不是一個只在小範圍內流傳的理想，而是一個有眾多人共同認可的偉大目標。
茨維塔耶娃：我知曉司令您的顧慮。您放心，我們尚且沒有武裝奪取政權的意圖，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會通過競選的方式和平獲取這個國家的話語權。我很明白比起內部的革命，外部的防守也很重要。
……
布爾加科夫額角冒著冷汗，他萬萬沒想到在他駐守俄羅斯-波蘭邊境的這短短時月裡國內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他手指顫抖地關上俄超的公共聊天室界面，轉而點開了親切的長輩日瓦戈先生的私聊界面。
——私聊：布爾加科夫與日瓦戈——
布爾加科夫：尤利·安得列耶維奇先生……安娜和她說的事情……是和娜塔莎有關嗎？
對面的回覆到也很快，似乎一直也在關注著公共聊天室的情況。
日瓦戈：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是的。
布爾加科夫：……具體是指？
日瓦戈：彼得總統秘密調查過關於共產主義思想的書籍的來源和資金支持。
布爾加科夫（心領神會）（小心翼翼）：……所以最後查到的源頭是……娜塔莎對嗎？
日瓦戈：不要說出去，孩子。把這當做可怕的秘密永遠埋在肚子裡，不要跟任何人說。
日瓦戈：如果歐洲各國知道了是娜塔莎，它們會得到理由不顧一切地針對她……甚至殺死她。
布爾加科夫：我明白了，尤利·安得列耶維奇先生。
……
手機上顯示著布爾加科夫退出了聊天室的字樣，但布爾加科夫卻久久不能回神。
娜塔莎，安娜……勢必還要加上一個無條件跟隨娜塔莎的桃樂莉。
至少有十一分之三……天啊擼，那俄羅斯超越者內部現在豈不是至少劃分出了兩個陣營！？
想了想娜塔莎可怕的辦事能力和俄國最強的異能，還有她的鈔能力和廣泛扎根俄國上流階層的人脈……
娜塔莎一個人就能抵他們三個……如果是他這種性格散漫的，她能抵五個！
所以即使是人少的一方也不見得會落入下風……怪不得彼得總統說要不著急讓娜塔莎回國。
即使是職位游離於國家高層之外的布爾加科夫也感受到了——俄羅斯、不，這個世界真的變了！
悠于 2024-1-7 20:26
第126章
距離娜塔莎的十日之期馬上就要到了, 但英國方面似乎有些顧不上她了。
相比起上次的會議，這次的英國超越者集會聚集的更加匆忙，甚至顯得有些狼狽。
在被通知今天的會議議題時, 所有的超越者臉上都不可避免地露出或多或少的迷茫。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是他們沒能跟上時代的腳步, 還是這個世界發展的太快？為什麼好像一夕之間，他們熟悉的那個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樣？
「在會議開始之前，有關國際局勢的變動……大家有什麼想說的嗎？」
莎士比亞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出聲, 用一種輕鬆地口吻說：「之前我們讓王爾德卿去邊（發）境（配）駐（邊）守（疆）, 現在正好保護住了英國不受西班牙國內動亂的影響。這麼看來，王爾德卿倒是恰好立了一功。等風頭過去了, 也差不多可以把王爾德卿調回來了。」
「恐怕這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格雷首相揉揉眉心, 「據軍情六處的情報顯示，法國內部的革命浪潮也要壓不住了。」
莎士比亞依舊愉悅地笑著：「那就讓王爾德卿在邊境多待一段時間吧。」
主打就是一個關心了, 但也沒完全關心。
格雷首相：「這次的革命浪潮我們不能只看國外的情況, 英國內部的局勢變動也不能大意……我現在手上有一份名單，是對政府很有威脅的人。」
「暗殺？」莎士比亞臉上的笑意不變, 似乎不知道自己口中說出來的字有多麼冰冷可怕。
他神情愜意，帶著一絲打趣的意味對格雷說：「不是吧，格雷先生, 這種事情用得著在超越者會議上講嗎？軍情六處的特工對付這些不是綽綽有餘了嗎？」
格雷首相慎重道：「因為這裡面有些人有著強大的異能，而且為了在局勢混亂之前將苗頭先行掐滅, 需要無聲無息的解決以及閃電般完成。為此，我們需要超越者的幫助。」
莎士比亞攤手：「好吧~反正從我先來，我現在還要監視娜塔莎·羅斯托娃，抽不開身。」
拜倫嘆了一聲, 然後神情和緩下來：「我手頭上的事情很多，但如果的確需要的話, 我也能抽出點時間。」
喬叟不屑：「老夫的異能聲勢浩大，做不來這事。而且老夫從沒做過暗殺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情！」
雪萊漫不經心：「……有必要暗殺嗎？我不是很想做。」
……
除開不在倫敦的王爾德和沒能參會的另一個超越者，英國的八名超越者都位列席中並一一發言。
然後，眾人的目光很快就轉移到了自始至終都尚未發言，表情有種難以言喻的沉默的蕭伯納。
莎士比亞臉上的笑意微減，他輕聲提醒蕭伯納：「喬治……蕭伯納卿，你的看法呢？」
蕭伯納的沉默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看了過去。
雖然不明白他此時的沉默，但這些直覺靈敏的超越者們都感覺到了一絲微妙。
半晌後，蕭伯納終於開口。
他的表情沉重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他開口，說：「共產主義是人類對於社會制度的偉大暢想，就像當年的人民要求英國王室停止君主□□建立君主立憲制一樣，那時候的大英成為了全世界民主國家的典範，為什麼我們現在卻要站在歷史進步的對立面呢？」
一言既罷，滿室寂靜。
莎士比亞臉上的笑已經幾乎完全消失了。
他定定地看著蕭伯納，一字一句地說：「蕭伯納卿……你知道你現在說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嗎？」
蕭伯納放在桌上的拳頭攥緊：「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我應該閉上嘴假裝應和你們，畢竟共產主義是否能在現實中實現誰也不能保證，又或者我應該明面上贊同你們而後暗地裡默默幫助共產主義運動，這都不失為好的選擇。」
這個堅毅的男人神情終於染上了一絲痛苦和掙扎：「——但是我做不到！讓我違心斥責共產主義我做不到，讓我去辱罵為革命獻身的年輕人，我更做不到！」
「沒錯，我也贊同共產主義這個偉大的設想，甚至如非是堅守責任這個好的品德在約束著我，現在的我應該站在革命的街頭上加入那些發傳單的人群中！這是我一直以來所夢想的社會，而現在竟然有人和我幻想著同樣的社會，還比我理論更先進、更完善、更偉大！我無法不去贊同他！我崇拜他，勝過崇拜《聖經》中的上帝！」
莎士比亞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蕭伯納卿，我能理解你的激動，也不得不感謝你為大英盡忠職守的偉大操守。」
莎士比亞帶著人性的溫度說完上面一句話，然後轉頭對著格雷首相冷靜地說：「監視娜塔莎·羅斯托娃的工作，蕭伯納卿是不合適再擔當了。」
「雪萊卿，你現在比較得閒對嗎？」
雪萊無可無不可地點頭：「讓我來嗎？也不是不行。」
他輕笑一聲：「我早就對她很感興趣了，聽說她和小道格拉斯談過戀愛還能全身而退，而且小道格拉斯還時常對她稱讚有加。到底是什麼人能忍受住小道格拉斯的脾氣還能從容應對，我真是好奇很久了。」
莎士比亞審視地看著他，而雪萊則是用他一貫懶散且無可畏懼的眼神回視著他。
確定雪萊不是有特定傾向的好奇，莎士比亞打算就這麼定下：「那麼接下來……」
狄更斯這時候打斷了他：「等等，讓我去吧！」
雪萊和莎士比亞同時看了過去，雪萊的好友拜倫也看了過去。
狄更斯眉頭緊皺：「……我聽說，那位羅斯托娃女士極富口才。如果她想說服誰做些什麼，還未曾聽說有失敗的事例。」
莎士比亞頓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狄更斯的暗示：「所以……」
狄更斯快速看了一眼雪萊，這個個性散漫沒有定性的年輕人，如果他也被感染思想做出什麼危險的選擇……英國可就危險了！
英國已經有一個超越者無法再被信任，決不能再出現第二個……乃至第三個！
雪萊感受到了狄更斯的懷疑，他臉上露出一絲怒氣，一下子坐直身體：「你在懷疑我？！」
莎士比亞及時打斷了他：「好了，我決定讓狄更斯卿來輔助我。」
「不是因為你不行，而是接下來的行動狄更斯卿的異能更合適。」
「——十日之期明日就到了，如果我們不打算放羅斯托娃離開，那麼我們就必須做好和她開戰的準備。」
「如果真要打一仗，狄更斯卿的【雙城記】更適合與我的異能做配合。」
雪萊不滿地嘟囔：「我的【西風頌】明明也不差！」
只是他也只能抱怨一下，因為這個理由的確挑不出來錯。
因為莎士比亞先生的異能很強大，他的異能也很強大，但是他們都是主攻類型的異能，單打獨鬥時都能撐起一片戰場，相加在一起卻也沒什麼特別的助益。但是【雙城記】是有輔助性質的副攻異能，是對現實的否定和概率的修改，配合莎士比亞先生修改現實的領域異能簡直是天作之合，而且沒人能比他們的異能更相配了！
所以雪萊對於這個理由只能發表不滿，即使知道換選狄更斯的真正原因並不是這個，他也無法反駁。
對於摯友的怒氣，拜倫沖雪萊安撫地笑了笑，然後突然挑了下眉。
雪萊看到拜倫給過來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他心裡有了別的主意。雖然不知道他有了什麼好點子，但拜倫想到的點子一定很不錯！
想到這，期待的心情就把剛才的怒火慢慢壓制了下去。
另一邊，格雷首相轉頭問阿加莎。
「侍衛長閣下，亞瑟王子的登基儀式，還要等多久？」
「還需要半個月，首相先生，這已經是最快了。」
「……情況特殊，登基儀式不能更快了嗎？」
「我知道您的顧慮，但是亞瑟王子也是英國的元首，是不列顛的新一任之主。國王的登基不只是一場儀式，還有法律上的、政治上的意義，皇室這邊還要準備繼承【神聖卡美洛】的資格繼承程序。新王的登基儀式馬虎不得，更簡陋不得，因為這是英國的臉面。」
阿加莎義正言辭地說完這些，而後自己也嘆了口氣：「……而且您知道，女王陛下在位已經太久了，久到讓人想不到她什麼時候回退位。而且女王陛下去世的突然，有關她去世後的一切其實準備的並不充分，很多東西都是臨時開始準備。只是一個月的預備時間已經是加急到極致了，一切都是為了預防未來英國可能會出現的敵國異能者攻擊。」
格雷首相還能說什麼呢，他只能安慰阿加莎一句：「也辛苦您了，侍衛長閣下。」
阿加莎微微欠身。
-------------------------------------
距離十日之期還有最後半日，與英國政府和超越者們緊張預備的陣勢不一樣，娜塔莎在使館內從容平和，彷彿被俄國曖昧不明地半放棄了的人也不是她。她就這樣靜靜等待明天的到來——迎接一場決戰、但不是和她的決戰的到來。
因為和被動適應混亂局勢的大英政府不同，娜塔莎，或者說和她的哥哥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起，他們是攪動世界局勢的人，將歐洲大半國家都捲入棋局的人就是他們兩個。
她知道未來將會發生什麼，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著。
在英國人無法監控的個人住處裡，娜塔莎聯繫上了哥哥。
另一邊——
安靜站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的乞乞科夫突然身體顫抖幾下，再然後臉上就出現了娜塔莎的神情。
「怎麼樣，身體還好嗎？」憑依在乞乞科夫身上的娜塔莎使用乞乞科夫的視線觀察了一番老哥的樣子，「——看起來又小了點，你異能的缺陷那邊的我沒有解決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笑：「這是異能本身的問題，即使是神明也不是萬能的啊。」
娜塔莎歪頭：「……你在糊弄誰？難道我會不記得三歲時候的事？你小時候異能可沒這問題，是那次強殺格林兄弟透支了你的身體。」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而不語。
娜塔莎扶額：「算了，補不回來就補不回來吧，你的異能以後還是少用點……我可不希望下次再見你的時候你都變成我記憶裡我們沒分開前的樣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應聲，他歪歪頭反問：「憑依的次數還剩兩次，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是來看看你。」娜塔莎理直氣壯，「畢竟之後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法再見到你了。」
陀思君：「……」
陀思君語氣複雜：「啊，娜塔洛奇卡……」
陀思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的性格真的變得開（直）朗（球）了很多。」
娜塔莎反向歪頭：「你不喜歡嗎？」
「——不是。」陀思君搖頭輕笑，「——你的轉變，我很開心。」
第127章
這一次兩兄妹見面時沒有談任何有關這個宏大計劃的一切, 而是各自說著一些生活上的事情，聊著一些平常人家的兄妹會聊的話題。
只是這兄妹倆聊著聊著，這話題慢慢變得畫風清奇了起來。
「軍部的工作我培養了桃樂莉……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桃樂莉這個人在誕生之時的確具有我的大部分特性……總之培養一下, 俄國軍部的事情讓她接手繼續乾沒問題。克格勃那邊有些麻煩，但到底也有人能接手。」
「所以現在，還剩一個問題——」
娜塔莎平靜地喊了一聲, 「哥。」
陀思妥耶夫斯基：「……」
娜塔莎彷彿沒有看到他的沉默, 自顧自往下說：「羅斯托夫銀行畢竟是咱家的家族產業，雖然母親的意思肯定不是讓我們多看重它, 但多少算是咱們母親留下來的念想。」
陀思妥耶夫斯基：「…………」
娜塔莎表情似乎有些苦惱：「家族企業轉型成普通企業向來不容易, 尤其羅斯托夫銀行作為僅次於俄羅斯聯邦銀行的第二大銀行，管理層的轉型不好好處理會引發全國範圍內的經濟衰退。我不想在最後這塊弄出麻煩來。」
娜塔莎她直說了, 開口道：「哥, 你打算什麼時候生孩子？或者說你有計劃生孩子嗎？」
「哥哥是男孩子吧，男孩子生孩子比女孩子容易多了。」
「如果哥哥還是覺得麻煩的話, 我們拿到書之後給你直接寫出一個孩子也行。」
娜塔莎期待地看著老哥：「怎麼樣？你有生孩子的打算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君，年紀輕輕就承受了俄羅斯人不該承受的壓力。
不過魔人先生到底是魔人先生，被乞乞科夫版娜塔莎目光灼灼地盯著, 他依舊淡定。
他開口道：「——不回來了嗎？」
娜塔莎看著他，最後「嗯」了一聲。
「——雖然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他心甘情願跟著我走, 但是他畢竟是有喜愛的友人和一定要做的事情。和我這樣只是背負著責任隨波逐流的人生不一樣，他有他的人生。」
費奧多爾沒有說話，娜塔莎就這樣看著他。
在這樣的氣氛下，哪怕是她也莫名生出了一絲怪異的心情。
她笑著問他：「捨不得我？」
出乎意料的, 陀思君點頭了。
他的神情依舊平靜，好似一反常態打直球的人不是他一樣。
娜塔莎愣了好一會兒。
再開口時,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費多卡，這可不像你。」
「被你傳染了吧。」費奧多爾握拳在額角碰了碰，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不是都說笨蛋因子是會傳染的嗎。」
「……哈？」娜塔莎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費多卡你……」
過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只是問你願不願意生孩子，你就這麼嘲笑我談戀愛會變傻？？？」
費奧多爾挑了一下眉，緩緩道：「——有事就是哥哥，沒事就是費多卡……這是誰教你，娜塔洛奇卡？」
重點是這個嗎？！
娜塔莎被噎了個半死，她眼神糾結著看他，語氣帶著一種難以描繪的沉重：「……會揶揄人了啊，費多卡。」
「你在說什麼傻話，娜塔洛奇卡。」費奧多爾平靜道，「會開玩笑是人的基本能力，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會開玩笑的人類而已。」
娜塔莎：「……」
費奧多爾微笑，娜塔莎默默看他。
娜塔莎抹了一把臉，語氣無奈：「……行吧，我會做一份遺囑公證——當然，是絕對秘密的——我走之後羅斯托夫銀行就留給你了，至於你想怎麼處理都隨便你。」
娜塔莎整理好表情，神情重歸平靜。她認真看著費奧多爾——她的哥哥，如今唯一在世的親人，以及和她攜手做出驚天大局一起改變世界的同伴。
「——接下來就不是這麼容易能聯繫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費多卡，我們的目標一定會達成。為了新的世界的到來……我們兩年後再見，費多卡。」
費奧多爾摸了摸娜塔莎的頭——無論是乞乞科夫還是娜塔莎身高都超過了一米八，用完異能年齡再度縮水的費奧多爾身高也一同縮了水，不過娜塔莎很配合地控制身體彎腰垂下腦袋，讓他能夠一伸手就摸到她的頭頂——他的眉眼柔和下來，輕聲說：「……要保重啊，我的娜塔洛奇卡。」
-------------------------------------
因為歐洲各國動亂的原因，柯南道爾回國的路途並不很順利，光是想趕回國內竟然就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不過，有關教皇的死因他早就通過秘密通訊手段報告給了英國。
不出意外的，教皇被刺案又是一起「死人」作案。
「【失樂園】……哈！真是太諷刺了！」格雷首相聽到消息時直接氣笑了，「不管幕後元兇是誰，這份挑釁英國絕不會忘卻！」
「讓象徵上帝意志的教皇，死於象徵反叛基督的魔鬼之手……這種卑劣惡毒的行徑令人髮指！」
誰都不會懷疑是不是一個沒死透的異能者跳出來密謀殺人了，因為【失樂園】的主人約翰·彌爾頓那是上個世紀的人物，早在半個世紀以前就入土了的異能者！
阿加莎表現的更加平靜一些：「現在問題的核心是，兩起驚人的謀殺大案的兇手都是已故的英國異能者，而目前的線索就斷在了這裡。」
「即使是柯南·道爾先生也沒有查到其他有用的線索，或者說，正因為線索太多了以至於他無法如此快就破案。」
格雷首相冷笑一聲：「——都是英國的異能者，侍衛長閣下，背後的那個人是在針對英國呢。」
阿加莎微微側身，露出一個傾聽的姿勢：「礙於身份限制，我的情報和您的情報分屬兩個不同的領域。對於兩起事件的兇手，格雷首相有什麼猜測嗎？」
格雷眯了眯眼睛：「這世上的案件千千萬萬，兇手有各種消滅痕跡的手法，但是，利用死者的身份來掩蓋作案痕跡的手法也是獨一無二了。」
格雷首相說完，向後倒在椅子裡，托起煙斗抽了一口煙：「在沒有任何頭緒的情況下妄作猜測是不負責任的。如果要讓我說，拋去一切事實，我情感上認同是法國做的一切。」他能發誓他這完全是隨口發洩的一句話，完全沒有一點認真。畢竟英法這對幾百年的老冤家，哪個英國人口嗨的時候不是拿法國人來開黑？
然而，阿加莎沒有說話。
她突兀的沉默讓格雷首相詫異地扭頭看向她：「——侍衛長閣下？」
阿加莎緩緩道：「或許您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
格雷首相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臉上的表情驚疑中帶著凝重：「閣下是說……這次的確是法國？！」
阿加莎搖搖頭：「我不知道誰是在背後操控了一切的人，但是，我忽然意識到我們似乎陷入了一個思維慣式的陷阱。」
格雷首相一動不動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阿加莎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或許是我的異能在提醒我，或許，是我作為異能者的直覺。這次的事件並沒有結束，而法國——必然牽涉其中！」
-------------------------------------
娜塔莎被英國「囚禁」在大使館內。
雖然俄國大使館坐落於英國的國土之上，但使館區有各國的大使館，代表英國與各國的外交關係，地位特殊，所以英國政府也不能輕舉妄動。
無論是莎士比亞還是娜塔莎都知道，「暗殺英國女王者為俄國超越者娜塔莎·羅斯托娃」這句話就是個謊言，而所謂的調查真相更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但現在的局勢是無論是娜塔莎還是莎士比亞都不曾掉以輕心，以一種既放鬆又緊張的態度對峙著。
放鬆是指，兩個人都如常過著生活，吃飯、看報紙、喝下午茶。需要開會的時候莎士比亞還會去開會，軍部有需要處理的事務時莎士比亞在使館裡架起電腦就直接開幹。
而緊張就是指，娜塔莎和莎士比亞都知道將來必然會到來的一場大戰，並為將要到來的戰爭默默調整狀態至最佳。
這是一場絕無可能避免的超越者之戰，而決戰的地點就將是英國的首都——倫敦。
如今，十日之期將至。
莎士比亞主動約見了娜塔莎。
「……因為教皇的突然離世，英國受梵蒂岡教會委託外派調查員調查教皇冕下的死因。國內目前人手有些不足，所以關於女王陛下的事情無法能如期在十日內處理完。」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俄羅斯超越者竟然很輕易就接受了。
「看在女王陛下的面子上，我也不是這麼不近人情的人。既然十天都不夠，再給你們一天兩天你們也還會說時間不夠吧。既然這樣，我聽說半個月後英國的新王就要登基，那時間乾脆就定在新王登基之後……不過相對的，我有一個條件。」
莎士比亞頓了一下：「您可以直說。」
娜塔莎：「啊，也不是什麼別的事情。斯托克頓家族的遺產繼承手續我的律師已經幫我辦完了，只是貴族的遺產繼承還有爵位授予都需要英王批准通過。女王陛下不幸崩逝實在令人痛哀，至於我本人要處理的遺產問題也不幸拖延至今。」她說完貴族假惺惺的外交辭令後開門見山，「我希望英國的新王登基後要首先處理斯托克頓的遺產繼承手續，在我離英前所有關於斯托克頓家族遺產的一切都應該處理完畢——也就是，登基後的第二天之前。」
莎士比亞：「…………」
他竟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該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思考遺產的問題？！如果謀殺女王的罪名成立，你所有的一切財產都會被充公（只是俄國的財產英國管不到）！還是說你就這麼自信自己能全身而退？！
不過，身在軍部的莎士比亞對法律也不是這麼熟，所以他只是謹慎地說：「如果您的手續都沒問題了的話，我會將您的意思傳達給亞瑟王子。」
娜塔莎點點頭，隨意地道：「行吧，時間上已經給足你們了，你們也努努力，總得把理由編得像樣些才行。作案手法、動機、證物、證人，證據鏈得形成吧，至少自己人看過去能自圓其說才行吧。」
「不然只是靠一句話就想把代表了他國的外交使臣扣下，就算是放在全世界來看都是相當令人震撼的。」
莎士比亞停頓了下：「……這樣的話語，由嫌疑最大的您說出來著實不合適。」
「嫌疑最大？」娜塔莎嗤笑一聲，「一句全憑你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定的嫌疑最大？」
莎士比亞冷靜反駁：「作為不列顛的臣民，對於尊敬的已故女王陛下，我們不會在女王之死這件大事上輕忽處置。」
「——但是若有重大利益，自然不是輕忽處置。用死亡來為國家獲取利益，即使是已故的女王能夠開口說話也不斷會拒絕這種做法。」娜塔莎隨口說著，不過她的用意並不是跟他爭吵，所以在他反駁之前她又接著說，「好了，在這個話題上爭論是說不出結果的。既然英國還沒調查清楚，我多等幾天便是。」她似乎是不耐煩地直接切斷了對話。
莎士比亞的確止住了接下來的話語。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頷首，戴上帽子，而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第128章
會後, 珀西·雪萊裝作跟大家一起離開的樣子，然後又悄悄找了個不被人注意的時機繞了回來，在老地方他果然看見了在觀賞壁畫的喬治·拜倫。
「喬喬, 你約我過來是想說什麼？你是不是已經有什麼計劃了？」二十八歲的雪萊臉上的神情帶著小孩子一樣的天真和激動,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到拜倫身邊，拽住他的衣袖滿是興奮地說。
拜倫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而後拉著他走出大英政府的建築, 一直走到街上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才停下。
「你對娜塔莎·羅斯托娃很感興趣是嗎？」
雪萊撇了撇嘴：「都跟著你走了這麼遠了, 你還跟我繞彎子。你現在就告訴我你有什麼點子，不然我可不會再等你。」
拜倫連忙道歉：「是我的不對, 珀西……我是想說, 我有個辦法能讓你見到娜塔莎。」
「……娜塔莎？」雪萊眨眨眼睛，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摯友喬治·拜倫, 他假笑地說，「聽起來這裡面似乎有一段小故事。」
眼見拜倫眼中有些茫然, 雪萊這發現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表情這才重歸平靜，揚了揚下巴：「你竟然叫她娜塔莎, 叫得可真親密——看來在這之前你和這位淑女已經至少有見過面了。」
拜倫笑道：「到底是瞞不過你，珀西。前些日子我的確是見過了娜塔莎小姐, 也和她深入交談過一番……說到那天，那可真是令人難忘的一天！」
難忘的……一天……？
雪萊狐疑地上下看過拜倫，挑眉道：「你們這麼快就做了？」
「……啊？」拜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連擺手, 「你想到哪裡去了珀西！我們只是單純的交談！」
「——為什麼不能想？那位羅斯托娃小姐可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而且她還和我們的英倫玫瑰談過一場——她一定是個又美麗又有魅力的女人, 就算是被人遐想也不至於讓你如此驚恐吧。」雪萊語調慢吞吞的，表情揶揄，「難不成你喜歡上男人了？」
拜倫捂著額頭高呼：「饒了我吧珀西，我只是覺得我們不應該玷汙那位高尚的小姐——以及我的確是喜歡女人，百分百的異性戀！……好了我們不要再聊這個話題了。」
「珀西，你不是想見娜塔莎小姐嗎？」
雪萊隨意地點點頭：「當然囉，有機會的話為什麼不去見見這位傳奇的【宰主】小姐呢？我喜歡有趣的人，而宰主小姐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人，我才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時機錯過見這位宰主小姐。」
「不過，我們的見面不是合法的吧？」雪萊又斜著眼看拜倫，臉上比起肆意妄為的隨意，稍稍多了一點認真。
「在這個時候去見她……就算是我也覺得有點太過火了。」雪萊揚起下巴衝他點了點。
的確，如今歐洲局勢動盪混亂，有一隻藏匿在雲層上方的巨手在歐洲上空攪動風雲。如今英國正值風雨飄蕩之際，即使國內還沒爆發出動亂，但將英國包圍住成一圈國家裡都接二連三發生變革……明眼人都知道英國已經是在風雨飄搖中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去見一位隱藏著巨大威脅的核彈級危險人物，即使他們是超越者也不該如此犯險。
然而聽完他的分析的拜倫卻笑了笑。
他笑得很隨意，似乎一點沒被他的緊張所傳染。
「天啊珀西，你難道忙到連出門一趟的時間都沒了嗎？」拜倫誇張的大叫道，「而且錯過了現在的機會，以後我們可是很難再有機會能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聊天啦——再見面時我們大概可就得分屬兩國，要在戰場上打招呼了！」
「哈哈哈哈哈————承認吧珀西，你明明就是很想去見她！」
雪萊也笑了，他臉上的糾結一掃而空，原來那只不過是裝出來的正經嚴肅。
他一拳砸向拜倫的肩膀，然後又迅速哥倆好地和他摟著肩膀親密地聊天：「喬喬！還是你有門路，連宰主小姐你都認識！我從剛才開會的時候就在期待你能給我什麼驚喜了！」
「你可真是酷斃了！莎士比亞都絕對想不到你有見過那位宰主小姐！」
「——快告訴我我該怎麼去見那位宰主小姐！」
-------------------------------------
要說娜塔莎和拜倫見面的那個夜晚，時間還要回退到十五天前。彼時的娜塔莎剛進入英國、距離嘉里克文學沙龍會還有五天時間。
深夜時分，庭院裡。
昏暗的路燈給天色增添了幾點靠近地面的星辰。
一人如期而至，而早就等候在此的娜塔莎既然不曾考慮過那人選擇不來的可能，自然也不會對他的到來感到驚訝。
夜色中，拜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拜倫因為異能的原因感知能力是英國最強，所以拜倫在踏入使館範圍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王爾德的存在。雖然理智還沒分析明白眼前的情況，但因為此次出行的秘密性質，本能已經先一步將他的行蹤和氣息掩蓋的嚴嚴實實。
而王爾德雖然因為監視的職責駐入使館，但他的責任只是負責確定宰主是好好待在使館區域內，在娜塔莎並未離開使館時他的警惕性並不是很高，因為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
再者，王爾德並沒有想過自己會受到來自本國超越者同伴的背刺。
一個有心，一個大意，以至於自始至終除了拜倫和娜塔莎兩個當事人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發現他們二人曾在私底下秘密見過一面。
-------------------------------------
「稍微有點讓我驚訝了……今天見到的人，竟然是俄羅斯的宰主……」在看到等他的人竟然是俄羅斯的宰主時拜倫心中警鈴大作，頓時將警惕心提高到了百分之二百。
拜倫是見過娜塔莎的，在曾經吉尼亞共和國的戰場上，他們分屬兩方交手過……事實上如果不是當時的娜塔莎突然精神失常離開了戰場，拜倫恐怕早在六年前就被娜塔莎殺死了。
能把他逼到如此接近死亡的地步，娜塔莎算是他有生以來的敵人中最可怕的幾人之一。
有這樣的心理陰影在，拜倫既震驚又將戒備提高到了最高。
拜倫從陰影中走到燈光下，身體和表情都帶著些不自然的僵硬，以及下意識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他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王爾德所在的方位，對著娜塔莎假笑道：「——所以，這是一個陷阱嗎？」
夾雜著夜色，他看不清對面的人有沒有回頭。
他聽見她清冷的聲音在這方寸區域內響起：「不是。」
拜倫假笑依舊，身體不自覺地後退兩步：「——如果不是針對我的陷阱，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娜塔莎看了他一眼，聲音依舊冷靜，抬手做出送客的姿勢：「請便。」
然後……
拜倫就像悄無聲息地過來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娜塔莎毫無波動地繼續在月光下躺在躺椅上喝酒，完全沒把拜倫的突然而至和突然而返放在眼裡，只有天上的圓月自始至終任勞任怨陪著她度過漫漫長夜。
-------------------------------------
半個小時後——
拜倫又回來了。
他眼神警惕地看著躺椅上的娜塔莎，腳步卻往前走了幾步。一步，兩步——雖然速度並不快，但他的確靠近了娜塔莎。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約了見面的人是你嗎？」拜倫十分糾結，他該後悔剛才沒有趁機離開的，他為自己鬼迷心竅決定聽她會說什麼已經感到後悔了。
「我想這已經是無需多慮的問題。」娜塔莎回答道。
「……騙人的吧？怎麼可能是你？！」拜倫即使在這麼驚訝的時候也不忘壓低聲音，畢竟他可沒忘這可有一位他的超越者同伴在這。
他仔細端倪這個少女，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天馬行空的念頭。
即使是他自己想到的，他也覺得這個猜測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然而一旦接受這樣的設定，他竟然覺得這樣的解釋竟然是異常合理的。
娜塔莎看著這個三十來歲的青年在她面前詭異地陷入沉默，來回踱步一圈，嘴裡念念有詞這什麼，最後一拳砸在手掌中，彷彿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拜倫下定決心後，她聽到他竟然問她這樣一個問題：「那些書……是你寫的？」
一個俄羅斯最大私人銀行的銀行家，每天頻繁接觸著金融和數字，這樣的人有充足的可能看透資本運作的原理和社會與資本的關係，並將其寫為著作。當他一旦產生這樣的念頭，他竟然發現這似乎合理到不可思議！
那個遊蕩在歐洲土地上空的幽靈，那些至今無人見過真正作者的著作……難道真的是她的手筆？！
娜塔莎：「…………」
娜塔莎平靜地說：「我不是，我只是那位作者的崇拜者和追隨者。」
「哦……」昏暗的燈光照不出拜倫的表情，看不出來他是信了還是沒信。他抬眼看過來，語氣有些疑惑，帶著探究的意味問她：「——就這樣直說了沒關係嗎？我們之間的關係可算不上什麼友好。」
「那位作者的學說現在在歐洲可是被多國政府嚴厲壓制，據我所知，俄國也是在積極打壓支持這個學說的人吧？」
被質疑有叛國行徑的娜塔莎看起來卻依然氣定神閒，不疾不徐道：「您真是問了個有趣的問題，我以為您今晚在這裡見到我時這些就已經是無需再說明的事情了。」
「——我想您大概還記得，您今晚約見的是一位與那位先生志向相同的同志。」娜塔莎微笑。
娜塔莎不緊不慢地又道：「而且正如您所說，您和我的關係算不上友好，所以您所說的有關我的一切可信度都相當低下。」
她明明沒再說什麼，然而拜倫卻感受到了智商被諷刺的感覺。
拜倫：「……」拳頭握緊。
冷、冷靜！眼前這個人你打不過！真要一拳打上去你會被她打死的！
好的，冷靜了。
拜倫心平氣和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第129章
拜倫在娜塔莎旁邊的坐凳上坐下了, 嘴上卻說著：「王爾德那傢伙是怎麼做事的，你都跑到這來了還沒發現……不行，我得留下來幫他看著你。」
對此, 娜塔莎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而拜倫的臉上立馬就變得訕訕。
……啊，好像他也的確打不過她……
「嗯，來英國一次不容易, 我不會輕易破壞兩國之間的信任。」出乎意料的是, 娜塔莎接受了他的說法。
聽到這話拜倫倒是安心了幾分，畢竟俄羅斯的宰主這種層級的武力如果在英國境內動手, 怎麼看都是他們吃虧吧。
「超越者出國真的很麻煩, 一次沒控制好說不定一輩子都沒法正當出國了。」拜倫對娜塔莎的話感到了幾分感同身受，畢竟和（曾經因為精神問題）比較宅的娜塔莎不一樣, 拜倫性格外向, 還是很喜歡出去旅遊的。
少年時還好，去過很多個國家旅遊, 但自從二十多歲被確定是超越者後，他就喜提全世界兩百多個國家的入境禁令，以至於除非是國家派遣去國外的戰場, 否則一年四季都得窩在四季陰濕的英國裡。
娜塔莎倒是接受良好：「超越者的破壞力超乎尋常，為了國家裡絕大多數的普通人的安全, 對超越者進行限制是應該的。」
「嗯……羅斯托娃小姐是超越者限制派的？」
對於超越者的對待問題，自古以來都有兩方陣營。
一方認為超越者擁有比肩核彈的破壞力，就應當將其視為人形武器而加以管控，激進者甚至認為各國應當監控超越者的定位, 以防再次發生「七名背叛者」之類的叛國行徑，對人類文明造成巨大傷害。
而以伏爾泰為首的超越者則主張超越者也是人, 應當享有任何人類應當享有權利，包括一定限度的隱私和自由。當然後者也認同超越者因為力量過分強大，所以各國應當加強對超越者的道德教育，畢竟人不同於野獸，人類可以有後天的道德規訓，超越者也可以進行自我約束而不是必須用□□手段控制超越者。
但超越者作為一種獲得時代價很小而收益極大的武力代表，在國家具有利益爭端時總是會不免被派上戰場，習慣了殺戮的超越者當然無法保持心靈的純淨。但後者的理念雖然過於天真和理想化，但在超越者這個小眾群體中還是蠻有受眾的。
畢竟即使是超越者也是人，有人的感情需求，希望被作為人類社會的成員而不是他者來對待。
拜倫不排斥被一定程度的限制，但認為超越者應當享有基本的自由。
對於拜倫的問題，娜塔莎的回答是：「——強者應當被限制，因為強者是天然對弱者的壓迫。強者越強，弱者恆弱。這個世界占據絕大多數的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而一個超越者全力施為就能毀掉一座居住著幾十萬普通人的城市——這個世界不應該是由絕大多數人的壓抑去供養一群極少部分人，這是不合理的，也是不正義的。」
拜倫默然，過了一會兒，他說：「您是這樣理解那位先生的話的嗎……」
又停頓了一下，他才道：「我這下完全相信您是那位先生的忠實擁躉了。」
娜塔莎沒有應他的話，而是接著又向他提出一個問題：「您覺得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嗎？您覺得這個世界是秩序的嗎？」
「——如今這樣的世界，是您能真的笑出來的世界嗎？」
拜倫沒有直接作答，雖然他心裡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
娜塔莎微微一笑，或許是已經通過他的表情猜到了他心裡的回答。
「這個世界的六十億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勤勤懇懇工作的勞動人民，龐大的資本不應該被少數的幾千個人掌握。普通人的生命才是這個世界萬紫千紅的色彩，而超越者的任意施為卻是將普通人的性命視作畫布中的背景色，甚至還有人自詡自己是群星閃耀時代中的一顆星辰。」
「——多麼傲慢的想法，完全將自己的強權壓迫當做了理所當然。」
她最後說：「這個時代，絕不是我理想中的美麗世界。」
拜倫：「……您這是在煽動我去加入您嗎？」
「什麼是煽動？」娜塔莎歪歪頭，語氣溫和，「如果您也有同樣的意念，那我的話只不過是將我們共同的想法說出來了而已。」
拜倫——一個在此之前希望變革，但不支持暴力革命；贊同那個學說，但希望能緩緩進行的貴族後裔——聽了娜塔莎的話感覺有些不對，但聽了又覺得他好像就是這麼想的，甩甩頭將剛才的念頭拋在腦後繼續與她交談。
「我想，您應當看完過那位先生的書？」
「沒錯，除了一些經濟上的知識過於高深我還沒吃透，基本上書的內容我都熟練到幾乎能背下來了。」拜倫自信地說。
娜塔莎笑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消失了，快得就像是剛才出現的幻覺。
娜塔莎：「您對資本主義是怎麼看的？」
拜倫早想過她會有次一問，胸有成竹道：「我和您這樣一直是大富豪、大貴族的家庭不一樣，我父親在繼承爺爺的爵位時就已經家道中落，到我出生時家裡已經和普通人差不多，我想比起您，我應該更能理解普通人的境況。」
「的確，普通人的勞作成果總是會不能避免的被上層之人奪取一部分，我也不能將這樣的行徑解釋為正義的——但這是人類社會演進時無可回避產生的問題，但我認為普通人的生活並沒有被壓迫到了不能繼續的程度，現在的勞作收益成本比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我在成為超越者後一躍成為國家的上層人士，英國的上升渠道也不是完全封閉的。」
「我承認書中所說的共產社會是迄今為止人類社會最美好的樣子，那位作者的理論也是迄今為止對社會主義最完善的總結。但是——那終究只是一個理論，我很難相信這樣的社會能夠真正到來。至少按照書中的理論，現在的生產力桎梏了我的想像力，使我不能相信這樣的社會能夠在現在的時代實現。」
這或許是拜倫真正的疑問，也或許是他並不真正認可、卻被他用來為難娜塔莎的問題。
娜塔莎沒有被難住，她卻是向他講了一個例子：
「四年前，我和貴國的阿爾弗雷德·道格拉斯交往過一段時間。」
拜倫摸摸鼻頭：「是的，我知道。」
以及作為英國的超越者他也知道自家同僚莎士比亞為此狠狠宰了大戶羅斯托娃一大筆錢。
娜塔莎倒不是在因莎士比亞的行徑發難的。
「阿福是一個喜歡奢華的男孩兒，他看上了幾座古堡，我都盡量滿足了他。」
「嗯……嗯。」同是作為男人，他不能說他不眼紅小阿爾弗雷德的待遇的！
娜塔莎就道：「您知道我在古堡上花了多少錢嗎？」
拜倫頓了一下：「我對於古堡的價格不甚了解，但是即使是古老破敗的城堡裝修回可以居住的樣子，花費也不會少於千萬歐元。」
娜塔莎笑了：「不，我沒有花錢。」
「事實上，我還因此賺了三百萬歐元——一座不甚名貴的古堡的價格。」
拜倫：「……？？？」
「您的確不是上流社會的出身，您所處的階級的確限制了您對資本的認知。」娜塔莎表情平淡，顯然即使是做出如此精明的資本運轉手段卻並不會讓她為此感到自豪。
「有句話您或許已經聽說過，但我要再次向您強調一次——資本家處於資本上游，所以，資本家絕對不會虧錢。」
「第二句話：資本家本身不生產資本，資本家只會搬動資本在不同環節流動。」
「這個簡單的例子就是，古堡對我來說並不是用來居住的生活資料，而是用以投資的商品。只要我稍加裝修並加以改造，我就能以比成本更高的價格賣出去。這並不困難，只是很多人在前期投入中就被迫止住了腳步。」
「所以對我來說，在買賣城堡中我所投入的只有資本，而我收到的是更多的資本。至於時間和精力則是由設計師和工人們提供，而他們獲得的只有工資報酬。他們是被我奴役了嗎？——不，我是以市場價格支付了他們的薪水，用工待遇一切如常。但是為我工作的人們所獲得的全部工資報酬並不是他們所創造的全部價值，事實上他們的工資全部加起來都比不過我所獲的收益的四分之一。」
「工人們是在被迫下完成的工作嗎？工人們沒有得到的薪酬嗎？——但是，我的確是剝削了他們的勞動剩餘價值。」
「這就是資本主義的陷阱，先生。您如果還覺得資本主義是可以接受的人類之間的良性競爭結果，我想您對資本主義的核心運作原理還沒有真正把握。」
娜塔莎笑了笑：「不過您的想法會有錯謬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在英國這個學說並不能公開討論，目前還沒有更權威的聲音來解讀這些理論。」
她沉吟：「至於您的另一個問題——只有實踐才能檢驗理論，如果您不相信那樣的社會能夠在現實中出現，我想這個疑問應該很快就能得到回答了。」
拜倫沉默了良久。
「您後面的話我不好評價什麼，但是對於您前面的話——我得承認您對我啟發良多，我甚至對您產生了崇敬的心情……您說的這些我還需要多想想。」
他想了想，又道：「至於您後面的那句話……您來到英國就是為了踐行那個學說嗎？您是計劃了在英國掀起革.命了嗎？」
娜塔莎搖搖頭：「或許您願意相信我，又或者您會不相信我，但我選擇了向您告知實情。」
「我不會在任何國家掀起戰爭或革.命，原因正如我前面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是屬於普通人的世界，作為超越者的我們沒有資格主宰一個時代的人類的命運。我可以對某個學說表示支持，或者以個人身份對某個理論加以推廣，但我不會親身去參與這件事。因為任何用武力強制實現的內容，都一定會在某種程度上脫離了社會運轉的真正規律——這並不是我所贊同的。」
「我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您就當它是大資本家的一種敏銳嗅覺吧。」
-------------------------------------
兩人又聊了許久，直到天邊浮白。
拜倫如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隱秘得彷彿這裡從來不曾來出現過第二個人。
娜塔莎不緊不慢收拾著剩下的酒瓶，異能粉碎了空氣中的酒的氣體分子，正好在第一個人醒來之前回到了房間。
——既然懷疑她是懷帶陰謀進入英國，就不該放任她在英國「毫無動作」待了三天。
難道他們不知道——
劇本精任何一秒的自由活動時間，都將能產生無數個連環計劃？
第130章
天有不測風雲, 人有禍兮旦福。
世界上任何事情的發生或許都有蛛絲馬跡，但是具有先驗性眼光並能抓住這絲痕跡的人卻在少數。
比如說，英國一直知道他們將迎來一場超越者與超越者的戰鬥, 為此他們的新王亞瑟三世在登基之前秘密完成了【神聖卡美洛】的繼承儀式, 傳承了數百年的異能再次保護起英國心臟的安全，即使在英國的腹地倫敦爆發莎士比亞與羅斯托娃的戰鬥也能有十足的底氣。
但是，英國沒想到外國的超越者的確要和英國的超越者打起來了, 但對象卻不是他們防備的俄國超越者娜塔莎·羅斯托娃……而是法國的超越者伏爾泰。
格雷首相：……就, 事情不發展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
-------------------------------------
英法是一對恩怨長達數百年的老對頭、老冤家, 人類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百年戰爭就是他們英國和海對面的法國之間的戰爭。就像英國人喜歡寫文章黑法國的領袖與英雄一樣, 法國人最看不起的國家也是英國。
但是，英國完全沒想到法國在內亂頻頻自顧不暇之際竟然還會騰出手分出人手來進攻他們英國？！
沒錯, 此次英法戰爭法國是主動發起進攻的那個。當然, 由於「七個背叛者」的限制，英法戰爭只託名為異能者大戰,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兩個國家（雖然未注入根本）的認真對戰。
對面派來的竟然是伏爾泰這種層級的異能者，那麼守在英國本部老家的莎士比亞自然不能再坐下去，需要盡快趕向東南方、即法國來襲的地方。
別看伏爾泰號稱歐洲的良心、性格裡完全沒有政治生物該具有的狠辣與魄力, 甚至被人蔑稱軟弱天真也不能說全無道理，但他的異能是真的強大, 全世界保五爭一、和娜塔莎莎士比亞等人是同層級的世界級最強。他破天荒的主動來襲，英國就不得不派出同等級的莎士比亞來應對。
然後——
尷尬的事情就發生了。
莎士比亞微笑著看著格雷首相，眼神卻看起來十分瘮人，而對面的格雷也是有些心虛地吸著煙斗。
「——您剛才說了什麼, 我想請您重複一遍。」
「莎士比亞爵士您已經聽得夠清楚了，這種事情不是我再重複一遍就能改變的。」格雷沉聲道。
莎士比亞依然微笑著用那滲人的目光看著他, 緩緩道：「我想我早就提醒過閣下必須嚴加看管蕭伯納卿，您為何會出現這麼可怕的紕漏？」
格雷有些訕訕：「……蕭伯納爵士為英國忠心耿耿服務了半生，為國家歷下赫赫功勞，即使一時暴露出了傾向有問題，我也不能這麼快就將他過往的功勳棄之不顧，卸磨殺驢啊！」
「您重情重義的品德的確令人欽佩，但是您不合時宜的心軟顯然為英國招致了大災。」莎士比亞冷酷道，「不管蕭伯納卿曾經做過什麼，最重要的是他未來會做什麼。如果他不是朋友，我們就要疏遠他；但他若有任何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雖然這很令人哀痛，但我們就必須除掉他。」
格雷吸了一口煙斗裡的煙，緩緩吐出：「莎士比亞爵士，您的想法有些過於殘酷了。」
「您的心軟帶來的惡果難道不已經發生了嗎？」莎士比亞勾了勾唇角，眼神愈加失去溫度，「蕭伯納卿避開監視逃去了法國，並且參加了法國大革命序列——如今法國認定是英國在挑起法國內亂，正以此為藉口對英國宣布了戰爭呢！」
格雷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看法：「雖然這樣的結果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但對於蕭伯納爵士的處理，我並不覺得有問題，只是發生了事我們就要處理，是這樣簡單的邏輯而已。」
莎士比亞臉上面具式的假笑消失了，這位稱號【暴君】的男人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寬大座椅中的男人：
「——這個問題我們爭辯不出結果，而顯然我也沒時間與您再爭辯。」
「現在，我們最大的問題就是——」
「我去Standard島上迎戰伏爾泰，身處倫敦之中的另一個超越者娜塔莎·羅斯托娃，您打算怎麼處理？」
格雷首相：「……」
格雷首相不想說話，並發出想要靜靜的聲音。
但顯然，坐在他這個位置上的人並不能在這個時候選擇逃避，更不能去找靜靜。
格雷首相氣勢頹塌下去，有些無力道：「——放她回國吧，莎士比亞卿，在她還不知道伏爾泰正在趕過來的消息之前。」
莎士比亞並不贊同這個決定，但他卻知道這已經是所有可行之路上最好的一種結果了。
萬一……最壞的萬一發生……
那就是他們英國要在本土上同時迎戰兩個世界前五的敵國超越者！
-------------------------------------
莎士比亞來到使館時，和他最信任的搭檔狄更斯交換了一個眼神，狄更斯會意退後幾步，將談話空間留給莎士比亞和羅斯托娃。
「喲，今天來的人可不少啊。」娜塔莎打趣道，從左往右眼神緩緩在狄更斯、莎士比亞和雪萊身上掃過。
雪萊是莎士比亞在趕路中途遇到的，由於雪萊表示很感興趣他們的見面過程，以及莎士比亞想起來某人對俄羅斯的宰主抱有強大的好奇心、與其放任他私下和她接觸發生什麼無法控制的事情不如在他的監視下讓兩人見面，所以莎士比亞同意了雪萊的同行要求。當然，也是因為莎士比亞的時間真的很緊，沒空和這脾氣古怪、喜怒無常的年輕人周旋。
「怎麼，十五天的時間還沒到，就已經查清楚了『女王被刺案』，決定給我一個結果答覆了？」娜塔莎微笑著問他們。
「我們此行，並非為已故先王而來。」莎士比亞不疾不徐地說，「我們英國感謝羅斯托娃女士通情達理給予的寬限期，也在盡心竭力調查先王之死的真相，若是羅斯托娃女士的確是被冤枉，我們也希望能還您清白。只是……貴國這邊咄咄相逼，目前已無端抓捕了我國派遣至俄國的外交使臣三人，並強行給使臣們按上了間諜罪的汙名，要求以三人為人質交換正在英國接受調查的羅斯托娃女士您。」
「……英明睿智的女王統御我英國七十餘年，我國上下深受女王恩惠已久，我們也決不能放過刺殺女王陛下之人。」
「但是俄國方不僅以我國使臣為人質做威脅，同時還派遣了軍艦威脅我國在公海的軍事基地，要求我方放人。」
「——我國與俄國已經過多次會談，我國權衡利弊，同意引渡您回國，但條件是若我們查明刺殺女王陛下之人的確是俄國外交官娜塔莉亞·瑪絲洛娃·羅斯托娃，我方將以外交手段要求貴國交出兇手，依據法律處置。」
莎士比亞此行前來的確是為了在英法戰爭到來之前把娜塔莎這個不定時炸彈送回俄國，但這話不能說的太直白，更不能著急。著急了就會被猜出他們心裡有鬼，若是直言他們是希望她離開，那很可能會被她猜到意圖進而反過來威脅。
所以，既不能急，又不能不急。法國的伏爾泰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在俄國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必須搶先把人送走。
剛好俄羅斯在前幾天做出的行動他們正頭疼該怎麼應對，正巧兩邊的事態一對上，他們直接就順水推舟找話柄把人送走。
娜塔莎的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打，一動不動看著莎士比亞的臉，莎士比亞不動聲色由他打量。
娜塔莎頓了頓，笑了。
她開口，輕輕道：「既然英國這麼為難，那我便不走了吧。」
莎士比亞也笑了：「您如果有話要說，不如您回國之後再和俄國討論。」
他又道：「俄國送來交換的英國使臣已經在在送往荷蘭的專機上了，我們送您離開的飛機也已經在倫敦機場等您了。」
「請您不要反抗，去交換我國的三位使臣。」
娜塔莎歪歪頭：「聽起來我是必須得走了？」
莎士比亞不動如山。
娜塔莎笑了：「——那如果，我就是不走呢？」
直視著莎士比亞深邃的看不出情緒的眼睛，娜塔莎支起一隻手撐在額頭上，不緊不慢地說：「如果我稍微強硬一點，即使是您親自過來了，我想留在這裡多待一天兩天也是毫無疑問能做到的吧。」
「您，很著急吧？雖然您確實掩飾的很好了。」
「讓我想想，能讓您這麼著急的，世界上也就只有這麼幾個人吧？」她手指點在自己的額角，然而卻讓圍觀者覺得這手指就像是點在心頭上，引起心臟一下一下的劇烈跳動。
「遠在北美的福克納不會蹚這趟渾水，除去塔爾塔羅斯里的那位……那麼能讓您和英國這麼頭疼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法國的【天真漢】伏爾泰了吧。」
「法國在英國的東南方，前些日子英國的超越者王爾德被派遣去東南方邊境駐守，這一定程度上阻止了伏爾泰前進的步伐。」
「王爾德的異能雖然不如伏爾泰，卻勝在可以一定程度上不受伏爾泰的異能影響。」
「只是王爾德只能阻攔伏爾泰一時，卻不可能真正阻攔他。加上很可能一起過來的其他法國超越者，東南邊線必須要其他超越者支援。」
「——也就是您的支援。」
——全中。
即使知道克格勃的特工已經把英國的軍情六處滲透成篩子了，但將這麼隱秘的情報如數家珍，依然無法不令人震驚。
不、不對。伏爾泰進攻英國的消息俄國不可能這麼快知道，至少現在的娜塔莎不可能知道伏爾泰已經在前來英國的路上了。
……她竟然僅靠猜測和推理就將英法兩國的情況掌握到至此嗎？
聽到這裡，英國方的超越者盡數變了臉色。
雪萊神情驚訝，狄更斯面色凝重。
而為首的莎士比亞不動神色，晦澀不明的眼神一動不動看著娜塔莎。
而娜塔莎同樣回視莎士比亞，似乎是開玩笑一樣地說道：
「您跟伏爾泰交過手，想來跟我也有一較高下的能耐。但如果，您要同時應戰我和伏爾泰呢？」
悠于 2024-1-7 20:26
第131章
伏爾泰正在向英國的方向前行, 在法國和英國之間有一座聯合國籌建的移動島嶼，目前已在歐洲建設完成但還未正式投放使用。這些有豐富戰鬥經驗的超越者都知道，當在倫敦的莎士比亞趕來邊境後他們大概率是會在Standard島上交手。
伏爾泰其實並不是很想來英國這一趟的, 因為從私心來講, 他更關心國內的情況。
——他關心正在面臨挑戰的同伴們的命運。
天下誰人不投共。
是的，伏爾泰是支持那個學說的人。
當初看到那位作者的一系列書時，伏爾泰霎時間驚為天人, 其中的理念和他不謀而合（雖然在現實裡是前者吸收了後者的學說進行的進一步更新）, 甚至更加完善、更加可行，伏爾泰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就成了新理念的支持者。
法國人是一群慵懶的波斯貓, 但他們心中懷揣著正義和勇氣, 一直勇於反抗不公和暴.政。
資本主義的壓迫和超越者大戰帶來的社會畸形發展早就讓生活在異能者世界中的普通人們心懷不滿，新的學說就像一把火焰點燃了民眾的激情, 迅速擴張形成熱潮。
起初, 在平均每三天就有一天是罷工或遊行的巴黎街頭上，這個學說的支持者並未引起當權者的重視, 但隨後歐洲各國忽然之間聯合起來形成反對資本主義的革命浪潮，法國的這部分人群的聲音便尤為明顯起來。
——在西班牙平民掀起反叛劍指暴.政獨.裁的西班牙皇室時，法國是第一個系統組織起來並占領法國小部分區域建設起新政權的地方。
但法國的當權政府也不是吃乾飯的。
法國對內安全局反應很快, 開始徹查此次革.命群體中的國際勢力，在全國範圍內開展反間諜工作——以及, 對內進行武力鎮壓。
魏爾倫，這個無心之人是處理此事最趁手的工具，他接受對內安全局的任務，對占領法國領土的新政權勢力進行清洗。
魏爾倫是人造人, 沒有常人的情感，也沒有人類的道德, 對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更沒有任何興趣。
要問魏爾倫對人類社會的看法？
——只能說，他目前放下了毀滅人類社會的夢想：）
而魏爾倫這個超越者一出手，法國的新勢力群體就已經敲響了臨終的警鐘。
魏爾倫，曾經活躍在歐洲暗世界的【暗殺王】，差一點暗殺成功英國女王，成功刺殺數十名歐洲政府高官，暗殺技巧登峰造極的超越者。
一群普通人面對他就是手無寸鐵的平民遇到了開著航空母艦過來的軍隊。
知曉法國前沿情況的蕭伯納坐不住了，他一直以來和法國的新政權勢力聯繫緊密，在他們起事之前就保持著密切的聯繫，而新政權的建立也振奮和鼓舞著所有觀望著這個理想的人們。
如果法國沒有派超越者出手，蕭伯納也不會想到徹底背叛自己的國家前去法國。但是，法國做得就是這樣徹底，竟然使用最高級別的武力力求完全清理新政權的支持者和追隨者——這幾乎是一場不可理喻的大屠.殺。
超越者只有超越者能應對，對普通人動用超越者級別的武力就是絕對的不義。
思索良久……他決心要幫助法國的同胞們！
恰巧英國對於他的處置方案還沒爭論出結果，蕭伯納趁著監管他的勢力還算鬆散之際離開倫敦來到了法國。
倫敦的位置就在英國的東南部，距離法國非常近，所以蕭伯納很輕鬆就跑到了法國國內，秉承國際共產主義精神，幫助法國的新政權勢力反抗法國政府的暴力鎮壓。
有蕭伯納的幫助，法國的新政權勢力倒是抗住了法國的武力碾壓，但正因為蕭伯納過來，法國政府這邊就炸了。
——你一個英國的超越者，跑到我們法國的地界出手對抗我們法國政府的行動？你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們法國，覺得我們法國是你英國佬想來就來、想干預就干預的小國家？！
——再往大裡想想，我們法國現在的各處叛亂，是不是就是你們英國掀起來的？？！
而伏爾泰就是在這樣的時候被派出國的。
至於原因倒也不完全是對英國的報復，一大部分也是因為法國要藉此機會將伏爾泰這個燙手的山芋趕緊扔出去。
是的，伏爾泰是支持那個學說的人，而法國高層也基本上都知道伏爾泰是支持那個學說的。
……這就很尷尬了。
你一個國家最高武力代表、世界前五的超越者強者，支持一個和現政府對立的政治觀點……你想幹什麼？你又想怎麼樣？
你遮遮掩掩的沒有明說，但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你的政治傾向？
法國的【天真漢】遇到了另一個「天真漢」，你們想要幹什麼？
伏爾泰的理智還是有的，他知道自己是國家最強異能者，正因處在這樣的位置所以他不能如此輕易地支持某個觀點、對哪一方提供明確的支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人來推動命運的前行是對法國人民最好的道路。
但是……
這不能影響他私心裡是支持那個學說的啊！
他真的很想幫助將要蒙受滅頂之災的同胞們！
法國政府正是洞察了伏爾泰矛盾的心理，於是用國家大義來說服他，以「不管法國的命運如何，都該是法國人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被他國干預的結果」為由說服了伏爾泰前往英國，震懾他們不敢再向法國伸出那奇長無比的手臂。
-------------------------------------
娜塔莎的視線在對面三個超越者身上一一劃過，拔出匕首現於人前的是她，但她一點都不著急，因為著急的只會是對面的英國人。
娜塔莎將他們的神色盡攬眼底，她先一步將話題的節奏拿在手中：
「——我可以放棄這個和伏爾泰一起合力進攻英國的機會，甚至還能幫你們一起對付伏爾泰。」
雪萊「哇哦」一聲，漫不經心道：「羅斯托娃小姐聽起來真好心。」
狄更斯皺眉，情感和理智都告訴他不能信任她的話，但目前的形式並不容樂觀，兩個近在咫尺的威脅加在一起就算是五常國之一的英國也很頭疼：「——你有什麼條件？」
莎士比亞用眼神讓兩個同伴停止，眼神充滿戰意和威壓地看向娜塔莎。
他緩緩開口：「我想這句話之後，一定跟著一個『但是』。」
娜塔莎笑了笑：「您不必如此緊張，比起我們俄國，法國才是英國的頭號敵人不是嗎？」
「如今法國和西班牙聯盟，雖然意在意大利，但也將英國南部包圍封鎖。德國和捷克、希臘商談合作，有是一大有力的聯盟。為了突破各種聯盟的封鎖，英國選擇了和美國緊密合作，並與俄羅斯達成聯盟。」
她支著腦袋，嘆了口氣：「事實上，在這樣的外部環境下英國還率先試圖撕毀和俄羅斯的聯盟關係，真的很不理智，也很讓人出乎意料。」
「基於俄英兩國共同的利益，我希望在一定程度上修復兩國的聯盟關係，並且願意作為外援與英國的超越者聯手對抗即將到來的法國超越者伏爾泰。」
「當然——正如您所說的，這也不是全無代價的。」
「無論是作為讓我放棄趁此機會報復英國的報酬還是對我無理的扣押與污衊的補償，英國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第一，斯托克頓的遺產，依法歸屬於我，英國不得再找藉口拖延，在我離開英國之前我要見到一切已經辦完的手續。」
「第二，為防止英國出爾反爾，斯托克頓的領地要成為我的領土。」
「第三……以及最後……」
娜塔莎的話剛說完，莎士比亞的眼神已經變得十分恐怖了。
「您的要求，真是十足的獅子大開口啊……」莎士比亞一字一句道，臉上的微笑帶著一種凜冽的壓迫直直壓向娜塔莎。
娜塔莎歪歪頭，在他可怕的氣勢前絲毫不動：「對比英國現在的情況，我已經是十分優惠的條款了。」
莎士比亞棕色的眼眸幾乎深成了墨色，娜塔莎突然攤開手，將屋內緊張凝滯的氣氛稍稍緩解了些：「——莎士比亞先生不必這樣咄咄逼人，我的條件既然開出來了，自然是有被接受的理由。」
「後面兩條您可以再考慮考慮，至於斯托克頓的領地，如果英國不希望那裡變成隸屬境外的獨立聯邦，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案。」
娜塔莎聲音溫和地說：「如果您對貴國冗長的貴族繼承法不是那麼熟悉的話，我可以幫忙解釋一下。」
「——簡單來說，英法規定外國的非直系血統繼承人不得繼承英國男爵以上爵位，但如果英王陛下進行特殊授予，將斯托克頓的伯爵頭銜授予我，那麼即使斯托克頓的領地變為我的領土，但根據英國憲章的規定，我的領土依然歸於英王陛下的統治。」
娜塔莎微笑地看著莎士比亞緊繃的面頜，卻是透過他強硬的外表看到了已經動搖的內裡：「如果莎士比亞先生接受了這樣的解釋，那我們就盡快在其他問題上達成一致吧。」
-------------------------------------
英法邊境之間，Standard島上。
娜塔莎站在莎士比亞身邊，目睹著王爾德和法國異能者前後到達的身影。
莎士比亞的表情看不出來是緊張還是放鬆，而娜塔莎的視線則是一一掃過對面的法國超越者。
她的視線在初次見面的伏爾泰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自然而然地滑向了旁邊緊挨站立的那個黑色長髮青年。
這一次真的是在戰場上見面了，
——阿蒂爾·蘭波。
第132章
幾乎可以這麼說, 當娜塔莎站在莎士比亞身邊出現在Standard島上時，英法之間的這場戰爭就宣告了結束。
當世前五的超越者竟然一次性在這座城市般大小的人工島嶼上出現了三位——這甚至是第一次異能者大戰和第二次異能者大戰中都不曾出現的輝煌時刻，而在「七個背叛者」所強行締造的和平時代中出現了。
——當然, 如果此時爆出現場還有「七個背叛者」中的一位隱藏於暗處, 恐怕這局面還會更炸裂些吧。
時間回歸現實。
伏爾泰對眼前的場景大感疑惑，但他也很明白法國這次的確是出師不利——他沒辦法打敗英國的【暴君】與俄羅斯的【宰主】的共同聯手！
對於超越者的能力，雖未有比賽進行明確的排名, 但有五位超越者是被公認為遠高於其他超越者的層級, 共計為世界前五的異能者。而這世界前五的異能者中，只有兩位在實戰中真正交過手——那就是莎士比亞和伏爾泰。
那一場戰鬥因為一些意外沒有繼續進行下去, 但根據當時的交戰結果來看——莎士比亞略遜於伏爾泰一線。
這並不是因為破壞性、持續度或者能力範圍的差異, 而是一種大多數情況下並不起作用、但關鍵時刻會造成決定性差異的因素所決定了二人之間的差距——是異能的【概念】。
就像波德萊爾的異能【惡之花】，那是能夠稱量人的罪惡並給予罪惡的制裁的異能, 對於自身定位為「非人」的魏爾倫就完全不起效一樣。因為人的道德不能約束人類以外的其他生命體, 對於自認為是「非人魔獸」的魏爾倫來說波德萊爾的異能就無法生效。同理，波德萊爾也無法用異能傷害人造機器人亞當。
莎士比亞的領域性異能屬性為「王」和「獨.裁」, 伏爾泰的異能【天真漢】代表的是「民」，更準確說是民眾所蘊含的質樸與善良等美好品質。「民」受「王」統治，但往往能夠推翻王的也是民。因此, 當「民」不滿於「王」時，「王」就會被「民」擊殺。
這就是莎士比亞在戰鬥時會遜於伏爾泰的原因。莎士比亞的異能強度、持續時間都高出伏爾泰一大截, 但他異能的覆蓋範圍略小於伏爾泰，而更關鍵的是在異能屬性上被伏爾泰所克制，因此若是兩人再度交手並且一定要分出勝負的話，那麼莎士比亞將大概率會輸給伏爾泰。而王爾德同樣因為異能屬性的原因, 雖然能力不如伏爾泰或莎士比亞，但伏爾泰卻很難能傷害到王爾德, 但若是換莎士比亞來卻絕對能殺死王爾德。
——但是，
兩人之間的能力差距絕不能覆蓋俄羅斯【宰主】娜塔莎的異能強度。
如果莎士比亞之間伏爾特的戰鬥輸出量一個為1，一個為1.2，而娜塔莎的力量至少為1。莎士比亞和娜塔莎兩人若是合作，那麼面臨必輸之境的一定是伏爾泰。
可俄羅斯的【宰主】為什麼會站到莎士比亞身邊呢？
娜塔莎在英國這件事並不是什麼隱秘的事，因為娜塔莎是走外交關係進的英國，而任何國家向他國派遣的大使都是公開的消息。
但儘管早有知曉俄羅斯和英國達成了聯盟關係，但歐洲的聯盟關係通常都是塑料級的友好，只有有利的時候這個聯盟關係才會奏效，若是沒利益時政治家絕不會被盟約所束縛。
若是在法國前來找英國麻煩的情況下，俄羅斯最正常的反應是隔岸觀火併伺機分一杯羹，絕不是旗幟分明地站在英國一方幫助英國。
——他們之間一定達成了什麼協議。
這是見到此景的所有法國異能者共同的想法。
莎士比亞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們定下了什麼交易，也看不出他情緒的喜怒。
此時的莎士比亞視線奇異的定在伏爾泰的身側——而那裡的確站著法國的另一位超越者。
他緩緩收回視線，對伏爾泰道：「法國公然派遣超越者侵入英國疆土，對英國國境發動襲擊——這是要違背公約內容，對英國宣布戰爭嗎？」
伏爾泰神情冷靜，直接反擊：「英國先派遣超越者蕭伯納悍然非法入境侵入法國領土，已是違背了公約內容。再者英國先是秘密挑起法國內.戰，後又直接插手法國內政，已是悍然無視我法國的國家尊嚴。我國表示對英國之做法的極大憤慨，此行正是對英國的回擊！」
莎士比亞不緊不慢：「法國國內之動亂完全是法國人民的行動，與英國有什麼關係？法國的肆意侵略行徑是無理且暴力，希望法國在局勢徹底不可收拾之前趁早離開英國，並絕不再犯。」
站在稍遠一些位置的莫泊桑聞言直接冷笑一聲：「——英國佬的厚顏無恥真是讓人一次又一次的大開眼界。你們英國的蕭伯納都敢直接越境來我們法國來和政府作對了，你是有多厚的臉皮在這顛倒黑白！」
莎士比亞不動如山，平靜道：「蕭伯納先生已經叛出英國，他的任何行為都不能代表英國。」
莫泊桑被他的厚顏無恥氣極：「——你這傢伙！」
莎士比亞卻不慌不忙，而且他的表現就好像他抓住了什麼英國的弱點以至於有完全的底氣一樣，道：「法國在法國籍超越者【暗殺王】刺殺歐洲各國高官和我國的英女王陛下時，法國的說辭是什麼我想法國還不至於這麼快就記不得了吧。那時候法國作壁上觀的無恥嘴臉，我英國可是有充分領教過了呢。」
開玩笑！
打嘴炮這種事情，十個伏爾泰和莫泊桑加起來都比不過莎士比亞這種在國家高層浸淫多年的黑心鬼。
讓普魯斯特或紀伯倫過來還差不多！
莎士比亞看著法國那邊的人的情緒變化，忽然笑了一聲。
「——在指責別人之前，先洗清楚自己身上的嫌疑再過來……也不遲呢。」
他的語氣中有一絲沒人知曉的意有所指。
-------------------------------------
王爾德——這個被法國超越者們追著過來的年輕的超越者——此時看起來十分狼狽。
畢竟他所對標的可不是伏爾泰這種層級的人，而他不僅要抗下伏爾泰的異能，還要以一敵多抗下對面所有超越者的攻擊，直到其他支援到來。
在莎士比亞和伏爾泰這對老對手你來我往打嘴炮之際，娜塔莎作為好心的俄羅斯人當然就關心起了這位（被她害到現在這樣）非常慘的王爾德先生。
娜塔莎溫聲細語地詢問他身上的傷勢——得出的結果是雖然的確有些皮外傷，但也的確都不重。
娜塔莎沒有猶豫，立刻使用異能【戰爭與和平】幫忙治療王爾德身上的傷勢。
——順帶一提，看得出來王爾德對娜塔莎心理陰影很大，即使是在作為同陣營之人被治療時身體也在下意識躲閃娜塔莎，就好像她是什麼可怕的瘟神攜帶體，被靠近了就會產生不幸。
娜塔莎見狀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臉上的微笑更溫柔了些。
王爾德抖了抖身體，察覺到自己的舉止不太紳士，因此在接受完治療後誠懇地致謝：「多謝您的治療，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羅斯托娃女士您的幫助，在下銘記在心。」
娜塔莎定定看了王爾德幾秒鐘，而這幾秒鐘時間竟讓被注視的王爾德有一種錯覺，好似他未來的人生都被她在一瞬間看透了一樣。但這樣的錯覺一閃而過，她看到娜塔莎微微一笑，對他緩緩道：「——不必掛懷，王爾德先生。」
「我只是個普通的好心的俄羅斯人呢。」
-------------------------------------
莎士比亞和伏爾泰那邊的對話陷入了僵局。
伏爾泰這些不怎麼參與政治的人，根本比不過在軍部混跡多年的黑心政治生物。放嘴炮就被對方「法國在【暗殺王】刺殺歐洲高官時可是高高掛起」堵住，直接動手對面還有另一個態度曖昧的俄羅斯【宰主】在旁邊看著，可謂是進不得，退不得。如果就這麼直接離開，那法國的臉面可是丟大了。
娜塔莎聽到莎士比亞頂著他那張死人臉堵得莫泊桑說不出話後，不依不饒接著反客為主送上致命一擊：「——伏爾泰先生既然著意批評蕭伯納在英的援護行動，想來應該也是認同法國新成立的非法政權完全是叛國的行動吧。」
伏爾泰：「……」
莎士比亞微笑。
是的，伏爾泰傾向那個學說這件事，不僅法國高層們心知肚明，英國這邊也知道。
英國的軍情六處雖然被克格勃滲透成了篩子，但軍情六處自己也是世界排名前四的情報機構好吧，法國最強者伏爾泰的消息怎麼可能不著重監控。
伏爾泰被這麼一問，一下子啞然無聲。
當然，他當然可以在這樣的情境下維護祖國的利益，但是他保不齊莎士比亞會繼續這個話題做出什麼臨場發揮。
而且就私心來講……自己認可的同胞們在國內浴血奮戰之時，他即便不能公開支持，卻也絕不能再落井下石。
——伏爾泰此人就是因為有太高的道德標準和太多的良心，以至於不能統領法國的超越者群體、參與法國高層決策。
就在伏爾泰思索該如何應對莎士比亞的刁難時，站在對面的娜塔莎笑了一聲。
她越過擋在身前的王爾德走到和莎士比亞並肩齊軀的位置，對著對面的伏爾泰招招手，彷彿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的敵對雙方，而是什麼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
她微笑著，對伏爾泰打招呼說：
「Bonjour，camarade.」
第133章
娜塔莎這話一出, 莎士比亞一直穩如泰山的表情瞬間變了，而對面的伏爾泰亦是極度震驚。
在這般的震驚之下，他甚至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脫口而出：
「是你嗎……達瓦里氏？」
他甚至在叫她的時候從法語切換到了很不熟練的俄語。
娜塔莎撲哧一聲笑了。
她剛要說話, 身側的莎士比亞冷著臉開口：「——基於我們之間達成的契約, 我相信您不至於在這個時候不明智地選擇背叛我們的契約。所以，請謹慎思考您即將說出口的言語。」
莎士比亞的確是感受到了震驚。
的確，他們之間定的契約通過異能者的異能保證雙方都不能違背, 甚至找的英國異能者都是他親自找的, 而考慮到娜塔莎·羅斯托娃依靠這份契約的確獲益良多並且也沒有足以讓她背叛契約的理由，莎士比亞這次都沒有帶他最默契的協助者狄更斯前來對戰伏爾泰, 甚至就和娜塔莎兩人隻身趕赴邊境線。
然而, 他萬萬沒想到……
她竟然也是那個學說的支持者！！！
在他眼中，那個學說的支持者都是毫無理智的狂熱者、充滿犧牲精神的瘋子！
——萬一她真的拼著自己受異能的反噬站到伏爾泰的那邊怎麼辦？！
在知道娜塔莎的傾向之前莎士比亞不曾想過這樣的可能, 在意識到娜塔莎的傾向之後莎士比亞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他恍然意識到這竟然是擊殺他重創英國、甚至一鼓作氣讓英國退出五常國行列的絕佳時機！
能夠一對三將法國三名超越者噎得啞口無言的莎士比亞，第一次感受到了超乎預料和後怕不已, 站在炎炎夏日下卻手腳發涼如墜冰窖。
莎士比亞沉穩的外表下，胸膛裡的心跳卻重如擂鼓。
旁邊的娜塔莎不知道聽沒聽到他慌張的心跳……又或者她通過他不合時宜的急切警告中就已經意識到了他心中的隱憂。
她臉上的笑依然是那麼輕鬆愉悅，就好像剛才是在和一些老朋友在路上見面打招呼一樣。
她攤開手, 看上去有一種開了個成功玩笑的小得意，對伏爾泰笑著說：「您瞧, 莎士比亞先生都警告我了，看來我們只能下次在別的地方見面再坐下來好好聊天啦。」
娜塔莎的法語是魏爾倫曾誇過的蘭波的優雅感一樣的貴族腔調，因為俄國的貴族和歐洲其他愛裝逼的貴族一樣堅持不使用自己國家的語言，彷彿用別的國家的語言來交流自己的身份才顯得高人一等。雖然娜塔莎出生時俄國的民主革命已經過去幾十年、俄國內部已經沒有貴族爵位的說法了, 但娜塔莎啟蒙時的母語仍然是法語和俄語一起學習，學得法語都是家裡傳下來的最正宗的口音, 甚至於離巴黎遠些的法國貴族口音都不如娜塔莎純粹。
不過在這樣的時刻自然沒有人還有心情關心旁的問題。
看得出來伏爾泰很疑惑，滿屏的問號幾乎衝破大腦掛在了頭頂，臉上一副抓心撓肺的好奇，但無奈娜塔莎已經說了她不可能再就這個問題繼續聊下去了。
雖然很不甘心，但只能作罷。
他不知道莎士比亞心裡閃過的驚慌，只覺得他們兩人是確定要聯手對抗法國了。
伏爾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堅持住了沒有退讓。
「無論如何，英國必須對英國超越者蕭伯納擅自闖入法國並在法國境內用異能傷人之事給出交代！」
伏爾泰厲聲說：「——你們英國人說蕭伯納叛國了他就叛國了嗎？！證據在哪裡？！聲明又在哪裡？！總不能進入法國境內的前一刻還是英國人，進入法國的那一瞬間就自動脫離英國籍了吧！」
「就算是魏爾倫，他也是在給出過脫離法國聲明後才遊蕩在歐洲的暗世界中的！」
莎士比亞聽到這，笑了。
「法國若是需要證據，我們英國自然是有的。在不久之前，英國政府就秘密下達命令看管心懷反叛的蕭伯納，但是這是英國內部的秘密行動，自然不會被外國得知。至於蕭伯納先生會闖入法國的確有英國看管不當的過錯，但也僅限如此。如果法國需要正式的說明和相應的證據我們當然能提供，只是法國的攻擊來得過於猝不及防，我們出來的匆忙，自然不會帶著這種東西。」
伏爾泰冷笑：「——秘密行動？秘密行動不就是任由你們想說什麼就是什麼。」
莎士比亞微微揚起下巴，面容中帶著一絲嘲諷：「我方已經盡可能拿出誠意來了，法國卻連看都沒看過我們提交的證明就直接矢口否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人恐怕不是我們，而是法國吧。」
莎士比亞這廝說話的確是滴水不漏，伏爾泰畢竟沒在國家高層中歷練過，儘管思想是深遠的，但畢竟臨場反應的經驗不足。
兩人你來我往，面對英國超越者蕭伯納擅自闖入法國這樣實打實的鐵證，伏爾泰等人竟也沒能在名義上壓過莎士比亞。
不過很快，兩方的僵持就沒有再繼續的機會了。
法國總統已經接到蘭波傳送過去的前沿情報，在慎重思考後做出決定退兵不再進攻英國。
——俄羅斯的【宰主】和英國的【暴君】站在同一方陣營時，對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十足的威脅。
世界前五的異能者，一個在北邊的俄羅斯，一個在遙遠的北美大陸，一個在連光芒都無法到達的深淵牢籠，還有英國和法國兩個挨在一起的怪物窩。①
極北之地的那個和西邊的這個聯手了，東邊的法國只能自認吃虧。
但就在法國的異能者準備離開之時，莎士比亞卻意外地攔住了他們的腳步。
這一次，換成是他占據主動了。
伏爾泰周身氣勢凝結，表情冷若冰霜：「——莎士比亞，看起來你是勢必要打一場了？」
莎士比亞微微一笑：「不，我想說的話之前已經都說完了。考慮到英國具有看管叛國者不利的錯漏之處，對於法國的此次進攻行為我國也是盡可能展現了我方的誠意，以平息雙方之間的戰火為最高目的做努力。」
「我並沒有攔您，您隨時可以走，和您一起來的莫泊桑先生也可以隨意。」
「但是，剩下的這位先生……我想想……如果我隔了十多年的記憶沒記錯的話，你是蘭波，阿蒂爾·蘭波吧。」
黑色長髮被高高束起紮成高馬尾的蘭波，聞言眉頭皺起。他當然聽出某人話裡話外針對的就是他，而且一看就是來者不善，但他不能不應，所以謹慎道：「我並不曾做過什麼應該被您留下的事情，還是說您是想趁此機會殺掉法國的超越者消耗法國的武裝力量？」
不管為什麼，先扣帽子總沒錯。
莎士比亞微笑著嘆出一口氣，表情也有一絲苦惱：「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啊，你這話說的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哪怕你現在還沒來得及再做什麼，單憑你會出現在這裡，我想就已經是十足巨大的事情了。」
莎士比亞緊盯著蘭波，視線一動不動，似乎在確保蘭波不能趁他注意力分散時利用異能逃離這裡。
而蘭波——他先前面對法國突然生出的底氣正是源自於此。
莎士比亞大氣不出一聲地死死盯著蘭波，然而卻意外觀察到了令他尤為不解的一幕。
蘭波——那個他絲毫不曾錯漏過任何細微動作的人——在他說完那句話時臉上迅速閃過了驚慌和茫然的微表情，並且基於本能的影響迅速撇了一眼……他身邊的羅斯托娃？
莎士比亞頭腦空白了一秒，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跳驟停，手指尖傳來了血流失速的刺痛感。
現場露面的都是當世有名的超越者，除了在那一瞬間同樣思緒混亂的蘭波外，其余所有人都發現了莎士比亞突然紊亂了的氣勢。
莎士比亞：「……」
莎士比亞即使再震驚也控制住了去看宰主的本能，維持住了表面的鎮靜。
他定了定神，過了一秒後再次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是為何有這樣膽大包天的勇氣，也不知道你的同伴是誰，或許也不知道你是聽從了誰的命令。」
「但是，阿蒂爾·蘭波，或者說刺殺了教皇冕下的歐洲頭號通緝犯先生。」
「英國受梵蒂岡紅衣主教團委託調查和緝拿刺殺教皇冕下的兇手，英國以及歐洲各國都應為捉拿刺殺教皇冕下的罪犯提供盡可能幫助。英國在此向各國發出共同合作完成緝拿罪犯的要求，一同緝拿罪犯阿蒂爾·蘭波！」
王爾德：「？！」
伏爾泰：「？！」
莫泊桑：「？！」
蘭波：「！！！？？？」
娜塔莎：「……」
娜塔莎歪歪頭：「我們之間簽訂的契約裡沒這一條。」
莎士比亞緩緩看向她，緩緩道：「——俄國同樣承諾了會提供應有幫助，作為俄國的超越者，請問您不協助緝拿罪犯蘭波的理由是什麼？」
娜塔莎「哈？」了一聲，淡淡道：「你說他是凶獸他就是？此情此景，我難道不應該合理懷疑你是公報私仇嗎？」
伏爾泰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他當下斥罵莎士比亞：「胡說八道！別說阿蒂爾在教皇冕下遇刺那天是好好待在法國的，就是你這麼空口白牙給人定罪，完全也是喪心病狂地血口噴人！」
「證據？」莎士比亞玩味地笑了笑，「證據不就是在他的異能裡嗎？」
第134章
什麼叫證據就在他的異能裡？
——等等, 難道說！？
蘭波意識到不對，心中劃過驚懼的浪潮。
如果真的如他猜想的那樣……那他恐怕真的是落入了某人的圈套裡。
莎士比亞冷酷地看著他，聲音強硬地命令他：「展開你的異能, 向在場的所有人展示你的罪證！」
不行……他不能展示他的彩畫集！
蘭波作為資深間諜, 自我的情緒控制能力還是很厲害的。
他冷著臉看不出任何慌亂，他不僅沒有按照莎士比亞的要求去做，反而反過來質問莎士比亞：「我不知道莎士比亞先生是以什麼立場無故將罪名按給我,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圈套等著我來鑽, 但我不是你的屬下，英法之間也還沒有友好到讓法國的異能者聽從英國異能者的命令。」
伏爾泰下意識看向蘭波, 看到蘭波沉凝著臉沒有展開異能, 他也反應過來為蘭波撐腰：「莎士比亞，你到底有什麼陰謀？！你網羅罪名污衊我法國, 明明是你在指認我們, 卻讓我們反過來提供證據……你太可笑了莎士比亞！」
「是誰的主張就該由誰來提供證明，這是這世界上最樸素的道理！沒有任何一種道理是要求被指控者自己提供證據反證自己的清白！」
「——以及, 你最好是真的有證據能證明你的話，不然除了之前的事……你信口開河的罪狀我也會如實稟告給歐洲國際法庭！」
「……哎呀，被反過來威脅了呢。」莎士比亞扶額長嘆, 表情很無奈的樣子。
面對法國超越者的三張冷臉，莎士比亞卻恍若未覺自己的不利處境, 他轉頭看向娜塔莎，嘴角帶著社交禮貌的微笑：「羅斯托娃小姐應該也看到了吧，阿蒂爾·蘭波異能中的那個存在。」
「如果說我的話不夠客觀，有英法之間的衝突矛盾作為背景說出來的話不夠具有說服力, 那麼身為俄羅斯人的羅斯托娃小姐說出來的話，應該能夠具有客觀的地位了吧。」
莎士比亞定定看著娜塔莎：「那麼羅斯托娃小姐……請如實說出你剛才所看到的那一幕吧。」
蘭波順勢看向了娜塔莎, 因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娜塔莎，所以他此時也去觀察娜塔莎臉上的表情並不會顯得很突兀。
——剛才蘭波的臉色突變，是因為他以為莎士比亞獲知了他被娜塔莎復活的情報。「你光是站在這裡就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這句話讓蘭波的心跳差點停住。
復活是人類的禁忌，是打破了生死界限的絕對禁區……事實上從異能者出現至今的這幾百年來曾出現過這麼多花樣百出的異能，但只有娜塔莎·羅斯托娃一人擁有了可以復活的異能。即使是他的【彩畫集】，也只是讀取異能者屍體上殘留的信息再擬合創製出如異能者一樣的異能體——是基於過去信息的集合演化，和人工智能的機器人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而娜塔莎·羅斯托娃，作為被她復活的對象，蘭波最有資格證明這一點——她的異能是真真正正將死者拉回陽間、從死到生逆轉生命狀態的禁忌異能。
他不知道娜塔莎小姐和英國是達成了什麼條件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底也的確湧現出了一些晦暗的情緒。但是，以後會在戰場中相見這是他和她都早就預料到的事情了，而今日只不過是長久以來的幻想走到了現實。
蘭波看著娜塔莎，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緒來。
在莎士比亞說完那句話後，他看到她一挑眉，表情玩味地說：「我？…………莎士比亞先生這個問題倒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莎士比亞先生希望我回答什麼？……話說回來，我們之間的契約只是我來幫你對付伏爾泰，可不包括現在這個吧。」
莎士比亞靜靜看著她，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沒人猜出他心裡思考著什麼。
「這並非是替英國出頭而是在追查暗殺了教皇冕下的兇手。俄國也是承諾了加入追緝兇手的歐洲刑警組織的成員國，羅斯托娃小姐現在是在幫教皇冕下指認兇手而不是在幫英國……這應該用不著我一遍遍強調吧。」
其實作為英國今日實際上的同盟，即使娜塔莎幫莎士比亞說話了法國也有的是理由否定娜塔莎的話的客觀性。但顯然，娜塔莎並不是很想幫莎士比亞說話，這個同盟的協助關係似乎是很敷衍的樣子。
娜塔莎平靜地說：「幫忙緝拿兇手這事好說，但也得由莎士比亞先生先證明了兇手確實是那位蘭波先生再說吧。」
莎士比亞同樣平靜地說：「這麼說來，羅斯托娃小姐是不願意幫忙指認阿蒂爾·蘭波了？」
娜塔莎歪歪頭：「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好到我會幫你的程度吧？別忘了我們只是基於一份互惠契約基礎上的合作關係，再多的也沒有了。」
「說實話，」娜塔莎翻了個白眼，「被污衊暗殺英女王的我還沒說什麼呢。作為俄國的外交大使，我被英國無端囚禁這麼久，能不趁火打劫一起夾攻英國已經是我所釋放的好意的極限了好吧。如果讓我來說，我可以很合理的懷疑這是英國又一次賊喊捉賊。」
莎士比亞還沒說什麼呢，法國那邊的人倒是發現了原來宰主和英國之間的合作關係並沒有那麼緊密，原來也只是在塑料關係之上糊了一層金色的外皮，實際上還是一戳就碎。
莎士比亞聽到這話倒也沒慌亂，甚至於看上去像是早就猜到她會有此一答。
「……我明白了。」他說。
蘭波那邊並沒有他語言上的屈服而放鬆警惕，相反，他們知道他絕對是有別的打算了。
這個在軍部浸淫多年的黑心老油條，既然敢這麼說就絕對會有別的後手在。
果不其然，莎士比亞面上表情不變，然而氣勢卻驟然升騰起來了。
「既然蘭波先生不能配合，那我只好稍微強硬一點了。」
伏爾泰怒目而視：「——莎士比亞你敢！」
「異能力——」莎士比亞一字一句說著，身上爆發出天空一般蔚藍的色彩，那是異能發動的顏色，而伏爾泰也不甘示弱地在手心凝聚起翠綠色的異能光芒。
娜塔莎反應也很快，既然要開打，那根據契約她也必須協助。
——但是，她身上的深紫色異能一閃而逝。
她默默收回了異能，表情平淡地看向莎士比亞對面的伏爾泰……身後閃現的王爾德。
王爾德：「異能力，自深深處。」
【自深深處】，具有獨一無二【精神錨定】屬性的空間系異能，前者讓王爾德免疫伏爾泰的異能效果，後者和蘭波互為特攻。
同樣是展開異空間該寫空間內法則，同樣是對空間進行掌控，屬性相似到碰撞在一起連特異點都不會產生而是會反覆覆寫。
莎士比亞用發動佯攻來吸引注意，目的卻是掩護一直缺乏存在感的王爾德繞後進攻。
即便並非是莎士比亞在異能上最適配的搭檔，但王爾德和莎士比亞的默契毋庸置疑，甚至無需多餘的命令，王爾德自然已領會莎士比亞的意圖。
人體最脆弱的脖頸處驟然間出現刺骨的殺氣，阿蒂爾·蘭波本能地張開彩畫集包裹住自己並瞬間改寫物理法則，被一同納入彩畫集範圍的王爾德瞬間和蘭波隔成兩層空間，空中的王爾德因為空間內突然加強的重力而重重砸向地面。
重力逼迫被困之人單膝下跪才能撐住了身體，王爾德的後背以微弱的幅度的顫抖著，即使連站起來都變得十分困難，但王爾德在彩畫集裡笑了。
……糟了！
在蘭波反應過來之前，他還沒來得及收起彩畫集，王爾德卻已經用異能他掌控了彩畫集所規劃出的空間。
金色的空間像是即將變化信號的交通信號燈，急促的閃爍幾下，宛若水墨暈染一般快速變為了紅寶石般晶瑩璀璨的顏色。
而隱藏於彩畫集中的那具人形異能體——【失樂園】異能的所有者約翰·彌爾頓的異能體。
當彌爾頓的殘影出現在眾人眼前時，所有人都明白了莎士比亞所說的證據就是這個。
現場變得安靜了下來，彩畫集重新變回了陽光一樣金色，但彩畫集卻沒有再攔截已經不再有戰意的王爾德。
王爾德並不知道莎士比亞所說的證據是不是真正存在的，但他卻堅定地選擇相信他們的首席超越者，而結果卻也沒有令人失望。
在眾人的注視下，王爾德安然走回了莎士比亞身邊。
既然已經暴露人前，再急急忙忙收回就顯得太心虛了。蘭波坦然地看向對面，眼神凜然，顯然也不認為自己就是毫無還手之力的羔羊。
莎士比亞朗聲緩道：「約翰·彌爾頓，死亡於1926年的英國異能者，擁有異能【失樂園】……也正是時隔百年殺死了教皇冕下的異能。」
「教皇冕下的死亡原因已於兩日前正式提交梵蒂岡樞機主教團知曉，只是限於時間原因尚未向歐洲各國公布。」
「我們一直不明白，為何百年之前的人還能對當下造成影響，為何百年前的亡靈至今還有走於世——除非有什麼異能，讓已死之人重現於世。」
第135章
莎士比亞定定看著蘭波。
此情此景, 被操控者彌爾頓的異能和刺殺者對上了，蘭波的操控死者異能體的能力也對上了，甚至於說他不是暗殺教皇之人都讓人難以相信了。
但是……
「這是我今日上午在英國邊境處讀取的異能者的屍體, 我不知道它是誰, 只是異能足夠好用才留下來。」蘭波冷靜地說，「教皇冕下是半個月前遇刺身亡，從時間上說暗殺者也絕不是我。」
伏爾泰莫泊桑和蘭波是一路同行, 蘭波遇到的事他們當然也同樣目睹, 蘭波的確是今日剛趕到英國邊境時在他們看著的情況下吸收了新異能體，他沒有說謊。
伏爾泰幫忙作證：「的確如此, 阿蒂爾是在今天才吸收的這具異能者的異能體。」
莎士比亞輕笑一聲：「用一些障眼法製造時間差的方法……應該不需要我來舉例吧。」
確實, 如果不是被指控者是他們法國的超越者，他們隨口都能舉出不下十種辦法。
但是這說法實在是太荒唐了, 荒唐的不可思議。
遠在法國的蘭堂為什麼會出現在梵蒂岡？他好端端的又為什麼要去刺殺教皇？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啊！
這種可怕的罪名他們法國是不可能承認的, 這可是和所有信奉天主教的國家為敵的可怕行徑。而蘭波也不可能接受不屬於他的罪名。
但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巧合了。在法國決定出兵英國時王爾德恰好被派到東南邊境駐守，王爾德能夠免疫伏爾泰的異能, 所以蘭波就必須跟隨伏爾泰一起前往法國。而在和王爾德對戰期間，又恰好有一具合適的異能者屍體出現在他們交戰之處，毫不知情的蘭波當然是選擇吸收了這具屍體, 於是成為如今被指認為兇手的「證據」。
如果在往上追溯，法國的出兵又是源於英國超越者蕭伯納在法國境內非法對抗法國政府人員, 而蕭伯納闖入英國又是源於一個基於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想……
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的網絡，將所有人的命運緊密地編制在了一起。
而處於網絡上的伏爾泰等人有那麼一瞬間察覺到了眾多條件合竟然如此不可思議地加在一起似乎太湊巧了，但這也只是一閃而過的靈感而沒被人抓住。
當然，莎士比亞也不指望就這樣就能帶走一個法國的超越者, 他只想讓在場的人都成為指認蘭波的證人。
不管如何否認，蘭波的確是被抓到了足夠指認他是兇手的證據, 接下來應該被送往歐洲刑警組織接受審訊。
歐洲刑警組織是獨立於聯合國、由歐洲各國組辦的用於勘察超越某一國家的異能者犯罪案件的警察組織，總部有兩個，一個設在英國，一個設在法國，名義上是分別總管不同的事務……當然，同為歐洲五常之一的俄國卻沒撈到一個總部，非常慘。
雖然莎士比亞認為法國總部會對法國的超越者進行包庇，主張為了公平起見應當由英國接收蘭波做調查，但伏爾泰也不是吃素的，態度強硬地把蘭波保下。
——只是該有的調查是不能避免的了。
伏爾泰安慰蘭波：「放心阿蒂爾，既然你是清白的，法國一定會幫你查清事實。」
蘭波向伏爾泰道謝，心裡卻並不像這位前輩這麼樂觀。
如果他一直都是土生土長的法國超越者，那他毫無疑問會得到祖國的庇護。但他中途失蹤過九年，這九年國家上層的勢力變化也很大……如今的結果十分不好說。
臨走之時，蘭波無聲地看了今日似乎最不起眼的娜塔莎。
……真的是巧合嗎？
……
莎士比亞這邊和格雷首相通完電話，娜塔莎就伸著懶腰過來道別了。
「既然伏爾泰已經走了，那我也應該離開了。」娜塔莎懶洋洋道，「剩下的條款，莎士比亞先生也可別忘了。」
莎士比亞微笑，但怎麼看怎麼有些咬牙切齒：「……您今天倒是有夠輕鬆的。」卻敲詐了英國這麼多好處。
「您在說什麼廢話呢，我站在你旁邊就已經是對你們最大的幫助了。」娜塔莎同樣微笑著回懟，「還有，別浪費我的時間，您或許應該對您討人嫌的程度有自知之明才是。」
莎士比亞暗暗咬牙，卻不能不維持社交級別的禮貌：「您的文件在您離開時的飛機上，您上飛機後就能看見了。」
娜塔莎在離開前還沒忘跟小可憐王爾德道了別，然後在某人僵硬尷尬的身影中，娜塔莎毫不留戀地離開了英國。
位於最後的莎士比亞深深地看著她離開時的背影，眸色微微暗沉。
-------------------------------------
日本，橫濱，武裝偵探所。
名偵探亂步先生在自己的位子上吃薯片，與謝野晶子在醫務室上架新更換的藥品，社長在辦公室內享受難得空閒的下午茶時間，太宰治在因為剛才調情女顧客的原因在被國木田獨步鐵拳制裁。
武裝偵探所裡的一切都如此普通，和日常中的任何一天沒有分別。
秩序的早上很快就被新人君谷崎潤一郎咋咋呼呼的聲音所打破。
「與謝野小姐與謝野小姐————！啊啊啊啊織田先生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都怪我沒維持好異能，害你受傷了！」
——織田/織田作受傷了？
聽見聲音的人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看向門口的方向。
織田作之助沉穩冷靜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響起：「谷崎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傷到了肩膀。」
「可是，距離心臟就差這麼一點點……都怪我不好，真的很抱歉……」
谷崎潤一郎和織田作之助一前一後走進偵探社內。
雖然受傷的是織田作之助，但是谷崎潤一郎的反應好像比織田作之助大了很多。不僅沮喪了一路，而且直到現在還在道歉。
「而且亂步先生還有特別叮囑過，如果是織田先生的話，就算任務失敗了也務必要活著回來……我們去找與謝野小姐吧！」
織田作之助冷靜地打斷谷崎的碎碎念：「我真的沒事谷崎，這點傷勢完全不足夠構成致命傷。」面對尚未接受過與謝野治療的新人君谷崎，織田作之助認真地說，「而且也完全不需要被與謝野小姐治療。」
——任務失敗了也沒問題，織田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太宰治若有所思，他從國木田獨步手中抽回自己的領子轉頭看向看起來悠閒如常的江戶川亂步。
「亂步先生還信這個（那位小姐還活著這件事）？」
江戶川亂步睜開翠綠的眼眸看了他一眼，而後又眯起眼睛愜意地靠回椅背上：「因為跟精神不正常的人是沒辦法好好溝通的。」
太宰治徹底感興趣起來了，國木田一個沒看好他就一個呲溜滑到了亂步的桌子對面，雙腿岔開手撐在腿中間以一副少女似的姿勢坐在亂步面前。
「亂步先生一直這麼擔心著嗎？（你覺得她能夠回來嗎？）」
「（當然是已經回來了。）（歐洲現在的動亂）你不是也知道嗎？（這明顯就是那位小姐的手筆。）」
「誒……可那（那個學說的出現）不是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嗎？（不一定是娜塔莎小姐在背後處理哦。）」太宰治賣萌似的眨巴眨巴漂亮的杏仁眼。
「現在（歐洲）那邊已經變成亂麻了。（連作為靠山的母國俄羅斯都由她搞亂了，她完全切斷了自己的後路。）不計後果，不怕死亡……她瘋得有點嚇人。」
「原來如此……（她竟然早就已經回來這件事）我完全沒想到呢。（失策了，因為覺得娜塔莎如果真的回來了，她一定會來見織田作。）」太宰治點點下巴，若有所思道。
夠了！我知道織田是那位小姐很重視的友人了！！
「嘖……」江戶川亂步懊惱地睜開眼睛，怒視了太宰治，又怒視了神色平靜且無辜的織田作之助一眼，環抱手臂氣鼓鼓地倒回椅子裡。
他用力撕開一包薯片，氣呼呼地快速吃薯片。
「……（那位小姐）遲早會過來的。」嘴裡塞滿了薯片，江戶川亂步的聲音變得有些含混。
太宰治眨眨眼睛，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沉靜又漠然。
他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亂步先生會阻止（她來橫濱）嗎？」
江戶川亂步捂著嘴巴咀嚼薯片的動作一頓，嚥下口中的薯片，他不緊不慢地說：「這（如果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反而會激怒那位小姐）。」
「……原來亂步先生是這麼看的啊（她即使做了這麼多，亂步先生卻仍然覺得娜塔莎並沒有走到和人類對立的那面嗎）……」
而旁邊，是谷崎潤一郎和國木田獨步豆豆眼一臉茫然聽著兩個劇本精用分開每一句都能聽懂、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的對話完成了溝通交流，甚至太宰治還一副獲知了什麼情報的樣子心滿意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新人君保持著茫然的表情轉頭看向沉穩可靠的前輩國木田：「國木田先生……您聽懂亂步先生和太宰先生的話了嗎？」
國木田獨步一推眼鏡，神情冷靜地說：「完全沒有。」
谷崎潤一郎：「……」看你的表情還以為你也聽懂了呢！！
谷崎潤一郎下意識向另一位沉穩可靠的前輩詢問：「織田先生您呢？」
他反應過來自己是多此一問，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兩個智商很高的人總是會聊一些只有他們能聽懂的話，織田先生肯定也沒聽懂啦。
織田作之助表情平靜，既沒有聽不懂的茫然，也沒有聽懂後的恍然。
他聽到谷崎潤一郎的問題，握拳抵在下巴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我應該是聽懂了吧。」
國木田獨步和谷崎潤一郎下意識驚呼：「誒？！」
悠于 2024-1-7 20:26
第136章
法國的伏爾泰走了, 俄羅斯的羅斯托娃也走了，雖然臨走時咬下了蘭波是暗殺教皇的兇手（尤其考慮到他長期從事間諜工作，暗殺是他的老本行）, 但英國的動亂還需要好一段時間來修整。畢竟伏爾泰一行人的確是攻入了英國的邊境, 只不過被及時趕到的王爾德驅趕到了兩國交界處的Standard島上。
英法兩國本就只間隔一條海峽，倫敦，英國的首都, 更是距離法國很近的東南部方位, 在伏爾泰莫泊桑蘭波他們進攻英國時，倫敦也拉響了戰時警報。
相比起東南邊境遭到的破壞, 倫敦內也只是一片騷亂, 沒有受到損失……大概。
「莎士比亞先生，」莎士比亞的副官前來匯報英國這邊的損失, 以及未來和法國扯皮要求損害賠償之類的問題。說到最後, 副官說到一個和英法之爭無關但也足夠重要的事情，「托馬斯·哈代失蹤了。」
「……托馬斯·哈代？」莎士比亞猛得聽到這個闊別已舊的名字, 一時間都覺得有點陌生。
「他不是陷入昏迷十七年了嗎？……他是自己醒過來離開的，還是被人帶走了？」莎士比亞眉頭一跳，回想起那個人特殊的異能, 莎士比亞要求副官詳細說明哈代的情況。
「托馬斯·哈代是在伏爾泰來襲時造成的動亂中失蹤的，沒人目擊到他是怎樣離開的, 而且哈代病房裡的醫療監控設備因為沒有及時保存數據已經查不到他失蹤前的身體數據。」
莎士比亞若有所思：「是只有他出了問題，還是全醫院的都是？」
「在醫院裡失蹤的人只有哈代一個，但是監控數據的話，是因為醫院節約節省成本的原因沒有注意及時更新數據庫。醫院理論上應該每個月做一次數據更新, 但醫院一直是半年才維護一次數據。」
副官有些無奈地說：「雖然我們的人一直監控著哈代，但是畢竟十幾年來都是在觀察一個沒有反應的植物人, 我們的人也沒辦法時時保持著警惕……總之已經處理過辦事不力的家伙了，但是托馬斯·哈代如今的確是下落不明。」
「我知道了。」
等副官走後，莎士比亞也還在想哈代的問題。
那個異能是能定位萬事萬物的異能者托馬斯·哈代，是在使用異能後腦死亡變成的活死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在腦死亡前最後一次使用異能尋找的是「天堂」。如果是尋找不存於世的地點他的異能會失敗，而異能失敗對他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但他偏偏腦死亡了，讓人完全無法確定他的異能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甚至有人認為他是獲得了天啟靈魂升入了天堂，就像亞瑟王傳說中舉起聖杯的瞬間就死亡升入天堂的騎士加拉哈德一樣。
如果托馬斯·哈代還活著，他的戰略意義之重不言而喻，但他已經「死」了，作為腦死亡的植物人苟延殘喘了十七年，還能利用他做什麼呢……
等等，又是「死人」？
……難道又和「死人作案」有關係？
-------------------------------------
正在飛往荷蘭的飛機上，娜塔莎得到了陸軍元帥肖洛霍夫——她唯一的上司——的命令，通知她在到荷蘭後不用回國，直接前往吉尼亞共和國處理軍事實驗室的危險實驗品。
被俄羅斯放逐了呢……
娜塔莎掛上電話，卻對轉交給她任務情報的俄羅斯軍部的屬下沒有露出任何異樣，輕笑一聲：「——搞出人狼實驗體被制裁之後竟然還敢做人體實驗，看來吉尼亞共和國的野心還是不小呢……有野心並不是錯，但野心的範疇超過自己的能力的，那就太煩人了。」
與此同時，飛機底部的貨艙內。
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地方，此時卻大喇喇躺著一個裝著屍體的木箱子。
——一具脫離了呼吸機因而死亡了的托馬斯·哈代的屍體。
-------------------------------------
俄羅斯正在內亂，而且混亂的程度遠超想像。
一個國家的政治層面的最高人物發生分歧，結果是黨派分裂、政治鬥爭，但如果一個國家軍事層級的最高領袖發生分歧……那結果卻可能導致國家的分裂和毀滅。自古以來，文人不足以亂國，武人卻能裂國。
其他國家的超越者大多只是超越者，本身在其他領域不足以稱為建樹，像在法國只是從事無名工作的資深間諜蘭波，像是英國裡別無他業聽任國家調遣的王爾德雪萊拜倫等人。
而俄國超越者很不一樣。俄國坐擁這個世界上最廣袤的土地，其內聯邦林立。相比起封建時期土耳其的大一統政治，它更像是法國封建王朝時期類似的諸侯共主體制，中央對地方的控制相對較弱。因而，俄國的超越者的出身十分複雜，遍及軍政法各行各業。
日瓦戈、肖洛霍夫是軍方的代表，布爾加科夫在軍方任職但只是中等職級。契科夫和過去的托爾斯泰都是大法官，後來托爾斯泰覺得精力不濟辭職後專心著書立說。屠格涅夫和克雷洛夫都是行政官僚，但只有克雷洛夫是總統派，兩個人所屬的派別又不同。屠格涅夫的老師，叛出俄國成為「七個背叛者」之一的索爾仁尼琴，原先是俄羅斯的寡頭，在他叛國後他留下的資產歸為了國有。三位女超越者中，茨維塔耶娃是克格勃的三部長之一，阿赫瑪托娃原本是國家杜馬（類似下議院的機構）主席，後來辭任主席之職成立新的黨派。最年輕的俄羅斯超越者桃樂莉·羅茲在克格勃歷練，先前還破獲了羅斯托夫州的叛亂大事件，同樣不容小覷。
俄國超越者每個人所屬的行業都大為不同，對同一事情看待的眼光也很難一致。
阿赫瑪托娃狂熱地支持那個新學說，那麼剩下的超越者中不管是贊同是反對或者是不偏不倚，都不可避免的被捲入進來。
茨維塔耶娃所屬的克格勃是總統的手眼，盡忠職守監控著那個學說在國家內的發展，以及和國際勢力的聯繫情況。為此，原先私交不錯的阿赫瑪托娃和茨維塔耶娃之間的關係都冷淡了不少。與之相對的是對什麼都很冷酷無情但唯獨對娜塔莎極其狂熱的桃樂莉……她堅定不移的站在娜塔莎這邊，也正因此克格勃中立的顏色變得不明起來，連帶桃樂莉在克格勃的勢力都被警惕起來。
俄羅斯超越者中都很難統一的態度正也體現了俄羅斯如今的混亂程度，但相比起各聯邦州內部的混亂來說，俄羅斯超越者這一個個人形核.彈.頭的分歧分明更叫人警惕。
比起其他國家對那個學說創始者身份的不甚了解，俄羅斯這邊卻是根據地理優勢追蹤出了傳播的源頭……而且結合娜塔莎身為寡頭的特殊身世背景，俄羅斯更願意相信是娜塔莎託名寫了這些書籍。畢竟那有關經濟運作原理的探討除非是對經濟學有深刻理解和深厚知識儲備之人才能寫得出來，而這樣厲害的人在此之前卻一直籍籍無名完全不符合邏輯——除非那是異世界漂流來的知識，但那又怎麼可能呢？
對於娜塔莎，這個以一己之力橫跨軍部、克格勃、經濟三大領域能量巨大的超越者，為了避免她帶領國家到更混亂的地步，也為避免國家將她帶回到混亂的地步，她被國家有意拒之國門之外，所以派她去解決海外的麻煩事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做法。
-------------------------------------
吉尼亞共和國，某隱蔽基地內。
被放逐了……下一步……還要等待……
打開密室的門，冷氣化作的白霧撲面而來。
「為了治好您，也只能麻煩您這樣死一死了。」娜塔莎對著密室內安靜躺著的屍體禮貌地微笑著。
托馬斯·哈代，異能力【還鄉】……能夠定位獨立存在於世界之外的【書】之位置的異能者。
——接下來也還要麻煩您了呢。
-------------------------------------
即使是被放逐在外的如今，娜塔莎依然是俄羅斯基地內說一不二的大人物，畢竟即使在軍部娜塔莎也是實權少將。
面對肖洛霍夫下發來的命令，娜塔莎也在好好行動著。
由是，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這一個月裡國際上的確發生著很多事情。
往大里說，全歐洲都在熱烈地變革著；往小裡說，英法兩國各有一名超越者被捕，進入國際法庭待審。相比起蕭伯納沒有多做反抗順從地被捕，蘭波反抗時的動作就有些激烈了……主要是拜某個不通人性的老搭檔魏爾倫不聽人話的搭救行為所賜。
為了不讓這個臉丟出國外，老牌異能者伏爾泰和中生代最強者普魯斯特兩強聯手將兩個小崽子的行動按在了國內——他們甚至都沒能走出城市。
魏爾倫為此丟掉了對內安全局的工作被監管了起來，而法國也因為這場騷亂，受國際輿論的壓力下被迫放國外調查組成員進入法國調查。
蘭波的調查情況對他很不利，因為各項證據都指向了蘭波，連他的異能、他從事的工作都完全對得上這起行動的一切，但他卻不能提供任何有力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一個月後，在國際調查組主導下的調查結果出台：
——確認阿蒂爾·蘭波為刺殺教皇冕下的兇手。
業就在調查組宣布對蘭波的調查結果的同時，格雷首相接見的鐘塔騎士團成員【偵探】柯南·道爾匯報他所調查出的驚天消息：
「紅色風暴的締造者、造成如今歐洲眾多國家內部混亂的元兇，正是俄羅斯的宰主——娜塔莎·瑪絲洛娃·羅斯托娃！」
第137章
娜塔莎在吉尼亞共和國的任務進程堪稱是在消磨時間。
現在最大的阻力不是吉尼亞共和國官方勢力明面上的對抗, 而是來自俄羅斯國內勢力暗地裡的阻撓。明明一下就能解決的事情，卻被要求按兵不動，等對面和大部隊一匯合又引發新的爭端。若是擱在過去, 娜塔莎絕不會讓人掣肘自己到這麼難堪的境地, 但娜塔莎不僅安然接受，還甘之如飴。
明眼人都知道他們爭鬥的地方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國內。
大概俄國的大家只想著把娜塔莎放在國外別插手國內的事情就好了，卻沒想過平日裡能一人身兼三職的娜塔莎閒下來摸魚的時候能幹多少事。
就像英國以後再回顧當年的事件時大概會悔不當初為什麼任由一個劇本精隨意行動了一週時間, 俄國大概也會後悔沒給這個時候的娜塔莎多找點事做吧。
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例子, 娜塔莎在處理吉尼亞共和國的任務期間還抽空去日本見了一趟好友織田作之助，喝了酒, 晚上又趕回來。
緊趕慢趕, 一個月的時間也把俄羅斯在吉尼亞共和國內的問題處理完。娜塔莎又接到下一道調令，去中東。
-------------------------------------
歐洲刑警組織, 英國鐘塔侍從的柯南·道爾代表英國極力陳述一個多月來調查到的證據。
娜塔莎抵達中東, 著手梳理俄羅斯與克格勃特工捲入的中東混亂局勢。
英法等歐洲多個國家聯合調查娜塔莎·羅斯托娃在歐洲的行動痕跡，西班牙新政權政府拒絕合作並投反對票, 俄羅斯沒有拒絕沒有同意，但曖昧不明的態度已經代表了它的態度。
娜塔莎解決俄羅斯在中東的外交困境，並解救出被俘的克格勃特工。
法國超越者阿蒂爾·蘭波進入國際法庭待審, 歐洲刑警組織法國總部主席、德國籍異能者君特??格拉斯親往監督審判。
歐洲多國政府的通力合作下，娜塔莎·羅斯托娃的手筆浮出水面, 調查結果顯示其大概率為傳播紅色思想的源頭。俄羅斯持續未有表態，但拒絕國際調查組入境調查，並禁止對本國超越者娜塔莎·羅斯托娃施加強制措施。
娜塔莎鎮壓中東地區的恐怖組織，在中東站穩腳跟, 占領邊境處資源豐沛的大片土地，但行為究竟名不正言不順, 被以外國勢力無端插手他國內政為由驅逐。娜塔莎成功脫身，以土地為交換為俄國開闢了多條交易渠道。
俄羅斯內亂爆發，國內聯邦州正式分化紅藍州。唯一幸運的是，作為最高武力代表的超越者群體並沒有徹底決裂仍保持著較為友好的交往態度，因此俄國沒有真正形成分疆裂土的局面。
不久後，國內總統換屆。新上任的聶赫留朵夫總統是典型的豪門子弟，對新思想深惡痛絕，著手採用更加激進和強硬的手段進行鎮壓。但他低估了國內發展趨勢，現在他所面臨的並非是他以為的小火苗而是旺盛燃燒的火焰，強硬的鎮壓手段引起了更激烈的反抗，導致國家內部進一步分裂，國內衝突加深。
國際法庭正式宣布受理娜塔莎·羅斯托娃擾亂歐洲多國內政之罪。
波蘭，國境中部。
準備歸國的娜塔莎尚未踏上俄羅斯的土地，卻在此碰上了前來緝拿她的歐洲刑警組織警探。
面對以伏爾泰為首的警探組，娜塔莎笑了。
她似笑非笑地抱怨道：「調查很久了嗎？國內竟然沒有任何消息給我。哎呀新上任的總統先生真是……卸磨殺驢的手段也做的太耿直了點吧。」
伏爾泰緊盯著娜塔莎的一舉一動。雖然那個思想並不是絕對錯誤的，但娜塔莎所作的行為卻並不能稱得上是正義。在調查過程中很明顯能看到娜塔莎在藉由思想傳播之際趁亂多做了不少損害其他國家的事情，而那些原本並非是不可以避免的。
娜塔莎無奈地撐在額頭上：「不管怎麼說，我也不能任由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話音未落，深紫色的異能與翠綠的異能同時升起。
紫色的異能一瞬間扼殺了現場數人的生命，然而同一時刻翠綠色的異能包裹住了娜塔莎。
異能力，天真漢。
一個名字十分樸實，能力效果也異常樸實，但卻足以讓伏爾泰穩居世界前五之位的強大異能。
紫色的異能瞬間消失。
娜塔莎雙手垂下，面容平和溫順，臉上洋溢著愉悅而幸福的微笑。
戰爭狀態被消除，和平狀態不起作用——伏爾泰的異能對娜塔莎是特攻中的特攻，完全是克制級別的能力差異效果。
倖存的警探過了好幾秒才心有餘悸地走上前，試探地將娜塔莎進行抓捕。
自始至終她都毫無反抗，溫順地接受他們的囚禁行為。
——娜塔莎·羅斯托娃，俄羅斯的宰主，於此成功捕獲。
-------------------------------------
非洲的某秘密之地，那是人類世界連接最深之淵的唯一連接點。
那個近乎是異空間的深淵，被冠之以希臘神話傳說中「塔爾塔洛斯」之名的地方，是囚禁人類無法輕易看管的重刑犯的囚牢。這個特殊的囚籠內部與外部隔絕了時間與空間，甚至連開啟都非常困難。
娜塔莎·羅斯托娃，在本國的默認處理下被判決有罪，被判投入塔爾塔洛斯監.禁。
庭審期間，娜塔莎一直面容平和帶著溫順的微笑，讓遠程觀審的俄羅斯數名超越者心情異常複雜。
娜塔莎的表情證明著伏爾泰的異能一直在起作用，而娜塔莎，他們親愛的同伴，在自己精神絕對異常無法為自我辯駁的情況下被判決有罪。
——這不是一次法律的審判，這完全是政治上的審判。
庭審結束，俄羅斯方的超越者無聲沉默著。
布爾加科夫默然：「……我們就這麼看著娜塔莎進去那個塔爾塔洛斯嗎？」
沒人出聲，因為會出聲的人都被禁止觀看娜塔莎的庭審……尤其特指桃樂莉。
布爾加科夫自己給自己做了些心理安慰，然後小聲嘟囔：「算了算了，如果國內處理的快的話，最快兩年就能把娜塔莎接出來啦。」
依舊是無人應聲，即便所有人都能聽見他小聲的自言自語。
-------------------------------------
娜塔莎再次睜開眼時，眼前已是全然的黑暗。
……不，說黑暗也不對，因為黑色是一種顏色，而眼前的景象是全然的「無」。
在進入塔爾塔洛斯的瞬間，伏爾泰的異能就被切斷了效果。
「完全睡過去了啊……」
娜塔莎說完就默默合上了嘴。
剛才她說的話，她自己幾乎聽不見聲音。這裡簡直就像是真空，沒有任何傳遞聲波的介質，她只能通過人體骨骼的自我顫動傳遞到耳蝸從而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視覺全無，聽覺幾乎為零，沒有觸覺，沒有冷熱。
連光都無法深入，比深淵還深，讓都黑色失去意義的暗空間。
看來終於進來「塔爾塔洛斯」了。
娜塔莎沒有任何茫然的心情，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甚至直到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計劃的內容。
被人發現、被捕、被審判以及被投入監獄，一切都是在她計劃的情況下完美進行著。
甚至於她搞亂俄國都是為了迫使俄國放棄保護她，因為她的目的就是進入塔爾塔洛斯，找到在此「被關押」的德國籍超越者
——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
歌德，大名鼎鼎的能夠毀滅人類的十大災厄之一、以一己之力挑起第二次異能者大戰的可怕罪犯、消滅了奧地利這一整個國家的概念的男人……更是害娜塔莎在十七年前開始在異世界流浪，失去身體、失去靈魂乃至失去自我的罪惡之人。
——也是【書】這一存在最可能的持有者。
「怪不得說這裡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娜塔莎冷靜握了握拳，活動活動身體，嘗試感受了一下身體的情況。
眼下沒有光亮，沒有聲音，也沒有觸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懸浮在真空中，娜塔莎活動身體的行為看起來毫無意義。
但實際上是有的。
娜塔莎感覺生命體徵良好，這就足以證明很多事情。
人體的生理活動完全是根據地球環境演化出來的，最簡單的例子是血液循環系統，是對抗重力而形成的自下而上推動循環的動力系統。就像人在被倒掛後不超過兩個小時就會因為大腦血管破裂而死，如果這裡是完全沒有重力的環境，那麼此時的她應該會有大腦充血的昏眩感。
還有，雖然手腳活動時沒有感覺到空氣阻力，但她的呼吸活動是完全順暢的，而且也沒有缺氧的感覺。
——奇特的異空間，完全無法以地球上的常識來理解這裡。
第138章
娜塔莎試著原地翻了個身, 但毫不意外地毫無感覺，而且沒有重力的作用力和視覺的輔助，她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真的翻身成功。
娜塔莎：「……」
講道理在這破地方別說關幾年了, 只待上幾天就足夠人發瘋了吧。
怪不得以前放人進來探查裡面的環境, 出來之後的人都神志不清變成了瘋子。
而歌德……就在這樣的地方已經被關了十年——以外界時間測算。至於這十年裡深淵底部的時間過去了多久……那可就說不准了。
有人推測塔爾塔洛斯內部的時間流動和外部或許是斷流的，證據之一就是從外部放入的任何人或者物品必須在至少兩年後才能帶出。即使剛放進去就做出「取」這個動作，也必然是在兩年後的那天才從塔爾塔洛斯突然冒出來。至於從裡面出來的人的證言, 出來的人都變成了瘋子, 也根本說不清裡面的情況。
要在這樣的地方待上兩年啊……
娜塔莎在原地靜靜待了片刻。
然後她說：「要有光。」
於是光便從黑暗的深淵中升起來了。
她渾身籠罩在瑩潤的光芒中，那看似明亮的光卻奇異地只能照亮她周身的範圍。
然後她又說：「堅實的土地應該出現。」
於是娜塔莎彷彿在空中飄了很久終於降落到了地面, 下一刻腳踏實地。
她這下踩著可以名為地面的地方, 能夠看見自己，周圍仍是無邊無界, 全然虛無。
她又說：「我應該看到更多。」
那縈繞在她身邊的無名之光驟然擴張出兩米遠, 稍稍照亮了周圍，卻也並沒能擴張的太遠。
娜塔莎看著現在的塔爾塔洛斯和那奇異的光芒, 整個人若有所思。
-------------------------------------
娜塔莎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過分安靜的氛圍逼得人會發瘋，但娜塔莎卻詭異地精神異常穩定, 穩定到連她都覺得奇怪。
這地方大的不可思議。
娜塔莎計算著心跳，走了大概有十五分鐘都沒看到任何人。
這也不奇怪, 大名鼎鼎的塔爾塔洛斯可不是誰都能被關進來的，能被關進來的傢伙一是得犯下了滔天罪惡，二是對社會有極度威脅，而第三……實力也必須是超越者級別。
想想被關進來還活著的人, 應該也就只有他們四個。
「啪嗒，啪嗒——」
娜塔莎腦海中為自己腦補著腳步聲。
「啪」
娜塔莎腳步停頓下來。
她看著腳下安靜闔眸躺著的青年, 他的表情是如此安詳，甚至有種死亡一般的靜美。
但她知道他並沒有死，甚至是與之相反的極度健康。
她蹲下身輕輕拍打他的臉頰，帶著輕鬆的語調嘗試叫醒他：「快醒醒——」
「你是太睏了以至於不願意醒來了嗎，阿蒂爾先生？」
-------------------------------------
阿蒂爾蘭波猛然睜開眼睛，入眼的光芒讓他的瞳孔生理性地縮到了最小。他本該抬起手遮住眼睛避免被那並不算強烈的光刺傷，但他卻緊緊撐著身體抬頭死死看著娜塔莎的臉，彷彿深陷於某種魔鬼的誘惑以至於不能收回視線。
娜塔莎若有所思看著他蒼白的臉頰和滿頭來不及擦掉的虛汗，溫柔地替他捻起被汗水浸濕的髮梢放到腦後。
指尖溫熱的觸感似乎喚醒了蘭波的神智，他的眼球動了動。
她由得他呆坐了數秒，然後問他：「您在這過了多久了？」
蘭波眼神還有些呆愣，慢吞吞地回答她：「我記不清了……我計算著呼吸頻率，大概在這裡待了五天。」
「我開始睡覺……或許有睡著過……這樣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天……然後……我看見了你。」
娜塔莎瞭然，她憐惜地拍拍他的腦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他呆呆地看著她，疑惑地看著她周圍的光芒：「這是什麼？」
娜塔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向前繼續走，淡淡命令道：「跟上我。」
蘭波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但他的思維也像遲鈍的石像，他沒有任何反抗地跟上娜塔莎，宛若行屍走肉跟隨漫天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前往不知何處的前方。
-------------------------------------
魏爾倫表情陰鬱地行走在街道上，周圍時不時有行色匆忙的路人在身邊逆向走過。
很遺憾，即使是蘭波的親老師波德萊爾奮力努力也沒能保下他親愛的學生蘭波，因為暗殺教皇冕下和英女王陛下的罪名實在太大了，哪怕是伏爾泰普魯斯特都承受不起。
至於蘭波的動機？
那群找不出理由的愚蠢的人類就隨便給蘭波安上個「那個理論的狂熱革命家」的名頭就匆匆給蘭波定罪。
……真是可笑至極。
法國未必不知道蘭波是冤枉的，但法國又無法確定他的確是清白的，加上國家內政混亂，所以沒抗住外界的壓力就讓蘭波接受了這樣的罪名。
愚蠢的人類，可鄙的人類，害蟲的人類。
魏爾倫之所以能在蘭波進入塔爾塔洛斯後還能自由地行走在街頭上還是託了波德萊爾的幫助。
波德萊爾沒能保住自己的一個學生，卻不能再讓另一個學生接受被監.禁的可悲境地。
「嗚嗚嗚呃啊………唔嗯…………」
怪異的、嘶啞的、扭曲的聲音，隱匿在街邊角落的陰影處，細小的像是蚊蟲在哼吟。
魏爾倫不著痕跡地減緩步伐，抬手按住帽檐，視線悄無聲息地看向那個極易被人忽略的角落。
視線轉過去的那一刻，他的眼眸微微睜大。
…………卡珊德拉？
一分鐘後。
擺脫掉監視視線的魏爾倫身形閃爍回到剛才注意到的角落。
他沒有看錯，那個角落中，吉普賽人打扮的卡珊德拉抱膝蹲在那裡。
自從她單方面切斷和他的聯絡途徑以來他們已有兩年未見，饒是對人類並不太上心的魏爾倫此刻也為卡珊德拉的狀態感到了驚訝。
她看起來很不好，這個一直以來都充斥著熱情和活力的女人現在竟像是不人不鬼一樣陰暗地蜷縮在角落裡。
她嘴裡叨念著什麼，聲音又低又含糊，叫人聽不清楚。她的聲音嘶啞，像是被火燎過了嗓子，或者至少有三天沒喝過水一樣，沙啞的像是砂礫在摩擦。
他走近角落，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但遺憾的是她用的是他不曾學過的語言——那聽起來有些像是希臘語，但和現代希臘語的發音方式又很不一樣。
實際上魏爾倫只是靠近了她一步，但卡珊德拉卻像是警惕的野獸猛地抬起頭，用那充滿著血絲、明顯外突出來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她突然爆發出似尖叫似哭嚎似大笑的一聲短嘯。
「…………星辰！…………看不見的那顆星辰正在無可阻擋地升起來！！」
魏爾倫怔住了。
星辰，她又一次提到了這個詞。
魏爾倫來不及說任何話，因為下一刻卡珊德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就彷彿剛才所看見的是一場幻夢。
魏爾倫冷冷看著那裡片刻，然而擔憂她的聲響引來監視者的視線，下一刻也在此地消失不見。
-------------------------------------
蘭波牢牢跟在娜塔莎的背後一步一步行走著。
無需娜塔莎的囑託，他就像被光吸引的蟲豸鍥而不捨地追隨著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走著走著，蘭波也慢慢恢復了神智。
「這裡的一切，全部都是你操控的吧。」
蘭波的聲音是連自己都驚訝的平靜。
娜塔莎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頭，但蘭波知道她一定是聽見他的話了。
儘管在那片黑暗中什麼聲響都無法傳播出去，但在娜塔莎周身光芒的範圍內卻有傳遞聲音的介質。在擁有光芒的空間裡，似乎完全變回了地球的物理法則。
蘭波沒有氣餒，他平靜地又問了一遍：「——不管是所謂的驚世暗殺還是你我進入塔爾塔洛斯被囚禁，全都是你的計劃對吧，羅斯托娃小姐。」
「你做了這麼多事情，將歐洲乃至世界都搞得一片混亂，現在看來你的目的就是進入這個深淵之底。」蘭波冷冷地說，「——你到底要做什麼？」
「不要急。」娜塔莎輕笑一聲，「之後你就知道了。」
無窮無盡的道路，時間已經無法成為計量的標尺。
蘭波聽到這話才想起來問：「我們走了多久了？」
「唔……如果用我們自身的時間來計算，應該是走了45個小時零31分。」
……45個小時？人類真的能不眠不休連續行走45個小時嗎？
蘭波啞然。
娜塔莎的腳步微頓，蘭波下意識看向前面。
「你看，這不就到了嗎。」她含笑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隨後，她就被不知何時出現的白光完全吞沒了。
蘭波趕緊跟著上前，他的眼前那瑩瑩的白光看得更分明了。
明明是很鮮亮的光芒，然而除非走到這麼近他們才能看到它的存在，而正常的光源都應該由近到遠蔓延出去很長才對。
這個塔爾塔洛斯……真不愧是比深淵還深的異空間。
蘭波的手觸碰上白光，下一刻他就像被白光的空間吸了進去一樣。
白光之後是一片很大的空間，入目的一切讓蘭波恍然間彷彿回到了人間。
這裡就像是一間面積很大的普通的民房，他就站在靠近門的走廊處，靠牆擺著書籍、壁畫和好看的擺件，牆上沒有貼壁紙，但有好看的圖案。
娜塔莎比他先來，已經在走廊盡頭大概屬於客廳的位置。
而那裡，除了娜塔莎之外還有兩個人，一個年紀稍大，一個還是青年模樣。
年級稍大些的男人表情有些驚訝，但看得出來還有種意外的喜色。
「又有新人來了？……今天竟然一下來了兩個人，真是太驚奇了。」
「歡迎您，我們的新朋友。」
「——或者說，我們的新獄友。」
第139章
蘭波愣了一會兒。
他很快反應過來面前的兩人是誰, 年紀稍長的中年男人是索福克勒斯，他還在塔爾塔洛斯里被關著並不奇怪，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不痛恨「七名背叛者」, 而他正是唯一被關押在籍的「七名背叛者」。
至於年紀更輕些的那位……
「塞萬提斯？」蘭波有些懵然, 他從未聽說西班牙的這位超越者被關進了塔爾塔洛斯中，他是怎麼會出現在這的？
他沒和這位西班牙赫赫有名的超越者打過照面，但畢竟蘭波過去的職業特殊, 對其他國家的超越者的資料更加熟悉, 因此花了些時間還是把人認了出來。
面對蘭波時塞萬提斯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言不由衷，他臉上的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 只是用虛假的熱情姿態敞開懷抱做歡迎狀：「哈哈, 看看是誰來了——原來是傳聞中被我誣陷入獄的蘭波先生！我可終於見著您了，希望您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過得還算不錯！當然, 我看出來了, 您的精神狀況很健康。這真是件幸運的事，畢竟我的罪名不至於再多一重了呢！」
蘭波：「………………？？？？？」
有沒有誰能解釋一下這到底什麼跟什麼？？？
他表情空白了好幾秒, 然後緩緩地、彷彿缺少潤滑油的機器人一樣喀喀轉頭看向側前方的娜塔莎——她的表情在最初的訝異過後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蘭波：「——您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對嗎，羅斯托娃小姐？」
娜塔莎淡淡看了他一眼：「塞萬提斯先生不是已經把事情都說明白了嗎，您是在為什麼而不解？是不能接受, 還是不能理解？」
蘭波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我覺得我不能理解，但如果真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 那我既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娜塔莎歪歪頭：「我以為您聽說自己很快就能離開塔爾塔洛斯會覺得開心？」
蘭波露出一絲絲抓狂：「——這怎麼可能？？我們在黑暗中行走的時日……竟然已經有一年零六個月？！」
娜塔莎淡淡糾正道：「是外界的時間過去了一年半。」
蘭波面色有些扭曲：「這有什麼區別嗎？？！」
娜塔莎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這其中的區別可太大了。
塞萬提斯原本滿身戾氣，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也稍稍冷靜了些，理智回歸後他回味著他們的對話。
「——也就是說, 這一年半里你們還是第一次踏入『輝光之地』？」輝光之地就是他們現在在的這棟民宅模樣的地方，是索福克勒斯給它取的名字。
塞萬提斯雖然沒有出去過, 但也聽早就進來的人說過外面是什麼可怕的鬼樣子。
在那無光、無聲的黑暗深淵他們竟然待了一年半？那他們還能這樣精神正常地和他們說話簡直是不亞於耶穌降臨的奇蹟了。
塞萬提斯若有所思的目光從表情不可思議的蘭波身上悄然滑向那個面容沉靜讓人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的俄羅斯少女。
很顯然，如果在這兩個人中選擇哪個人是更危險的存在，那必然是她。
心中的想法塞萬提斯按下不表，他面上不動聲色，拾起剛才的話題：「您對塔爾塔洛斯的猜測真讓人感興趣。對於您所說的時空斷流、為什麼必然要在兩年後才能離開塔爾塔洛斯的猜想請問可以更詳細地說明一下嗎？」
「等等等等————」蘭波又打斷了他。經歷過那樣黑暗的一段時光，蘭波身為資深間諜的良好訓練都落得差不多了。他抓住塞萬提斯話裡的另一句爆炸性消息忙不迭地震驚問道，「什麼叫『被你誣陷入獄』？」
蘭波這波明顯就屬於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塞萬提斯臉上的笑容即使是虛假無比，此刻也變得冷淡了幾分。
塞萬提斯輕笑一聲。
他的視線輕輕落在面色有些憔悴和蒼白的蘭波臉上，語氣輕柔地說：「還能是什麼意思呢，蘭波先生？希望我的法語說的還算準確，不過法語畢竟不是我的母語，如果您哪裡聽不懂了……那就聽不懂了吧。」
這話就又反映出來了現場一個並不嚴重但卻無可迴避的問題。
——在這裡被關的超越者們全部出身於不同的國家。
塞萬提斯是西班牙人，蘭波是法國人，娜塔莎是俄羅斯人，索福克勒斯是希臘人……每個人的母語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在交流的時候大家會默認使用法語。
雖然在世界範圍內可能通行語言是英語，但在歐洲範圍英語卻遠不能稱為通行語言，只有法語勉強可以這麼說。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法國的文化都是歐洲流行的中心，像俄羅斯在過去還是封建王朝的年代，上層社會的貴族們甚至都不會說俄語而只說法語，法語對歐洲的影響力極大。
塞萬提斯的話可謂是禮貌至極地懟了蘭波一把，但蘭波當然沒計較這點程度的冒犯，他關心的是塞萬提斯話語裡透露出來的意思。
「我是無罪的了？」蘭波聽得一愣一愣的。
其實在他的記憶裡，他一週多前才背負著可怕的冤屈接受要被監.禁的命運，然而沉重的心情還沒維持多久，現在就有人進來告訴他說已經查清楚不是他做的這些啦，而且你關押在獄的時間已經過了四分之三啦！
蘭波：「…………」
講真的，前面單獨待著的時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按照比例計算——再過三四天他就該出去了？
蘭波緩緩畫出一個問號來，合著他就是一臉懵逼地進來然後一臉懵逼地出去，來了趟塔爾塔洛斯短途游了？
塞萬提斯顯然不知道蘭波此時波瀾壯闊的心情，但他的心情很惡劣，只是表面上還維持著社交級別的禮貌：「啊，恭喜您呢，法國施壓國際刑警組織徹查您的案件，已經洗清您的罪名了呢。」
蘭波愣住：「我的確不曾暗殺英國女王陛下和教皇冕下，所以那所謂的兩場驚世刺殺案，是你把黑鍋甩給我的？」
「您真的沒有暗殺那兩位大人是嗎。」在蘭波不明覺厲地點頭時，塞萬提斯也露出一個毫無波瀾地微笑來，「那可真巧，我也沒計劃過暗殺兩位大人。」
蘭波神色微妙地眨眨眼睛。
而真的計劃暗殺了英女王與教皇的娜塔莎神色平靜地站在一旁，彷彿他們在聊的內容是和她毫無關系。
娜塔莎轉頭看向一樣在圍觀兩人並且露出饒有興致表情的索福克勒斯，她輕聲詢問道：「————若我不曾記錯，這裡應該還有一位朋友吧。」
塞萬提斯和蘭波這下都停下了說話，索福克勒斯露出這才想起來的表情，他一拍腦袋，嗔道：「瞧我，都忘了給新朋友們介紹咱們大名鼎鼎的歌德先生了！」
蘭波的目光在娜塔莎身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劃過了什麼，然後轉頭直視索福克勒斯：「歌德也在這裡嗎？」
塞萬提斯冷淡地說：「歌德他上樓休息去了。」
索福克勒斯笑而不語，並沒有對他的話給什麼不同的說法。
蘭波聽聞後訝異地挑了下眉：「這還有二樓？我怎麼沒看見上樓的樓梯？」
索福克勒斯哈哈笑道：「當然囉，這地方當然有二樓，說不定還有三樓呢！」
蘭波更疑惑了：「——您在這裡應該也不短了吧，怎麼還不清楚這裡有沒有三樓？」
「難道說，這裡也是有異於地球的空間法則？」
索福克勒斯只是搖搖頭，不說對也不說不對。
索福克勒斯：「你這問題問得真是愚蠢至極。」
蘭波：「…………」
忽然想起來這裡是塔爾塔洛斯，又想起來眼前之人看起來再正常也是在與世隔絕的塔爾塔洛斯之底待了近十年之久，精神未必真的正常。想到這，蘭波對索福克勒斯的態度就小心翼翼了許多，他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那麼您能告訴我，您這話是怎麼說的嗎？」
索福克勒斯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知道他的腹誹。但他也沒生氣，語氣依然平和：
「我們到過可以命名為二樓的空間，所以我們可以證實二樓的存在，但我們怎麼證明三樓就不存在呢，因為我們不曾到過第三層空間嗎？難道閉上眼睛看不見眼前的人，難道眼前的人就不存在嗎？要想證明第三層不存在，除非將這個世界都毀滅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樓和二樓存在，這樣才能說三樓並不存在。而且，現在不存在三樓，難道未來就不存在三樓了嗎？任何事物都不能擺脫『時間』的尺度而單獨存在，所以你說三樓不存在，是現在不存在三樓還是未來和過去哪種狀態下不存在三樓呢？」
蘭波，蘭波還能說什麼呢？
「……您說的對。」
索福克勒斯也不見怪，哈哈笑了幾聲，擺手不再糾纏。
「從來沒見過這裡這麼熱鬧，有些興奮了，哈哈哈，你們繼續。」
說著索福克勒斯又一拍自己的腦袋，對他們說：「對了，你們是要找歌德是吧。」
「歌德啊，他在二樓。那堵牆上的壁畫背後是一扇門，從那裡就能上去。」
索福克勒斯臉上笑呵呵地說：「歌德就在二樓，您能找到他的對吧。」
娜塔莎面容沉靜地頷首，索福克勒斯笑眯眯地坐了回去，隨後也未再言語，拿起手邊書架上的書按著書籤打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
娜塔莎走到壁畫面前，壁畫很大，和牆壁一樣長。壁畫中畫著一處帶有門把手的門，而畫上的門把手也正是畫後之門的把手，以一種巧妙的視覺差完美的隱藏了起來。
她打開門，門後是可容三人並排前行的樓梯。
娜塔莎站在打開的門前，側過身來看向站在原地的蘭波：「一起來吧，蘭波先生。」
蘭波頓了一下：「……我也要一起去嗎？」
他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很樂意，但又不是很抗拒。
「選擇權在您那裡。」娜塔莎這樣說著，但似乎也並沒給蘭波第二種選擇。不論是探究她所行至此的目的還是為自己蒙冤入獄的不忿，他都有權利要求看到下面的真相，所以蘭波毫無二話地跟上來了。
上樓的通道並不是很長，但緊閉的大門隔斷了一樓的聲響和光亮。
娜塔莎舉著從一樓拿到的燭台照亮樓梯內的空間。
很快，二樓到了。
二樓的裝潢比一樓要簡陋得多，這是蘭波的第一印象。
當然，更矚目的是正坐在二樓的那個人——他似乎知道他們的到來並且在這裡等他們許久了。
有關於歌德的資料似乎都對這位先生的外表描述的並不清楚，這是蘭波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歌德先生，但他一見到他就知道他是歌德。
——當然，在塔爾塔洛斯里的人只有五個，也就只剩一位歌德他們還沒見過。
歌德的外表很顯眼，因為他是一個左臂自肩膀處就齊根斷裂的男人，他左半邊的眼睛也被濃厚的瀏海遮擋的嚴嚴實實，似乎失去了視覺能力。
他的樣子就彷彿被人用巨斧從左邊猛烈切下，雖然逃過了一命，卻也失去了左邊的小部分身子。
蘭波的腦海中迅速劃過相關異能的異能者，因此差一點錯過歌德輕柔地、差點能被人忽略的聲音。
歌德說：「初次見面……我的老朋友。」
第140章
「初次見面, 我的老朋友。」
蘭波聽到歌德的這句話就懵了，原因很簡單，娜塔莎·羅斯托娃和歌德根本不可能認識, 更不可能見過面！
——可他竟然叫她老朋友！？
蘭波腦海中迅速閃過歌德的前半生經歷——對於目前也才只有二十五六歲（如果外界真的過去了一年半的話, 他現在就應該是二十六歲）的歌德的前半生。
歌德他在八歲那年覺醒異能，將世界上的一個國家抹除，於是掀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然後是七個背叛者終止了第二次世界大戰, 戰後不久歌德就以罪人的身份被判入獄——那年他也只有十四歲。
到他被關進塔爾塔洛斯時, 歌德已經在塔爾塔洛斯被關十年整。
塔爾塔洛斯是什麼地方，是有進無出、絕對無法逃脫的深淵之地。
娜塔莎·羅斯托娃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才出現的超越者, 在此之前, 她也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女孩。在她以超越者身份而聞名當世之時，歌德已經是被關在塔爾塔洛斯了。
——他們怎麼可能認識, 又怎麼會叫成「老朋友」？
然而不管蘭波心中是怎麼震驚疑惑的, 娜塔莎和歌德之間的對話還在進行。
蘭波站在娜塔莎身後，自然看不清娜塔莎的表情是如何冰冷。
「我以為你會繼續裝無辜, 裝成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娜塔莎冷冷地說。
歌德把手上那本黑色封皮的書籍放在了膝蓋上，右手摸摸鼻尖，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他看上去好似許久都不與人交流了, 對於陌生人有些本能的畏懼和迴避，還有一絲害羞的靦腆。
「唔……你都追到這了, 也沒什麼好再說的了吧。」歌德聲音弱弱地說。
娜塔莎一動不動看著他，眼中恐怖的殺意幾乎可以凝為實質，而歌德被這樣的殺氣牢牢釘在原地，感覺連動一動手指都很困難。
「——很好。」她勾了勾唇角, 似乎是對他這樣不多廢話的配合讚賞了一句，並決定利落地解決他以表彰他的配合行為。
濃郁到與黑色無法分辨的紫色火焰不知何時已經鋪滿了地面, 在娜塔莎的一句「很好」話音落下時，戰爭的異能已經將歌德完全包裹住，絕殺的一招猛然爆發！
這攻擊速度之快連蘭波都沒反應過來，更別說長期遠離人群而久疏戰鬥的歌德了。
歌德——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響就被娜塔莎碾碎成了粉末。
蘭波：「！！」
蘭波驚道：「等等你……你殺了歌德？？！」
他連忙走上去，看向剛才歌德坐著的地方——歌德還有他周邊的一切都被泯滅了，只留下眼前小山一樣堆積的灰塵。歌德、他坐的椅子、他手邊的茶几、他放在膝上的書……所有的一切全都泯滅成了灰塵。
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著蘭波剛才歌德的確在他眼前化為了灰燼…………但蘭波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
一種怪異的心情在他心底盤旋著橫亙不去，那是從戰場廝殺中磨練出的直覺在提醒著他眼前的場景不對勁。
蘭波警惕起來，不動聲色地看向四周的環境……也看到了似乎是走廊盡頭的那處顯得詭異的陰影。
那團不規則的影子邊緣處像是流水的波紋，微微搖晃著，看起來像是某種活物。
「哎呀…………你真是太暴力了…………雖然我猜到了，但是你果然太暴力了吧…………」
歌德那聽起來很無奈的聲音從黑暗中的不知何處傳來，四面八方都是歌德的聲音，就彷彿歌德就是這黑暗本身。
但歌德也沒有捉迷藏的想法，他的身影很快就從剛剛被蘭波注意到的那團黑影裡變幻出來，一步一步走回到他們面前。
「——一聲招呼也不打就直接下死手，娜塔莎，你可真是嚇到我了。」歌德扶著額頭苦笑著走出來。
娜塔莎聞言，臉上泛起冰冷的微笑，眼中的冰寒是俄羅斯極北之地的冰天雪地都不能比擬的可怕：「您真是說笑了。」
「——畢竟比起當年您對我做的那些來，您的行為也是不遑多讓地突然呢。」
歌德動作一頓，沉默了片刻，站定在了距離娜塔莎幾米遠的位置：「啊，是啊，你說的沒錯……」
他承認了他的罪行，在最痛恨他、願意將他五馬分屍處死的娜塔莎面前。
二樓的裝潢不僅比一樓要簡陋許多，燭台的數量也少了一半，前方不知通往何處的走廊裡連一點照明的燈光都沒有。
歌德站在黑暗通道的入口，燭台努力照明也只照亮了歌德腳下一半的土地。他站在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陰影的地方，表情隱沒在黑暗中叫人看不真切，只能通過他的聲音來判斷他此時的心情。
「當初，你也是遭遇了不講道理的傷害呢。」
歌德說完停頓了片刻，遠處傳來了歌德微微粗重的呼吸聲。似乎是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羞於啟齒，所以他深呼吸了好幾下，整理了好久情緒才再次開口：「——我一直沒有機會向您親口說，也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但我一直想對您說的……嗯……我想您可能不會接受……但這的確是我一直想說的……」
「對、對不起……」歌德磕磕巴巴地。
燭光照亮了他下半身的動作，他應該是捂住了臉，「噗、嗯，對不起，我想對您道歉……嗯，是這樣的。」
娜塔莎：「……」
蘭波：「……」
雖然蘭波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頭霧水，也聽不懂兩個人之間打的什麼啞謎，但是……
你剛才是偷笑了對吧？
剛才你努力表現成長久不見人的社恐、有些害羞靦腆的人設，好歹完完整整裝下去啊！你這說著說著就自己笑場了，這不完全沒裝下去嗎啊喂！
蘭波恍恍惚惚間愈加意識到在這個塔爾塔洛斯里關押著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精神不正常！！
「嗯？」歌德的聲音裡有一點疑惑，「啊……好像……沒忍住？」
他自言自語著，如果不是在這樣奇怪的場裡發生這樣的對話，他這樣子還有些呆萌、有些怪可愛的。
然而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經歷過許多的超越者，對他這種低級玩笑根本沒有笑的心情。
歌德大概也發現了自己的尷尬，一時沉默不語，三人在這樓層中重歸寂靜。
「唉，你可真是個無趣的人……不過沒關係，我早就知道你是個無趣的人了。」歌德走出了陰影，臉上毫不意外是掛著笑容的，只是這笑怎麼看怎麼奇怪不說，聲音也不再隱藏驟然變得詭異地興致高漲了起來，「——畢竟我啊，可是一直注視著你呢！」
蘭波心頭震動，但娜塔莎沒有說話，但歌德不滿意娜塔莎的冷靜淡定，眯起眼睛來仔細端詳她的表情。
歌德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你竟然知道了？」
「……啊也是，畢竟是你。你還有你哥哥，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真是令人羨慕的聰明……啊……真是，讓人討厭的聰明！」
回應他的，是娜塔莎再度來襲的攻擊！
「囉嗦。」娜塔莎冷漠無比。你死我活的廝殺，哪有這麼多的廢話。別以為她沒看到他蠢蠢欲動的小動作——不是也很想活嗎？還裝模作樣什麼。
歌德這一次不再像上一次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她碾為塵埃，雖然那只是他幻化出來的幻影。這一次他身手敏捷地躲過了娜塔莎凝成巨人之手形狀的異能的攻擊，一個旋身踢擊悍然對上了娜塔莎的異能，顯然他剛才的措手不及和臨戰經驗缺乏也是裝出來的。
歌德的腿上不知是有怎樣的手筆，竟然將娜塔莎的異能踢出了一道大洞！
但是娜塔莎並沒有驚慌，紫黑色的異能順勢化作數道長條分別從不同方位攻擊歌德身上的多處要害。
歌德身形擊退，以極其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戰爭異能合攏前逃出了包圍。可他躲過了【戰爭】，撤退到的地方卻正好出現了娜塔莎的身影……與此同時，娜塔莎纏繞著異能的手臂已經衝着歌德的後心悍然落下！
-------------------------------------
「輝光之地」，一樓。
索福克勒斯悠然看著手上的書，似乎陷入了一種亙古而來的寂靜之中，像是從來就是如此的安靜。
塞萬提斯今天也才剛進入塔爾塔洛斯，一時間還不能適應這裡的安靜和無所事事，所以他走過去找索福克勒斯聊天。
「嘿，索福克勒斯——這裡除了書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嗎？我也不奢求什麼電腦和手機了，能看影片的DVD也行。」
塞萬提斯一想到自己還要在這裡呆至少兩年，後知後覺的寂寞和無助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還好，這裡是有其他人在的，有人能說說話也總比一個人跟一圖書館的書待著要好得多。
索福克勒斯像是聽了他說話才想起來這裡除了他還有別人在了。
他連忙放下書抱歉地說：「哎呀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這裡有新朋友來了。」
索福克勒斯進來快十年了，他進來的那個年代手機的功能還只停留在打電話和發短信上，所以不太理解現代人對手機的依賴程度。
對於塞萬提斯的話，他只能遺憾地聳聳肩：「抱歉，這裡沒什麼電子設備，一般我都是看書和睡覺來打發時間。」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可以下棋或者打牌。只是我很久沒玩了，還需要你教一下我。」索福克勒斯好脾氣地說道，一點看不出來曾經震絕世界的「七個背叛者」的恐怖。
塞萬提斯在觀察宅邸中的樣子，一時沒注意到索福克勒斯話語中的不對——比如說，他的生活中似乎沒有歌德的存在。
「說起來他們上去似乎很久了，我們要不要也上去看看？左右我們現在也沒事幹。」
索福克勒斯在地板上刻著棋盤的樣子，頭也不抬地說：「別去湊熱鬧，伙計。」
「——他們聊完了自然會下來的。」
-------------------------------------
歌德的身手一點不像是久困牢籠缺乏經驗的樣子，他行動敏捷的很，甚至在娜塔莎突如其來的攻擊面前也能反應過來並迅速彎腰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躲過了娜塔莎的進攻。
——然而他雖然躲過了娜塔莎的幾度包擊，他的動作卻亂了。
蘭波打開了彩畫集保護住自己在旁圍觀，所以他對兩人之間的戰鬥看得最清楚。
娜塔莎兩套組合拳下來就將歌德的底牌暴露的一清二楚——歌德他並不是真的靠自己的反應能力躲過了娜塔莎的進攻，而是靠預先設計好進攻或迴避動作然後操控身體去實現它們。他只是看起來戰鬥能力很強，實際上卻更像某種先進的AI系統，這個AI擁有無與倫比的理論經驗，數據庫中錄入了人類可能的行為可能然後一一應對。
但是，人腦的計算是有限的，而進攻變招的可能性卻是無窮無盡的。
和真正從戰場中血與火的磨鍊出的戰鬥經驗相比，歌德還是差了一大截。他閃避之間一下子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瞬間暴露出最致命的脖頸處，而娜塔莎不愧於她的名號，疏忽間轉瞬即到，絲毫不肯放過他的任何疏漏——趁他病要他命！
悠于 2024-1-7 20:26
第141章
娜塔莎是俄羅斯官方給定外號「宰主」之人, 是在國家級別的戰場上以一敵百磨練出來的戰神，她富含殺意的一招一式徑直打向歌德，那個身材瘦高的青年, 而這些攻擊即便是同為超越者的歌德也很難吃的消。
異能戰爭與和平, 從來就不只是操控戰爭，還有和平。
金色的異能早就從一開始就遍布空間，若非歌德不知用了怎樣的手段讓自己免疫和平狀態的影響, 此時的他早就該變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溫順牛羊任人宰割。但金色在紫黑色中若隱若現, 是暗中蟄伏的蛇虎視眈眈盯著歌德——他最好不要露出任何破綻，否則她必將化身雷霆撕碎他脆弱的肉.身。
樓上兩個當事最強級別的戰鬥力在戰鬥, 卻沒有絲毫動靜傳到樓下。
若是有人此刻能同時看到上下兩層空間的樣子, 大概會被樓下悠閒無聊的場景和樓上眼花繚亂的戰鬥對比的落差震撼到失語。
娜塔莎的近身戰鬥能力也是世界級的大師水平，而歌德即使理論經驗豐富, 卻的確缺少真正的實戰經驗——圍觀的蘭波都看出來了, 交手中的娜塔莎更不可能看不出來。
在她狂風暴雨的逼迫下，歌德很快就計算到了極限, 一下子暴露出了破綻。
娜塔莎手掌成刀砍向他暴露出來的脖頸，在異能的加持下她的進攻發出破開空氣的恐怖聲音，可想而知這一記手刀下去哪怕砍不下來頭顱也至少會落到個頸骨粉碎、血肉撕裂的可怕結果。
——但雖然很狼狽也很凶險, 歌德的確是躲開了這一次必死的攻擊。
代價是他的手臂被擦著手刀兇悍劃過。
如果他的左臂是正常存在的，那此刻一定是伴隨著血肉橫飛的場景, 他的左手手臂應聲落下。
但他的左臂部分是空的，他也因此因禍得福免於被斬落手臂的下場。但即使這樣，他左邊的衣服也被手刀帶起的風刃劃開，衣服上的衣袖飄然滑落。
這一刻, 娜塔莎像是看見了什麼極端恐怖又極其違背邏輯的一幕。
她的進攻停下了，定定盯著歌德詭異的身軀, 好幾秒鐘都一動不動。
身處彩畫集中的蘭波眼皮跳了一下，繞過娜塔莎遮擋的部分凌厲的視線轉向歌德……而下一刻，蘭波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整個人都驚呆了。
明明上一刻還在你死我活地廝殺著，現在卻安靜的出奇，詭異的和平地站在一起。
打破這片寂靜的是歌德的一聲輕嗤。
他看著看他看傻了的兩個人，表情既是嘲諷又是不屑。
他輕輕摸了一下自己左邊的肩膀，慢條斯理地、甚至有種莫名的優雅感覺地慢慢解開自己打結的左臂。左臂的結被解開後，它愜意地張開五指抻了抻自己。當它被放下來時，它和右臂還是等長的存在，甚至行動靈活地完全和右臂一樣。
歌德並不是沒有左臂的，他也不是被什麼人砍傷了左邊的身子。
他的左臂自始至終都存在，只是巧妙地通過打結的方式藏在了肩膀處，讓它看上去並不存在。
正常人的手臂都不能用「打結」來形容……除非，它是薄薄的一張白紙的模樣。
歌德的右手右臂都是正常人類血肉之軀的樣子，是富有血色、因為久不見陽光而較常人蒼白、暴露出青色的手背血管的正常成年男人的手。
而他的左臂自肩膀根處突兀地變成了白紙一樣的存在，有著白紙一樣的質地和光澤，薄薄一層，卻動作靈活一如右手。
這是極度恐怖的一幕，一個存在於三維世界的人身上卻混雜著存在三維和二維的狀態，乍然看見這一幕的視覺衝擊是極度可怕的，理智和思維甚至都在搖搖欲墜。
歌德臉上諷刺的笑更大了幾分。
他抬起左手，甚至還走上前幾步讓燭光更清楚地照亮自己能夠透光的紙左臂，右手還輕佻地像是彈紙一樣彈了彈自己的紙左臂。
「看見了是嗎——看啊，好好看吧，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看吧！」
歌德怨毒地眼神死死盯著娜塔莎，那個見面以來一直對他喊打喊殺的女人：「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宣誓復仇——在你將我變成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之後？」
娜塔莎沒有說話，看上去像是眼前的一切衝破了她固有的觀念，以至於她陷入了沉思。
歌德的聲音如毒蛇吐著自己的蛇信，淬滿了毒汁的聲音纏繞在女人身上一圈又一圈：「很可怕對嗎，哈……你根本不知道你正在面對的是怎樣恐怖的『怪物』。」
「——我是罪惡，我是仇恨；」
「我是死亡，我是殺戮。」
「我即是你的夢魘，我即是——滅絕國家的惡魔！」歌德猛地抬起左手拉開自己擋住半邊臉的厚長瀏海，瀏海下的左眼也不是失去視力的瞎眼——而是與紙左臂一樣處於二維與三維疊加混合狀態的人眼顏色的紙狀眼睛！
「小妹妹發的脾氣已經夠多了，大哥哥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給過你機會了，真是可惜啊，你殺不死我。」
「——復仇是嗎，該輪到我了！」
歌德的手臂上似乎閃過一絲宛若陰影的存在，他說：「——邏輯演繹，在塔爾塔洛斯之中，異能不可使用！」
蘭波的彩畫集和鋪滿地面的紫黑色異能一瞬間都消失了，而更離譜的還在後面——
歌德：「——邏輯演繹，在這個世界，在這塔爾塔洛斯之中，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是最強的存在！」
在此期間，娜塔莎抱以良好的戰鬥道德數次出手攻擊他，並沒有單純圍觀法師吟唱完成卻不打斷。
但是，歌德的話語似乎並不是在他說完之後才生效而更像是在他的思維產生之時就已生效，說出來，反而只是將「邏輯演繹」的結果公布於眾。
娜塔莎：「……」
她收回手站定，沒有再盲目做無用功。
即使面對這樣形勢突發逆轉的一幕，她的面上依然冷靜。
歌德眼神微暗，臉上神經質的大笑絲毫未變。
「——邏輯演繹，娜塔莎·羅斯托娃身上的時間流動將與外界等同，她將能感到飢餓、疲憊、寒冷和一切常人所能感知到的生命的弱小。她的傷勢會累加，她的疼痛不會消失。她在這塔爾塔洛斯中，能榮幸地得到死亡。」
的確如此。
娜塔莎重新感到了流淌的生機。
在塔爾塔洛斯中，所有人的時間都是凝固了的，所以這裡的人不需要吃飯飲水，不會疲憊和疼痛，沒有任何生理變化，否則光是在黑暗中不眠不休行走的數日就足夠人脫水死去。
沒有異能，身上的時間重新恢復流動，娜塔莎對上神情瘋狂的歌德完全沒有獲勝的可能。
歌德也是這麼想的，在這沒有任何食物的塔爾塔洛斯，即使他什麼都不做都能眼睜睜看著娜塔莎卑微的死去。
娜塔莎冷靜地開口：「——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測，但果然。」
「你和【書】，融合了。」
蘭波不知道【書】的存在，但他靠推測也知道這必然是個極為重要的存在。
歌德的眼神暗沉下來，陰沉沉笑了一聲。
就算被她猜到了又如何。
而且，將他逼到如此境地的人，明明就是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啊！
如果不是她，他又怎麼可能會淪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就連他躲在塔爾塔洛斯中都是為了躲避「她」的窺視！
歌德冷笑著，笑得有一絲諷刺：「哦？被你猜到了，看來娜塔莎也是做了不少準備呢。」
「……但可惜……如果是……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你太自大了，竟敢來塔爾塔洛斯找我！」
「不算很多，」娜塔莎做了個虛虛受禮的姿態，「只是那位送你來的先生不得已又麻煩了一下他，現在的他應該是真的回歸上帝的懷抱了吧。」
歌德：「……！！」
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她怎麼會連這個都知道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歌德一直以來游刃有餘的表情崩出了裂紋，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啊，這很難猜到嗎？」娜塔莎看起來對他的驚愕不以為意，甚至輕輕笑了一聲，「畢竟是『回歸』之理，時間那麼巧合，還是那麼微妙的緣由，無法不令人聯繫在一起吧。」
——不，根本不可能會有人把他們聯想到一塊！是怎樣異想天開的人才會將他們關聯起來，還真的將他們的關係猜中了！
怎麼可能僅有人通過托馬斯·哈代因「尋找天堂」而腦死亡就聯想到他是被托馬斯·哈代召喚過來的！！
真的有人能聰明到能通過蛛絲馬跡復盤背後的整個真相嗎？！！
歌德面容極其驚恐，後背寒毛聳立，看她的眼神活像是看一個書中恐怖的形象突然從現實世界裡跳出來，一種真正在直面恐懼的真實感。
因為擁有【書】，歌德心態上一直是高高在上，有著將人玩弄於鼓掌的游刃有餘。而在老底被揭開的那一剎那，歌德一下子被拉到了和她同一層級的戰場，意識到威脅如影隨形。
娜塔莎彷彿沒感受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地分析道：「你先前說過，你一直在注視著我。但看來，你對我的很多行動也並不清楚。」
「一直以來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向一個事實，那就是【書】就在你手中，而你甚至也融合了【書】，能夠在某種程度上行使【書】的權能。」
娜塔莎輕嘆一聲，臉上卻是平靜無波的冷靜：「——但現在看起來，你並不是完全等同於【書】啊。」
第142章
歌德眼神陰暗：「——不管你說什麼, 你都不可能活著走出這裡了。」
「啊，是嗎。」娜塔莎輕鬆地說，「這個可能還說不準呢。」
歌德顯然沒被這樣低級的笑話逗笑, 而娜塔莎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與書融合以後, 你的異能浮士德，看來也受到了書的影響啊。」
歌德大概是當世所有異能者中最鼎鼎大名的一位，畢竟超越者即使號稱擁有毀滅一座城市的能力卻也沒見哪個超越者能真的徹底毀滅一座城市, 而歌德卻真的讓一座具有幾百萬人口的現代國家真的從概念層級被消滅了。
歌德的異能【浮士德】幾乎是世人皆知——萬能的許願機器, 任何願望都會被達成，然而因為聽取願望的是魔鬼, 所以所有願望都將以惡的形式達成。
但是剛才歌德也在娜塔莎他們面前展示了自己的異能力, 儘管依然是逆天級別的法隨言出，連同等級的超越者的異能都能一句話消除殆盡, 但是——
他的異能實現需要符合邏輯, 而這是【書】的特性。
【書】是獨立於世界之外的存在，其外形就像世界上最普通的書籍, 但無論以任何方法都不能損害它，並且書寫在【書】上的內容都會被實現，具有現實修改能力。但使用【書】唯一的條件是在書上所寫的內容必須符合邏輯, 必須能夠形成完整的故事。
歌德並沒有回答疑問的好心情，而且正相反地想要殺人滅口。
足下的影子活了過來, 化作死神的鐮刀鋒銳地砍向娜塔莎。
而娜塔莎即使沒有異能，僅憑體能也是人類頂級的存在。在他亂了章法的進攻下，娜塔莎左閃右避如同翩飛的蝴蝶優雅地在黑影中來回穿梭。
娜塔莎：「我有些好奇，你真的殺過人嗎？」
在密集的進攻下娜塔莎還饒有餘裕地發問, 更體現出兩人在實戰中的差距。歌德本來就因為攻擊無效而煩躁，見她這樣輕鬆的模樣更是惱怒。
娜塔莎幾番跳躍躲過黑影更加猛烈的進攻, 卻忍不住笑了：「抹消了一個國家的超越者，扼殺了百萬條生命之人，名聲比魔鬼還要恐怖的歌德——原來真的沒有親手殺過人啊。」
不是說通過異能殺死就叫親手殺人，隔著幾十公里的距離，在視線之外的地方將人殺死，最後聽到戰報也只是一個巨大到可怕的數字，那對自己殺了人這件事是沒有實際感的。而歌德，他所有的進攻都「太乾淨」了。
——和他恐怖的名聲反差到令人可笑的程度。
歌德站在原地，操控著具有奇異活性的黑影戰鬥。
他冷靜下來了。
「——你在得意什麼，只是熱身活動而已。」歌德嗤笑，「畢竟，你連讓我出汗都做不到。」
「連異能都沒有了的你，難道還以為自己還有任何勝利的可能嗎？」
「用它（書）所賦予的異能來打我，你就如同卑微渺小的蟲豸去挑戰無上威嚴的天父，在我看來你真是弱小的可笑！——你拿什麼來戰勝我！」
「……啊，的確，和【書】對戰的話的確勝算渺茫。如果用遊戲來比喻這個世界的話，它無疑相當於世界的控制器。掌握著控制器的傢伙一般是叫作GM的存在吧，無論是主角、反派還是龍套，遊戲裡的NPC和GM都不是同一層次的存在，根本沒有相比較的意義。」娜塔莎冷靜地說。
歌德五指張開，黑影變化為一米長的荊棘叢自下而上穿刺地板、自上而下穿刺天花板，將中間的空間全然穿刺：「——你能有這樣清楚的認知那真是值得稱讚。」
但與此同時，娜塔莎的聲音與他一齊出現：「——可你，並不是【書】。」
靠著牆跟整齊排放的燭台被黑影一一穿透，燭光以極快的速度次序熄滅，二樓的空間被黑暗吞沒。
歌德站在黑暗的盡頭，背光站立的瘦高青年只有一雙青金色的眼瞳尤為顯眼。
就在黑暗帝國降臨的剎那，一絲赤紅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驟然亮起，成為點亮空間最明亮的火光。
赤色之火纏繞在小臂以下的部位，娜塔莎冷然地後退一步、弓步、屈身、扭腰，然後一拳重重擊出！
歌德眼睛驟然瞪大到脫框欲出：「！！！！」
什麼！？——這是什麼！？她怎麼可能還能使用異能！！
然而歌德來不及說出任何話，他震驚之下來不及閃避，被娜塔莎一拳砸在了臉上！
「喀——喀喀——」
脖頸骨碎裂的輕響聲在重重的拳風的掩蓋下幾乎不能被聽見，然而僅從視覺來看這一拳的效果也是足夠可怕了————因為歌德的頭顱被這一拳打得憑空旋轉了一圈！
……任誰都知道，歌德已經必死無疑。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除了被戰爭狀態賦予超身體素質的娜塔莎，恐怕無人再能這麼清晰的捕捉到這一拳下去的效果了。
她的仇敵，迫害她進行最初的穿越、害她淪落至失去自我所有一切的人，
——歌德，
就這麼死了嗎……
「唔唔……啊……唔……」
那團扭曲的人形中傳來幽靈般的嗚咽聲，幽咽晦澀，令人毛骨悚然。
答案看來是還沒有。
「好痛……啊……好痛……我恨你……我從來沒有這麼痛過……我恨你！！！」
歌德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頭甚至還是被轉過一圈的樣子，看起來異常可怕，異常恐怖——也異常詭異。
他半邊臉頰上的肉混合著血液糊滿了他的臉，連那顆詭異的紙眼球都不那麼顯眼了。
歌德發出痛苦的□□，看上去悽慘異常。但不管如何都不能掩蓋他此刻非人的表現——即便身體破敗成了這樣，卻依舊不損他的生命。
娜塔莎沒有說話，而是悍然數拳出擊！
在赤色火焰的幫助下，紫色的異能重現於世，這是歌德不曾預料到的事情，卻讓歌德明白了她為何敢隻身赴於此地的底氣。
——原來她從來不是魯莽地衝動，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計劃當中。
她的智謀竟真的可怕至此！
但是——
「為什麼你還能使用異能！」歌德不解，他操控黑影擋下娜塔莎刁鑽的數次進攻，□□湧動著恢復傷勢，卻依然堅持著問出這個問題。
「——你不可能還有異能，這是來自【書】的規定！」
娜塔莎扶額嘆了口氣，然後眼神變得冷冽下來：「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應該是最清楚不過了吧——我的『老朋友』。」
「如果不是這裡的特殊性，你也不可能特地選在這裡藏身……而且這裡也更方便你和【書】融合了，不是嗎？」
娜塔莎清冷地笑著，在歌德眼中卻全是對他的諷刺。
的確，即使是擁有了【書】這樣核彈級別的撒手鐧，身為平行世界的人卻也無法掌控。因為這是世界的差異，出身於平行世界的人不能觸碰另一世界的【書】。
若非他尋找到了這裡——外人稱為塔爾塔洛斯，實質為數個世界的狹間之地。
所以說他是害她最初穿越的元兇的確也沒有一絲一毫冤枉了他，因為他不是這個世界的歌德，不是與她出身同一世界的歌德的平行世界同位體——他就是與她出自同一世界的歌德，她真正的仇敵。
——她絕對會親手手刃的死敵。
至於娜塔莎是怎麼知道這裡是狹間之地的——
因為歌德在製造規則時說了，「在這個世界裡」，「在塔爾塔洛斯中」，他歌德是最強的存在。
——「這個世界」和「塔爾塔洛斯」是不同的概念。
儘管歌德想要模糊兩者的關係，聽起來像是遞進的強調關係，但事實上兩者就是並列列舉的同級概念。
歌德聽到她暗示這裡是數個世界的狹間之地也瞬間意識到了她的特殊經歷。
——她是穿越過其他個世界的人，而她在異世界的經歷是他無法通過【書】來鎖定或閱讀的。她在異世界的時間裡，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所以，這個赤色的火焰是她在其他世界獲得的能力？
歌德注視著深紫色的異能中夾雜著的那一縷極為細瘦的赤色，那赤色的火焰甚至沒有兩指粗，卻在他長時間的凝視時讓他感受到了靈魂深處升騰起的威脅感。
他猛然間回神，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浸滿了冷汗。
——他在那縷赤色的火焰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那是能殺死他的存在！！
驚懼之下，歌德不再留手了。
扭曲的黑影突然間覆蓋了他的整個身體，與此同時那團黑影驟然變大，迅速吞沒了整個空間，僅剩的燭火毫無聲息地盡數熄滅。
黑暗籠罩了整個空間——不，並不準確。
更準確的說法是，空間翻轉，由光明的內側轉向了無邊的黑暗外側。
原先那無光、無聲、無感的黑暗領域重新出現了。
「——離開了我的領域，你都無法生存。」歌德陰冷的聲音從腦海中直接出現。
原來那所謂的「輝光之地」，竟然一直都是歌德支撐著的領域！
無光的黑暗中，卻似乎聽到了娜塔莎的聲音。
娜塔莎說：「要有光。」
於是光真的出現了。
微光一經出現，迅速擴張成了房間大小的空間，籠罩住了娜塔莎和蘭波。
之前歌德在抹消了塔爾塔洛斯中的異能的概念後，蘭波保命著想便迅速離開決定退回到一樓。但蘭波原路返回，二樓的樓梯口通往的卻是無盡的黑暗，一樓的大門消失了。
之後的蘭波就是憑藉靈活的身法躲過了兩個神仙打架的餘波。娜塔莎就不說了，二顯然被戳破秘密而一心殺人滅口的歌德也沒把蘭波放在目標當中。大概是覺得有【書】在手，在解決了娜塔莎之後蘭波和其他人都是任他隨手捏扁揉圓的存在。
而現在輝光之地的二樓消失，空間的概念消失，娜塔莎和蘭波重新站在了一起。
蘭波：「……」其實內心並不是很想參與兩個人的私怨裡。
「唔，對了，你一直有恃無恐的底氣，似乎是通過【書】制定的規則裡，在塔爾塔洛斯你是『最強』的存在。」
「『即使打不過我，至少你也是不會被打敗的存在』——你是這樣想的，對嗎。」
娜塔莎彎起手臂撐在手肘下面，手指點著下巴，似乎有些苦惱。
「唉，怎麼讓你理解一個人間最樸素的道理——語句，是具有局限性的；詞語，是具有歧義的。」給悟做過文字冒險遊戲玩、字面意義上的「玩弄文字高手」娜塔莎如是說道。
第143章
不遠處, 一團近似人形的黑團在前現身，似乎是在與召喚出光輝的娜塔莎打擂台戲一樣沉靜矗立，被那光芒照的若隱若現。
而在三人不遠處, 在一個漆黑的球體空間之外, 一處承載著另外兩人的安寧空間穩穩當當在偌大的狹間之地漂浮著。
——原來歌德並不是收回了全部領域，娜塔莎和蘭波也並不是掉回了之前的無光之地。他們是被歌德反轉後的領域所吞沒了。
而與此同時輝光之地一樓的索福克勒斯和塞萬提斯又在做什麼呢——
時間還要稍微退回到娜塔莎與歌德還在交手的時刻。
索福克勒斯在地板上刻著棋盤的格線，出言阻止了塞萬提斯的好奇心, 然而塞萬提斯卻不以為意, 不聽勸阻地打開了通往二樓的大門。
大門打開的一瞬間，索福克勒斯手上的動作立刻停住了, 銳利如鷹隼的視線定位在塞萬提斯後背——這是這位年長者第一次褪去了駑鈍無害的外表露出了屬於綁架過一整個世界的「七個背叛者」之一的恐怖氣勢。
塞萬提斯直覺感覺到了背後的危險, 正要回頭搶先出手按住屋內唯一可能的危險源索福克勒斯，但下一刻樓上傳來的可怕威勢讓塞萬提斯直覺感到更危險的地方是他身前的通道處。
塞萬提斯：「……」
萬萬沒想到一下子被前後夾擊。
身後的威脅一下子消失了, 因為索福克勒斯也察覺到了樓上的動靜, 塞萬提斯就更不用說了，在他這個位置不僅清楚聽到兩人打鬥的聲音, 還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
「……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測，但果然……你和【書】融合了……」
塞萬提斯：「……」
塞萬提斯：「？？！！」
「書」？什麼「書」？為什麼在這裡會聽到「書」？是他想的那個【書】嗎？？！！
不是……他只是被冤枉進來坐個牢，為什麼會聽到「歌德已與【書】融合」這種可怕且細思極恐的消息啊喂？！
與只是間諜的蘭波不同, 作為西班牙最強超越者兼全國異能者領袖，塞萬提斯是知道【書】的少數人之一。而正因知道【書】是怎樣的存在, 塞萬提斯才更加明白眼下的消息的含金量。
他愣了有足足一秒鐘才回過神，而就是這一秒鐘時間，樓上的兩個超越者已經再次打作一團。
兩個普通人打架若是手上有趁手的工具其破壞力都會迅速上升，普通異能者之間打架輕易就能毀掉一條街道, 而兩個破壞力都在城市級的超越者之間的幹架了就更不用說了——
歌德的攻擊是毫無克制地大範圍覆蓋，有一種不顧死活的瘋狂, 塞萬提斯見狀連忙用異能進行防禦，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在此之前，歌德已經抹消了塔爾塔洛斯內的異能概念。
在無邊無際的黑影洶湧襲來之際，塞萬提斯剎那間用盡全部的反應力關上了二樓的大門。
——如他猜想的一樣，之所以此前二樓的動靜完全沒有傳到一樓過是因為這扇大門具有隔絕空間的功效。
塞萬提斯不知道自己猛然合死大門的舉動將「開門者」的綁定身份由蘭波刷新到了他自己，間接導致了蘭波被卡在二樓找不到門出去，現在的塞萬提斯沉默著來開了門的範圍，坐回到之前他坐的位置上，托腮兩眼放空，看起來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裡。
而之前安靜刻棋盤來滿足新朋友的需求的索福克勒斯，卻在塞萬提斯坐下後站了起來，走到一處書架的位置像是尋找著什麼，然而他的目光卻凝重地盯著二樓大門的方向。
-------------------------------------
娜塔莎：「『最強』一詞很好理解，就像10一定大於1，3一定大於2，這是無可扭曲的概念——的確，比較之理的理解，這是不會出錯的。」
「但是，3大於每一個2，兩個2加在一起卻能夠超過3，因為『最強』只是最強而不是『無敵』。」
「當然，即使你定義自己是『無敵』也可以進一步理解歧義性是『無任何人能敵』、『任何情況皆無可敵』或者『無有敵人』，但『無敵』的定義到底是比『最強』更加有效。」
「很可惜呢……當然，我的可惜是指如果你能這樣定義的話。所以現在我所說的可惜，是可憐你並不是真的掌控了【書】。」
娜塔莎的視線輕輕從歌德的左臂膀劃過，嘴角露出一絲輕笑：「——更深了吧。」
黑影歌德：「……」
他慶幸自己化身黑影時別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則他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吧。
但是……
她是怎麼可能在躲避他攻擊的前提下注意到他紙化得更深了？！
肩膀處的紙化只是加深了一厘米……她是怎麼可能在沒有動用異能的情況下就看出來的？？！
……為什麼她除了心機如此可怕，就連觀察力和戰鬥力都這麼強的？！
……還有，她的命運線……
他抹消一整個國家的代價只是失去一顆眼球……他無意間驅逐她離開此世間的代價竟然是失去一條手臂，甚至還是不得不冒險融合【書】後的結果。
他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定義一個人的代價竟然比一個國家更大……更不能明白他的異能是憑什麼將娜塔莎·羅斯托娃認定為實現「德國不會失敗」這個願望中最大的阻力……
娜塔莎的推測是正確的，歌德的確不能定義自己是「無敵」的，甚至不能定義完全根除異能的存在。
因為他異能的本質是以惡的方式實現願望，即使融合了【書】也不能消除這一最根基的特性。
如果他利用【書】下達的定義是「無敵」，那麼能夠成為他敵人的存在就會被抹消；如果他定義塔爾塔洛斯中「異能」不存在，那麼很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具有異能的人被根本性抹除。
——連驅逐她離開此世界給他造成的代價都如此慘痛，那若是想要徹底根除她的存在，他根本不能想像這會是怎樣慘烈的結果。
好在他的異能具有兩個部分，一是以惡形式達成的萬能許願機，二是願望實現後留下的業力殘晦。
先是利用許願機將娜塔莎·羅斯托娃的狀態削弱至最弱，然後操縱殘晦擊殺她，了解這段糾纏了十餘年的因果，也算是解決他的心腹大患。
這一切的計劃都是很好的，但實際的結果卻是遠遠不行……從一開始他削弱她的計劃開始，他就失敗了。
娜塔莎：「……2+2大於3，所以，即使是『最強』也不是不可打敗。」
歌德的視線緩緩越過娜塔莎，看到了她身後的蘭波。
娜塔莎手上赤色的火焰再度亮起，就在這一瞬間蘭波被封鎖的異能突然回來了，兩隻手上包裹著金色的立方體空間塊。
娜塔莎彎彎眼眸，回眸笑道：「與我並肩——我的【同行者】。」
異能【復活】的發動語，「與我同行吧，阿蒂爾·蘭波」。
在她發出同行的「請求」時，蘭波無法拒絕。這是【復活】唯一的制約，是刻在他生命根基中的誓約。
歌德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復活了他，所以你的權能可以推及於他！」
歌德原先一直忽略著蘭波的存在，而現在他兇戾的殺氣頓時衝向了蘭波。
加上蘭波於娜塔莎是一起來到輝光之地找他的，歌德理所當然地將蘭波理解成了娜塔莎的幫手。
蘭波：「……」
再次重申，其實他並不想參與進明顯存在私仇的兩個人中間的，他只是想知道他被冤枉進塔爾塔洛斯的原因。
蘭波抹了一把臉，放下手時無奈的表情瞬間變成了臨戰的凜然與冷靜。
金色的空間立方體瞬間擴大，很快就填滿了娜塔莎支撐出的光芒空間，並和外界的黑暗領域隱隱成對持之勢。
蘭波：「——動手吧。」
形勢比人強，既然已經被歌德列為目標對象，等娜塔莎戰敗被殺他也同樣活不成。
——那個名為【書】的存在，可是連娜塔莎都自認無法對付的犯規之物！
-------------------------------------
輝光之地，一樓。
塞萬提斯維持這樣的坐姿已經有好一陣了。如果用外界的世界來衡量，他這樣子坐著已經坐了十五分鐘了。
此時的輝光之地仍然是一動一靜，只不過動和靜的對象分別調換了個個頭。
索福克勒斯在書架附近來回走動，神色冷凝不知道在忙什麼。
塞萬提斯突然開口：「索福克勒斯，歌德和【書】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索福克勒斯停住腳步看了過來，對上塞萬提斯時，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和藹了下去，就像街邊隨便遇到的背著手遛彎的老大爺一樣無害，「啊，你問這個啊。」
「——我當然是不知道的。」
塞萬提斯愕然，然後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你是騙我的吧。」
索福克勒斯笑呵呵地說：「不哦，我是真的不知道。」
「持有【書】這種事情，持有者一定會當成是最高機密來隱藏吧，拿到書的第一時間應該就會寫下『誰都不會猜到【書】在我這裡』這種語句。我是也是人，當然會被【書】扭曲思想呀。」
「——其實這麼想來，原先還沒覺得，歌德這種毀滅了一個國家的人竟然是被判進入塔爾塔洛斯□□而不是被處死，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邏輯啊。」
「看來這也是他扭曲了人類思維的手筆之一。」
塞萬提斯：「……」
他看著索福克勒斯無辜又誠懇的表情，無法判斷他的話有幾分真假。
-------------------------------------
塔爾塔洛斯外，現實世界。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這樣做就可以救出羅斯托娃小姐了嗎？」一個圓滾滾身材的金髮男子如是問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打斷了沉思，一眨眼的功夫他臉上的表情就變回了面具式的微笑。
「這邊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了普希金，我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你需要去橫濱一趟。」
第144章
歌德的領域反轉後, 無論是防守性還是進攻性都不可往日而語。
娜塔莎的異能再也無法對歌德產生有效打擊，即使有赤色的神性加持，但在歌德的領域中她根本無法擊敗他。
她一切的進攻都是無用功, 即使擊潰了外部的黑暗領域, 但很快無形的黑暗體又迅速填補上漏洞。
金色的彩畫集支撐著光明區域的邊緣，只有仔細去看邊緣處不斷泛起的漣漪才知道外部歌德的異能並不是全然靜止的，而是一直有在試圖進攻彩畫集與其中的兩個異能者。
歌德並不只是困住他們, 他也正操控領域帶著他們靠近世界的罅隙將他們投入其他世界, 最後再用【書】封鎖他們回來的全部可能。
這個名為塔爾塔洛斯的空間是若干世界的狹間之地，不是只有一個世界的開口通向這裡, 只是每個世界的人被烙印著本世界的印記, 通常情況不可能穿越到別的世界。
歌德上一次將娜塔莎無意間驅逐離世界付出了一條手臂的代價，這使得他不得不歇了再次針對她的念頭, 更不敢用異能或【書】把人寫死。但這次的情況可不一樣, 娜塔莎直接跑到了狹間之地來找他，雖然對他是極大的威脅, 但這也同樣意味著他如果想把她丟去別的世界可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因為穿越世界壁壘的代價已經由外界那些蠢貨們承受了。
被困於領域中的娜塔莎似乎也知道被困時間越久自己的處境將會增多一分危險的道理，在內部的攻勢平穩且急速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在歌德無心分神控制塔爾塔洛斯內的時間後, 塔爾塔洛斯的時間流速終於與外界相同了起來。
輝光之地，一層空間。
塞萬提斯終於站了起來, 結束了漫長的沉思。
坐在這的小半個小時裡，他把已知的一切串聯了起來。靠著二樓洩露下來的隻言片語，終於給真相的拼圖拼上了最重要的一環。
——設計我進來的不是法國。
原來是她啊……俄羅斯的那個小妞，真是敢啊, 就因為我計劃搞亂過俄羅斯、一手掀起羅斯托夫州的叛亂，她就敢設計我進塔爾塔洛斯？
「雖然早有猜測」, 剛才她是這麼說的吧。
她早就知道歌德手上拿著【書】。
這麼一推想，她會進來塔爾塔洛斯就是在謀劃歌德手中的【書】。
原來如此，這就是她的陰謀，這樣也說得通她這種智多近妖的傢伙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判罪入獄。
——伏爾泰？
那完全是個幌子！
如果她不想，她總有一百種方法能夠在伏爾泰動手之前就避開他的行動！
真可笑，不只是他和西班牙，連法國在內的所有人都被耍的團團轉，甚至說不定還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利益而自己做出的選擇，如果不是他眼下意外得知了真相，
「————娜塔莉亞·瑪絲洛娃·羅斯托娃。」我該怎麼回報您的恩情呢……
塞萬提斯一字一字唸出這個名字，眼睛微眯，神色微冷。
索福克勒斯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像是無意打斷了他，語氣隨意又輕鬆：「咦，我好像不能用異能了？塞萬提斯先生，你也是這樣嗎？」
塞萬提斯：「…………」
對了，他現在沒有異能。
雖怒，
但無力報復。
-------------------------------------
「噗嗤——」
在漆黑無聲的空間中本不該出現聲音，但此時卻出現了幾不可聞的一聲穿破了什麼的聲音。
一道凌厲的拳風將歌德的球形封閉的領域打穿了一道碗口大的破口。
與業力融為一體的歌德頓時悚然一驚，然而很快又冷下眉眼。
——然而那有怎樣！？
歌德的領域如往常一樣迅速向內合攏，如果不能一瞬間將整個領域摧垮，她永遠逃不出他設下的囚牢！
歌德在這無聲的狹間急速穿行，向著其他世界的罅隙迅速接近著。
等他們穿過其他世界的壁壘，他們在本世界的位格就會近乎於無……到那時他在【書】上書寫下「他們永不回歸」的字句將毫不費力，並且幾乎不會產生代價。
若不是強行融合【書】花費了數年功夫，以至於等他發現自己失去手臂的代價是源自驅逐了俄羅斯的娜塔莎時，那個世界的她已經由於他的存在被吸引到了這個世界。如若不然，他一定會在她到來之前封鎖她前來此地的可能。
不過還好，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惜了她沉不住氣現在就過來挑釁他，要是再過些時間……
……等等！！！
在歌德恍然的瞬間，歌德眼前瞬間被金色遮蔽，龐大的金色鋪天蓋地擋住了他視野下的全部天地。
——什麼？！！什麼時候！！！
領域，再一次被翻轉了，但並不是基於歌德的意願，而是被空間寫定的規則所要求的。
金色的彩畫集上不斷遊走著淺白的文字，循環旋轉，乍一看是異常漂亮的外形，甚至如同一款藝術品。
然而這華美的外表下正式蘭波無處不在的殺機，掌控空間的人，轉成了阿蒂爾·蘭波。
在領域反轉的那一刻，歌德也被迫從領域中析出現身，他震驚地看著蘭波操控下的彩畫集——尤其是那無法忽略的紫色印記。
——一直保持進攻的是娜塔莎的異能戰爭與和平，結果那個看似在支持他們生存空間的彩畫集竟然才是他們真正的進攻手段嗎？！
與此同時，娜塔莎輕淡中帶著一絲嘲弄的聲音從歌德耳邊響起：
「2+2大於3……我從一開始就跟您說了呀……」
就在歌德拚命向世界罅隙之處行進時，娜塔莎蘭波二人在歌德內部不斷進攻突破。雖然領域在不斷補充缺口，但如果將他們整體的行動錄下然後快速播放，就能發現他們一直在向一個方向突破著，進行著空間內的平移。
量變終究凝結為了質變，最終打穿歌德領域的一拳與此前的數百拳毫無區別，然而就是這樣的一拳卻將歌德的領域從內打穿。
打穿領域的一瞬間並不足以改變什麼，因為它的領域仍然在修復，而破開的缺口不足以讓他們任何一人逃出去。
但是——
領域的「封閉空間」概念被打破了。
蘭波的異能彩畫集才是突破這一切的關鍵。
他確實無法從內部撐破歌德的領域反控歌德，但當歌德的領域破開漏洞的那一刻，內外部的空間相連了，他也可以從領域外部生成彩畫集反包歌德。
——形式瞬間反轉。
歌德即使通過【書】可以翻閱這世間古往今來的一切，但他的實際對戰經驗還是太少了。
比如說這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的兵不厭詐的道理。
歌德臉上驚魂未定，「……我小瞧了你。」
他承認，除了去過其他世界的娜塔莎，對於此世界的一切異能者他都處於一種盡在掌握的傲慢心態。
【書】是創造了異能的根基，而掌控了【書】的他就是異能者的上帝。
他沒想到娜塔莎竟然做了掩人耳目的煙霧彈，主攻手卻是一直沒被他放在眼裡的阿蒂爾·蘭波！
娜塔莎定定看了他一秒，他竟還不知自己死期將至。
「我記得您定下了三條邏輯規則。」
歌德冷冷地看了過來。
娜塔莎：「——其二，在此世界中，在塔爾塔洛斯內，歌德是最強的存在。」
娜塔莎緩緩笑了：「而今，這既不是在世界中，也不是在塔爾塔洛斯里了呢，歌德。」
這可是能將她和橫濱的那個小子從異世界抓過來的異能力，非此世界、非彼世界，世界僅此一例的獨立於世界之外的特異空間異能。
這也就是蘭波出現於此的價值……儘管，嗯，非其所願。
啪啦——
似乎是一道無形的脆響聲。
第二條邏輯演繹，失效了。
歌德的異能恢復了正常的水平。
他自認絕不可能會失敗的設定，被人戰勝了。
歌德眼球震動。
到底是從未經歷過真正的生死危機、連親手殺人都不曾經歷過的戰場新人，他一下子腦袋空白一片，想不出自己該如何破局。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也殺不死我！！……我就是【書】！……異能不可能傷害到【書】……我是無法被殺死的存在！！」他完全破防一樣高喊著。
的確，【書】是世界窮盡一切手段都無法傷害和破壞的存在，即使歌德並未完全與【書】融合，但在不可損壞的性質上卻是達成了一致。
即使他們戰勝了歌德，也無法對他真的造成傷害，最多也不過是將他囚禁在彩畫集裡。
——這就是位格的差距。
【書】，是獨立於世界之外單獨存在的物理現象。
而異能者是世界之中的存在，根本無法越出世界對【書】造成傷害。
歌德盯緊了娜塔莎的一舉一動，他知道這個世界只有她有能傷害到他的能力——那縷赤色的怪異火焰。
但是，她來得太早了。
現在的她根本不足以殺死自己！
那縷細小飄忽的火焰頂多只能燒掉小半截【書】就會撲滅！
——她來得太早了！
娜塔莎扶額嘆了口氣：「哈，這種依仗著什麼所以狐假虎威的人真是叫人噁心，而且看起來還那麼氣焰囂張……」
歌德自是不忿這種辱罵，但無奈形勢比人強，他只能緊握拳頭。
娜塔莎：「把人氣得牙癢之後就躲進厚重的烏龜殼不伸頭，叫人無處下手。」
娜塔莎平靜道：「但是，烏龜殼是這麼好躲藏的嗎？被狐假虎威的對象，難道就是這麼好利用的嗎？」
歌德心中驚駭，他的身體感受到了尤為明顯的異樣——
娜塔莎張開五指對著他，似乎在命令著什麼，又像是虛空一指：「——你，究竟不是【書】啊。」
「洶湧起來吧……此世獨一無二的【書】。」
沒有自我意識的【書】，一直以來安靜被作為工具使用的【書】，在這一刻掀起了對他的反叛！
第145章
【書】是獨立於世界之外的存在, 或者應該說，這個世界是存在於【書】以外的獨立的物理現象。
【書】沒有自我意識，也絕不會有自我意識, 是單純的如同工具一樣存在的物什。即使有著可以隨意改變世界現象的可怕能力卻是任誰都能拿去使用……只要能找到【書】的存在。
正因【書】是絕不可能存在自我意識之物, 所以歌德非常恐懼自己完全融合入【書】的結局，那正意味著他也將失去自我意識成為【書】的一部分。或者更糟糕一些，他異能中獨屬於惡的屬性與完全中性的【書】融合會汙染【書】的內容, 將【書】上書寫的內容完全以惡的形式達成。
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怕不可怕的了——【書】, 他一直仰賴為支柱的存在，在那個俄羅斯人的異能下變成了絕對反抗他的存在。
——異能, 戰爭與和平。
只要能被理解的一切概念皆可賦予「戰爭」或「和平」屬性, 戰鬥中堪稱無敵的異能。
【書】既因為沒有自我意識所以能被歌德利用，也就會因為沒有自我意識所以可以被娜塔莎操控產生反抗。
如果說在之前塔爾塔洛斯中歌德由異能定義了「最強」概念, 娜塔莎的確無法越過歌德對【書】施加影響, 但現在彩畫集消除了歌德通過浮士德獲得的加強，娜塔莎與歌德相等, 歌德對【書】的掌控就並非百分百確定了——即使他已經部分與【書】融合。
對歌德來說，【書】對他的抗爭是致命的。
因為，歌德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歌德, 這個世界的歌德早在十七年前托馬斯·哈代用異能【還鄉】意外招來現在這位歌德時就被他害死了。而對於【書】來說，異世之人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不可協調, 就像人和猩猩再像也是兩種不同的生物，異世之人本該連觸碰都觸碰不到【書】的存在，更遑論與它融合。
娜塔莎操控【書】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就好像只是給添上了一道火苗卻立刻爆發出燎原大火, 因為原本這裡就被灑滿了助燃的柴油一樣。
娜塔莎微微一愣。
她收回了手，留下歌德身上的異能監控他的情況, 看向他的視線冰冷而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只是兩分鐘不到，歌德連維持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了。
他下半身融化成了業力組成的液態黑影，即使是還維持著人形的上半身也出現了褶皺一樣的紋路。
「呃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
歌德左半臉上的紙狀眼球膨脹起來，砰的一聲炸裂開，變成空氣散落於無形。
詭異的紙左臂像是被人從身體裡拉著上下搖晃著快速縮回了他的肩膀裡，紙狀的左臂消失不見，留下斷裂的衣袖處露出的赤紅色斷肉處。
頂著惡鬼一樣猙獰恐怖的外表，歌德僅剩的右眼死死盯著娜塔莎·羅斯托娃，這個跨越了世界追索過來的復仇死神……這個害他失去肢體逐漸變成非人存在的仇敵……
她向他復仇，他卻未必不想向她復仇！
今日他們必定要將那持續了十七年的仇怨清算乾淨……只是眼下看來，將要落敗的人要是他了。
「……我，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生於德國子爵之家。父親為陸軍中校，在第一次異能者大戰中忠於國家，忠於人民，一片赤膽忠心；為國獻身，卻從來不懼死亡。然而就在我國軍隊前線奮戰之際，一名卑鄙的暗殺者刺殺了我軍的超越者格林兄弟，間接導致我國在第一次異能者大戰慘敗，淪為歐洲各國瓜分利益的戰利品，國民陷入水深火熱的生活。」
「時年戰敗，我僅八歲，覺醒異能許願『德國永不戰敗』。我要證明我父親的犧牲絕不是不義的，也絕不是毫無意義的。」
「我的異能生效，但代價巨大。為了驅逐你，我的異能反噬於我，為了活下去，我變為了如今這不人不鬼的模樣，被迫藏於這不見人煙、不見光明的深淵之底。」
「……娜塔莎·瑪絲洛娃·羅斯托娃……不，娜塔莎·米哈伊洛維芙娜·羅斯托娃。」
「你，害我良多！」
「你父親刺殺我國的超越者格林兄弟致使我德國戰敗，讓我父親為國光榮的獻身變成了不義的死，我本該是英雄的父親變成了為戰爭助力的惡魔。」
「我亦因你被迫與【書】融合，變成一半是人，一半是【書】的恐怖模樣！」
「——我憎惡你！」
「我仇恨你！」
「我恨不得讓你與我一樣墜入地獄，嘗試與我一樣的痛苦！」
「……但我無法做到將你拖入地獄。」
「所以——————我詛咒你！」
歌德青金色的眼眸徹底迸發出了非人的金屬質感，就像是某種天啟的不祥徵兆發著微光直直對著娜塔莎。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
「你缺少的自我，將永遠不復歸來！」
「你將孤獨終身，不會有任何人會喜歡你這種無口無心的怪物！」
「你將與我一樣，如同垂暮的老人，無力地面對自己的死亡！」
「凡是你所熱愛的都會離你遠去，凡是你所珍視的都會先你死去，而你引以為豪的力量將會衰弱無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即使你活下來了又怎麼樣！你將面臨的是活著的地獄哈哈哈哈哈！！」
「————我詛咒你！！！」
阻擋無用，咒言已下。
如果阻攔是有用的，那在他第一句話說出之前娜塔莎就一拳揍過去把他打成連灰都不剩。
但從【書】開始脫離歌德的一瞬間起，歌德便短暫地開始同調為與【書】概念相等的存在，而歌德和【書】是存活於這個世界中的娜塔莎都無法傷害的存在，只能眼睜睜看著歌德在墮入地獄之前留下充滿怨恨的詛咒。
黑色封皮的【書】從歌德身上顯現大半，而張開的書頁上，娜塔莎和蘭波清晰看到隨著歌德的話語落下上面出現了什麼黑色的字跡。
……經由【書】確認的詛咒，真是難辦了呢……
娜塔莎微眯眼眸，盯著【書】的存在。
……不，不對！得攔住他！！
娜塔莎立刻對他們使用異能：「——歡呼吧，為這華光溢彩的和平！」
娜塔莎睜大雙眼，然而即使她使用異能也無濟於事了！
歌德的身形被【書】絞殺得不成模樣，隨著他的身體越變越少，【書】的形體也析出得越來越多。
然而——
歌德融合【書】足有十餘年，對【書】即使說不上完全掌控，但對【書】的了解程度也是超越所有人。即使他仍然屬於是某個世界內的存在，但他卻因這十幾年的融合時光有了觸碰和損毀【書】的能力。
【書】在完全析出的那一刻，黑色的裂紋眨眼間霸占住【書】的全部。即使金色的異能在同一時刻包裹住【書】的身體，卻因為未能保護【書】銷毀泯滅的結局。
——【書】就這樣，在他們眼前毀滅了。
娜塔莎罕見地說不出話了。
……的確，如果【書】在接下來會落入她的手中被她使用，那他費盡心力對她下血咒的意義是什麼？
臨死前濃烈的怨恨，必然會帶走他最痛恨的兩個存在——一個是將他逼為非人非鬼存在的娜塔莎·羅斯托娃，一個是將他變為非人非鬼存在的【書】。
蘭波看到眼前的景象心態倒還挺好，因為他不知道【書】是怎樣的存在，只是通過歌德和娜塔莎的對話猜到這是能對世界產生影響的大殺器。
但他不知道【書】不僅是可以影響世界的「作弊器」……還是支撐著世界存在的載體。
【書】是獨立於世界之外的存在，但更準確的說法是：世界是因【書】而存在，獨立存在於【書】之外的物理現象。
蘭波同樣聽到了歌德臨死前的詛咒，那徹骨的仇恨和怨恨即使是資深間諜也聽得不寒而慄。
而面對被詛咒的對象，娜塔莎·羅斯托娃，實話說，他是有一點點幸災樂禍在的。
雖然他是被娜塔莎復活的不假，為此他一直記著她的恩情，但這不代表他無辜被冤、被她設計頂著可怕的罪名被關進塔爾塔洛斯就沒有怨懟了。
儘管被迫捲入兩人之間的私怨還不得不站在娜塔莎這邊幫她——聽起來真相似乎遠超他理解的複雜，他回國後還要搜索情報來理清他們對話中的真正含義——但他並不是真心想和她同一陣營的。
雖然對掀起第二次異能者大戰的歌德也沒什麼好感，但至少他是中立的存在。
這麼想著，蘭波抱著一些看好戲的心態向娜塔莎搭話：「——你被詛咒了，有辦法解決嗎？」
娜塔莎沒有說話，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口香糖（按照正規程序入獄身上一無所有的蘭堂：等等，什麼？……她憑什麼能帶東西近來？？？）扔進嘴裡，嚼了嚼，嚼了又嚼。
又過了好久，久到蘭波都以為她不會回復準備操控彩畫集回到輝光之地的時候，娜塔莎開口了：
「世界沒毀滅啊，真是幸運。」
沒有歌德之後，在塔爾塔洛斯位格第二的娜塔莎順延為了第一，所以能連通塔爾塔洛斯與外界，同樣能感知外界的情況。
世界沒隨著【書】的毀滅而毀滅，這是萬幸無比的好消息。
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所以現在支撐著世界存在的，就只是那一頁【書】？
這樣的世界……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不知道【書】的重要性的蘭波：「？？？？」
「世界？這跟世界有什麼關係？？世界為什麼會毀滅？？？」
「……羅斯托娃小姐，不要裝作聽不見，我知道你聽見我的問題了！！」
悠于 2024-1-7 20:27
第146章
蘭波：「……羅斯托娃小姐, 不要裝作聽不見，我知道你聽見我的問題了！！」
娜塔莎：「我聽見了。」
娜塔莎緩緩：「我只是不想理你。」
蘭波默默打出一個問號。
他瞠目結舌，表示這難道就是用完就丟嗎？以及剛才你讓我幫你打歌德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態度的啊！
娜塔莎臉上郁燥的神情一閃而逝, 只是最終倒是回歸平靜, 捏著鼻梁深吸一口氣：「——歌德和【書】關世界什麼事啊……我想想……解釋這件事的話，先從【書】是什麼開始說起吧。」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索福克勒斯和塞萬提斯。
輝光之地一樓處的索福克勒斯和塞萬提斯隱隱對峙著, 儘管一方臉上無害又溫和, 另一方面色緊繃一言不發，但一股難以描繪的暗流在兩人之中湧動著。
——打斷他們之間對峙氛圍的是周遭環境的劇變。
歌德死後不久, 「輝光之地」, 也就是歌德領域的剩餘部分，支撐不了多久便崩潰了。
空間收縮、坍塌、裂紋、崩壞……最終回歸於無。
塞萬提斯反應很快, 異能「上魔船, 冒奇險」迅速展開，眼前疏忽間出現了一艘規模龐大、樣式綺麗的異能構架的船隻。他站在魔船巨大的甲板上, 上層有淡藍色的天穹狀光膜。
塞萬提斯的異能「上魔船，冒奇險」是稀少的假想型異能，能力繁多, 進可以攻擊，退可以防禦, 機動性方面能召喚幻想魔船作為代步工具，甚至還能上buff打輔助，升格他人的異能（有時效性），可以說是極為萬能的異能。塞萬提斯的異能絲毫不愧於他西班牙最強超越者的名號。
而成功召喚出魔船後塞萬提斯明顯地愣了一下, 他的異能回來了？
微微轉頭，余光中看到索福克勒斯無聲間也上了他的這艘船。他頓了頓, 最終選擇了默不作聲。
-------------------------------------
蘭波操控著彩畫集返回之時，也問到了歌德為什麼在有目的地向那邊前行。
得到的回答很令人震驚：
「再往那邊應該是靠近另外世界的邊緣了吧。」娜塔莎道，「他應該是想把我們像丟垃圾一樣丟到別的世界去。」
蘭波：「？？？」
蘭波：「……另外一個……世界？？？」
娜塔莎冷淡地覷了他一眼：「魏爾倫體內的吉夫爾還有橫濱那小子體內的魔獸都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產物。關於這件事情，你不應該是最清楚的嗎。」
還有蘭波自己的異能彩畫集——那是並非此世界的空間。
除了這裡，世界的狹間之地，也就屬蘭波的彩畫集製造出的異空間最特殊，是獨立於世界之外的異空間。
如果不是蘭波在，她也的確不好對付融合了【書】將自己的位格升為本世界最高的歌德。
蘭波並不是蠢人，聽了娜塔莎的話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一個困惑了他許久、從他第一次見娜塔莎時就異常疑惑的一個問題：
——羅斯托娃對他的仇恨到底源自哪裡？
異世界，連通通道，被捕捉的魔獸，非人之物，魏爾倫…………
這些關鍵詞加在一起。
那麼，假如，眼前之人是被困於人類皮囊下的異世界之獸……
再假如，異世界之獸不能習慣人類社會並且始終懷念著本世界的一切……
再假如，這個異世界之獸是被他陰差陽錯帶到這個世界的……
蘭波：安靜如雞。
就在蘭波恍然走神時，娜塔莎先一步看到了純黑地帶中那宏大而瑰麗的船隻，其魔幻的外表似乎只會在幻想故事裡出現。
她當然知道這是塞萬提斯的異能。
他們既然會在這裡，看來那所謂的輝光之地自始至終都是歌德搞出來的領域，現在已經隨著歌德是死亡而毀滅殆盡。
蘭波也回過神來，試探著操控彩畫集降落到魔船的甲板上。
穿過魔船上空的淡藍色光膜時他們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這體現著異能者的態度，塞萬提斯並沒有抗拒他們的進入。
蘭波解除彩畫集後就看到了走過來的塞萬提斯和索福克勒斯，兩人與他安靜地對視一眼，塞萬提斯率先出聲，沉聲說：「既然回來的只有你們兩個人，那我就大膽假設一下……歌德，他是不是已經被你們殺死了？」
蘭波心道，何止是歌德，【書】，還有我們的世界，差點都一起給歌德陪葬了。
他這麼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顯，眼觀鼻鼻觀心地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而旁邊，被蘭波重重打上「真的差一點毀滅了世界的女人」標籤的娜塔莎，她的表情恢復了平靜到近乎冷漠的樣子。
「嗯，他死了。」娜塔莎說。
塞萬提斯看向她的視線愈加詭譎起來。
儘管歌德惡名昭彰，但追根究柢是能抹除一個國家概念的逆天級別超越者，世界公認的前五超越者之一。
更別提，他手上還有【書】。
任誰在知道【書】是怎樣逆天級別的道具後都不會小瞧與其對戰的難度，尤其歌德的異能又與【書】的權能相似，能夠更完美利用【書】的能力。
可是娜塔莎殺死了持有【書】的歌德，在法國的蘭波的幫助下。
這樣對戰的結果讓塞萬提斯更加慎重起來——娜塔莎不愧其戰爭主宰者的聲名！
警惕著的塞萬提斯就聽到娜塔莎接下來說：
「——我需要和你們所有人簽訂契約：在塔爾塔洛斯內你們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所獲知的一切都不可對自身之外的任何存在傳達和闡述，包括歌德之死的具體情形，也包括【書】一切信息。」
塞萬提斯下意識握緊拳頭，眉眼冷凝下來。
他固然知道娜塔莎不會放任他們隨意將這些重要的情報帶回國內，只是圖窮匕見的時機未免有些太快。
「羅斯托娃小姐還真是直白呢……」塞萬提斯不疾不徐地說。他感受著自己魔船內的情況，這位西班牙的最強也是在國家級別的戰場上磨鍊出來的角色，「只是您這樣居高臨下的提出要求，實在叫人有些接受不能呢。」
娜塔莎抱胸站立，面色冷凝：「我還可以選擇殺死你們。」
冷澀的氣氛在甲板的範圍上凝滯著。對方殺意畢現，塞萬提斯心念謹慎，餘光劃過娜塔莎身旁的蘭波——這個時候他未必不會是助力。
塞萬提斯：「蘭波先生——您意下如何呢？」
不僅他是被羅斯托娃設計入獄的，蘭波也未必不是。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麼搞到一塊兒去的，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計劃到一起去的，但——剛才羅斯托娃所說的「你們」，也包括了蘭波不是嗎？
阿蒂爾·蘭波，這個在國際間消失了足足九年時間的男人，歸來後依然行蹤神秘，只知道是法國的資深間諜。
標註——法國的間諜。
法國和俄國可不是什麼友好的關係呢，尤其阿蒂爾·蘭波也並不曾聽說他有反法親俄的傾向。
綜上所述，蘭波和羅斯托娃之間的聯盟只是看似成立，在出現利益分歧時脆弱的友好關係很快就能分裂兩端。
蘭波的反應也正如塞萬提斯所料。
蘭波揉揉額角，表情有些無奈：「——我的確很感激您告知了我這麼多重要的情報，也讓我了解了永遠原本不可能被知道的秘密，但是您的確是非經我的意願將我送進了塔爾塔洛斯呢。」
他睜開眼睛，透徹的目光落在娜塔莎身上，似乎能看透她的整個人和整個存在。
「您真是有時候令人愛，有時候又令人不得不恨。」
「——我不是您的工具，羅斯托娃小姐。」
蘭波站到了塞萬提斯身邊，冷靜地說：「——歌德臨死前的詛咒，在您身上已經生效了吧。」
「您的力量已經衰弱了。即便是這樣的情況，您也要威脅我們嗎？」
娜塔莎：「……」
塞萬提斯：「……」
宰主的力量，衰弱了？
索福克勒斯站在四人所形成的四邊形的其中一角上，沉默了許久的他像是讀不懂現場的氣氛，笑呵呵道：「哎呀哎呀，歌德死了之後我才發現，像他這樣犯下滔天罪孽的人竟然沒有被判處死刑而只是被判終身□□於塔爾塔洛斯中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是他的異能蒙蔽了所有人的思想吧。真是可怕，也真是可惡。」
「第二次異能者大戰的掀起者獲得了應有的制裁，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結果呢。」
索福克勒斯說著慶賀的話，腳步晃晃悠悠卻靠近了娜塔莎。
意思也很明顯，就像蘭波站在塞萬提斯那邊一樣，他選擇了站在娜塔莎身邊。
索福克勒斯：「我好像聽見了要簽訂契約？嗯，我正好能幫忙定契約呢。」
索福克勒斯，曾經綁架了全世界所有國家元首共同簽訂終止第二次異能者大戰條約的「七名背叛者」之一，這種強制簽訂契約的能力好巧不巧正好為他所有，而「七名背叛者」的赫赫聲名也逼迫蘭波塞萬提斯必須重視他的存在。
「七名背叛者」因為其叛國行徑並不在世界各國超越者的排名表中，但至少其中之一的索爾仁尼琴是不弱於世界前五中的伏爾泰的。
索福克勒斯是第一次異能者大戰中活躍的異能者，對比他們都是上個世代的超越者。加上他進入塔爾塔洛斯與世隔絕近十年，如今的戰力很不明確。更大的威脅是羅斯托娃，但如果如蘭波所說那般異能的衰弱有夠明顯，那他們未必會輸，甚至贏面很大……
就在塞萬提斯計算兩邊戰力差距的時候，只見娜塔莎冷笑一聲，抬手便是金色的和平狀態落在兩人身上，把兩人變成了「不可做出戰鬥性行動」的任人宰割的砧板魚肉。
她嘖了一聲，目光冷然而傲慢：「——雖然我變弱了，也不代表你們變強了啊。①」
第147章
娜塔莎異能的出現很好地平息了將要產生的戰爭。
「無法做出任何基於戰爭意圖的行為」的靜止之力正是宰主的標誌性能力之一。
這絲毫不差的能力不僅沉默了蘭波塞萬提斯的行動, 更沉默了他們的內心。
塞萬提斯：……所以，不是說她的力量衰弱了嗎？
蘭波：……所以歌德的詛咒就只是說說？……好沒台面啊……
蘭波說的其實沒錯，歌德的詛咒也的確是真的——她的力量是變弱了, 異能被削弱了大半。
「啪」
明亮的火光宛若星光閃閃爍爍, 修長的手指夾著偏細的女士香煙，灰色的煙氣隨著一聲長呼飄出口中。
娜塔莎神色懨懨：「簽訂契約，或者我殺死你們。」
「還需要選嗎？」
她的位格和權能被削弱至了最低。
戰爭狀態賦予, 只能對戰鬥行為進行加持；和平狀態賦予, 只能對戰爭行動進行禁絕。
她的異能不再是能對任何可以理解的概念進行戰鬥狀態賦予和和平狀態賦予。
——這應該就是她異能最本真的模樣。
曾經她融合了數個平行世界自己所形成的超位格狀態被削了。
但——
那又怎樣？
即使由半神變為了人，她仍然是人類中的最強。
-------------------------------------
蘭波看著娜塔莎手中的香煙, 聯想剛才掏出來的口香糖, 以及被她不知道隱藏在哪裡的異次元口袋，他只想說：
——所以就是說, 憑什麼你能帶東西進來！！！
塞萬提斯的視線緩緩從她指間的香煙向上挪動, 直視她的眼睛。
嘆了口氣，他緊繃著的身軀鬆了下來。
「——訂立契約也該有來有往。想讓我們不把情報帶回去, 你又能付出什麼呢？」
儘管是在詰問娜塔莎，但塞萬提斯顯然是對娜塔莎示弱了。
羅斯托娃異能變弱的真實性未知，旁邊還有一個敢綁架全世界國家的元首的「七名背叛者」, 實力、魄力和膽量都首屈一指的超越者在，塞萬提斯不是很能信任對戰結果。
一是因為他和蘭波不曾合作過, 而兩人表現出來的異能也沒有配適性，合作發揮不出超出預料的強大。二是他和蘭波都是主偏輔助的異能，比不過威名赫赫的俄羅斯宰主。最後……他曾經和羅斯托娃交過手，結果是慘敗。
娜塔莎·羅斯托娃的異能戰爭與和平, 稀有的概念型異能，能在國家級別的戰場上被冠以戰爭主宰者的名號絕非浪得虛名。
她的異能異常棘手, 對概念型異能就必須以概念來擊潰她，如果概念對了，即使一個非常弱小的異能者都能對她造成威脅，反之亦如此。就像伏爾泰的異能天真漢，罕見的絕非戰爭的異能，概念上完全克制娜塔莎，即使他不是超越者而是一個只能對一個人產生較弱影響的異能者也能對娜塔莎造成超乎尋常的傷害。
塞萬提斯的異能的確是極為全面的異能，堪稱五邊形戰士，但無奈沒有合適的概念對付【戰爭與和平】，甚至「冒險」這種絕對的戰爭型概念還完全被【戰爭與和平】特攻。就像在戰場上他對上莎士比亞和美國的福克納都打得有來有往、互有勝負，但對上娜塔莎時卻像是乾柴和烈火相對，結果是敗的落花流水……對比攻擊力和防禦力都過分爆表的娜塔莎，他只能表示自己沒有挑戰的信心，除非他的搭檔貢戈拉現在就在他旁邊。
蘭波沒有說話，但平和的氣勢向所有人釋放了他放棄戰鬥的意思。
——被娜塔莎強制「同行」的記憶還未褪去，和人合作進行一些操作倒還有一拼之力，單打獨鬥？那還是想都別想。
「我的條件我已經說過了。」娜塔莎也收斂起殺氣，異常平靜地說，「簽訂契約，我不會殺你。」
塞萬提斯沉默了。
見過蠻不講理、仗勢欺人的人，甚至羅斯托娃在其中都不算最過分的一個，
但，他還從沒遇見過不講理到他頭上的人。
他緩緩轉頭看向索福克勒斯，這個具有強制訂立契約能力的男人：「——雙方條約並不均等，而且持續時間並不相等。」
——別以為他不知道索福克勒斯的異能是什麼！
在第二次異能者大戰被強行叫停後，各國難得一見達成合作共識，將七個人的資料互通有無，所以各國高層都對七名背叛者成員的異能瞭如指掌！
索福克勒斯的確能強制訂立契約，但有兩個條件。
第一，雙方的代價應當均等。
第二，雙方付出的代價所持續時間需要一致。
索福克勒斯依然是寬厚長者的笑容，呵呵笑道：「您不透露情報，您也不會被殺死，您不虧呢！」
塞萬提斯：「……」
蘭波：「……」
第一條，雙方代價應當相等，但相等的標準由索福克勒斯認定。
標註，主觀認定。
但是第二條的要求卻是客觀的。
娜塔莎不緊不慢：「——在您保守秘密的期限內，我絕不殺您。」
索福克勒斯還十分捧場地附和：「哪怕羅斯托娃小姐殺光了所有西班牙人也唯獨會留下您的性命，您真的沒吃虧呢塞萬提斯先生！」
塞萬提斯：「………………」
緩慢打出無數黑點。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
契約定成，萬山無阻。
娜塔莎找好時機避開了塞萬提斯和蘭波單獨和索福克勒斯說話。
索福克勒斯，這個聲名久遠到彷彿是上個世紀的人物，一直以來都以溫和敦厚的長者形象示人，之前卻莫名其妙站在了她這一邊。
「——哈哈哈，可別這樣說。您的父親可是和我同一時代的鼎鼎大名的人物，我或是不才，但大概也只算是您父輩的人吧。」索福克勒斯笑呵呵地回應娜塔莎對他的評價。除了剛才毫不猶豫地站到她這一邊，他再也沒有暴露過自己的真實情緒。
娜塔莎倒是不意外他會提到他的父親，畢竟他們一個是終結了第一次異能者大戰，一個是終結了第二次異能者大戰，從這個角度上看的確很有共同處。
她順著這個話題和索福克勒斯聊了些日常的話題，也不著痕跡地大致摸清楚他的性格思想和作風。
樂呵呵的憨厚長者一面不是裝出來的，因為他就是在努力過好一種摸魚懶散的退休生活。過去的親朋好友在他成為七名背叛者的那一刻就全部斬斷了關係，剩下的六個同伴也在做完大事後約定永別，無需再見。現在的他對什麼事都比較無所謂，只是為了讓契約鎖達成的禁止世界級異能者大戰時光、亦即如今艱難維持的和平年代更長久下去，所以他努力要讓生命堅強又長久的活下去。
娜塔莎微微垂眸，她對他的理想和七名背叛者過去的所作所為沒什麼想指手畫腳的，只是她的確有一個疑問：「——您是也知道歌德手上有【書】所以自願被關進來的嗎？」
索福克勒斯臉上的笑意不變，他的回答也異常奇妙：
「唔……我知不知道？誒，我應該是不知道的，畢竟我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突然猜到。我想也覺得我應該是不知道的，畢竟即使我知道了他也會讓我變得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不知道。」
娜塔莎點了點頭，或許是這樣的回答就已經覺得夠了吧，所以她略過這個話題不再講，只說了另外一件事：
「您幫了我大忙，我非常感激，所以我也應該回報您的幫助。」
「我可以調整塔爾塔洛斯與外界的時間流，我設置了讓您在以自身時間計算的三天後離開塔爾塔洛斯，門外則是會在一個隨機的時間裡將您放出去。」
「可能是外界的三個小時後，也可能是十年後，一百年後……但絕對是一個隨機的時間……一個連我都不知道的隨機的時間。」
我送給您離開塔爾塔洛斯在人間生活的自由，一個真正的、絕對的自由。
索福克勒斯愣了好久。
雖然並不是為了回報才對娜塔莎提供幫助的，而是貨真價實覺得【書】的消息會引發新的異能者大戰，為此禍亂與紛爭必須制止在萌芽之前。
但……娜塔莎給出的回報真的豐厚到他無法拒絕啊……
自由……
被困於塔爾塔洛斯中近十年的人怎麼可能會不嚮往外界廣闊的天空、明媚的陽光、鳥語花香的自然以及人聲鼎沸的人間。
索福克勒斯笑了一下：「——改在那孩子離開塔爾塔洛斯後的一個小時吧。這樣的鬼地方，一個人待著會受不了的，我那時候好歹還有數不盡的書能看。」
明明之前為了封鎖【書】的消息而堅定不移站在了塞萬提斯的對立面，現在卻為了他主動延長了自己的刑期……
娜塔莎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答應了他。
「您出現到外界的時間仍然是隨機的時間。」她承諾。
「哦哦，那真是太感謝了。」索福克勒斯仍然是那樣笑呵呵的樣子。
區區調整時間的能力她如今還是有的，因為在她的位格被削弱之前她已經先一步給塔爾塔洛斯的眾人刻下了標記，現在再想做這樣的標記卻是不行了……
在娜塔莎和蘭波踏入「光輝之地」之前，明明他們自身的時間才過了兩天，外界卻出奇地過了一年半。
——這正是歌德在暗中調快了他們自身與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如果他們沒及時找到「輝光之地」，他們就會在黑暗中走著走著就被放出去了。
這也就是歌德迴避與娜塔莎戰鬥的方法——一如既往的幕後黑手+縮頭烏龜風格。
雖然索福克勒斯的出獄時間改了一些，但娜塔莎和蘭波不用變，還是自身時間的五天後掛鈎外界的滿兩年。至於塞萬提斯——這個曾經陰謀掀起羅斯托夫州叛亂的男人——當然就是實打實的兩年。
至於為什麼她和蘭波是五天而不是立刻——
塔爾塔洛斯是眾多世界外層的縫隙，世界的狹間之地。
她可以通過這裡短暫地離開這個世界，直到五天後被自己的世界拉回。
-------------------------------------
2018年10月31日，萬聖節，晚九點，澀谷。
高大身材的最強咒術師此時被迫身體彎曲著才能被捆住身體，雙手皆被困在身後，動彈不得，掙脫不出，被質地奇異的肉狀怪門束縛著身體。
娜塔莎所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幕。
「……悟，好久不見。」她表情帶著糾結，語氣還算冷靜地問道，「——姑且問一句，你是我一直以來認識的那個悟嗎？」
間章·在原著世界的約會
第148章
不知何時闖入此地的陌生少女, 對著咒術界的最強咒術師五條悟說出了好久不見的話，看起來就是為他而來的此地。而在這樣極為關鍵的時刻本該不容半點差池，包括突然闖入的少女這種事。
但, 主導了這一切的夏油傑, 或者說身披夏油傑軀殼的羂索，他卻並沒有變得緊張。
——只因闖入這裡的少女是毫無咒力的普通人。
被獄門疆困住距離被封印只有一步之遙的最強低低笑出了聲：「……你在說什麼可愛的話呢。」
雖然姿勢很狼狽，被她一股腦地質疑身份也很鬱悶, 但久別重逢的喜悅足以壓倒一切。
那雙湛藍色、如天空向邊緣處無線蔓延的極美的眼眸滿眼倒映著娜塔莎的身影, 那陷入愛戀的甜美和歡喜完全不容錯認。
——他似乎都忘了自己正在被疑似摯友復活的傢伙封印進獄門疆。
娜塔莎唇角微動，隨即快步走到五條悟面前。她眼中完全看不見任何外人, 大步流星地越過羂索來到五條悟前, 雙手捧起他的下巴低頭深深吻上了悟。
即使被親吻著的人還在被封印，封印者甚至還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站著, 卻也阻擋不了兩個人時隔數年後激烈的重逢。
儘管在她的世界裡只過去了不到半年, 但對熱戀中的人來說半年時光亦比一個世紀還長，更何況這是她第一次找回了作為人的熱情。
至於被獄門疆封印的五條悟, 你總不能要求一個上一秒還在臥室裡打遊戲下一秒就對上額頭上有縫合線的用了傑身體的幕後黑手有什麼感同身受的緊張感吧？
但是看到四年未見的親愛的女朋友，那感覺就絕對不一樣了。
唇舌交纏，纏綿悱惻。
兩個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吻在一起, 難捨難分，看起來完全忘記了外界其實還有人這件事。
漏瑚和脹相還沒回來, 唯二的兩位旁觀者一位是從人類之惡中誕生的特級咒靈真人，對人的情愛場面毫無感覺。另一位羂索同樣沒有半點羞澀和迴避的意思，這位活了千年的術士別說是男女之事輕車熟路，他還不僅以男子之身生過孩子, 還附身過女子親自孕育誕下過孩子。
區區擁吻的場面根本不足以讓他變色。
只是……
這兩個人是不是也太目中無人了點？
-------------------------------------
良久之後她才放開他，呼吸雖然還算平穩, 但白若百合的膚色泛起了櫻色的嫣紅。
娜塔莎啞著聲音：「抱歉，悟，你被捆住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些……有些忍不住……」
等等，這不是他的身體！
「不可以！！」五條悟激動。
「……」
娜塔莎定定注視……
深呼吸一口，額頭抵著額頭。
半年沒見男朋友/四年沒見的女朋友見面了竟然不能用/竟然不是自己的身體……真是怨念。
羂索默默旁觀這對不看環境看起來纏綿不止的小情侶，出聲道：「看在你們只有一千年後才能相見的份上我給了你們告別的時間，畢竟我也不是什麼不近人情的魔鬼。」羂索笑眯眯著說，「不過還請抓緊時間告別，畢竟時間有限，耽擱太久的話，計劃出意外了可就不好了。」
真人吐槽：「既然都這麼說了那你就趕緊封印啊。」
真人：「話說回來，五條悟是有女朋友的嗎？你給的情報裡可沒有這一條，難不成連你（夏油傑）都不知道？」
羂索托腮：「高專的時候這傢伙完全是個沒開竅的孩童性格，即使是現在也完全想像不出來悟忠誠於某個女性的樣子。嘛，不過看他們親在一起的樣子應該是有過一段時間的戀愛關係了。」
記得剛才娜塔莎差點連人都認不出來、應該是許久沒見了的真人：「有點可憐他們了，好不容易剛見面就又要天人一方。」只是話語裡並沒有多少感情，只是一種「人類在這種情況下會是這樣表現的吧」的表演感。
真人，一個外表極端似人、從人類對同類的負面情感中誕生的特級咒靈，對人類這這種群體報以強烈的好奇心，但永遠不可能懂得人類情感的無心怪物。
……
「原來他是這樣多話的性格嗎。」娜塔莎漫不經心。
五條悟：「……你原來不知道嗎？」
「啊，抱歉，似乎一直都沒有給過他多話的機會。」因為每次都是很乾脆利落地就把人解決了，第一次更是看著不順眼直接見面殺。
五條悟悶笑：「不愧是你啊……」
娜塔莎聽到羂索在和別的什麼人交談。雖然看不見他身邊還有人，但畢竟她也不是剛接觸咒術界的新人了。
「他旁邊還有咒靈？」娜塔莎溫柔摸著悟的臉，手指在悟漂亮的六眼旁劃過。
五條悟眨眼，眼皮一垂露出一個無語吐槽的表情：「有兩個剛才跑掉了，現在的是一個藍色頭髮、渾身縫著縫合線的人形咒靈，仗著老子現在被封印了，正肆無忌憚地站在老子面前。」
——她果然看不見咒靈，還需要五條悟來告訴她咒靈的存在。
真是令人嗤笑啊，咒術界最強的咒術師五條悟相戀的女朋友，竟然是一個連咒靈都看不到的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想必沒有今天的事情發生，兩個人的戀情也很難長久的吧。
一個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觸及這邊世界的普通人，永遠都無法真正了解她愛戀的男朋友在咒術界的意義是什麼，說不定還不能理解五條悟為什麼要在日本全境出差來祓除咒靈。大概也正因如此，兩個人都好久沒見了。
雖然五條悟的女朋友闖進澀谷是一個意外中的意外，但她只是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翻出什麼浪花。
突然，真人發現了黏在天花板上的裝置。
它瞬間出手將其擊毀，但顯然已經晚了，咒術師那邊已經發現這邊的事情了。
羂索隨即也不再閒情逸緻地欣賞敗在他手下的五條悟的表情，直接進行計劃。
「閒聊就到此為止了——」羂索冷漠宣判他們的命運。
一個毫無疑問被獄門疆封印，一個同樣毫無疑問會在之後被他殺死。
至於這零星的一點插曲，就算是給這個將要被封印一千年的五條悟一點臨終的關懷好了。
「——獄門疆，關門。」
-------------------------------------
幾分鐘前。
「虎杖悠仁，不管你現在在做什麼，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必須牢牢記住。」
熟悉的聲音在虎杖悠仁耳邊的機械裡響起，那是機械丸生前留下的後手，為了防止事態向最惡化發展的預設語音。
——即，咒術界最強咒術士五條悟一旦被咒靈方封印成功所留下的警報裝置。
……
「七海海！————五條老師————被封印了！！！」
樓宇之上，響徹雲霄的大喊聲震驚了在澀谷站的所有咒術師。
七海建人當機立斷改變作戰計劃，所有咒術師立刻發動總攻。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咒術師……不，整個日本都會完蛋。
「還有————五條老師的————女朋友也在那裡————」
七海建人：「？？？」
伏黑惠：「？？？」
日下部：「？？？」
什麼？？！！
五條悟這傢伙竟然還有女朋友？！
所有因為各種孽緣和五條悟結識甚久的人都下意識腳步一個趔趄，這種消息完全比五條悟穿著女裝繞東京奔跑還驚人，因為穿女裝跑步讓人圍觀這種事完全是五條悟做得出來的。
不過咒術師們普遍戰鬥意識良好，在五條悟被封印的緊要關頭他們很快就冷靜下來繼續向中心靠攏。
虎杖悠仁做了個如實轉達的工具人，完全沒考慮這句話的信息量有多大。說完之後他自己也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誒」了一聲：「……好像沒聽五條老說說過他的女朋友？」
不過五條老師這個年紀了，有交女朋友也很正常吧。
虎杖悠仁也沉凝下臉，迅速向澀谷站內奔跑。
「……誒？這裡的結界呢？」
「大家這麼給力嗎。」
「算了，我也趕緊過去！」
-------------------------------------
虎杖悠仁的人工大喊不僅響徹雲霄更是深入地下。
咒術結界不能阻擋單純的自然現象，也無法阻攔聲波的傳導——即使咒術結界還在的話。
總而言之，羂索這邊也聽見了虎杖悠仁的大喊。
然而羂索已經無法在意接下來會到來的咒術師總攻了。
因為——
獄門疆的門，關不上。
羂索的視線瞬間鎖定在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女身上，果然就應該直接把五條悟封印，僅僅是幾分鐘的推後，計劃就出意外了。
娜塔莎被吵的神色沉下去幾分：「——喊話的人是誰？」
「是我可愛的學生哦，虎杖悠仁。」
「是他啊……」
五條悟驚訝地眨眨眼睛，當年娜娜還是總監會會長黑炎的時候也只是篩查過咒術界的人吧，悠仁可是吞下兩面宿儺之前都是作為普通人生活的，娜娜怎麼會認識悠仁？
「娜娜知道悠仁？」
「脹相的弟弟。」
娜塔莎言簡意賅，但五條悟瞬間明白了他們的關係。
脹相聽到這話瞬間不淡定了，他可是懷著被殺死弟弟的血仇準備殺死虎杖悠仁的：「——喂，你這個女人在說什麼？！！虎杖悠仁怎麼可能是我的弟弟！」
五條悟欲言又止：「啊……所以……」
娜塔莎「嗯」了一聲，繼續爆料：「羂索是做的母親的那一方。」
五條悟瞠目結舌。
披著夏油傑外殼、真名是羂索的大腦瞬間露出了驚懼的表情——他只在五條悟面前露出過本體，連五條悟都不知道他是誰，而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虎杖悠仁……還有脹相！
這個女人絕不能留！！！
五條悟足足震驚了三秒鐘：「即使是最強的老子也沒法生孩子，光論這一點，老子服了他了……小心後面！」
第149章
五條悟的提醒是有用的, 因為娜塔莎的確是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
隱秘的金光布滿少女周身，本該全身被無形之線切割分裂的娜塔莎平靜無波站在原地，甚至連撫摸悟臉龐的力度都絲毫未變。
——傷害無效！
或者說, 傷害觸碰不到。
羂索看向少女的眼神更忌憚了。擁有這樣能力的人, 另一個就是現在他們面前的六眼與無下限術式的持有者五條悟。
難道又是一個無下限術式？！
……不可能！
這傢伙完完全全就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
「是他召喚咒靈了？」娜塔莎淡定問道。
五條悟靜了一下，他定定看著娜塔莎：「……你看不到嗎？」
雖然使用起來會有些麻煩，但娜塔莎的確是有辦法讓自己看到咒靈的。
但現在——
娜塔莎她看不到。
他可不認為娜塔莎是那種和敵人對戰為了扮豬吃老虎會故意放水戲耍對面。
獅子搏兔尚需全力, 娜塔莎總是耳提面命這一點。
所以他不得不有這樣一個很難以置信但卻是最大可能的解釋……
娜塔莎的能力出問題了。
娜塔莎捏著悟的耳垂, 用這樣的小動作安撫他讓他不用擔心。
「……我剛回來，稍微需要休息一下。」她帶著輕笑的聲音緩緩飄入悟的耳朵裡。
這是實話, 卻未必是全部的真相。
五條悟認真地審視娜塔莎的表情, 不放過任何一點表情變化。
雖然他知道，他親愛的女朋友是這個世界上心思最縝密的人, 這種微表情訓練也正是某人提過的反間諜訓練中的一環。也就是說, 如果她鐵定不想讓他知道什麼，他絕對難以從這個久經訓練的克格勃頭子身上找到漏洞。
但——
他的女朋友不會騙他。
這不只是他的自信, 也是她保證過的事情。
娜塔莎果不其然失笑出聲，埋頭在他頸窩裡：「好吧好吧，我投降——悟真是太犯規了, 竟然用這麼好看的眼睛看著我。」
「——是出了一點情況。」過了好久，她投降似的說。
「啊……其實是不止一點的情況。」
「和一個完全不輸給我的傢伙打了一架……雖然布置的後手都用上了, 也成功殺掉了那傢伙，但被那傢伙臨死前狠狠擺了一道。」
五條悟心疼地蹭蹭娜塔莎的側臉：「……被弄得很慘嗎？」
「嗯……」
娜塔莎悶悶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
「很慘呢……第一次這麼慘……被陰的那次不算。」
好半晌，娜塔莎幽幽的聲音才再次傳來：「——我幾乎是功虧一簣。」
仔細聽來甚至有些咬牙切齒，很難聽到娜塔莎這麼情緒化的樣子。
五條悟：「……那的確有點慘。」
-------------------------------------
五條悟被特級咒具獄門疆從上半身部分牢牢捆著, 一個看不到臉、但是身材又高又瘦的少女手臂環著五條悟的頭顱埋頭在他脖頸處，就像一對交頸而眠的鴛鴦。
——這就是匆忙趕過來的咒術師一行人所看到的景象。
伏黑惠看得全身彆扭：「……五條老師在搞什麼啊？」
釘崎野薔薇「哈」的一聲：「真的被封印了啊, 五條老師。有點遜。還被女朋友看到了被封印的樣子，特別遜。」
虎杖悠仁：「——總之我們快點救出五條老師吧！」
靠譜的成年人七海建人已經手持咒具準備好架勢進攻了：「——那邊的小姐，請你冷靜待在原地，我們會盡快解決掉你身邊的咒靈將你救出來。」
作為資深咒術師的七海建人等人當然也看出來了五條悟身邊的少女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而他們身邊圍了一圈共三個咒靈一個死而復活的夏油傑和一個受肉的九相圖，五個敵人站成一圈將兩人團團圍住。少女緊抱五條悟的動作自然而然被看成了是在生死關頭恐懼地向男朋友尋求保護。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五條悟的女朋友會是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但這並不影響七海建人解決敵人救出普通人的職責所在。
即使是毫無咒力的普通人，在生死攸關之際也能突破極限看到咒靈的存在。或者更準確地講，是瀕死之時相比起活人更接近於死的那一側，因此可以看到死之力的咒靈。
但是，區區特級咒靈還不足以讓娜塔莎進入生死邊緣的境地。
所以娜塔莎從來看不到咒靈：）
娜塔莎終於對外界有了一點反應，在此之前，即使被五個咒靈與人攻擊或言語挑釁都充耳不聞，自顧自和悟專心聊天。
咒靈拿這個新出現的、看似是普通人卻有著和無下限術式類似能力的女人毫無辦法，一直拖到了咒術師反攻的到來……眼見僵持不下，甚至生出了退卻的念頭，但——
娜塔莎早就封鎖了附近的空間，防止某隻名叫羂索的傢伙逃出去：）
一直以來都沒有出手過，甚至留下附近的空間沒有部署異能，為的是不引起他們的警覺……以及拖延時間，不斷賦予自身戰爭狀態。
——戰爭狀態的確好用，理論上能夠無限增強力量，但唯一的不足是需要時間累加狀態。
她稍稍抬起頭，但也只露出半邊臉和一隻紫葡萄色的眼眸——
「謝謝您的關心，但是，不需要。」
娜塔莎抬起手，陽光一樣璀璨的金色自她手中凝結：「——英雄救美的情節，我只希望被悟這樣做。」
一瞬間，
真的就只是一瞬間。
三個超規格級別、甚至智慧程度不下人類的特級咒靈，漏瑚、陀艮、真人——瞬間被祓除。
夏油傑外殼的羂索和脹相，兩個具有人類肉.身的存在倒是活了下來，但也在一瞬間咒力被消弭到了一個可怕的低點。
嚴陣以待的七海日下部等人：「……？？？」
伏黑惠等學生們：「？！？！」
等等，那是什麼？？？
剛進入咒術界也沒多久的虎杖悠仁迷茫地看了看從小在咒術界長大的伏黑，又看看當了很多年咒術師的七海先生和日下部老師等人……他們也和他一樣迷茫又震驚，看起來並不只是他孤陋寡聞。
「……不可能！」那驚懼中帶著三分不可置信和三分咬牙切齒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瞬間看了過去。
死而復活的特級詛咒師夏油傑——或者應該說是批皮的羂索——他死死盯著娜塔莎的背影，彷彿要用靈魂來記住這個人的長相和名字：「——我不會看錯，你只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一個普通人！」
「你剛才使用的能力是什麼？這樣龐大的淨化之力，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有人擁有……除非是神！」
出生在平安時代的羂索，過去曾經的特級咒術師，他是經歷過那個人鬼共生的年代，也是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確有過神明的存在。
但現在神秘退隱，不僅咒靈的強度大不如前，神靈更是在人間消失滅跡。
這種程度的力量，即使是在平安時代都是世所罕見的強大，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擁有——除非是神，還是從那個年代一直活到現在了的神！
但那個少女既不是神也不是咒術師，甚至一點咒力都不存在，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他不可能看錯！
……神？
咒術師被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詞砸了個頭暈目眩。
有道是說，敵人給你的評價是最真實的，而夏油傑明顯是和他們處於敵對狀態。
難道五條悟的女朋友……真的是個神明？？？
……有點奇怪，再看一眼。
如果那少女模樣的存在真的是神，那只能說——不愧是咒術界的最強！連找女朋友的能力都是最強！
娜塔莎捂著耳朵神情懨懨，顯然身體素質大幅提升後同樣被他的大嗓門吵得厲害：「——太吵了，這傢伙。」她對著悟抱怨。
娜塔莎無聲看了一眼夏油傑肉.身頭部的縫合線——完全是被占據了身體的樣子。
悟得到的未來的記憶，就是這一時刻的吧。
娜塔莎回頭看悟：「——還需要留下嗎？」
五條悟頓了頓，搖頭：「……我已經受夠了不處理屍體的結果了。」
五條悟：「傑已經死了，被我親手殺死的。既然如此，就讓他入土為安吧——我是說，徹徹底底的那種。」
娜塔莎安慰地在他頭上拍拍，在他側臉上輕吻：「嗯。」
……
釘崎野薔薇覺得，大概這裡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心思細膩的少女吧，應該也只有她一個人發現五條老師這個平時大大咧咧極了的傢伙，竟然連人沒頭沒腦的話都能聽懂，和女朋友的默契不是一點半點。
釘崎忍不住嘖嘖稱奇，雖然想不出來五條老師戀愛的樣子，但他談起戀愛來……意外的很會嘛。
……
「嘶啦————」
宛若皮革撕裂的聲音在安靜的時刻此起彼伏響起。
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光聽聲音都覺得這是相當恐怖的。
更別說，眼下的咒術師們都眼力極好地能看到五條悟的女朋友徒手撕開獄門疆的樣子。
徒手撕……
獄門疆的外形本就是中間有一顆留著血淚的眼睛，即使知道獄門疆不是真正的生物，更不可能具有智慧和知覺，但類人的標誌和被人徒手撕開的反差集合一起，簡直讓習慣了生死拼殺的咒術師們都下意識打了一個冷戰。
另一邊。
五條悟宛若炸毛的貓：「啊、等等等等！——開門的鑰匙就在羂索那裡，不用撕開！」
娜塔莎繼續動手：「上次沒給你過癮的機會，這次的羂索就留給你了。」
以及，
娜塔莎：「你不想試試這傢伙的分量嗎？」
五條悟：「……」
好問題，
他的確想。
第150章
一個來路不明的神秘少女, 一個是獄門疆封印計劃失敗的咒術最強。
一白毛一黑毛，最強夫婦的目光雙雙注視著批皮羂索，羂索腦後的冷汗瞬間落下來了。
他眯起眼睛, 聲音冷然：「……嘖……真是個麻煩……」
然而話音尚未落下, 疏忽之間，五條悟已經瞬移到了他身前。
兩目相對，六眼深深注視著曾經極致熟悉的那張臉, 不過他已經很清楚在這之下的只是一個噁心至極的長著牙齒的大腦而已。
……
娜塔莎走到脹相面前十米處停下。
曾經為了徹底解決宿儺, 她放出了九相圖利用他咒靈混血的身份騙過了宿儺的手下裡梅，作為交換, 她給了他們兄弟在人類社會的生存權利。
但這一次, 他是作為悟的敵人出現的。
「——看來這次，你沒有被留下來的理由了。」娜塔莎漠然。
脹相額角落下一滴冷汗, 瞳仁緊縮, 半張著嘴完全待在了原地。
那是如同地獄使者一樣的恐怖威壓，讓人幾乎失去了反抗的勇氣。
——他不知道眼前之人剛從塔爾塔洛斯出來, 和歌德交戰後的戾氣還未消散，還混雜著世界之外的混沌氣息，對於咒靈與人類混血的脹相來說, 他對這種詭譎的氣息感知地更加明顯。
不，不行……他不能在這裡就倒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弟……」
——不行, 他不能在這裡叫漏弟弟的身份……現在的弟弟還屬於人類的那一方，如果被認為是與他相同的陣營，一定會讓他的處境更艱難！
是的，由於剛才虎杖悠仁踏入此地之時兩面宿儺也悄無聲息睜開了兩頰上的眼睛, 脹相在見到虎杖悠仁的瞬間感受到了血緣至親的「變化」，隨即腦海中迸發出本不存在的虛假記憶——記憶中他和弟弟壞相、血塗還有虎杖一起野餐、聊天、說笑……虎杖悠仁親暱地喊著他哥哥, 虎杖的確是他的弟弟——那個女人說的沒錯！
為了親手給弟弟們報仇的脹相在這一刻意識到了他要殺死的人……竟然是他的另一個弟弟。
不管如何，他要保護虎杖悠仁，尤其是要阻止兩面宿儺利用弟弟的身體復活！
「——赤血操術·百斂·穿血！」脹相當機立斷雙手合十，手掌之間噴出比音速還快的血線衝向俄羅斯少女的眼睛！
趕到這裡不久的加茂憲紀震驚：「——赤血操術！？」
這個咒靈用的顯然是御三家之一加茂家的祖傳術式，而且這個咒靈的赤血操術竟然一點不弱！
但是——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心情打架。」娜塔莎神情陰鬱，一直以來為避免打草驚蛇而隱匿起來的金色異能在此刻大放光彩。
「——來為和平的歡愉歡呼雀躍吧。」
咒力消失了，失去了控制的血液落到地上，極快就融入了水裡。
而脹相一臉不知發生了什麼似的站在原地——雖然他很完好地站在這裡，但一旦他想進攻或防禦就完全做不出任何行動，然而一旦放棄了抵抗反而又變得行動自如。
……這是什麼古怪的能力？不僅不是咒術，而且效果也太奇怪了？
「這是……什麼？」脹相一臉驚疑不定。
但娜塔莎沒有理他。
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娜塔莎其實很疲倦，狀態並不好。
她在塔爾塔洛斯剛和與世界同等級的歌德打完一架，再往前又是在塔爾塔洛斯無盡的黑暗裡不眠不休行走了兩天多時間，從入獄至今根本不曾休息過。殺完歌德後又回去逼著蘭波和塞萬提斯簽訂協約，給他們在精神上施壓，接著她就馬不停蹄趕來悟身邊。
她只想見見自己親愛的戀人，卻不想又被捲入戰鬥中……
娜塔莎把被禁止一切戰鬥行為的脹相留在了原地。她沒有殺他，也沒有說放他一條生路。
畢竟這裡不是悟的世界，這個世界的悟有他自己的人生和道路，脹相就交給這個世界的悟處理。
作為過來人她客觀評價一句，這個咒靈混血確實還挺好用的，能力算得上優秀，雖然不算純種人類但也沒有特別反人類的想法，而且大概是沒上過學的原因，思想略顯淳樸。
還在持續向外延展的異能在某一刻觸及到了一個特別強大的存在，身在地下深處的娜塔莎這一刻注意力落到了幾十米高的高處。
……這個人
不會錯，這種特性的存在
——伏黑甚爾？
娜塔莎的視線轉向了完全懵逼著圍觀的咒術師群體中的那個顯眼的海膽頭少年。
這應該就是長大後的惠……長大後的……
娜塔莎臉色僵了一下，無聲地看了一眼動作快出了虛影的悟。
長大後的……
娜塔莎走向伏黑惠的步伐並沒有亂，甚至那一下微小至極的停頓都幾乎無法被發現。
「伏黑惠，你過來。」娜塔莎招手，讓他過來。
伏黑惠猝不及防被點名，臉上驚訝了一瞬，旁邊的虎杖和釘崎也瞬間看了過去。
伏黑惠當然還是過去了，雖然他在此之前根本沒聽說過五條老師的女朋友，但現在的情況應該已經證明她是他們友方的存在了吧。至於五條老師的女朋友會知道他的名字這件事感覺也不奇怪……
……不，感覺還是有些奇怪。
五條老師那樣的人，竟然會有女朋友……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能忍受得了五條老師的性格？
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就已經欽佩至極。
伏黑惠離開同伴們走到娜塔莎身邊，娜塔莎微微垂首對著他說了什麼。她的聲音很小，他們只能聽到她的確說了什麼卻沒辦法聽清具體的內容。
娜塔莎對伏黑惠只說了兩句話。
「伏黑甚爾在東南方位那個最高建築的最頂層。」
「如果你對你的生父有什麼想說的和想問的，或者只是想見他一面，那麼你可以現在過去。」
既然悟獲得未來的記憶後將伏黑惠當做了可以作為同伴的存在，那伏黑惠應該在原本的時間裡也是失去父母被悟接管監護權。所以，伏黑甚爾同樣應該在2007年時已經被殺死了，現在出現的伏黑甚爾是因不明緣由被復活的存在。
——詛咒師，降靈婆。
這是最符合邏輯的可能性。
然後伏黑惠：「……？」
什麼伏黑甚爾？為什麼我要想見他？
啊……等等，這個名字……好像是他失蹤多年、杳無音訊的父親的名字？
……他是加入詛咒師那邊的陣營了嗎？
伏黑惠感覺沒什麼想見那個人渣老爹的，低聲道：「——我沒什麼好去見他的。」
他最無力的幼年時光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他已經不再需要家長這種東西。
雖然是死者復生難能可貴的見面機會，但或許他知道了這一點也還是會這麼選擇吧。
「倒是您，請隨我往旁邊些站吧。」伏黑惠面對五條老師的女朋友有些彆扭，但還是十足禮貌地用著敬語，「五條老師和那邊傢伙的戰鬥會波及到這裡的。」
正在伏黑惠說到他時，那邊死而復生的「夏油傑」面對著他們展開領域——對戰對象是最強咒術師五條悟，他不開領域才是不可能。
「——領域展開·胎藏遍野。」
一瞬間，伏黑惠的視線凝固住了。
「——這、這是什麼？！」
在場的所有術士，連帶被控制行動的脹相，全都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同一個方向。
在場唯一的普通人娜塔莎：「……」
她看不見咒靈，看不見咒力流動的痕跡。
……
在羂索用出領域展開的那一剎那，脹相也認出了那個玩弄母親的仇人的身影，極度的仇恨瞬間湧上心頭：「————加茂憲倫！！！你竟然……讓我去殺死虎杖……殺死我的弟弟！！！」
極度激動之下，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赤磷躍動的痕跡，然而卻被金色的異能牢牢困鎖。
娜塔莎自然不可能讓脹相影響悟的戰鬥。在成為實質的最強以後，悟可是很少有趁手的玩具。
她戴上從禪院真希借來的眼鏡。
「……」
娜塔莎估算了一下留有的餘力。
「速戰速決吧，悟。」
娜塔莎第一次對戰鬥時的五條悟說。
「你的領域展開，不要超過兩次。」她說，「還有，那個傢伙有無視空間轉移自己本體的術式，小心不要被它逃了。」
羂索：「……！？！？」
他賴以保命的底牌、一次性空間轉移術式、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的撒手鐧……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她難道能看到未來的事情？！
他警惕地看向五條悟，而五條悟也在此刻扯開一個略顯瘋批的笑。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胎藏遍野與無量空處，領域展開與領域展開，質量更高的那個會將對方覆蓋。胎藏遍野是目前前所未見的開放型領域，範圍上要比無量空處更廣……但娜塔莎的異能不講道理的將他們的戰場框定在那片區域，在上限固定的情況下無限的範圍完全展現不出優點，而論及質量又當然比不過悟的無量空處。
但羂索自然不可能止步於此，這個活了千年的術師別的不說，在實戰經驗上絕對是無人能出其右，八分的實力都能發揮出了十成，和五條悟打的完全不落下風。
領域展開、多重多樣的咒靈及組合、強悍的體術對撞、甚至還有反轉術式——
圍觀的咒術師心驚地在心裡估量……這個突然出現的存在實力驚人的可怕……如果對戰的另一方不是五條悟，整個咒術界……竟然再難找出第二個與其匹敵的人！
在蒼和茈的多重轟炸下，處於地下的澀谷車站竟然□□地撐住了，這當然不是一個大自然的奇蹟——娜塔莎一邊支撐著異能保護住周遭環境，一邊還要將思維調頻同調以應對悟展開的無差別殺傷的無量空處。
這對娜塔莎來說，確實有些太辛苦了。
羂索不是不想發動術式轉移大腦本體，但他也的確在猶豫。
這具夏油傑的軀殼十分好用，實力強大，是咒術界過去唯三的特級咒術師之一。而且夏油傑咒靈操術更是他計劃的關鍵——放棄夏油傑的身體離開就相當於放棄近幾十年來慢慢布置的先手……以及放棄了千年計劃成功的關鍵。
他怎麼可能甘心。
他如此一猶豫，便錯過了最佳的逃離時機。
等他再想利用術式轉移自己的本體時，五條悟的六眼已經鎖定了那一點微小的咒力波動，在他集中咒力發動轉移術式之前先是一發三倍威力的濃縮茈穿透了羂索大腦的部位，夏油傑的頭部被轟得連渣都不剩。
異常驚人的一場戰鬥，無論從那種角度來說都是。
娜塔莎把眼鏡還給了禪院真希，走到悟身邊。
他蹲下身子，正看著夏油傑無頭的屍體，似乎在考慮接下來的。
「——你的能力果然出問題了。」娜塔莎走到他身後，冷不丁的聽到他說，「以前的你是不會讓我注意力度的。」
悠于 2024-1-7 20:28
第151章
五條悟的話音落下, 娜塔莎沉吟，「——回頭咱們打一場，我也想知道我的力量下降到了多少。」
「你這樣真的沒關係嗎？」五條悟認真地看著娜塔莎, 他從未忘記她在另一個世界的敵人可是好幾個國家。
娜塔莎搖搖頭：「我不是只有一個人。而且, 計劃裡最麻煩的已經過去了，雖然出了些差錯導致現在還得從頭再來，但接下來也不會需要很高強度的戰鬥。」
她的手臂環在悟的後背, 頭輕靠在他的旁邊：「……弄沉日本島的力量我還是有的, 只是以前不需要用力，現在需要用力一些而已。量的層級上基本沒有變化, 只是質級被削弱了。」
「之後再說吧……悟, 我好累……」
五條悟難得一見女朋友示弱的樣子，不過比起新奇來, 他還是很貼心地把人抱在懷裡, 原本的半蹲變成了單膝跪地，把娜塔莎撈過來往膝蓋上一放讓她完全放鬆地靠坐在自己身上。
五條悟有些心疼：「你這樣子真讓人看不下去啊, 怎麼會這麼累……啊，我有點不想把你放回去了，乾脆你就跟我一起回去（我的世界）算了。」
娜塔莎靠在悟的懷裡閉目養神：
「因為我有五十個小時沒休息了……原本時間是靜止的, 但那個混蛋把我身上的時間恢復流動了。」
「那個混蛋拿著世界做人質來威脅我，煩死了……雖然是殺了那個兔崽子, 但也差點把世界給搞崩了……嘖…… Сукины дети，Какойпозор！（丟人現眼的兔崽子）cкадина，Круглыйдурак!（混蛋畜生） ……等我回去一定會把他連著靈魂再碾碎一遍！」仔細聽還能聽到娜塔莎磨牙的聲音。
雖然聽不懂俄語，但娜塔莎充足的情緒完美讓剛打完一架還有些興奮的五條悟冷靜下來, 安靜如雞地摸摸娜塔莎，抱著人讓她罵到盡興。
「——那邊的咒術師, 」娜塔莎忽然睜開眼睛對著那邊的人說，「那個傢伙是我的戰利品，你們別動。」
戰利品指被封印了戰鬥能力、此刻被一眾咒術師包圍起來額角冒汗的脹相。
脹相：雖然他的實力很強，但面對這麼多咒術師的包圍，他當然也撐不太住……
娜塔莎然後又對悟耳語：「這邊的悟如果要改革咒術界的話也需要人手，脹相的話……還挺好用的，交給這個世界的悟去選擇怎麼處理吧。」
五條悟當然無條件地贊同親愛的女朋友，當然他本人也的確覺得無所謂。
比起那邊兩人的輕鬆寫意，加茂憲紀則是嚴陣以待地面對這個用出赤血操術的咒靈，突然間聽到五條悟的女朋友的話，他下意識否決：「這是策劃了澀谷事件的特級咒靈之一，總監會那邊不會輕易同意……呃……」
他說話的時候當然會看向說話的人那邊，剛才他一心思考著這個咒靈和加茂家的關係倒是忽略了五條悟那邊的情況，現在他一轉頭……然後就看見五條悟和他的女朋友在夏油傑無頭的屍體旁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的姿態。
加茂憲紀：「……」
加茂憲紀的第一反應是轉過頭去，這位出身於家風最古板的加茂家的少爺秉持著非禮勿視的禮教避開了那對不顧場合親熱的情侶，但下一刻他又反應過來，撐著讓自己對視上那邊的五條悟二人。
「——留下這個咒靈，這也是五條悟你的意思嗎？」
如果是五條悟的話……這傢伙強行任性的次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加茂憲紀一本正經地向五條悟發問，然後就看到五條悟猛地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突然感覺娜塔莎說話竟然變得沒分量了這件事好好笑。
知道悟在笑什麼的娜塔莎揉著他的耳垂沒有說話，倒是五條悟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裝模作樣的正聲道：「嗯嗯，這傢伙我會好好處理的。」
圍觀的熊貓摸著後腦勺，不懂悟為什麼突然保下這個特級咒靈，明明這傢伙還是封印了他的敵人之一。
而且它沒記錯的話，剛才那個咒靈是喊虎杖「弟弟」了吧？
想起京都高專的東堂葵在交流賽追著虎杖喊兄弟的場景，熊貓默默看向虎杖悠仁：「——餵虎杖，你沒有什麼叫人見面就喊兄弟的特殊能力吧？」
虎杖悠仁驚訝地指著自己，大呼：「誒、我？當然沒有！」
不管五條悟的決定有多奇怪，東京高專的人自然不會給五條悟拆台，但是京都高專的人立場不同，西宮桃靠著掃把給加茂憲紀聲援：「五條先生，咒靈的存在可不是這麼好看管的，就算是您的女朋友暫時壓制住了它，但這也是有時限的吧。如果您要留下這個咒靈，至少也要定下束縛吧。」
五條悟：「有道理，那我這就……」
娜塔莎平靜地插進話來：「叫夜蛾正道來簽訂束縛。」
五條悟極其自然地話語一轉：「……打電話叫夜蛾過來。」
東京高專眾：「……」
京都高專眾：「……」
其他咒術師們：「……」
啊，這……
堂堂最強，是不是妻管嚴的屬性太強了點？
你剛才分明是要自己來定立束縛的吧，她只說了一句話你就接著改變決定了？連一聲異議都沒有的嗎？
「那現在……」西宮桃還帶著點遲疑道。
這傢伙是不會再攻擊人了是吧？
脹相倒是很有眼色地表明了自己放棄和人類敵對的立場——弟弟虎杖悠仁還在人類那邊，他絕不能讓最後的弟弟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死去。
娜塔莎打了個哈欠，懨懨道：「——你們不會以為一路上走過來這麼順利，是因為咒靈和詛咒師聽說悟被封印的消息就立刻跑掉了吧。」
這倒的確是個奇怪的問題。
之前咒術師分為三組分別守在不同的咒術結界外等待五條悟解決裡面的問題再進行總攻，但就在虎杖悠仁喊出五條悟被封印的消息的剎那，所有結界同時都消失了，連裡面也乾淨的過分——無論是任何等級的咒靈還是詛咒師都不曾跳出來攔截他們。別說咒靈，他們連負面情緒過濃產生的汙穢之力都不曾看到，整個澀谷地下乾淨的過分，只能歸結於最強的五條悟祓除效率太高。
雖然也感覺到了奇怪，但五條悟被咒靈封印畢竟是更緊急的事情，他們便把疑惑都壓在心底，迅速趕來澀谷車站中心支援五條悟。
娜塔莎緩道：「我禁止了所有非友方存在的戰鬥性能。咒靈這種東西完全依據某種抗爭的情緒而存在，所以大概死得比較乾淨。」
咒術師們：「…………」
這真的是沒有咒力、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
禪院真希倒是最有發言權，她可是被借過咒具眼鏡的——這個外國女人絕對沒有咒力。
難道說那個占據了夏油傑身體的意識所說的……是真的？
五條悟的女朋友，是個神明？
「雖然我沒咒力，但也不是什麼神明。」娜塔莎宛若讀心一樣，冷淡道，「真是抱歉，我只是個普通人。」
五條悟又笑了。
雖然他撇過頭去把臉藏住了，但他上下聳動的肩膀他們看得一清二楚好吧！
抱歉抱歉，他只是想到了因為傑的一句猴子，不僅整個咒術界，連整個日本都大地震了一回（字面意義上）。當然，最慘的是總監會，當晚直接大逃殺遊戲開始，第二天直接總結生還者名單，而不是記錄死者名錄。
慘，實在是太慘了。
五條悟舉手：「我證明哦，娜塔莎是人類，而且只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
五條悟一臉驕傲地說：「充其量來說，娜塔莎只是力氣比別人大了億點點，多了一點點不是咒術的特殊能力。」
……這有什麼讓你好驕傲的嗎？
知道你是個妻寶男好了伐！
娜塔莎噗笑一聲，隨後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五條悟也注意到娜塔莎的疲倦，不再多廢話。
他剛把娜塔莎抱起來，突然注意到娜塔莎穿著無袖單衣的衣著，又跪回去把娜塔莎放在腿上把自己的外套解開給她披上，自己只穿裡面的白色短袖露出上半身精壯的肌肉。
娜塔莎被還帶著體溫的外套兜頭一照，捏著衣角抬眼看去：「我不冷，悟，我是俄羅斯姑娘。」
五條悟咧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有一種冷叫做男朋友覺得你冷！」
娜塔莎忍俊不禁，手臂環過悟的腦袋直接把人拉下來親上去。
「咳……」「唔……」
「……五條老師……場合！」有人極其小聲地抓狂。
……
「嗯……」一會兒功夫後，娜塔莎懶洋洋地抬眼。
娜塔莎：「伏黑甚爾附身的身體撐不住了，他回去了。」
五條悟：……哈？那個男人是怎麼冒出來的？？？今天的澀谷也太群魔亂舞了點吧？？？
另一邊，夜蛾正道也來了。
澀谷車站離東京高專本來就近，加上夜蛾正道是加速趕過來的，所以十分鐘不到就趕到了。
伏黑甚爾回淨土了，脹相也有人接手了，五條悟當然是直接抱走娜塔莎閃人……留下從五條悟高專時期就被迫勞心勞力的班主任、如今升職做了校長仍然得勞心勞力給怨種五條悟擦屁股的夜蛾正道一個人面對各方來人不約而同注視來的目光。
夜蛾正道：「……」
接到電話後就急忙趕過來的夜蛾正道一臉懵逼（其實戴著墨鏡看不太出來）地聽日下部解釋完這裡發生的事，然後這位氣勢驚人的硬漢走到脹相面前，直視這個在外表上和人類基本一模一樣的咒靈。
「悟這個傢伙經常任性地令人頭疼，但在大事上基本上能夠信任，所以我姑且相信他的選擇是有道理的。」夜蛾正道聲音冷酷，「不配合訂立束縛的下場你應該也很清楚。」
糖加大棒的組合拳下，脹相的配合度很高，一個雙方都能夠接受的束縛很快就訂立完成。
澀谷事變終於結束，咒術師根據不同的陣營分別向不同方向離開。
沒人知道的地方，角落裡——
紅色挑染的白髮娃娃頭裡梅死死盯著如潮水離去的咒術師群，手指無意識地扣進一旁的廣告牌裡，生生捏碎了廣告牌外的玻璃。
「真是沒用……羂索……宿儺大人的復活大計，果然是靠不了別人！」
第152章
五條悟帶娜塔莎瞬移回了東京的五條宅。
雖然五條家的主家在京都, 但在東京同樣也有產業。
娜塔莎沒跟男朋友客氣，占了悟的床，幾乎是沾床就睡。
這一睡就從傍晚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
五條悟晚上原本是抱著女朋友喜滋滋入睡, 但一直睜眼到半夜, 無比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不是柳下惠，又苦於用的不是自己的原裝身體，於是半夜宛若做賊一樣避開所有家仆的視線, 悄無聲息跑到了最近的空房間裡睡覺。
躺在客房裡, 原本關了燈要睡覺，忽然又打開燈。五條悟從衣櫃裡取出另一床被子放到旁邊, 委屈巴巴地捲成一團等人高的被卷, 這才終於關燈睡覺。
-------------------------------------
五條悟的生物鐘向來健康，一大早就起床了。
見娜塔莎還深睡著, 就跑去了自己的遊戲室裡找新出的遊戲玩。
——獲得未來記憶後要說有哪裡不好, 就是未來的遊戲和悽慘的現實對比得慘不忍睹。
「剛買回來還沒拆封的那個……果然沒記錯就在這裡~」
五條悟超開心地把記憶中的自己期待了三個月之久等待嘗試的新遊戲開封放進主機：「吶，未來的我, 這就是我幫你解決獄門疆的報酬啦，不用謝~」
……
超大隻的五條悟坐在他那面積超大、設備超齊全的遊戲室裡玩得倒是開心，只是某人獲得未來的記憶畢竟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 有些不怎麼重要的事早就扔進了垃圾堆裡吃灰。
比如說，這個世界的五條悟和他不一樣, 是：我是最強，所以我最忙。
被打了靜音的手機安靜地陪著主人度過了早上快樂且安靜的早上三個小時，當五條悟伸了個懶腰終於想起來拿起來手機看看有什麼消息，打開手機的那一剎那, 他的眼神凝固了——
這麼多指名他的任務，是認真的嗎？
看時間……竟然還只是今天的量？？？
沒有任何過去的任務積壓——效率高, 不拖沓，不愧是我！
但……
這也不是這麼壓榨我的理由吧？！？！
咒術界最強五條悟，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驚恐、無助且茫然。
拿著手機的五條悟彷彿石化成了雕像，直到一分鍾後手機屏幕因為沒有操作而自動熄滅了，五條悟這才反應過來痛苦地捂住眼睛。
——他忘了這個世界是娜娜未曾出現過的世界。
所以……
這裡總監會裡的老橘子們沒經歷過大逃殺遊戲還活在總監會裡頤指氣使，這裡的御三家未經歷過人事改革依然故步自封，這裡的咒術界沒有家族術士的人力補充依然人手緊缺……這裡的五條悟是唯二接任務的特級咒術師，每天在日本各地出差忙得要死。
五條悟：「……」
五條悟：「…………」
累了，毀滅吧。
-------------------------------------
娜塔莎在快到中午的時候醒來，身上比起飽睡一覺的清爽，更明顯的是劇烈的飢餓感。
正常人恐怕早就抱著肚子走不動路了，但娜塔莎表面仍然背脊挺直，簡單的刷牙洗漱後向女侍問路走到了外面的主廳找到了悟。
正在和學生們說話的五條悟在娜塔莎出聲之前先一步發現了娜塔莎的到來，不用她開口，直接說：「我今天叫了法國餐廳的廚子到家裡來，做好的飯菜一直熱著等你起來，你可以直接吃！」
「嗯。」娜塔莎還用說什麼嗎？她什麼都不用說了。
面對貼心的男朋友，娜塔莎順從自己的內心獎賞了他一個熱情的深吻。
對面來找五條老師的三小隻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全是尷尬地不敢直視他們。
五條悟是會在意在學生面前忌諱親吻的人嗎？
當然不是。
娜塔莎是會害怕被人注視自己親吻男朋友的人嗎？
當然也不是。
不過娜塔莎的理智裡還知道三個學生還是未成年人，只在悟的口中游曳一圈就放過了悟。
五條悟倒是戀戀不捨地掐著娜塔莎的腰肢，好一陣才放手。
就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有人端著熱騰騰的法餐魚貫而入。
「就在這？」娜塔莎挑眉。
「因為只有十天啊。」五條悟狠狠吸了一口女朋友，「……一分一秒都不想錯過。」
娜塔莎莞爾，拉下他額頭抵著額頭，「——不會很久了，我保證。」
於是娜塔莎就在一旁的桌子上吃起了飯，虎杖悠仁他們僵硬地圓了個場然後把話題轉回到剛才的問題上，只是就連最遲鈍的伏黑惠都感覺出來了五條老師的心不在焉。
伏黑惠：「……」
原本就是無法令人尊敬起來的老師，女朋友出現之後變得更傻了。
「……啊，脹相是吧……就放在高專吧，反正地下還有天元大人在，沒關係的。」五條悟慢吞吞地說。
伏黑惠：不是，天元大人怎麼會在高專地下？……等等，這句話說反了吧！天元大人就近在咫尺才是大問題吧！！！
伏黑惠忍無可忍：「你說這話的時候真的是過腦子了嗎？」
五條悟無辜地眨眼回看回去，燦爛一笑：「當然！這是五條老師充滿睿智的判斷！」
伏黑惠槽多無口。
虎杖悠仁連忙舉手：「可是那個家伙好恐怖啊！總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得纏著我讓我喊哥哥……惡……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五條老師！你是不是把他給打傻了？」
虎杖頓了頓：「誒，好像不太對，打傻的話也應該是娜塔莎小姐打傻的……」
釘崎野薔薇並不知道昨日的她命運之中距離死亡擦肩而過，今日的她還好端端的、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五條宅。
釘崎：「要這麼說的話，我同意熊貓前輩的話——虎杖你是不是有什麼讓特定群體的人類見了就忍不住喊兄弟的特殊能力？」
虎杖悠仁激動起來：「都說了我沒有！」
釘崎轉頭找人聲援：「喂伏黑，你也這麼覺得吧？」
正經人伏黑惠一本正經地分析起來：「五條老師的女朋友已經證明了咒力之外還有別的特殊能力，如果只是東堂也不能證明什麼，但……」
小老虎麵條淚：「怎麼連伏黑你也……」
三人又重新打鬧起來，中途倒是想著把校長囑託他們找五條老師的事情穿插著問完了，五條悟也有一搭沒一搭的一一給了回復。
五條悟六眼360°的視角一心二用看著娜塔莎以迅速而不失禮儀的動作將預備好的三人份大餐吃了個精光，吃完後優雅地拿起餐布擦拭嘴角，看樣子都沒有吃撐而是吃了正好。
看來真是很餓……到底是哪個家伙弄得娜娜這麼狼狽，好想把他揪出去來幾發三倍威力的茈。
……大胃的娜塔莎也好可愛。
「娜娜你過來下。」五條悟突然出聲，三個吵鬧的學生突然安靜起來。
主要是，五條老師的女朋友這個頭銜就有點過於驚人。他們回想起來，就連昨天的戰鬥都能好好的放進記憶深處，唯有這個可怕的名號卻要時時刻刻伴隨著他們。
因為五條老師這個顯眼包一直都在高專啊！！
娜塔莎的步履如常從容，看起來的確是沒有吃撐。
她走到悟的身邊，五條悟很自然地摟住她的腰，她則是回以一個詢問的眼神。
五條咧嘴一笑，指向虎杖悠仁：「——我學生的身體裡寄宿著兩面宿儺，有辦法能解決掉它嗎？」
虎杖悠仁呆住：「……誒？」
別說虎杖悠仁了，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都是一臉懵逼——不是說這是無解的嗎？
娜塔莎就是這樣頂著其他人好奇震驚的目光走到虎杖前面的。
娜塔莎一米八多的身高對於一米七的虎杖形成了一絲壓迫感，她伸出手，大拇指按在他眼下顴骨位置的裂紋上，略略用力摸了一道。
指腹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是傷疤，但看起來只像是普通的傷疤。
見兩面宿儺毫無反應，娜塔莎表情未變，只心道果然。
——上一次見兩面宿儺的時候那家伙可是迫不及待的出來，並且一見面就問她是建御雷神還是毗沙門的巫女。
被削弱的果然是神性啊
娜塔莎走回桌邊拿著邊上的紙筆花了幾分鍾時間畫了一個花紋。
「找個會紋咒紋的咒術師把這個刻在他心臟附近的皮膚上。」娜塔莎一邊將紙筆放回原處一邊淡淡道。
「……誒？」虎杖悠仁發出了今天第二個表示茫然的毫無意義的字句。
伏黑惠試圖理解眼前的情況：「——這也是您的特殊能力嗎？」
三人：「……」
「……」娜塔莎冷靜道，「這就是你們咒術界的咒紋。」
雖然她沒有說什麼，但總覺得有被罵到……
釘崎野薔薇想了想，最終卻只發出一聲代表疑問的「啊？」
這可是詛咒之王的兩面宿儺……就這一個咒紋？
她意識到自己大驚小怪的樣子很傻，連忙輕咳一聲裝模作樣正經起來。
——她是不是因為出身鄉下所以孤陋寡聞，但是轉眼看見東京長大的伏黑惠也是張大了嘴一臉迷茫的樣子，一下子心裡就平衡了很多。
然後她就看見五條老師一臉新奇地走過去拿起圖案左看右看，一手成八字抵在下巴做出認真思考的表情：「……這個咒紋就可以了嗎？」
釘崎野薔薇震驚地張嘴，欲言又止：——喂，五條老師也不知道嗎！你這個咒術界的最強是不是太遜了點！！！
面對悟的提問，娜塔莎就耐心十足地解釋起來：
「咒紋的效果強弱一是看咒紋與術式的契合程度，二是看注入的咒力多寡。兩面宿儺被封印了一千多年，這個咒紋的基底就是封印了它千年的咒紋，除此之外我又改良了一些。兩面宿儺現在已經脫離了單純作為咒物的狀態，所以也有了生者的可再生性狀。堵不如疏，既然都已經被附身了，只是封印就太浪費了。只需要將兩面宿儺的意識壓制下去，剩下的單純的咒力又不是罪惡的存在。既然已經踏入了咒術師的世界，再被空手踢回普通人的世界就太可憐了，倒也不枉費幕後黑手的一番苦心算計。」
腦海裡浮現出長著牙齒的大腦，五條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抱起娜塔莎舉高高：「哈哈哈哈——羂索為了搞事還自己當媽去生孩子！……就是要氣死它！」（虎杖：「……五條老師你說什麼？？？」）
娜塔莎被舉高高後就被放在了他手臂上，一米八的個子加上坐在五條悟的手臂上，整個人就突出一個居高臨下。
娜塔莎這才把話接著說完：「就是咒紋師不太好找，咒紋的另一個借鑑對象是狗卷分家的家傳典籍，可惜狗卷家一直默默奉行著術式滅絕的理念，那個分家五十年前就完全變回普通人在咒術界消失了。現在的話，狗卷主家的人大概也只會自己的家傳咒紋。」
「而且考慮到之後兩面宿儺收集越多的手指實力恢復的越多，估量一個巔峰極值，繪製咒紋需要注入的咒力堪稱海量。保險起見，悟，需要你來做——咒術界應該沒有比你咒力更多的人了。」
「有哦。」五條悟突然說。
娜塔莎被打斷：「……嗯？」
「有人的咒力比我還多一點點哦。」五條悟笑嘻嘻地說，「也是我的學生，名叫乙骨憂太。」
他不知為什麼看起來超開心。
「難得見到有娜娜也不知道的事情呢！」
第153章
娜塔莎還真不知道乙骨憂太, 畢竟她離開時的2010年那年，乙骨憂太還是作為一名徹頭徹尾的普通人在規規矩矩的和青梅竹馬的里香上著小學。
祈本里香還沒出車禍，乙骨憂太也沒暴露出咒術師的才能。
被悟稱為學生, 應該是高專的學生, 是少年時期被眼線發現的野生咒術師。
虎杖三人是今年入學的一年級生，乙骨憂太至少是在2011年之後被發掘進入的高專，年齡也不會很大, 最小是高專二年級的學生。
娜塔莎：「是二年級的學生？」
五條悟「誒？」了一聲, 神情變得有些鬱悶：「……你這麼快就猜到了啊。」
娜塔莎捏著悟的耳垂，莞爾地揉了揉。
五條悟把人放下來, 笑嘻嘻地親了親娜塔莎的嘴角：「嘛, 不愧是老子可愛聰慧的女朋友！」
不小心又看到的三個學生：「……」
麻木了。
能受得起五條老師的這個性格，真是太厲害了！
娜塔莎和五條悟突然同時看向了一邊——虎杖悠仁體內一直安靜至今的兩面宿儺突然無理由地占據了虎杖的身體。
根據兩面宿儺強行訂立的束縛內容, 兩面宿儺可以隨意占據虎杖的身體一分鐘自由行動, 無需經過虎杖悠仁的同意。
而在娜塔莎拿出封印兩面宿儺的咒紋之後，兩面宿儺不再沉寂地出現了——
兩面宿儺摸著下巴, 神情桀驁：「哈？當著我的面就商量怎麼封印我，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娜塔莎雖然看不見虎杖身體上蔓延出來的咒力紋路，但同時睜開的四隻眼睛和突然改變的氣場已然昭示著面前之人的身份。
比起上次見到它附身裡梅的樣子, 裡梅是同樣活了一千年的非人術師，虎杖卻是青春活潑的高專生。虎杖悠仁身上屬於生者的氣息很大程度上中和了兩面宿儺鬼怪的死氣, 這讓現在的兩面宿儺看起來非人非鬼，半人半鬼。
近似於人的非人之物……
娜塔莎靜靜看著兩面宿儺，一秒後——
她露出嫌惡的表情，聲音冷厲：「真噁心, 滾回去！」
金光如白露乍現，不過瞬息的功夫兩面宿儺就變回了虎杖悠仁。
釘崎野薔薇：「……啊？」
伏黑惠：「……」
虎杖悠仁一臉懵：「剛才我是被兩面宿儺奪取了身體嗎？」
他急忙問：「——它用我的身體做什麼了？」
釘崎：「……沒, 它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釘崎：「娜塔莎小姐把它壓制回去了……」
虎杖悠仁頓了頓：「……誒？？」露出了年輕人特有的清澈的愚蠢。
伏黑惠：「……」
虎杖悠仁連忙驚呼：「娜塔莎小姐，你這也太厲害了吧！你是怎麼做到的？可以一直壓制嗎，還是只有這一次？！」
娜塔莎對非人的PTSD犯了，表情很冷，五條悟無聲地手搭在肩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答了虎杖：「——刻上咒紋就能把它封印。」
虎杖悠仁大鬆一口氣，一臉感激：「真是太謝謝您了娜塔莎小姐！」
「咒紋……」安靜了許久的伏黑惠突然開口，他看著娜塔莎，表情欲言又止……他像是在試圖說出一件異常重要的事，卻又怕聽到與預期當中完全相反的回答，甚至覺得希望在大起大落之間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曾升起。
他鼓起勇氣，終於下定決心詢問：「——您對咒紋的了解很深嗎？如果您方便的話，能幫我看看我的姐姐津美紀嗎？」
「——津美紀？」娜塔莎看了過來，「那孩子怎麼了？」
……那孩子？
伏黑惠把疑問先壓下，只抓緊時間把津美紀的情況告訴給娜塔莎：「——她中了詛咒，一直沉睡至今。當時的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只有她額頭上有一個樣式奇怪看不出來歷的咒紋。不止是她，全國各地都有類似被詛咒的人。」
娜塔莎沉吟：「……」
五條悟也想起來這邊的世界發生了這檔子事，也補充道：「為了防止她再被害，我後面有安排人手守衛她的安全，但傷害津美紀的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出現過。」
娜塔莎振聲：「惠，你把津美紀頭上的咒紋畫出來——能記得是什麼樣子的嗎？」
叫的名字一下子從姓變成了名。
伏黑惠點頭，此刻的他表情一下子變了：「——我刻骨銘心。」
娜塔莎頷首：「我看不見咒力組成的咒紋，把它畫給我。」
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在之前八十八橋的事件裡已經直到了伏黑姐姐的事情，想必背負著這些伏黑惠此時的心情一定是很沉重的吧。
虎杖悠仁突然雙手做喇叭狀大聲喊：「——娜塔莎小姐很厲害的，伏黑你的姐姐一定會有救的！」
伏黑惠被突如其來的大聲嚇得應激性一抖，畫咒紋的手差點畫錯：「安靜點，你這個笨蛋！」
釘崎野薔薇一個大力把虎杖悠仁摟過來，面色有些猙獰地耳語：「喂，虎杖，你也太沒眼色了……萬一不成功呢？伏黑現在本來壓力就很大了！」
虎杖悠仁：「……啊，抱歉……」
「不是對我抱歉啊蠢貨，」釘崎野薔薇一臉「果然還是得靠老娘」的表情，咳嗽一聲，正顏高聲，「伏黑你的姐姐就是我們的姐姐，為了咱們姐姐，你可要好好畫對了！」
伏黑惠：……本來就在好好畫！
幾分鐘後，娜塔莎拿到咒紋的圖樣。
伏黑惠看著娜塔莎仔細端詳眼前的咒紋模樣，房間內一時間靜默無聲。
外人總是很難從她表情上看出她情緒上的好壞，所以伏黑惠隨著時間的變久心情愈加忐忑起來。
雖然才過去不到半分鐘時間，但伏黑惠卻像是等待了一個月、一年。
娜塔莎捏在紙背的手指動了動：「——津美紀昏迷多久了？」
伏黑惠聲音凝重：「已經有一年了。」
娜塔莎又陷入了思索。
沉悶的氣氛讓本來還在熱鬧氣氛的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妙，誇張的肢體動作收斂了起來，和伏黑惠一起忐忑地等待她的判決。
娜塔莎摺疊起圖案把紙張收了起來：「一年……這個時間的話……我不能直接跟你說她有事還是沒事，具體的情況，我需要親自去看她一眼。」
伏黑惠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猛地握起拳頭，他沉聲道：「如果是不好的結果，您直接告訴我就可以。」
娜塔莎看了看他，頷首。她平聲解釋道：「——沒人認出這個咒紋也很正常，悟不認識這個咒紋也不奇怪。這是加茂家的咒紋，創造的時間應該是八百年前到一千年前這個時間段，即使是加茂家的人想找出這個咒紋的來歷也要把典籍庫翻個底朝天才能找到。」
「這個咒紋……很陰毒，施展的條件也很苛刻。具體效果的話，是用受印刻者的身體和原本的靈魂作為養料來蘊養外來的靈魂，保持另一個靈魂的活性。」
「舉例來說，虎杖悠仁的體質很特殊，是作為『容器』而被生出來的身體，所以能容納兩面宿儺這樣的詛咒在體內並且兩個靈魂共存。」
「但是一般人的身體是做不到這種效果的，只有一方壓倒一方，或者兩方同歸於盡。」
「一年……這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娜塔莎頓了頓：「津美紀這孩子是毫無咒力的普通人，絕對不存在任何特殊體質，除非她身體和靈魂的波長極度適合作為某個靈魂的憑依——但她會被選為養靈體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這不符合咒術師的邏輯。咒術師的術式和咒力天賦是天生的，選擇一個普通人作為咒術師靈魂的養靈體，即使那個靈魂復活了也只能作為普通人生活，對保守封閉的咒術師來說這比殺了他們還痛苦。」
保守封閉的咒術師群體中的最強五條悟——彷彿沒聽見女朋友對他們咒術界的炮轟，站在旁邊一臉嚴肅地點頭贊同娜塔莎的分析。
「——不，有辦法的。」虎杖悠仁突然開口，「有個名叫真人的咒靈能夠任意改變人的形體，能夠改變有術式但大腦為非術士形的人，將他的大腦改造成術士的類型。」
娜塔莎微愣，「啊……是這樣啊……」
虎杖悠仁有點欲言又止：「——娜塔莎小姐你不知道嗎？……就是昨天在澀谷被你同時消滅的三個特級咒靈中的一個。」
對加茂家的典籍都如數家珍，還知道咒術界很多秘辛，連那個活了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意識的身份都能一語叫破，但是卻沒發現改造人和咒靈真人之間的關係……感覺好奇怪啊……
虎杖有一種懷疑，只是一種懷疑啊……五條老師的女朋友娜塔莎小姐，是不是也和那個意識一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物，然後在這個時代剛醒來的？
虎杖悠仁在旁邊胡思亂想，那邊五條悟的手機又收到了信息，發出消息通知的提示音。
娜塔莎的視線自然轉向了男朋友，見他一臉不耐煩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她想了想，說：「找你有事？……是給你發任務了？」
「嗯。」五條悟鼓著臉。
娜塔莎伸手：「給我看看。」
五條悟當然就把手機遞了過去。
娜塔莎也是被這一上午就發布的任務數量驚了一下，但如果是未被她改革過的咒術界，在悟離開高專成為全職咒術師後，會被總監會的人壓榨勞動力成這樣也是理所應當會發生的事。
她滑動屏幕一眼掃過所有的任務，根本用不了一秒鐘就如是道：「——是在調虎離山。」
金光從地面流淌向外。
「你留下一個特級咒靈的事情總監會看來很不滿，打算從你的派系開始進行清算。但是你在的話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所以要把你派到很遠的地方讓你失去對東京的掌控。」
「因為悟的作風很特殊，悟的黨.派完全是你一個人撐起來的，只要你不在，他們就能趁虛而入。」
「雖然你在的時候能夠強行任性達成一切你想要的結果，但趁你不在做成木已成舟的樣子，這樣你也就無能為力了吧。」
娜塔莎道：「夜蛾應該是察覺到不對了，所以讓虎杖今天來找你。」
背後的三個高專學生一臉震驚……原來今天，還有這種隱情？？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總監會安排他們去處理咒胎戴天讓虎杖差點死掉的事情……
……竟然又來了
昨天還剛爆出有一個在陰暗處謀劃了很久陰謀的幕後黑手，連五條悟都差一點遭了殃，今天卻不管外部的敵人先清算起自己人以維持自己的統治？
總監會的那群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老樣子……腐朽至極，不堪改造。
五條悟皺了皺鼻子，顯然也適合娜塔莎想一塊兒去了，一臉嫌惡道：「他們不想活了？」
娜塔莎平靜地說：「改天把他們都殺了吧。」
平靜的語氣，宛若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五條悟也同樣無所謂地點點頭：「也是，雖然時間寶貴，但還是殺了比較清淨。」
伏黑等人：……啊？
等等……
……什麼？
……啊？
第154章
五條悟原本是打算把改變咒術界的事情留給這個世界的自己做, 但他突然發現，老橘子這種東西果然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忍受。習慣了老婆改革後的新鮮空氣，他已經完全無法適應成群的老橘子聚在一起散發出的腐爛味道。
所以他認真思考著改變咒術界的事情：「一共就只有十天時間……啊, 現在只有九天了, 殺光了還得考慮頂替上來的人選，九天做不完這些吧……而且我拒絕剩下的約會時間全泡在總監會！」
娜塔莎很淡定地安撫悟：「沒關係，快的話一天就能解決完。」
五條悟頓了頓, 他光想著娜塔莎離開後他和夜蛾獨自挑大梁的那艱苦的半年, 都忘了當年娜娜把總監會殺得血流成河直接大清洗只用了一個晚上和一個早上。
五條悟恍然大悟：「——也是，那就手段稍微粗暴一點吧。」
「嗯, 」娜塔莎平聲道, 「你回頭把現在還活著的咒術師的名單給我一份。」
五條悟比了個「ok」的手勢。
「——等等！」虎杖悠仁突然大叫，「五條老師你冷靜一點！雖然我也覺得一見面就給我下什麼死刑、之後還故意安排危險等級不對的任務給我們的老爺爺們很討厭……但是五條老師你就這麼突然打算殺光那群老爺爺了嗎？……你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嗎？？！！」
真的動手一夜殺光京都、東京兩部總監會高層的娜塔莎疑惑歪頭：「……嗯？」
真的見過女朋友一言不合開啟大逃殺遊戲革新了咒術界空氣的五條悟表情真誠：「完全沒有吧。」
伏黑惠腦後掛著碩大的汗滴：「……五條老師, 我知道你希望能有時間去約會, 但是請你清醒一點！」那是控制著咒術界整體秩序的總監會！雖然腐敗獨.裁問題很嚴重，但是它存在著就是一種必要！
釘崎一臉「看不懂你們東京人做法」地嘖嘖稱奇, 「五條老師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氣勢很足啊。」
釘崎的話不知道說中了哪一點，伏黑惠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閃電。
從昨天開始……
從昨天開始？
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了……
從昨天開始……五條老師的自稱一直都是「ore」，不是「boku」或「watashi」, 只是「ore」……等等，這是什麼大問題嗎？
伏黑惠腦海中似乎將什麼串聯成了一條線, 但他來不及整理出什麼，他大腦突然斷線似的露出了驚愕到空白的表情。
剛才的一瞬間，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沖刷過了他的身體。
宛若大海和砂礫的對比，宛若天災之於人類——在那股力量面前, 伏黑惠感受到了深淵的恐怖。
不只是伏黑惠，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或者說全日本的咒術師都感受到了這強悍到無可匹敵的力量沖刷過他們的身體, 咒力在瞬間降為了近乎為零的最低點，就連幾乎是絕緣電阻的普通人群體都感受到身體變得更清爽了一些。
釘崎三人下意識看向了他們的老師——亦即咒術界最強的咒術師五條悟。
五條悟表情一點不見驚訝，看起來果然是知道什麼的樣子。
五條悟說：「都解決了嗎？」
娜塔莎：「嗯。全日本的咒靈我都清理乾淨了。」
「阿依努那邊？」
「嗯，北海道也是。」
虎杖三人統一頻率地露出豆豆眼：什、什麼叫做全日本的咒靈……都清理了？
五條悟摸摸下巴，表情有些嚴肅：「你這次用了七分鐘誒，比以前速度慢了一倍。」
五條悟盯著娜塔莎看：「——你不是說你的『和平』是和『戰爭』不一樣，不需要累進加強的嗎？」
五條悟湛藍色的六眼透徹而澄明地看著她，他向來知道她最喜歡他的眼睛，在她面前從來不戴眼罩和墨鏡。一旦他想知道什麼事，就會犯規地用這雙無比好看的眼睛盯著她。
——娜塔莎被悟看得有些無奈，只得投降：「我的力量變弱了啊，悟。」
「……是質級的削弱。」
五條悟改主意了：「老橘子什麼的留給之後再說吧，你現在看起來太危險了！」
娜塔莎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悟，我只是被削弱了，又不代表我不是最強了？世界級的最強我還是前五，只是之前比較超規格，現在超規格的部分被拿去給世界送葬了。」
娜塔莎沉聲：「要打一架嗎，悟？區區毀滅一座日本島的力量我還是有的。」
五條悟哼笑：「別說完大話接著就翻車。」
娜塔莎一挑眉，剛要說什麼，釘崎野薔薇連忙叫停：「——等等！你們的對話太危險了！馬上暫停！」
娜塔莎和五條悟都看向了釘崎，釘崎強撐著氣勢義正言辭地說：「不是說要去看伏黑的姐姐嗎，宜早不宜晚，我們快去吧！」
看不見的位置，釘崎狠狠踢了一腳伏黑惠讓他趕緊說話。
虎杖悠仁猝不及防被踢得腿一彎但是很快站好，並且表情自始至終非常自然。
伏黑惠見狀跟著說：「是啊娜塔莎小姐，能請您幫我去看看津美紀的情況嗎？」
在英明神武的釘崎女士及時的制止調停下，兩位最強沒有約架成功，成功守護了日本今日的安全。
——鏢師釘崎，護鏢成功！
——雖然娜塔莎和五條悟本來也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
夜蛾正道把一年級的學生們打包送去給五條悟之後，稍微鬆了一口氣。
雖然長相兇悍氣勢也很可怕，但夜蛾正道無疑是以為靠譜的成年咒術師，而且盡職盡責為學生們的安全考慮。
虎杖的話，最開始被判死刑時不是高專的學生，少年院的咒胎事件是猝不及防被陰了，這一次他不會放任自己的學生被總監會設計赴死。
——盡其所能。
一邊是過去的學生五條悟沒頭沒腦扔過來的大麻煩咒靈脹相，一邊是還很年輕沒有應對陰謀經驗的年輕學生們。
夜蛾正道，累。
過分繁忙的校長工作，大概就注定了他會被老婆離婚的命運。
沒到中午的時間，總監會的人果然到了。
他們雄赳赳、氣昂昂跨進東京高專的結界，自詡為維持咒術界和平的正義使者，然後就在會見夜蛾正道的那一剎那，無形但磅礴的力量橫掃了所有咒術師的身體。
一瞬間，用來捉拿脹相的咒具報廢，作為和東京高專大聲說話的底牌咒具眾報廢，總監會的咒術師們也變成了毫無咒力的菜雞普通人。
面面相覷。
冷場，
尷尬。
身在主場的夜蛾正道好心地解圍：「——要不諸位先回去換一些結實點的咒具，回來再跟我們探討東京高專內的咒靈歸屬問題？」
-------------------------------------
「怎麼樣了，娜塔莎小姐！」
見到剛走出病房的娜塔莎，伏黑惠像是一秒都多等不及地跑過去詢問。
娜塔莎神情平靜地點了點頭，伏黑惠見狀放下心來，然後聽到娜塔莎說，「津美紀已經死了。」
虎杖悠仁：「……」
釘崎野薔薇：「……」
所以，那個點頭的意思是？
伏黑惠聽到時，渾身如墜冰窖，手指腳趾都在瞬間冰涼發麻。
原來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身體會像死人一樣冰冷。
釘崎野薔薇跑上前摟住伏黑的肩：「振作點，伏黑！」虎杖悠仁在另一邊摟住伏黑。
伏黑惠恍若未聞，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一窗之隔的津美紀安靜沉睡的臉龐——她睡得是那麼平靜，就像任何一天的早上在家裡他比她醒的更早時看到的她的睡顏一樣。
這個世界是絕對不公平的世界，但是善人就應該獲得好結局，這是伏黑惠唯一信奉的理念。
而伏黑津美紀，他從小學一年級時就在一起生活的義姐，是這個世界最徹頭徹尾的善人。
——她不該獲得這樣的結局！
信念崩潰，極度磅礴的負面情緒生出，而身為咒術師的伏黑惠的身體卻自發的將這麼可怕的負面情緒化為了遮天蔽日一般龐大的咒力。
恍惚間，他聽見虎杖悠仁急切詢問的聲音：「——等等，娜塔莎小姐，你是不是需要再看一下？……伏黑的姐姐看起來只是陷入昏迷了而已……再多試一試呢？」
伏黑赤紅的雙眸連忙看向娜塔莎的表情，她的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名為津美紀的個體已經死了，在這個世界消失了——這是確鑿無疑的事情。這個身體裡面的靈魂已經是另一個人的靈魂，之所以從監控上看生理的各項數據都正常，是因為這幅身體還是一具肉.體和一個靈魂的正常搭配，而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為那個外來的靈魂與這具身體無法協調相配。除非有類似真人的手段改變肉.體以適應外來者的靈魂，否則她永遠不會醒過來。」
「雖然外表上看起來還是津美紀沒錯，但實際上這已經無法被稱為是津美紀的個體。」
「這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娜塔莎幾近冷酷地對伏黑通知道：「利用邪惡手段占據別人身體的靈魂是敵非友，我們沒有留下它的理由，要盡快殺死它。」
伏黑惠沉默了一秒、兩秒……他足足沉默了三分鐘沒有說話。
娜塔莎看著他，三分鐘後，娜塔莎不再等待，轉身走回了病房裡。
「等等！」伏黑惠攔下了娜塔莎，「……給我些時間，我和津美紀……單獨待一會兒。」
半個小時後。
娜塔莎和悟從樓下不遠處的小吃街買了關東煮回來。
食物美好的香氣充滿了消毒水味的整層走廊空間。
坐立不安的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目瞪口呆，釘崎野薔薇瞪大眼睛：「……這也太冷酷無情了吧。」
伏黑惠在裡面哀悼姐姐，你們就跑下去買關東煮？
娜塔莎平靜地看了釘崎一眼。
想起這位是隨口拿日本島做威脅的大佬，釘崎坐姿瞬間端正了許多。
娜塔莎淡淡道：「我不是要殺死津美紀的兇手。兇手是刻下咒紋的幕後黑手，我要殺死的是那個兇手想要復活的對象。」
「從這個角度上看，我是替津美紀報仇了。」
釘崎野薔薇訕訕：「是……」
伏黑惠帶著悲哀寒冷的低氣壓從病房內走了出來，即使知道了至親的死去，對著娜塔莎他們還是保持了正常的禮貌。
「——時間已經足夠了，多謝您的等待。」
娜塔莎頷首，把吃完的小吃桶放到悟手裡，走進去先破壞掉監控，然後直接解決掉了伏黑津美紀的生命。
就這麼乾脆利落地殺死了啊……釘崎野薔薇即使心裡早有準備，但還是下意識捂住了嘴。
伏黑惠強撐著目睹津美紀身體死亡、監控器上的心跳瞬間歸於直線的場面，靜默無聲。
然後，
娜塔莎就當著他們的面又重新從頭到尾復活了一個新的伏黑津美紀。
………………啊、啊？
什、什麼啊這是？？！！
五條悟愣住：「……誒？？!」
釘崎野薔薇破防了：「五條老師你為什麼也跟著驚訝！！！」
虎杖悠仁指著窗戶裡面，又指著娜塔莎，又指著五條悟，來回亂指個不停，和他此刻的大腦一樣的亂：「誒誒誒誒？啊？？？……不是……誒？？？？！！！」
伏黑惠，大腦宕機中。
第155章
伏黑津美紀剛醒來還一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茫然, 伏黑惠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推進病房裡安撫津美紀的——雖然他本人，同樣的大腦空白，滿臉寫著茫然。
五條悟在門外把病房門好好關上了, 他一臉震驚地指著被銷毀身體的津美紀原身躺著的病床, 又悄悄指向剛被復活的津美紀：「——這是什麼情況？？」
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娜塔莎，聲音受傷抬高聲量：「——你竟然連我都瞞著！」
娜塔莎淡定地拉下悟指著津美紀的手，親了親他的臉頰。
五條悟的臉還是氣鼓鼓的, 他好看的六眼直直看著娜塔莎：「——我可不是一個親親就能被哄好的男人！」
娜塔莎毫不猶豫地又親了一下, 然後又親了一下，然後, 又親了一下。
五條悟扭扭捏捏：「……好吧, 勉強原諒你一點點。」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
五條悟眨眨眼睛：「這是復活還是時間回流、召喚靈魂之類的能力？」
娜塔莎：「只是【復活】而已。」
娜塔莎看向手心：「稍微試了一下，【復活】的力量沒有受到影響……至於原因嘛, 我大概也知道。」
因為這是她曾經名為「喀秋莎」時的異能, 是在那個世界之外的世界、一個連【書】都觸及不到的地方誕生的異能。
所以【書】的制裁無法觸及【復活】。
五條悟冷靜下來：「我這就去處理監控。」
「——不用。」克格勃的間諜頭子娜塔莎氣定神閒，「我已經處理好了所有的監控。」
啊……竟然連角落裡的都已經解決了……
克格勃的訓練, 還真厲害呢
五條悟安靜了一瞬，又說：「悠仁體內的兩面宿儺？」
「有我在，它出不來的。回頭刻上咒紋徹底封印了它。」
五條悟摸摸下巴：「……那就剩下悠仁、野薔薇和惠了。」
釘崎和虎杖聽得汗毛一聳：「喂五條老師, 不就是定個束縛的事，要說的這麼恐怖嗎？」
釘崎野薔薇直接擼起袖子：「知道了這種秘密, 定束縛想也知道是必須的。不過呢，看到伏黑這傢伙能和他姐姐團聚，區區束縛，完全不值一提。」
虎杖悠仁也不甘示弱：「我也準備好了, 五條老師！」
然後，他們就聽到娜塔莎說：「不要定束縛, 悟。」
虎杖、釘崎：「…………啊、啊？」
娜塔莎說：「定了束縛你就和這個世界有了過分緊密的聯繫，之後你就回不去你的世界了。」
虎杖、釘崎：「？？？？？？？」
五條悟摸著腦袋聲音無辜：「原來還有這種事嗎？」
娜塔莎沖兩個石化成雕像的兩小隻點點下巴：「不用管他們，反正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算被外人知道了……等他們能找到我再說吧。」
「啪——」
虎杖悠仁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聽聲響是一點沒帶收勁的。
但在劇痛的刺激下，虎杖悠仁的眼神還是懵懵的。
「……娜塔莎小姐，五條老師……」他的聲音恍惚飄渺，「什麼五條老師的世界，什麼娜塔莎小姐的世界……這都是什麼啊……你們是在開玩笑的嗎？？？」
釘崎野薔薇顫顫巍巍：「……這完全是科幻小說映入現實了吧！！！」
「你，不是我們的五條老師？！？！」
五條悟咂舌，抱怨道：「怎麼跟老師說話呢野薔薇，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當然就是五條老師！」
釘崎野薔薇大破防：「你剛才明明都承認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是附身還是頂替？難不成你是什麼外星人？！？！」
五條悟一巴掌呼上釘崎的腦袋，臉上掛著的是五條悟特色的嬉笑表情：「——就是你認識的那個五條老師，如假包換！」
「嗯！……只不過從年紀上來說，比現在的『我』年輕一些吧。」五條悟笑嘻嘻道。
娜塔莎幽幽出聲：「但是從外表上看不出來。」
五條悟僵住，他氣得扭過頭一把把娜塔莎抱起來，緊緊箍住她的腰：「——接下來是禁詞！是禁詞！！」
他氣急敗壞：「再說的話我就————」
娜塔莎回視，歪頭：「——嗯？」
五條悟大少爺氣壞了，好看的湛藍色眼眸都氣到變深了不止一個色度，把人頭按下來和他額頭抵著額頭，狠狠道：「————我把你親死！」
娜塔莎直接頭低到了極限，一個吻親上了悟的唇瓣。
五條悟瞪大了眼睛，接著不甘示弱地按著娜塔莎禁錮著她不准她逃離，後發先至地占據了主動地位，強勢地控制她迎合自己的節奏。
……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早在不知什麼時候就悄悄溜走了。
這一吻，纏綿甚久。
五條悟這個咒術大猩猩都親的大口大口呼吸起來，娜塔莎不僅呼吸急促，臉頰也飛上了缺氧產生的薄紅……看起來極其秀色可餐。
娜塔莎下巴搭在悟的肩膀上，深深可惜：「……為什麼悟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五條大少爺極其罕見地罵了一句髒話：「……老子也想知道！」
-------------------------------------
「噗呲噗呲…………」
正在病房內剛安撫好義姐情緒的伏黑惠回頭一看，果然看到了趴在門上貓著身子、一上一下光露出頭姿態狗狗祟祟的兩位同級。
伏黑惠瞬間=-=
不過，雖然有些莽撞和笨拙，但他們的確是真切關心他的同伴。
伏黑惠沖姐姐無奈地說：「我的同學們來找我了。」
津美紀並沒有和弟弟分別很久的記憶，對自己睡了一年多這件事也毫無實感。她對弟弟鄭重其事的告別有些疑惑，溫柔地笑著：「惠現在也有好朋友了呢，真好呀……快去找同學們吧，我我會在這裡等你。」
伏黑惠回頭，視網膜留下的殘影中是姐姐鮮活而溫暖的微笑。
伏黑惠：「……嗯。」
津美紀為弟弟的改變感到了驚訝，因為在一年前她還未遭到伏擊之前，惠還是個習慣用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用暴力制止一整個街區的地痞混混的少年。現在的惠……已經不再用冰冷的外表掩蓋自己柔軟善良的本質，他也變得直率而不再別扭了呢……
伏黑惠剛關上病房的門，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兩個同級一個捂嘴一個從背後抱腰，嗖嗖嗖被人拖進了一個安靜無人的隱秘角落裡。
伏黑惠劇烈掙扎——喂！津美紀還在看著呢！
到了地方停下，伏黑惠狠狠把捂著嘴的手拉下來：「——你們搞什麼？！」
回應他的，是釘崎和虎杖兩個異常沉重的表情：「小聲點伏黑，我們剛才……得知了一個不得了的大秘密。」
被表情成功唬到，伏黑惠安靜了一瞬，他冷靜問道：「是可以告訴我的秘密嗎？」
虎杖悠仁認真思考：「雖然這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伏黑你畢竟也是參與的當事人之一。」
釘崎逐漸靠近伏黑惠，聲音放低：「而且你肯定也對發生的一切滿頭霧水，所以考慮到這些，我們決定讓你也知道這個驚人的秘密。」
虎杖悠仁：「你知道嗎，五條老師他……」
-------------------------------------
五條悟打著電話，神情隱隱看出被打擾到的不爽：「……哈？那群老橘子找我幹什麼……最強也是有假期的，不去！」
「……真搞笑，命令老子？就憑那群老橘子？」
「當然，今天早上的那波『未知力量』老子當然感受到了。……那又怎麼樣，反正你不也好好活著呢嗎，追究這麼多幹嘛？這麼有好奇心的話，世界的未知之謎還有很多沒解開，你都去嘗試解開一下吧。」
電話那頭傳來人氣急敗壞的咆哮聲：「——五條悟！這不是你任性的時候！那股力量掃過的地方咒力被完全滅絕，這是針對咒術師的襲擊！」
五條悟吹了個口哨：「那豈不是咒靈都被消滅乾淨了？是好事呢，你們急什麼？」
電話裡的聲音停了一下，然後就變得更憤怒了：「——你再這樣態度胡攪蠻纏，我就可以合理懷疑你和早上那道針對咒術師的襲擊是一伙的！」
五條悟：「……」
五條悟奇異的沉默讓電話那頭的聲音感覺到了一絲不對，還沒想明白是什麼，後背先是寒毛聳起。
然後他就聽到五條悟用依然漫不經心的聲音說：「哦……那如果真是這樣呢，你打算怎麼樣？」
電話對面的男人瞬間瞪大了眼睛，宛若被激怒的獅子，色厲內荏地大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五條悟，你難道想背叛咒術界嗎！？胡言亂語也要有個限度！這是正式的問題，你給我態度嚴肅起來！」
明明拿懷疑他背叛咒術界作為威脅他的說法，然而堅決否認五條悟背叛的可能性的還是這群人。
真是拿了雞毛當令箭的小丑。
五條悟掏掏耳朵：「喂喂，這麼大聲是聾了嗎？老爺爺耳朵不靈光的話就換個能聽見說話的人來，這點簡單的事還要別人教你怎麼做嗎？」
「……總之，下午一點總監會開會，你，還有昨天出現在你身邊的那個外國女人，必須到場！」電話裡的人見好就收不再提剛才他危險的發言，因為直覺告訴他，如果繼續剛才的話題似乎會發生什麼他非常不想看到的發展。
五條悟：「……呵。」
拿著電話的男人一臉呆滯地聽到五條悟就這麼掛了他的電話……掛了，他的電話……
這小子，真是越發的沒法沒天了！
今天下午的會議，一定要給這小子一個教訓！！
悠于 2024-1-7 20:28
第156章
就在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把伏黑架到角落裡說悄悄話的時候, 他們不知道他們的五條老師和她親愛的女朋友去了總監會，將他們以為應該只是一場玩笑的話語變成了現實。
下午一時。
總監會給的時間很急，是急到如果悟的術式不是能夠瞬移的無下限術式, 那麼從接到電話後都必須小飆一下車才能趕到總監會。而且即使是能夠瞬移, 但如果悟還沒有吃午飯，那麼他也幾乎來不及吃午飯。
好在剛才娜塔莎和悟都在樓下的小吃街裡吃飽了肚子，不至於要餓著陪老爺爺們開會討論, 不然哪怕是脾氣好了很多的娜塔莎也會忍不住直接動手而不再去見諸位的最後一面。
這一群辦事拖沓、程序冗雜的老爺爺們能這麼快組織起一場會議, 對他們來說也真是了不起。
大概那道霸道無比、浩瀚駭人的能量潮讓這群惜命的老傢伙們實在是害怕了吧，因為他們無比清楚的意識到, 如果那道力量的主人真的有心針對咒術師, 那麼他們只有五條悟會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不過也是，即使是生物的求生本能也知道遇到了危險要趕緊逃竄, 養尊處優久了的老爺爺們就算是連滾帶爬地也得趕緊做出反應。
——一定要在那個力量變為禍患之前, 剷除他！
-------------------------------------
「這麼一看，總監會真的好醜。」五條悟走在總監會的院子裡, 摸著下巴發表暴論，「還是後來的好看。」
當年的那場驚世之戰總監會大樓倒是幸運地倖存了下來，但是隨著後來重建工作中娜塔莎持續推行的公開化政策, 咒術界從幕後走向了前台，再把總部放在偏遠的郊區就不合適了。
既然總要蓋一個新樓, 娜塔莎乾脆請了國際上的著名設計師設計了新的大樓。新的總監會時尚、美觀、寬敞、氣派、場面，總之是一眼就讓人心情開闊起來的辦公樓，甚至都像是某個藝術博物館而不是帶有公共部門性質的大樓。
現在不僅要重新面對十年前就作古了的老橘子們，連總監會風格現代充滿藝術感的大樓都變成了過去教條刻板的樣子。
五條悟, 不開心。
娜塔莎心平氣和：「日本政務總署都這樣刻板。」
五條悟睜大眼睛語氣故作憤懣：「這是地圖炮！」
做了個bingo手勢。「不過你說的完全正確！」
五條悟反問：「俄羅斯政府的好看嗎？」
「……」娜塔莎頓了頓，「不, 一樣很醜。」
如果是她出身的蘇聯，各種蘇式美學魔幻建築在那片廣袤的大地上拔地而起，那時候人類的想像力不受限制地如煙花綻放。尤其是初期時期，人人都充滿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就連政府大樓都像是科幻小說裡才會有的幻想型建築。
這個世界的……算了，也就是一般的現代建築風格，誇一句宏偉倒是可以。
娜塔莎氣勢委頓下去，五條悟噴笑：「什麼嘛，不也是一樣……」
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裡面的光線如同刻板印象一般陰暗，就像任何一個關在小黑屋裡計劃壞事的反派boss的樣子。
總監會的老頭子們一貫使用咒術投影開會，投影的面部貼著符咒，符咒下完全是模糊的影子，叫別人無法看到投影者的表情，也猜不到他們的真實情緒。
與之相對比的，用真身正大光明參會的五條悟簡直就是個異類。
不過今天的會議上還有幾個本就在總監會的老頭子也是坐在了他們的席位上，或許是因為本來就在總監會，也就沒多此一舉用咒術投影。
「五條悟——昨日總監會要求你上報昨日出現在澀谷車站的外國女人的能力和身份，你為何遲遲不曾上報！」
五條悟剛進來，就有人迫不及待衝他發難。
一開口就是氣勢洶洶的質問，要不是知道這是針對今早的力量波的討論，還以為今天的會議是要審判五條悟及其女朋友的罪狀。
「哈？」順風順水了二十年的五條悟根本不給老橘子面子，「昨天老子和娜塔莎平定澀谷事變的時候，老頭子你還躲在被窩裡偷著樂呢吧。咒靈和詛咒師的事寫寫報告也就算了，娜塔莎又不是咒術界的人，你讓老子上報老子就上報，憑什麼？憑你臉上褶子多還是憑你昨天在家裡笑得聲音最大？」
眼前站著的這位可不是摯友走上歧路、孤身一人面對老橘子們、自稱從「ore（老子）」變成了「boku（我）」、連不忿都變得習以為常的高專教師五條悟，這可是高專時期總監會就被剷平、後來也是夜蛾正道做咒術界話事人的五條悟。
換句話說，他從來沒受過頭上有人壓著的氣。天老大地老二，他五條悟從來沒看過別人的眼色行事。
——你這傢伙算什麼東西，用這種口氣跟老子說話？！
被諷刺回來的總監會高層直接懵了。
按照五條悟的性格他不是不會回擊，但他從來沒見過五條悟給出這麼猛烈的回懟。
如果說平時的五條悟是一種眼不見心不煩的無語的態度，現在這次五條悟乾脆就不耐煩地掀桌了。
——他才剛到哪跟哪，五條悟這就掀桌了？？
總監會高層們的席位上頓時傳來交頭接耳的低聲，被弄得幾乎下不來台的那個總監會高層氣得發抖，過了好一會兒他厲聲疾問：「五條悟你這是什麼語氣！如此以下犯上，你是想背叛咒術界嗎！」
從進門之後就沉默至今的娜塔莎，挑了挑眉：「如果悟真的打算屠殺咒術界，整個咒術師群體裡根本沒人能阻止悟。沒有充足底氣就敢跟人叫板的行為，是典型的色厲內荏吧。」
娜塔莎的聲音裡有一絲顯而易見的嘲諷：「反過來講，你們應該期盼悟永遠不會變成詛咒師，你們最該祈求的就是悟一直是站在咒術師群體這一邊的。明明是你們心底裡最祈求的事情，你們卻用威脅的口氣說出來，實在有些太搞笑了。」
另有一個看不清臉的高層立刻發話了：「哼，挑撥離間！你這個女人待在五條悟身邊看來目的的確不單純……是想挑動五條悟反叛咒術界嗎！？」
還有一人更是不屑冷哼：「你是什麼人？總監會的會議上沒有你開口的資格！」
娜塔莎冷淡道：「就憑我能瞬間祓除三個特級咒靈？」
說話的總監會老橘子沉默了一瞬。
她揉揉額頭，「我以為你們活得半截身子都入了土，雖然頑固不堪，但至少該有會看人眼色的優點。」
用語可以說是很不禮貌了。
娜塔莎嘆了口氣，然後面容冷了下去：「今天清除了全日本咒靈的力量，是我做的。」她猝不及防，揭開了總監會隱約猜到了但又最不想見到的真相。
如果不是猜到了，他們不會責令五條悟必須帶她來到總監會。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是最不想看到這真的就是真相。
但別人懷疑你要對他們做什麼的時候，你最好真的有能力對他們做什麼。
「………………」
瞬間一片鴉雀無聲。
娜塔莎聲音毫無波動：「無論是悟還是我都能瞬間殺死你們。不是我在向你們徵求什麼，是你們要向我拚命祈求活下去的機會。求饒……也該有求饒的態度。」
「五條悟！」有人察覺到了不妙，立馬轉向咒術界的最強戰力，「你還不拿下這個女人嗎！——還是說你要公開向咒術界宣戰了！？」
五條悟沒理他。
娜塔莎表情疑惑地「哈？」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們敢這樣說話是有什麼倚仗呢……搞半天原來還是只有悟啊？」
她對著總監會眾人板正跪坐的坐姿，說：「——一個個的，這不是跪得挺標準的嗎？」娜塔莎聲音冷淡，「但是求饒的語氣，要再誠懇一些呢。」
把跪坐曲解為下跪，這讓這群高高在上慣了的高層們氣得當場差點腦淤血。
不過幸運的是，他們不會有得腦淤血的憂慮了——
「不過算了……希望你們記住這個教訓，下輩子學會適合的語氣吧。」娜塔莎微笑著，已經暗中蔓延了整個日本的紫色異能……瞬間展露殺機！
沒有再公布總監會的罪狀，沒有再一步步擊潰眾人心防，她就這樣直接動手，殺死了京都和東京所有的總監會高層人員。
總監會的高層們活了這麼久自然各有底牌和依仗，或者說他們祓除咒靈的戰鬥力早都退化了，但是為了活命的保命手段卻是連五條悟見了都會驚嘆……然而再高深的咒術和咒具，這些在俄國最強超越者娜塔莎不講道理的異能面前統統撐不過十秒時間。
「五條悟！你就這麼看著這個瘋子屠殺總監會嗎！！」有人發出淒厲而驚恐的大叫！
面對老橘子臨死前的哀鳴，五條悟平平無奇「哦」了一聲，雙手交叉枕在腦後。在那個人拚死逃命但仍然沒能逃過被殺的命運最後所看到的景象，是五條悟認真注視著那個瘋的女人，「一群老橘子而已，為什麼會覺得和娜塔莎之間我會選擇你們？……這是完全不需要思考的選擇吧。」他似乎聽到了五條家的那個六眼神子嘟囔著說道。
媽的，死戀愛腦！
戀愛腦什麼時候能滾出這個世界！！
——這是那個老橘子臨死前最不甘的咒罵！
-------------------------------------
醫院。
虎杖三人把消息互通有無，並約定絕不再讓第四人知道。
正準備離開角落時，沉寂了許久的兩面宿儺，突然在虎杖悠仁的腦海裡「嘖」了一聲。
顯然沒有吞下二十根手指恢復全盛時期力量的兩面宿儺沒有辦法突破娜塔莎的異能，但兩面宿儺突然的聲音讓剛說不讓第四人知道秘密的虎杖悠仁嚇得一機靈。
【你想幹什麼？你不會是想說你的意識還能聯繫上其他手指吧？】
【呵……】兩面宿儺沒有對後一個問題做回答，但對於第一個問題，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低沉的聲音縈繞在虎杖悠仁耳邊，陰晴不定，【你倒不如去問問你的老師幹了什麼。】
【……哈？】
虎杖悠仁精神內的對話自然沒有被伏黑釘崎聽見，但就在兩面宿儺話音落下的同時，三人的手機同時被打響了。
手機上顯示，分別是東堂葵、日下部老師和禪院真希。
虎杖悠仁反應最快，先接通了電話。
「喂，東堂……」
他話音還沒落下，東堂葵渾厚而沉重的聲音緊接著響起，「餵兄弟，你們的五條老師……有跟你們在一起嗎？」
伏黑惠電話裡的日下部篤也聲音緊繃：「你們今早去五條宅見到五條悟了嗎？我換句話說：那個屠殺了整個總監會的五條悟，是五條悟本人嗎？」
釘崎野薔薇聽完真希說的話，回復就更簡潔了：
「………………哈？」
第157章
五條悟屠殺了京都、東京兩地總監會的消息一出, 整個咒術界都瘋了。
不，不對，應該說屠殺了總監會的五條悟是不是瘋了！
由於總監會的老頭子們大多數都是用咒力投影參加的會議, 咒力者本人死後, 外放的咒力能夠在一定時間內讓人回溯出會議室發生的場景，加上一下子死了這麼多總監會的高層，消息自然完全蓋不住, 一下子就席捲了整個咒術界。
現在有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
——咒術界的最強, 五條悟，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而面對電話裡的狂轟亂炸, 東京高專可憐的一年級生們也兩眼發直, 完全一副停止了思考的模樣。
所有人都在不約而同地問他們——就在剛才屠殺了整個總監會高層的五條悟，是不是他本人？還是說他是詛咒師假扮的？又或者說, 他是被誰操控了心智？
釘崎三人：「…………」
這……就很難回答了。
禪院真希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不是吧, 今天出現在總監會的那個五條悟真的不是他本人？」
「啊、啊不是！」釘崎野薔薇連忙反應過來，「我剛才只是在發呆……抱歉真希學姐, 你說的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點。」
在釘崎野薔薇滿頭大汗的等待中，禪院真希發出沉吟的聲音：「唔是這樣嗎…………說得也是，我聽到真依告訴我悟這傢伙竟然跑去把總監會大屠殺的時候, 我也是差點把游雲捏碎了。」
「啊啊……悟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啊……」禪院真希「嘖」了一聲，發出疑惑不解的聲音。
釘崎野薔薇心道, 好問題，我也想知道……而且滅了總監會這種話，不應該只是說說的嗎？！！！
另一邊的伏黑惠即使極度震驚也依然維持住了鎮定的外表，很有條理地一句一句回覆著日下部老師的問題, 並適當拋出一些疑問獲取了不少情報。
日下部：「對，五條這傢伙……啊, 姑且就認為是他吧……從外漏的咒力影像看來，今天下午在開會的時候對著總監會的大人們的態度有些反常，接著五條就和昨天的那個俄羅斯女人一起把總監會高層全部殺光了。」
「啊，對……就是沒頭沒腦的，突然就殺光了……」日下部乾巴巴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不只是你，沒有人看了這樣回溯出來的影像會覺得不滿頭霧水。」
「死的人的話……是東京和京都兩處總監會全部的高層和部分中層……對，高層那邊是全部……」
日下部突然想起來：「——對了，雖然我相信伏黑你足夠謹慎，但按照規矩我得提醒你，剛才我跟你說的話記得先不要外傳。」
伏黑惠聲音冷靜：「好的日下部老師，感謝您的告知。」
伏黑惠掛上了手機，然後好長時間都遲遲不動，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座等人高的石質雕塑。
今天真是豐富多彩的一天：）
中午，相依為命的義姐先被宣判死刑，接著又當面被復活。
下午，被好友們告知驚人的秘密——現在的五條老師是其他世界的五條老師！
接近傍晚，他又聽說，他名義上的監護人，來自其他世界的五條老師，和女朋友一起把總監會的老橘子們全殺光了。
伏黑惠：………………
伏黑惠，大腦過載中。
「……？」伏黑惠突然眨了眨眼睛。
剛才他被虎杖釘崎兩人捂著嘴架著胳膊拖到了醫院樓下的院落角落，還沒來得及回樓上就接到了電話。現在他們的位置正衝着醫院大門，穿過大門他們能看到外面街道上人來人往的熱鬧場景。
但是……
剛才他是不是看錯了？
五條老師，還有娜塔莎小姐……他們在小吃街邊逛邊吃，還一臉悠閒地從他們面前走過？？？
虎杖悠仁的體質絲毫不愧一個大猩猩的稱號，是單論體質能隨便打破世界紀錄的那種。
他的視力更是很好，本來聽了東堂葵的一席話待在原地，接著他就看到了顯眼包的白毛五條老師和他身邊的娜塔莎小姐。
虎杖悠仁一下子被口水嗆住了，大聲咳嗽起來……不是吧五條老師，剛殺了這麼多人竟然還能輕鬆自在地在街上逛街？？！
東堂葵是什麼人，那是高專三年級就已經晉升為一級咒術師的咒術界中流砥柱，他一聽虎杖這反應立馬心細地聯想到了什麼：「——兄弟，你是不是看到五條悟了？」
「咳咳咳……啊、其實是我剛才吃關東煮的時候不小心被魚丸裡的湯汁燙到了。」虎杖悠仁心裡為自己的不實誠道了個歉，然後語氣十分自然地說，「東堂，我這邊還有事，如果我找到了五條老師我會再聯繫你的。先這樣吧，東堂。」他連忙掛斷電話，不給東堂葵再說話的機會。
與同樣都掛斷了電話的伏黑惠和釘崎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開始行動。
來自其他世界的五條老師你給我清醒一點！這不是你的世界啊啊啊啊啊——————等五條老師回來了他一頭茂密的白毛都會被可怕的局勢愁到掉光了的！！！！！！
-------------------------------------
當然，伏黑三人最終還是沒能追上他們心心念念的五條老師，因為五條悟和娜塔莎接著就瞬移回了五條宅。
等在遊戲房裡打了兩個小時遊戲直到晚飯時間走出房門時，不出意外的是五條家的家族長老掌事等滿滿當當全站在房間門口——那些人的表情說不上責怪和恐懼，難以言喻的平靜中甚至還有一絲期待。
這些被迫上了賊船站到以總監會為首的咒術界統治體制的對立面的五條家族成員看起來竟對於五條悟的行為沒有很多憤懣，似乎就如此尋常地接受了這一事實。
而事實上……如果五條悟本人從過去至今真的有一統咒術界的意願並且強力推行下去，那麼五條家族將會是舉雙手雙腳支持的那種。
但無奈，五條家繼承了六眼的當代神子五條悟，明明小時候還是個標準的神子模板，長大後卻不明原因進化為了現在的性格，完全不是統治咒術界的那塊料……五條家被迫放棄了暗搓搓的夢想。
現在的五條家族長老齊聚一堂不是在沖五條悟興師問罪，他們其實是想知道家主的真正意願。
——只要他一聲令下……
五條長老們沉默的表現已經表明了很多，劇本精娜塔莎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的想法，五條悟這邊還愣了一下：「哇靠，你們都堵在這裡幹嘛呢？」
為首的五條長老剛想說什麼，娜塔莎拽了下悟的袖口，五條悟頓時默契地使出瞬移帶著娜塔莎來到了街上。
總之，今天的晚飯還是得在外面解決了……
東京，銀座。
娜塔莎：「……所以，他們是在要求你表態。」
五條悟滿不在乎：「這種麻煩事，之後再交給這個世界的老子處理吧。」
娜塔莎嘆了口氣：「雖然那份名單能夠解決總監會的大部分問題，但是五條家這邊……不好辦啊。」
五條悟毫無意義地「啊……」了一聲。
娜塔莎手指點在餐刀刀背上，緩緩道：「說到底，五條家族裡忠心於『五條悟』這個存在的人幾乎沒有吧。所有人都是幾近迷信地狂熱追捧六眼加無下限術式的繼承者，將繼承了兩者的家族成員奉為神子。」
「五條家的人與其說是忠心咒術界的最強咒術師五條悟，倒不如說是對五條家的神子這個身份的無底線崇拜。只要『五條悟』這個人還在，五條家就會五條家聽從『五條悟』的命令……但如果『五條悟』不在了，五條家會迅速根據家族利益回歸與總監會一致的立場上。」
「說到底，和悟的性格有關。」悟根本不是那種會在意誰因為崇拜而靠過來的人，他始終在以一種自我的節奏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能跟上來的他不會拒絕，不跟上來的他也從不關注。
五條悟慢悠悠地吃著壽司，一臉愜意地彷彿自己並不是在被評論的「五條悟」中的一個。
娜塔莎冷靜道：「總監會那邊保守派勢力被全面打擊，剩下的中立派會自由分化，之後『五條悟』不管是按照計劃推夜蛾正道上台還是讓咒術界去自然平衡都可以，區別只是還挺不錯和差強人意。」
「五條家……」娜塔莎叉起最後一塊牛排送入口中，「……他得親自處理才行。以前沒機會就算了，現在的五條家絕不會再放任『五條悟』再隨性下去了。就算是反對五條家的想法，『五條悟』也必須徹底鎮壓與他不同的意見。」
有些憐憫這個世界的五條悟了，畢竟不管是哪個世界的悟都是隨性至極討厭勾心鬥角的性格。
按鈴讓服務生換上餐後甜點。
等甜點上來後，娜塔莎繼續剛才的對話。
她提了一句：「如果昨天我們沒有意外過來，這個世界的『五條悟』真的被獄門疆封印成功……『五條悟』的派系會徹底被摧毀。夜蛾正道和他製造的熊貓，然後還有七海建人，首當其衝就是這三個。虎杖悠仁就更不必說了。」
「嘶——幸好把老橘子們都殺了。」五條悟撇嘴，「一群早該入土的老橘子。」
「嘛，反正已經過去了，這些事情已經被完全阻止了，沒什麼必要再想這樣那樣的可能性。」五條悟從來都是看向未來而不是沉溺於過去的人，這種百分百認真對待人生的態度是娜塔莎最喜歡的特質。
娜塔莎笑了下，「也是。」
五條悟忽然一臉說悄悄話的表情湊了過來：「話說，吃完飯後有沒有興趣去活動活動筋骨？」
娜塔莎眨眨眼睛。
「時機倒是不錯，」娜塔莎說，「但是就在東京高專嗎？」
娜塔莎：「御嶽山可是好不容易活到了現在，我還沒見過有後山的高專呢。」
「嗨呀，御嶽山看久了也就那樣，還不如地下薨星宮的天元大人好玩。」五條悟擺擺手，「而且你覺得我們會打到御嶽山哪裡嗎？」
五條悟一臉壞笑：「——有人是不是承認今天早上說大話了？」
娜塔莎：「……」
戰鬥民族的尊嚴被挑戰了！
娜塔莎眼神一厲：「——走。」
第158章
好消息是, 虎杖三人找到了五條老師和娜塔莎小姐的蹤跡。
壞消息是，發現五條老師的不只有他們三個，京都高專的學生還有冥冥小姐、庵歌姬小姐之類都看到了五條老師。
好消息是, 即使大家看到了五條老師, 對於咒術界的最強戰力他們也不敢隨意出手。
壞消息是……雖然別人都沒動手，但五條老師和娜塔莎小姐現在打起來了。
澀谷事變第二日夜晚，東京高專。
寬闊的操場上有兩個高挑頎長的身影反覆交疊在一起, 動作快到視網膜裡只能看到一道道虛影。
兩人下手之凌厲狠絕, 招招都往致命點上攻擊，如果不是昨天都見過兩個人親密無間的關係, 見此怕是都要以為他們是有血海深仇的死敵。
虎杖悠仁趕到時, 正好聽到修習體術的禪院真希稱讚道：「——這招好！……五條老師的女朋友這身手實在厲害。」
熊貓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摸著下巴：「我也覺得很厲害。」
禪院真希：「不是一般的厲害, 光論體術水平, 她可以說是世界級的。」
熊貓：「但是娜塔莎小姐最大的問題是看不到咒力誒，悟如果用上術式和領域, 娜塔莎小姐就不好打了吧。」
「那也得他有機會出手才行。」禪院真希眼中透著一絲興奮，「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五條老師他在體術上完全被壓著打，原本可以被看成是瞬發的蒼和茈都會被打斷, 五條老師他只能被迫用體術回擊。」
狗卷棘：「鮭魚。」
西宮桃崩潰大叫：「你們還在這裡悠閒地說話嗎？五條悟他可是今天血洗了總監會！……你們就這麼光看著嗎？？！」
禪院真希、狗卷棘和熊貓同時轉頭。
熊貓幽幽道：「不然呢？」
它伸手指向交戰中心的那邊，「你覺得這樣的戰鬥, 是我們能插手的了的嗎？」
西宮桃：「……」
倒也不必如此誠實。
京都高專這邊只有加茂憲紀不在，因為京都部的總監會是保守派的大本營，被殺戮的人員名單裡，京都部的損失遠比東京更多, 作為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的繼承人，加茂憲紀不得不立刻趕回家族內處理政治上的事情。
——尤其是他的父親, 加茂家的現任家主，同樣身歿於今日的災變中。
在外面找人的虎杖幾人反倒是來的最晚的一批，他們到的時候幾乎認識的人都在了。
東堂葵抱臂不知在沉思什麼，虎杖走過去：「——東堂，不好意思我們在外面找五條老師，來晚了。」
「沒想到五條老師回高專了啊……」虎杖悠仁感嘆。
東堂葵臉色凝重，他沉聲道：「兄弟，你說五條悟做了這些事，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以前的五條老師就有抱怨過很想殺光總監會的老橘子們，但是因為殺光了老橘子們只會又有一片新的老橘子上台，所以他才放棄了這個計劃。
至於現在的這個五條老師……
呃……
可能……大概……也許？……是覺得總監會的老橘子們打擾他寶貴的約會時間了？
虎杖悠仁腦後流下汗滴。
這個理由說什麼也不像是真的吧……實在是太荒謬了……
東堂葵：「兄弟？」
虎杖悠仁冷汗頻頻：「……唔」
東堂葵看了看他，而後又收回了視線。虎杖不想說，他也不再逼問。
「算了，他……」
東堂葵的話還沒說完，瞬間就被一道驚天動地的巨大震動打斷了。
——那震動是如此的強烈，甚至連他們曾經經歷過的地震與之相比都難以匹敵，一個個身強體壯堪比大猩猩的咒術師們竟也難以站穩，好懸才沒被震倒在地上。
日本是個多地震的島國，即使是咒術師的一生中也或多或少經歷過地震。
但是即使是七級地震都不足以形容這一下的震動！
「怎麼回事！」
「是地震？！！」
「大家小心！」
「怎麼會這個時候突然有地震了！？！？」
……
然而大地就只震動了這一下。雖然震度強烈，但和平日的地震不一樣，它只出現了一下就瞬間消失了。
想到了什麼，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瞬間看向了操場方向。
娜塔莎的進攻被五條悟的瞬移躲開，她的一拳砸在了地面。等他們看過來時，她早就變換姿態重新和五條悟纏鬥了起來。
等等……難道說……？？？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愣愣看著一黑一白兩個身影。
如果真是他們想的那樣的話……
不光是娜塔莎……還有能和娜塔莎打了這麼久的五條悟，都可怕的不得了啊……
…………不對不對不對！
這怎麼可能是人類打出來的動靜？！就算是最強，這種程度的力量也太超過了吧！！！
-------------------------------------
娜塔莎突如其來的蓄力一拳的確異常刁鑽，但正是這蓄力後的一點時間差讓五條悟拉開了距離，還順便給了一發茈。
巨大的能量落在身後的空地，卻只吹得青翠的小草擺了擺身子。
五條悟浮在空中向下看娜塔莎，「力氣不夠大哦……」迅速側身躲過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娜塔莎的攻擊，「如果是以前你早就已經提升到足夠逼我到無法躲避的程度了。」
娜塔莎看似被躲開卻接著順勢扯住胳膊把人從空中摔下來，她微笑：「還有功夫說話？看來我還沒能讓你認真起來。」
五條悟反轉術式修復手臂：「你不也一樣，到現在還在保護附近的環境。」
娜塔莎旋身飛踢後接一個反弓千斤墜：「總不能真把高專拆了。」
五條悟露出了興奮起來的笑：「——那我也一定會把你逼到連保護附近的力氣都沒有！」
…………
地上所有人都從剛才的操場邊緣退到了遠處的教學樓區域。
「……不是，他們兩個……這是在幹嘛！？！？」要不是顧唸著外表形象，禪院真依簡直想抱著臉化身尖叫雞。這真的是人能打出來的動靜嗎？！太恐怖了吧！！！一拳就相當於一次大地震，東京這都要被打裂了吧！！！
轉移陣地的過程中京都高專和東京高專的人跑散了隊伍，一陣慌亂後，等禪院真依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緊貼在姐姐真希身邊了。
不過現在的她好像還沒注意到這一點。
同樣的問題庵歌姬也想到了，實際上很多人都忽視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東京市和東京高專被這種強度的攻擊擊打了這麼多次，它們是怎麼保持自己的完好的？
庵歌姬：「冥冥小姐————」
冥冥闔眸微笑：「我的收費可是很貴的。」
庵歌姬卡住：「呃……」
冥冥輕笑：「不過這一次就算了。」
漆黑的烏鴉成群飛向天空，通過咒具的輔助，五條悟與娜塔莎的打鬥場景被現場轉播。
然後，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們互相指責對方沒盡全力，互飆狠話之後打得就更狠了……
-------------------------------------
娜塔莎評價五條悟的能力是絕對的超越者級別，對比超規格的超越者來說五條悟的攻擊範圍或許有些不足，畢竟無論是她還是歌德都是能瞬息覆滅一個國家的人，但無下限術式能防禦絕大多數攻擊，能力攻防一體，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數值都是滿值，能力之全能性在她見過的異能者中只有西班牙的頭號超越者塞萬提斯能媲美。
還是那句話，娜塔莎的異能不只有戰爭狀態，還有更bug級的和平狀態。如果五條悟不是有無下限術式，那麼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不會打起來，因為五條悟會被和平模式定成一動不動只能被動挨打的木偶。
但是無下限術式偏偏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存在，攻擊性能堪比導彈，防禦能力又極高。
要想打破無下限術式的防禦就像讓無窮級數收斂使之趨向極限。
但不光娜塔莎在打斷五條悟的術式，五條悟的進攻同樣反覆打斷著娜塔莎升格異能的進程。
娜塔莎的異能如果說有什麼微不足道的缺點，那就是她的異能從無到有、從弱至強需要持續累進增強，而這遠比五條悟隨時展開術式要花費的時間更多。
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讓娜塔莎的巨力攻擊無法觸及到他，娜塔莎的【和平】能保護自己免收攻擊傷害。同樣都在無效對方的能力，但除此之外娜塔莎還傲慢地展開異能保護周遭的環境免收攻擊影響，這也的確影響了娜塔莎的【戰爭】提升進程。
所以五條悟才說，他要逼到娜塔莎無法再分心關注其他——
有了冥冥的轉播，咒術師們這才看清楚他們交戰的詳情。
在咒術師都難以站穩身體的地動山搖中，禪院真希看出了五條悟的不對勁。
在娜塔莎疾風驟雨的進攻下，五條悟的體術套路逐漸從往日習慣的那一套變化為一種特別訓練過的進攻套路——比起最熟悉的，他開始有意用出更有效的。
禪院真希開始並不能確定，但看久了之後就看得非常清楚。
——不只是現在的，就連最初始的戰鬥路數也和五條老師不完全一樣，只是看起來很像，風格上也完全是五條悟本人的風格，所以才讓禪院真希在一開始沒看出來區別。
但現在一旦意識到問題，禪院真希眼中的五條悟頓時變得哪哪都有問題。
差異的程度不多，甚至於相似性足有九成，但從根本來說完全像是兩個人打出來的，而且至少是好幾年前就有的變化，不是現在才剛出現的差別。
禪院真希為心中的猜想感到了震驚，她推了下眼鏡，突然看向五條悟現在的學生虎杖悠仁：「喂，虎杖——」
虎杖悠仁轉過頭來。
禪院真希：「……」
禪院真希審視地看向今天偷偷摸摸跑了一天的後輩，突然開口問道：「——那邊的【五條悟】，真的是五條悟嗎？」
-------------------------------------
「啊…………」五條悟猝不及防被突破了無下限式，雖然及時側頭躲過，但猛烈的拳風仍然像刀一樣劃破了一條細長的傷口，周圍快速泛起了紅腫。
「——你打到臉了！」五條悟抱怨，並且回了一發三倍濃縮茈。
同樣的，專注於【戰爭】的娜塔莎讓這發茈落在地上打出了一個三米直徑的大坑。
五條悟見狀忍不住咧嘴笑了：「哦呀，娜塔，你可小心點別讓早上說的話變成了說大話。」
娜塔莎倒是沒在意悟這種程度的挑釁，她只是看著悟臉上的傷痕。
戰火淬鍊出的傷痕是一種英勇和野蠻的象徵，娜塔莎由衷道：「傷到臉了嗎？……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其實——」
五條悟眨眨眼睛，看著娜塔莎的表情，腦中頓生警覺，大聲道：「喂喂！接下來的可是禁詞！」
然而來不及阻攔，娜塔莎的後半句話已經出口：「——你這樣稍微順眼了些。」
五條悟：「……」
五條悟生氣了！
「老子明明超級無敵帥氣！是你的審美很有問題！！」
中指搭在了食指上，交疊出一個代表謊言的x形狀。
「你二十歲的時候我還能安慰自己，你看起來至少像是成年了。」接近黑色的深紫縈繞在周身，娜塔莎藉著機會說出心裡話，「——但是都十年過去了，悟你為什麼還長這樣你稍微反思一下啊！！」
第159章
虎杖悠仁完全沒想到禪院真希會是發現兩個五條老師不同的人, 她問得太過篤定，像是已經掌握了什麼關鍵性證據，以至於虎杖悠仁猝不及防間洩露出了一絲微妙。
所有人都看出來虎杖悠仁的神情不對, 他顯然知道五條悟行為怪異的原因。
想到這, 在場的幾個一級咒術師都隱隱圍了過來——這些咒術師的中堅力量，在總監會力量大損的現今就是咒術界的頂梁柱。
庵歌姬神情嚴肅：「虎杖悠仁，你果然知道什麼。」
虎杖悠仁卡住：「呃……」
他想了想, 露出一個賣萌的笑試圖萌混過關。
日下部篤也嚴厲地看向他和其他兩個一年級生：「——這不是你開開玩笑就能混過去的時候！如果現在這個五條悟不是真的五條悟, 你有想過眼前這個人做的這些事對真正的五條悟來說是多大的麻煩嗎！」
虎杖悠仁感覺動搖了……的確，雖然現在的五條老師口口聲聲說自己也是五條老師, 但說到底並不是同一個人吧……就這樣替五條老師決定了他的未來, 有些擅作主張誒……
（原作悟：什麼決定？殺光老橘子們嗎？……這算什麼大事嗎？）
庵歌姬皺皺眉：「等下……難道你是有束縛所以不能說？」如果是這樣，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冥冥好整以暇笑著：「不是哦。」
庵歌姬愣了下：「……誒？」
冥冥闔眸輕笑：「昨天面對特級咒靈脹相時, 五條要定下束縛竟然要打電話叫夜蛾過來, 這不是很明顯了嗎？——現在這個五條悟啊，他不能建立束縛。」
庵歌姬神色凝重, 轉頭嚴肅瞪視：「我說你這小子，知道什麼就趕緊說出來！」
站在虎杖身邊的東堂葵依然站在他身邊，不動聲色間替他分擔了一些被責問的壓力。
「兄弟, 我也建議你說出來。」他睜開眼睛看向夜色濃重的遠方，「——因為再晚一點, 你要面對的可就不一定是我們了。」
又是一下地動山搖的震動，在場的眾人都扶著牆壁穩了穩身體。
七海建人在剛才大家一起轉移的過程中也來到了東京高專。雖然往日來過高專無數次，但這一次，他是代表了臨時總監會來到的東京高專。
他看到了虎杖悠仁試圖為五條悟隱瞞秘密的場面, 不由得嘆息一聲。
「——我可不知道五條悟什麼時候需要站到學生身後尋求保護了。」穩重靠譜的成年人平穩道，「虎杖, 總監會一直因為你體內的兩面宿儺手指對你心懷忌憚，不要再給那些人找藉口的機會。比起那個實力很強的混蛋，你現在只需要保護好你自己。」
「行了虎杖，不用再糾結了。」出聲的是釘崎野薔薇。
「幫五條老師保守秘密是我們自己做的約定，那傢伙根本沒要求過我們幫忙吧。」釘崎野薔薇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禪院真依走到前面，
剛被真希扶住，禪院真依惱怒叫道：「喂！」
釘崎野薔薇被周圍的壓力壓得面色凝重而嚴肅，但聲音極穩：「如果是要問真相的話也很簡單，現在的五條老師的確是五條老師，但——他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五條老師。」
庵歌姬挑起一邊的眉毛：「……平行世界？」
日下部篤也皺眉：「那我們世界的五條悟哪去了？被置換到他們的世界了？」
虎杖悠仁搖搖頭：「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昨天的澀谷事變時五條老師就變成現在這個五條老師了。」
庵歌姬轉頭看向冥冥：「……所以獄門疆封印五條悟成功了？」
冥冥也是剛剛收回驚訝的神情，聽到這話她握拳抵在下巴略作思考：「——根據總監會收斂獄門疆時給出的結果，說是獄門疆被破壞的很徹底。如果我們這邊的五條悟真的被封印了的話，現在也應該被解除封印了才是。」
庵歌姬想了想，忽然喃喃道：「……難不成……一起被毀滅了？？？」
「不是不是，這怎麼可能！？」庵歌姬趕緊甩頭，把腦海中出現的恐怖幻想甩出去。
七海建人眼部帶著咒具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他只是冷靜問道：「如果是他平行世界的五條悟，他與這個世界的人無冤無仇，為什麼突然殺死總監會這麼多人？……難道他在他的世界裡是詛咒師嗎？」
「……呃」虎杖悠仁卡殼了。
釘崎野薔薇也是撓撓額頭：「這個……應該不是……」
七海建人皺了皺眉：「那他是為什麼？」
他頓了一下，忍不住加重語氣：「——這已經不僅是任性的程度了。」
釘崎野薔薇只覺得自己這為別人尷尬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痊癒……雖然這理由她也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但說出來都好羞恥啊！！！
她悄悄繞到虎杖悠仁背後的手，猛地一掐！
虎杖悠仁皮肉繃緊，昂頭立正站好，大聲喊道：「因為五條老師覺得總監會布置了太多任務影響到他珍貴的約會時間了！！」
釘崎野薔薇：「……」太大聲了蠢貨！
伏黑惠：「……」默默扭頭
其他人：「………………」
……不是，這是真的嗎？！？！
就算是編的理由，也稍微走心點吧！！！
不是，正是因為這個理由太荒謬了，根本編都編不出來吧！所以難道這就是真相？！？！
在這一刻，所有人的腦海中同步浮現出了同樣的一句話：
戀愛腦滾出咒術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他們能想到的最搞笑的五條悟毀滅總監會的理由了，沒有之一：）
在場總共也有十多個人，但一時間場面無比安靜。
庵歌姬憤怒砸向牆壁：「——真是亂來！！！知不知道這是別人的世界啊！！！」
冥冥平靜說道：「這一點我也想知道呢——以及比如說，他是不是還會離開這個世界。」
好問題，但這個問題的答案誰都不知道。
一年級的三個人也不知道。
——這次是真的不知道。
「我覺得他們會離開。」說這句話的是伏黑惠。
虎杖悠仁驚訝：「伏黑？？」
「他們說過『十天』，不對，算到今天的話只有『九天』了。」伏黑惠一字一句地說，「我認為，這就是他們會待在這邊的時間。」
虎杖悠仁想起來了：「啊，對了，今天早上的對話！」五條老師十分不經意的一句話，伏黑他注意到了呢！
庵歌姬按著腦袋：「他們幹嘛要過來這裡？為了來異世界旅遊約會？？這裡和他的世界有什麼特別不一樣的地方嗎？？？十天？十天又代表了什麼嗎？」
伏黑惠：「……」
伏黑惠掃視過眾人的臉，冷靜道：「從現在這個五條老師的表現來看，他們來這邊應該不是故意的，而且看起來他們對自己會出現這裡看起來也很不滿，所以這應該不是他們主動追求的結果。」
「至於原因——」伏黑惠頓了一下，沉聲，「我認為可能是因為娜塔莎小姐。」
「娜塔莎小姐和現在這位五條老師，大概也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說。
安靜了一瞬，所有人：「誒？？！！」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伏黑！你是怎麼知道的！？娜塔莎小姐和現在的五條老師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釘崎野薔薇撐在虎杖身後：「就是就是，我們都是一起行動的，伏黑你又是從哪裡知道我們都不知道的消息的！」
伏黑惠不適應這些視線僵著臉轉頭迴避：「……我推測出來的。」
頓了頓：「五條老師和娜塔莎小姐都有說過吧，他們很久沒見面了。但無論是有瞬移能力的五條老師還是實力強大的娜塔莎小姐，我不認為他們沒辦法見面，除非有什麼特別強大的因素阻礙著他們見面。」
「娜塔莎小姐雖然看不見咒力但有另一種特別的能力，所有人都沒見過這種能力。」
「初見的那天，娜塔莎小姐非常疲憊，但第二天釋放出消滅全日本咒靈這種級別的力量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所以昨天在之前一些的時候，娜塔莎小姐做了什麼遠比『消滅全日本咒靈』這件事更累的事情。」
「在和五條老師的對話中，娜塔莎小姐提到過『持有世界做人質的敵人』。這證明她能夠解析『世界』的概念，並且有接觸『世界』這個概念的能力。」
……
伏黑惠有條不紊地說。
虎杖悠仁豆豆眼身體誠實地化身鼓掌機器人。
釘崎野薔薇一邊給伏黑豎大拇指，一邊忍不住眉毛抽搐道：「又是在異世界找女朋友，又是去另一個世界約會……現在的這個五條老師很有東西啊……」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對伏黑惠的分析結果的思考中時，眼尖的人看到五條悟釋放領域了。
「………………誒？」
西宮桃指著屏幕裡的畫面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其他人：「——不是說這個娜塔莎是看不見咒力的嗎？！她怎麼能躲開五條悟的領域還在外面把領域打碎的啊！！！」這不是他們咒術師對這個能力特殊的女人唯一的優勢嗎？！
「不一定看不見。」禪院真希忽然道。
「這個女人的力量一直在變強……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她的能力之一是能提升自己的身體素質。」
西宮桃聲音顫抖，還沒從剛才的畫面回過神來：「……所以呢？」
「……」禪院真希微微垂首，然後才抬頭，聲音平靜，「『天與咒縛製造出的完全咒力0的身體，因為身體素質強悍到一定程度，反而能看到咒靈和咒力。』這是並不會有很多人研究的少數案例，至於她，應該是類似的道理吧。」
說話之間，五條悟已經再一次展開領域了。
……等等！……不是吧！這麼快就第二次展開領域？！
…………會反轉術式真是太犯規了啊！！
然而他們腦子裡想到的話來不及說出，因為通過咒具輔助轉播的畫面中清楚顯示，在被無量空處籠罩住身影的那一剎那，那個纏繞著火焰狀光芒的俄羅斯少女一拳用力推出————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超級巨大的聲波已經超過了人類耳朵所能捕捉到的極限。
眼前出現了白光，意識變得空茫，視網膜上殘留的濃重深紫，在所有人失去意識時逐漸消退。
在難以置信的巨大震動中，橫亙在大地上億萬年的山巒，日本赫赫有名的高山御嶽山，東京高專的後山——
消失了。
第160章
數千顆人類最強大伊萬核.彈同時爆炸的威力才能產生出將山岳泯滅成灰的效果, 而這樣恐怖的能量被凝聚在一小片山巒範圍內集中爆發，那就是極度可怕的結果。
在御嶽山消失的那一刻，所有人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前就迅速陷入了昏迷。
這是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的事情, 宛若一場天災冷酷無情的降臨, 人類的肉體凡胎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恐怖的能量以一個頂點開始，從前後兩端迅速以角狀向兩邊發射，因為這是再簡單不過的物理法則, 與作用力相生相成的是反作用力——前方的空氣被重擊, 後方的大氣也同樣被吹散。
如果此刻有人能從大氣上方的宇宙往下看，那麼就會發現環繞在地球外層的大氣雲層此刻出現了兩個不斷擴大的扇形真空。
站在在御嶽山對面的咒術師們同樣直面了恐怖的衝擊洗禮。
金色的和平保護了所有人的生命, 但脆弱的人體扛不住這樣的衝擊進行了自我保護性的休克。
這到底是什麼啊……
來不及出聲, 所有人眼前的世界迅速被灼眼的白光所吞沒。
就在所有人失去意識的瞬間，在混沌的能量充斥整個世界、能量混亂不堪駁雜到無法準確感知之時——
虎杖悠仁雙眼無力合上的緩慢瞬間, 頰上的裂紋睜開了一雙混邪的眼睛。
在壓制它的異能鬆弛的那一瞬間, 兩面宿儺踢開虎杖悠仁的意識上線，它毫不猶豫地單手成刀, 插入了這具身體的腦袋。
東堂葵陷入昏迷前的餘光，看到的是虎杖悠仁臉上諷刺而邪肆的大笑……
-------------------------------------
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萬里之內，連一聲蟲鳴鳥啼都聽不見。
天空中緩緩降下一個白毛的高大身影。
他手搭在眼前, 眨眨眼睛，忍不住吹了個口哨：「哦嚯, 又把御嶽山打沒了呢。」
娜塔莎踢開旁邊一塊碎裂的水泥板，一個起落站到悟身邊。
比起五條悟調侃的心情，娜塔莎則沒有很多反應。
五條悟摸摸下巴：「和上次相比力量倒是差不多，但是提升上去的時間可多花了不少。」
「上次你的力量失控可是把整個日本都搞了個遍, 這次只是把一座御嶽山轟沒了，進步不小嘛。」五條悟給她鼓掌, 「我還怕會出現和上次一樣的結果，差點不敢用無量空處。」
娜塔莎看看周圍：「我那次是完全失控了……那時候我對咒術界的認知太少，沒想到會被你的無量空處打中。」
娜塔莎轉頭看向御嶽山遺址：「這次我有準備，【和平】擋住了衝擊。」
「但還是沒控制住把御嶽山打沒了哦，」五條悟「好心」提醒道，笑容燦爛起來，「某些人今天早上可是自信會得到絕對的勝利呢。」
娜塔莎：「……」
她舉起雙手投降：「好吧……是我自大了。」
畢竟只是一場異能測試，兩人打得差不多了就點到為止。
——指，兩個人都在打上頭之前極限地停住，對於用力的程度相當克制，沒有傷及任何無辜。
五條悟超級自然地牽住女朋友的手：「你上次說的質級被削弱了是怎麼回事？」
「唔……不太好形容，其實我也並不能準確定義這種東西……」
「如果要描述的話，那是類似於國家與城市、神明與人之間的質級不同，或者說可以定義其為一種位格。位格高的可以觸碰世界的概念，在理解的性能上與現在不太相同。」
娜塔莎沉吟：「——悟你知道我過去的情況吧。」
「嗯哼。」五條悟平靜道，「可以用一句悽慘來形容。」
娜塔莎同樣冷靜客觀地評價過去的陰霾：「以前我在不知情且非自願的情況下和數個自己融合，在我絲毫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進行了同一能力的數度疊加，所以能力的質級得到了飛躍性提升。」
「如果用比喻來說，就像是網遊裡吃了好幾個經驗包直升上到超過等級限制的等級——所以我從最開始異能覺醒時就是使用著非正常等級的水平。歌德……他的詛咒的確有效……他臨死前把我還原成了固有等級，也就是我現在要回歸正常的升級路線，從正常的零級開始重新升級到原來的高等級。」
至於詛咒還涉及到悟了什麼的……隔著一個世界的東西，他連她的【復活】都削弱不了，更別說影響悟了。
他沒這本事。
五條悟聽到這話頓了頓，他的視線從女朋友宛若朝露玫瑰般美麗的臉上緩緩轉移到旁邊從高山變為平原的御嶽山，手指指著那邊，語氣中帶著一絲一言難盡的複雜：「…………零級？」
娜塔莎親了親他的臉，輕笑：「同樣都是生來就超規格的存在，悟你在感慨什麼呢。」
五條悟按住臉上的手，拉過來一口親在掌心，咧嘴笑道：「——在誇你！」
-------------------------------------
在【戰爭】暴虐兇戾的能量散溢在大氣當中，鋪天蓋地的戰爭概念擾亂了原本穩定的能量場。
兩面宿儺就是看準這樣的時機，在這一刻殺死了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與兩面宿儺達成的束縛是兩面宿儺可以隨時獲得一分鐘身體控制權，但在此期間它不能傷人或殺人。但與此同時，這個不能傷人和殺人的約束不包括虎杖悠仁在內。
早在今天聽見俄羅斯女人信誓旦旦要用咒紋封印它的時候它就在衡量解決問題的難易程度了。羂索那傢伙雖然叫人瞧不起，但的確是它選中的合作者。羂索的突然死亡不得不說的確非常影響了它的復活計劃。
裡梅……他花了些時間才想起這個手下的存在……昨天出現在澀谷車站的時候它完全沒認出來裡梅的咒力痕跡，不過他還算有腦子昨天沒著急跳出來。
裡梅在昨天見到事情不對後，連忙回到秘密基地動用最後的後手，使用秘術召回兩面宿儺大人的意識附身於其他手指中，裡梅這些年也收集了幾根手指藏在基地裡。儀式完成的很順利，不過這個轉移時機完全由兩面宿儺決定，裡梅進行繁重的儀式只相當於給兩面宿儺一個意識轉移的坐標。
裡梅那邊做完儀式，兩面宿儺這邊就感受到了轉移的契機。在被持之以恆的提醒（騷擾）下，它終於勉強想起了自己這個做飯還算不錯的手下。
在泯滅御嶽山的驚天一擊中，兩面宿儺的確感受到了闊別已久的戰慄感，但它同樣當機立斷在封鎖它的奇異能量混亂而薄弱的那一剎那將意識上升控制住身體……在轉移之前它還給那個女人送上了一份小禮。
嘖，只可惜時間只有短短一瞬間，不然它會殺死在場的所有人……
「————喂，你這傢伙擅自在對別人可愛的學生在做什麼呢？」
它聽到了那個男人聲音裡的冰寒，然而兩面宿儺的意識轉移已經到了末尾。
嘁，看不見那傢伙臉上精彩的表情了呢……
五條悟直接瞬移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虎杖身邊，一向掛著嬉笑的臉上如今冰冷到讓人見了後背發麻。
兩面宿儺……不見了？
「——娜塔」
不用再說，代表靜止之力的金色光芒籠罩在了虎杖悠仁身上。
五條悟看到金光之後：「回到零級後，你只能對人而不能對抽象概念使用異能了是吧。」
「嗯。」
「你沒辦法治療悠仁了是吧……我去找硝子。」
「不用。」娜塔莎從口袋裡掏了塊糖含住，「剛才打鬥的時候，我異能突破了一點。」
說著，紫色的異能如火焰噴薄而出，轉眼落在虎杖悠仁身上。
「……這次可能會慢一點。」
比起初見那天瞬間治療完高專範圍內的全部咒術師，這次的速度的確肉眼可見慢了許多。
五條悟仔細看著悠仁腦袋上的缺口，看著看著也逐漸放下心來。
「你升級的還蠻快的嘛。」
「嗯，畢竟不是真的新手了……」
「五條悟！！！！！！！！！！！你又幹了什麼！！！！！！！！」
遠處傳來男人暴怒的吼聲，那印刻在靈魂深處的熟悉感讓五條悟瞬間寒毛聳起，頭上的白毛也瞬間精神地支稜了起來。
娜塔莎被突然的大吼聲驚得手一抖，紫色的異能也十分生動地抖動了一下。
這麼安靜的環境，連鳥獸蟲鳴聲都聽不見，突然來一個人中氣十足的大吼，這是都足以嚇死人的行為。
娜塔莎轉頭，五條悟不需要轉頭——他們身後不遠處是夜蛾正道鐵青的一張臉。
-------------------------------------
在五條悟莫名其妙血洗了整個總監會的事情發生之後，作為東京高專的校長，東京地界咒術師群體現存最強勢力的領頭人，夜蛾正道當然不能在這個多事之秋離開東京高專，死死守在高專裡。
但在剛才五條悟和娜塔莎打得火熱並最終泯滅了一座山的時候，夜蛾正道卻不在高專的校園裡。
他的確還在高專，但不在校園區域。
——他去了高專地下的薨星宮，確保維持著整個日本咒術界正常運行的天元大人的安全。
天元的結界術的確無出其右，靠譜的很，尤其是薨星宮外圍的結界是最牢固的。
當泯滅御嶽山那絕滅的一擊到來時，在地下的夜蛾正道只是感受到了一陣震盪卻不知道外面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還是在天元大人委婉的「外面剛剛發生了很大的事情，我想你會需要上去看一下」話後才跟天元大人道歉離開。
走在路上的夜蛾正道面色凝重，思考著如果五條悟突然發瘋變成了詛咒師，那麼咒術界該怎麼阻止這傢伙。
悟現在立場不明，傑……現在死透了。剩下的特級咒術師一個在國外，短時間內趕不回來；另外一個倒是昨天趕回了東京，但只靠她和他自己，也難說能對付悟一個人。
走著走著，夜蛾正道腳步變慢了下來。
因為這條路太過熟悉，往日的幾十年間他走過無數遍，以至於他對周圍的環境缺少了敏感性。
夜蛾正道的腳步忽然頓住——他緩緩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邊。
……這裡，他放這的這麼大一座山……哪裡去了？
大腦一片空白，停止了思考。
想都沒想，熟悉的暴吼出聲：「五條悟！！！！！！！！！！！你又幹了什麼！！！！！！！！」
悠于 2024-1-7 20:29
第161章
吼完那一聲的夜蛾正道忽然想起來, 現在的五條悟已經未必還是會聽他教訓的五條悟了。
這位咒術最強今天下午可是把總監會都屠了個乾淨。
但夜蛾正道沒想到的是，五條悟還真就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他一眼就看出五條悟一副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從十年前接手這個問題學生就經常看到這傢伙闖禍後的這個表情, 夜蛾正道的記憶都快印到靈魂深處了。
夜蛾正道頓了頓，聲音不像剛才那麼激動了，沉聲道：「所以, 御嶽山是怎麼回事？」
五條悟那雙天空般澄澈的眼眸忽閃忽閃：「嘛……就是這樣那樣的原因……總之它就被打沒了！」
五條悟大聲狡辯：「不關我們的事啦, 是它太脆弱了！打上頭之後誰還能有心思關心它！」
這個熟悉的問題學生……
夜蛾正道努力按下額角冒出的十字：「——給我說實話！」
「一座山，怎麼可能打著打著就被打沒了！人類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可以哦, 」五條悟眨眨眼睛, 很隨意道，「無限制虛式就能做到。」
「……嗯？」夜蛾正道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而愣住, 無限制虛式？
娜塔莎忽然道：「無限制虛式的話也做不到吧, 畢竟是類核裂變的巨量能量爆發，通常在平地作用的成坑效應對地表的破壞力有限, 但是會形成更廣範圍的衝擊力。無限制虛式的話只能轟掉一座山頭的高度，但是範圍會更大。」
五條悟眨眨眼睛：「咦？我覺得是單粒子泯滅呢，或者至少是中微子振盪。」
「你想說泡利不相容原理嗎？不一樣的, 雖然沒有貫穿輻射，但是無限制虛式的光輻射不足以達到霍金輻射標準值。坍塌範圍越小霍金輻射發散量越大, 一座山的質量放在宇宙來看是極其小的一點。如果是集中在山岳範圍內的空間坍塌，光輻射的發散量伴隨的熱輻射足以達成恆星級的熱量。」
五條悟握拳抵唇思考：「是這樣嗎？」
「嗯，畢竟俄國是有核.彈的。」
「哈啊——這是作弊吧！」
「是嗎？抱歉。」
「……還說，少將就能接觸到核武器的製造資料了嗎？」
「一般來說不行, 但我又不只是少將。」
五條悟摸摸下巴，「好像核.彈的話, 爆炸的衝擊力只占了殺傷性的50%。①」
「嗯，對人類來說更麻煩的應該是輻射危害。很多放射性物質的衰變期會很漫長，相當於會形成不適合人類生存的無人區。和塑料一樣，是人類對地球造成的長久持續的汙染。」
「會造出這種武器的普通人根本不是需要什麼人保護的存在吧。」五條悟忍不住吐槽，「以前我就覺得傑的想法很有問題，為什麼要把咒術師定義成必須保護弱者的存在，後來傑又轉變思想打算去殺掉所有沒有咒力的普通人。真是理解不了他，傑他也搞不定普通人造出來的核.彈原子彈這種規格的東西吧。」
想到某人的那句「猴子」和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厭惡嘴臉……
娜塔莎微笑，聲音溫和：「孩子還小，欠收拾罷了。」
五條悟噗得一聲大笑，毫不留情地和娜塔莎一起嘲笑傑。
好朋友什麼的，就是發生在他身上的樂子是最好看的樂子的人！
娜塔莎和五條悟的對話越來越偏，然而還在認真聽他們的話的夜蛾正道眼神已經逐漸放空。
核裂變……粒子……中微子……什麼什麼原理……
好像聽進大腦裡去了，但是大腦表示拒絕接受它們。
「咳、咳————」夜蛾正道故作鎮定地咳了兩聲，他決定轉回正題，試探著問五條悟，「悟，關於今天下午的事……」
五條悟和娜塔莎看了過去，五條悟雙手插在衣兜裡，隨意道：「啊，我和娜塔把老橘子們都殺了。」
……果然。
雖然知道不可能有人能冒充悟，但親耳聽到的感覺果然不一樣。
「——為什麼呢？」夜蛾正道問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為什麼，沒有前因後果，突然就對存在了百年時間的總監會動了手。
「嗯？老橘子這種討人厭的東西我早就想消滅掉了啊，」五條悟反而一臉奇怪地反問，「只是今天付諸行動了而已，這有什麼好驚奇的？」
雖然早就聽你把消滅老橘子掛在口邊……但是突然有一天做出來真的很叫人無法接受啊！！！
夜蛾正道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甚至不敢細思，然而沉默了幾秒後，他嘴角抽搐著把那個猜測問了出來，心裡同時祈禱著別是真的吧——
「所以你今天……是突發奇想？」
「……呃」
五條悟卡住了，他難得一見的遲疑了。
夜蛾正道心裡不上不下，半是安定半是糾結——
他遲疑了！
說明五條悟他不是真的突然心血來潮！
……但是，他遲疑了……這說明……他可能動手之前真的沒想太多……
這一瞬間，夜蛾正道露出了眼神死的表情，為今天的咒術界大變天感到了一絲絲悲哀和不值。
總監會幾近全滅……理由是某人的臨時起意……
「對了夜蛾，那個名單呢？」五條悟突然問道。
「名單？……什麼名單？」夜蛾正道被問得懵了一下，神情疑惑。
五條悟摸摸下巴，「只字未提那份名單啊……我明白了。」
雖然說是要把這邊的爛攤子就丟給這個世界的自己處理，但到底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幫忙，至少這段權力真空期並不能任他們慌亂之中解決。殺光總監會的上層後，五條悟出面強硬地留下了一份新的總監會任職名單，在總監會的過去的體制框架下用新鮮血液構成了一個全新的總監會。
——在他們接到參會通知距離出發前的不到半個小時內，娜塔莎完成了這份新的人事任命名單，對咒術界進行了權利再分配。
半個小時就把咒術界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就算在娜塔莎身邊工作了多年，他仍然無法理解娜塔莎恐怖的效率和操控能力。
……這真的是人類能自然生長出的智力程度嗎？
回憶完畢，五條悟看向娜塔莎。
——這怎麼和當年娜塔莎血洗總監會的結果完全不一樣？
雖然不敢說要求總監會一五一十的認真照做，但至少也該重視起來吧。
竟然是這種只字未提的程度，未免也太不重視了。
娜塔莎見狀解釋道：「大概是因為悟也在。」
「……誒？」五條悟發出不能理解的聲音。
娜塔莎為咒術界的頑固程度嘆了口氣，和聰明人打交道會累，累得是腦子，但和蠢貨打交道更累，累得是心……
「因為悟一貫以來的作風都是很隨心所欲，即使是制止某些意見的繼續，在總監會看來也是一種強行任性的結果，所以現在的情況大概還是會被覺得這是一時衝動的意氣用事。」
五條悟震驚地睜大眼睛：「……不是吧？我們都殺了這麼多人，他們還覺得我們是在和他們商量？」
五條悟一臉呆滯，心情難以言喻：「不是，他們有病吧？？？」
娜塔莎冷靜道：「是悟平時的作風問題——所以為了消除他們過去的刻板印象，悟需要再做的激烈一點。」
「——如果只是想快點解決的話就繼續殺。殺掉聽不懂話的人，剩下的人總會能聽懂話。」
夜蛾正道聽得腦袋懵了，他瞪大眼睛企圖大聲吼醒他們：「——別開玩笑了！！！」
……然而他的抗議是這麼大聲又這麼微弱。
五條悟咂咂嘴：「竟然是因為出面的人是我而不是黑炎……」
娜塔莎聳肩：「其實堅定地傳遞意志並強硬推行下去就可以，但是要好幾天都泡在總監會裡。」
五條悟扭過頭去：「不要，好麻煩。」
娜塔莎頷首：「嗯，那我們就不管了。」
知道未來這邊的自己也會有這段時間的記憶的五條悟輕鬆地說：「嗯，那我們就不管了！」交給這邊的五條悟去關心好了！
五條悟高興地拉著娜塔莎的手帶她一起瞬移走。
「就這樣了夜蛾——然後接下來我要請八天假，不接受不批准！」
「等等！」夜蛾正道喊出聲的時候，眼前已經看不見五條悟他們的身影了，「算了……接下來給我安分點！五條悟你聽見沒有！！！」
希望他們聽到了吧……
不，希望他們聽到了並也能真的做到！
-------------------------------------
後記。
另一個世界的五條悟走了，五條悟終於拿回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倒沒什麼不滿的，畢竟不管怎麼樣事實都已經發生了，而且被封印在了獄門疆的確是他的失誤。
五條悟的腦海中不僅有這幾天的記憶，同樣還有了另一個人自高專二年級後發展就截然不同的人生記憶。
……什麼嘛，這小鬼不也是靠了他的記憶才做到那種程度……
但是話說回來了……
老橘子都死光了什麼的確實順眼了很多，但是留下這麼大爛攤子給我你們有沒有一點點良心！！！
就算是有那個小鬼的記憶和那個女人給的名單也不行！
老子超煩跟這些橘子打交道！！就算是還算新鮮的新橘子也不行！！！
突然回憶起那邊的他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
——對了，夜蛾！
……
空閒時，五條悟偶爾會回憶起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記憶。
那個世界的咒術界抓住了時機進行公開，正式成為與國防相同的公共服務環節，有了正規的程序保障和咒術家族釋放出的大量人力，咒術師的命運不再是用死亡和痛苦構建出的命運基調，死亡率和重傷律跳崖式下跌。
那個世界的傑還是走向了歧路，然而在那條錯誤的道路上剛剛踏上去一腳，就被狠狠按地摩擦然後用力踢回了原本的道路。
那個世界的傑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沒有被他親手殺死，而且還在高專裡做起了老師呢……
五條悟靠在椅子上，一隻手臂放在眼睛上。
「找到五條老師了！」
「……他是在睡覺嗎？」
房間裡，五條悟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的人生毫無後悔可言，因為他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最強咒術師——五條悟。
絕不拖泥帶水沉溺於過去，完全立足於當下，面朝未來堅定不移走下去，這就是完全站在光明的一方，具有絕對堅定人性的五條悟。
他絕不會羨慕別人的人生，
他只是覺得——曾經的遺憾，稍微被填滿了一點吧。
主世界·盛大的狂歡與愚者的歡愉
第162章
「你現在不該在這裡。」娜塔莎停住腳步, 看向前方上半身被陰影籠罩的人，冷淡道。
「失禮了，女士, 但現在是我的自由行動時間, 您無權禁止我出現在哪。」那人不卑不吭，卻直接無視了她言語中的不悅。
「——『無權』？」娜塔莎玩味地品鑑著這個詞語，竟然這麼短的時間就成長得羽翼豐滿敢對她這樣說話了。
但是——
「現在就有把握和我嗆聲了嗎。」娜塔莎走近幾步, 個子高的娜塔莎從高處俯視這個年輕人, 「你的成長確實足夠令你自豪，但只是這種程度就讓你自信驕橫到盲目了？」
「不女士（Мадам）, 我永遠都會忠誠於您, 我不會做任何不利於您的事。」桃樂莉強行冷靜的言語中還是暴露出了一絲不理智，「您為什麼總是迴避我的親近？您是擔心我的立場嗎？無論是革命還是叛亂, 哪怕您想滅絕人類都沒關係——只要是您想要的, 我都會為您做到！您不要再拋下我了女士！」
「您知道我聽說您被關進塔爾塔洛斯時是什麼心情嗎！」當年是屠格涅夫和契科夫聯手才關住桃樂絲沒讓她強闖國際法庭現場，兩年的隔絕讓她情緒變得更加偏激。
「我知道您這樣的聰明人行事一定有自己的計劃, 但是這個漫長的過程和痛苦的代價您明明可以讓別人去承受！——您可以向我下達命令！您可以讓我進去塔爾塔洛斯完成您的目標！您只需要在外界等我把勝利的成果帶給您！」她不是不能忍受分離，如果這是源自母親的命令，但她不能接受的母親精神上的疏遠！
「一柄被打磨鋒利的寶劍的存在就是期待著被人使用, 您可以做這個執劍人，而不是放棄寶劍去選擇孤身直入——您聰明至極, 但為什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選擇？」桃樂絲目光懇切地、死死地看著她。
娜塔莎表情不為所動。
她靜靜聽著女孩兒逐漸歇斯底里的情緒，也聽到了她一聲比一聲重的女士（Мадам）。
Мадам不是一個俄語本土語言，是受歐洲文化影響產生的西化用語，等同英語裡的madam或法語的madame, 而俄語一般應該用девушка。Мадам這個稱呼雖然不太傳統，但現代國家都是文化大融匯, 用Мадам也算常見，即使是喊上級也不算失禮。
但娜塔莎同樣知道，用俄語濁輔音發出的Мадам和英語的「mother」發音幾乎一模一樣，顯然桃樂莉已經無法再克制自己疏離地喊娜塔莎「羅斯托娃大人」，但她又記得娜塔莎的警告，也只能藉著這樣的語言錯位釋放自己焦躁的情緒。
——很明顯，原本就擁有嚴重精神問題的桃樂莉因為娜塔莎進入塔爾塔洛斯兩年的事情幾近瘋狂。這個兩年就爬到克格勃高層位置、距離國家決策層只有一步之遙的天才少女，甚至跑到娜塔莎面前直白地說「毀滅世界都沒關係，只要別再把她扔到一邊」這種直接到可怕的話。
如果現在站在桃樂絲面前的是太宰治，他或許依然不會選擇成為別人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但一定不會介意好好利用這個很好使用的工具。在這點上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一樣。
但娜塔莎不一樣。
她理解桃樂莉，甚至比一般人想像當中的理解還要更理解——但她不同情她，也不可憐她。
她漠視她。
為什麼要擅自將別人當做自己的救贖？
若是別人願意那自然兩全其美，但如果別人不樂意呢？
憎恨男性，依戀母親……這是桃樂莉最大的精神問題。
她知道，但那又怎樣？
她依然漠視她，
但她也不會利用她。
桃樂莉說完後，娜塔莎依然表情冷漠：「夠了桃樂莉，我還有事要做，你已經耽誤了我太多時間。」
「回去俄羅斯，我不需要你。」
桃樂莉恨恨咬牙，她恭順地彎了彎腰，但言語中仍然反抗了她的意志：「——就算是您用部長的身份命令我也不行，我現在是掛靠在茨維塔耶娃名下。而且我已經解決了全部任務，現在是我的自由支配時間。」
「上一次您把自己都搞進塔爾塔洛斯了，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一直跟在您身邊！」
娜塔莎：「……」
在日本待了不少時間，娜塔莎忍不住用一個日本詞語來形容桃樂莉了……桃樂莉這孩子，是不是有點痴漢了？
她頭疼地想了想老哥的手下岡察洛夫還有太宰治那傢伙身邊跟著的那個更年輕的異能者。
……他們也有這麼纏人的嗎？
而且這孩子不僅是超越者，腦子也不錯，真要是一門心思跟緊她的話還真不是很好打發……
娜塔莎幾不可見的頓了頓，抬腿越過她：「——隨你。」
桃樂莉連忙跟上了娜塔莎的身後——她的表情沒見有多少開心，不過多少鬆了口氣。
她知道母親沒有真的接受她，但或許是基於避免浪費精力的考慮沒有繼續打發她離開。
——總之，今天是死纏爛打計劃成功的一天！
-------------------------------------
「啪、啪、啪————」
硬鞋跟和地面敲擊的拍打聲迴響在空曠的通道中。
娜塔莎穿著俄羅斯軍部的少將制服來到歐洲的異能者監獄「默爾索」。
這是一個連存在都是機密、只有歐洲高層才知道的秘密地點，被關押的存在無一不是犯下累累罪行、對人類社會有巨大威脅的現役異能者罪犯。
很少人知道在默爾索監獄的下方（不是物理位置意義上）還有更深的一層異能者監獄，其名為塔爾塔洛斯。
在犯有重大社會犯罪的異能者罪犯中，還有一類更加特殊的存在——比一般的異能者威脅更大、難以被常規意義上的監獄所囚禁的異能者——超越者。
即使是默爾索這樣轉為異能者打造的特別監獄也無法囚禁能輕易毀滅一座城市甚至一個國家的超越者。
在默爾索之下的塔爾塔洛斯，就是囚禁超越者的最強囚籠。
塔爾塔洛斯是世界之外的領域，是世界的縫隙、空間的罅隙，僅僅是打開一次連接通道都需要花很大力氣，所以裡面的環境很難說有做過什麼建設。因此，判決囚禁塔爾塔洛斯是類同於古代俄羅斯對重刑犯判決流放西伯利亞一樣的刑罰——你很可能死在裡面，但如果你活下來了，那麼上帝保佑，你很幸運地獲得了繼續活下去的資格。
默爾索就是在塔爾塔洛斯的通道之上建立起來的，或者說整個默爾索監獄就是仿造塔爾塔洛斯的構成所製造出來的。
桃樂莉跟在娜塔莎身後，忍不住絮絮叨叨：「您回來這裡幹什麼……這可真不吉利。」她對這個分離了她和母親兩年時間的地方很是厭惡，多呆一秒都覺得會煩躁。
昨天娜塔莎就由俄羅斯政府和軍方代表以及國際代表所組成的堪稱隆重的隊伍接出監獄，本來今天上午就該離開默爾索，但娜塔莎現在卻屏開眾人獨自返回了默爾索裡。
娜塔莎：「連安靜跟著我都做不到的話就給我回俄羅斯去。」
雖然被訓斥了，但是媽媽是在跟我說話呢！
桃樂莉內心喜滋滋，面上平靜道：「知道了女士。」
俄羅斯也是歐洲刑警組織的成員國之一，娜塔莎拿著歐洲刑警組織開的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走到了總控室。
-------------------------------------
總控室。
「——把主控屏幕切換回去。」
背後傳來的陌生女音引起了室內所有警察的警惕，他們瞬間拿起針對異能者設計的指向性共振槍對準來者。
「這個人是誰？……等等，這個人！」
「冷靜點，這是個女人！」
「外面的警衛呢，難道都死了嗎？！怎麼會讓她突破到了總控室！！！」
陌生的來人讓所有人驚慌不已，然而來人的長相更是加重了所有人的恐慌。
……這個長相……不就是他們一直著重監控的那個囚犯的臉！……至少有八成相似！！！
她是來劫囚的嗎？！
娜塔莎被搶指著都還沒有反應，她身旁那位個子矮一些的深粉頭髮少女瞬間氣場變了，本就足夠冷峻的臉現在變得更是壓迫感十足，帶著顯著的不虞和令人震顫的殺氣伸手一揮————
明明是永遠被控制為適宜溫度濕度的總控室，這一刻突然化身為冰天雪地。
原本舒適宜人的空氣濕度，現在化為了無處不在的寒冰攻擊。總控室內的人雖然沒有大礙，但手上的槍枝都變成了冰雕。
而失去了武器的警察，面對異能者不啻於赤手空拳去對付野獸。
娜塔莎拿出刑警組織的通行證：「——不好意思各位有些太激動了，為了防止事態惡化，所以只能先動手控制住了各位。」
總控室的首領足足呆住了半分鐘時間才鼓足勇氣從娜塔莎手中接過通行證查看。
……機器核實過了通行證的真實性，加上昨天罕見的隆重隊伍，來者的身份大概也能確定。
因為是歐洲政府的高層，雖然這位大人出獄時距離默爾索不遠，但這位大人的相貌卻也不是他們能看到的。
他們今天才算是知道昨天出獄的那位超越者大人是什麼樣子……
默爾索警察：「……」
什麼樣子……
就是現在屏幕上那個少年囚犯、和另一個黑頭髮的東方少年談話間就造出一套語言密碼、大腦聰明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的那個囚犯的樣子。
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是一看到就能確定是有血緣關係的那種。
默爾索的警察頓了頓。
不管是兄妹還是姐弟，在默爾索重逢什麼的……
……這是什麼地獄笑話啊！
第163章
「是哦, 沒錯——也就是說，西格瑪是三年前在書中突然被創造出來的，宛若小說一樣的人物。」
「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徹頭徹尾的異界之物, 只有天空賭場的存在和他一樣。」
「那個賭場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相同的存在，為了維護可以寄託此身的家的存在，普通人所爆發出來的努力就算是你我這樣的人也只能駐足觀看。」
太宰治靜靜看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著說完這些, 他輕聲說：「……原來如此。」
「但是, 你說的有一點不對。」
「這樣特殊的存在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一個人, 你和我都很熟悉的那位——」
看著陀思妥耶夫斯基驟然冷淡下來的眉眼, 太宰治輕笑著說：「——幾年之前，在橫濱, 娜塔莎小姐憤怒地要撕碎那個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仇敵時, 那宛若慟哭般的哀鳴真是讓人無法忘記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眨了下眼睛，淡淡道：「哦？原來你是這麼理解的嗎。」
太宰治笑眯眯：「嗯嗯, 說起來有件事我早就想說了，正好現在說起來了，那我就趁這機會一起說了吧。」
「——你和娜塔莎長得真像呢, 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可是嚇了一大跳，差點以為是被她發現了我帶著織田作跑到了偵探社裡, 所以就算是不在這個世界了怨念也要形成實體來找我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棒讀語氣：「才不會有這種事情。」
太宰治也棒讀語氣：「哦呀，是這樣嗎，那我就放心了呢。」
就在此時，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囚牢中憑空出現了一段全息影像。
——時間在幾分鐘前。
主控室的主管：「……您是想要探監是嗎？規定上說需要提前申報然後等待審批……」
他悄悄看了一眼面容舒緩但沒什麼表情的娜塔莎, 以及她身旁眼神驟然兇猛了一下的另一位俄國超越者，非常自然地見風使舵道：「……但是規定也不是這麼死板, 您的身份沒什麼問題，所以……」
他深吸一口氣，在脖頸處的寒氣越發明顯的時候，他十分自然地說：「我這就將他的囚籠調過來安排您和他見面。」
「不用了。」這是娜塔莎在說話。
「飛機快到了，時間不多，打開通訊就行，我和他簡單說幾句話。」
剛才在屏幕上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那一剎那桃樂莉就微不可見地瞪大了眼睛，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母親來這裡的目的。
母親在這個世界上竟然不是獨自一人的存在，她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另一位兄弟……
-------------------------------------
突然展開的全息影像讓正用自創的語言密碼聊得正熱的太宰治和陀思兩人都愣了一下。
剛才他們說到娜塔莎和她的來歷，而現在出現的……竟然就是娜塔莎。
她的全息影像只照到腰以上的人像，身後的場景似乎是默爾索的總控室。
兩張臉幾乎是面對面照鏡子的程度，但仔細一看兩個人無論是氣質還是性情還是細節上的相貌都有很大區別。
陀思妥耶夫斯基臉上通常掛著微笑，冷靜而優雅。
娜塔莎臉上表情很少，性情淡漠，對世界缺乏主動性。
陀思妥耶夫斯基眨眨眼睛。
對面那雙沉靜的紫眸一動不動。
娜塔莎歪歪頭：「聽說你在橫濱被太宰治那小子抓住了？」
對面的太宰治聽到自己被點名眨眨眼睛，然後一臉興高采烈地沖影像揮手。
娜塔莎當然看不見他，當然，看見了也不會理他。
娜塔莎對著陀思冷靜道：「——太菜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說話，太宰治影像背後的囚籠裡抱著肚子笑得超大聲。
雖然娜塔莎和老哥說話用的是俄語，但在對手是俄國人的情況下太宰治當然也是學會了俄語。
娜塔莎：「你在橫濱搞的那些事情，目的我姑且能理解，但你的做法我不贊同。」
「你想要出來嗎？以權謀私這種小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娜塔莎說著習慣性往口袋裡一掏，但手頓住，理所當然沒有摸到東西。
就在此時，她身邊有人十分自然為她遞上香煙，熟練地彷彿已經做過（想像）無數次。
娜塔莎看了一眼，抬手推開，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口香糖吃進去。
因為遞煙的動作，娜塔莎身邊那個粉頭髮的少女在屏幕中露出了小半張臉。
娜塔莎看回屏幕：「不說話嗎？」
陀思不說話，她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啊，你猜得沒錯，就算你讓我幫你出來我也不會幫你。」
「你這才進去了多久，一個月？一個月都不到吧。我不是很想讓你比我快這麼多，說到底次序很重要。你就在裡面待著吧，等我開心了再把你放出來。」
……這種毫無情義的話，真的值得單獨跑過來嗎？
還擺出一副威脅他們、好似是來劫獄的樣子……
主控室內面上很正經其實內心都在悄咪咪八卦著的警察們默默腹誹道。
娜塔莎眼神毫無波瀾地掃過，像是敷衍一樣地寒暄兩句：「就當是休息吧，好好休息……怎麼坐個牢你還能有黑眼圈。」她嘟囔。
陀思妥耶夫斯基安靜聽著娜塔莎的話，看著她從口袋裡拿出一顆他留給她的口香糖。
他始終不發一語，只在最後娜塔莎說完「就當是休息吧……」後溫和地說了一句：「嗯，你也保重身體。」
娜塔莎表情絲毫未變，似乎沒有聽到他暖心的關心，就這樣冷酷無情地切斷了影像通訊。
-------------------------------------
娜塔洛奇卡在計劃之外露面相見——計劃有變，而且必須緊急更改。
——【書】
「目的我姑且能理解，你的做法我不認同」——娜塔莎本來就只贊同他消除異能的主張，也止步於此，認為他的其他主張不符合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對於世界和平的實現方法她有她的想法。君子和而不同，這沒問題，而且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手段在追求自己的主張，各憑能力。所以問題在於「做法」。
……所以雖然現實發生的可能性極低並且也並是不很想相信，但是……現在神威手上的【書頁】，可能是世界上僅剩的【書】了。
【書】，因為娜塔莎被毀掉了。
拒絕了抽煙而是轉向替代品的口香糖——絕對不會壓抑自我的娜塔莎會這麼做，只能證明她的異能出問題了。抽煙影響身體健康，以前可以仗著異能的存在而隨便任性，現在為了將來可能出現的大戰必須養精蓄銳，任何影響身體狀態的事情都不再會做。
——在爭奪【書】的戰爭中，娜塔莎和【書】兩敗俱傷。【書】被毀了，娜塔莎的異能也受到了嚴重影響。
外面的局勢都在她的預料當中，她在外部勢力沒有影響，但是她預計未來可能會出現一場她都要嚴陣以待的大戰，所以覺得他就待在默爾索裡更安全。
「次序很重要」——「次序」
要讓他關注塔爾塔洛斯的動態嗎……
也就是說，如果塞萬提斯出來的時間不對，那她預想中的那場巨大戰爭就難以避免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
此時娜塔莎的全息影像剛剛消失，對面囚籠的太宰治失去影像的遮擋，再次出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
太宰治一臉促狹地看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像是打趣他一樣，語言突然從主控室所有人都聽不懂的加密語言變成了還算能聽懂的俄語。
「啊呀陀思君，被妹妹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通呢！」
這時候的兩人才沒有了平時針尖對鋒芒的緊迫感，像是初見那天的氣氛輕鬆。
娜塔莎知道太宰治也在默爾索，也猜到太宰治一定也有辦法對外隱秘通訊。
她會在囚籠裡開啟全息影像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在情況發生劇變、在【書頁】剩下的那面必須被保留下來的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可以選擇去與太宰治合作。
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有些無奈：「唉，親人之間就是要包容這偶爾出現的任性。」
——但是他拒絕。
-------------------------------------
——次序很重要。
任何進入超越者監獄塔爾塔洛斯的存在，在外界被釋放的時間下限為固定值兩年，上限不固定。
也就是說，即使對剛進入塔爾塔洛斯的人接著就做出「放出」這樣的動作，人也必須時隔兩年才能出來。但如果超過兩年再進行「放出」的動作，出獄的時間就與外界時間一致。
娜塔莎被關入塔爾塔洛斯有國內和國際兩方面的原因，那場特別的革命在兩年下來各地都逐漸平穩下來，有的消失了，有的站穩了，有的縮小了，有的擴張了。
在俄國大本營，阿赫瑪托娃和她領導的新黨派在俄國站穩了腳跟。
俄羅斯的憲法規定俄國是多黨派體制，但俄羅斯的實際政治卻是無執政黨的黨派政治，總統不屬於任何一派政黨。阿赫瑪托娃的黨派在國內站住了腳，作為一種新興但強有力的黨派影響著國內的政治經濟問題，但總統還是那位彼得總統，總而言之算是取得了一種良性的改革成果。
局勢穩定之後，被外放出去的娜塔莎就該被接回來了，所以娜塔莎兩年一到就被放了出來。
阿蒂爾·蘭波，史無前例的「被冤入獄」，自然也是踩著最低限度時間就被放出來的。
他的入獄時間比娜塔莎更早半個月，所以出獄的時間也比娜塔莎更早半個月。
法國對自家受委屈了的超越者當然是大力安撫，一方面在國際上爭取對蘭波的補償，尤其要讓該死的英國佬大出血一次，另一邊也給了蘭波批了一個大長假來恢復身心健康。
——考慮到塔爾塔洛斯里非常不當人的惡劣環境，這個長假所有人都批的非常痛快。
還有人很貼心地給蘭波送上了原搭檔魏爾倫，也給這位批了一個大長假和自由活動機會，陪蘭波休息休息散散心。
自身時間實際才過去兩週多，然後出來就喜獲兩年小長假（並且視情況還能再加）的蘭波：「啊……」
但此時，本該在蘭波自己置辦產業的鄉下接近自然修養身心的蘭波和同樣該在這裡的魏爾倫，他們卻都不在報告中提及的地點。
他們在遠東的島國、這個最近因國內有恐怖組織對世界策劃恐怖襲擊而讓世界矚目的日本國。
「弟弟，這次你必須跟我走！」魏爾倫平時情緒淺淡的臉上此時露出了鮮明的怒氣，「你看你，差一點就被感染成了吸血鬼！」
第164章
天空賭場, 這個名義上是旅遊休閒場所的超豪華設施，實際上是戰勝國的歐洲列強們用來監視和威懾的工具，按照國際法的規定任何國家在天空賭場中都沒有執法權, 是一個完全中立的地區。
而這個本該在所有勢力能夠觸及到的範圍之外的地方今天竟然遭遇了恐怖襲擊, 遭到了幾乎毀滅性的破壞。
「只是兩年時間，這個世界的變化可真快啊……」
行進中的車輛，坐在後排的人摩挲著手中的紙質報告, 輕笑著。
一出來就發現有個奇怪的東西飄在頭頂上, 然後還沒等看到實際模樣，就先有報告說這個已經被破壞, 最近三個月內大概都會停止對外接待。
「女士, 您是說那個突然出現的天空賭場以及它剛剛傳來的遭遇襲擊的消息嗎？」
發現了嗎？
的確，即使【書】修改了所有人的認知, 讓天空賭場成為十三年前戰勝國秘密會議中誕生的產物, 但卻無法憑空創造與此相關的全部記錄。只要發現所有秘密機構都沒有任何提及天空賭場的紀錄，就能發現天空賭場的誕生時間不是十三年前——而應該是八天前。
娜塔莎合上文件：「——不, 你不用管天空賭場的事。那只是小孩子的玩具。」
她轉頭看向旁邊正襟危坐的粉髮少女：「桃樂莉，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去做好它，不要讓我失望。」
少女的眼眸瞬間點亮了一霎, 讓那冷淡缺少表情的臉上瞬間有了幾分本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活潑生動。
如果不是車子的空間比較小，她此時肯定要單膝下跪以表示忠誠和鄭重。
「——等待您的命令, 女士。」即使極度壓制，但是還是能聽出她言語當中的激動。
「六天之內，拿到俄國駐聯合國的大使席位。」娜塔莎微笑著說，「你的勢力根基盤都是在克格勃, 現在該是時候去爭取第二個席位了。」
「我給你的時間比較少，所以, 我可以幫你三次。」
「一次都不用，女士。」粉髮少女垂首代表恭敬，語氣堅定地說，「您只需要向我下達命令，而您的命令我一定會完成。——我會向您證明的！」
娜塔莎平靜地看著她，抬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頭抬起來：
「不要跟我逞能，桃樂莉，對我來說重要的從來就不是你有沒有超過預期，而是你能不能成功。」
「我和那種收下別人還要三番五次做測試的垃圾不一樣，我很清楚你的能力極限在哪裡。以你的能力確實不需要我出手三次，但我不需要你像走鋼絲一樣卡著極限完成任務。」
「但如果你粗心大意導致沒有做到我的要求，那你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粉髮少女定定看著娜塔莎，似乎看著那雙紫葡萄色的眼眸看入了神。她然後才定了定神，一字一句道：「——我明白了，女士。」
-------------------------------------
日本，橫濱。
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既是日本戰敗後被迫劃分出來的租界，又是最近聲名遐邇的恐怖組織天人五衰襲擊事件的發源地。
命運似乎著重偏向於關注這一片區域，最近兩年來數得上號的國際事件都發生在這裡，就連如今決定著一個世界的【書頁】都流落到了此處。
天空賭場，也正是懸浮在了橫濱不遠處的海域上方，再民眾目力難以企及的雲層之上，名副其實高懸於天空的賭場。
西格瑪再次醒來時，完全沒想到自己還能再醒來。
他雖然是天人五衰的成員，但卻也是最不能打的天人五衰成員。除了特別適合於異能犯罪的強制交換情報異能，他自身的才能完全如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不能打，腦子也不是什麼天才的水平。
為了保護什麼而拼上性命的努力什麼的，他只想努力那一次了……但努力的結果依然是失敗。
那個玫紅色頭髮的少女說的沒錯……普通人打破那道限制的天花板後所能看到的，是同樣在拚命的天才。
與那些怪物一樣的存在相比，像他這樣的普通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莫西莫西……西格瑪君你走神了好久呢。」
西格瑪皺眉把湊近到眼前的小醜腦袋一把推開：「尼古萊，不要突然湊這麼近。」
他頓了一下，忍不住說：「還有，你不覺得兩個俄國人私下裡在一起的時候卻用日語交流很奇怪嗎？」
尼古萊·果戈里眨眨眼睛，那一銀一青的異色眼眸看起來有些呆萌。
但是西格瑪知道，所謂的呆萌完全是錯覺。
——果不其然，果戈里臉上出現了小醜特色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西格瑪君真的好有趣！不騙你的哦，雖然陀思君是我的摯友，但是天人五衰裡，我最喜歡的就是身為普通人的西格瑪君了！你看你看，不管是從救下你時的震驚表情還是這個問題，都是超有意思的！是完全在預料之中的意外表情！」
「——但是，」
果戈里的笑收斂起來，在這個角度看來他的表情詭譎而沉寂，
「西格瑪君真的是俄國人嗎？明明西格瑪君完全沒有對過去的記憶呢。」
西格瑪被戳中了不願提及的傷疤，扭過頭去：「……再怎麼說我也是在俄羅斯的土地上出現的……而且我也的確和救下我的人販子團隊交流沒問題。」
「倒是你，」西格瑪不甘示弱地皺眉看回去，「不管是跟我還是跟費奧多爾，你都是說日語。雖然一直在以『選擇說什麼語言也是自由意志的表現』什麼的做藉口，但其實你不會連俄語都忘記怎麼說了吧。」
果戈里：「……」
西格瑪見狀繼續道：「明明天人五衰裡三個人都是俄國人，就因為神威是日本人就說日語什麼的……不會就連那個老古董一樣的人也要學日語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西格瑪君不要讓我把今年份的喜悅在今天全都用完了！」果戈里轉起手杖，臉上的表情非常愉悅，「西格瑪君真的太有趣了，普通人都是這麼有趣的樣子嗎？加油吧西格瑪君，在這個世界上努力頑強地活下去吧。我也很希望在西格瑪君身上看到更多驚喜呢。」
「我的自由就是絕對的自由，我的意志是連神都無法侵擾的自由，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更改的。」果戈里認真起來時，氣勢比他瘋狂時更甚。因為一個是鋒芒畢露的刀劍，一個是藏於鞘中的神兵，亮劍後的危險已然明了，但未知的危險卻總在不知道的地方出現。
感受到果戈里認真之後的氣勢後，西格瑪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了。」
但是，果戈里的氣勢沒能堅持很久。
他身上突然展現出異能的光芒，身體驟然出現一個黑色的圓洞，而就在圓洞成形的瞬間一個拳頭正中他的腹部，險險被他用異能傳送開。
然而來者也不是輕易就能打發的角色，順勢一變招抽手提肘砸在他的下顎，把人打開。
果戈里飛到空中後連著用兩個後空翻卸力，捂住紅彤彤的下巴表情抱怨：「啊痛痛痛痛……娜塔莎你久別重逢的打招呼方式真是太粗暴了……」
「啊咧……」他眨眨眼睛，看著娜塔莎，表情倏忽間變得晦暗詭譎起來，「娜塔莎你……竟然拋去了絕對的自由？」
你竟然，回到了「人」的這一邊？
該怎樣形容他的心情呢？
憤怒，痛苦，憎恨，感到背叛？
——可是這些她都根本不會在乎吧。
……但是，已經走到了絕對自由的那一邊，為什麼還要回來？
然而娜塔莎連看都沒多看他一眼，她維持著彎腰的姿勢盯著坐在地上的西格瑪看，未發一言。
……完、完蛋了！
她是誰？！
這個長相……
她是費奧多爾的姐妹嗎？
完蛋了！
費奧多爾命令手下擊殺他，她也是來殺他的嗎！？
連尼古萊都對付不了的話，戰鬥力只是和普通人一樣的他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吧！
對付異能者的指向性共振槍？
……但是掉下來之前，他的槍就留在天空賭場了。
——他完蛋了。
如同被猛獸盯著的食草動物，被娜塔莎盯著的西格瑪從靈魂深處蹦出這個字眼。
果戈里原本就離西格瑪很近，把果戈里打開後，現在娜塔莎的站位也幾乎是和西格瑪臉貼著臉。
娜塔莎收回把果戈里打飛的手，她就彎著腰維持著這樣貼近的位置，一動不動看著西格瑪的臉。
娜塔莎：「你……」
……我？
西格瑪咽了咽口水，心跳聲巨大如擂鼓。
娜塔莎的聲音有一絲微不可見的顫音，眼睛睜得很大。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什麼我為什麼會……
西格瑪突然間眼前一個震顫，那張和費奧多爾幾乎有□□成像的臉突然更放大了幾分，被迫看向雙眼的他能看到她眼底中的震驚。
……哈？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你不該出現在這裡……安娜、到底是誰……」
他聽到她宛若囈語般的言語，他聽到她牙根處傳來的不堪重負的吱嘎聲。他看到她的臉上慢慢浮現出郁燥與陰暗，還有極大的、壓制在最深處的憤怒，就像是被千年寒冰壓制住的地獄烈火，似乎永遠無法澆滅的火焰。
她突然平靜了下來，平靜到似乎剛才一閃而過的憤怒是他恐懼到極致所產生的幻覺。
「西格瑪？」她輕聲問道。
「啊、嗯，是……」他連忙回答。
她的聲音是一種混雜著冷硬的柔和，一種極為矛盾如同她本人一樣的聲音。
「別對我亂用你的異能。」她放開揪著的領子，把人從地上拉起來後完好的放下去，語氣平靜，卻讓他身形僵硬——她發現他的異能了？！
娜塔莎身上閃著金色的和平光芒，阻擋了他異能的探查。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第165章
【書頁】生效的那一天, 在天人五衰事件解救人質的活動中，中島敦去迎戰突然冒出來自稱是天人五衰成員的小丑。由於苦戰不下，以至於在真相被反轉的那一刻他和偵探社的其他人分別開來, 好在有泉鏡花趕來把他從不明真相的情況中解救出來, 並且鏡花精於藏匿的技巧，這也讓他們躲過了最初的追蹤。
後來在解救小栗蟲太郎的過程中，他們還意外得知了異能特務科的長官坂口安吾一直信任著偵探社不是真正的天人五衰, 並且得到了「被關在默爾索監獄的太宰先生依靠安吾先生控制著外界的局勢」這個驚喜的消息。
還有一個驚喜的事情是, 他們當天被外派去協助異能特務科的織田先生，在逃出後被安吾先生幫助, 現在也和他們團聚。
那天——
織田作之助因為外派任務就處於後方, 在身份反轉的時刻瞬間成了「深入敵營」被重重武力壓制包圍的情況……他就位於軍警的特種部隊獵犬身邊。
但織田作之助是連超越者魏爾倫都能打得有來有往、短時間內不能耐他如何的存在。雖然不能正面匹敵四名獵犬，但他最後也成功逃離出包圍, 然後在坂口安吾的協助下撤離。
只要還有同伴在, 中島敦就相信任何困難都能夠克服，而命運也讓他一直幸運地一直有同伴相伴同行。
但是現在——
中島敦猛地從昏迷中驚醒, 坂口安吾不動聲色地收回槍枝。
——不是「共喰」。
雖然那個病毒異能者普希金至今仍然逍遙法外，但這一次不是共喰病毒。
中島敦說完「【書頁】在神威手上」的情報後，他頓了一下, 忽然抱頭大叫起來：「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織田先生哪裡去了！！！我們是不是把織田先生落在天空賭場了！！！」
泉鏡花和露西：「……」
坂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鏡，聲音不失冷靜：「感謝你現在還能想起來織田作先生他被你留在負一層的房間裡了。不過考慮到你當時的情況, 這也不能怪你。」
中島敦神情宛若天塌一樣的崩潰：「所以我們真的把織田先生落在天空賭場了嗎！？坂口先生，你有沒有去接回織田先生啊！！」
「停機坪被破壞了，現在再安排飛機上去太顯眼了，只能等上面的飛機飛下來的機會。」坂口安吾抱臂平靜道, 「安心吧，織田作先生以前是殺手, 藏匿和撤離這種事對他來說是小事一樁，讓我去把你們接回來也是織田作先生的意思。」
「所以現在你最重要的的任務，是回憶出來『神威』的真面目。」坂口安吾沉聲道。
「——不是啊！不是這樣的！！」中島敦的激動依然不止，「織田先生他，絕對不能出問題！」
「『就算是任務失敗也沒關係，織田先生一定要活著回來。』——這是亂步先生親口囑咐的事情！所以哪怕是犧牲我也沒關係，織田先生是絕對不能出事的存在！」
坂口安吾：「！」
他眉眼一沉：「——這是那為名偵探先生說的話嗎？」
中島敦：「這是真的！」
「這樣啊……」坂口安吾頓了頓，很快就恢復了曾經的多重間諜該有的冷靜頭腦，「雖然我不知道織田作先生為什麼會被如此囑託，但是你不用擔心。」
「對織田作先生來說，現在的情況是遠遠稱不上絕境的程度，連困境都很難及。」
中島敦：「……好的。」
中島敦：「那個，坂口先生……」
坂口安吾：「什麼？」
中島敦搔搔臉頰，「你好像，一直稱呼織田先生為織田作先生……太宰先生也很喜歡叫織田先生為織田作，我還以為只有太宰先生會這麼叫織田先生。那個，這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冷靜道：「中島敦，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回憶起神威的真面目，這對偵探社未來的行動有重要意義，你還有心思想東想西的嗎？給我快點去回憶！」
中島敦一個激靈：「——好的！」
……他果然是轉移話題了對吧！
-------------------------------------
「你是什麼人？」西格瑪顫抖著，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這個問題。
出乎意料的，那個和費奧多爾長得很像的女人露出了沉默的表情。
娜塔莎：「……」
她站直身子，沉默的目光審視著西格瑪。
「我是姐姐。」
西格瑪：「………………………………哈？」
絕對出乎意料的答案，西格瑪大腦宕機了。
西格瑪張了張嘴，完全顧不上禮不禮貌指著她，半晌後：「…………哈？？？」
他大腦一片空白，除了驚疑的氣音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回答的辦法。
果戈里在旁邊意味不明地旁觀著，看起來是不會幫他解釋，也不會幫他問清楚原因。
可憐的普通人西格瑪只能自食其力，他堅強地追問道：「『姐姐』，是什麼意思？」
娜塔莎沉靜地看著西格瑪的臉——這個和安娜、因為被人為製造出來的身體無法承擔過分強悍的異能力而在她的懷中衰弱至死的最年幼的妹妹有三分相似的臉龐——如果再去掉男女性別上的差異，以及安娜·卡列尼娜死前只有五歲而眼前的青年有二十歲左右的相貌這種在年齡上的巨大差異，這份相似還能提升到了五成。
她知道他不可能是安娜。安娜已經死了，絕對沒有任何意外、沒有任何變化，徹徹底底的死了。
在那天的下午，溫暖的陽光照射下，虛弱到連呼吸都做不到，在她的懷中永久失去了生命。
他不是安娜。
「你的名字，西格瑪是嗎。」娜塔莎聲音平和。
「……嗯、嗯。」西格瑪遲疑道。
雖然這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字，但這也是因為他完全沒有自己的名字。
西格瑪是一個憑空出現的男人，從一出現在這個世界開始，接待他的就不是接生婆或者母親，而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手裡拿著去往不存在的地點的車票。
「西格瑪，離散，平均，以及……求和。」娜塔莎平靜地說，「這是個好名字。」
這種出自同源的微妙感應不會錯，只要見過一面就知道。
但是，
他不是安娜。
如果說有什麼可能性最大的話……
……他是列夫·托爾斯泰這位大作家在這個世界的投影。
列夫·托爾斯泰，
俄羅斯文學史上難以逾越的至高巔峰，
創造了象徵她存在的《戰爭與和平》的作者。
托爾斯泰……
如果說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
除了【書】不明原因的創作之外，大概還是三年前她在極度的憤怒之中「喀秋莎」的人格短暫黏合，使用出【復活】這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能的原因吧。
西格瑪，求和符號，托爾斯泰創造了《戰爭與和平》、《復活》以及《安娜卡列尼娜》，西格瑪是娜塔莎、喀秋莎和安娜共同屬性的映射象徵，這個名字再名副其實不過。
安娜是距離托爾斯泰最接近的一個，所以他的樣貌與安娜有三五成像……不，應該說安娜與托爾斯泰最像。
「所以說……姐姐是什麼意……思？」西格瑪聲音越來越低，他愣住了——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不，他一定是看錯了吧！這個和費奧多爾長得八成像的女人，眼中突然亮起來的難道是淚光嗎？！
他甩甩腦袋冷靜下來，娜塔莎沉靜的表情讓他堅信自己是看錯了。
「姐姐的意思就是姐姐。」娜塔莎說。
就算他不是安娜，但稱他為一句弟弟也並不為錯。
——至於他是托爾斯泰的映射為什麼不是父親？
別開玩笑了！他又不是真正的托爾斯泰！
而且，如果要說的話，現在在這個世界裡代表著「托爾斯泰」這個身份象徵的人，根本就是她！
如果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里等等這些作家都有在這個世界的位格投射的話，
哥哥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部的位格投射，
果戈裡（外套）和乞乞科夫（死魂靈）共同分享了「果戈里」這個位格的投射。
而她和西格瑪雖然同是「托爾斯泰」的位格投射，但她占據整個位格的九成九，西格瑪雖然是「托爾斯泰」這個概念整體性的投射，但在位格上只占了零點一成。
所以從比例上說，她才是「托爾斯泰」在這個世界的代表。
娜塔莎：「在概念當中，出自同源、根據誕生於世的先後次序區分，就是以姐弟為名的關係沒錯。」
難道他想叫媽媽？
……絕不可能！
娜塔莎的氣勢險惡了一下。
西格瑪跟著顫抖一下：「……哈、哈？你知道我的來歷？……不是！你和我………………啊？」
他心慌意亂地在自己和娜塔莎之間指來指去，猛地抱住頭：「你和費奧多爾的關係是什麼！？這個長相，你別想說你和他毫無關係！！」
「費多卡？」娜塔莎冷靜道，「他是我哥哥。」
「你是在想你和費多卡的關係？」
「不用管他。你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她語氣冷靜地給下了定論。
「等等等等等等！！！！」西格瑪激動到退後好幾步，然後上下認認真真地掃視娜塔莎。
「——你和費奧多爾是什麼關係，你再說一遍？！」他激動到破音。
娜塔莎皺皺眉，車軲轆的話她不想一而再地說，不過這一次她還是忍耐下去了：「我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西格瑪又指指自己：「你說你是我的什麼！？」
「姐姐。當然，你不想認也無所謂。」娜塔莎皺眉打住他的驚嘆，「這種毫無意義的話，你還要重複多少遍？」
娜塔莎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轉著手杖的小丑果戈里，然後耐著性子平聲道：「你喜歡天空賭場？我看過報告，因為起降台受損現在維修的人上不去，三個月才能修好天空賭場。等那邊修好了你就可以回去，我會讓所有人都不能再插手那裡的一切。」
獨享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位格的哥哥，異能是強悍到八歲就能強殺與悟戰鬥力差不多的超越者格林兄弟的存在，只是年幼時使用過度所以現在才聲名不顯。
果戈里和乞乞科夫共享一份位格，比例未知，但各自都是一等一的強者。
至於她……占據了托爾斯泰九成九的位格，並且多次與自己疊加融合，才造就了她如今強悍到可怕的異能力。
而西格瑪所得到的位格太少，雖有名分，卻失去實質，所以只能是才能一般的普通人……
「現在的話，你給我回俄國去。這邊是被選定的戰場，你能力有限，不要攪和進來。」
「如果不明白生命的意義就去尋找，如果人生沒有目標就更要好好活下去直到找到的哪一天。」
「——現在的你還太小，想不明白很多事情很正常，人生本就只有經歷過很多才能體味出其中的美妙。」
「給我認真的活下去。」
想到那個特別喜歡自然、喜歡草坪、陽光、甜美的空氣的小女孩，娜塔莎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有時間的話……也可以多去自然中看看。」
悠于 2024-1-7 20:29
第166章
「啊呀, 娜塔莎真是的，突然就把人家看好的助手給搶走了什麼的……」果戈里用著親暱的語氣抱怨著。
娜塔莎平靜地看過去：「所以呢？你打不過我。」
Might is right.
果戈里摸摸下巴：「說的沒錯呢，每次和娜塔莎交手的結果都是我失敗了。」
「但是, 一旦因為贏不了就去放棄, 不就證明我的意志不是自由的了嗎？」
果戈里的笑容逐漸擴大起來，但——娜塔莎制止了他的發瘋。
「自由？」娜塔莎嗤之以鼻，「你所理解的自由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嗎？不被強權壓迫反抗到底的鬥爭精神, 啊, 沒錯，這的確是一種自由——但如果你追求的就只是這種表層意義的存在, 那你只是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不, 你是連小孩子都不如。」
「……哦？」果戈里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是曾經存在於真正自由一方的娜塔莎這麼說, 那我的確會好好思考。」
「但是, 如果娜塔莎說什麼我就相信什麼，這不就意味著我是被操控的存在了嗎？」他非常不好對付地繼續糾纏。
娜塔莎靜靜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我不是費多卡, 我沒興趣關心你，你有疑問也不關我的事。」娜塔莎已經轉身離開，並且冷冽的眼神看了一下西格瑪, 這個看呆了的青年反應過來連忙跟上。
「嗯……可是讓你把西格瑪君帶走的話，我就沒辦法知道陀思君的異能是什麼了啊。」果戈里在娜塔莎背後笑眯眯地說, 似乎很在意，又似乎並不在意。
娜塔莎停住腳步，西格瑪好險沒直愣愣撞上去。
「你想知道的是，費奧多爾的異能？」娜塔莎回頭, 緩緩道。
果戈里笑容燦爛地「嗯嗯」兩聲。
「——呵」她像是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話。
娜塔莎沒有再理他，徑直離開了。
-------------------------------------
西格瑪跟著娜塔莎走著, 然而他身為普通人的腦子還是想不明白自己和這個叫娜塔莎的女人還有費奧多爾之間的關係。
她說她是他的姐姐……她是費奧多爾同父同母的妹妹……如果她真的是姐姐，那他和費奧多爾……
魔人冷靜而危險的笑臉一閃而過。
「啊！！！！」西格瑪發出驚恐的尖叫。
娜塔莎：「……」
娜塔莎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向西格瑪。
這個人是完完全全能被看透的普通人。
想到安娜既沒有強悍的學習能力、也沒有超人的語言天賦，在學習上完完全全就是個普通人……
她扶額。
娜塔莎坐下，不怎麼講究地隨便找了塊凸起的石板坐了上去。
「基於你異能的特殊性，我不能把你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我只會在你可以知道的限度內告訴你情報。」
「——你還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西格瑪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大佬的氣息，常年與各種大佬相伴的他對此再熟悉不過。
他戰戰兢兢靠近，但他意識到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她的可怕全都是他腦補的，而她對他的態度堪稱溫和。
西格瑪小碎步走過去：「那個……我該怎麼稱呼您？」
「娜塔莎·瑪絲洛娃·羅斯托娃，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娜塔莎。雖然我是姐姐，但你不要喊我姐姐。」
「啊，好……」西格瑪想了想，又忍不住問了那個他問了很多遍但還是沒有弄明白的問題，「所以這個『姐姐』，是怎麼回事？我只能想明白這不是血緣關係上的說法。」
娜塔莎頷首：「雖然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但你能想到也算不錯了。」
西格瑪：「……」
又被這群智商不做人的傢伙拉踩了！
「非以正常情況降生，沒有教明事理、撫育成長的長輩存在，不具有正常意義上的成長過程——這是你出生時的情況吧。」
「啊……的確。」西格瑪垂眸，聲音微弱下去，他出生看到的就只是一片沙漠。
娜塔莎：「你沒有對過去的記憶，雖然具有正常人的人格、但這個人格難以說是屬於『自己』的還是被賦予的。」
西格瑪：「沒有記憶是的確，至於人格的話……原來是這樣解釋嗎？我都沒想到過。」西格瑪露出了「竟然還能這樣理解」的表情。
娜塔莎：「啊……」
娜塔莎：「原來你沒想過這個問題嗎。」
西格瑪忍了忍，但沒忍住，對著她這種「這孩子也太傻了吧……算了，傻人有傻福」的表情憤懣道：「我看到了！你那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我知道我比不上什麼天才，完全就是個普通人……但我也算不上是傻子！」
娜塔莎面對指責卻平靜道：「沒什麼，你沒想到過這個問題正好。」
她像是隨口一提地說：「哲學的問題就交給哲學，剩下的就好好生活就好。」
西格瑪：「……」看到她這個很容易讓人依據聰明程度而聯想到什麼的平靜，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該指責對方什麼。
西格瑪略過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會認為，你是我的姐姐？」
「定義當中，出自同源的存在可以根據降生先後以姐弟定義。至於其他更多的什麼，那就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了。」娜塔莎冷靜道，「這也是為你好。」
西格瑪：「……我知道了。」
娜塔莎頷首，然後道：「剩下的你可以知道的事情……你的降生，與我有一點關係。」
這句話，像是對西格瑪造成了絕殺。
他眉眼露出了顯眼的怔愣。
過了好半晌，他像是終於接受了這一個消息。娜塔莎見他理解了，重新起身向前走。
走在路上，像是因為過於沉默的氣氛感受到了壓抑，西格瑪忍不住挑起話題：「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異能的？費奧多爾應該把我的情報進行了掩蓋，還是說，就是他告訴你的？」
娜塔莎冷笑一聲。
不過等西格瑪看過去的時候，她的臉上是一片平靜。
「是讓它變得不起眼，不是銷毀，只要有心翻一番也還是能翻到——當然，得先有心。」
還沒等西格瑪品味出什麼，娜塔莎已經接著說道：「我是克格勃的高層，這種情報都搜集不到的話，也沒臉叫作最強諜報機構了。」
「……啊、啊？」西格瑪愣在原地，克格勃高層？「這種情報，告訴我沒關係嗎？」
娜塔莎皺眉低聲說了一句「跟上」，然後道，「沒關係。不能知道這個的人永遠也不能知道，能知道這個的人，不需要通過你來知道。」
「哦，是這樣啊……」
就這樣渾渾噩噩來到了車旁，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被送去俄國了。
他扒住車們不肯進去，「等等……」
等娜塔莎真的看過來了，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乾巴巴地問：「我去機場的話，那你去哪裡？你不一起回俄國嗎？」
「暫時不。」
「哦……那你是要」他悄悄看了一眼身邊其實剽悍的黑衣保鏢們，小小聲說，「去找費奧多爾嗎？」
「不找他。」娜塔莎嘴裡含著糖，用舌頭頂到另一邊，「接下來的話……去見見老朋友。」
-------------------------------------
「呦西！偵探社的大家全部營救成功！」
江戶川亂步昂首叉腰，身邊站著的人分別都是從軍警手中逐個救出的社長福澤諭吉、與謝野晶子、國木田獨步、宮野賢治和谷崎潤一郎。
在獵犬的追緝中，武裝偵探社的大家被挨個突破被抓，但在亂步下場救場後，大家這才終於在獵犬的追緝中逃出。
眾人重逢的稍作振奮之後，賢治說道：「鏡花和敦，還有織田先生不在這裡。」
「鏡花和敦的話，他們在解救人質的那天應該是一起逃出去了，」與謝野晶子說道，「至少在我們被抓的時候，他們應該是還沒被抓到過。」
國木田獨步：「……那織田先生呢？織田先生的話……那天就在獵犬旁邊吧？而且突然被修改了現實，織田先生連獲取情報的途徑都沒有，就一下子被當成了□□……」
與謝野搖搖頭：「織田先生也在通緝令上，看來是沒有被抓。」
國木田獨步放鬆眉頭：「不愧是織田先生啊。」
亂步依舊叉著腰：「鏡花和敦現在應該是和露西一起藏在安吾先生給的安全區裡，安吾先生是太宰連接地上的渠道。織田原本是和敦他們在一起，但現在的話……大概是被敦一不小心落在天空賭場了吧。」
「誒、誒？！」谷崎潤一郎牢記著亂步先生親口囑咐過的「一定要讓織田活著回來」的話，「那織田先生會不會很危險？！獵犬還在那裡沒離開吧！織田先生不會遇到什麼意外吧！」
亂步先生摸摸下巴：「織田？」
他攤開手，以一副十分輕鬆的語氣說道：「平時的話一定要注意不能讓織田死掉，但現在的話，織田是最不需要擔心生命危險的人了。所以我們現在不用管他，等他自己找回來就好啦。」
亂步看到社長看了他一眼，他點點頭。
「……哈依？」谷崎潤一郎懵住。
亂步想了想，覺得也是時候透露一點她的情報了：「我說過，織田這傢伙的交友能力微妙的非常厲害了對吧。」
想起來有這麼回事的谷崎潤一郎點點頭，然後後知後覺：「所以是說，織田先生有很厲害的朋友……們？」
「那他一定會相信織田先生是無辜的，我們是不是可以向織田先生的朋友求助，讓他幫忙一起證明偵探社是無辜的！」
「不行。」亂步斬釘截鐵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首先，我說的那個是她，不是他。其次，她在歐洲的刑警組織有職務，在【書頁】的影響範圍，她不一定會相信偵探社是無辜的。再次，那傢伙是無論織田是恐怖分子還是好人的一方都會無條件接納他的那種性格，所以不要指望她，能享受優待的只有織田而不是偵探社。」
「以及最後——」
他睜開翠綠的眼眸，平靜道，
「那個傢伙的立場，現在不能確定。」
第167章
「織田先生！織田先生！太好了, 終於找到你了！」
中島敦激動地喊著，但因為還在被通緝所以聲音壓得很低。
中島敦看到織田先生在一家清吧坐著，織田先生對面背對著中島敦坐著一個黑色斜短髮的女士。兩人面前都有一杯度數不高的酒, 似乎氣氛和諧地聊著天。
織田作之助聽到中島敦的喊聲看向這邊, 似乎是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中島敦和泉鏡花、露西跑過來，中島敦跑得最快跑在最前面。
他對面的女士似乎這才後知後覺有了反應，慢條斯理地轉過頭來。
中島敦一看到她的臉瞬間停住了腳步。
他的一雙眼睛瞪到最大, 失聲驚呼：「——陀思妥耶夫斯基？！」
這一聲, 清吧裡不多的客人都下意識看了過去。
比起小範圍內有名的魔人先生，現在正在被通緝的恐怖組織「武裝偵探社」才更出名。
只這一會兒, 已經有人悄悄打了電話報警。
中島敦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一邊警惕驚恐地盯著那個女人，一邊對織田先生說：「抱歉織田先生……但是我們先走吧。」他小小聲說。
顯然現在他也反應過來陀思妥耶夫斯基正被關在默爾索監獄裡, 而且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個男人, 眼前這位明顯是女人，她應該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雖然一看兩個人就是很有關係的樣子。
「……抱歉小姐, 打擾了你們的聊天，但現在這裡不方便再待下去，請和我們一起先離開吧！」中島敦觀望著外面, 神色帶著一絲緊張。
軍警趕到的速度極快——或者說因為偵探社逃離在外的原因，整個橫濱在外巡邏的武裝力量加強了不少。
「要一起走嗎, 娜塔莎？」在外面逐漸形成包圍的時候，織田作之助還是一如既往地鎮靜。
中島敦心想，原來是叫娜塔莎啊……真的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然後，他就看到那位娜塔莎小姐「嘖」了一聲, 餘光看到外面成排的警察，表情瞬間不耐。
「約瑟夫, 清場。」
中島敦看到十米開外一個身著筆挺黑西裝的男人沉默離開，然後門外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一小隊人。那位約瑟夫按著耳麥似乎和什麼人說了什麼，再然後……再然後……呃……
中島敦微笑著，大腦一片空白的——
軍警……就這麼離開了？？？
「那個……」
被那個天降小隊的人同樣從四邊包圍著往外拖的中島敦一臉尷尬笑，旁邊一起被向外拖走的是一臉震驚的露西和麵無表情的鏡花：「……我們的話……也在被清場的範圍嗎？」
他求救的眼神看向那位神秘的娜塔莎小姐，然而她背對著他完全沒有理睬的意思。
好在善良的織田先生注意到他了：「娜塔莎，可以讓他們在這待一會兒嗎？如果離開這裡的話，外面的軍警還在追捕偵探社的人。」
「……可以。」
那位小姐說完，不滿的抱怨著，「我都好久沒見阿作了，難得和阿作喝個酒還有這麼多人打擾。」
「我就說當年你應該跟我一起回俄國……」
中島敦小小聲：「那個，多謝您的幫助，娜塔莎小姐。」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道謝總是沒錯的吧？
但是那位小姐卻出乎意料地皺著眉看了過來：「您沒有資格叫我娜塔莎，您過於僭越了。」
「對不起！啊呃……對不起小姐！」中島敦道歉的速度非常快。
為什麼斥責他僭越的時候還會用敬語……
然而中島敦發現這位娜塔莎小姐真就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理她了，看起來完全就是對他的稱呼不滿，看他知道糾正錯誤後也就懶得再理他。
中島敦沒有再沒眼色地打擾他們，而是和兩個女孩子悄悄走到旁邊找了個桌子坐下。
現在店內空曠的可怕，從軍警到來的那一刻整個店裡就沒有任何人了，就連酒吧的老闆也不見了。
但在這樣的環境下娜塔莎卻完全像是沒發現有什麼變化，和織田作之助依舊喝酒聊著天
……這位娜塔莎小姐，和織田先生聊的真的很投入呢。
「要不是阿作你說還要回去找人我們應該去Lupin的，那邊可比這安靜多了。」
「抱歉娜塔莎，」織田作之助竟然也像說天氣很好一樣平靜的語氣說道，「現在的我還在被通緝，所以得先解決偵探社的事情。」
「嘛，也不是真怪阿作啦，工作上的事情也是很重要的。」娜塔莎還挺善解人意，但她接著就皺眉不滿道，「太宰治這家伙是怎麼回事，連個偵探社都保不住嗎？正常手段做不到的事情，就不會用些特殊方式？動漫裡把他這種人叫『洗白弱三分』，嘖……沒想到太宰治也是這種弱雞。」
中島敦冷汗，沒想到娜塔莎小姐連太宰先生也認識呢……但是這個評價……呃……真的很難評……
好在織田的水平是在線的：「畢竟是到了救人的這邊，用的手段確實要顧忌一些。而且對手是魔人這樣水平的人，太宰也很難贏得輕鬆吧。」
娜塔莎想了想：「唔……也是，費多卡的話，把太宰比成水平下降了的樣子也有道理。」
費、費多卡？
中島敦豆豆眼。
「娜塔莎這次來橫濱也只是找我喝杯酒嗎？」織田作之助沒問她是站在他的立場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立場，他就像只是偶遇到了朋友然後被她邀請喝一杯時順便去喝了一杯的尋常樣子。
「不是，我有別的事要做。」娜塔莎搖頭。
織田作之助喝了口酒，「是從兩年前就一直忙到了現在嗎？」
「算不上吧，中間我也有好好放鬆過。」娜塔莎想到和悟的約會，還有前天硬拉他重現當年拍出來的A4紙大的照片，忍不住笑出了聲。雖然這次的照片沒帶回來，但是上次拍的照片，她還是有好好摺疊著放在現在的錢包裡。
織田作之助看到娜塔莎臉上的笑容，他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些。
過去他曾真心實意擔心過兩個朋友，一個是太宰治，另一個就是娜塔莎。作為殺手的他無法成為別人的救贖，能看到娜塔莎如今已經從過往的困境中走出來，身為朋友的他也同樣感到開心。
「那聽起來就很不錯。」織田作之助笑了一下。
娜塔莎給自己添上酒：
「說到這個，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被我扔掉的過期爛橘子，完全沒想到它們從垃圾袋裡又掉出來了。雖然已經有處理過了一遍，但第二遍處理還是很噁心。」
織田作之助：「如果難以忍受的話，還是僱傭別人處理比較好。」
娜塔莎點頭：「是啊是啊，所以我交給別人去幹了。」
娜塔莎：「最近有兩隻法國的倉鼠到橫濱了。」
「是偷渡的嗎？」
「是哦~」
「唔，希望至少能符合邊境的防疫要求。」
娜塔莎愣了愣，端著酒杯就大笑起來：「噗哈哈哈————放心放心，那兩只身體很健康的，而且那群吸血鬼是不敢跑到歐洲鬧事的。」
另一邊——
中島敦悄悄用手機給安吾發郵件：「坂口先生，我們剛剛找到了織田先生，但他身邊還有一位陌生的女士，不知道您真不知道她的情報……」他把這邊的情況如此這般說明了一下。
坂口安吾的回覆很快就到：「她是俄羅斯的外交官，應該是動用身份和其他的關係強行驅趕了軍警。雖然不能說很確定她的具體身份，但總之是個各方面講都很位高權重的家伙。如果是她的話，會這麼做一點也不奇怪。」
在這一刻中島敦的思路和谷崎潤一郎不謀而合：「那我們是不是也能請求她的幫助，讓她幫忙找到神威澄清真相！」
坂口安吾的回覆斬釘截鐵：「不用想了，她對別的國家並不關心，大概就算日本要毀滅了也不會在乎，她的優待只針對織田作先生一個人。還有……你沒發現她和某個人長得很像嗎？你問出這個問題之前有經過大腦嗎？？？」
中島敦心虛關上手機，豆豆眼看向天花板。
對不起……我過腦子了，但是腦子告訴我可以……看來它不是很靈秀0-0
忽然，他的袖子被人拽了拽。
他看向鏡花，然後順著鏡花指向的方向看過去——娜塔莎和織田先生站起來了，似乎是聊完了。
……
泉鏡花提供的暗道入口處——
那隊來路神秘的小隊被留在了酒吧掩人耳目，就連那個叫約瑟夫的秘書官也被留在了那邊。
「俄羅斯大使館的電話你還有吧？這個是我現在的電話。」娜塔莎給了一張名片給織田作之助。中島敦在這個角度雖然看不清，但隱約能看到上面的信息很簡單，排版和一般的名片不太一樣。
她認真叮囑道：「如果遇到生命危險就去俄國大使館躲一下，日本政府還沒這個膽子去俄國使館找人。」
「其實要我說，阿作你跟我回俄國吧。如果我身邊工作的人有和阿作一樣有趣，就算是工作也不會這麼難熬了。」
「阿作的通緝也不是大事，我可以抹掉。」
（中島敦：？？？！！！！）
（中島敦內心尖叫：這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嗎？！？！）
織田作之助：「謝謝娜塔莎，但是，不用了，我更習慣生活在橫濱。」
「啊，這樣啊……」娜塔莎沒強求。
她頓了頓：「本來想和阿作你說再見的，但現在看來……暫時是不用了。」
「——你的同事們來了。」
就像回應她的話一樣，異能力【細雪】製造的幻象悄然消失。
根據亂步的推理同樣找到這個暗道準備去安全區和中島敦等人匯合的偵探社成員，在暗道處與他們碰上了。
露西連忙展開異能把所有人都塞進【安妮的房間】，她接著繼續趕路。
異能空間內，中島敦不用再擔心暴露而壓抑驚喜：「國木田先生、與謝野晶子小姐！——大家！」
他頓時激動地飛撲過去！
國木田獨步被撞得後退幾步扛下了中島敦的飛撲。
而與此同時，那個背對著他們和織田先生說話的女人，見到眼前的場景突然變換似乎也沒什麼反應，現在聽到動靜終於漫不經心地轉頭看了過來——
一路上，谷崎潤一郎都在猜測織田先生非常了不起的交友能力認識的那位很厲害的朋友是什麼樣的人——高冷的？深不可測的？非常威嚴的？頭腦很聰慧的？
但他無論是哪種想像都不曾包含過這樣一種……
「陀、陀思妥耶夫斯基？！！！！」
第168章
那個斜短髮、相貌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 魔性的紫色眼眸平靜地從他們身上掃過，眼中毫無情感波瀾，冷淡而漠然。
這樣的長相, 這樣的神情……這完全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吧？！
如果這就是亂步先說的那位「織田先生很厲害的友人」, 那他們真的很能理解她的立場為什麼不能確定了！！！
看著混雜著驚恐和戒備的武裝偵探社眾人，娜塔莎想了想，勉強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只是跟阿作路過這邊就被你們裝進異能空間裡帶到這裡的我還沒說什麼, 你們沒必要露出這種表情吧。」
阿作……是說織田先生嗎？
他們有的人會中規中矩的喊織田先生和織田君, 有人會喊奇怪的織田作，但是阿作這種稱呼不僅是十分親切了, 甚至還有一點點可愛……
這微妙的親切稱謂, 瞬間把僵硬的氣氛打破了。
中島敦看了看身前，發現少了社長和亂步先生的身影, 連忙抬頭：「社長和亂步先生呢？」
與謝野晶子單手叉腰, 語氣平和：「社長和亂步先生有事，一會兒會自己過來。」
中島敦鬆了口氣：「——那就好。」
國木田獨步想起之前織田和中島敦都很和平地站在一起, 想來這位……女士應該不是敵對的關係。
他沉著冷靜地開口：「失禮了，我們近日一直以來被軍警緊鑼密鼓追捕，所以對於疑似敵對的情況神經有些緊張, 還請原諒。請問該怎麼稱呼您，這位小姐？」
娜塔莎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覺得我們有互相認識的必要。」
國木田獨步：「……」
偵探社眾人：「……」
冷、冷場了……
「能享受優待的只有織田而不是偵探社」, 亂步大人的推理竟然絲毫不差。
這一幅生人勿進的表現，連自我介紹都被拒絕了……果然是無法求助的對象啊！
「是、是嗎，」日本人很少見這麼直白且不顧社交禮儀的拒絕，國木田獨步卡殼了下, 但很快就調整好表情，「在下是國木田獨步, 如果小姐您不想被偵探社捲入事情當中，那麼我們這就將您送出去。」
「我來送你出去吧。」
國木田獨步聞聲看了過去，帶著圓眼鏡、嘴角有痣的青年從最後面走上前來。
事實上他們沒人想到異能特務科的長官會相信偵探社是無辜的，因為亂步先生推理出【書頁】上一定是寫上了「全世界的警察都不會相信偵探社是無辜的」的字句。但在敦君他們孤軍作戰之時，從未想到過的外援幫助了偵探社的成員。
國木田獨步心念急轉，倒是有條不紊地介紹道：「這位是坂口先生……」
「坂口安吾，我認識。」娜塔莎皺了皺眉，表情冷淡道。
國木田獨步愣了下。
娜塔莎側著臉斜睨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太宰治在默爾索聯繫外界的辦法，就是通過你吧。」
偵探社眾人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他們並不知道太宰治在默爾索還能聯繫到外界，也不知道太宰治是通過什麼手段控制著外界的局勢。
但他們知道，被這個長相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像的、陌生的女人知道這個情報對武裝偵探社來說非常不妙。
因為和太宰治一起在默爾索做執棋手的另一個人——是將偵探社誣陷為「天人五衰」受害至此的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
坂口安吾手扶在眼鏡上，表情說不上是警惕還是無語，微妙的有些放棄的躺平：「我是該夸您不愧是克格勃最高級別的部長嗎，娜塔莎小姐？」
這份情報在歐洲上層不算多隱秘，但卻也不是日本的官方能知道的。顯然這是從太宰治的通訊中剛剛得知的。
一整個國家的人才比不上偵探社的一兩個人什麼的……這不是日本的常態嗎：）
……克格勃？
偵探社全員豆豆眼。
好有俄羅斯風範的機構啊……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還和克格勃有這種關係的嗎？？
有點……有點畫風的水土不服？
娜塔莎皺了皺眉，神色微冷：「這還需要動用克格勃？這種事情看到你的瞬間就會知道，你當年和太宰治還有阿作，私下裡沒少一起喝酒吧。」
她嗤笑：「如果連在敵對時都不會為了保全朋友而背叛自己的陣營，那還稱得上是什麼朋友。」
坂口安吾手一顫，想到自己差一點就會被教訓到的那個可能性，想到四年前織田作先生（假死）死訊傳來時恐懼懊悔的心情——
他可恥的沉默了一秒鐘。
娜塔莎眯了眯眼睛。
「——當年港口黑手黨，對阿作做了什麼？」
坂口安吾露出這個表情，說明曾經太宰治和阿作兩人中，有一個人出事了，還差一點就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她對太宰治保命的手段很信任，那傢伙看著不能打，但誰想要他的命的時候才會發現這傢伙就是個抓不住的泥鰍。
所以，出事的是阿作。
坂口安吾一僵，他在知道娜塔莎的真實身份後的確是倍感警惕，如今橫濱正直多事之秋不能再來人把水攪得更渾——但他並不是有意禍水東引把她的視線轉向港口黑手黨啊啊啊啊！！！
這種事情，織田作之助作為本人倒是好開口：「就是法國的流浪傭兵團來到橫濱的那次。我大概是被他們的首領紀德盯上了，一直試圖逼我殺死他。不過因為我把孩子們送到俄國大使館去了的原因，所幸有驚無險，後來是太宰用森先生給我的銀之神諭組織了港口黑手黨內的異能者消滅了他們。」
上次喝酒的時候，也就是兩年前，織田作之助就和娜塔莎說過這事。由於娜塔莎尊重友人獨立生活意願和隱私，她並沒有搜查阿作的情報，所以沒有調查過紀德相關的事情。
如今聽到此事，娜塔莎心中是如何想的不必說，因為她不是在陌生人面前坦白心跡的性格。
她忽得轉頭，卻是看向坂口安吾。
她不悅道：「——倒是您，坂口安吾，您什麼時候和太宰治學來如此僭越無禮的叫法。」
十分禮貌客氣的「您」與毫不禮貌客氣的連名帶姓叫法……這熟悉的噎人感，坂口安吾狠狠沉默了。
「失禮了，娜塔莎·瑪絲洛娃小姐。」坂口安吾冷靜道。
坂口安吾看著娜塔莎，一字一句道：「——以及在您離開前，我想知道您的立場。」
娜塔莎：「……」
娜塔莎嗤笑。
不為別的，為他不自量力的態度。
若她真想做什麼，難道是這群連一個超越者都湊不齊的小組織攔得住的？
她抱胸站立：「這不是太宰治讓你問的吧，那傢伙問不出這種傻子問題來。」
坂口安吾：「……」
聽到此時的偵探社眾人：「……」
真的，絲毫沒有客氣可言。
坂口安吾冷靜道：「的確，這不是太宰君的問題，但這是我作為日本官方異能者機構對娜塔莎·瑪絲洛娃小姐此番前來橫濱目的的調查。」
身為異能者大國俄羅斯的最強超越者，娜塔莎十分可以像任何一個歐洲超越者那樣對著連一個超越者都沒有的遠東小國日本以不屑高傲的態度拒絕回答問題，但她到底沒有。
娜塔莎：「勇氣可嘉，坂口安吾。」
她看了一眼坂口安吾，又掃視過形容狼狽的武裝偵探社：「——放心吧，我不會把你們的通信線暴露出去，雖然太宰治和費奧多爾兩個人比得就是誰先看破對方聯繫外界的手段，一旦切斷對方的聯繫方式就可以在棋局上宣告勝利。」
國木田獨步表情嚴肅：「不管您是不是看在織田先生的面上保持緘默，都十分感謝您。」
他說完，竟是後退半步，鄭重地向娜塔莎鞠了一躬，十分正式地道謝。
娜塔莎微愣。
沒想到她態度都這麼冷淡了，武裝偵探社的人還這麼樸實地給她道謝？
娜塔莎摸摸下巴——這還是從悟那學來的習慣——對著鞠躬到一定時間站直起來的國木田獨步道：「倒也不必如此，因為我本來也就對偵探社和費奧多爾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會注意到偵探社完全是因為阿作在這邊。」
「不過如果沒有阿作的話，如果我偶遇到偵探社，大概會隨手幫費奧多爾解決他的一點麻煩。」
「說到這個……」娜塔莎若有所思地看著偵探社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什麼，「你們這個偵探社裡，除了太宰治，應該還有一個智商很高、觀察力很好的偵探吧。」
雖然說著疑問句，她卻是用的陳述句的語氣。
國木田獨步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她似乎，在考量著亂步先生什麼。
亂步先生的存在瞞不住的，既然是克格勃的高層，亂步先生的情報肯定無法瞞過對方，只是對方在此之前沒有注意到亂步先生而已。
想到亂步先生明明好不容易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卻在半路上突然說有事要社長陪他先和大家分開——明顯是躲著什麼的樣子。
他直視娜塔莎，眼睛都不眨一下，沉聲道：「您是要找亂步先生嗎？亂步先生現在不在，您有什麼事，我可以向亂步先生轉告。」
娜塔莎輕笑一聲，微垂的眼眸裡一閃而過某種晦暗不明的色彩：「有什麼事啊……這可不太好說明。」
她抬眼，神色冷淡到了冷漠的程度，不容置喙道：「我不想浪費時間，現在就聯繫他。」
第169章
露西、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進入異能空間時, 國木田獨步正好說到「……沒有電話線連通空間內外部，我們無法通信到外界。」
江戶川亂步神色微沉，睜開了翠綠的眼眸：「——不用了國木田, 我來了。」
國木田獨步回頭, 神色有些詫異，沒想到亂步先生會自己回來：「……亂步先生？」
如果這裡有危險……為什麼還要進來？
娜塔莎的視線完全落在了這個看起來就是十幾歲出頭的少年身上，看起來沒有過分可怕的威壓, 但卻讓整個空間內寂靜了一剎那。
聰明人碰面, 一見便知道了一切。
「你……」娜塔莎眯了眯眼睛。
她看著亂步，臉色微凝。
織田作之助看著表情不太對的娜塔莎, 遲疑道：「——娜塔莎？」
江戶川亂步翠綠的眼眸凝視著她, 身體緊繃起來。
他好想躲到社長身後去……但現在，不可以。
娜塔莎表情平靜的沒有一點殺意, 甚至連敵意都沒有。
她抬步, 不疾不徐走近幾步。
在他身前，中島敦和國木田獨步已經本能地站到了亂步身前, 除了織田作之助站在她身後，偵探社的所有人都簇擁在了偵探社唯一的名偵探先生身邊。
他們感受到氣氛不太對，變得警惕起來。
娜塔莎一動不動看著江戶川亂步, 微微垂眸，然後抬眼看他：「——看來您有保持緘默的優秀品德。」
她在誇他, 但江戶川亂步沒有任何放鬆的樣子，甚至身體還本能地向福澤諭吉靠近了一些。
因為他很清楚，她口中的未竟之語是：「看在你嘴巴很嚴沒有告訴任何人的份上，我只殺你一個。」
江戶川亂步炸毛一樣, 耳邊的頭髮亂蓬蓬的翹了起來。
江戶川亂步大叫：「只是一個也不行！」
娜塔莎平靜但不為所動：「抱歉。」
江戶川亂步：「但我也不是一個人。（你如果對我動手那我就向織田求救！）」
娜塔莎臉色瞬間冷了下去：「您這麼有自信（阿作會站在你那邊）？」
亂步昂起腦袋，看起來頗有些神氣：「因為武裝偵探社本來就是用武裝將亂步大人保護起來的組織。」
「——而且, 想要活下去這件事難道是有錯嗎？」
娜塔莎睫毛顫了一顫。
想要活下去啊……這可真是無法反駁的理由。
生命的價值至高無上，活下去是人作為生物最基礎的本能，是為此可以拋棄一切道德和良知、扭曲如蛆蟲為之掙扎下去的理由。
——想要活下去的心情，這是絕對沒有錯的。
如果否定這個理由，就相當於否定了一直以來掙扎到現在的自己。
當然，娜塔莎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亂步接著就用快到幾乎能咬到舌頭的速度接著說完：「絕對不是讓你們敵對！（織田不會和你動手，你別急！但是別忘了織田也是偵探社的一員，他也會在我面臨死亡威脅時盡全力把我救出去的。）」
娜塔莎神色依然冷淡。
她一字一句地說：「——您很大膽，偵探先生。（竟然當著我的面，利用阿作……您想活下去的心情我認可了，但是利用阿作是與此不同的另一件事。）」
亂步同樣神情嚴肅起來：「——是你想錯了，這是同伴之間基於信任的請求。」
兩人對視著，異能空間內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說不上是劍拔弩張但是幾乎是圖窮匕見的程度——然而又因為不明的原因膠著著。
娜塔莎輕笑一聲：「是嗎……那就看是誰能贏下這盤棋局了。（賭一賭是我做完一切讓你來不及求救，還是你先破解我的手段逃出生天。）」
江戶川亂步靜了一秒鐘：「這不是非參與不可的賭博。（宰主小姐，想殺我這件事你本來就是臨時起意。）」
娜塔莎不為所動，她緩緩道：「即使是公正純潔的阿爾忒彌斯，也會把阿克特翁變成瞎子和鹿，任由其被獵犬撕碎。」
江戶川亂步深呼吸幾口氣：「——但是，你所認為的在意是必要的嗎？」
他冷靜道：「（既然你已經決定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未來這裡的一切對你還重要嗎？）比起這個世界來，（你唯一的朋友）織田更重要，不是嗎？而且我可以保證一直維持緘默。（亂步大人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亂步大人認定必須要保守的秘密，可是連社長都不會知道！）」
娜塔莎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圍觀的偵探所眾人不約而同露出了極為微妙的眼神，飄忽的眼神在娜塔莎和她身後平靜臉的織田身上游移不定。
……什麼叫「比起這個世界來，織田更重要」？為什麼亂步先生用來說服娜塔莎小姐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而且為什麼娜塔莎小姐一聽到這個理由就沒有再說話，看起來真的是有被說服的樣子？？？
眾人不約而同想到亂步先生對織田先生的評價，「非常厲害的交友能力」……雖然聽不懂亂步先生和娜塔莎小姐之間的對話，但看起來，亂步先生的評價真的一點都沒錯啊！
……
如果她想暗殺江戶川亂步，就算是歐洲那個二愣子【暗殺王】魏爾倫來了也救不下來。不說別的，至少魏爾倫刺殺英國女王的時候殺掉的只是女王替身的鐘塔侍從，而她和老哥聯手可是真叫女王無聲無息就死在了她自己的臥室裡。
娜塔莎並不嗜好殺人，她要殺江戶川亂步，是被人窺視隱秘的噁心感促使著她想要以殺解決。
她過去在其他世界的經歷被不是俄國的人、不是法國的人、不是歐洲任何一個國家的人知道，而是被遠東這個偏僻的島國裡的一個年輕人發現了，不得不說比起被窺視的厭惡，還多一點的是驚訝和好奇。
但除了被窺視之外，還有更重要的問題，偵探在【書頁】的爭奪中會攪亂計劃的問題……
在現實世界裡，娜塔莎只沉默了兩秒鐘，表情甚至絲毫未變，江戶川亂步卻像是和她完成了無聲的溝通，他瞬間斬釘截鐵道：「——我知道了，我們會放棄爭奪【書頁】。」
在亂步身旁的偵探社眾人：「！！」
國木田獨步無法理解亂步的決定，震驚道：「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卻蓋過了他的聲音：「就算沒有【書頁】，我們也有別的辦法證明偵探社的清白。」
國木田獨步瞪大眼睛。
福澤諭吉面容嚴肅至極，沉聲道：「這是你的判斷嗎，亂步？」
江戶川亂步沒有回頭：「這是最好的選擇。」
頭部超越者的異能……真的是太犯規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被偵探社抓住送進的默爾索監獄，你也看到了吧，偵探社的太宰治現在正在默爾索監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舉一動。你不會認為我連太宰都不如吧？」江戶川亂步凝視娜塔莎，進行著一場只有他們兩人最清楚的談判，「那麼——可以成交了嗎？」
娜塔莎：偵探所嗎？……的確有點東西。費多卡去默爾索是B計劃，所謂B計劃，就是備用的、非首選的、並非最佳的計劃。雖然在默爾索也布置了內應，但隔絕了她和他在現實接觸，這就是偵探社最大的成功。
如果費多卡還在外面，他們現在已經在討論如何使用【書頁】了。
亂步：【書頁】是能修改現實、影響人的思考的道具，作為異能大戰老祖宗的歐洲列強在利益上有必要保證【書頁】被控制在自己手上。
即使偵探社被扭曲現實被冤枉成跨國的恐怖分子組織，但歐洲列強依然傲慢的認為剩下的【書頁】被他們用來還自己清白是過分奢侈的行為，所以剩下的【書頁】應當由他們使用。
如果【書頁】能夠被歐洲收回，至少也不是再留在天人五衰手上，這樣的結果也可以接受。
……等等！
在娜塔莎的注視下，江戶川亂步慢騰騰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副平平無奇的平光眼鏡戴上，眼神銳利。
然後，他就一臉震驚地看向她，表情震撼到了極致。
他下意識張開口：「……你！」
但是想到剛才自己保證過的保持緘默，他又被迫停止在這裡。
亂步顫巍巍地指著她，一臉指責和恐慌，但卻像被扼住了脖子什麼也不嗯呢該說，滿臉氣得通紅，像是炸毛的貓——這個少年即使這樣生氣，也像幼貓炸毛一樣可愛：「喂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用力扯住自己的頭髮，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臉頰氣得緋紅，一雙翠綠的眼眸亮晶晶的瞪視過來，會叫人看的心虛：「——你都幹了什麼啊！！！」
——為什麼區區半張【書頁】值得歐洲的超越者過來爭奪？為什麼之前的【書頁】隨意就被天人五衰搶去使用？
因為她把【書】完全毀了啊！！！
整個世界失去了完整的支柱，只剩這一張【書頁】支撐著世界了啊！！！
如果剩下的【書頁】再被毀，那麼這個世界也會消失；如果剩下的【書頁】是被使用完，那麼這個世界的發展走向將會被徹底固定，再無更改的餘地。
無論【書】被使用過多少次，最後一次才是最重要的一次——所以無論如何，必須爭搶到最後的【書頁】。
但是……
喂喂，要不要那麼誇張啊！！！
這個世界差一點點就被毀掉了啊！！！
娜塔莎：……盯。
江戶川亂步大叫：「我知道我不會說的！！」
但是，
「啊啊啊————你對你都做了什麼稍微有點意識啊！！！」
第170章
娜塔莎看著氣鼓鼓的少年, 原本就看著顯小的亂步先生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初中都沒畢業的初中生，她挑了挑眉：「您多大了？」
江戶川亂步還是氣呼呼：「亂步大人已經成年很久了，就是你想的那樣。」
娜塔莎「唔」了一聲, 現在她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也是, 你們東方人的臉都很有欺騙性。」
她突然開口：「——您要不要來我這邊？作為回報，不管是通緝的問題還是證明清白的事，我都可以幫忙解決。」
無論是他抽絲剝繭察覺秘密的敏銳還是剛才對話中表現出的沉著機敏, 無不說明了這位偵探是個優秀的人才。
如果有他幫忙, 即使老哥不在這裡，接下來的行動也能事半功倍吧。
中島敦：「……？？」
國木田獨步：「…………？？？」
偵探社的所有人：「………………？」
中島敦大驚失色, 被通緝什麼的……能是這麼簡單解決的嗎？？？就算之前聽娜塔莎小姐這麼跟織田先生說過, 但現在再聽到果然還是很震撼啊！
不過……
中島敦信任地看向亂步先生，亂步先生果不其然斬釘截鐵拒絕了她：「——不要！」
娜塔莎歪歪頭：「如果您是捨不得偵探社的話, 那只是暫時也可以。」
即使你做完這一次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也不行！
江戶川亂步依然拒絕：「——不要！」
他顯然剛才是氣得厲害, 現在臉頰還飄著氣出來的薄紅：「你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邊的人吧，我才不要加入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邊！」
……魔人？！
雖然看到娜塔莎小姐的長相就有這種猜測了……但剛才和織田先生還有亂步先生的對話幾乎打消了他們的猜測, 然而現在這個猜測又經由亂步先生的口中被再度證實落定！
……娜塔莎小姐，是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邊的人，是死屋之鼠和天人五衰組織中的成員？！
但娜塔莎沒有給他們誤會的機會, 她聽了亂步的話，道：「原來您在意的是費奧多爾。」
她想了想：「的確, 他所用的一些手段我也不是很贊同，不過如果是他的話，他並不是人類社會的敵人。從人類整體的角度來講，他從來都不是壞人——您應該能理解他的吧。」
江戶川亂步鼓了鼓臉頰：「我是絕對不會贊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理想, 天真，自以為是……我才不會贊同一個自視為神的傢伙！」
娜塔莎握拳抵在下巴：「原來您是這樣想的嗎……」
人類就是人類, 即使大部分人類都是兒童一樣無知又愚蠢的小寶寶，所以需要亂步大人來守護大家，但是人類就是人類，而不可能是神！
那個自視為神的「超人」觀、那個因為自己是「超人」所以必須背負著拉動人類向前發展的使命感、那個因為是「超人」所以不會在乎普通人想法的傲慢感……正因為理解，所以絕對不會贊同！
——人類的路，就應該由人類自己走出來！
他堅決道：「在這一點上，我寧願支持你的理念！」
雖然那場革命混亂的有些可怕、一些走向偏激的造成了異常慘烈的結果，
即使源於異世界，但那也是人類所有的可能之一——
那是人類思想的結晶，是充滿人性光輝、將人之意義照耀到極致的成果——那是屬於普羅大眾的，而不是某個「超人」的！
——雖然他不認為消除異能力就是解決世界畸形不均衡的根本辦法，但比起將人類消除國別概念一股腦統合為聯合體的粗暴做法，只是停留在努力消除異能力的宰主小姐還稍微可以接受一點！
娜塔莎還沒有反應，聽聞此言的偵探社眾人愣愣地眨眨眼睛。
如果這時候有人能聽到他們的心聲，大概能聽到他們大腦運轉卡殼的喀喀聲——
不是說娜塔莎小姐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邊的人，為什麼亂步先生會說勉強還算能夠支持她的理念？？？
娜塔莎聽到亂步的話，表情未有多少變化。
因為她的決定並不會因為他的贊同而倍感榮耀，也不會因為他的反對而終止進行。
所以她平靜地一頷首，沒有再說什麼。
娜塔莎的目光偏了偏，落到異能空間的主人身上——那個紅色頭髮的少女——用目光告訴她打開空間。
露西接收到眼神，但她還沉浸在偵探的對話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個，娜塔莎·瑪絲洛娃小姐。」安靜了許久的偵探社眾人中，中島敦突然說話了。
他神色認真，帶著一股顯得執拗的堅持，問她：「您離開這裡之後，是不是要去默爾索幫陀思妥耶夫斯基對付太宰先生？」
中島敦知道會逼得亂步先生不得不退讓談判的敵人一定是偵探社難以匹敵的可怕，甚至於亂步先生談出偵探社無傷抽身的結果已經是非常完美的結局了。
但是……
這樣可怕的敵人如果轉頭就去默爾索，那麼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維持勢均力敵局面的太宰先生一定也難以招架吧？
想到孤立無援的太宰先生，中島敦忍不住攥緊了雙手。
他沒想到的是，娜塔莎卻是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關費奧多爾什麼事？他又不是等待救援的迪士尼公主。」
中島敦豆豆眼：「………………哈依？」
她卻是說完後就沒再管他，跟阿作道別後，轉頭對紅髮少女直接道：「紅髮的女孩兒，打開空間。」
露西瞬間回神，立馬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娜塔莎既然離開了空間，那麼負責帶路的坂口安吾自然也一起出去了異空間。
等兩人走後，空間內凝滯的氣氛開始回暖。
中島敦茫然的眼神看向亂步先生，亂步先生嘆了口氣，不得不再花時間解釋道：「——那傢伙很信任陀思妥耶夫斯基啦，因為不僅是太宰有後手，那個陀思妥耶夫斯基同樣也是。」而且她的話，來不及去管費奧多爾了。
國木田獨步忍不住問：「亂步先生，這位娜塔莎小姐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關係是什麼？」
亂步歪歪頭：「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他們是兄妹啊。」
啊……兄妹嗎……
偵探社眾人此時心裡分別閃過不同的念頭，國木田這時候又問了一句：「他們……是雙胞胎嗎？」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些看不出年齡來，但他竟然是哥哥嗎？
這看似平常的問題，江戶川亂步的眼神卻顯得銳利起來。他眯起眼睛，翠綠的眼眸遮擋在眼簾後：
「——不是。他們只是普通兄妹。」
沒過一會兒，坂口安吾就回來了。
露西一邊把人放進來，一邊忍不住說：「亂步先生為什麼這麼快就放棄了？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啊。而且剛才她就在我的空間裡，我的安妮能把她抓進空間深處關著——小老虎可是親身體驗過的。」
「剛才只有她一個人，她的那群保鏢都留在了咖啡廳，我們這邊可是除了不能打的太宰先生之外都到齊了……我當然不會質疑亂步先生你的判斷，但既然你這麼確定我們不能和她對抗，至少應該讓我們清楚一下她的立場和能力吧？」
「我們總不能一直和一個知道了存在但無法估量深淺的傢伙迂迴行動，就算是躲也不好躲吧。」
露西走到偵探社眾人的中間來，抬頭看向另一邊：「如果亂步先生你因為那個承諾不能說也無所謂，織田先生是她的朋友，應該能告訴我們吧。」
織田作之助低頭看過去，面露歉意：「——抱歉。」
露西瞪大眼睛：「不是吧，織田先生你也不說？！」
「啊……不過看剛才娜塔莎小姐的表現……織田先生會這樣也不奇怪。」她嘟囔著。
坂口安吾沒有對織田作的表態有任何波動，他看著亂步，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片刻後，他坦誠了心中思索的那件事。
「抱歉，如果偵探社是依據亂步先生的判斷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的話，」坂口安吾冷靜道，「那麼我和各位在未來的行動中就不能再維持一致了。」
「太宰之前對我的傳信說：必須將【書頁】搶奪過來……我相信太宰的判斷，所以我想知道亂步先生有沒有能說服我的理由。」
中島敦驚愕：「什麼？坂口先生要和我們分開行動了嗎？」
「太宰先生……」他糾結的目光看向亂步先生，這是第一次偵探社的兩位天才在決策上發生了分歧。
不只是中島敦，其他人都有一瞬間露出了茫然。
見此，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面容冷冽：「好了，你是想知道她的能力嗎？如果確定要與這傢伙敵對的話，那我就告訴你有關她的情報，剩下的就由你來判斷。」
與謝野晶子驚愕：「亂步先生？！」
她慌忙說：「如果是不能說的事情……不要勉強。」她還記得那個娜塔莎對亂步先生的威脅。
江戶川亂步佁然不動：「這種事情即使不是我說，接下來也能通過別人的口中知道。織田，她應該跟你說了有別的人過來了吧。」
織田作之助點頭：「嗯，我原本之後想說的——是兩個法國人。」
江戶川亂步頷首，這也是他不久前發現的事情，果然她不會瞞著織田。
他對大家說：「放心吧，這種級別的情報，那傢伙根本沒有隱藏的意思——」
江戶川亂步說：「那傢伙，是名超越者——殺傷力超越核武器、單人的破壞力就足以摧毀一整座城市——她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存在。」
「超、超越者？！」這是進入異能世界剛不久，對超越者的概念只有零星聽聞但沒切身體驗過的中島敦。
身為官方機構異能特務科官員、負責監控全國異能者動向的坂口安吾驚詫……她竟然是？……根據公約，超越者入他國國境需得進行申報，但俄羅斯根本沒有申請過，俄羅斯這樣做……
他心情沉重地推了推眼鏡——這大概就是戰勝國的優越感，以及身為異能大國對連超越者都沒有的日本公然的蔑視和漠然。
「當然，如果只是如此我並不會做出讓偵探社放棄搶奪【書頁】的決定。」就像太宰治在面對暗殺王魏爾倫時，太宰治也不是舉手投降，江戶川亂步接著道，「那傢伙是在超越者中也屬於頭部的存在。俄羅斯的超越者——不止，她是俄羅斯最強的超越者，在世界序列上威名赫赫的強者。說到這，你應該知道她是什麼人了吧。」
中島敦等人的視線下意識追隨亂步先生看去，然後他們就看到坂口安吾迄今為止他們所見到的最驚恐的表情——他們都很難想象異能特務科的長官坂口安吾先生會露出這種程度的驚恐表情。
坂口安吾瞪大了眼睛，都結巴了：「你是說，她、她是——」
「啊，沒錯。」江戶川亂步冷靜地說，「俄羅斯的最強超越者，稱號【宰主】。」
「——那傢伙就是這麼破規格的存在。」
悠于 2024-1-7 20:31
第171章
「那個, 亂步先生……」中島敦不是很理解世界頭部超越者的概念，「你是說，娜塔莎小姐能輕易毀掉橫濱——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坂口安吾心態崩了, 「如果是那個宰主的話……她怎麼可能……！！！」
他語無倫次, 表情抓狂。
想到他不只是這一次見過娜塔莎，還有四年前的那一次，他就十分抓狂——宰主竟然來日本了, 還是兩次！！
（然而其實是三次XD）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將這個織田作先生的朋友和國際上兇名赫赫的宰主聯繫在一起！
千言萬語彙集成一句吶喊：「——她怎麼可能是宰主？！！！」
江戶川亂步看了他一眼, 轉頭看向中島敦：「——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第一次異能者大戰後抹消了一個民主國家的概念, 是直接引發了第二次異能者大戰的德國超越者。」
「是的？」就算是孤兒的中島敦也是有接受過基礎教育的, 而兩次異能者大戰的歷史自然是學校基礎教育所學的範圍內。
江戶川亂步平靜道：「歌德和宰主小姐公認是同一等級的超越者，至少在攻擊性能上, 兩人不分上下。」
中島敦：「………………」
他豆豆眼了好一陣, 才從這個消息裡反應過來。
這個意思是……
娜塔莎小姐不只是能毀滅橫濱，還能把整個日本端掉？！！
雖然奧地利和日本在國土面積上實際相距很大……但中島敦誤打誤撞地真相了。
中島敦：「啊………………」
中島敦張開嘴巴, 表情空白，思維升華。
不只是中島敦，在江戶川亂步說明娜塔莎的身份時, 或多或少聽說過「世界前五的超越者」這個消息的偵探社眾人都不約而同露出了震撼的表情，額角露出了驚駭的冷汗。
……等等, 這種程度的人形兇器，真的就在他們眼前出現過了嗎？
而且毀滅一個國家什麼的……
雖然無論是歷史書上還是老一輩人的記憶力都有記載……但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程度嗎？！
江戶川亂步卻沒再關注中島敦的表情，他轉頭凝重地看向福澤諭吉，這位武士先生已經不自覺把手放在身側的佩刀上了。
「社長,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江戶川亂步攥緊拳頭，身形看起來有些緊繃：「——剛才在宰主小姐面前, 我推理了一下神威的身份。」
基於宰主小姐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關係，江戶川亂步稍微抽時間推理了一下神威的真實身份。
好消息是，宰主小姐不是神威。
壞消息是……天人五衰首領神威的現實身份，讓人完全出乎意料。
「會用【書頁】的力量將偵探社變成恐怖組織，而且在此之後會得到巨大利益的人——」江戶川亂步聲音有些艱澀，「我推算出神威的真實身份就是獵犬的首領，遠東的大英雄——福地櫻痴。」
因為震驚，他破天荒地重複了第二遍：「福地櫻痴就是神威，社長！」
-------------------------------------
默爾索
太宰治無聊地趴在床上：「啊——好無聊啊——」
「就算有一個不錯的棋手，但是看起來和你已經把能聊的話都聊完了。」他懶洋洋地說，轉頭看向對面，「陀思君~你還要待到什麼時候……」
他坐起來，看著對面空蕩蕩的監室眨眨眼睛：「……陀思君？」
……
「嗨嗨！好久不見費奧多爾君！」
小丑果戈里開懷笑著彎腰對上盤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睛，「怎麼樣，小丑的復活遊戲是不是很驚喜！」
果戈里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視線越過他看向身後之人，他大方地把人露出來開心地介紹道：「嗯嗯，這位就是我們靠譜的普通人同伴西格瑪君！」
「嘛……陀思君的妹妹娜塔莎小姐突然自稱是姐姐還把西格瑪君從我身邊搶走，我可是花了好一趟功夫才把西格瑪君從飛機上偷下來了呢。」他語氣興高采烈地抱怨著。
果戈里眨眨眼睛，轉頭看向西格瑪：「說起來，陀思君和娜塔莎小姐是兄妹的關係對嗎，陀思君對娜塔莎小姐的話有什麼頭緒嗎？」
對上果戈里的視線，西格瑪皺眉：「……我會幫你的尼古萊，就算是看在你之前救下我的份上。」
「還有，什么姐姐……誰知道是真是假，你不要亂說。」西格瑪板著臉說。
然而，他的內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總之在費奧多爾目前，你給我閉嘴！！
「哦呀？姐姐？」突然從半空掉落的太宰治揉著尾椎骨，耳旁捕捉到了有趣的內容，露出好奇的表情。
很快，他的臉上浮現一絲玩味。
-------------------------------------
約瑟夫·康拉德在娜塔莎身前垂首，充滿愧疚地報告：「……那個空間系異能者突破了我們的包圍，將您交代給我們的人劫走了。」
娜塔莎垂眸，她看著自己的新任秘書官，語氣平淡：「這是我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而你卻……失敗了……」
約瑟夫深吸一口氣，兩側的拳頭攥緊：「——十分抱歉。」
當年乞乞科夫叛變，娜塔莎身邊的秘書官位置就留下了空缺，只是後來沒多久娜塔莎就去了英國，去英國後又沒久就被捲入風波關進了塔爾塔洛斯，所以她身邊的秘書官職位就一直空了下來。
約瑟夫是克格勃派在英國的間諜，當年娜塔莎把英國攪得一團亂後，英國惱羞成怒地振作起來，把克格勃之大英軍情六局分部好好整理了一遍，倒是的確清理了不少克格勃間諜。約瑟夫雖然還沒被清查出來，但因為身處的環境風險已經較高，後來基於人道主義考慮就把人撤回到了國內，之後就一直在克格勃工作。
再之後，他就因為表現優秀被娜塔莎選中提拔成了秘書官。
只是娜塔莎親手提拔的這位秘書官，在被安排的第一次任務就出師不利。
別的不說，這任務失敗的初表現就足夠給上司心裡製造出他不夠穩重、難堪大任的印象。
約瑟夫：……
娜塔莎沒有過多責備，只是說：「看來你還需要更多歷練。」
雖然不是責備，但勝似責備。
約瑟夫羞恥地閉上眼睛。
約瑟夫走後，房間內只留娜塔莎一人。
手指在膝蓋上輕點，娜塔莎眼眸微眯。
——小洛麗塔，這次，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了。
-------------------------------------
次日
「亂步先生！」中島敦回到露西的異能空間裡，興高采烈地說，「那個福地櫻痴謀求的人類軍計劃，在聯合國的會議上被阻止了！」
國木田獨步愕然：「什麼被阻止了？不是說聯合國那邊早就已經通過了提案嗎？」
難得有一個好消息，中島敦終於開心了幾分：「不是的，之前的通過只是說正式提交提案，但是在聯合國的正式會議上，提案被否決了！」
福澤諭吉沉默佇立著，此時若有所覺，開口道：「否決方有哪些？」
中島敦頓了幾秒，聲音弱弱道：「……不是哪些，是常任理事國之一的俄國使用了一票否決權。」
與謝野晶子眉眼微怔，她轉頭看向亂步：「俄國……亂步先生，這是娜塔莎小姐做的嗎？」
江戶川亂步點頭，表情有些無奈：「當然是她啊……那家伙啊，不管怎麼看都可以稱得上一句『位高權重』。」
他心裡頭嘟囔，都去「那裡」兩年了，回來竟然還能保持這種程度的能量……從某種角度上說，比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更難纏一些。
中島敦搔搔臉頰，不知說什麼好。
如果是能操控一個國家的意志的話……娜塔莎小姐說的能隨意抹除他們身上的通緝令，恐怕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不管從頭腦、武力還是世俗的權力來看，娜塔莎小姐完全就是毫無死角的敵人，怪不得就連亂步先生都選擇了暫且退讓。
說到底……昨天根本不是偵探社把娜塔莎小姐包圍了，而是娜塔莎小姐包圍了偵探社……呃，好地獄的笑話……
不過如果這麼說下去的話，昨天他們能拿得出手的底牌也就只有織田先生一個人吧。
中島敦：「……」
總、總之，辛苦織田先生了！！
然而中島敦還在神遊天邊的時候，與謝野晶子已經提出了疑問：「亂步先生，您昨天和娜塔莎小姐對話的時候說過她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邊的人，她也承認了這一點，可為什麼她又會突然倒戈反手阻止了神威？」
「他們內訌了嗎？」與謝野晶子不解道。
江戶川亂步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這不是很簡單的關係嗎——她的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邊的人，但她不是天人五衰的成員。」
與謝野晶子思考著：「……那她是死屋之鼠的成員？」
亂步搖頭，乾脆地說明白：「都不是啦！宰主小姐的同伴從頭到尾就只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個人啦！」
與謝野晶子還想再問，亂步卻豎起手指擋在唇前：「——剩下的就不是大家可以聽到的了。」
與謝野晶子遂不再發問。
見偵探社那邊討論完，坂口安吾這才開口，告知今日份的情報。
「太宰前天傳出來的情報現在可以用的有兩個。第一個還是強調必須搶奪到【書頁】，他認為娜塔莎小姐拿到【書頁】後有可能會交給陀思妥耶夫斯基使用。」
「第二個情報……」
坂口安吾沉吟良久，宛若壯士扼腕一般，狠狠下定決心才開口：
「第二個情報是關於娜塔莎小姐的，對於真實性，太宰君也並不能確定。」
「娜塔莎小姐她……她的異能有一定可能出現了不尋常的變化。」
第172章
坂口安吾的目光注視著江戶川亂步, 想看這位頭腦頂尖的偵探先生是怎麼說的。
他看到亂步皺了皺眉，但眉頭很快就放鬆下來，很平靜地「哦」了一聲。
坂口安吾等了半天沒等到後半句話, 他詫異道：「……只是『哦』嗎, 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往後一靠靠在了椅背上，反問道：「不然呢？你是期待我說『宰主小姐是變弱了嗎？那我們一起上吧！』——這種話嗎？」
坂口安吾垂眸思索，沉聲：「太宰判斷錯了嗎？」
「不知道。」江戶川亂步理直氣壯地說。
坂口安吾：「……」
江戶川亂步吃著棒棒糖補充腦力消耗：「宰主小姐用她破格的武力值都把你嚇到大腦去睡覺了嗎……你不會忘了宰主小姐的腦筋也並不差吧？昨天她刻意避開了所有能夠暴露能力的地方, 就是為了回避亂步大人的推理。」
「——而且就算宰主小姐的異能變弱了, 你不會以為這樣的宰主小姐就是你們能對付的了的吧？」江戶川亂步毫不客氣地諷刺道，「醒醒吧, 日本連一個超越者都還沒有呢。」
「……原本的話, 還能請好心的帽子先生幫一下忙……」亂步小聲嘟囔。
坂口安吾沒聽到亂步的嘟囔，他卻是道：「——亂步先生, 您的推理也是認為娜塔莎小姐的異能出問題了嗎？」
亂步說的是「即使出問題也不是日本能對付的」而不是「她才沒出問題」, 坂口安吾敏銳地發現了不同。
「……」亂步平靜地說，「我的推理結果就是, 她的世界五強名副其實。」
坂口安吾默然：「……」
坂口安吾聲音沉重：「我知道了。」
亂步卻難得的神遊天際了一番——
世界五強……嗎？
現在只能說是四強了吧，畢竟歌德那個人……
【書】，也是這麼毀的吧。
真讓人驚訝……當年就是歌德害得宰主小姐穿越世界……
不, 應該說，是「驅逐」吧。
——所以當年的第二次異能者大戰並不是抹消了「奧地利」, 而是一切「敵方」。
看來異能的代價，大到了讓歌德也是難以承受。
江戶川亂步：「……」
宰主小姐很可憐。
但是她現在找到了身為人的根基，這很好。
或許有一天他們會不得不站到敵對的兩方，但她尋回自我獲得人性這一點, 他也是由衷地為她感到喜悅。
-------------------------------------
聯合國總部
福地櫻痴快步走出聯合國會場，身上氣勢沉凝, 路上眾人見了都紛紛避讓，想要趁機索要簽名合照的官員都看著臉色不敢上前。
礙於身邊還有很多普通人，福地櫻痴不能當場暴露心中的真實情緒，只能冷著臉走出聯合國總部。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的，無論是偵探社還是人類軍，【書頁】都在將那些文字一一變成現實，但為什麼——
竟然在中間最高.潮的地方突然一潰到底！
在第二次異能者大戰後，國際社會組建了聯合國制度，從此穩定了國際上的和平秩序，盡量通過協商和談判而不是武力方式解決矛盾。
世界上最強大的五個戰勝國分別為聯合國的五位常任理事國，如德國之流雖強卻是戰敗國，並不是常任理事國之一。
但俄羅斯是。
常任理事國有一票否決權，所以俄國有一票否決權。
人類軍的提案被寫為草案正式搬上安全理事會討論，然後，俄羅斯行使一票否決權將其否決了。
——人類軍的提案被否決了！
福地櫻痴完全沒發現自己將手掌攥出了鮮血，只是那絲絲血痕未曾從手掌流出。
…………俄羅斯！
俄羅斯為什麼會在這裡橫插一腳！
明明【書頁】已經寫上了任何國家都不會反對！！
-------------------------------------
「——女士，這是聯合國安理會上的資料。西班牙向聯合國申請使用由俄羅斯保管的異能武器，我們通過努力讓提案通過了，現在國內正在商定護送異能武器的人手。」
桃樂莉聲音正經地匯報著，一邊若無其事地站在本來該是約瑟夫站的位置，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來，見她這樣自然的表現怕是會肯定她是陪伴娜塔莎良久的副手，行動默契得很。
娜塔莎似乎是毫無察覺桃樂莉正在進一步侵占她身邊的空間，又或者，她並沒有把她的小手段放在眼裡。
娜塔莎「嗯」了一聲，然後道：「人類軍的提案？」
桃樂莉表情淡然：「您安排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一切都是在五日內全部完成，人類軍的提案被一票否決。」
「比起這個結果，我想問你的是另一件事。」
桃樂莉眸色暗沉，母親想問的難道是約瑟夫？
啊，的確，理智告訴她這一次做的實在過頭，但她完全無法忍受母親身邊位置如此靠近的男人出現……她難以忍耐。
娜塔莎看著桃樂莉，平靜道：「我想聽聽你對人類軍提案——還有『遠東的大英雄』福地櫻痴的看法。」
桃樂莉微愣，但很快神情認真起來，稍加思索後道：「歐洲情況向來複雜，明面上與暗地裡征伐不斷，七名背叛者所締造出的短暫和平年代已經出現終末的徵兆。」
「很明顯，人類社會走到了下一個十字路口，接下來的選擇對下一個新時代的開啟將是至關重要的。」
「現下不管是現代軍事武器儲備和超越者數量都是有史以來最龐大的時代，異能者製造了如今這個時代的秩序，卻也是這個時代人類秩序最大的破壞者。在軍事上統一聯合管理危害國家及世界安全的異能者在理念上並沒有錯，從人類自身的角度來說，和平比破壞更值得嚮往。」
「即使是能毀滅一座城市的超越者，也很少有人會站在反人類反社會的立場上吧。」
「雖然把人類軍的統帥職位交給福地櫻痴手上有點驚人，但這是最沒有爭議的結果。就像聯合國秘書長的位置不可能由五常國任何一個國家的人來擔任，人類軍統帥這樣職位也不會被五常國放任給對方得到。相比之下福地櫻痴無論是從功績還是聲望來看都足夠接手人類軍統帥的位置，而且日本在國際上聲威很小，未來各國都有操控的餘地，所以這一次沒人反對推福地櫻痴上位。」
桃樂莉平靜地說：「這個世界開始學習歐洲的經驗，仿照歐洲刑警組織建立超越國家的武裝警備力量，放在幾十年前是根本不可能想像的事情。雖然我不認為這個提案實現的可能性很樂觀，各國都會因為利益糾紛各懷鬼胎，但總的來說——應該是不錯的提案。」
這是基於桃樂莉的理智和情感傾向所做出的判斷，毫無疑問，她是支持人類軍提案的。
但是沒有但是，母親的意志高於一切。
從俄國國內入手阻止人類軍提案雖然花了不少精力，時間也很緊迫，但只要是母親的意志，她就必然會達成。
——如果是這個世界的人，被【書頁】影響著思想和記憶的人，原來是這麼看待的啊。
娜塔莎不知是不是因為親手毀掉【書】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為不久前才穿越到另一個世界通過那邊洗掉了這個世界的影響，【書頁】改變了這個世界卻沒有影響到她。
而當桃樂莉說完，娜塔莎就笑了。
起初還只是輕輕的笑聲，後來那笑聲竟是越笑越大，她幾乎要抱著肚子笑出眼淚了。
桃樂莉眉眼怔愣：「……女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把年紀的老頭子……噗哈哈哈哈……理想竟然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娜塔莎狠狠拍在桌子上：「——遠東的大英雄！」
桃樂莉頭腦很好，她腦海中快速閃過無數片段，忽然間腦海正中心閃過一絲閃電，眼中流露出一絲震驚。
「…………女士？」她的聲音沉了下去。
娜塔莎樂不可支——簡直是荒謬！荒謬，又可笑！
人類所追求的欲.望概括起來，無外乎財權色名。
想要做英雄很正常，想要做大名鼎鼎的英雄也很正常，想要做蜚聲國際的大英雄——也很正常。
福地櫻痴，在戰場上度過大半輩子了，欲.望還是那樣濃重，而且還竟是那樣幼稚！
他要權，所以他要成為超國家範圍的武裝部隊的首領。
他要名，所以經由【書頁】的渲染，他英雄的名聲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被所有人憧憬崇拜——那些聯合國的官員們，那些政界的老油條們，竟然像追星的小孩子一樣對著他犯花痴、圍追截堵要簽名！
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簡直就像中學生上課無聊時想入翩翩的幻想一樣！
——幻想著突然就變成宇宙的中心、世界的寵兒，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讚美喝彩！
連中二病都不如的傢伙。
至少中二病幻想的是拯救世界的千難萬險，而是不要一個瑪麗蘇劇本。
娜塔莎捂著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過了好久，桃樂莉開口：「您是說，福地櫻痴有問題。」她用著陳述句語氣問道。
娜塔莎笑夠了，這才擦擦眼角流出的眼淚，懶洋洋地說：「——福地櫻痴，他是日本人。」
桃樂莉依然看著她。
娜塔莎垂眸，唇角勾起：「日本啊……可是上一次異能者大戰的戰敗國。」
桃樂莉緩緩睜大眼睛：「戰敗、國？」
大腦中，一柄名為【書】的巨大鎖頭，彷彿在緩緩出現碎裂的聲音。
一個能悄無聲息修改人類記憶、思想、喜好、願望的超規格道具，如果不曾意識到端倪，那麼將會無知無覺被操控到底。
「是哦，戰敗國——」娜塔莎輕聲說，「雖然因為弱小而被選為眾多戰場之一，雖然因為弱小而不得不在國際陣營中站隊，雖然因為戰敗連橫濱這樣一個偌大的城市都因此被劃為多國共管的租界——但日本選擇的，是德國那邊啊。」
「既然選擇了去做德國的走狗，既然選擇了去助紂為虐幫助歌德那傢伙……那麼它享受著戰敗國的待遇就不存在任何不公平。」
「五常國不會放任人類軍的首領由別的國家拿到，任何一個五常國都會被對手行使一票否決去——這當然沒錯。」
嘴角露出諷刺的弧度：「但是，人類軍的首領也決不會在一個戰敗國中產生。」
娜塔莎輕聲說：「——不然身為戰勝國的我們，那辛苦得來的勝利又該如何報酬呢。」
娜塔莎看向桃樂莉，面容淡淡，平靜道：「醒了嗎，桃樂莉？」
-------------------------------------
魏爾倫面無表情地看向身前之人，眼中似乎有一絲疑惑：「你想讓我幫你？」
他語氣毫無傲慢，只是單純的好奇，卻造成極度嘲諷的效果：「——你憑什麼呢？」
第173章
魏爾倫的視線落在眼前這個中等身材、看起來年紀不大、穿著偵探服打扮的男孩兒, 漫不經心地說：「我不知道你是哪來的錯覺，我可不是那種熱心腸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就伸出援手的人。」
江戶川亂步：「如果這也是帽子先生的拜託呢？」
亂步貓貓臉：「雖然帽子先生不願意接受，但你是堅持將帽子先生當作弟弟——你們是這樣的關係沒錯吧。」
魏爾倫的視線終於認真了一些, 他皺了下眉：「中也？……你是中也的人？」
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蘭波那他並不會有這一問, 但現在亂步面對的人卻是從未見過他的魏爾倫。
江戶川亂步本可以趁機用假身份騙他幫忙，但亂步卻坦坦蕩蕩，不願撒謊騙人：「才不是上下屬關係, 我們是合作的盟友。」
的確, 平日的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絕對稱不上關係友好，但在大敵當前、橫濱陷入巨大危機之時, 不管是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還是異能特務科, 此時都會聯合起來一同對外。
魏爾倫看著亂步的臉，他頓了頓, 有一張臉從記憶力浮現出來：「……我想起你了, 你是昨天在記者會挑動橫濱兩成以上的警察反水站在你這邊的那個偵探。你是恐怖組織天人五衰的成員吧，連自己的通緝都沒解決好, 就敢說自己是中也的盟友了嗎？」
江戶川亂步鼓了鼓臉頰：「偵探社不是真正的天人五衰。你又不是世界任何一處警察組織的人，你應該能想明白才是。」
魏爾倫滿不在意地說：「——隨便怎麼樣吧，日本的事情我並不關心。」
他是真不在意偵探社是不是恐怖組織, 他會停下腳步也只是因為亂步開頭的那句「如果這也是帽子先生的拜託呢？」
魏爾倫的耐心有限，他很快就不耐煩了與無意義之人的對話：「小子, 隨隨便便就拿我弟弟的名頭來騙我，我可是會殺了你的。」他用平靜的口吻說著可怕的話。
江戶川亂步對這種情況顯然也是有所推測，順勢接了下去：「如果帽子先生不是已經去了默爾索的話，我現在當然要找的就是他。」
魏爾倫聽到這話卻是一愣。
「……你竟然知道這個？」
魏爾倫臉上露出莫測的神情, 第一次認真觀察起這個身材瘦弱、看起來很不能打的少年。
中也的確是去了默爾索，但他的行蹤本不該有任何人知道。
魏爾倫的思緒飄散, 回到了前天下午的記憶——
「弟弟，這次你必須跟我走！」魏爾倫單手扯住中原中也的手臂，平時情緒淺淡的臉上此時露出了鮮明的怒氣，「你看你，差一點就被感染成了吸血鬼！」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掙脫開魏爾倫的手：「——放開我！根本不用你救，我才不會被這種低級的東西咬到！」
「boss已經給我消息，我早就知道港口黑手黨裡已經有很多吸血鬼了。在已經有防備的前提下，你以為我還會中招嗎？」
「倒是你這傢伙——」他甩開魏爾倫，在這種緊急的時候見到這傢伙的臉，他的心情是抓狂的，臉上也帶上了郁燥開口，「你怎麼又來橫濱了！而且還趕這個時候！」
「我警告你，我現在很忙，沒時間跟你玩哥哥弟弟的遊戲！」
雖然語氣依然兇悍，但中原中也額角處浸出了代表緊張的冷汗——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只有差一點毀滅了橫濱的暗殺王魏爾倫，還有一位隱藏在橫濱八年的法國超越者蘭堂——或者說，阿蒂爾·蘭波。
只是一個魏爾倫就夠他打得吃力，更別提這一對配合極為默契的搭檔一起過來。
魏爾倫還是那一副不聽人話的樣子，不顧他的意願自顧自地決定他的命運：「——不行，弟弟，我已經讓你在橫濱多待了六年，這次你必須得跟我走了。」
「是嗎……」中原中也臉上露出一絲嗜血的氣息，「看來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話音落下，腳下的土地開裂，他以難以被視覺捕捉的速度一拳攻向了魏爾倫——六年過去，重力使中原中也也已經成長得更強了。
然而面對中原中也的攻擊，魏爾倫卻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
——這一次並非是他的質量要比中也更重，而是因為，這一次的他不是孤軍作戰。
金色的空間包裹住中原中也，猛地一看竟像是他主動投入其中的一樣。
中原中也氣憤地錘在【彩畫集】空間中，泛起點點漣漪。
「——可惡！」
魏爾倫和蘭波並排站在一起，【彩畫集】被控制著飛到了兩人面前。
出乎意料的，魏爾倫這次卻是好聲好氣地開口：「弟弟，我不是想禁錮你的自由，如果你非要待在這個窮鄉僻壤的鄉下地方……我也隨你去了。」他語氣十分艱難，看得出來這十分違背他的真實想法。
但他的話卻是實話：「你看，我六年裡本來有無數次機會帶走你，但我都沒來把你帶走不是嗎。」
中原中也捶打【彩畫集】的動作一頓——這倒是真的。
魏爾倫嘆了一口氣，表情幾乎不忍卒讀，像是為弟弟放著好好的城市不呆非要留在默默無聞的鄉下地方而無語，偏弟弟一副鐵了心的樣子，加上蘭波也勸過他好幾次，他再無奈也勉強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魏爾倫靜默了一秒鐘，重新打起精神：「——但是這一次你得聽我的，弟弟，你必須跟我走，離開日本。」
中原中也再次生氣起來，表情薄怒：「你這傢伙！說了半天不還是一樣！」
「——不一樣。」旁邊淡漠的男聲響起。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抬頭看過去。
蘭波此時不是中原中也記憶裡隨意披散頭髮的樣子，那頭黑色的長髮被好好紮起，梳著高馬尾。雖然還是穿著長風衣，但穿著打扮的風格也變得很不一樣。
蘭波表情平靜無波地說：「中也君，保羅這次要帶你走，的確是為了你好。」
魏爾倫清冷的聲音無縫銜接上：「雖然弟弟的開心很重要，但弟弟的性命是比自由更重要的事情。」
被困在【彩畫集】裡的中原中也：「……」
自己被困在【彩畫集】裡，這次可沒有太宰治那傢伙解除蘭堂的異能，更別提蘭堂旁邊還有個能至少和他一樣能打的保羅·魏爾倫。
中原中也垂下頭，叫人看不清表情：「你要我離開日本……是嗎。」
魏爾倫點點頭，就又聽弟弟說：「只要是離開了日本、去歐洲……那我去哪個國家都可以吧……我要去意大利。」
——默爾索監獄與現實的連接點在意大利。
魏爾倫幾乎沒有猶豫：「可以。」
中原中也眼神微沉：「——還有，雖然你很快就會得知，也或許你會有什麼異議，但我根本不會理你會說什麼。」
中原中也勾唇露出一個狂氣四溢的笑：「在那之後，我會去默爾索監獄。」
-------------------------------------
時間回到現在。
魏爾倫：「弟弟離開日本就證明他根本沒把你們的事放在眼裡，而且我在他離開日本前毀掉了所有能聯繫到他的方式，你根本不可能聯繫到他。雖然我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弟弟去默爾索的，但我想了想，我對你也不是很在意。」
「如果是騙我的話，你會死得很慘的。」魏爾倫平靜地說，「你怎麼證明弟弟想拜託我來幫你們偵探社？」
「不。」江戶川亂步卻出乎意料地否定了他的話，「他選擇了去默爾索幫太宰，這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他是站在與偵探社同一方向的盟友。」亂步篤定地說。
「……太宰？」魏爾倫緩緩眨了下眼睛，語氣微妙，「啊，是那個傢伙啊……」
亂步先生的說服技能是點滿了的，加上看透人心的觀察力和一針見血的推理能力，他總能條理清晰地將人說服到自己的邏輯上來。
趁著魏爾倫陷入沉思心緒動搖之際，亂步說服了魏爾倫。
魏爾倫的確相信了弟弟之所以會這麼輕易就放棄抵抗被他送出日本是因為他本來就是要離開日本，而弟弟大費周章打進默爾索監獄的原因，是要去裡面幫太宰治那個傢伙。
但魏爾倫：「……」
說實話，那個住在集裝箱裡的少年留給他的記憶蠻深刻的。
他一般不會想去記住哪個人類，太宰治是少有的一個。
畢竟那傢伙，還真挺聰明的。
太宰治已經不在港口黑手黨幹了，轉去了武裝偵探社。魏爾倫倒沒有吃驚，因為在他眼裡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都是不入流的異能者組織——但太宰治那個人類會放棄港口黑手黨跑去的組織應該是比港口黑手黨更厲害一些吧。
魏爾倫心裡對武裝偵探社的評分稍微高了一些。
魏爾倫想了想：「如果是弟弟的拜託，那就說來聽聽吧。」
江戶川亂步沒有抗議魏爾倫只因太宰治就給偵探社更高評價這件事，儘管這只是他觀察出來的。
他現在的表情出奇的平靜，平靜到了近乎冷酷的程度。
「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魏爾倫先生——」
「如果你的『弟弟』要殺你的『妹妹』，而你『妹妹』恰好也想殺你『弟弟』……你將如何自處？」
-------------------------------------
日本，橫濱
娜塔莎坐在辦公桌後。
約瑟夫繼續做著報告：「……克格勃截獲了日本異能特務科發向默爾索監獄的通訊信息，目前確定，異能特務科與默爾索監獄的囚犯C309達成了司法交易，讓其作為異能特務科的臥底。」
論竊聽、截獲情報和破解密碼，地表最強諜報機構克格勃可是專業的。
娜塔莎輕笑一聲。
在知道坂口安吾的存在後，太宰治的手筆就已經是明日昭昭。
——接下來就是稍微確定了一下具體的人選。
娜塔莎平靜道：「通知一下本月輪值默爾索的法國異能者，注意加強防備，今明兩日大概會有外敵入侵。」
費多卡，給我好好待在默爾索裡，這個時候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你們兩個，一個都別想出來。
第174章
魏爾倫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怒視亂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江戶川亂步仔細盯著他的表情。
他知道娜塔莎的計劃，但又不是很清楚。
所以，他只是知道娜塔莎這個計劃的存在, 但對計劃的內容並不清楚。
他能知道這個計劃的存在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的搭檔是蘭堂。
蘭堂猜到了娜塔莎的計劃。
而蘭堂, 是在「那裡」知道了【書】的情報。
江戶川亂步：「……」
他的臉色整個沉了下來。
這個向來奉行「若合我意，一切皆好！」座右銘的名偵探先生第一次露出了這麼沉重的臉色。
既然如此，那如果他想的沒錯的話……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啊！！這可一點不是開玩笑的啊！！！！
江戶川亂步側臉滑落冷汗。
如果是這種級別的爭鬥……
就算第三次異能者大戰都不過如此了吧！！！
江戶川亂步沒有直接回答魏爾倫的問題, 沉聲道：「——如果你還沒考慮過這種問題, 那你或許可以從現在開始想一想了。」
江戶川亂步可以說意外的也可以說毫不意外地聽到魏爾倫先生幾乎很快就給出了回答：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想到這個問題的，小偵探——但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 那我會幫弟弟。」
因為——
「中也做不到殺死娜塔莎, 但如果娜塔莎真想殺中也的話，我必須幫他活下來。」
魏爾倫表情全然冷淡下來, 但出奇的沒有多少敵意：「——但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因為中也已經不會和娜塔莎對上了。」
對此，江戶川亂步不置可否。
-------------------------------------
異能空間, 監獄默爾索
「哈欠——」米色頭髮的青年揉揉眼睛，「雨果先生真是過分呢，竟然讓我替你出差。」
「好了居伊, 停下你的抱怨。這次的情報是從英國傳來的，那些英國人可是無風不起浪的傢伙, 既然敢這麼說了，就不會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視頻對面酒紅色長髮的男人氣勢厚重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那群英國佬要不是真知道了什麼，那這次丟人可就丟到大西洋了。」莫泊桑嘟囔著，「就算是通知情報也說的遮遮掩掩的, 根本不說具體的敵人到底是誰……就算同為歐洲刑警組織的成員國，各國之間還是勾心鬥角的很厲害呢。」
對面的維克多·雨果並沒有接話。他看了眼屏幕外的地方, 突然沉聲說：「那麼默爾索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居伊。」
莫泊桑表情乖巧地說：「知道了雨果先生，您忙吧。」
基地的大門打開，裡面的光亮穿透過來。
「哈欠——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玩到這麼晚了……嗯？」
哈欠打到一半，莫泊桑腳步一頓，視線在腳下的血泊頓住，然後上移到赭色短髮的青年身上。
莫泊桑懶洋洋的表情，一瞬間變的銳利起來。
「情報裡說的入侵者就是你嗎……小子？」
-------------------------------------
果戈里講解完他設想的「越獄遊戲」後就讓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分別在他提供的越獄道具中選擇一樣，而太宰治，他選了一位大活人——西格瑪。
果戈里故作驚訝：「哦呀？選的是我的助手先生嗎？」
他做出一副思考狀，「唔嗯……簡單來說，不可以呢。」他笑眯眯臉，語氣興高采烈道，「因為一些原因，我必須將西格瑪君完好無損地送上地面呢！因為這也是我答應過西格瑪君的條件！」
——我可以幫助你，尼古萊，就算是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
——但是你必須確保我的安全！……有人已經想我承諾過了……所以我絕對不要在這裡死去！這是我答應與你這場交易的唯一條件！
太宰治歪歪頭：「哦？原來小丑先生你是這麼守信用的人嗎？哎呀哎呀失策了呢……看來我只能從剩下的道具裡選一項了呢……畢竟我既不能打，異能也不是攻擊的類型，我可沒辦法從你手上搶走人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在旁邊靜靜看他不說話。
果戈里眨眨眼睛：「嗯？我被誓約所束縛了嗎？…………啊，你說的很有道理！」說著，他把身後的西格瑪往前一推，「那麼助手先生就拜託你了！請你一邊努力地越獄，一邊千萬不要讓助手先生死掉！」
西格瑪一臉震驚：「喂尼古萊！！！」
太宰治站在原地卻是輕笑：「既然如此，西格瑪君就快跟上我吧。」
他回頭，看向沒有動彈的西格瑪：「我可沒有多余的體力挾持你哦西格瑪君……你不會以為留在這裡和陀思君待在一起是很安全的事情吧？」
西格瑪後知後覺連忙跟了上去。
太宰治離開休息室，大門再度關上。
果戈里笑嘻嘻看向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君~你不開始行動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握拳略作思考：「……嗯，的確是該走了。」
話音剛落，休息室的地面冒出了死屋之鼠異能者岡察洛夫的上半截身子。
他緩緩從地下升起，臉上帶著病態的幸福笑容：「——主人，岡察洛夫等候您的命令。」
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回頭看果戈里狂笑起來的表情，也沒有對上岡察洛夫的注視。
他喃喃著：
「稍微……要快一點了。」
-------------------------------------
太宰治從西格瑪口中套出了有人給過他「承諾」的故事。
他腳步一停，站在中央控制室前表情晦暗難辨。
「……原來是這樣啊。」
娜塔莎小姐還是插手了呢。
——安吾的通訊不安全了。
與此同時，上一層空間——
法國年輕的超越者莫泊桑苦惱的撓頭：「沒想到默爾索裡進來了一隻吸血鬼……我的異能可是對你們這種非人類生物不太好用呢。」
「嘛……希望你也至少有點用吧，我親愛的【奧爾拉】。」他的聲音繾綣而溫柔。
-------------------------------------
武裝偵探社的眾人在亂步的指示下放棄了向神威福地櫻痴爭奪【書頁】，然而屬於他們的通緝還在繼續，軍警的獵犬眾還在對偵探社窮追猛打。
日本橫濱，街道上
大倉燁子：「聽說偵探社的那些傢伙們要通過standard島偷渡出國，我還說異能特務科的情報難說不會作準，但是沒想到——你看，這不就有小老鼠們過來了。」
可是她預想當中的偵探社成員臉上會露出來的驚慌不同，為首的中島敦表情堅毅，「你說錯了，大倉小姐——不是你找到了我們，而是我們找到了你。」
「——我們這有一條條野先生給您的視頻。」
大倉燁子挑眉：「哦？真有趣，我的隊友不把信息交給我，而是讓一個是我們敵人的傢伙送過來？」
大倉燁子嗤笑：「這不過是敵人迷惑眼球的手段，根本無須理會！」
「……」中島敦神色凜然。
與此同時，日本近鄰，Standard島上——
當福地櫻痴看到娜塔莎的那一刻他似乎就明白了一切，因為這張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模一樣的臉本就已經說明了太多。
福地櫻痴臉色難看：「……這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我關進默爾索後留在外面的後手嗎。」
接著他的瞳孔一縮，顯然是看到了她身後的粉髮少女。
——那個刻骨銘心的身影、那個在聯合國常務會議上將他苦心已久的人類軍提案否決掉的少女。
桃樂莉·羅茲，一個很不像俄羅斯人的名字。
年輕的桃樂莉此刻就站在娜塔莎·羅斯托娃的側後方，儘管身形筆直，卻任誰都能看出她對娜塔莎的尊敬。
只見娜塔莎神色冷淡：「您是這麼理解的嗎？……隨您怎麼想，我可不是來跟您廢話的。」
娜塔莎魔性的紫色眼眸看著福地櫻痴：「請您交出【書頁】。」
福地櫻痴愕然。
福地櫻痴失笑。
「……沒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竟然是這樣急性子的傢伙。」福地櫻痴話語就像老朋友敘舊一樣毫無殺氣，然而抽出佩刀雨御前的動作卻絲毫不拖泥帶水。
-------------------------------------
「織田作之助……你這傢伙，我從一開始就跟隊長說過如果不殺死你，絕對會是很大的麻煩……」大倉燁子雙手被織田作之助反手扭在後背，接觸的地方用衣袖阻隔，愣是在大倉燁子沒能使用異能的情況下被生擒。
獵犬的五人儘管不用異能，身體也是超乎常人數倍的鋼鐵之軀，大倉燁子更是僅憑肉身蠻力就攔停過無人戰機。然而過去無往不利的獵犬副隊長大倉燁子這一次卻栽在了織田手上。
大倉燁子和身後的人角力地氣喘吁吁，織田作之助和宮澤賢治也不管什麼以多欺少的問題，一起上手才壓制住大倉燁子。
大倉燁子喘著氣：「——哈，怎麼，是要殺死我嗎？來吧，天人五衰，難道你以為我會露出怕死求饒的醜態嗎！」
中島敦小心翼翼地蹲在大倉燁子面前，拿出手機播放條野採菊留下的影像：「抱歉，雖然手段粗暴了一些，但還請你認真看一下這個，這是很重要的證據。」
「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想說服你相信偵探社的情報，然後……說服獵犬的其他人與我們合作。」
大倉燁子頓了一下，眼中劃過了什麼，隨即轉為無痕，她露出一絲冷笑。
她正要說什麼時，天際忽然傳來一道令所有人汗毛聳立的無形能量。
不管是武裝偵探社還是獵犬，甚至是深受吸血鬼之害的港口黑手黨，所有保有理智的異能者同一時刻看向同一個方向——
東北方向，Standard島。
被坂口安吾安排在異能特務科的特殊反異能材料建造的防空洞裡的露西，以及露西空間中的江戶川亂步，在同一時刻感受到源於生物本能的震顫。
江戶川亂步無意識地將衣襬攥出了褶皺。
……
娜塔莎走向戰敗後勉強坐著的福地櫻痴，伸手進他的上衣找到了那張【書頁】。
然而等她想要拿出來時，手卻是與【書頁】憑空穿過。
——在她手掌接近【書頁】的剎那，就好像【書頁】憑空變成了與她不同圖層的物什，形成極為詭異的視覺衝擊。
娜塔莎伸手摸了兩次，均是無法拾取。
娜塔莎：「……」
她猛地回頭，對著太陽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在視覺極限處，有著渺小如黑影的人形。
娜塔莎冷笑。
「【喧譁與騷動】……福克納……」
第175章
福地櫻痴的落敗從一開始就是板上釘釘的結果。
即使神刀雨御前可以將供給從未來傳送到過去, 但破不了無傷的【和平】狀態毫無用處。
更別說在煉獄級別的歐洲異能者戰場上磨練出來的宰主，對付時間系的異能者不說是輕車熟路也該說是熟能生巧。
而桃樂莉早就退出戰場以外，表情略帶狂熱地欣賞著娜塔莎戰鬥時化身戰場主宰者的暴力一面。
……
現在,
【書頁】近在咫尺卻無法拿取。
娜塔莎：「……」
來得真快。
娜塔莎眯了眯眼睛, 她可沒有反派成功前長篇大論等人翻盤的壞習慣，等人齊了過來放棄到手的【書頁】？
絕不可能。
【喧譁與騷動】製造出空間斷流阻止她帶走【書頁】
——那就破開空間，連空間與異能的概念一起粉碎。
……
「……福克納？稀客。」娜塔莎聲音不鹹不淡。
這位白色長發、相貌俊秀、年紀介乎青年與中年之間的男人微笑著針鋒相對：「生性喜靜不愛出遊的宰主今天竟然來遠東的日本旅遊, 都不好說咱們誰才是稀客呢。」
娜塔莎哂笑。
福克納嘆了口氣：「羅斯托娃小姐, 您在塔爾塔洛斯做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太離譜了。」
娜塔莎面色冷然。
她的視線從福克納轉到了他身後的梭羅和愛默生身上。
——看來的確是有備而來。
福克納注意到娜塔莎的視線, 聳聳肩：「——您應該也知道最後一張【書頁】的誘惑有多大吧。這可是決定世界命運的最終篇章, 故事裡再也無法更改的最後一話。哪一個國家拿到最後的【書頁】就意味著拿到了這個世界新時代秩序的制定權，美國對此絕不可能退讓。」
「倒是羅斯托娃小姐您……」福克納看著娜塔莎身後只有桃樂莉一人的單薄身影, 神色高深莫測, 「看起來似乎沒有和自己的國家通過氣啊。」
娜塔莎冷漠：「——打你已經足夠了。」
-------------------------------------
美國的異能者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美洲的土地與亞歐大陸遠隔重洋，兩次異能者大戰的戰火都不曾侵擾過美洲的土地。
美國的異能者有存在於先天的劣勢——美洲的土地太過安逸, 比起超越者扎堆存在、困難等級為地獄級的歐洲戰場，美國的異能者較為缺乏實戰鍛鍊。
威廉·福克納，世界唯一歐洲之外的世界前五強的超越者, 娜塔莎說她和桃樂莉能兩打他們三個並不是隨便放的狠話，而是具有較大概率實現的現實。
如果爭搶的對象不是寫滿一張紙就能在現實實現的【書頁】, 福克納為代表的美國是不會這麼野蠻粗暴地直接下場，但是【書頁】方便的使用方法就決定了這次爭奪戰必須要以極快速度開始，再以極快速度結束。
這是娜塔莎第一次和福克納交手，因為美國當局向來保持明哲保身的立場, 很少正面參加歐洲的紛爭。
儘管各自國家的諜報機構上對各自的情報都已經盡可能詳盡了，但娜塔莎和福克納的對戰仍然是以試探為起手。
五彩幻夢的天空與紫色焰狀構成的天幕分庭抗禮各占據天空的一邊。
福克納饒有閒心地聊起了天：「羅斯托娃小姐, 你說，我們這是不是宣告了第三次異能者大戰的開始呢？」
娜塔莎淡淡：「歷史都是由後來人總結，當事人又有什麼權力評判呢？」
福克納欣賞道：「宰主小姐的異能果然不愧為戰爭主宰者的稱號，這一攻一守攻守兼備的異能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完美。」
娜塔莎哂笑：「你不會期待著我再把你夸回來、拿你的『異夢人』綽號造個句子吧……這樣互相吹捧是會讓你很開心嗎？」
福克納：「……羅斯托娃小姐真是尖銳。」
娜塔莎伸手錘開瞬間伸展開的九十九層幻夢空間中的一半，臉上是凜冽的戰意：
「——福克納，你們的消息是來自塞萬提斯吧。」
福克納居高臨下看著被他的異能空間封鎖包裹住的宰主，臉上宛若面具一般掛著淺淡的微笑：「——這個時候隱瞞也沒什麼必要了，畢竟那位通知的國家可不只是我們美國一個國家。」
他沒有正面承認，卻是默認肯定了娜塔莎的猜測。
……果然。
從悟的世界回來後她就發現了這一點，歌德帶著【書】給自己陪葬，其帶來的結果並不只是【書】的消失。
塔爾塔洛斯，這個見證了【書】最終命運的終末之地，在【書】消失後秩序被破壞了。
本該在現實時間一年半後才出獄的塞萬提斯現在竟已經出獄。
……但她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娜塔莎：「……嘖。」
看來在她走後，塞萬提斯和索福克勒斯兩人在塔爾塔洛斯的生活還是很豐富的，比如塞萬提斯罕見的可成長的假想異能竟在此期間又升格了，甚至於能夠瞞天過海掩人耳目至此。
他通告眾國是單純想報復她，還是想引起世界各國的紛爭？
西班牙對國際秩序不滿已久，畢竟戰爭的事情就該由戰爭解決，完全無法戛然而止然後通過談判落實。
但是之前的革命已經讓西班牙皇室元氣大傷，無力爭奪新並時代的秩序。
西班牙是正因自知自己無力爭取頭籌所以乾脆攪混水把所有人全拉下水？
……無所謂的答案。
娜塔莎想知道的事情問完了，福克納不再具有套話的價值，正式的交戰自此開始。
一拳，握緊。
積蓄已久的【戰爭】、在另一個世界造成日本島天翻地覆程度的可怕異能量——在這片只有足球場大的狹小空間內洶湧噴出。
異能被狹小的空間裹緊收攏，暴躁的異能從四面八方衝擊著外部的屏障。
空間被強制放入了無法收容的能量，幾乎瞬間就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真是暴躁的力量，如此具有王者之姿。」福克納感嘆著變換了幾個手形，「那就試試這個吧，我所自豪的【虛數空間】。」
-------------------------------------
大家好，我是凡爾納，大名鼎鼎的「七名背叛者」的成員之一。
但我不是凡爾納，我是加布，是凡爾納體內形成了意識的異能。簡單來講，凡爾納是我的主人，我則是產生意識後不願消失反過來奪取了主人身體的異能體。
雖然奪取了主人的身體這件事讓我聽起來像是個反派，但主人「守護當下珍貴的和平」的理念我是有在好好繼續繼承下來的。
Standard島是我的異能【神秘島】的具現，這座島的秘密是只有少數國家的高層才知道的高級機密，即本島是在各國即使形式萬分緊急也要想辦法坐下來談判的談判之地，亦是我「七名背叛者」的同伴們完成任務散落世界後還能有朝一日重聚的希望之地。
在這座島上，我的異能是無敵的，但與之相對的是我的異能只能在這座島上使用。
十四年前世界級的異能者大戰落下了帷幕，和平的日子渡過了一天又一天。但是今天，我聽到了有異能者在我的島上說，「第三次異能者大戰要從這裡開始」……我覺得這不可以，非常不可以。
所以我必須制止他們，用拳頭和石塊讓他們明白和平的珍貴性。
……但是，我失敗了。
我用盡了我所能操控的所有異能，我操控著島上的每一塊土地石塊，讓他們知道他們與之相對敵對的是一座具有意識的活的島嶼。
但我的失敗卻是以「不堪一擊」為形容的超級潰敗。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一下，這些家伙真的是人類嗎？
即使是超越者這種不合常理的存在而言，他們的力量也太超過了吧。
「島嶼之外我無用，島嶼之上我無敵」——這是一直以來的常識。
然而今天我第一次知道，我在我自己的島上，我竟然如此弱小無助又可憐。
天空電閃雷鳴，天幕黑壓壓一片，雲層低的彷彿伸手就能碰到，看起來就像是天塌下來了一樣恐怖。
海面波濤滾滾，海上的巨浪一浪比一浪更高，泛白的泡沫預示著海洋的忿怒不止於此。
大地在震顫，
腳下的大陸板塊轟鳴著造成超過人類認知的地震等級。
土地裂開可怕的裂痕，就像被天刀一刀斬斷了這片土地一分為二。
或者準確的說，
——是我裂開了_(:з」∠)_
我好無助，
我只是太平洋上一座可憐的小島，
在天災化身的人類面前，我弱小的不堪一擊。
雖然在曾經的「七名背叛者」中，我只是負責提供我方大本營和最後和談的土地，負責戰鬥部分的另有其他同伴，但我從來不認為我的異能很弱小，我一直認為除了使用的地點限制較大外我的戰鬥能力也根本不差於我的同伴們。
現在看來，我是夜郎自大。
如果當年我的同伴們就是在這樣一群怪物手上給世界奪取來了珍貴的和平，
我將對我的同伴致以萬倍的敬意。
當然，如果我的同伴當年不是在這些怪物超越者們都互相爭鬥到筋疲力盡的時候才釜底抽薪謀取來了勝利，正面相對的話他們不會有勝算。
因為真的全力放開的話，這些家伙加在一起完全能把人類文明毀滅殆盡吧：）
大家的勝利是謀取來的，智謀和武力缺一不可，這是我曾經通過主人的記憶都不曾深刻認識到的事情，而現在我對這個道理理解的入骨三分。
我的能力是吸收島內死亡的異能者的異能並自由使用出來，
所以我的底牌、同時也是讓我獲得意識的那個異能——時間旅行者威爾斯的異能【時間機器】，我可以將意識穿越到幾天之前。
——不管是怎樣可怕的災難，穿越到一切都還沒開始之前扭轉這一切就好了。
但這一次我失敗了，
因為在時間系的異能者中，異能也有強弱和主次之分。
來到我的島上的異能者中有一位馬塞爾·普魯斯特，和我的主人凡爾納是曾經共同擁有同一個國家的國籍的法國超越者先生，
他的異能【追憶似水年華】，對操控時間的優先級遠在我之上。
加布：「…………」
加布：_(:з」∠)_
雖然我也是人類口中超越者等級中的一員，
但現在，
我只能和島上的那幾個肉體凡胎的渺小人類一樣蹲坐圍觀這群神仙打架，靜靜祈禱天上可別被他們捅出一塊窟窿來。
悠于 2024-1-7 20:31
第176章
馬塞爾·普魯斯特是法國中生代最強超越者, 儘管伏爾泰先生的異能比他還強，是世界前五級別的強者，但因為伏爾泰的性格過分良善, 不適合在國家層級的舞台上領導他人, 所以普魯斯特代替伏爾泰作為法國超越者及其他異能者的領袖存在。
而現在，普魯斯特都來了，伏爾泰難道還會缺席嗎？
娜塔莎在【虛數空間】內孤軍奮戰之時, 法國人很快就到了, 福克納回頭用餘光看去，淡淡道：「……這裡變得越來越熱鬧了呢。」
-------------------------------------
戰爭是一門學問, 如何在保證己方國家安全之餘, 將戰鬥力有計劃的送往戰場，並且戰爭發生的地點要竭盡一切努力放在本土以外的地方, 避免國土遭受戰爭的傷害。
雖然Standard島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所有, 但現在停靠在日本島附近的海域，這就注定了今日這場戰爭無論勝負如何, 日本都將被波及受到嚴重影響。
——雖然行動可能不是很起眼，但是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這座島嶼, 正在努力把自己向遠離日本島嶼的太平洋上漂流。
弱小無助的【神秘島】加布：……今天的加布親也在努力保護世界的和平呢QAQ
視角回歸戰場。
法國同時把國內最強的普魯斯特和伏爾泰放到前線戰鬥不可謂說不是大手筆，再加上蘭波等超越者一齊上陣, 法國國內的高尖戰鬥力幾乎傾巢而出。
反觀美國，到現在才只出現了三個超越者。
不過這倒不是美國來的人太少，而是其他人被後方戰場牽絆住了。
除了最中心戰場的對【書頁】的爭奪戰爭，外圍處還有著另一處戰場。
而美國的人在趕來的途中, 美國的超越者和英國的超越者不幸打了照面，英國不想讓美國捷足先登, 而恰巧美國同樣也是如此想的。
美國的兩位超越者歐·亨利和海明威留下攔截英國這邊的人，這也給福克納他們爭取到了時間阻止娜塔莎將【書頁】拿到手。
……雖然，福克納也沒有成功。
世界上最著名也是最強大的兩位時間系超越者，一者為普魯斯特，異能【追憶似水年華】可以任意操控前後30分鐘範圍內的時間，另一位就是歐·亨利，能夠製造循環的時間牢籠。時間系的歐亨利再加上一位強制繳械的海明威，雖然戰鬥力上不算強悍，但卻是一等一的難纏。
然而就算英美超越者之間的戰鬥封鎖了Standard島外圍的絕大部分空間，他們卻沒能攔住法國的超越者。
法國和英國是地緣相近的鄰國，然而法國人卻依靠蘭波不講道理的空間系異能【彩畫集】直接神兵天降，突破外層包圍圈直達戰場中心。
……
中心戰場外側。
莎士比亞面無表情，氣勢厚重到令人見了忘記呼吸。
可惜他們英國的超越者大多都是簡單粗暴的攻擊型異能，在武德充沛到極致的同時，面對其他國家異能者千奇百怪的能力也有些不好招架。
莎士比亞的視線彷彿穿過了時間牢籠看向了遠處的戰場，儘管他並不能真的看到戰場的實際情況，但他就是冥冥之中有這樣的預感，那裡就會是他們這個等級的對手真正交手的地方。
莎士比亞點名：「——狄更斯卿，雪萊卿。」
通過26次概率判定終於將自己送出時間牢籠的狄更斯，與雪萊裡應外合，在這一刻配合著出手逼迫歐亨利露出了關鍵的破綻——
雪萊的【西風頌】向著歐亨利全力席捲而去，無數道風刃瞬間將肉體凡胎的歐亨利切割成了一個血人。
若不是歐亨利及時將自身關進自己的時間牢籠中、通過無盡循環將自己停止在死亡和失去意識之前，他現在已經死了。
雙壁失去重要一角，海明威根本無法再堅持，將將把歐亨利送到後面己方接應的人那裡，自己卻不幸被英國一眾超越者俘虜。
——歐亨利和海明威造成的攔路障棘手歸棘手，但只要越過那道路障，美國的兩個超越者面對的可就是英國六個超越者同時在場的地獄級場景。
英國的超越者並不戀戰，立刻趕向中心戰場。
雖然讓美國和法國捷足先登了一回……但英國這邊卻並不很著急。
說句可能比較好笑的話，他們相信他們敵方的俄羅斯宰主，相信她即使面對美國和法國的夾擊也能成功守住【書頁】。
但她也絕對失去了撰寫【書頁】的能力，畢竟就算強如宰主也不可能對抗著兩個國家的超越者還能有閒暇在紙張寫字。
而【書頁】只要還沒有被用，
那麼英國就還沒有輸。
「查爾斯！」莎士比亞再次叫了狄更斯的名字。
作為搭檔的兩人默契的確很好，狄更斯毫不猶豫，對準娜塔莎使用異能。
異能力，【雙城記】，將好變壞，將壞變好，即使面對再絕望的境地都有一線生機，連現實都可以進行否定的超強異能。
趁著福克納被法國的普魯斯特和福樓拜夾擊之時，娜塔莎抓住他異能薄弱的剎那破開了【虛數空間】回到現世。
而就在這一刻，娜塔莎臉色一變摸向腰際——
【書頁】，不見了。
娜塔莎氣笑了，
「狄更斯……你找死！」
但不遠處，站在他對面的狄更斯同樣表情驚疑不定。
「——【書頁】不在我這裡！」他壓低聲音地急切對莎士比亞說。
在剛才的那一刻，他用積攢了兩年的概率修正率，否定化娜塔莎·羅斯托娃持有【書頁】的機率使之無限趨於零，同時正向擴張他本人狄更斯持有【書頁】的機率為在場最高。
但就在異能生效的剎那，他感受到了另一股外力的介入。
莎士比亞面色冰寒地看向戰場某個偏向的角落。
——挪威超越者，易卜生。
「——挪威也要確定插一手了，是嗎？」莎士比亞聲音壓迫地說。
易卜生出身的挪威雖然算不上是異能者大國，但能站到超越者這個層級的人無一不是實打實靠自己站上來的，這是完全無法依靠人脈、家室和人脈走到的領域。
易卜生笑了：「威脅我也沒有用莎士比亞先生，現在這裡已經是完全靠拳頭講話的野獸斗場。」
莎士比亞見狀也不再多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再客氣了。」
挪威自然不可能是孤軍奮戰，而這一次挪威所站的陣營，就是五常國之一的法國。
易卜生心道：「……可惜狄更斯的異能隨機性太強，即使有他做干擾，卻也不能最終決定【書頁】的歸處。」
與此同時，英國的盟友，遠道而來的哥倫比亞超越者馬爾克斯和丹麥的超越者安徒生也到達了戰場。
-------------------------------------
——那個從娜塔莎身上消失了的【書頁】，到底去了哪裡呢？
……
福地櫻痴捂著腰腹處的貫穿傷，艱難地避開外國異能者的監視。
這傷口是他的佩刀雨御前戳出來的，是那個女人反過來利用他的攻擊對他造成的傷勢。
雖然很恥辱，雖然很難相信，
但是這個女人的戰鬥技巧比他這個年過半百的傢伙還厲害，
厲害了太多。
福地櫻痴抬眼望去，Standard島外的景色已經變得很陌生了，看來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但無論是黑壓壓的天空還是波濤洶湧的海面都無法確切定位現在的位置，只能猜測現在已經漂浮到了大洋更深處。
離開了日本也好。
這種層級的戰鬥波及範圍絕不是一般的異能者戰鬥能比的了，遠離了日本島才好。
「……隊長！你還好嗎？！」
福地櫻痴緩緩轉過頭來，但身上的傷口部位已經被一隻小巧但堅韌有力的手掌捂住。
他低下頭，臉上雖然疲憊但仍然不失穩重：「是燁子啊。」
驀地，他身體一僵，餘光從白髮的中島敦和沉穩冷靜的織田作之助身上劃過，落到位於最後的福澤諭吉。
福澤諭吉的表情很嚴厲，看向他的表情冷冽凝重，身上的氣勢鋒利到了近乎劃為實質的程度。
但顯然他更注意的地方是激烈交戰的中心戰場，連帶著對他的敵意都被分散了不少。
……不愧是他最信賴的同伴，比起自己創建的武裝偵探社的安危，更關注的是國家乃至世界的安全。
看來他是神威這件事，那個過分聰明的小子也已經告訴福澤了吧。
福地櫻痴走上前，在武裝偵探社幾人充滿敵意的注視下坦然一笑，向福澤諭吉伸出手：「我的計劃已經被破壞了，那個傢伙即使被我關在地下也還是把地上的我們耍得團團轉——來幫我吧，福澤，為了這個世界的和平和秩序，我們聯手吧！」
福澤諭吉微微睜大眼睛，沉聲喝道：「你在說什麼，福地？」
福地櫻痴臉上帶著一絲被迫承認失敗的自嘲：「我的計劃，那個名為天人五衰的計劃已經進行不下去了，如果你想聽我原本的計劃我可以都告訴你。至於進行不下去的原因……那邊的動靜已經大到沒有人能看不到了……總之，我的目的是締造真正的和平，以及杜絕34年後那個可怕的人類文明幾近毀滅邊緣的可怕大戰。」
「我們合作吧——我和你，獵犬和武裝偵探社！」
第177章
法國, 英國，美國，短短幾十分鐘裡, 三個超級異能者大國都參戰了。
考慮到這些國之重器超越者都是得到消息後沒多久立刻就來的, 就可想像這次的戰爭是有多可怕。
【書頁】因為意外掉到了安徒生的口袋裡，只是安徒生他本人都沒發現這一點。
在被【唐璜】擊中的那一剎那，安徒生緊急使用【皇帝的新裝】讓自己的狀態變為「有無之間」, 如薛定諤的貓一樣他的存在即是有又是無, 即是存在又是不存在。
但是【書頁】在異能的屬性上要高於任何一切異能，無論任何方式都不能損害【書】一分, 同樣任何異能也不能將【書】的存在變為「無」。安徒生的左半邊身子發動異能成功, 右邊的身子卻因為【書頁】的存在而虛化失敗。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安徒生完全反應不過來的被拜倫的【唐璜】強控成功, 五彩的螢光淡光鋪滿安徒生的半邊身體, 就連剩下的半邊身體都被迫退出了【皇帝的新裝】效果。
——是【書頁】！
拜倫的搭檔雪萊眼睛一亮，幾乎是與拜倫同時出手, 配合上拜倫將受控制的安徒生帶著【書頁】來到英國這邊的陣營。
法國和美國的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各自就被莎士比亞和狄更斯聯手擋住了去路。
但他們顯然忘了，在他們前方的這塊土地上, 還有一個不久前剛被福克納關進幻夢迷宮的娜塔莎。
簡直就像是早就計算好的一樣，就在安徒生臉上掙扎著但還是被控制著走過來時, 娜塔莎就在這一刻出現了。
拜倫：「！！」
根本是連視覺都無法捕捉到的速度，娜塔莎彷彿瞬移一樣瞬間出現在了安徒生身邊。
她拿起【書頁】，笑了：「——多謝款待。」
雪萊臉上惱怒，手上攻擊力極強的【西風頌】瞬間就是□□。
細密的風刃、狂暴的刀刃、旋轉而過的刀刃、弧形劃過的風刃——千奇百怪的風刀瞬間占滿了娜塔莎周身的全部空間。
即使風刃沒有割傷娜塔莎的身體, 但是風的力量密不透風阻攔了娜塔莎的全部退路。【和平】只是將戰鬥性的傷害值強制變為0，卻不是將異能消除掉。
娜塔莎被毫無死角的風刃擋住了去路, 雪萊見狀一笑：「……別小看人啊，宰主小姐。」
重新拿回【書頁】的娜塔莎再次成為了戰場的焦點。
拜倫也不含糊，跟著雪萊一起出手，此前被俘虜、受他控制的美國異能者海明威對娜塔莎釋放異能【永別了武器】：「您太傲慢了宰主小姐，竟敢孤身一人闖進英國手裡。」
隨她一起過來的俄羅斯異能者只有一名桃樂莉·羅茲，而她現在也在美國的圍攻下苦戰無法抽身。
因為海明威異能效果而無法釋放【戰爭】的娜塔莎站在風刃後輕笑，「——是嗎？」
隔著厚密的風刃沒人看清她的表情，然而所有人都能聽見戰場中心突然出現的聲音。那道男聲年輕而富有活力，帶著一股輕鬆雀躍的勁：「真好真好，趕上了！」
銀色的法陣模樣在英國後方忽然出現，拜倫快速閃開法陣的範圍，而隨著他的抽身，所有人都看到了突然出現在專屬於超越者中心戰場的幾人——
布爾加科夫、屠格涅夫、阿赫瑪托娃。
——俄羅斯的支援到了！
布爾加科夫昂起頭，這個又高又瘦的青年頗為神氣地說：「誰說我們沒有來？」
他的視線盯著英國這邊或熟或不熟的幾個人，壞壞一笑，語氣頗有深意：「——倒是你們要不要看看自己老家發生了什麼事？」
英國方的超越者表情愕然，難道俄羅斯人晚來的這段時間，是去他們本國偷襲了？
但他們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根本沒有把本國的超越者盡數派出，防禦型的異能者大多留在了國內。這是異能者戰爭的常例，這也是出現在這裡的異能者大多都是攻擊型異能者的原因。
但是……
布爾加科夫耍帥似的在瀏海前一划：「友情提示，可不只是我們哦。」
阿赫瑪托娃淡淡道：「米什卡，你太多話了。」
布爾加科夫聳聳肩。
而聽到布爾加科夫的話後，知道自己本國沒有布置過相應計劃的超越者都下意識看向了其他國家的超越者，對比英國和法國搜尋的目光，那些神態鎮定的美國超越者就顯得尤為突出了。
法國的普魯斯特面色凝重：「……原來如此。」
美國的超越者甚少參與歐洲的異能者戰爭，他們幾乎忘了美國有著天然的地理優勢。美國位於兩大重洋包圍的獨立大陸，地理優勢就是天然的守勢。歐洲的異能者要留下半數超越者在國內守護國家，但美國卻可以留下更少的人來駐守美國，甚至分出次隊向歐洲行進。
同樣是派出五名超越者參與本次戰爭，美國卻還有餘裕帶人去歐洲偷襲他們的後方。
如此他們後知後覺到，這次戰場上親近美國的歐洲國家超越者幾乎都沒有出現過，美國就是光杆司令一樣只有五個本國超越者在這裡。
看來美國這次的策略就是兵分兩路，一方面是主力加入正面戰場爭奪【書頁】，另一邊則是聯合歐洲的盟友國從後釜底抽薪。即使任何國家拿到了【書頁】也會被美國等國異能者伏擊，美國亦可坐收漁翁之利。
但是現在撤退也來不及了，再說【書頁】他們也是必須要竭力爭上一爭。
一同剛加入戰場的屠格涅夫同樣毫不廢話，這位身材和相貌都是典型俄羅斯戰鬥民族風格的俄羅斯壯漢如今戰意凜冽至極：「來吧來吧，俄羅斯的國土沒有邊界！」
異能力，【冰雪的末日】，這一刻，溫暖的太平洋海域瞬間變成了宛若俄羅斯西西伯利亞苦寒之地的冰天雪地。
直到目力所及的廣闊的海面，竟全部被凍結了。
極寒天氣對人體造成了鮮明的傷害，低溫也減緩了人體的行動能力。
原本北半球此時正是溫和的暮春，加上Standard島原本靠近日本橫濱，所在的維度較低，所以一眾超越者都是穿著單薄行動方便的衣服來參加戰鬥。
煦煦春日突然變成了低溫極寒的冰天雪地，不說怕冷的蘭波這種極端例子，就算是一般體格比普通人強健很多的超越者大部分人也扛不住突然的低溫。
唯獨不受急速降溫影響的人，就是神色泰然矗立的俄羅斯超越者們。
畢竟戰鬥民族的毛子們，可是在零下三十七度的低溫天氣裡還能挖開冰河下水過洗禮節的剽悍民族。
娜塔莎在屠格涅夫的異能幫助下從雪萊的禁錮中走出，走回到俄羅斯的同伴們身邊。
這場大戰遠遠還沒到終結的那一刻。
-------------------------------------
聽完福地櫻痴的講述，武裝偵探社眾人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福地櫻痴的話。
——是真的一心為了世界和平，甚至情願用死來換取福澤諭吉拿到人類軍首領的位置和決定和平的異能武器The order，還是被俄羅斯的超越者打成重傷又遇到死對頭的偵探社才用言語來迷惑他們？
但是他們的社長在短暫的震驚之余，深思片刻，決定了相信福地櫻痴的話。
因為他們是從童年時一起長大，互通過信念的至交好友。
而之前被中島敦他們找到的大倉燁子，此時也面容冷肅地跟著說道：「我一直都知道隊長的計劃，而我也是出於自己的意志選擇追隨隊長身邊。」
從一開始中島敦他們從亂步那裡得到的指示就是「找到大倉燁子，努力和獵犬達成合作」，那麼現在加入合作的獵犬裡多了一個曾經敵方的首領福地櫻痴也不奇怪……對吧……啊哈哈……
接下來，就是商量該怎麼辦的問題了。
就在武裝偵探社眾人氣氛凝重地商討之時，一個陌生長相的青年旁若無人地從他們中間走過，繼續旁若無人地在島嶼邊緣盤腿席地而坐，手肘撐在膝蓋上，望著變成一片冰海的海面，半晌後憂鬱一嘆。
武裝偵探社和獵犬；「……」
他們暫停了對話，就看著青年無視了他們的存在從他們中間走過，背對著他們在島嶼邊緣坐下。
觀察著青年似乎沒有敵意，只是有些莫名的頹喪，中島敦走上前去：「——請問是滯留在Standard島的普通旅人嗎？那邊的兩位是軍警獵犬的成員，我們可以幫忙保護你離開這座島。」因為武裝偵探社現在還是「天人五衰」，所以中島敦是用獵犬的名頭來取得青年的信任。
沒想到青年卻對他們的身份如數家珍：「我才不會離開這座島，我也沒辦法離開這座島。一個人怎麼可能離開他自己呢？我啊，就是這座島的本身。換句話說，你們在島上所作的一言一行我全都知道，所以我認識你們——武裝偵探社的中島敦、福澤諭吉、織田作之助和宮澤賢治，還有那邊的獵犬，隊長福地櫻痴，副隊長大倉燁子。」
如今的Standard島在島上這群怪物的異能作用下變成自己原來的十幾倍面積有餘，少年加布也受異能的影響變成了二十歲出頭的青年長相。
加布又嘆了口氣，幽幽道：「與其關心我，你們也還是關心關心你們自己的性命吧。」
加布的話無可謂不讓人震驚——雖然他們都知道Standard島是異能島，卻沒想到這座島還是有身體有人格的存在。
然而在眾人實現中心的加布神情懨懨，聲音頹喪道：「我不管你們還有什麼計劃，但現在，最好和我一起安靜坐下，然後誠心祈禱人類文明還能堅韌頑強地永遠下一天吧。」
他說：「英國……法國……美國……俄國……挪威……丹麥……希臘……愛爾蘭……哥倫比亞……」
他口中的國家名字每多一分，他眼中的光亮就肉眼可見的減少一分。
說到最後，青年加布雙眼無神地說：「……一起祈禱吧，這個世界還有我們自己……還能活到明天吧……」
第178章
福地櫻痴大驚：「你說什麼？！」
聽到加布的話, 反應最大的不是武裝偵探社的人，而是曾經執行了天人五衰計劃的神威福地櫻痴。
福地櫻痴向著加布盤坐的位置大步衝了過來，語速急促：「你說, 英國法國, 甚至美國和俄國在內現在都正在這座島上混戰？！」
加布緩緩轉頭，被他這樣急速的語氣沖也沒有多少反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昂。」
福地櫻痴死死盯著加布, 從表情看來顯然也沒再聽他的話了。他的雙目瞪大到凸起, 完全震驚到了失語的程度。
而在剛才聽他說過36年後會發生的那場世界性大戰的武裝偵探社眾人顯然也意識到了他想的是什麼，中島敦難以置信地驚呼：「難道說……那場本該在未來才發生的大戰現在就已經開始了？！」
福澤諭吉震驚失語, 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福地櫻痴的袖子：「源一郎, 你剛才只說了未來還會有一場大戰，那場大戰的結果呢？」
福地櫻痴身形踉蹌, 幾乎跪倒在地：「……起初, 是幾個異能者大國之間的衝突。」
「後來衝突愈演愈烈，現代化的軍事武器、生物武器和無人機技術共同投入到這場戰爭中, 造成了空前的破壞結果。」
「……最後在這場大戰結束時，總計造成了2.1億人死亡。」
中島敦：「……！！」
福澤諭吉：「……！！！」
福地櫻痴捂住臉，幾乎失聲咆哮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啊！我一直以來所在做的都是什麼啊！！」
「我想用【書頁】該寫人類的認知, 讓人類意識到自己是團結的，形成統一的聯盟, 杜絕未來的戰爭！為什麼偏偏是我造成了各國衝突的導火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俄狄浦斯預言式悲劇。
越是努力避免災難性的結果，卻越是造就了災難性的一切。
天人五衰的福地櫻痴，儘管表面上是作惡，實際目的卻是為了和平, 然而這一次卻真的造成了世界性的災厄。
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
他們剛才聽到的虛無縹緲的未來, 現在正在他們身邊變成現實。
旁邊的加布好奇：「你是有預言能力的異能者？」
然而沒人理加布。
加布：「……」
果然是肉體凡胎的脆弱人類，這點打擊就受不了了。
人類不理加布，加布也賭氣不再理人類，轉身回去繼續對著結冰的海面抱膝emo。
-------------------------------------
決定著這個世界最終命運的【書頁】，現在又落回到了宰主娜塔莎手中。
美國、法國和英國的超越者，對此都露出了凝重起來的表情。
宰主的實力是在歐洲戰場上實打實打出來的，而不是什麼人對她的實力進行肯定靠評論把她捧上的神壇。
這意味著，宰主的能力之強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曾經她最大的弱點是她的精神狀況不穩定，但現在的宰主看起來並沒有出現精神紊亂的問題，而且他們也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宰主虛無縹緲的發瘋的可能性。現在俄羅斯的超越者也趕來了現場，宰主也一改之前孤立無援的弱勢狀況，正式展示出其作為五常國之一首席超越者的強勢地位。
加上歐洲的後方老家被偷家，時機不宜拖得太久，於是在這樣的局勢下英法兩國的超越者很快就達成共識形成了短暫的聯盟關係。儘管兩國是上百年的老冤家、前不久還剛陷入外交關係惡化，但在國家利益面前，敵我形式本就毫無定勢。
而美國呢——
福克納：「我們的目標也是【書頁】呢，宰主小姐如果就這樣跑掉了可不好。」
幾乎與話音落下的同時，俄方機動性最高的超越者布爾加科夫就上了ban位——這位掌握幾十種魔法，其中還包括傳送魔法的超越者布爾加科夫，直接被福克納拉近了幻夢空間變形的幻夢迷宮。
如此，將布爾加科夫和其他俄超分別關著，以免俄超同時被關進幻夢空間後幾人合力闖出幻夢迷宮然後攜手逃回俄國。
福克納看向英法聯盟，眨眨眼睛：「莎士比亞先生，如果您能將我國受俘的超越者海明威交還回來，我們美國也願意與你們兩國一起合作。」
莎士比亞面無表情，氣勢厚重：「——然後等我們搶到了【書頁】，再等你們布置在歐洲的後手黃雀在後？」
福克納笑了笑：「那看來您是不願意合作了。也罷，我們各憑本事吧。」
比起後院起火的法國和英國，俄羅斯之所以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防住美國的偷襲主要也還是因為地理原因。
美國和俄國在白令海峽相鄰，但相鄰的卻是苦寒的、荒無人煙的西西伯利亞。如果美國想對俄國造成威脅，對核心的東部造成威脅，要麼是穿過世界上國土最廣袤國家的80%的土地，要麼是穿過歐洲十幾個國家的領土來打擊俄羅斯東部。
從距離上講，美國本土和俄羅斯東部相隔半個地球，是世界距離最遠的兩處，所以造成了俄羅斯難防歐洲各國的攻擊卻易守國界相鄰美國的攻擊的局面。
布爾加科夫被福克納的異能拉走了，但俄羅斯這邊誰都知道布爾加科夫這個小機靈鬼根本不會有生命危險，相反，同伴被關的行為更進一步激發了俄超這邊的戰意。
屠格涅夫渾厚的嗓音大笑三聲：「——來啊來啊！一起上吧混蛋們！你們在冰雪里瑟瑟發抖的樣子真是惹得我發笑！」
冰凌重重猝不及防刺向目光所及的所有人！
狄更斯與莎士比亞配合著試圖再度使用【雙城記】，然而這位能打能輔助的英國超越者副首領轉眼間就消失不見——同樣在戰場上消失的還有法國的小仲馬、福樓拜還有美國的梭羅。
原來在布爾加科夫帶著他們來到戰場後、被福克納封印之前，他用傳送的能力悄無聲息將阿赫瑪托娃發動異能【安魂曲】所必備的曲譜放置到位，而另一項所需的安魂曲則是以無法被人耳捕捉的次聲波一直在所有人無法察覺的情況下播放著。
英、法、美超越者眾：「！！！」
阿赫瑪托娃手上多了一張白紙，這位女士表情平靜，卻是一出手就拿到了直到目前為止的戰績全場MVP：「——禮尚往來。」
異能力【安魂曲】，類二向箔攻擊，
連宰主娜塔莎都感受到威脅的封印能力，是比福克納的【喧譁與騷動】更危險的異能。若非經由外力干預，則內部被封印的人或物永遠無法靠自己的能力掙脫封印。
福克納收回了剛才大局在握的悠然，變得謹慎起來。
伏爾泰神色憤怒，普魯斯特殺意凜然。
莎士比亞依然面無表情，然而現在如果有一個普通人對上他此刻的眼神，甚至會被嚇到無法呼吸而暈厥。
娜塔莎哂笑：「打就是了。」
說罷，被海明威異能限制頗多、但仍然鋪滿了整座島嶼的【戰爭】洶湧而起，控制著島嶼海陸空範圍內一切對所有敵方發動攻擊！
然而土地磚石的攻擊只持續了不到一秒，法國超越者左拉不甘示弱，深褐色的異能力【土地】深入地下與濃紫色的【戰爭】分庭抗禮，最終萬能的【戰爭】沒能敵過單一屬性的【土地】以及海明威【永別了武器】的削弱，土石的操控被左拉搶奪過去。
就在兩人的搶奪過程中，海底的土石不斷上浮添加到腳下這片島嶼上——雖然這裡還是島嶼，但要說起來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島國」了。
原本Standard島就是一座小型城市的面積，現在面積擴張了十幾倍後，已經和面積稍大一點的太平洋島國一樣了。
土地的操控權被奪娜塔莎卻是不惱，相反，她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有詐！
左拉來不及防禦，下一刻霸道的強制性【和平】落在了他身上，左拉瞬間無法再做出任何戰爭上的行動，而藉由左拉力量擴大後的島嶼則再度落入了娜塔莎的操控！
拜倫見狀自然不能不管，接著就操控海明威對左拉施展異能【永別了武器】。
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娜塔莎金色的【和平】與海明威鉑金色的【永別了武器】，兩個同樣代表了靜止之力的異能力，在碰撞在一起的時候竟然產生了特異點！
兩個效果相同的異能相撞會發生宛若小型核彈爆炸效果的特異點，這是異能者的常識，更是超越者人人皆知的常識。
雖然因為美國的超然政策海明威從沒來過歐洲戰場和娜塔莎交手過，但此前拜倫也不是沒有操控海明威對娜塔莎施展異能迫使她留在雪萊製造出的暴風牢籠裡。之前那次並沒產生特異點，以至於這次的特異點爆發讓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娜塔莎之前不受暴風牢籠裡密不透風的風刃傷害是因為【和平】的能力，但這個【和平】是娜塔莎沿著自身體格邊界反選外界萬物進行強制【和平】，其作用原理更近似與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只是無下限術式是外物不可觸碰而【和平】的效果是外物能夠觸碰到但造成的結果強制為0。
在暴風牢籠期間，娜塔莎的【和平】落在了是以自身為範圍之外的萬物，而海明威的【永別了武器】是落在娜塔莎身上，兩者看似目標相同實則毫無接觸。但這一次【和平】的對象是放在了左拉身上，而海明威異能所針對的對象同樣是左拉身上的【和平】，所以這一次兩者的異能是真正相撞在一起，形成了威力巨大的特異點。
就如同計算好的那樣，娜塔莎利用拜倫的盲點成功製造了超越者級別的特異點。
在以法國超越者為中心的特異點爆炸瞬間將附近的法國超越者們炸得措手不及，而剛剛因聯盟關係而站位稍向法國超越者靠近的英國超越者們也被炸了個灰頭土臉。
最慘的是美國。
美國的愛默生倒不是和英法有合作，但他純粹就是不巧站得近，也被炸的短時間內都失去了意識。
細數美國來前線的五名超越者，
歐亨利和海明威負責攔截英國超越者，最後一個重傷被送回後方，一個被英國俘虜。
跟著福克納一起行動的梭羅和愛默生，一個被阿赫瑪托娃封印在曲譜裡，一個倒霉被特異點爆炸所波及。
環顧四周，突然變成了孤家寡人，福克納：「……」
……不是，他們美國超越者平時是高貴地置身事外於卷度地獄級的歐洲異能者戰場，但打起仗來水平有這麼差嗎？？！！！
第179章
超越者級別的特異點爆炸威力甚至波及到了近海的海島國, 在近海的橫濱市甚至形成了風浪不小的海嘯。
而藏在Standard島角落處的武裝偵探社等一行人自然也感受到了這股爆炸的威力。
福地櫻痴幫身材較小的副隊長擋去了一些風波，轉頭卻被副隊長強硬拉到身後，被變回成年女性的大倉燁子反過來擋住了爆炸餘波。
大倉燁子：「你可是負傷了隊長, 這種時候就別再逞強了！」
福地櫻痴苦笑：「……到頭來全都是一場空, 還被燁子呵斥了……真是無顏面對別人……」
大倉燁子：「……隊長！現在還遠不是放棄的時候，振作起來啊！」
加布看不下去人類的苦情戲，操控著空中飛起的碎石組成壁壘為一眾弱小的人類擋去了爆炸的風浪。
加布緩緩道：「——雖然這裡的確是我的島, 但是整座島的土地都被另一個俄羅斯的女超越者奪取了控制權, 如果我再次操控這座島嶼會被他們發現的。」
或許是想起剛才被人順手捏死螞蟻一樣輕易擊敗的經歷，加布看起來神情更加頹廢了。如果這個時候他的主人凡爾納意識反撲要奪回他的身體, 恐怕現在的加布也絲毫沒有反抗的心情了吧。
誕生於世都不足一年的加布：年幼, 弱小，無助。
我親愛的主人大人啊, 外面的世界太危險, 我想回到原來你的身體裡QAQ
——俄羅斯的女超越者？
福地櫻痴瞬間睜大眼睛，猛地轉頭看向加布：「——是之前與我交手的那個女人嗎？！」
加布聽到這問題, 都不是盤腿坐了，而是變成了屈膝埋頭的姿勢更加emo。
見到加布的表現，福地櫻痴想來他是猜對了！
風浪漸小, 此時能聽到人的聲音了，福澤諭吉聲音嚴肅：「源一郎,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欺騙的。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是魔人的詭計！」
福地櫻痴神情苦澀：「我當然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危險，但是達成和平的結局又能將計劃裡的犧牲人數控制在五百人以內，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策劃。」
「我本以為將他關到默爾索監獄裡隔絕他與外界的聯繫就足夠了, 但……他想必也早就猜到了這一點，還早早在外留下了後手。」
福地櫻痴搖搖頭：「只是我不明白, 提出計劃的人是他，破壞計劃的人竟然也是他——那個在聯合國安理會決議上代表俄羅斯行使一票否決權的女人，我看到了她就站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留在外界的那個人的身後。」
「……你是說娜塔莎嗎？」一直安靜至今的織田作之助忽然說話了，福地櫻痴聞言瞬間看向了他，「……娜塔莎？……你認識那個俄羅斯女人？」
「嗯，」織田作之助平靜地點頭，「如果你說的是外號【宰主】的俄羅斯最強超越者，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貌很像的那位少女的話。」
「——我和她是朋友。」
福地櫻痴愣愣地看著織田作之助，他的神情由一開始的恍然轉瞬間變得危險至極，身上的氣勢凜冽如鋒，若是雨御前還在身上的話，他現在怕是已經拔刀相持了。
福地櫻痴瞪視織田作之助，不可能放過他的任何反應：「——你和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中島敦吃了一驚，連忙為織田先生解釋道：「等等福地先生……織田先生是無辜的，織田先生絕對是我們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和魔人的計劃沒有任何關係！」
中島敦又說：「如果是娜塔莎小姐的話，我們也是見過的，在之前被軍警追緝的期間。而且亂步先生有說過娜塔莎小姐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理念上並不完全一致，雖然沒有明說分歧在哪裡，但亂步先生說過『比起陀思妥耶夫斯基來，我寧願贊同你的理念』。」
福地櫻痴：「……」
「是嗎，那個聰明的小子是這麼說的嗎……」
福地櫻痴竟然因為亂步的一句話選擇了相信織田作之助，身上的氣勢緩緩平息下來。
「不過……」中島敦搔搔臉頰，眼神開始變得飄忽起來，「亂步先生也有說過……因為娜塔莎小姐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邊的人，所以他絕對拒絕站到她這邊的陣營。」
福地櫻痴：「！」
福地櫻痴深吸一口氣，眼神很兇：「——你還真會大喘氣啊小子！」
他掃視中島敦，然後又在織田作之助自始至終冷靜的表情中頓了頓，心中對這個曾經見過一面的少年金牌殺手評價又高了幾分。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的話，那麼亂步小子的意思就是，那位娜塔莎既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同夥，又是和他理念不盡相同，甚至娜塔莎的理念還得到了亂步小子的部分認可？」
中島敦這次毫不猶豫地點頭。
福地櫻痴沉吟：「他為什麼沒有說過娜塔莎的計劃和目的？」
中島敦聲音低了低：「……大概是因為，被娜塔莎小姐威脅了吧。」
福地櫻痴：「嗯？」
中島敦微垂眼眸：「現在想來，那天娜塔莎小姐與偵探社的大家見面時跟亂步先生說的那些話，話語的意思是威脅要把看穿了她目標的亂步先生殺掉，但因為亂步先生一直有好好保守秘密，所以可以只殺掉他一個人。當時我們都太遲鈍了，沒有聽出來娜塔莎小姐的意思……亂步先生和娜塔莎小姐達成交易，他對她的秘密永遠保持緘默，以此換取他的存活。」
「這不合理。」福地櫻痴卻是搖了搖頭，「如果是那位【宰主】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攔得下她，她根本不需要和武裝偵探社做交易。」
中島敦：「……呃」
他回憶著亂步先生一本正經說「比起這個世界，織田更重要，不是嗎？」以及娜塔莎小姐陷入思考的樣子，中島敦小心翼翼的、委婉地說：「可能是因為，織田先生是娜塔莎小姐的朋友，而當時織田先生也在場？所以看在織田先生的面子上，娜塔莎小姐放棄了直接動手？」
福地櫻痴：「……哈？」
他看起來匪夷所思。
福地櫻痴：「你在說什麼呢小子？！」
但是，他所信任的摯友，為人沉穩可靠的福澤諭吉也點頭了：「的確如此。」
福地櫻痴：「……」
福地櫻痴這一次仔仔細細、認認真真上下觀察一遍織田作之助，愣是沒看出來這濃眉大眼的青年到底是怎麼攔下以可怕武力享譽世界的【宰主】的。
大倉燁子忍不住大笑起來：「我說，你這傢伙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還有點不修邊幅，交朋友的能力還真夠厲害的。」
大倉燁子大睜著眼睛看向織田作之助：「你不會是那個宰主的男朋友吧？」
織田作之助：「並不是。」
他想了想，這應該不算是很隱私的事情，於是坦誠道：「娜塔莎的確有男朋友，但不是我。」
福地櫻痴眯了眯眼睛，忽然道：「——小子，你剛才光說了被下禁令的人是江戶川亂步但是沒有說其他人，加上你話語裡透露出來的那傢伙對織田的重視，想必被禁止透露情報的人並不包括織田吧？」
中島敦遲疑地看了一眼織田先生，織田作之助倒是並不避諱：「的確，娜塔莎並沒有這麼要求過我，但我認為朋友的隱私不應該拿來分享，所以如果福地先生你可以問我問題，如果是我認為不合適的問題我不會回答你。」
福地櫻痴加大壓力：「——現在可不是過家家的時候，現在那位宰主帶領著俄羅斯，正在和法國英國還有美國這些超級異能者大國在島上混戰，第三次異能者大戰就要開始了！即使是2.1億人的性命，你也要袒護她嗎？！」
織田作之助不卑不吭，聲音沉穩：「這不能證明戰爭和娜塔莎的隱私之間具有直接關係。」
福地櫻痴：「……」他攥緊了拳頭。
「……好吧，時間緊迫，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先回答你認為可以回答的問題。」大戰在即，時間緊迫，他終究是選擇了妥協。
織田作之助平靜點頭。
福地櫻痴認真盯著織田：「第一個問題，那個娜塔莎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底是什麼關係？」
織田作之助略作思索：「娜塔莎的話，她並沒有什麼特別執著的事情，對世界和人類也並不是很在意，但唯有一點非常明確，她絕不會成為另外一個人意志的載體和精神的延伸。任何試圖操控她的一切都會被她撕碎——大概是這樣的情況。所以我不認為她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工具，就算是合作兩個人在地位上也是平等的。」
「至於另一層關係的話，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娜塔莎的哥哥。」
「是生理學上的兄妹，還是其他任何意義上的兄妹？」福地櫻痴緊接著又問。
織田作之助：「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吧。」
福地櫻痴皺眉：「但在此之前，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世界上查不到任何資料，無論是身世還是異能力，他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空白人物。」
織田作之助坦然道：「娜塔莎的話是克格勃三位最高部長之一，如果是克格勃出手消除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資料的話應該能做到完全抹除他的痕跡。」
福地櫻痴面露恍然，但下一秒又否定道：「——可是你說過，宰主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妹妹。」
織田作之助對這個問題想了想，雖然的確是在隱私級別的問題，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回答應該也沒有很大影響。
所以他道：「在娜塔莎之前，他們的父親也是克格勃的部長——就是那位很有名的米哈伊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米哈伊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儘管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人物，但因為間隔了兩次異能者大戰，以至於這個名字甚至聽起來都恍若隔世。
福地櫻痴迅速在記憶裡和人名對上了號。
「——竟然是那位！」他愣了許久，才道，「……如果是他的子女……那的確……」
人類歷史上最傳奇的間諜，僅靠終結了第一次異能者大戰的功績就足夠名留青史的克格勃間諜頭子，任何國家的歷史教科書裡提及第一次異能者大戰都少不得會提一句的著名人物。
過了半晌，福地櫻痴問道：「你剛才說，宰主對世界和人類並不是很在意……這是什麼意思？」
織田作之助：「啊，這個啊……」
他這次回答的並不是很快，半晌後才道：「娜塔莎的話，以前她的精神狀況並不是很穩定，對世界和人類並沒有任何熱愛，不過也不至於痛恨，換句話說就是比較無感。但同樣的她也絕對不會從殺戮中得到快樂，因為她具備正常人對同類的同理心，所以從殺戮中只會得到負面的情緒反饋。她對一切都不是很在意，也不會特別執著於什麼。」
織田作之助坦然對上福澤諭吉的視線，平穩但肯定地說：「我相信娜塔莎，不管是作為朋友的角度還是作為理解她思想的角度。我不認為娜塔莎會站在人類的對立面去主動挑起戰爭，相反，我相信她辛苦布置了一切唯一的原因一定是認為這是對人類有益的事情。」
第180章
等等等等等等…………福克納額角流汗, 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福克納：「……」
怎麼看，還是自己這邊人手全無了啊……
他默默舉手，乖巧臉對著站位更近的法國超越者領袖普魯斯特提議道：「我們合作吧, 普魯斯特先生。」
普魯斯特卻冷笑著拒絕了他：「——抱歉, 考慮到後方的情況，如果人質是福克納先生您的話我想美國方也會好好思考一下在歐洲的戰略。」
福克納：「……」
他嘆了口氣：「看來申請合作又失敗了。」
隨即他臉上的表情漸歸於無，想來以笑面相迎的美國最強超越者此時終於展露出他的鋒芒。
「——這場戰爭, 可還沒結束呢。」
在剛才的那場大爆炸中, 法國方是特異點爆炸的中心，但異能為空間型的蘭波反應速度極快, 在爆炸的幾微妙內迅速展開了【彩畫集】修改空間內的物理法則, 保護住了法國及同盟者超越者的大多數人。
法國超越者左拉以人類的肉體凡胎直面了這一次特異點，身體直接被炸成了碎片, 但法國的超越者領袖普魯斯特異能可是逆天級別的時間操控型, 只要普魯斯特活下來了，就代表著同盟方的所有人都活下來了。
而英國方面有莎士比亞在問題倒也不大, 莎士比亞當機立斷展開領域保護住本國及同盟的異能者，所以只有美國的超越者愛默生不幸被捲入又孤立無助，美國方的超越者普遍反應不夠及時, 因此慘遭人員減損。
法國和英國方雖然目前算是無傷，但無論是普魯斯特操控時間救回同伴還是莎士比亞展開領域硬抗傷害都消耗了不少精力。反觀他們圍攻的對象俄羅斯及俄羅斯的首席超越者宰主, 消耗方面充其量就是用了一次異能，製造出的特異點爆炸更是放在了對手後方。她有心算無心，自然反應比他們更及時，【和平】狀態鋪開, 俄羅斯方是既無傷且狀態良好。
法國超越者們：「……」
英國超越者們：「……」
宰主，強敵。
果然不發瘋的宰主, 是必須慎之又慎重視起來的強敵。
因為她不僅強於力量，更極為擅長謀略和布局。
-------------------------------------
默爾索。
「可惡……」
莫泊桑臭著臉從殘垣廢墟裡出來，看著被毀嚴重的默爾索，眼神十分冰冷。
他再次看了一眼通訊手錶，不過這次看的主要是時間。
「我可沒時間和你耗下去了，小子。」莫泊桑伸手按了按嘴角，指腹下傳來鈍鈍的痛覺，這讓他的神色更臭了一分。
莫泊桑：「你竟然是偽裝的吸血鬼……真過分，竟然裝扮成這樣掩人耳目，要是早知道你只是個人類我才不會用這麼大力。」
明明進來是守衛默爾索監獄的，結果卻判斷失誤造成目標人物異能爆發把監獄攪得一團糟。
莫泊桑憋著一口氣。
他看著完全失去理智被強制進入汙濁狀態瘋狂拆監獄的中原中也，眼中劃過了一絲晦澀莫名的光亮：「我說你這個實驗體……你們是從哪裡弄到的數據？」
同樣身為法國超越者的莫泊桑，當然認出來了這位和魏爾倫的異能同出一源。
當然，他的話注定不可能會有人回復。
莫泊桑神色淡漠，身上開始冒出使用異能的光芒：「算了，只要把你帶回國，自然能查出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哎呀哎呀，這可不行呢先生，擅自帶走別人的狗狗什麼的可是行不通的哦——」
一隻手握住了莫泊桑的手腕。
莫泊桑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都沒發現自己被人近了身，而更令莫泊桑驚駭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使用不了異能了！
隨後，後腦勺抵著一個弧度熟悉的硬物
——是槍枝，而且是歐洲刑警組織統一配備的反異能槍枝。
在沒有異能的情況下，莫泊桑只是屬於普通人的肉體凡胎，而且莫泊桑不擅近戰，在被槍枝威脅的時候即使是超越者也無能為力。
莫泊桑微微回頭，餘光捕捉到太宰治的半邊側臉。
——東方人。
莫泊桑微眯眼睛，視線下滑到太宰治身上的衣服：「——囚犯？」
「那個男孩兒就是來救你的？」
太宰治「噗嗤」一聲樂了：「哈哈哈哈哈，中也這個小矮子被當成小男孩兒了，哈哈哈哈哈——」
莫泊桑卻冷淡回道：「你們不是一樣大嗎？能在這種年紀就被關進默爾索，挺優秀啊小子。」
太宰治：「。」歐洲人
太宰治神色漠然：「——好了法國的小先生，閒聊時間到此結束了。現在你的性命已經在我手上了，那麼為了活命……你能付出怎樣的籌碼呢？」
另一邊——
陀思妥耶夫斯基居高臨下看著被他打倒的西格瑪，伸出手：「怎麼樣，還要賭一把嗎，為了知道我的異能的情報？」
西格瑪因為太宰治的拜託想要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異能，西格瑪的異能發動條件是身體直接接觸，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即死異能同樣發動條件為身體的直接接觸。
西格瑪唯一可以逆轉局勢的槍枝被陀思妥耶夫斯基踢到了搆不到的地方，整個人臥在地上。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像是一場滑稽劇，甚至是連觀眾都逗不笑的低劣喜劇。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的或許是對的，他從出生至今一直被各種組織利用，一旦失去利用價值就被無情地拋棄，太宰治和武裝偵探社的關係令他見識到了世界上從未如此對待過他的另一面——沒有利用，互相信任。
他想要的或許的確不僅僅是一個家，還有同伴的信任。
看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玩弄他一樣向他伸出的手掌，西格瑪猶豫了一秒鐘，卻神情堅毅地毅然決然拍了上去——
然而，在兩人肌膚就要接觸到的前一剎那，陀思妥耶夫斯基卻忽然收回了手，西格瑪用力拍過去卻拍了個空導致失去平衡，整個上半身都踉蹌一下。
西格瑪愣住了向上看去，他的視線就這樣對上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毫無感情波動、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西格瑪：「……為什麼？你後悔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卻只看了他一眼：「之前跟你許下承諾的，是娜塔莎吧。」
西格瑪用了一秒鐘時間腦子才轉過來理解他說的是什麼：「是……」
他呆呆回復，心裡難以置信地想……不會就因為妹妹說要保護他，費奧多爾就決定要放過他了吧？？？
然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握拳垂眸思索了幾秒鐘，然後就一句話沒說，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往門口走去。
西格瑪：「……」
西格瑪：「誒？」
西格瑪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
確定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死屋之鼠的異能者真的離開了，外面也毫無動靜了之後，
西格瑪：「…………誒？？？」
-------------------------------------
Standard島。
英法聯盟後，法國的伏爾泰攔住了俄羅斯的一眾超越者，而英國的首席超越者莎士比亞則是直接迎上了俄羅斯的最強——宰主娜塔莎。
美國僅剩一個的福克納也沒有被忽略，法國的普魯斯特沒忘記剛才自己說的話，與雨果聯手針對著福克納試圖找到他的破綻並伺機抓為俘虜。面對一個時間系的異能者時，當他鐵了心思尋找你的弱點你會是極其難受的，因為你不僅現在要保持警惕，過去的三十分鐘裡和未來的三十分鐘裡都必須維持絕對的警惕，不然現在的你就會被強制替換為任意時刻暴露出弱點的自己。
莎士比亞和娜塔莎在此世中首度交手了。
同樣是公認世界前五的超越者，都是被世人膜拜的頂級異能，雖然結果都或多或少有所猜測但真正看到這一幕變成現實時還是讓人沉默失語了片刻。
莎士比亞，異能力【獨.裁者】，領域型異能，張開異能後甚至能夠做到修改現實，由此得名稱號「暴君」。
【獨.裁者】，屬性王權，特性為獨.裁。
王權製造戰爭，王權指揮戰爭，王權操控戰爭。
娜塔莎的【戰爭與和平】，在屬性上完全被【獨.裁者】克制。
站在自己的領域裡，莎士比亞噙著一絲微笑，眼神冷然，對著眼前鋪天蓋地的【戰爭】宣判：「——此刻一切戰爭應當平息。」
轟轟烈烈的深紫色異能，在暴烈的躍動中，被看不見的手掌強制壓到貼近地平線。
在莎士比亞的領域內，娜塔莎的進攻被壓制到了極限。
莎士比亞和娜塔莎站在相距不到兩百米的位置隔空相對。
但在莎士比亞之領域邊緣始終有一層彷彿光效一樣的半透明壁壘，仔細一看，赤紅如血的異能和深紫的【戰爭】針尖對鋒芒，時而前進一分，時而後退一分，始終維持著領域邊緣所在位置的動態平衡點。
而那些半透明的光芒，卻是異能凝縮到極致後形成了的極為龐大能量互相對撞後不斷產生的微小特異點，那看似平靜無甚動靜的異能相撞，實則是連空間都被粉碎出了肉眼看不見的裂縫。
四方僵持之時，西班牙的塞萬提斯到了。
這個一手挑起世界級別爭端的男人，帶著西班牙於三日前申請到手的、原本聯合國指定由俄羅斯看管的異能武器「創世紀」到了。
塞萬提斯站在魔船的甲板上，居高臨下看著戰場上的一切：「——可惜不是個敘舊的好時機，不然真想跟幾位『老朋友』聊聊天呢。」
塞萬提斯的魔船比起之前在塔爾塔洛斯所見的樣子華麗了很多，也龐大了許多，看來在塔爾塔洛斯內他也未曾停歇變強的腳步。
魔船整個的體積極大，塞萬提斯站在只露出船頭的異能上，緩緩落在了普魯斯特身邊
福克納來不及阻攔，因為蘭波將他緊急製造出的幻夢空間罩進了【彩畫集】裡，普魯斯特就這樣從塞萬提斯手中拿到了異能武器——足夠夷平一切的毀滅者、爆炸威力足夠媲美幾十顆核彈爆炸的異能武器「創世紀」。
俄羅斯已經因為前線的戰爭緊急遠程開啟了異能武器的密碼鎖，但法國的特工組織也不是吃乾飯的，在同一時間開啟密碼破譯工作。
而密碼的破譯時間，是二十分鐘。
法國的超越者蘭波已經準備好了保護住法國及同盟國眾人，英國既有法國的幫助，亦有莎士比亞開啟領域削弱爆炸對己方陣營的傷害。美國的福克納見狀無奈放棄了攻擊，轉而開始給自己編織藏身的幻夢空間。
唯有俄羅斯方，能夠強制將「創世紀」封印為二維物的阿赫瑪托娃被伏爾泰強控著，而且沒有布爾加科夫的瞬移能力也很難瞞著人將曲譜送到生效範圍內。
娜塔莎身上將一切攻擊強制傷害為0的【和平】，在莎士比亞「和平由吾締造，和平使世人軟弱」的宣告中，光芒暗淡到了極致。
——塞萬提斯發動假象型異能【上魔船，冒奇險】強行幫助莎士比亞異能臨時性升格，使其領域戰勝了娜塔莎的異能將其包裹在內。
彷彿慢動作一樣，莎士比亞的異能緩慢退格為常態時，在娜塔莎即將脫離【獨.裁者】的領域範圍時，
「創世紀」來到了福克納手中，在他手中開始發出意義恐怖的白光。
悠于 2024-1-7 20:31
第181章
「砰——」
預想中的巨大轟鳴聲並沒有出現, 爆炸威力可怕的異能武器【創世紀】，竟是被不知來自何處的子彈破壞了引信，只發出一道微弱的白光就啞然熄火。
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了所有人。
塞萬提斯瞪大了眼睛：「——普魯斯特, 你為什麼沒有阻止？？！」
明明你使用異能就可以和前後三十分鐘的自己互換位置、刷新狀態, 在現實中造成瞬移效果以及瞬時爆炸【創世紀】結果！
然而普魯斯特沒有理他，而是臉色極其難看地看向左邊的位置。
——他看到了，那個棗紅色頭髮的青年。
娜塔莎看到來人, 整個人明顯愣住了, 眼睛情不自禁微微睜大。
普魯斯特眼中冰冷至極，沉聲道：「你是哪個國家的異能者？我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這號人物！」
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人, 是織田作之助。
他垂下槍口沒有對著任何人, 而在他出手之前，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潛行至此。
儘管因為接連戰鬥, 戰場的中心已經變成了現在靠近海邊的這裡, 地形崎嶇複雜了很多，但這也不代表一個普通能瞞過世界一眾頂尖異能者的耳目出現在戰場中間。
織田作之助說：「我只是日本的一個普通的異能者, 工作比起各位來說也比較普通，所以名聲還沒有足夠到讓人人知道的程度。」
「……日本？」普魯斯特眯了眯眼睛，冷笑一聲, 「這次的戰爭，日本決定轉頭去抱俄羅斯的大腿了？」
「國家的決定我不是很清楚, 」織田作之助冷靜地說，「我只代表我個人的立場出手，原因是……我不想死。」
普魯斯特：「……？」
英法美等國家的超越者：「……？」
塞萬提斯最先沉不住氣了，見計劃已久的底牌竟然沒把宰主炸死, 這麼好的機會竟然被人橫插一腳導致失敗了，他幾乎氣到發抖！
那個日本的異能者在他心裡已經被打上死人的標籤了, 他最先質問的是普魯斯特：「普魯斯特先生，我是信任你才將【創世紀】交給你手上，大名鼎鼎的追念者怎麼能護不住你手裡的【創世紀】？！」
普魯斯特知道他很生氣，但他被質問的同樣生氣起來：「我嘗試保護過【創世紀】——次數是86次！整整86次，無論我和哪個時間的自己交換，無論我設置的【創世紀】時間是何時，在【創世紀】爆炸的前一秒我手中的【創世紀】就會被眼前這個男人擊毀引信阻止爆炸！」
「他的阻止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像是先有了擊中的結果，然後才發生了扣動扳機射出子彈的行動！」
這種逆轉概率的效果……
普魯斯特忍不住看了一眼擁有【雙城記】的狄更斯。
狄更斯原本被阿赫瑪托娃的異能封印進了二維世界，伏爾泰的異能【天真漢】強控阿赫瑪托娃讓其解除效果放出被控的幾人，等出來了狄更斯和福樓拜後，考慮到下一個出來的不確定是小仲馬還是美國的梭羅，伏爾泰便停止了異能，阿赫瑪托娃也重新恢復了神智。
狄更斯雖然回到現實世界了，但現在英法已經摒棄前嫌一起合作，他沒有道理再干擾他。
狄更斯也立刻聲明：「不是我。」
織田作之助倒是坦然，解釋道：「我的異能是能提前一段時間預知到未來會對我造成致命傷害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的異能作用範圍很有限，無論是從性能上還是作用廣度來說都遠遠比不過普魯斯特的異能。
——但，普魯斯特的異能是能任意操控「過去」到「未來」三十分鐘內的一切，無論他做出什麼行動，最終呈現的時間永遠是「現在」。
而織田作之助的異能也只針對於「現在」。
他們的異能在這有限的「現在」中進行正面拚搏，在【時間】上的優勢被抵銷後，普魯斯特的身手完全比不上曾經是金牌殺手的織田作之助。儘管普魯斯特的近戰也的確了得，但和人類中的頂級身手相比，兩者還是差了一個層級。
織田作之助頓了一下，再次冷靜道：「你手中的那個異能武器爆炸後會將我炸死，但我並不想死在這裡。」
這或許不是真正的理由，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在正面反駁的理由。
——因為不想死，所以阻止了本次戰爭中具有決定性的一次進攻行動。
你能甘心嗎？這可是世界最強的幾個異能大國共同參與的，世界有史以來投入尖端戰力最多的最頂級戰場，卻因為如此可笑的理由被扳回了一局！
但是……
不想死，這種理由難道是能被反駁的嗎？
已經志願加入戰爭的士兵應該捨生忘死去戰鬥，怯懦避戰是不道德的行徑。
但從未同意參與到戰爭中、卻被無辜捲入戰場的平民百姓，難道他們努力求生的行為是能夠被苛責的嗎？
生存是任何生物都無法反駁的道理，
但是，
戰場是不講道理的地方，
這裡唯一通行的道理是肌肉，是拳頭，是武力。
根本無需普魯斯特說話，塞萬提斯已經發動異能決定直接抹殺攪局的日本異能者，與此同時幾乎是同一時間出手的還有英國的雪萊和喬叟。
織田作之助沒有說明自己的異能是能預知未來後多久的致命攻擊，但是，只要攻擊是他即使預見到也完全無法反抗的程度，他的異能也相當於失效。
娜塔莎：「……」
娜塔莎深吸一口氣，深紫的異能在莎士比亞退格時衰弱的瞬間將其擊退到莎士比亞周身邊緣，同時，在諸人的異能打壓下堅持著積攢了良久的【戰爭】瞬間鋪滿戰場，一口氣將面積接近一個小國的Standard島完全覆蓋。
天空忽然電閃雷鳴，一道直徑數米粗的巨大天雷從天而降，不僅穿透了異能緊急構建出的魔船外殼，還直接將塞萬提斯與他旁邊的普魯斯特燒了個黑焦！
再然後娜塔莎一拳擊向地面，伴隨著震動程度極度可怕的地震，雪萊和拜倫和其他法國人一起瞬間東倒西歪，被迫中斷異能，完全組織不起像樣的進攻。
一拳一個小朋友，戰場主宰者在告訴自己的敵人們，自己的外號從來都沒有一點水分。
雖然蘭波及時救場鋪開【彩畫集】救下同伴，但伏爾泰的異能還是受影響中斷了剎那，受控的屠格涅夫和桃樂莉神智恢復了清明。
極寒的冰天雪地中，娜塔莎口中呼出股股熱氣：「……已經當我是被炸死了是吧。」
-------------------------------------
時間向前少許。
福地櫻痴：「……若真如你所說，那個娜塔莎所代表的……是好的一方？」
在第三次異能者大戰將起的如今，在個人力量無限弱小的國際性戰場上，如果要半蒙半猜地選擇信任一方的話，真的能將籌碼賭在毫不熟悉的娜塔莎那方嗎？
福地櫻痴沉吟：「我能信任你嗎？」
織田作之助思考過後才說：「我一直相信娜塔莎並沒有與人為惡的心，她也至少不會是壞的一方。但是娜塔莎只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並不會強制要求別人如我一樣信任娜塔莎。」
福地櫻痴：「……」
福地櫻痴笑著低聲嘆道：「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我會想邀請你成為我的部下。我可是很會調教部下的。」
福地櫻痴站直身體，全名全姓喊他：「——織田作之助，你來Standard島上的目的是什麼？！」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
福地櫻痴微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不會覺得我還看不出來你上島是別有目的的嗎？」
織田作之助：「……的確，我上島來有一個目的。」
他將之前自己和亂步先生的私人對話內容簡明扼要轉述後，「……亂步先生將一切告訴我之後，讓我自己決定要不要上島，並說不管我做出怎樣的選擇他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我的回答是，『我想上島。你說過的吧，娜塔莎會有危險，也只有我能解決。她是我的朋友，不管如何，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了。』」
「朋友啊……」福地櫻痴低聲道，「……真是沒辦法……」
「織田，」福地櫻痴沉聲，面容肅然，「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麼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就做心無怨言地接受！」
「如果你是懷抱著這樣的覺悟，那我可以幫你一次。」
福地櫻痴說：「我在最先登島的這些時間裡，布置了一個後手……」
-------------------------------------
娜塔莎再次陷入了苦戰，因為即便普魯斯特和塞萬提斯失去戰鬥能力退場，但美國和英國卻聯手了。
福克納和莎士比亞同為當世五強之二，還有一個雖然受了一點影響但很快又能投入戰爭中的最後一位世界五強的伏爾泰，三對一對戰娜塔莎，自然便造就出了一場苦戰。
娜塔莎的【戰爭】對上莎士比亞具有王權的【□□者】不占優，因此就換了屠格涅夫與莎士比亞戰鬥。
由於娜塔莎成為超越者的時間第二次異能者大戰已經結束了，莎士比亞和娜塔莎於今日才算是初次交手，但老牌的俄羅斯超越者屠格涅夫可不一樣，和莎士比亞在戰場上是老對手了。
莎士比亞與狄更斯配合，俄羅斯這邊則是屠格涅夫與桃樂莉合作，一個製造冰一個控制溫度配合起來也是相得益彰。
阿赫瑪托娃則是通過不斷封印和解封隨身攜帶的諸多封印物，一人支撐著一片戰場。
……
僵持良久，
即便俄羅斯的超越者們再怎麼努力，在巨大的人數差異下還是被人鑽了空子偷走了【書頁】。
狄更斯遠隔千米運用概率將【書頁】奪取到了莎士比亞身上，而莎士比亞根本不曾猶豫，將【書頁】交給了雪萊讓他帶回國內。
在這場戰爭中爭奪的從來就是這張【書頁】，哪一方拿到了【書頁】，哪一方就會得到全場其他勢力的全力圍攻。
這一次狄更斯的異能沒有再被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干擾，代表著法國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英國奪回了【書頁】。
英法之間的盟約既是如此：不管英國或者法國哪個一個國家拿到了【書頁】，都要給予對方部分好處，並且不得有害於對方。
雖然法國更想自己拿到【書頁】，但對比【書頁】被美國或俄國奪取的結局，英國拿到【書頁】的結局還算可以忍受。
現在，【書頁】到了英國人手裡，剛才被所有勢力圍攻大半日之久的娜塔莎正是接下來英國的下場，這也就是莎士比亞命令雪萊立刻帶著【書頁】回國的原因。
娜塔莎拿到【書頁】後本來只要回國就是大獲全勝，正因如此他們的交通工具布爾加科夫露面後就被福克納強制上ban位，並且至今都被困在幻夢空間中未能突破。
莎士比亞衡量了己方戰鬥力，法國雖然是合作方，但到底不能全心信任。而如果是他帶著【書頁】回國，前線戰場會瞬間潰敗——那位戰場主宰者、女暴君可一點不是吃素的。
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攔得住宰主。
所以他必須繼續坐鎮前線，交由最穩妥的人選帶【書頁】回國。
雪萊和拜倫是搭檔，兩人也都是強大的超越者。他的老師喬叟性格暴躁易怒，怒火上頭容易失去冷靜，所以雪萊和拜倫是更穩妥的選擇。喬叟和簡·奧斯丁女士則留下來繼續輔助他。
莎士比亞從【書頁】到手到轉交給雪萊用時不超過六秒鐘，雪萊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手裡就多出了一份輕飄飄卻意義重大的【書頁】。
雪萊大驚，反手握住莎士比亞的手不讓他的手掌離開：「莎士比亞先生！……這！」
美國接下來肯定會和俄羅斯聯手，而英國六去二，即使是莎士比亞先生是五強也很難說有十成把握保全性命。
他嘴巴張了張，卡了半秒鐘後才出聲：「莎士比亞先生……應該是我而不是您留在戰場上。」
英國的首席超越者莎士比亞從來都是一個氣場很強大的人，在他用力注視時尤甚。
他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雪萊，字句清晰且不容置疑道：「這是命令。」
說著，他用力掙開了雪萊的手。
第182章
沒有人在見識過宰主娜塔莎的進攻後而不會驚嘆於她浩瀚的力量。
即使同為怪物級別的超越者, 娜塔莎對付幾個超越者簡直就像對付紙糊的紙人一樣一拳就解決掉一個，狂暴而無可抵擋。
她簡直不像是人，而是天災的人形化擬態。
他們並不是同一個層級的存在——這是見者不約而同在內心閃現的話語。
即使是向來沉穩的織田作之助此時也無法不感受到震撼, 因為他只是性格沉靜, 而不是失去了生物的感知能力。
娜塔莎的力量，果然如同天災一樣可怕。
娜塔莎的進攻是為了解救困於戰場中心的他，這一點織田作之助也看得明白, 但無奈他的位置離娜塔莎及其他俄羅斯超越者都太遠, 娜塔莎雖然給法國的陣營撕開了一道裂口，但也沒能把織田作之助帶出來。
織田作之助如今的位置幾乎是在戰場的最中心處, 被英國陣營與法國陣營夾擊著, 身邊離得最近的是法國的盟友易卜生，要想離開戰場, 無論從哪個方向離開都要至少穿過一個國家, 和俄羅斯也隔著一整個法國的陣營。
可以說普魯斯特在84次嘗試中雖然沒能護住【創世紀】，但也努力留下了使他們功虧一簣的元兇。
娜塔莎此刻當然不能暴露她和阿作的朋友關係, 只能通過不斷進攻給法國施加壓力讓他們無法顧忌闖入戰場的阿作。
……
法國陣營
剛剛才被救出來的福樓拜緊急給普魯斯特與塞萬提斯提供治療。
福樓拜的異能雖然在治療的廣度和數量上比不上日瓦戈，但勝在質量更高。如果現在是日瓦戈面對重傷瀕死的普魯斯特與塞萬提斯怕是都只能束手無策，畢竟昏迷的人可無法提供異能【醫生】治療時需要的情緒燃料。
因為當下還是在激烈的大戰中, 福樓拜不能將體力全部交付在這次治療上，他只將普魯斯特和塞萬提斯治療到恢復神智、身體狀況不危及生命也就可以了。
而另一方面, 他的異能畢竟不是專精治療，所以治療的速度並不快，如果長時間滯留原地，敵人可不會這麼好心乾看著而不作干擾。
伏爾泰那邊和娜塔莎交著手, 這次雙方有來有往的對打實在叫人懷疑當初娜塔莎被抓入塔爾塔洛斯時怎麼會這麼輕易被擒——如果不是在塔爾塔洛斯期間努力升級了異能，那她當初被關入塔爾塔洛斯的事情恐怕還另有謀劃。
蘭波和英國的超越者是第一次打配合, 雙方都對彼此比較陌生。蘭波上一次參加國家級的戰場還是在第二次異能者大戰中，那時候法國和英國是敵對國，蘭波也和魏爾倫搭檔著進行諜報工作，破壞過英國不少計劃和國內設施。
在【書頁】到手後，他們就開始攔截暴怒的屠格涅夫，阻擋他極其激烈的攻勢。
桃樂莉的戰鬥甚至叫人分不清她到底是以智謀見長還是以武力為強，她與屠格涅夫配合良好，搭配著一環接一環的計謀總是叫人打得憋屈極了。
而莎士比亞把【書頁】交給雪萊後，就是要和狄更斯俘虜、或者至少擊退美國的首席超越者福克納。
然而就在莎士比亞從雪萊緊抓不放的雙手中強硬抽回時，莎士比亞轉身繼續面對激烈交戰的正面戰場——餘光裡，他看到了雪萊情緒異常、帶著複雜難以言喻的眼神。
莎士比亞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什麼，他的直覺察覺到了不對，他立刻回頭，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
然而就是這來回一轉身的功夫，已經晚了。
雪萊意味莫名道：「……您真的不應該將【書頁】給我。」
【書頁】的位置本來就是戰場的焦點，儘管其他人離得遠聽不清他們之間具體的對話，但是在這些世界頂級戰力提升到極致的感知中，戰場上一絲一毫細微變化都會被敏銳的發現。
眾人明裡暗裡都將注意力放在身懷【書頁】的雪萊身上時，他們就看到了——這位英國的超越者，極其突兀地向著身後的俄羅斯超越者方向前行，而緊隨其後的竟是莎士比亞毫不留情的殺招！
眾人：「！！！」
那進攻的架勢彷彿眼前的雪萊並不是真貨，而是被敵人偽裝成的雪萊！
莎士比亞在發現不對後也竟然根本不做核實，直接就對雪萊下了殺手！
而更加弔詭的是……救下雪萊的人竟然是俄羅斯的宰主娜塔莎。
即使是戰況如此激烈的中心戰場，竟也出現了短短瞬間的寂靜。
——這是發生了什麼？
英國的超越者背叛了英國，還是雪萊是被敵人控制了？
沒人懷疑雪萊是敵人假冒的，因為他逃離時使用出的操縱風的異能是雪萊標誌性的【西風頌】。
莎士比亞倉促結成的一記殺招威力並不小，然而娜塔莎這邊卻是精心準備毫了回擊。在頂尖的高手交戰中，細微的差異就已經決定了勝負。莎士比亞沒能成功擊殺雪萊，甚至剩下的餘威也被【和平】無情的消弭。
莎士比亞眼若寒冰，冷冷看著雪萊已經進入【戰爭】領域的雪萊的背影，知道此時就算是強行擴張領域也趕不及他離開的速度。
——雪萊，是背叛者。
儘管十分震驚，儘管難以理解，但這就是鮮明的被擺在面前的事實。
不止見到此情此景的一眾英國超越者震驚了，任何一個看到這場景的超越者都震驚到失語了，手上的攻勢甚至都弱了一分。
英國盟友國的丹麥超越者安徒生難以置信：「……喂喂，這不是開玩笑的吧！！」
然而像是覺得這種程度的震驚還不夠似的，震撼的一幕同樣在雪萊的搭檔、英國的另一位超越者拜倫身上出現了——
同樣在雪萊因為突然叛變而吸引了所有人注意時，拜倫突然對著美國的超越者出手，而英國和美國剛才締結了短暫的聯盟關係，美國的超越者根本想不到自己會突然從後方被人攻擊，以至於福克納本來能成功捕獲俄羅斯超越者阿赫瑪托娃的攻擊被人為打偏了。
福克納為首的美國方超越者：「……？？？」
馬爾克斯雖然是英國的盟友，但這位出身哥倫比亞的超越者先生性格向來謹慎堅毅，即使同樣對英國超越者的叛變感到不解，但他的反應速度極快，在拜倫出手暴露立場的瞬間同樣牽絆住了拜倫的步伐。
不過拜倫到底不是莽撞的狼人自爆，他手上還有尚未歸還受他控制的海明威，而且俄羅斯那邊的支援向來很快，拜倫也是有驚無險來到了娜塔莎身邊。
……
在場共有五位英國超越者，這一下就走了兩個去了俄羅斯那邊。
幾乎都不敢去看莎士比亞的臉色了，怕是想刀人的心都不止了，得是千刀萬剮才能解恨。
但事實上莎士比亞的臉上面無表情，並沒有把心中的憤怒表現到外面，只是一雙深褐色的眼眸看起來像是千年的寒冰所淬鍊而成，碰一下都會被其中的冰寒所凍傷。
莎士比亞緩緩唸著他們的名字：「——雪萊，拜倫。」
娜塔莎幫忙化解了莎士比亞針對兩人的致命攻擊，然後神態平靜地對上莎士比亞用冰寒凝視的眼神。
從雪萊手中接過了【書頁】，她嘖了一聲，平靜闡述道：「……下手真是一點都沒有猶豫。」
不愧是殺伐果斷的「暴君」，當年英超會議上蕭伯納剛暴露社會主義傾向就立刻帶頭提議□□蕭伯納的，同樣也是莎士比亞。
叛逃後的雪萊的表情並沒有得意或者愉快，他的神色凝重嘴唇緊抿。
這位瀟灑浪蕩的公子溏淉篜裡哥平生罕見會有如此凝重的表情。
雪萊打斷了娜塔莎：「莎士比亞先生做的沒錯，這是我該得的。」
雪萊自認過錯的發言並沒有得到莎士比亞的任何感動，莎士比亞仍然冷漠凝視。
……
剛從重傷的昏迷中醒來的普魯斯特五官的感知都十分微弱，他倒是感覺到了戰場的攻勢忽然減弱了幾分，因為福樓拜對他的治療顯然順暢了不少，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雪萊叛變的現場。
但是當他看到拜倫阻攔了美國人對俄羅斯超越者的進攻、跑到了宰主身邊和他的搭檔雪萊站在一起時，他愕然了數秒鐘，很快就理解了這難以置信的場景。
他忍不住嗤笑嘲諷英國佬：「都說英國軍情六處別名克格勃大英分部，沒想到英國的超越者也是俄羅斯超越者分部。先是兩年前的蕭伯納，再是今天的雪萊和拜倫……你們英國到底還有幾個超越者是忠心本國的？」
但是，
嘲諷他人的時候就要小心自己不要重蹈覆轍然後被人再嘲諷回來。
很快，普魯斯特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
他們法國的最強超越者、世界公認的最強五人之一、在第一次異能者大戰和第二次異能者大戰均為國披肝瀝膽征戰眾多的伏爾泰，在他的注視下叛變到了俄羅斯。
普魯斯特：「……」
這位浸淫官場多年的法國超越者領袖，他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空白的就像他此刻的大腦一樣。
……
此時，壓力來到了美國這邊。
福克納：我是嘲笑英法還是不嘲笑呢？萬一我嘲笑過後就輪到了我們美國怎麼辦？
福克納當然清楚他自己不會叛變，於是他矜持地看了一眼身後碩果僅存的梭羅。
尷尬的是，他對上了梭羅同樣矜持看過來的視線。
福克納：「……」
禮貌微笑，點頭致意——我是好人陣營，狼人在對面。
第183章
福克納看了莎士比亞一眼, 覺得這位大概還有幾分理智，走近幾步對莎士比亞道：「眼下這樣的局面……你我怕是必須得聯手了。」
莎士比亞默然，但十餘秒後, 福克納看到這位氣場強大的暴君先生微微頷首表示了認可。
福克納見狀心下稍定, 但臉上的神色卻更加慎重起來。
美國在前兩次異能者大戰中參與的不多，卻因為占據地利因而收益不小。這次正面參戰也是對本國超越者的一次試煉，也是一種嘗試, 然而嘗試的結果並不太好——美國和異能者大戰的老祖宗歐洲列強相比, 經驗上還是差了些。
他微微嘆息：「……誰能想到局勢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啊。」
他們美國竟然和英國被迫聯手結盟了！
-------------------------------------
事情發展到了這種局面，打是沒辦法打下去了, 因為首先, 你得確定你真正的攻擊對象，其次, 你得確定你身邊的同伴是真的同伴……而不是隨時會跳去對面的隱狼：）
然而懵逼的不只是英美法等國, 甚至還有俄羅斯自己人。
屠格涅夫瞪大了眼睛，難以理解眼前的情況：「……娜塔莎……你這是做了什麼？！伏爾泰、雪萊還有拜倫, 他們怎麼會是我們的人？」
——好問題，這也正是他們想問的。
各國異能者心裡同時道。
伏爾泰這一走，蘭波竟然成了法國這邊僅剩的戰鬥力：「伏爾泰先生？？！」
蘭波難以置信地看著伏爾泰離去後站到宰主身邊的身影：「您為什麼會背叛我們？！」
伏爾泰沒有對蘭波的疑問無動於衷, 他面含歉意但更多是堅定地說：「我知道這樣的決定很難讓人理解，經此之後我也會成為法國臭名昭著的罪人, 但是……那個可能性的未來對我來說太有誘惑了，若那須臾之夢能夠留存為現實，我無法不去努力令其實現。」
伏爾泰溫和的話語吸引得人認真傾聽，但是蘭波聞言卻搖頭：「不管您說的那個夢是什麼, 那一定是敵人用來騙您的說辭。您向來心地善良，相信人與人之間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會被欺騙是敵人言辭狡猾，但您不該如此輕易相信敵人對您許下的承諾！」
伏爾泰對於蘭波的質問非常理解，但看起來並不贊同。
可他也不期望任何人的理解，在這一刻時他的心情就像上一次異能者大戰中的「七個背叛者」的心情一樣。
他知道自己並不一定是正確的，甚至難以評價是否是正義的。
但無論外人如何看待，無論後人如何評價，割捨祖國的一切，放棄往日的親友情分，為了一個他們認為對人類更加光明的道路單向前行著。
蘭波對上伏爾泰溫柔而悲傷的眼眸，看著他卻異常寧靜的神色，便知道他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被他所改變了。
蘭波沉默。
他曾經見證過英國超越者蕭伯納因為理想而反叛英國的舉動，甚至是在以此為名對英國發動的征討戰中的一員。
作為諜報人員的蘭波接觸到的是這個世界灰色的一面，他並不能理解蕭伯納和雪萊拜倫這些人為這一個理想與前半生所有的一切進行割捨的理由是什麼，但是看著他們宛若飛蛾撲火一樣一個個為那個結果未知的人類未來而獻身時，這樣壯烈的精神，讓蘭波也感受到了震撼。
然而蘭波和在後方治療的福樓拜與普魯斯特沒有發現的是，伏爾泰的視線雖然是放在蘭波身上，但他的注意力實則是落在了餘光裡那個坦然站立的男人身上。
——易卜生，挪威的超越者，他們法國可靠的盟友，之前幫他們干擾過狄更斯的異能奪取了【書頁】……現在他才知道「可靠」這個修飾詞竟然從頭到尾都不存在。
剛才正式易卜生用異能【玩偶之家】操控他去阻攔英國人的進攻，但相比起真的操控他，更像是傳遞給他信息，指導他怎樣去做。
若論精神操控類型的異能，伏爾泰的【天真漢】無疑是當世最強的一位，沒有任何人能越過他對誰進行精神操控，也沒有任何人能操控他的意志。
如果不是易卜生此次行動暴露了身份，伏爾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邊竟然還有一位「同伴」存在。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法國是孤軍奮戰，但現在看來……
伏爾泰現在的心情甚至和眼見著身邊人背叛了的眾人一樣，他們忍不住都在心裡疑惑……他們身邊隱藏著的狼人到底還有哪些？到底哪些人是好人，哪些人是狼人？
即使伏爾泰自己跳反到了俄羅斯陣營裡，但他也並不知道他身邊的同伴還有那些……該說，真不愧是克格勃嗎，這情報保密工作真的很厲害了。
而且……
他以為曾經英國的蕭伯納大概已經是極限了，現在竟然還有兩人也加入了宰主這邊……而且這還只是到來這裡的五人裡的兩人，剩下還在祖國的英超裡到底還藏著多少驚喜是他們不知道的？
如此臨陣反水的行徑無疑是炸裂至極的，可想而知不管此次戰爭的結果如何，所有國家在今日之後都必然會有一場排查隱患的大地震了。
和雪萊拜倫一樣，伏爾泰在戰爭開始前收到過有關回歸陣營的通訊，他的通訊是「靜待時機」。而雪萊相比起拜倫，他對陣營的抉擇還有些不堅定，他得到的通訊是「將書頁送回到宰主手中」……之前的雪萊還抱著一絲僥倖，萬一【書頁】從來就不曾到他手上呢？那麼就是命運決定了他應該留在英國。
但是比起未知神明對他命運的指引，決定雪萊命運的關鍵似乎可以落腳到具體的某個人。
雪萊在此刻忍不住悄悄覷了娜塔莎一眼——這個人真的會像她保證的那樣嗎？如果是她欺騙了他們的話……他們根本無法察覺到吧？
雖然有契約異能做約束，但是在文字上玩弄把戲對她來說也是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無論是敵國之人還是本國之人都對娜塔莎側目而視，然而在視覺焦點的娜塔莎卻半點沒有慌張，甚至於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從緊張焦灼的戰場上分離了片刻，落在了因為伏爾泰跳反而被救出戰場中心的織田身上。
但即使是阿作也只是讓她分心了短短一刻。
伏爾泰話語裡透露出來的信息無疑是重大的突破點——夢想，他們是因為一個夢想而反叛自己的國家加入了俄羅斯的陣營。
須臾的幻夢……如果這是一個只能由【書頁】實現的夢想，那麼宰主直至今日所有的行為都被串聯起來了。
-------------------------------------
福克納覺得他現在看誰都像是隱藏的狼人。
他對著唯一確定的鐵好人莎士比亞，深呼一口氣，「我有一個計劃，莎士比亞先生。」
雖然很難相信英美之間的塑料關係，但是這個時候如果再不破釜沉舟一把……【書頁】就真的要被宰主帶走了！
「既然我們決定聯手了，那麼在【書頁】脫離宰主之前，我們就誠心合作一次吧。」福克納說，「在那之後，我們再各憑本事。」
「為表示誠意，我把宰主留給你和狄更斯，而我和其他人……則迎戰宰主那邊剩下的所有人。」
莎士比亞眉眼微動，在遭受兩名同伴同時叛變的致命打擊後，這是他第一次露出了情緒上的變化。
「——你是說？」
福克納神色冷凝：「一會兒我會張開異能將除了宰主之外的所有人收入幻夢空間。你知道的吧，宰主的異能是【戰爭與和平】——人數越多、戰爭越激烈，她的異能越強大，而且無論是海明威的【永別了武器】還是伏爾泰的【天真漢】都和【戰爭與和平】有極高的聯動能力。要想對付宰主，就要把她和所有人分開。雖然稱不上弱點就是了，但是單打獨斗的宰主是她能力最弱的時候。」
他說：「而且讓你對付伏爾泰的話，你被克制的很厲害吧。」
「……」莎士比亞沒有浪費口舌，「那就辛苦你了。」
「畢竟想讓你們同意聯手，我這邊不出點血不行。」福克納冷靜地說，「如果我這邊撐不住了，我會把人都放回到現實；同樣，如果你那邊結束了就趕緊過來幫忙。」
莎士比亞當機立斷同意：「可以。」
福克納點點頭，目光就看向了法國那邊。
福克納：「接下來我就去準備構建能容納這麼多人的空間，其他人的交涉就交給你了。」
莎士比亞頷首：「這是自然。」
-------------------------------------
娜塔莎身邊突然聚集了眾多國家叛變而來的超越者。
他們不可能是突發神經為了俄國的利益而選擇叛變，畢竟就算以最低劣的名利考慮，超越者在本國內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他們一定是因為某個目的聚集在一起，而這個目的就連俄國也不知道。
屠格涅夫並沒有因為其他國家的超越者奔赴而來而高興，他幾近憤怒地沖娜塔莎低吼：「——娜塔莎，你到底在計劃什麼？你是不是背叛了俄羅斯？！」
屠格涅夫的質問引人矚目……是了，他們光想著他們的同伴背叛了自己的祖國，卻差一點忘了宰主用來吸引他們的理由一定不會是和俄國的利益一致。
雖然他們的同伴叛國是令人心情沉重的事情，但是主導了一切的宰主其實也背叛了她的國家……這麼一想的話心情是不是好一點了呢？
面對屠格涅夫的質問，娜塔莎並未露出任何動容，沉穩道：「——我並未背叛我的職責。」
「但對於什麼是更好的俄國，在這一點上我們可能有不同的意見。」
屠格涅夫身側的雙拳緊了又緊。
「我不如你會玩弄文字，我也不打算和你耍嘴皮子……如果你真的背叛了俄國，那我……」屠格涅夫隱含怒火的雙眸噴射向娜塔莎，「……我一定會阻止你！」
第184章
屠格涅夫的話雖然是說了, 但從結果來看他卻是失去實現的機會了。
因為不等他出手，福克納的幻夢空間便到了。
上一刻還熙熙攘攘的戰場中心，一瞬間就變成只剩下娜塔莎和莎士比亞狄更斯三個人面面相覷, 讓人不由得有種寂靜下來的錯覺。
娜塔莎表情冷淡而嘲然：「福克納竟然願意給你賣命, 幹得不錯嘛莎士比亞。」
莎士比亞漠然：「羅斯托娃小姐很自信。」
娜塔莎勾了勾嘴角，眼神冰冷而傲然：「無所謂，反正我一定會贏。」
-------------------------------------
被拉入幻夢空間的眾多異能者很快就意識到此刻的情況, 除了被秘密聯絡聯手的數國之人, 俄羅斯這邊的人也認得出來福克納的幻夢空間。
福克納的真身不知是藏匿在了空間的哪處角落裡沒有現身人前，避免遭遇空間內的攻擊。
屠格涅夫自從老師索科仁尼琴背叛祖國成為「七個背叛者」之一後對於對任何具有叛國嫌疑的行徑態度日加激進, 甚至達到了零容忍的程度。
即使面對數目為己方數倍的眾多敵人, 他也拒絕與伏爾泰等可疑之人聯手。
能夠改變環境、製造猶如西西伯利亞最嚴重的凍土一樣的屠格涅夫對著同在一個方向上的伏爾泰和美國梭的羅無差別進行攻擊。
他大聲咆哮著：「俄羅斯不需要背叛者的盟友！俄羅斯的戰士也絕不會因為敵人多就害怕戰鬥！————烏拉！！！」
顯然，此刻的俄羅斯陣營也有了分歧的聲音。
屠格涅夫堅決不承認這種俄羅斯虛假的盟友, 他的立場只是國家, 絕不是某種思想、或者是某個出身俄羅斯的人。
可是除他之外的俄超們，除了太早就被關進幻夢空間以至於不清楚狀況的布爾加科夫外, 處處以娜塔莎為尊的桃樂莉就不說了，阿赫瑪托娃隱約猜到了娜塔莎的那個「夢想」是什麼，這位俄羅斯新黨派的主席心態微妙的似乎是偏向於默認了娜塔莎的主張。
伏爾泰本來就是在強迫自己和昔日的同伴們作戰, 另一邊因為娜塔莎的緣故自然不會再對俄羅斯人動手。
然而他卻在意想不到時遭到了俄羅斯這邊的屠格涅夫的攻擊，兩面夾擊之下即使是他也不由得狼狽了片刻。與此同時, 他聽到了屠格涅夫拒絕承認合作關係的宣言，他不由得惱怒道：「好好好！既然這樣你就放馬過來好了！」
然而就在屠格涅夫這邊吸引了半邊戰場中人的全部注意力時，桃樂莉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付著戰場上的事情，心思卻飄到了幻夢空間外的母親身上。
雖然知道這是母親的計劃, 但是……
然而唯有從一開始就被關進幻夢空間的布爾加科夫，睜著智慧的雙眼看著伙伴們為爭論伏爾泰、雪萊和拜倫是不是盟友而走向分歧, 歡快打招呼打到一半動作就停住了，豆豆眼狀態眨眨眼睛：「……那個……哪位好心的親友能幫忙解釋一下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
莎士比亞的異能【獨.裁者】，狄更斯的異能【雙城記】，莎士比亞的異能具有王權屬性，而經由狄更斯異能加持後的【獨.裁者】王權即為「絕對王權」。
王權發起戰爭，指引戰爭，以及終結戰爭。雖然戰爭同樣可以終結王權，但絕對王權對戰爭的控制性是絕對的。
而在莎士比亞的領域範圍內他言出法隨，世間的一切皆在他的控制之中，就連時間與空間都盡在掌握。
這種程度的克制，已經等同於他面對伏爾泰時遭遇的無力了……但莎士比亞卻沒想到，娜塔莎置身於如此困境中竟還能做到以這種意想不到的辦法破局。
……
距離分為兩處戰場才過去了不過二十分鐘時間，對外界造成破壞卻遠比之前的破壞總和還要大。
本該風雨平靜的太平洋，此刻從太空中的衛星就能夠觀測到一個巨大的颶風眼已經形成，正向著太平洋南方的大陸奔襲而去，首當其沖的就是最北的吉尼亞共和國等國。
太平洋上空的雲層越來越濃厚阻隔了來自太空的窺視，似乎有種不知名的力量正在從天空向下方的海洋吸收水分。持續增加的水氣可以預見地將會對整個世界的水循環系統造成巨量影響，甚至是末日級別的災難性後果。
除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巨大颱風眼外，另外海有大大小小十數個小風眼無序地向四處散溢，那種可怕的混亂讓人無法相信這是自然能夠形成的現象。
若是切換到陸地上的觀測望遠鏡，任何處於太平洋西方及南方邊界的國家都能看到滾滾的浪花洶湧磅礴地衝擊著岸上的礁石，似乎是海洋正孕育著異常針對岸上世界的一場可怕的進攻。
這個世界的大陸比喀秋莎出身的世界多了一塊位於太平洋南面的大陸，其面積僅次於亞歐大陸少許。因為多了一塊大陸的原因，太平洋的面積比喀秋莎的世界小了很多，但仍然是這個世界面積最大的一片大洋。
娜塔莎積蓄已久的【戰爭】一次性全部爆發，曾經不過是現在十分之一的力量就造成過對日本全境造成毀滅性打擊，如今的力量竟是覆蓋了太平洋西南方位的整片區域，從日本到南大陸無一倖免！
然而……就是這樣兇烈至極的力量，卻沒能衝破莎士比亞領域堅不可摧的桎梏。
因為【戰爭】的力量在莎士比亞的領域內所能生效的程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在娜塔莎動用積攢已久的力量對莎士比亞發動必殺一擊的同時，莎士比亞宛若詠嘆調一樣渾厚華麗的男音不疾不徐，速度恰到好處：「此處，【戰爭】應歇。」
話音剛落，莎士比亞就感覺到力量就像在填滿一處猶如海洋一樣廣泛無邊的水池，只是三四個呼吸的時間力量的虧損程度就遠超了他的預期。
莎士比亞眼神微微一凝，沒想到單單是想抹消這股力量就帶了這樣可怕的後果。他當機立斷轉變了規則的使用：「【戰爭】應於我目光所及之外繼續奏響。」
這一次，他的力量很快停止了損耗。
儘管是將【戰爭】從領域範圍內排除，但莎士比亞估摸了一下宰主的力量，極為震撼的得出一個恐怖的作用範圍結果。
這種程度的攻擊範圍……真的是人類所能到達的程度嗎？
莎士比亞沉思，在攻擊範圍這一評判標準上，宰主的異能是世上無人出其右的獨一檔次級別。
雖然超越者這個群體每一個都是類似天災一樣的存在，但宰主的異能應該是用末日級別來形容。
——戰場主宰者，名副其實的人類末日締造者。
但是，
在戰爭主宰者之上，仍有主宰戰爭者。
娜塔莎破滅的一擊卻沒能衝破莎士比亞的領域屏障。論生效範圍莎士比亞的確不如娜塔莎，但在屬性和質量上，他勝過了【戰爭與和平】。
莎士比亞突然道：「我猜得果然沒錯，那個出現在戰場上的日本異能者和羅斯托娃小姐你是認識的關係。」
他眼眸微動，雖然仍然注視著娜塔莎，但餘光卻轉移到了另一個方向——那個方向，讓娜塔莎的神色驟然冷酷了下來，這甚至是她未能成功突破獨.裁領域都不曾有過的冰冷。
已經發覺真相的莎士比亞自然不需要再通過娜塔莎的反應驗證，然而她突然驟變的臉色還是讓莎士比亞笑了一下。
「……只是我從未想過，遠在極北之地的羅斯托娃小姐竟然會和一個遠東島國的男人認識……而且在這樣重大的數國混戰戰場上，竟還不忘分心用異能保護住他的安全。」
莎士比亞第一次發現，原來精神不正常的宰主小姐……竟然還會有正常人一樣的情感。
她漠然，她無情，她強大的非人類，作為克格勃最高位的三位部長之一她的手段也讓所有外國人聞風喪膽……然而，她如今竟然會在意一個日本男人的安全……她竟然會關心別人，她竟然對同為人類的其他人具有擔心的情緒。
莎士比亞感覺異常荒謬，他神色怪異地說：「伏爾泰本來不該在那個時候暴露身份的，他本來在等待的應該是另一個更好的時機。在看到那個男人身上現在出現的【和平】，我不由得意識到這個真相……你讓伏爾泰提前暴露身份就是要讓那個男人能夠成功離開戰場，同時伏爾泰那超級重量級的身份也足夠吸引注意力，這樣就可以成為那個男人離開時的煙霧彈。」
「讓伏爾泰先生去做那個日本人的煙霧彈……您可真是大手筆呢。」莎士比亞微妙地說，「那個日本人，是羅斯托娃小姐的男友嗎？」
娜塔莎神色冷漠，身上的肌肉微微緊繃起來——為他接下來會有的行動。
「阿作是我的朋友。」她沒有再做無意義的否認，只是心裡嘆氣，阿作雖然努力外逃了，但還是沒能離開莎士比亞的獨.裁領域範圍。
莎士比亞沒有再疑問他真的只是朋友嗎……因為他已經出手了。
莎士比亞宣告：「此處，外逃之人已經回歸於我眼前。」
一百公里外的織田作之助身上的金光瞬間強盛起來，然而堅強頑抗了三秒時間，仍是不敵【獨.裁者】的至上王權，然後眼前一花回到了原先的戰場，看到了比他更早一點回到此處的同伴們。
還未來得及分辨到底發生了什麼，織田作之助剛一落地就聽到娜塔莎的聲音：「是時候了。」
與此同時，從天而降的巨大隕石，來自遠在俄羅斯本土的托爾斯泰的異能【阿愛裡塔】，瞄準了戰場中心徑直砸下。
【阿愛裡塔】效果逆轉因果，先有砸中的果再有砸下的因，具有無可規避的必中屬性。
莎士比亞即使控制時間和空間，卻未能終結【阿愛裡塔】砸下Standard島邊緣處的一小塊土地帶著土地一起沉入海裡。
莎士比亞震驚：「……什麼時候？！」
這不可能！
她什麼時候聯繫到的托爾斯泰！
她總不可能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需要托爾斯泰的異能在這個時間作用於這個地點吧！
……不，與其相信這個，不如相信他們克格勃就是有這樣可怕的手段能避開所有人的視線聯繫到國內的托爾斯泰！
Standard島在此前本就被打成了兩半，但無論是娜塔莎還是莎士比亞都沒有心情幫忙維持環境，只有視線外的加布哭哭啼啼地看著自己被砸成兩半的島嶼蹲坐畫圈圈詛咒傷害島島的英俄超越者。
而托爾斯泰從天而降的這個異能，又將Standard島砸下了一大塊土地墜入海中，而原本在這塊土地上的娜塔莎等人也一同墜入了海裡。
莎士比亞根本來不及阻攔。
第185章
狄更斯快步走到跟前, 看著被砸出裂口的島嶼前端：「……他們跑掉了嗎？！」
莎士比亞垂首站立，淡淡道：「不，他們跑不了的。」
……
海面之下, 隕石墜落的一擊娜塔莎趁勢脫離莎士比亞視線。
海水被【戰爭】所隔開的些許空間裡, 娜塔莎一把抓住織田作之助的肩膀：「阿作，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她算到了迄今為止的每一個環節，卻唯獨不曾安排到阿作會出現在戰場
……織田作之助的出現, 是這場戰爭唯一未被她算到的變數。
江戶川亂步在幹什麼？！他竟然還敢讓阿作來這裡？！
她視線從織田作之助的臉上掃過, 驀地蹙眉看向上空，語氣有些急促：「現在你已經跑不出去莎士比亞的領域了。有狄更斯的加持, 他現在已經將領域擴張到一個國家的面積。」
「雖然比起你來說他肯定優先要殺死我, 但他絕對不會介意通過殺死你來讓我分心。」娜塔莎話語中沒有對莎士比亞的怨懟，因為這是戰爭中正常至極的手段, 若是易地而處之她也必然會這樣選擇。
「你跑不掉的, 一會兒若有機會我送你出去。」然後娜塔莎像是順帶才提及一樣對旁邊的人順便說道，「——你們也是。」
因為是織田作之助的朋友才被提及到中島敦等人安靜如雞。
啊, 這……在這種級別的戰鬥中還一直顧忌著織田先生的安全，她這樣真情實意的關心任誰見過了都不會懷疑她的情真意切吧。
早上還剛被俄羅斯的宰主打了個半死的福地櫻痴眼神尤為微妙，
陀思妥耶夫斯基, 那個算無遺策冷漠無情的魔人……他的妹妹竟然是這種真性情的人嗎？
織田作之助有些歉然：「抱歉娜塔莎，這是我的選擇。」
娜塔莎從對上方警惕的眼神中抽空回頭側目一視, 她淡淡笑了下：「……我知道。」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又道歉了一遍：「……抱歉。」
他的腦海中也回憶起昨日亂步先生和他的對話——
[亂步：「明日會有一場可以稱為三次異能者大戰的激烈戰爭，由於戰爭地點距離日本非常近，戰爭的結果將會是我難以預測的慘烈。」
亂步：「如果你明天出現在戰場上, 或許能拯救日本免遭覆滅的危機。那裡會有一場主導此次戰爭之人都難以應對的攻擊，戰爭也正因如此將會進入完全失控的狀態, 日本全境能夠倖存下來的人數恐怕都只有不到5%。」
亂步：「如果說有能阻擋它的人，現在也只有同為時間異能的織田你。但是，如果你選擇去的話結果你應該是清楚的吧——那是世界最頂級的異能者戰場，是連宰主小姐都無法保證自己安全的戰場，那裡不會有絕對安全的退路。我也不能保證你能活著回來，甚至相反，你會死在戰場上的概率比你生還的概率還要大——或許你也猜到了，宰主小姐的異能變弱了，她也可能會死在那裡，而你的死亡在那個戰場上就像沙灘上的砂礫一樣毫不起眼。」
最後，亂步認真地說：「不管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而且我依然會全力阻止日本的悲劇。」
再然後便是他基本未加停頓的回答：
「我想上島，亂步先生。」
「你說過的吧，娜塔莎會有危險，也只有我能解決。她是我的朋友，不管如何，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了。」]
娜塔莎並不曾見證亂步與織田之間的對話，然而她卻像是親耳聽過他們的交談一樣知曉織田所道歉的是什麼——因為他對她的幫助同樣也是在阻止日本的悲劇，甚至於他能活下來的唯一可能性都是他們兩人都默認了她會出手幫忙。
娜塔莎搖頭：「沒關係，我理解你的選擇，而且你的到來也的確幫到過我。本來如果不是你，我只能讓伏爾泰在那時候阻止普魯斯特。但是普魯斯特的能力棘手，能夠任意截取前後時間線上的時間替換現在，就算是伏爾泰也沒有很大把握能阻止他。」
然後，福地櫻痴：「……」
魔人的妹妹真的是這種人！！！
但是，不能等他們多說，上面的人已經等不了他們了——
狄更斯問：「威廉，你為什麼不直接訂立規則殺死宰主？」
莎士比亞手上的動作不停，聽到這話卻是搖搖頭：「做不到的。即使我做到了，我們也會承受難以想像的代價。」
莎士比亞並不知曉歌德曾經的遭遇，但如今的莎士比亞在依靠外力升格後隱約也摸到了那道痕跡。
「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在面前，靠人力將山岳搬走是困難的，而且難以完成。但是人類若舉起手中的長戟對準山岳的命脈所在刺去，而後山崩地裂，化為無數碎石，山岳也不復存在。」
宰主的存在屬性難以被抹消，然而她卻像普通人一樣能夠被常規殺死。
——尤其是在歌德削弱了娜塔莎九成九的神性後。
在歌德和莎士比亞彼此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兩人竟是在兩處世界合力完成了一次對娜塔莎的圍剿進攻。
莎士比亞的蓄能完成，天空中黑雲壓頂，濃厚的雲層遮天蔽日，天空以下不見任何光亮，宛若日夜顛倒寒夜驟然降臨。
但是漆黑的世界僅僅維持了不過數息時間，一道直徑數百米粗的可怕巨雷從天而降，瞬間貫穿天地，宛若天神之矛直直插進了海洋深處！
-------------------------------------
海面以下，
在海洋流動紊亂異常的瞬間，娜塔莎將【戰爭】所分割出的空間立刻一分為二並將另一處空間以全力送上海面的方向。
而下一刻，已經再沒有任何時間，她直面了雷霆的威力！
沒有人的速度能夠快過光速。
數百米深的海水瞬間被雷霆可怕的熱量與光亮汽化蒸發，彷彿沒有變為水氣的過程而直接被粉碎為了原子。
人類目光所及的範圍內，一切都化為了虛無。
在這一刻從太空上看，地球上出現了一個閃亮的光點，宛若地上的晨星，明亮閃爍。
被分割成兩半的Standard島只有莎士比亞所站立的那一半還倖存，如今竟像是漂浮在空中，看到底下深不見底的海溝裂縫。
那可怕的雷霆力量隨著距離而逐漸減小，卻一直到一百公里外的海面仍能感受到酥麻的電能。
織田作之助一行人在【戰爭與和平】的保護下度過了最初的一秒，幾乎不給人反應的餘地那保護在外的異能便消失了，即使是餘波他們所直面的仍然是難以形容的恐怖！
那是將會是連屍骨無存都無法形容的慘烈下場，是會直接化為灰燼的恐怖能量！
他們利用事先準備好的愛倫坡的異能書籍躲藏了不到半秒的時間，因為書籍被外界的能量毫不留情的摧毀，重新暴露於外界的武偵等一行人接下來要面臨的便是完全無法抗衡的天之災害——
而雷霆所正中的目標，娜塔莎的異能就像一層稍微堅硬的硬紙，很快就被撕裂開來。
【和平】狀態賦予——
【和平】作用於概念層級——
[異能是什麼？
——「能量，概念，物質，意識。」]
巨大的雷霆從天而降，撕碎萬物，連空間都被撕扯出一道道肉眼無法看見的裂縫。
[概念的概念是什麼？
事物的本質非為意識所連接的直接對象，意識與其內核的間接關係以意識作為知性通過共相的交互媒介認知事物的真實內核。
世界的本質非為意識所呈現的直接現象，異能是超感官世界的外表現像，內在核心為非知性的精神現象。
非以人之五感所接觸的世界。
物質為有，而有即是無；概念為無，無亦是有。]
閃電洪流擊中了這個名為娜塔莎·羅斯托娃的個體，巨大的能量毀滅性地撕扯著這個人類□□的六十萬億個細胞。
[事物的內在核心為空，因其為對現象的否定，從肯定方面來看其自然為共相。
現象界本就是本質，而事實只是現象的充實。
體，相，用。
然三位一體，本就是同一存在的不同屬性，其根本為一。
——我即是異能，異能即是我。]
人類的□□在閃電的洪流下瞬間化為無數粒子，然而同一時刻人類的□□外層出現金色的【和平】之光，而夾雜著藍紫的白色閃電竟然再也不能撼動金色半分！
娜塔莎，升格成功。
曾經被歌德削弱的質級在瀕臨生死的這一刻重新回到了巔峰，而且走到了比過去更高的位置！
——但是還是不夠。
她跨過了一直以來限制自己的那層攔路坎，然而此刻卻心有不甘地停在上面……
從未有人類達到過這樣的高度，她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經驗……即使是宛若開掛看過劇本的天才也在這一刻迷失了下一步的方向。
她摸到了「世界」的概念，但是僅僅是「理解」的程度還不足夠能夠打破「世界」離開這裡。
【書頁】抹消異能的存在後，這個世界將會飄離塔爾塔洛斯，這個世界將脫離任何世界的干擾成為獨立運行的世界……
但她不可以永遠被困在這個世界！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就當是當時的賠禮吧……我的神格暫且借你一用。」]
一道慵懶而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那也是「她」的聲音。
現實世界的娜塔莎睜開眼睛，眼中閃現盎然的笑意——
就是這個！
就像是資質書一樣的東西，她拿到捷徑的通行券，前路的謎障瞬間消失，一條康莊大道瞬間豁然開朗！
只要有了這一次的經驗，即使未來失去她也能按圖索驥回到這個層級！
Standard島上，
莎士比亞的領域保護了自己和狄更斯能夠直視照亮天地的雷霆而不受傷，但人類的視力卻不能穿過巨大的雷霆看到雷霆內的情況。
太平洋邊緣，日本島上，
海岸邊的浪潮一浪比一浪大，遠在太平洋上暴虐的【戰爭】餘波歷經多時已經蔓延到了距離最近的人類國度。即使現在已經足夠被評為海嘯的程度，但對比即將登陸的真正災禍，這才只是提醒性的小打小鬧。
正對著太平洋的橫濱市，沙灘上的海浪猛然間退回了一個可怕的距離，突然向後縮進百餘米，露出了幾百年幾千年都不曾露出來過的海床模樣。
一場高達數百米的海嘯，已經能夠被人的肉眼所觀測到。
-------------------------------------
Standard島前。
閃電過後，巨大的光亮讓岸上之人眼前白茫茫一片，瞳孔還未能適應正常時的光亮。
然而下一刻，海水倒灌回被汽化蒸發了的海洋區域，但更引人矚目的是從海洋深處升起的巨大的、頂天立地一般巨大的、由火焰構成的赤色神像！
那神像有著類似異能一樣的光芒質地，體格如山岳一樣高大，不知有幾千米之高；女神神態凌厲，眉眼蘊含著刀槍劍意，威嚴難當，見之腦中便有殺伐征戰之景。祂手持長劍，單手劍指，身披輕甲，儼然一副武神形象；手中劍尖不對人間，不對生靈，直指上天！
——此乃神的命令，王之意志
——東海，聽令！
就在中島敦等人被拉回到現實以為一切都完蛋甚至腦海中出現走馬燈的時候，一隻宛若火光的組成的手掌握住了他們，擋住了下一刻到來的雷霆之光。然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那火紅的手掌在一個呼吸間就擴大到了看不見邊際的巨大。
眼前景色一閃，他們已經站在了橫濱的土地上，同樣看到了已經靠近了海岸的百米高海浪。
然後下一刻，風平浪靜，惠風和暢。
然而更加矚目的，是遙遠的天際線處站立在天地之中的巨大人像。
-------------------------------------
近在咫尺、只能窺見到神像的部分原貌的莎士比亞和狄更斯震驚失語
這……是什麼？
在這一刻，莎士比亞失去了對抗的心情，甚至直接垂下了手臂。
頂天立地的神像動了，劍尖垂下，對著虛空滑落。
莎士比亞象徵絕對王權的異能領域就像氣泡一樣「啪」的一下消失殆盡。
莎士比亞的王權衍生自神權，君權神授，神權高於王權。
——消滅偽王
莎士比亞目光緩緩下移。
他看著腳踏神像而回到Standard島上的娜塔莎·羅斯托娃，腦海中沒有了英國、俄國，沒有了【書頁】和戰爭，此刻的心情平靜異常。
莎士比亞：「……這也是您的力量嗎？」
悠于 2024-1-7 20:32
第186章
另一個自己借出的神格也只有短短的這一小會兒。
在娜塔莎踏上Standard島土壤的時候, 她身後所站立於海天之間的萬米神像就消失了，然而娜塔莎卻只是丹丹回頭看了一眼，表情沒有多少波動。
娜塔莎勾了勾唇角：「我說過, 最後贏的人一定是我。」
莎士比亞默然, 半晌後才微微嘆道：「……這種層級的力量若您早些展示出來，這裡本不會再有任何爭端。」
因為只要是人類見到這樣的力量都會從生物本能深處意識到這是人類所無法匹敵的力量。
就像蚍蜉撼大樹，就像人力之於天地。
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存在。
不過莎士比亞也不是傻子, 他當然也猜到了——
「您是剛才才升格為這樣的存在吧……您能告訴我, 那是什麼嗎？」
娜塔莎到沒有勝利者的倨傲，平淡淡道：「是更高一級的力量, 至於叫什麼……它反正沒有名字, 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莎士比亞默默點點頭：「這樣啊……」
頓了頓，他又道：「那麼您接下來就是要殺死我了吧？」
莎士比亞問的平靜, 娜塔莎答得也平靜……若是不看兩人對話的內容, 光看兩人談話之間的氣氛怕是都會覺得他們是老友見面談論著什麼日常的話題。
娜塔莎：「我不會殺死你。我為什麼要殺死你？」
莎士比亞微微前傾脖子，露出傾聽的樣子。
娜塔莎淡然道：「我的計劃裡, 死亡從來不是一個必要選項。」
莎士比亞挑眉，娜塔莎卻是伸手穿過徑直伸進另一層級空間——具有高位神性的娜塔莎如今可以輕而易舉做到這些——將幻夢空間裡的伏爾泰、雪萊和拜倫三人帶了出來。
莎士比亞見狀嘆道：「……我們都以為您的幫手是屠格涅夫和阿赫瑪托娃他們，但您心中的同伴只有他們三人嗎……您隱藏的真好。」
伏爾泰他們還不明白眼前的情況, 尤其是雪萊和拜倫，這兩個剛從英國叛出的超越者見了過去的老大莎士比亞還很不適應, 更不適應的是莎士比亞面對宰主時平靜異常的態度——那簡直不是戰場暴君本人，不是那個能被殺死而決不能被打敗的英國首席超越者莎士比亞，因為他竟然如此心平氣和的接收了自己的失敗，像是打從心底接受了自己輸給宰主的事實。
然而理智上雪萊和拜倫一點都不能相信莎士比亞有一天能以「拜服」來形容！
娜塔莎沒有搭腔莎士比亞, 她卻是道：「你的關注點其實一直都錯了。」
「決定本次戰爭結果的不是我這一次戰勝了你，也不是我的異能如何強大。」
她說：「——開始吧, 伏爾泰先生。」
她看向伏爾泰，而伏爾泰也從懷中拿出【書頁】，旁邊的雪萊和拜倫瞪大了眼睛也愣是沒想出來【書頁】是什麼時候從娜塔莎手中轉移到伏爾泰那裡的。
——為什麼伏爾泰會相信娜塔莎的說辭、相信她會將那個將世界交還給普通人的夢想實現？
因為從一開始的計劃裡，在【書頁】上寫下文字的人就是伏爾泰。
在伏爾泰等人消失的剎那，幻夢空間的主人福克納也意識到了外界的變局，此刻再分割戰場已經沒有意義，所有超越者同一時間全部回到了現實世界。
世界上最頂級的異能者幾乎都聚集在此地，若以倒金字塔來形容世界的異能力量，那麼這個世界七成以上的異能力量都集中在此地了——再也無人再能阻止他們。
蘭波在回歸現實的瞬間反應很快地使用出【彩畫集】打算犧牲自己困住宰主，但【彩畫集】只出現了瞬間，娜塔莎只淡淡看了一眼他，平靜道：「蘭波先生，你的命都是我的，你的異能對我也沒用。」
蘭波：「……」
在一瞬間後背傳來首席普魯斯特如利刃一樣的視線，蘭波有心解釋卻無法解釋。前有最強法超伏爾泰叛逃的現今，他的沉默震耳欲聾。
但這樣的小插曲也只打岔了小小一下，因為伏爾泰發動了異能【天真漢】——
【書頁】的發動條件有二，一是文字要寫滿整張紙張，二是文字要構成具有邏輯性的故事。
僅僅是寫上一句「這個世界不再有異能」是不可能的，因為不符合邏輯，也不符合現實。
而現在，【天真漢】讓所有超越者都陷入了天真美好的非戰（無異能）狀態。
伏爾泰是位於精神系異能頂端的人，即使是同為世界五強的莎士比亞也毫無反抗之力地回歸為赤子之心狀態，唯有剛剛升格為神的娜塔莎不受影響。
娜塔莎走到普魯斯特身邊，從他手中取出異能武器「創世紀」，幾下操作後，從中拆出增幅異能功能的器械交給伏爾泰。
伏爾泰眼神略顯複雜地看著不知為何不受影響的娜塔莎，但是他沒有多問什麼，而是伸手握住了增幅異能強度的異能器械。
【天真漢】的效果持續擴張著，以太平洋上的此處為中心一直蔓延到整個世界為止——
【書頁】上開始寫下這樣的文字：「在這個平淡無奇、沒有任何超越人體常規力量的世界裡，很多人都幻想著有神奇的超能力存在。有一天，這個世界有一些人不約而同都做起了一個夢，這個夢裡他們有著千奇百怪的異能力……而如今，這個夢醒了」
在鋪滿整張紙張的最後一處空缺，還要畫上了代表完結的句號。
伏爾泰在提筆將要落下完結的句號之時頓了一頓，抬頭沖娜塔莎頷首，神態溫柔：「——願我們在新世界再見。」
娜塔莎眸光微動：「……再見。」
句號落下，【書頁】生效。
這個世界開始無聲地劇變。
所有超越者包括伏爾泰在內都忽然消失不見，因為按照【書頁】的內容，所有異能者已經回到了自己家中的床上酣睡，或許不久後就會醒來。
醒來後的世界，就是沒有任何異能、全由普通人主宰的世界。
-------------------------------------
娜塔莎靜靜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看著夜幕降臨。
計劃許久的事情，從歌德之死開始，終於落幕了。
但是，
娜塔莎突然感覺全身的寒毛豎立起來，一種恐怖的、如冰般寒冷的、徹骨的刺痛與緊張像是一層綿密的泡沫包裹住了她成神後敏銳至極的感知——
她猛然坐直身體，瞳孔在一瞬間縮小如針尖，
她直直看著天空某處——
那裡，她看到了——
一顆不該存在的星星，一顆詭異的星星，自下而上垂直地、用不符合星體運動軌道地方式向著一個方向衝去！
她的直覺在瘋狂跳動著，告訴她一定要阻止那顆星星上升到那個它要到達的位置——無論如何、不計一切代價、一定要阻止它！
但是那顆星辰在哪裡？！
娜塔莎的感知超過了地球，甚至到了她都不知道的宇宙某處——那裡是那顆詭異之星從視覺上出現的地方，但它詭異的只存在於視線，卻不存在於世界實處！
……那到底是什麼？？！
這一剎那，娜塔莎額角印出了冷汗，她愕然地看著那顆詭異的星星——直覺在告訴她，它馬上就要到達它要到的地方了！
要阻止它！要阻止它！要阻止它！要阻止它！
——必須不顧一切地阻止它！！！
她全神貫注盯著那顆星星，【戰爭】無視空間的距離以概念阻止著星星的上升。
它的上升只是看似停止了，但它還在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繼續上升——因為她無法理解星星的概念，僅僅只能減緩了它上升的腳步。
她的身邊，突然出現了空間被破開的波動。
她愕然看向身邊，然後就看到了布爾加科夫，而他身後一閃而逝的是熟悉的傳送魔法法陣。
娜塔莎：「！！？？」
然而沒時間解釋，布爾加科夫臉上絲毫沒有平日俄超「小甜甜」的歡快，此刻他威嚴的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
「禁術魔法：超位星·星辰隕落！」
從未見過的巨大法陣、遮擋住了眼前所能看到的全部天空，由此向上為五層，赤紅、深藍、黑色、銀色、金色，繁複的魔紋像是某種活躍的生物————
魔法一下子劇增了對星辰的牽引力，終於那顆讓【戰爭與和平】束手無策的詭異之星，在到達正確位置的前一刻從天空墜落了！
娜塔莎看著星辰墜落，有一種感覺告訴她它不會再升起來了。
她感知到的黏稠而冰冷的警惕感減弱了很多……但卻沒有消失！
她看向不知為何還留有超常力量的布爾加科夫，而在這短短一秒內，她腦海中匯集了以往布爾加科夫有關的所有信息——她對此隱隱有了猜測。
布爾加科夫的神情是前所未見的嚴肅和冷凝，他直直看著天空，看著它本該到達的位置……
過了好半晌，他聲音艱澀而凝重地出聲：「……娜塔莎，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嗎？！」
「你哪怕是讓俄羅斯稱霸世界也好，哪怕是讓那個思想遍及世界也好……你怎麼就單單刪除了這個世界裡『異能』的存在！？」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絕望而崩潰：「沒有異能作為屏障……祂們……已經注視到這個世界了……祂們就要降臨了！！！」
娜塔莎：「祂們是誰？」
布爾加科夫：「……」
他聲音無機質地說：「美國的Guild組合裡有一個非人非異能的怪物。」
「祂們到來了。」
第187章
[「星空之外的星空, 領域外的世界，非為此世之存在。」
「命運，金色的閉環已經顯現, 她歸來之路暢行無阻。」
「命運的必然, 是毀滅與創生……星辰歸位……看不見的星星升起……」]
緊隨其後降臨的，便是巨大的災禍——人類的災禍……萬物的災禍……世界的災禍
歐洲某處與世隔絕之地，
靈感滿值的人類先知卡珊德拉雙眼無神而暴突, 皮膚變成宛若死人的蠟質。
她的口中滿是瘋狂的囈語, 破碎的不成語句，強行理解反而會讓自己的大腦陷入瘋狂。
有一個似乎能夠被分辨的詞語, 是眾多失傳的古老語言裡唯一接近現代語言的詞語,
那個詞是：
「道標……」
-------------------------------------
組合Guild的怪物……
如果是一般人怕是不知道布爾加科夫所指的是什麼，但克格勃的間諜頭子娜塔莎必然知道。
娜塔莎：「……」
她垂眸, 卻也只是沉默了三秒時間。
緊接著她的眼神就變了, 再度抬眼時變得認真而嚴肅：「——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也已經晚了, 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對付未來會出現的它們——關於它們的情報，你將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布爾加科夫沒有為同伴的勇氣而稱讚什麼，他形容頹唐, 身上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絕望之氣，彷彿這個世界已經注定死亡而不會有任何別的可能。
娜塔莎就這樣看著他, 她若有所思：「……你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布爾加科夫像是被觸動了關鍵詞，這才從巨大的絕望中分神給她：
「大概是……不能說吧……」
娜塔莎歪歪頭，神情冷靜, 與渾身散發著絕望氣息的布爾加科夫形成劇烈的對比。
布爾加科夫：「……祂們的存在是每多被加深一分，到來的速度便會更快一分；祂們不可觸、不可聽、不可知, 強行理解祂們的存在後果只會是無可逆轉的瘋狂，喪失人類的理智，甚至畸變為非人的詭異造物。」
他看著以智謀聲震天下的娜塔莎，眼神複雜，聲音苦澀：「……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告訴你祂們的信息，因為越是聰明的人、越是理智的人，面對祂們的存在越是危險。聰明的人往往理解祂們的速度更快，而一旦理解了祂們……人就會陷入不可逆轉的瘋狂。」
娜塔莎：「……」
對智性特攻……嗎？
對於通過智力稱霸地球的人類來說，這可真是十足的噩耗。
布爾加科夫沉默良久，捂著臉蹲了下去。
沒有往日超越者的自信瀟灑，沒有俄超小甜甜的歡快灑脫，他身上的是如深淵一樣厚重的沉痛與絕望。
娜塔莎走過去，伸手搭在他肩上，聲音平靜地說：「或許我們能阻止它們呢。」
「……不可能的！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布爾加科夫聲音嘶啞而激烈，「我知道娜塔莎你很強，我甚至知道你肯定比往日更強了……但是祂們是絕對無法被阻攔的！解決的辦法從來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從一開始就沒被祂們知道過！」
「祂們是不止用『強大』來形容的存在啊……祂們就連出現在這個世界都不是出自特意而只是路過。」布爾加科夫哽咽著說，「……那些是該用『世界』來形容的一群生物。」
「祂們就是世界本身，祂們就是人類基於有限認知所能理解之外的世界……不會有人，有任何存在能與祂們抗衡……」
他神情帶著沉重感的平靜，淚水從眼角滑落：「……我的世界就是這樣毀滅的。」
娜塔莎靜靜看著他。
「原來如此，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娜塔莎平靜地說道。
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也」字就很靈魂了。
布爾加科夫情緒都不連貫了，他愣愣地抬頭看向她，就見她歪了歪頭：「嚴格來講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啊、的確……雖然你不提醒我都差點忘了……但你是怎麼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
娜塔莎宛若讀心一樣接著道：「六年前在橫濱，事後乞乞科夫缺失了有關我的記憶，我就知道是你動的手。」
她停頓一下：「雖然有些遲了，但還是應該對你說一聲——謝了。」
「沒關係、呃，我是說……不用謝！」布爾加科夫簡直可以用手忙腳亂來形容了。
誰能懂他現在的心情啊！你能想像一直以來冷臉不理人的貓咪，突然有一天親暱地蹭了蹭你的手背，那種受寵若驚的巨大驚喜、那種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巨大不真實感……雖然聽日瓦戈先生說過娜塔莎有變的有人氣了些，但是他這可是親眼見證到了！
「……不對！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布爾加科夫反應過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祂們」即將降臨的事情！
然而被娜塔莎這樣一打岔，布爾加科夫的情緒已經不連貫了。
娜塔莎道：「——如果我說，我已經成神了……那麼阻止它們繼續降臨這件事，你有些信心了嗎？」
布爾加科夫眨眨眼睛。
娜塔莎平靜回望。
布爾加科夫再次眨眨眼睛，娜塔莎依然面容恬淡。
布爾加科夫張了張嘴：「……啊？」
娜塔莎——娜塔莎把人拉起來放到剛才她端坐的石頭上，隨後坐在了他身邊。
「根據你的能力來看，你的原生世界也許同樣有可以稱為『神』這一層級的力量，但是，你的世界還是毀滅了。」
娜塔莎像是沒有對她的話感到什麼絕望或不妥，語氣平靜地用陳述語氣說道：「在討論那些東西之前，我們先來聊聊你——和你過去的世界的事情吧。」
-------------------------------------
「具有劍氣與魔法的世界嗎……聽起來很像小說的內容。」
「當然了，因為那些小說最初都是我寫的！後來那些人也都只是跟風寫出來的！」
「……」
「你別不信啊！說起來我早就想吐槽了，這個世界的文學領域完全是災難級別的吧……我都沒想到我寫的小說竟然會火成那種程度！」
「……嗯，深有同感。」
「那你呢？你的世界裡文學領域是什麼樣的？」
「我早年的經歷非常複雜，非三言兩語所能概括完的。」她迴避開他的問題，「時間緊迫，還是先把你的事情講完吧。」
「好犯規啊你……」不過他猜到的模糊真相，和她所說的基本一樣。
「好吧，總之就是那樣，我的世界裡雖然有『神』這種說法，但是和祂們對比完全不是一種層級的存在……所以這樣那樣，我的世界就毀滅了。」
布爾加科夫：「話說回來了，你也說你是『神』，你真的有信心能對付祂們嗎？」
「我又不曾見過它們，從何比較？」娜塔莎平靜地說，「——如果用某種直覺來形容的話，我感覺我和它們至少是同一層級的存在。」
「再然後，就是想辦法殺死它們。」
布爾加科夫嘟囔了什麼。
娜塔莎沒聽清：「——你說什麼？」
布爾加科夫連忙搖頭：「沒什麼……」
算了，有信心總比沒信心要好吧。
布爾加科夫：「至於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算了，現在再隱瞞也沒什麼意義了。」
「我在這個世界還有一個隱藏了許久的身份……二十年前，世界曾有一個終結了第二次異能者大戰的反叛者組織『七名背叛者』……我是『七名背叛者』的編外成員。」
「——隱藏夠久的。」娜塔莎評價道。
她明明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但她平靜的表現卻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惹得布爾加科夫懷疑地看她：「……你早就知道了？」
娜塔莎只是淡淡道：「我都在戰場上讓伏爾泰、雪萊和拜倫背叛祖國來到我這邊……只是隱藏在俄羅斯里的『七名背叛者』而已，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
回憶起下午腦筋轉不過來的那一幕時，布爾加科夫由衷道：「……你說得對。」
隨後他也回憶當年的情況——
「……我的世界毀滅了，我也本該隨世界一起死去。但是『七名背叛者』中有人召喚了異世界的我——她想要召喚一個具有強制訂立契約能力的存在，然後不知為何就召喚到了我。」
「當然你想了，原本我該在自己的世界裡死掉的，但現在她的召喚救了我一命，我感激她還來不及，當然會幫她完成心願。」
「『七名背叛者』宣稱是索福克勒斯的能力約束了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元首同意終結戰爭，但其實是我的魔法創造了世界級的契約——我獻祭了我修行魔法以來的一整個魔法樹換取了一個終極契約魔法，而後終結了第二次異能者大戰，換來了世界的和平。」
「再然後，我的魔法樹都被獻祭出去了，我就又得從灰撲撲的基礎魔法技能開始，從頭開始修行。」
「當然，作為交換的是『七名背叛者』裡的索爾仁尼琴用異能【癌症樓】把我變回了16歲我以前剛開始修行魔法的年紀。」
「我在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沒有痕跡的存在，『七名背叛者』也沒有暴露我的存在。之後我就打算好好享受我的第二次人生，順便也修習一下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魔法路子。你知道的，亡靈魔法雖然很酷炫，但是女孩子是不太喜歡惡靈和骷髏的，導致我以前不太受女孩子們待見……咳，總之我就加入了俄國，畢竟異世界裡竟然還有個國家的語言和文字和我的母語有□□成相似，這基本就是命運女神在告訴我，『趕緊加入它！』」
再然後，十六歲的米哈伊爾·阿法納西耶維奇·布爾加科夫，就成為了俄羅斯軍部的一名新兵。
-------------------------------------
兩個小時前，默爾索。
曾經突然出現的法國超越者莫泊桑徹底打亂了中也的計劃，甚至把中原中也變成了第二形態。
然而外面的局勢變化太快，莫泊桑打到一半就被召回了國內負責守衛國土。
雖然默爾索內亂成了一片，入侵者現在還變成了野獸一樣的存在到處破壞監獄……但是家都要沒了，誰還管這種世界監獄呢？
和太宰治匯合後，
中原中也變回了正常狀態。
他沒來得及問太宰治接下來的打算，以及流產了的欺騙陀思妥耶夫斯基計劃該怎麼收尾，前方突然出現了魏爾倫的身影。
中原中也下意識身體緊繃起來，但魏爾倫雖然面色凝重，卻不像是來找事的。
魏爾倫：「我是來接你的，弟弟。」
然後視線轉向太宰治：「……還有他。」
此時包括太宰治在內的人都沒想到，世界將會在短短時間內發生如此宏大且一波三折的變化。
第188章
今夜我正一如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樣熬著夜。
時間已經很晚了, 我覺得，我也應該睡了。
通往洗手間的通道盡頭處是我家的大門，那個透亮的防盜門貓眼從來都是明亮一片, 我知道那裡正對著外面的走廊, 走廊裡是一旦入夜就會常亮的照明燈。
今夜我一如既往的臨睡前洗漱，進入洗手間洗漱以前一定會路過正對大門的通道。
我漫不經心地路過了走廊，餘光卻似乎瞥見了什麼異常的一幕。
我站在洗手間門口頓住, 手扶在門把手上猶疑著向後傾了傾身子, 轉頭看向公寓的大門。
本該透著明黃色光亮的貓眼處，此時卻透射著帶有一點暗淡的紅色光芒。
——外面的燈光是怎麼了？是警告燈嗎？可為什麼沒有警報聲？
因為熬夜而變得有些遲緩的大腦沒想到問題的嚴重性, 敏銳且神經質的神經夾雜著熬夜帶來的脹痛促使著我緩緩靠近門邊觀察外面的情況。
我家的大門正對著電梯口, 我住的公寓很大，東南北三個方向都有一部電梯。
按理說我透過貓眼能看到外面電梯的運轉情況, 我的視力很好, 甚至都能看到電梯控制器上顯示到達樓層的數字。
但是這一次，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沒有電梯的樓層, 沒有電梯，也沒有外面的過道。
像是水晶一樣的質地，湊近之後看到的和在遠處一樣只有淡淡的、稍有一些暗淡的紅色的芒, 而外面的場景完全看不清。
——什麼都沒有？這怎麼可能？難不成我的家還穿越到異世界了不成？
我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一絲焦慮，還有因為聯想產生的寒意, 我熬夜導致的頭疼現在也更明顯了幾分，強撐著疲憊而熬夜的身體也在發出難受的信號。
我往後退了退，打算打開門看看。
——或許是貓眼上被黏上了什麼東西了吧。昨天晚上就聽見走廊裡傳來小孩子的打鬧聲，是哪家的人把孩子接來過週末了。
可能是小孩子調皮把「史萊姆」一樣的東西黏在了我的貓眼上。
我的手已經放到了門把手上, 忽然間，我定住了。
當我從貼近的貓眼退後後……
我看到淡紅光芒的貓眼處, 它的中心有一粒顏色稍深的小點。
當我意識到它的存在時，我突然發現……
我家防盜門上的貓眼，現在好像一顆不明生物的眼珠啊……
眼珠……眼珠……
它在看著……我？
我站在原地。
那不知名的生物也學著我的動作向後退去，我重新看到了外面被它擋住的電梯的一角。
……而那隻眼睛，還在透過貓眼，一動不動注視著我。
……它在看著我
——開玩笑吧，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超自然現象！……一定是熬夜太久出現的幻覺！
手下的門把手動了動，我的眼球像是卡頓了一樣一卡一卡向下看去。
我的觸覺後知後覺通過神經遞質裡傳來信號，而我手上傳來的不是金屬的質地，是宛若蠕動的肉一樣黏膩柔韌的觸感。
……那是什麼？
章魚的……觸手？那些密密麻麻的是吸盤？……眼睛？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抬頭看向身後……那不再是我的單身公寓，不是熟悉的現代科技風格裝飾……
碎肉、血管、一張一縮呼吸著的血肉。
牆壁變得腐朽發霉，血肉和血管盤踞在本該潔白的牆壁上，地上是黑乎乎的看不清的黏液，而我習以為常的一切……都像是度過了百年時光腐朽成灰。
我站在原地。
面前的是一個難以名狀的生物。
與我視線平齊的眼睛一動不動正對著我。
周圍的像是吸盤像是眼睛的東西，爆炸一樣次序睜開。
它在看著我。
-------------------------------------
默爾索原址。
魏爾倫剛說完自己在亂步的交涉下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留在外面的後手是怎麼解決的，突然間他和中原中也同時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默爾索監獄這個本來就是異能與高科技結合的產物，突然就變成了純粹臨海建立的監獄。
太宰治一愣，緊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視線穿過即將抵達的大門，看向遼闊的天空，此時一條閃亮的星河閃亮於星空，觀之宛若銀河倒灌。
然而他注意的是此刻異常的平靜。
「娜塔莎……」太宰治喃喃，陷入沉思，她成功了是嗎。
如果是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交戰，他有信心能贏，儘管他這邊全都是不確定因素，全都是基於對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的信任和了解，甚至連亂步先生會說動魏爾倫來幫忙也是他信任亂步先生一定會做的事情。
但也正因為他這邊的籌碼全都是「不確定因素」所以他一定會贏——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家伙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無法掌控的、名為「同伴」的存在。
但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會相信隨時可能會背叛的同伴，他卻唯獨會信任一個人，
娜塔莎，他的妹妹，俄羅斯的超越者，以宰主之名響徹世界的那個女人。
娜塔莎在他們之前出來了，這沉重無比的砝碼落下，競爭的天平就不可阻擋地向魔人的方向傾斜了。
真是過分。
這種級別的外援，完全是作弊……雖然他們都是在作弊，但他這絕對是作弊中的作弊。
太宰治撕下手腕上的假皮膚，將被注射了致死毒藥的假皮膚扔到一邊。
——早就知道是必輸的結局，他當然不會再和那個小丑玩越獄遊戲。
這還是從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裡學來的靈感……別以為他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用類似的手法欺騙了小丑。
嘛……所以說他們都是在作弊啦。
說起來陀思妥耶夫斯基這些手法……果然……克格勃……
-------------------------------------
【書頁】影響不了太宰治。
太宰治的異能是普天之下最特殊的異能，就像水對應火，光明對應黑暗，重力對應引力——他的異能，對應【書】。
雖然作用範圍僅限於□□接觸的存在，效果也只是消除異能效果，但他異能的位格卻是等同於【書】。
唯有他能略過世界的奇幻窺見世界的真實。
他眼中的世界是最為真實的世界。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能使用【書】，只有太宰治不可以，或者說他若是觸碰到【書】就會產生某種奇妙的特異點——這種特異點阻擋了他使用【書】，卻讓他能夠窺見無數由【書】鏈接的平行世界。
【書頁】生效後，全世界的異能者都失去了異能，異能的存在成為了人類的一個夢，而真實的世界裡並沒有異能，也沒有任何超常元素。
【書頁】不能消除太宰治的異能，但若是這個世界上都不再存在異能元素，那麼太宰治也相當於沒有了異能。
世界回歸了真實與自然。
普通人才是世界的主角。
這本該是很好的結局——至少應該說，是不差的。
但是……
所有人都想像不到，即使是最具有聰明才智的人都無法預料到——異能消失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異能是世界的屏障，是世界的自潔手段，是免疫系統，是保護罩。
異能消失後，而曾經異能最濃郁的區域就是病毒最先入侵的地方。
太宰治看著失去屏障後一覽無余的海面，盯著那反常出現的氣泡水花，眉頭皺起。
……是他看錯了嗎？
那是……魚人？
-------------------------------------
布爾加科夫臉色突變的同一時間，娜塔莎察覺到了不對。
兩個人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同一時間同一反應迅速從石塊上站起來敏銳地看向海洋深處。
娜塔莎皺眉：「那是什麼？」
布爾加科夫：「我不知道。」
「……」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低著聲音認真道，「有關祂們的外形和尊號都是禁忌的知識，知道的人越多世界崩潰的越快，而且人的認知越深入思想就會越接近瘋狂。別說我本來就不知道海裡的存在，就算我曾經知道，我也在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時間就把自己有關祂們的記憶清洗掉了。」
「——我不可以帶著禁忌的知識過來汙染這個純淨的世界。」
娜塔莎深吸一口氣，語氣莫名：「又要與它們作戰又要保持無知啊……」
布爾加科夫情緒低落下去：「所以我說，人類根本無法與祂們抗衡。」
娜塔莎卻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總是這麼悲觀？」
布爾加科夫：「聽著娜塔莎，我知道你剛剛成神可能非常自信，但是、呃……畢竟祂們也是神明？我是說祂們可不是人類理解的善神或者惡神，祂們就是神，人類就是蟲子，人類的一切善惡觀念都與祂們無關……祂們並不會注意人類，只是祂們的存在本身就會毀滅人類——是這樣的關係你能理解嗎？」
娜塔莎：「所以，不就是保持著不可理解、不可琢磨的狀態不去思考它們的狀態而是單純考慮怎麼殺死它們嗎。」
「……啊、啊？」布爾加科夫瞠目結舌，「雖然話是這麼說……好像是沒什麼不對……不是……等等、你能做到？一邊維持著不思考的狀態去思考……天啊這也太繞了……你說的是……？」
娜塔莎低聲「嗯」了一聲像是在回答他的質疑，她看向自己的手掌，此刻冒出的【戰爭】已經幾乎看不出紫色接近完全的赤紅。
「都是『神』……誰又一定比誰弱了呢。」
第189章
人類生活在土地上, 能看見的唯有地表以上的少量土地，世界另占五成面積的海洋人類知之甚少。
布爾加科夫看著娜塔莎凝望海底的眼神，忍不住道：「你想下去直接單挑大boss？」
「大boss？」娜塔莎挑眉, 「你怎麼知道它就是大boss？你回憶起來它的情報了？」
「那倒沒有。」布爾加科夫撓撓頭, 「但是你應該也能感受出來的吧……海底深處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絕非是某種眷屬，絕對是『神』的級別。」
娜塔莎不置可否。
布爾加科夫其實還是信任自家的智囊的：「……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等。」
「……等？」布爾加科夫震驚, 「娜塔莎, 這可拖不得的！等得越晚……祂們汙染到地球的話可就無力回天了！」
「那不然呢？」娜塔莎平靜反問，「你曾經說過, 未來將會出現的是「它們」。雖然你現在什麼記憶都沒有了, 但是你是這樣說的——是『它們』，而不是『它』。」
「『它們將降臨, 汙染這個世界』……敵人不是哪一個, 更不是一個。既然是複數的存在，那麼作為同類的它們之間同樣可能存在爭端、聯合、好惡, 而人類反而。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殺死海裡的那傢伙未必是好事，如果將地球看作是海裡那個的地盤的話，殺死它就代表著地球重新變成了可以爭奪的無主之地。既然如此, 海裡這個至少是從來就存在於地球的。」
布爾加科夫：「你是說，你要留下海裡這個留著對付宇宙裡的？」
娜塔莎搖頭：「海裡的也不能留。」
然而布爾加科夫即使疑惑, 娜塔莎卻沒再繼續解釋了。
娜塔莎臉色突然肉眼可見的變得很不好，急匆匆道：「你回俄羅斯等我，外面危險，你先小心自己。」
撂下一句話也不等布爾加科夫反應, 她就已經離開了太平洋上的這座孤島，留下錯愕的布爾加科夫站在原地一臉茫然。
-------------------------------------
默爾索原址。
中原中也捂著額頭從昏迷裡醒來, 他從地上坐起來，緩了緩然後站起身。
右後方，和他動作相類的是魏爾倫那傢伙，只不過看起來他清醒的時間比他早那麼些許。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他一個武道高手配上一個頂級殺手去闖一個歐洲的監獄竟然落入陷阱被迷藥迷暈，說出去簡直叫人笑死。剛才那個夢……沒記錯的話他是夢見了自己有一種操控重力的異能，是個什麼荒霸吐套了個人類殼子，最後還是扮成吸血鬼跑進默爾索的……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他看向魏爾倫，魏爾倫只比他早醒來一點不過臉上已經看不出曾經昏迷過的恍惚。
看來這種特製的迷藥還真有用，連大名鼎鼎的暗殺王都能迷倒。
——對了，太宰呢？
此行的目的就是將太宰治從默爾索裡救出去，但是……可惡，都要到終點了，卻臨門一腳發生這種意外！
魏爾倫微微垂眸：「弟弟……抱歉，是我大意了。」
在這個不曾有過異能的新世界中，淡漠非人的人形異能兵器也不再是端坐高天無悲無喜的神明，臉上多了幾分人性的生氣。
「倒也不愧是歐洲防禦程度最強的監獄，我也大意了。」中原中也示意魏爾倫跟上來向外走去，「太宰這傢伙，你也沒看到他嗎？如果是被默爾索抓回去了的話，不可能把我們放在原地，所以一定是那傢伙發現了什麼自己先出去了。」
中原中也挑眉，臉上是一幅見怪不怪的似笑非笑：「他怕是從頭到尾都沒中招……這傢伙，詭計多端著呢。」
兩人隨即跨過那道門檻走出了默爾索，他們這時候倒也後知後覺意識到默爾索內外不同尋常的平靜。
犯人逃脫，大門炸開……儘管他在默爾索裡大鬧了一番，但現在也應該能反應過來組織起下一批防守才是，但事實卻是無論是內部的守衛還是外部的武力支援都不存在，除了剛才把他和魏爾倫都迷倒的陷阱以外好像再也沒有防護手段了。
中原中也喃喃：「……不太對勁。」
「魏爾倫，你從法國過來，那邊沒什麼消息嗎？」
「弟弟……那是什麼？」身後的魏爾倫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甚至連習慣性的糾正「是哥哥不是魏爾倫」都沒說，徑直向一個方向靠近。
「……嗯？」中原中也下意識回頭，但他沒看到魏爾倫指的是什麼，先看到的是魏爾倫臉上混雜著震驚和恍惚的神色……他看起來一點不清醒，卻詭異地向一個方向堅定靠攏。
就像是被迷惑了一樣。
——糟糕，難道是默爾索監獄的後手？！
中原中也一把抓住魏爾倫的手臂阻止他前進，神色嚴肅：「魏爾倫，你是被迷惑了嗎？！」
魏爾倫緩緩低頭看了中原中也一眼，聲音也恍恍惚惚的：「弟弟……你看那邊……」
中原中也額角露出絲絲冷汗，他該順著魏爾倫的話向後看去嗎？他也會被那不知什麼的東西迷惑嗎？雖然他不相信著世界有僅靠視覺就能將人催眠的技術，但……看魏爾倫的表現這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被他抓著手臂攔住了，魏爾倫卻也不反抗，就這樣順從地站在原地，只是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越來越恍惚，對著那個方向的不知名存在似乎越來越著迷。
中原中也緊皺眉頭，咬牙低聲：「你看到了什麼？」
「……光。」魏爾倫歪歪頭，像是疑惑又異常痴迷，「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光。」
光？
中原中也也來不及疑惑了，因為他順著自己的這個方向也發現了端倪。
那是……
「太宰？」
中原中也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震驚而恍然。
-------------------------------------
與此同時，默爾索原址。
[心靈鏈接魔法：
布爾加科夫：娜塔莎，我給你身上放了一個精神偵查魔法，把你的精神情況以數值的方式呈現，你只要在心裡默念「精神數值」就能看到。
布爾加科夫：……我這邊怎麼看到你的精神數值正在劇烈變動？？娜塔莎？？
布爾加科夫：不管你現在看到了什麼，一定要盡可能保持精神的平靜，娜塔莎！！祂們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會讓你瘋狂！祂們不一定會毀滅你的肉.體，但比你肉.體更先被摧毀的一定是你的精神！]
腦海裡布爾加科夫的聲音紛亂無比，娜塔莎沉默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的景象，彷彿已經化為了某種材質的雕像。
眼前是科技感十足的鋼鐵牆壁，密閉的空間裡唯一的缺口是位於她身後在進來時暴力撕裂的碎口。
房間內的場景混亂邪惡又帶著一絲絲能夠被理解的秩序，反而更讓這場景顯得無比混亂。
一座龐大的、宛若根繁葉茂的大樹的存在占據了房間內的絕大部分空間，然而這個擁有樹木外形的存在卻是實實在在的石質質地，而在大樹枝葉一樣的紋理之中，隱約呈現著某種近似於人的輪廓——一個修長的、略顯消瘦的人臉，還有比例被拉到極長異常不協調的四肢和軀幹——但更多的卻是無序生長的根枝叢冠，形容與人類認知當中的美毫不相干，甚至因過於反常而讓人反感作嘔。
而在這個詭異的石質雕刻無數向外突出的尖刺當中，還有一個徹徹底底是人的存在。
一個穿著簡陋白色長衣長褲、黑色短髮、面色煞白的青年。
他被石雕穿刺過身體被串在空中，將萬箭穿心這個成語化為了現實的場景。
他的皮膚煞白，完全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全身的血液都已經流乾，但詭異的是他身邊看不見任何血液的痕跡……就像他全身的血液都被穿刺進他身體裡的石雕盡數吸收了一樣。
然而即使血液已經全部離開了他的身體，可他如今……卻還活著。
娜塔莎就站在牆壁的破洞處看著房間裡的一切。
即使並不想理解眼前的一切，可她過分聰明的大腦還是讓她理解了這一切……
他還活著。
不僅還活著，他甚至還清醒著。
他還清醒著，儘管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神智。
「越是聰明的人，越會被他的聰明才智所拖累；越是深入到那邊的領域去，越是會接近瘋狂。」布爾加科夫曾經如是說道。
娜塔莎按住鼓鼓跳動的太陽穴，那裡因為過分激烈的情緒充血膨脹著，儘管從面像上看她冷靜的異常。
費多卡……哥哥，她血脈相連的哥哥，儘管並非是她但卻也的確是融合於此世之自己唯一僅剩的血親……
費多卡……
石像奪走了費多卡的生命，此刻卻也成了維繫他生命的唯一途徑。
此時的費多卡與那石象形成了詭異的共生狀態。
因此她甚至不能帶走他，只能讓他維持著被穿刺的姿態痛苦的懸停在空中。
儘管他現在已經感受不到痛苦了。
……簡直就是地獄一樣的笑話。
曾經他去掉了某個人能夠感知痛苦的部分大腦，如今那個人也帶走了他能夠感知和思考的全部神智。
而她甚至能清楚地倒推出他當時是如何理智地做出這樣的判斷，因為已經無路可逃，所以放任自己的神智淪陷，留下思想的火種和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她不能在此刻點燃他的靈魂賦予他重生……因為現在的世界對他來說多待一秒都是無可挽回的危險。
他放任自己被怪物吞沒的唯一原因，是相信她一定能挽救一切……可是……
……你知不知道見到這樣一幕對我來說是怎樣可怕的事情？
你為什麼就能放任我一個人獨自面對殘酷的世界？
若你也離我而去，這個世界對我還有什麼意義？
費多卡。
你要像五歲時那樣，留下我一個人在恐怖的陌生世界裡獨自前行嗎？
[娜塔莎……你的精神值波動的非常劇烈！…………冷靜點！你一定要保持冷靜！！……娜塔莎！…………娜塔莎！！！]
第190章
[布爾加科夫：娜塔莎, 冷靜！一定要保持冷靜啊！！！]
布爾加科夫驚恐地看著娜塔莎的精神值上上下下宛若蹦極一樣，滿值100的精神值最低的時候甚至到達了27……這已經是中度喪失理智了啊啊啊啊啊！！！
喂喂娜塔莎！不是說已經成神了嗎？！不要第一次戰鬥就倒下去了啊！！
他一個母世界已經毀滅的流浪者，你難道能指望他有辦法救這個世界嗎？一定要堅持下去啊娜塔莎！！你可是人類世界最後的希望了！
在他的不懈努（騷）力（擾）下, 娜塔莎的精神值緩慢攀爬回升, 最後終於穩定在了一定範圍內。
……但是穩定在50了是什麼鬼！！
這也是足夠出現輕微幻覺的精神失常狀態了啊喂！！
人類最後的救主啊……娜塔莎你打算頂著這只有一半的精神值和祂們對抗嗎？！！
[布爾加科夫：娜塔莎……你還好嗎？]
見娜塔莎的精神值停止了坐過山車，布爾加科夫找準時機問了出來。
娜塔莎這一次倒是回應他了。
「我沒事……我這邊發現了一個連成熟體都算不上的幼蟲，你不要再鏈接我的精神了。就這樣, 等我以後聯繫你。」
布爾加科夫：？？？？
等等, 你不是說不清楚祂們之間的對立關係前先不動手的嗎，怎麼現在就直接莽上去了？？？
還有, 我根本沒教過她怎麼切斷精神鏈接的吧, 她自己這是無師自通了？？？這可是高位魔法！
-------------------------------------
中原中也強拖著魏爾倫走到了前面，好在魏爾倫雖然被不知名的光芒迷惑著, 卻本能地不會反抗弟弟的指令, 雖然始終頭朝著那個方向緊盯，但身體倒是乖順地隨著中原中也往前走。
中原中也找到了太宰治, 或者說，這應該是太宰治。
他實在無法將陰險狡詐、總是陰惻惻壞笑的太宰治和這個表情癲狂看上去絲毫沒有理智光輝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儘管這個男人身上的囚服就是太宰治身上的那一套，無論是身材體格還是五官長相, 都可以說是和太宰治一模一樣，但中原中也總有一種抹不去的違和感, 就好像是……
「靈魂……完全不一樣了吧……」
中原中也震驚失語，海藍的眼眸無法控制地睜大，瞳孔驚懼地顫抖起來。
但是這個男人並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的右手腕有一道橫向的傷口, 血液正從那裡噴薄而出。
——他這是在做什麼？！
就算平日裡喜歡自殺，現在也不是瞎胡鬧的時候啊！
可是如果是他不想, 又有誰能逼他自殺呢？而且這裡一眼望去遼闊無邊，根本不會有任何威脅他的東西。
難道又是那道詭異光芒的效果？
「魏爾倫，你站在這裡別動！」
中原中也反應很快，三步並作兩步把他手腕的割傷從下方捏住，撕下布條纏住傷口做了簡易的急救。
太宰治的半邊身子泡在水裡，海洋的低溫奪走了他身體的大量溫度，而過低的體溫也減緩了太宰治體內的血液流動速度，一定程度上說救了他一命。
但是這也只是暫時的，如果不找到醫院進行進一步治療，太宰治現在的情況也足夠緩慢奪走他的生命！
然而太宰治的情況令人著急的同時，魏爾倫的情況也失控了。
中原中也為了救太宰治只能放開魏爾倫，魏爾倫一直以來乖順的姿態讓中原中也鬆懈了警惕，以至於等他快速給太宰治包紮好傷口抬頭再看時才發現魏爾倫已經不見了蹤影。
中原中也：「！！」
他暗罵了一句，這種時候用出你暗殺王的潛行技巧不是亂上加亂嗎！！
他把太宰治拎起來托在肩膀上，卻又得回頭去找魏爾倫，然後同時還得小心別看到某種奇怪的光……艹
中原中也：帶不動，真的是帶不動！
然而，有些東西是想避也避不開的，主要是那種東西，它並不一定是死物。
中原中也離開海邊沒多久，他就看到了曾經存在於魏爾倫口中的「前所未見的光」。
……
太陽沉入海底，天光暗沉，暮色四合。
天光暗下去的極快，默爾索雖然臨海建成，但畢竟是監獄，周圍空無人煙，也沒有完善的基礎建設，環境可謂是與世隔絕。
沒有公路也沒有照明燈，加上今夜注定了是一個無星之夜，即使是中原中也這樣的好視力在僅靠月光的情況下也不能看到太遠。
中原中也打算在十分鐘內要是找不到魏爾倫就不等他了……太宰治這傢伙的情況也容不得他悠哉悠哉地繼續找人，實在不行就只能回頭再回來找一趟。
實話說到現在默爾索和外界政府都安靜的不可思議，情況詭異的讓中原中隱隱覺得有點發慌。
在漆黑的環境中，什麼是最明顯的？
——當然是光。
他無可避免地看到了那道光……五顏六色的、但完全不同於霓虹燈的豐富多彩，就像是……一道光它天然就同時具有十幾種光彩，色彩的過渡形式完全違反了自然的光學規律，可它卻又詭異而真實的存在著。
雖然理智上告訴他這裡的光亮具有無數色彩，然而若是讓他回憶其中到底有多少顏色、有那些顏色……他卻會震驚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描述出來。
而且更奇怪的是，在它周圍看不見任何光源，就像是一道虹、一處霰，只是單純的存在著。
當中原中也看到這違背常識的一幕時的確感到了詭異和荒誕，但是他向來直來直往並不過多細思，這一定程度上保護了他的精神值。
不過倒也不用擔心了，因為有意料之外的人出現了……
濃重的夜色本來不足以讓人看清楚來者的情況，但她似乎一點不滿足於默默無聞的情況，身後猛然爆發出暗紅色同來人相貌一樣的三米高人像，握拳，砸下！——身後虛幻的人像也一同出拳，正中那星空一樣的絢麗幻光！
而那不只是什麼來歷的光亮，被人像拳頭正中連任何哀鳴都不曾發出就瞬間被撕碎消失。
迷惑了魏爾倫的東西消失了……但那後來出現的傢伙真的是人嗎？？！
中原中也驚疑不定地看著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虛幻人像，表情簡直像是在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超能力吧，但那個又是什麼？？！
完全沒聽說過有這種高科技啊！還是說異能或者超能力什麼的其實是存在的？？
又或者說——難不成他其實是做了個夢中夢，他以為自己從默爾索的陷阱裡醒來了，但其實並沒有？
他定定看著那個從陰影裡走出暴露於月光下的女人……等等，這不是以前魏爾倫抓著人家非要喊妹妹的那個傢伙嗎？？？
中原中也越發覺得現實的發展詭誕不經，愈加懷疑自己還是在一場幻夢中——就連做夢出現的人都是從記憶裡挖出來的面孔，看似是現實但一細思就會發現邏輯上的反常和不可思議。
——就不說別的，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默爾索？這可就只有一座監獄，她來這裡做什麼？總不能就是恰好碰上了吧！
「你身上的那個人……他可等不了太久了。」
或許是意識到有的人並不會被【書頁】改變，娜塔莎極為罕見的主動出聲提醒道。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的確，太宰治的情況容不得他發愣了……但她是怎麼知道的？
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剛才還在面前的娜塔莎就不見了，中原中也又是一愣，下意識環顧四周，然而周邊數百米內空蕩蕩一切，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寂靜的可怕。
不僅是剛才堪稱魔幻現實的一幕打鬥場景，這撤退的速度也委實太不科學了吧？？！
她是怎麼離開的？……車子、飛機、快艇？別說在毫無遮蔽物的環境下看不見的痕跡，就算是聲音也是沒有捕捉到任何發動機的聲音……她是怎麼做到瞬間消失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嘀咕：「……不會真是在做夢吧？」
「弟弟，你在這裡啊……我一直在找你。」彷彿是接力棒一樣，娜塔莎消失的下一刻魏爾倫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什麼啊，是我在找你還差不多！」中原中也一邊放棄了思考，一邊吵吵嚷嚷地轉頭，「趕緊離開這裡吧，太宰這傢伙的確……」
說著他突然頓住了，看著面前這個在臉色煞白程度幾乎超越人類極限的魏爾倫，心裡咯噔一聲，身體微微緊繃起來，壓低聲音警惕地盯著眼前的「魏爾倫」：「魏爾倫……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不對嗎？」
魏爾倫點點頭，他看上去很疲憊，一個人大概有足足十天十夜不眠不休才有這樣程度的疲憊，聲音也像是熬夜之後的乾澀沙啞：「我猜我的外表應該也有變化了，總之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弟弟……這裡給我的感覺很不對。」
「可以。」中原中也頷首，但緊接著就說，「但是你要保證自己始終處於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這是當然。」即使變得很奇怪了的魏爾倫仍然難掩弟控的本質，他忙不及地化身弟吹稱讚道，「弟弟，你的警惕性很好，要一直保持著，即使是面對和哥哥外表一樣的存在也不能放鬆警惕。」
「噫！吵死了！」
「還有，不用你說，我根本從來就沒放鬆過對你這個傢伙的警惕！」
「……最後一句話沒有必要說出來的弟弟，哥哥會傷心的。」
月亮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悠于 2024-1-7 20:32
第191章
一個月後——
密文, 頌禱詞，
掛滿蠟淚的、猶如人類枯骨一樣的暗黃色蠟燭，
鮮血匯成的法陣, 隱秘的密室,
以及秘密匯聚於此的人們。
隨著儀式的進行，從外觀上無法分辨出來歷的血肉開始了詭異的蠕動，彷彿被注入了生命力, 開始出現某種詭異的行動力。
燭火映照出的影子突然無風自動起來, 形成某種宛若身披寬大且破碎披風的人形虛幻的影子，搖曳跳動著。
然後……當神秘詭譎的儀式進行到了一半, 屬於世俗勢力當中的警察就突然破門而入。
蠟燭被掐斷, 地上的法陣被水澆得七零八落，信仰奇怪神靈的瘋瘋癲癲的人群帶著鋥光瓦亮的銀手銬排成排被押解出去。
與此同時, 世界各地——
剛被印刷出來還沒流行出去就被查封的邪惡書冊,
被在網絡上封禁的扭曲符號，一旦出現就會被系統自動馬賽克,
人煙稀少的偏僻小鎮發生詭異的失蹤案件，很快就被積極投入的警力資源查獲真相，受害者尚未受害就被成功解救。
密大的北極探險隊遭遇不明生物襲擊, 卻在災難發生之前就被常備警備力量及時援救。
……諸如此類事件，在世界各個角落不斷發生著。
克格勃, 無孔不入！
克格勃，恐怖如斯！
布爾加科夫看著娜塔莎利用自己世俗世界的力量將一起起有關祂們的事件從發生前扼殺，原本還在謹慎觀察的心情也逐漸變得振奮起來。
「真有你的啊娜塔莎！在我的世界裡大家也不是沒想過找辦法解決，但是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內部意見也不統一, 吵來吵去就吵到了祂們徹底降臨，最後就變成了大家一起狗帶……你們克格勃可真是太厲害了！娜塔莎你也是！」
克格勃無孔不入的情報還有間諜保證了克格勃對世界範圍內詭異事件的收集力度。除了本國的特異事件被拔除的乾乾淨淨, 國外的事情也同樣沒被擱置。不用克格勃親自出面，安排在各國裡的間諜就能將某些情報和安排默不作聲地貫徹下去。
至於在全世界浩如煙海的信息洪流中如何判斷哪些情報需要被處理，哪些是和它們無關的事情……判斷的方法，看娜塔莎比平日更加蒼白而疲憊的面容就知道了。
每天一睜眼就要接受今天全世界新產生的信息，每一條信息不論繁簡都必須細緻斟酌而不能有疏忽大意。若發現有人類科技無法解決宇宙種族降臨地球，她還得親自出戰全世界範圍出差，一邊剿滅敵人一邊忍受敵人那邊的精神汙染。
可以說，娜塔莎是一個人撐起了地球現在的安寧。
各種事情疊加在一起，娜塔莎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而這樣的工作量她已經持續了一個月。
儘管疲倦已經顯露在了身體上，但娜塔莎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沉著冷靜，那雙明亮的雙眼一直以來都昭示著她絲毫未被磨損的盎然鬥志。
布爾加科夫視線落到娜塔莎比正常情況蒼白了很多的臉上，聲音忍不住放低了幾個度：「……娜塔莎你該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了，不只是為了你的身體，而且祂們的特性也是針對精神領域的。」
娜塔莎垂眸解決完目前手上的工作，避而不談他的建議：
「已經打通塔爾塔洛斯的通道了嗎？」
布爾加科夫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是談到正經工作的時候他也同樣認真起來：
「初步已經打開了，但是比不了以前的通道穩定，範圍也沒有以前寬，但如果只是你一個人進出的話我可以保證絕對沒問題。」
娜塔莎頷首，「嗯，可以了。」
布爾加科夫等了一會兒，娜塔莎卻沒有再跟他說話了。
等見娜塔莎閉眼捻著鼻梁放鬆眼部的肌肉時，他忍不住詢問：「娜塔莎……人類與祂們之間的戰爭，人類是不是就快穩定住了？」
娜塔莎睜開眼睛，頓了一下，然後道：「從某種角度來計算……你說的沒錯。」
布爾加科夫心頭大石落下，欣喜地說：「那現在還剩下等待解決的，是不是主要就是太平洋裡的那個？解決他之後的連鎖反應沒關係了嗎？」
卻不料，他問完這話就看到娜塔莎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呢？」
她放下了手，背脊挺直坐在辦公桌後，手臂卻呈放鬆的姿態放在桌面上。她淡淡道：「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
「我是說，這場人類與祂們的戰爭……人類很快就要輸了。」
布爾加科夫心頭巨震，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你說什麼？？！人類……人類要……？？！」
娜塔莎：「我們的敵人數量未知，種族看起來也不止一種，彼此之間有能力強弱的差別，有些還有上下的隸屬關係，但是我們姑且把它們看作是某種同類別的生物吧。」
「這種生物數量並不少，從能力上講，即使是最弱小的存在也是人類現有的科技難以解決的，或者說它們是某種超過了人類探索出來的自然規則、超脫人類認知的存在。」
「對於這些不知是幾百還是幾千，甚至是幾萬幾億的它者，與它們作戰的另一方兵力只有一個我。」
「我即使對我自己有自信，直到目前為止也未曾有哪個東西是我沒有打敗的，但也我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的問題：我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且我不可能永遠在左立成為維繫人類表面世界的楔。」
「雖然現在的狀況還未觸及到我的能力邊界，但這一天必然會到來……而且時間已經不會太久。」
「世俗世界的人類力量，警察、軍隊、偵探……他們看似維護了世界的和平，但實際上只是我的手腳，我的工具，是基於我的意志延伸。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什麼在作戰，也根本不能知道它們的存在。」
娜塔莎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因為我將【異能】從這個世界徹底抹除，所以當宇宙外的敵人出現時人類宛若獵鷹瞄準了的肉兔，只能躲避而無力反抗，並且終有一日會被追上。」
布爾加科夫啞然良久，有心安慰娜塔莎：「不是還有我嗎？如果需要我的話，我也可以戰鬥的！」
娜塔莎輕輕搖頭：「你也無法保證你的精神絕對不會遭受汙染。你不用多想，我有除了戰鬥之外的事情需要你幫忙去做。」
她頓了下，忍不住咬牙低聲道：「……如果伏爾泰還在，他的【天真漢】是解決它們的精神汙染的絕佳武器！」
如果伏爾泰的異能還在……他完全可以成為人類這邊的復活泉水，只要出現了精神異常的人被他恢復赤子之心的【天真漢】一照立馬原地復活！
而且人類最強精神系異能的異能者，他所能做到的事情說不定遠比她設想的還要多！
……但不管怎麼假設都沒用了，因為事實就是【異能】被從這個世界刪除了。
不只是伏爾泰，全世界所有異能者的異能都沒有了。
布爾加科夫：「……」
布爾加科夫：「接下來你是要去塔爾塔洛斯了嗎？那你現在的工作怎麼辦？」
娜塔莎眼瞼微顫，半遮眼睛。
若說足夠勝任情報分析員工作的人，武裝偵探社的那個偵探頭腦足夠可以，但是……
一個月前，她去武裝偵探社的紅磚樓裡找到了孤零零坐在辦公桌上的偵探，屋裡的文件散落一地，但偵探坐的桌子附近被清理了出了一片明顯的空圈。
他坐在桌上，像是知道她會到來，又像只是無所事事的盤坐吃零食。
雖然在亂糟糟的環境裡找到一包沒在動亂中受到影響的零食平靜的吃著，這一幕本身就很詭異，但無論是偵探本人還是娜塔莎都沒在意這點小事。
偵探一見到她就像老鼠見了貓，她剛半個身子踏進門內他就立刻厲聲呵斥：「別跟我說話！一句話都不要！亂步大人不會思考你的事情的！」
一句話的話音落下，娜塔莎正好人剛踏進門內。
娜塔莎高挑的身高和盤坐在桌子上的亂步視線幾乎平齊，她微微向下動了動眼球看了他一眼，幾秒過後，她果真一言不發離開了偵探社。
——而且至今再也不曾踏上過橫濱的土地，不曾關注過武裝偵探社的情況。
短暫的出神片刻，娜塔莎在現實裡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
「……接下來，地球上的防禦我會徹底放手，然後集中力量去做接下來的事。」
放開？
布爾加科夫被這簡單的兩個字弄得緊張了起來，但是看到娜塔莎的表情，他恍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心情沉重下去：「……只有這樣做了是嗎。」
娜塔莎默然。
「再厲害的藥物治療也比不過人體自身的防禦系統，雖然有時候過激的防禦系統也會造成人體自身的崩潰，但不管如何，它對人類來說從來就是必要的存在。」
娜塔莎微垂眼眸：「我曾經在塔爾塔洛斯里殺死了歌德，歌德就用【書】試圖讓整個世界給他陪葬。」
「最後一張【書頁】已經被用完，而我所能稱之為是計劃的行動，不過是妄圖再造人類的奇蹟。」
「沒有什麼預計成功還是預計失敗，這只是最後的拼爭。」
「……或者說，這可能就是全人類的殊死一搏。」
第192章
在前往塔爾塔洛斯之前, 娜塔莎最後一次對全球範圍內的外來生物進行了大清洗。
而也正是這樣的機遇，讓活躍於神秘世界裡的密大師生們見到了傳聞中的女武神真身……
「它的體形大致為錐形，擁有無數細長的觸手, 身體上部呈現著近似海洋生物的形狀, 有些像形狀怪異的海螺。它似乎是剛從某種亙古以來的沉眠中甦醒過來，貪婪的將布滿利齒的觸鬚伸向人類以及一切可以觸碰到的生靈。」
「再然後……屬於人類的神明出現了。」
暗紅色的巨大人像拔地而起，震天撼地的一拳悍然砸下, 難以描述的血肉四散飛翼！
難以名狀的嘶吼聲, 觸鬚瘋狂飛舞。
人類陣營san值狂掉
「——【和平】狀態開啟，精神汙染禁止。」
「別在人類的地盤上……亂丟你的精神垃圾！」
每一個字都伴隨著聲勢赫赫的進攻！
……人類的san值停住了。
人類見證了邪崇被人類的神明徒手撕成碎片的一幕, 不可名狀的血肉四散飄遠, 尚未灑落人身就被赤紅的火焰燒灼乾淨。
他們忽然覺得那不可名狀的戰慄原來也只是某種尚未被發現的人類之敵，雖然現在他們甚至都不能理解它們的存在, 但人類終會有一天就會像戰勝地球上自古以來的各種猛獸一樣, 人類會不斷變得更強，直到可以戰勝它們。
密大師生：忽然覺得自己特有信心了呢！
-------------------------------------
失去了最強有力的後援後, 有關祂們的事件很快就突破了常規守備力量的臨界點，開始在某些隱秘的角落裡發生異常事件。
但就像布爾加科夫從一開始說的那樣，對於祂們來說, 人類就像路邊走過的螞蟻，祂們並不會刻意殺害人類, 因為祂們甚至都不曾注意到地上有人類這種生物。
有關祂們的特異事件對比人類所生活的遼闊世界來說終究還是極小概率，然而人類一旦不幸遭遇了相關事件便是九死一生。
……
娜塔莎進入塔爾塔洛斯的第三日，人類防線崩潰。
崩潰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人類自取滅亡，也不是因為娜塔莎的離開, 更不是因為人類的常規警力不夠認真負責，
單純的是因為某種人類絕對無法對抗的存在, 在地球復甦了。
太平洋深處，沉沒的拉萊耶，
沉眠的克蘇魯甦醒了。
曾經的禁術魔法·超位星·星辰隕落阻擋了片刻克蘇魯的甦醒，然而，星辰終究在那之後不久再次上升到了正確的位置。
……
第七日，星辰回歸原位。
克蘇魯經歷了短暫的甦醒，又將繼續和拉萊耶一起回歸無盡時間的封印之中。
然而災厄的源頭離去卻不會讓已被嚴重汙染的人類世界回歸泰然。
娜塔莎帶著新生的【書】回到現實世界時，人類社會已然十室九空。
精神汙染就像是某種傳染性極強的病毒，在人群當中肆意蔓延。
瘋狂，混亂，無序。
屠殺，肆虐，啃食同類的血肉。
人們不知道誰是理智的人誰是瘋狂的人……或許在這個已經瘋狂了的世界中，自詡為清醒的人類才是這個世界的異類。
如果有一天一隻蟑螂覺醒了人類的意識。
它嘴上還啃食著戰鬥落敗的同伴的身體，同伴的殘破不全的肢體還在竭力飛舞，人類的意識在告訴它自己現在的行為是多麼令人崩潰，然而身為蟑螂的神經卻覺得口中的肉美味至極。
它身上背負的卵鞘裡攜帶著無數小蟑螂，此刻它們正極有活力的扭動著身體，發出作為人類時所聽不見的窸窸窣窣碎音，腹部不斷傳來無數小蟑螂們細碎的活動觸感。
而它居住的環境是臭水橫流的垃圾堆，到處漂浮著人畜的排泄物，然而自出生以來來它都舒適的居住在這裡，並且覺得到處都是無上美味的食物。
它的肉身不曾發生改變，但它的精神已經崩潰了。
它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是蟑螂，也永遠不能再接受自己是蟑螂。
它崩潰了。
它只想發瘋的消滅這世上所有的一切。
……
人類的街道上滿是行走著人類異變的生物。儘管輪廓仍然屬於人類，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被稱為人類的怪物。
奇形怪狀的肢體，單數或複數的眼睛，形狀扭曲的軀體……甚至就連聲音都是混雜著人聲和野獸的嘶吼，鑑於人類與非人之間。
娜塔莎的精神受到劇烈的衝擊，精神值一瞬間跌破了30。
非人，非物
半人，半物
娜塔莎作為喀秋莎的部分最抗拒見到這樣的存在，
——因為這會誘發娜塔莎對於自身存在究竟是人非人的最深憂慮。
【「啊呀，你不會要瘋了吧？人類的命運就要到此為止了嗎……真是可惜啊……」】
明明是跌破了30的精神值、足夠稱之為重度瘋狂的娜塔莎，此刻除了神色冰冷而厭世外竟然看起來依然足夠理智。
娜塔莎從懷中拿出一本黑色的【書】，經由被歌德撕碎成的【書】的碎片所拼接而成的新的【書】，世界新生的法則，讓世界重歸秩序的真正希望——
她的確做到了，然而人類並沒有等到她凱旋而歸。
「我還以為你並不在乎這裡的一切，畢竟人類還是其他生物對你來說也沒有多大區別吧。」
【「的確，畢竟我是世界法則的化身，是人類還是其他生物使用我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現在的『我』畢竟是經由人類的意志而誕生，如果人類都消失了，那麼『我』的存在形式也會發生變更。如果人類被它們所取代了，我大概會變成《死靈之書》的模樣吧~】
【書】的話語似乎是會在意自己的形式發生變更，但是它自始至終都很輕鬆的語氣又一點也感受不出它的在意。
畢竟是非人之物。
「只要使用你就可以終結這一切了是嗎？」娜塔莎平靜地說。
【「確實我的能力能夠作用於這個世界，我也的確可以解決掉人類現在的末日危機，但我其實不建議你在這件事上過多的依賴我呢~」】
「……為什麼？」
【「我是新生之【書】，不是這個世界原本的【書】，我的【書頁】裡還都是嶄新的呢~你應該知道【書】的使用原理吧，通過【書頁】進行故事創造可以改變世界的原貌，同時【書】裡會記載著無數種世界的可能，可以將【書】裡的某個世界抽出來替換掉現在的世界。如果用我來改造世界的話，這個世界會徹徹底底被我的【書頁】所取代哦~也就是說，使用我只會創造出一個沒有它們也沒有現在的人類的嶄新世界。」】
「……」
【「很遺憾呢，雖然你辛苦幫助了我誕生，但是我沒辦法幫到你的世界。如果你想拯救你的世界而不是被我所取代的話，你只能用你的世界的【書】來拯救世界。」】
-------------------------------------
擁有世界最廣袤國土的俄羅斯國，在這場人類的末日危機中受害相對較輕。
並不是因為人類唯一可以稱為神的存在就是出身於這個國家又或是什麼特別的氣運和機遇，純粹是因為北半球的冬天到了。
俄羅斯的冰天雪地可是讓法國皇帝和野心勃勃的歐洲軍事家都遭遇滑鐵盧的可怕氣候，廣袤的西西伯利亞凍土更是活人難以生存的嚴酷天氣。
即使是俄羅斯的人們也更願意在凜冽的寒冬裡待在家裡，因為沒人聚集，所以很多人倖存了下來，異化了的人類也被凍成了凍土中數不清的冰雕之一，等待第二年春天到來後的解凍機會。
娜塔莎找到了布爾加科夫，這位經歷了兩個世界的俄超小甜甜，在它們手中保命還是很有一套。
除了因為要保護人類而宵衣旰食工作變得過度疲憊之外，布爾加科夫的精神值甚至還穩定在八十多接近九十的超高數值。
聽娜塔莎說完【書】並不真的能夠使用的現狀後，布爾加科夫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早有所料，他只是心平氣和的接受了這一切然後努力想出解決辦法。
「娜塔莎……說起來我正打算跟你說呢，我之前去了一趟歐洲，然後找到了這個。」
那是一張紙，觸感柔順光滑，正反兩面都被寫滿了文字，但非常奇特的是一面的文字是日本語，另一面的文字卻是歐洲使用最多的文字法語。
——是曾經被娜塔莎和伏爾泰聯手使用過後的【書頁】。
「你覺得它能有用嗎？」
布爾加科夫頓了一下，自己又說，「……啊，也是，根本沒用了……因為書頁只有正反兩面而沒有第三面……」
「對了娜塔莎，你現在的精神值有些太危險了，不介意的話我給你用一下驅散魔法吧……」
布爾加科夫的聲音在娜塔莎的腦海裡逐漸變得遙遠起來。
娜塔莎看著【書頁】，一秒，兩秒……
大概過去了一分鐘時間，娜塔莎抬頭驀地說：「不，它可以有第三面。」
布爾加科夫一愣，接著嚴肅起來：「——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世界的【書】已經耗盡，所以這個世界已經是窮途末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改變這一點。外來者的汙染將世界攪合的破碎不堪，世界已經無法自救，損失的碎片已經沒辦法自癒……既然如此，那就和另一個完整的世界拼接在一起吧。」
「融合後的世界既是我們的世界也是另一個世界，並不會發生取代和消失，只是相同者融合、不同者補缺。」
「最後我們再把新的世界放進新的【書】裡，讓融合後的世界被【書】所記載，我們的世界就能穩定下來。」
布爾加科夫有點不知所措：「這聽上去很可行，但是這要怎麼做呢？」
【「你是說那個方法嗎？……的確，這應該是人類世界唯一的出路了，但是你應該知道的吧，能夠承載一個世界樞紐的人類可不是隨隨便便哪個都行的哦~」】
「……嗯。」
【書】說話了？！
布爾加科夫震驚地看著【書】，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又問道：「那個辦法是什麼辦法？……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娜塔莎？」
一頭霧水。
明明一直都在這裡卻彷彿突然跳了五十集劇情，但是在和娜塔莎一起工作的時候這是習以為常的經歷了，所以布爾加科夫接受的很快。
娜塔莎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她低垂眼睛，沉默地伸手進衣領裡拿出一直戴著的掛墜。
掛墜是某種金屬製成的，花紋繁複精美，內裡有一定空間，看起來能夠放下類似懷錶大小的東西。
她拿著它，看上去似乎很猶豫——在大名鼎鼎的宰主面前，這樣猶豫不決的樣子真是十分罕見。
布爾加科夫早就見過娜塔莎戴的這個吊墜，但是他從沒見過她打開它。
其實他不是有懷疑過這個吊墜別有用處，畢竟娜塔莎幾乎不會戴首飾，更別提天天不離身的帶著。
見娜塔莎遲遲不見動作，布爾加科夫忍不住問：「這裡面是什麼？就是【書】說的『那個方法』嗎？」
娜塔莎因為他的話回神過來，似乎如夢初醒一般。
她沒有再猶豫，直接打開了吊墜。
但是布爾加科夫卻注意到了，娜塔莎的神情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歉意。
「……終究是讓你背負這些了啊……」
布爾加科夫沒聽清，但娜塔莎也不會再解釋了。
吊墜打開了，裡面是一張照片。
最初時是很小的大頭照樣式，但娜塔莎手指靈活的幾下翻轉，照片完全鋪平開來……竟然是A4紙大小的人像照。
A4紙大的……照片……
布爾加科夫震驚了，誰會帶著這麼大的照片到處走啊！
五條悟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和女朋友約會時突發奇想印出來的超大照片竟然在這個時候救了娜塔莎的世界一次。
當然，比起照片的尺寸布爾加科夫更關注的是照片上的人……一個比著「耶」傻樂的高個子白毛？
布爾加科夫豆豆眼：「……這是誰啊？」
這種歡快的氣息和我們即將毀滅的世界有些不搭啊。
「——這是我的男朋友，五條悟。」娜塔莎全神貫注地凝視著照片上的五條悟，手指在他的身上輕柔而珍惜的劃過。
布爾加科夫眨了眨眼睛，然後又眨了眨眼睛……啥？娜塔莎有男朋友了？啥時候的事？
「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連接兩個世界的樞紐……只能靠他了。」
「………………啊？」布爾加科夫呆呆地張開了嘴。
娜塔莎沒有理會吃驚呆住的布爾加科夫，她來到了辦公桌前拿出一罐膠水，在照片四周都塗好澆水，然後細緻的、嚴絲合縫地貼在了【書頁】被伏爾泰寫上了文字的那一面上。
人像的那面沖內，背面照片的白底朝外，這樣從視覺來看【書頁】的確是又多出了一面。
等等……這真的可以嗎？？！！
布爾加科夫看的目瞪口呆，然後實現緩緩轉移到膠水瓶上，嘴無意識的越長越大……膠、膠水？？！膠水也可以嗎？？等等……膠水？
「這樣……就可以了嗎？那個，膠水的話，會不會要考慮到黏貼的牢固性問題……」
布爾加科夫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娜塔莎已經開始提筆在新的「書頁」上下筆寫字了。
原本就只有兩個人的密室裡現在氣氛安靜的過分，只有微弱的呼吸聲和紙張劃過照片紙的簌簌聲響。
「在看過那部名為《異種》的電影後，很多人甚至會花三兩天時間才從故事裡走出來，還有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夢見了電影中的異種……相比起異能者因為兩次異能者大戰而具有的赫赫聲名，咒術師的群體的確只在小範圍內被知曉著。但是，這種封閉的情況自從兩年半以前就發生了改變。一個被人們稱作『黑炎』的人強勢改革了日本咒術界……」
布爾加科夫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娜塔莎寫下了她在另一個世界的經歷，一些很奇妙也很有娜塔莎作風的經歷。
還有娜塔莎與那名叫五條悟的青年萌生的愛情。
他們的愛情被【書】記載，被【書】見證，將和那個融合後的新生世界一樣，成為構成世界存在的無數基石之一。
番外卷·我們終將在新的世界重逢
第193章
五條悟在遊戲室裡愉快打著遊戲, 突然間腦海裡就湧入了一大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啪」
手柄掉落到地上，主機屏幕上出現了鮮紅的失敗字樣。
但是五條悟呆呆坐在原地，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呆若木雞」。
……世界級別的異能者大戰……是什麼東西？
……人狼實驗體是什麼鬼？
……吉尼亞共和國是什麼地方？
這個世界上……原本是有南大陸這種東西的嗎？
英國那個寫了《仲夏夜之夢》《威尼斯商人》戲劇的作家不是叫莎士比亞嗎, 為什麼他的記憶又告訴他那個作家是叫莎士波亞？？
還有娜娜口中出現過的法國的伏爾泰，為什麼哲學家的伏爾泰變成了伏爾特？？
還有還有，《戰爭與和平》的女性主要角色就是叫娜塔莎吧, 因為他親愛的女朋友就是源於這本書所以他記得很清楚……但為什麼現在在記憶裡變成了喀秋莎, 而《復活》的女主角又變成了娜塔莎？？
？
？？？？？？
？？？？？？？？？？？？？
五條悟目瞪口呆：「………………哈？」
相比起之前突兀獲得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時頭疼欲裂的感覺，這一次的記憶獲得的非常溫和, 就像是被遺忘到腦後的陳舊記憶緩慢浮現在了記憶裡。
剛才還在打的熱火朝天的遊戲, 五條悟下一秒就如棄敝履地拋在腦後，轉身走出了自己的遊戲室。
——他有預感, 他的記憶還有意識中突然出現的「異能者」, 是他親愛的女朋友帶來的變化。
果然，當他踏出房間的下一刻,
——他看到了親愛的女朋友就站在檐下，站在他的面前，輕輕微笑著看著他。
五年來的計日而待,
漫長的等待終於迎來了寶貴的重逢。
-------------------------------------
「喂太宰！你這家伙，逃出默爾索的路上竟然心血來潮跑去自殺！要不要看看場合再瞎胡鬧啊混蛋！！」
太宰治從昏迷裡醒來的第一時間就聽見了蛞蝓爆裂的大嗓門。
角落的隱秘處, 還有一抹魏爾倫隱匿了氣息守護中原中也若隱若現的身影。
「你該不會是中詛咒了吧！要是真的你就趕緊找咒術師去去晦氣！別總是給人添麻煩啊混蛋！！！」
……
中島敦和泉鏡花站在一起。
中島敦：「亂步先生！我和鏡花剛才都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武裝偵探社因為一個修改現實的異能變成了恐怖組織『天人五衰』，而且我剛才問了一下織田先生，他說他也做了同樣的夢！」
中島敦：「……亂步先生, 你一定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吧——就算是做夢也不可能我們偵探社的所有人都做了同樣的夢，這一定是某種異能力吧！」
江戶川亂步今天沒有在吃零食, 他只是仰靠在寬大的座椅裡，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麼，靜靜的坐在那裡。
「那不是夢。」江戶川亂步說，「那是——某種時候的現實。」
中島敦：「！！！」
中島敦睜大了眼睛：「那豈不是說……我們曾經真的有段時間被污衊成了『天人五衰』並且遭遇了日本政府和軍警的追殺？」
中島敦語氣急促：「那後來我們是成功扭轉了現實嗎？所以現在是我們解開了敵人陰謀，所以過往的一切污衊都變成了一場幻夢的存在？……我們是贏了嗎？」
沒人發現江戶川亂步那些微的停頓，他們只是聽見亂步先生平靜但又隱藏著某種似乎是堅定的情緒說：「——嗯，我們（人類）贏了。」
中島敦無知無覺地和泉鏡花擊掌慶賀：「太好了！」
嗯，真是太好了。
……
異能者世界的人們的記憶停留在他們登上Standard島上的前一天，也就是說所有人都不會記得法國的伏爾泰背叛過自己的國家，也不知道英國曾發生過雪萊拜倫兩個超越者前後同時背叛英國駭人聽聞的事件。
娜塔莎不會坑害自己的同盟，也不會以大義的名頭哄騙別人成為自己成功的踏腳石。
即使事與願違，失敗的原因並非人為。
所有人都會擁有光明美好的結局。
-------------------------------------
兩天後。
娜塔莎一把按住悟，認真地說：「我們不能再這樣墮落下去了。」
「有嗎？」悟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著耳尖被輕咬的酥麻感傳來，悟低低的說，「我怎麼還覺得時間太少了呢？……我可是等了姐姐五年呢~」
說起來五條悟以前就喜歡叫她姐姐，但最近喊她的頻次肉眼可見的變多了。
因為長了一張被女友怨念的童顏的原因，五條悟就好像報復一樣的會喊娜塔莎姐姐，尤其喜歡一邊喊人姐姐一邊做一些過分的事情。
但是現在的話……
前面就曾提到過，娜塔莎和五條悟的生日是非常巧合的同一天，但在年份上有差別。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五條悟的世界過了五年，而娜塔莎的世界才過了兩年半——雖然對娜塔莎來說真實的時間流速只有半年（塔爾塔洛斯里被歌德暗算偷走了兩年）。
在兩個世界融合後，時間流速要變得一致，而且時間點也要符合邏輯，所以就像曾經第一次異能者大戰後被歌德抹消的奧地利以及被「黑炎」毀滅的日本島地圖都在世界融合後補全成完整模樣一樣，兩個世界融合後時間也完美融合。
娜塔莎根據自己的生身時間計算現在是25歲，而五條悟在自己的世界裡同樣也是25歲。
於是兩個人現在變成了同年出生且同天出生的兩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五條悟還愛叫娜塔莎姐姐，甚至比以往更愛叫娜塔莎姐姐……其心思可謂昭然若揭。
娜塔莎被悟賣慘的話說得意志動搖了一剎那，但很快意志又堅定了起來：「我剛才得到消息……我哥哥醒了。」
「……嗯？娜塔莎的哥哥？」果不其然，悟看起來有些詫異，但緊接著就又露出了興致盎然的表情。
「說起來我早就知道娜塔莎有個哥哥，但以前不在一個世界裡所以也沒見過……唔，這種能夠見到另一個世界的人出現的感覺有點奇妙啊，若要比較的話，就有種見到已故之人從淨土回歸了現世的感覺。」五條悟笑嘻嘻地說。
「用『醒來』這個詞——怎麼，他是在之前姐姐毀滅世界的時候受傷了嗎？」
娜塔莎換了個姿勢窩在悟的懷裡：「嗯，他被異化了的手下刺成了重傷，今天剛從昏迷中醒來。」
五條悟不知為何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娜塔莎掃掃悟的下巴，猜到他心裡在腹誹什麼，只是平靜的重複道：「——費多卡是我的哥哥。」
「嗯嗯，知道了呢~」五條悟一臉聽進去了的表情，一臉正直地點頭。
但轉頭他就忍不住小小聲說：「……被異化了的『人類』刺成重傷……總覺得有點弱啊這家伙……」
-------------------------------------
世界融合後，全世界僅有三人保有著世界融合前的記憶，而剩下的幾十億人的意識裡都是現在的世界是自古以來從來都是這樣的世界，並且兩個世界之間的差異也在融合後發生了些許調整。
這三個人是雖並非真正成神但具有神明實質的娜塔莎、作為世界樞紐存在的五條悟，以及來自另一個世界不受【書】影響的布爾加科夫。
就連太宰治都沒有往常以來的特別豁免權，因為他的異能只針對舊有之【書】有效，當新的世界變更為新生之【書】記載後他也和全世界幾十億人一樣被變更了記憶。
——當然太宰治、江戶川亂步還有陀思妥耶夫斯基這種級別的腦子能不能通過蛛絲馬跡推測出過往的故事，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被認為可以推測出歷史真相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現在還沒有意識到世界變化的真相——因為他甦醒過來的時間甚至比太宰治還晚，晚到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被某些人做了手腳報復性地讓他好好住一遍院。
不算前一日短短幾分鐘的短暫甦醒的話，今天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真正具有意識的清醒過來的時間。
大概是源自從小接受的訓練，陀思妥耶夫斯基每次醒來時神智恢復清醒的時間都很短。
在還沒睜開眼睛時，他聽見了一個陌生的、有些跳脫的男人的聲音：「……娜娜和哥哥是雙胞胎嗎？你們長得好像啊。早就聽你說過你們長得很像，但果然，你們長得好像。」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我們不是雙胞胎，但是同父同母。」
「這樣啊……」那個男人的聲音安靜下去了沒一會兒，接著又嘰嘰喳喳起來，「話說，他真的是哥哥嗎？看起來好小啊，比娜娜還小……還說我呢，娜娜的哥哥不也是臉超小的樣子。」
「……這是異能的原因，費多卡的異能有些特別。」
然後，那個毫無分寸感的男人又繼續旁若無人的評價：「而且他看起來好小隻啊。」站在一米八的娜塔莎身邊的一米九的五條悟對著個頭只有一米七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是說道。
五條悟對著早就睜開眼睛一直靜靜看著自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笑容燦爛地伸手打招呼：「喲費多卡先生，你終於醒了啊！」
被不認識但過分自來熟的男人叫小名的陀思先生，眼睛微不可見的眯了眯。
第194章
終於等到娜塔莎回來了的五條悟非常順從本心地和親親女朋友廝混了一個月。
娜塔莎心情沉重的承認, 在不動用異能的情況下她雖然還是人類頂級的身體素質，但……比不過在日常受咒力浸潤過身體每一個細胞的咒力大猩猩的身體。
於是就會出現某人稀鬆平常地輕笑詢問「你要用異能了嗎？」——這種雖然用自己的力量本來是自然正常、但莫名其妙覺得用了異能就在某方面輸了的奇怪心理。
……
歐洲局勢向來不穩，娜塔莎身上到底還背著少將的頭銜, 在本國上報的假期到期後不得不先回俄國處理工作上的事。
而這頭的五條悟呢, 因為兩個世界融合後帶來的微妙變化，輕鬆了好多年的五條悟也被事情找上了身。
星綺羅羅敲開門後說：「五條老師，自稱政府的人又打電話來說要找你, 打你的電話打不通。」
五條悟頭都沒回, 繼續在手機裡跟娜塔莎煲電話粥：「……對哦，我還沒去過那個南大陸, 今年生日我們一起去？或者去冰島看極光也不錯誒。」
星綺羅羅：「……」
果然人家打不通電話, 你這電話都打了多久了！
你是什麼剛陷入愛河的女子高中生嗎！！
星綺羅羅眼神死。
該死的戀愛腦！
-------------------------------------
在這個以異能力為衡量國家力量排名的世界裡，從第二次異能者大戰至今都沒有任何超越者誕生的日本無疑是十分尷尬的存在。由於研究表明戰爭能夠催化異能的成長、催使超越者誕生, 日本在第二次異能者大戰中孤注一擲的加入了某一方陣營。
……雖然戰爭結束時所在的陣營沒有勝利, 但作為遠離歐洲的遠東小國，日本倒也沒遭到什麼清算。
只是日本促使超越者誕生的計劃再一次失敗了。
由於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 這個世界出現了一群名為咒術師的群體，而又因為兩個世界融合後的邏輯性調整，咒術界因為某個俄國超越者的手筆結束了封閉保守的政策轉為開放迎向大眾的事件發生時間點發生了變化——日本咒術界在世界融合後正式和政府接洽成功。
現在的情況是：娜塔莎在奪權總監會後同樣選擇了夜蛾正道作為代行人代為出面處理事務, 但兩年前娜塔莎又跑去塔爾塔洛斯和歌德打架，就和日本咒術界切斷了聯繫。失去娜塔莎的指導後, 夜蛾正道靠著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幫忙還是花了兩年多時間才把公開咒術師存在這件事真正落成。
而隨著咒術師群體作為國家公共體系的一環名譽上加入到日本政府體制內，日本政府也終於拿到了咒術師更加機密的部分情報，主要是有關咒術師這一群體尖端力量的情報，亦即所謂「特級咒術師」的資料……然後, 日本政府的眼睛突然變直了。
日本現在的三大特級咒術師，除了九十九由基的攻擊範圍尚有些差距之外, 無論是能支撐一次性百鬼夜行的夏油傑還是能發動無限制虛式、無限制茈的五條悟……那不就是超越者嗎！！！
望眼欲穿超越者，不知超越者竟然就在我身邊！
日本政府那叫一個悔啊！
要是早知道特級咒術師約等於超越者，他們哪還會卡東卡西拖著不讓人家加入到日本政府中來？要是能有個日本土生土長的超越者出現，他們跪下給人舔鞋子都行啊！
在意識到夏油傑和五條悟兩個日本超越者的存在後，日本政府瞬間一改高傲，放下了矜持，瞬間轉變成了五條悟和夏油傑忠實的舔狗，努力說動兩人拋棄咒術師的工作來加入到日本軍部。
……對此，在總監會幹得好好的夏油傑尷尬而不失禮貌微笑著表達了婉拒。
但可能是某人溫和禮貌的口吻讓日本政府感覺到了有可乘之機的可能，日本政府當然沒有簡簡單單就選擇放棄，還在水磨工夫的磨著某人。
而至於另一位是東京咒術高專校長的五條悟先生嘛……
這位就比較難投其所好了。
雖然看起來某人比另一位更加開朗活潑、性格平易近人，但若論及誰更具有人性的色彩，作為神子被撫養長大的五條悟遠遠不及夏油傑。
利誘是絕對行不通的，威逼……那更是不可能的。
而且當日本政府試圖對五條悟努力時……呃，他們根本找不到人。
……
某天夜晚，夜蛾正道趁著凜冽的夜色氣勢洶洶地登上了東京高專的大門。
「————五條悟！」熟悉的班主任爆吼聲時隔數年再次在高專的這片土地上響起。
然而回應他的，仍然是某隻白毛千年不變的漫不經心的輕笑聲：「什麼嘛夜蛾，大晚上的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夜蛾正道眉頭緊皺，一副「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麼？！」的表情：「悟，異能特務科的人總是聯繫不上你已經找到我這邊了。如果你不想接受政府開出的條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傑他就已經拒絕了。」
「——總之，給我接一下電話啊混蛋！！！」
五條悟捂住耳朵：「夜蛾你聲音太大啦！！」
「還有，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得到的過時信息，總之我今天下午已經答應了一個月後聽他們說說要找我幹嘛……真是辦事效率低下的老頭子們，同樣一件事我都說完了還去找你，他們內部自己都不會溝通清楚一些嗎？」五條悟不滿地抱怨，超大聲，一點都不帶遮掩自己的不滿。
夜蛾正道愣住：「啊這樣啊……你們已經聯繫過了。」
說的也有道理，他們自己在內部都沒把事情溝通好嗎，怎麼還會出現這種同一件事說兩遍的烏龍。
日本政府的效率真是……
不過……
夜蛾正道有些疑惑：「為什麼是一個月後？」
他稍微在心裡計算了一下高專的活動安排，交流會的話都已經過去了，接下來並沒有什麼固定的日程，總監會這邊的工作從現在開始也不會很忙，悟應該沒什麼工作了才是。
難道說……
果不其然，他聽到五條悟一臉笑容地開口：「——娜娜手頭上的工作做完了，接下來我們會一直玩到下個月生日結束後~」
果然是黑炎大人……夜蛾正道心情微妙。
說真的悟和黑炎大人兩個人會在一起，真是叫人感覺離奇，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是理所應當。
畢竟即使他們沒確定戀愛關係之前黑炎大人就是毫不掩蓋自己的偏愛，當時都叫人忍不住說你們兩個人都這樣了怎麼還沒在一起？！
但是現在的話，看著某隻白毛神清氣爽的表情，還有女朋友回來後整個人冒著布靈布靈小花的背景，夜蛾正道不知為什麼就覺得有些不爽。
或許是最近為了咒術界公開工作做掃尾，細枝末節的事情特別多，為此他連續十多天都在加班睡眠很少的原因吧。
夜蛾正道沉默著平復自己因為加班所生的怨氣。
好了，心情平靜了。
「既然你已經和他們有聯繫了那我就不用再說什麼了，而且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你問黑炎大人也可以。」
有黑炎大人罩著難道還能擔心這小子吃虧了？
呵呵
五條悟嘟囔：「這根本不是同意還是拒絕的事情吧，他們根本就不接受拒絕。傑最近跟我吐槽了很久，說那群傢伙就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明明拒絕了幾百次了還在以各種條件試圖說服他。」
夜蛾正道：「……總之你自己想辦法處理吧。」
「夜蛾放棄的好快！明明你才是負責和政府打交道的人吧！」五條悟超大聲抱怨道，他清了下嗓子然後說，「對了，說到娜娜，她讓我轉告你件事。」
在夜蛾正道一聽見黑炎的名號就下意識繃緊起來的神情中，五條悟不緊不慢地說：「總監會雖然因為要開設分支機構的原因新招了不少人，但是擴張的腳步還是穩一點比較好，最近已經混進去了很多間諜。夜蛾你，沒有很多處理間諜的經驗吧……雖然勢力過大的時候放任少許間諜的存在是必要的，但如果沒有相應的制衡手段的話，還是穩紮穩打一點比較好。」
夜蛾正道愣住了，緩緩的，緩緩的眨了下眼睛。
……間諜？
過去咒術界這個保守封閉的環境，或許有咒術師和詛咒師串通的可能，但咒術師和普通人串通？
那完全是不可能的_(:з」∠)_
夜蛾正道硬是愣住了好幾秒鐘：「……比如說？」
五條悟：「嘛……比較顯眼的人的話，大江健三郎吧。」
夜蛾正道：「！！！！」
那不都是距離他秘書官位置只有一步之遙的咒術師嗎！
五條悟：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以前我還讀過他的書呢：）
「娜娜說她之前沒給你培訓過反間諜技巧，回頭會給你一份克格勃內部的培訓資料。」省略掉娜塔莎說的委婉的諸如「我的世界裡玩智謀的人比較多，剛接觸這邊世界的夜蛾可能不太適應」的話，五條悟說道。
「……克格勃？」一向是硬漢形象的夜蛾正道先生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些呆滯。
五條悟卻一臉笑嘻嘻地開口道：「哦呀你不知道嗎？娜塔莎是克格勃的部長哦，也就是俗稱的『間諜頭子』。」
不管是搞間諜還是搞策反，統統都是最專業噠！
夜蛾正道：「……」
我知道？我上哪知道！
第195章
武裝偵探社。
中島敦搔搔臉頰：「最近的委託好像不是很多？」
「嗯。」國木田獨步頷首, 「不過這樣可貴的和平對橫濱來說是再多也不為過的。」
國木田獨步說：「因為大家的時間比較空閒，所以我和社長商量了一下打算今天讓大家一起去外面聚餐，也順便……慶祝一下我們度過了夢中的難關。」
世界融合後沒多久武裝偵探社的眾人就核對了一下彼此的夢境, 確定了這個世界曾經發生過他們被誣陷為天人五衰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他們後來是怎麼終結的這次事件, 但是現在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是天人五衰真正的首領神威是軍警的福地櫻痴，但真正的幕後黑手又不是他……
……是魔人的計劃。
社長和福地櫻痴單獨聊過一次，雖然不知道他們聊天的具體內容, 但在他後來的追問下, 社長默認了福地櫻痴並不是敵人這個答案。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心中的思索按下不表：「總之就是這樣, 賢治和敦去搬一下聚會用的器材。」
太宰治抻了個懶腰：「聚餐啊……」
國木田獨步沒有放過試圖偷懶的太宰治：「太宰, 你和我一起去買食材。」
「誒？還要我去嗎？春野不是去買了嗎？」太宰治滿臉無辜地指了指自己。
「春野她們負責去買蛋糕，你和我負責買燒烤的食材。」
太宰治嘆氣：「……我不能只負責吃嗎？」
國木田獨步斬釘截鐵：「——不能！」
-------------------------------------
同樣是橫濱市, 某條街道上。
娜塔莎：「好久沒見惠了。」
五條悟露出有被嚇到的表情：「不是吧娜娜, 你不是真把惠當成我的養子了吧？我只是監護人哦！是監護人！是惠他不想被他的爛人老爹賣到禪院家去所以我幫他爭取到了自由和監護權，至於更進一步的關係無論是我還是惠都沒有任何意願！我也絕·對·不想和他的那個爛人老爹變成相提並論的存在！」
他雙手交叉做出拒絕的動作：「而且我拒絕有任何人打擾我們的兩人生活！」
娜塔莎「嗯」了一聲：「我只是覺得既然插手了別人的人生, 那麼未來就要負責到底。」
五條悟摸摸娜塔莎的頭頂：「……安心啦，惠他很強，他能照顧好他自己的人生。而且不管怎麼說惠都已經十三歲了……已經不會在發生那時候的你的事情了。」
娜塔莎蹭了蹭悟的掌心, 然後指著旁邊賣甜筒的店鋪說：「悟，你要來一份嗎？」
五條悟：「不用, 我在這裡等你。」
娜塔莎走後，五條悟轉頭看向某個方位：「那邊的傢伙……不要躲躲藏藏了，我可是只有這一小會兒時間能陪你玩玩~」
那邊的傢伙倒是沒有裝作聽不見。
於是就見一隻三花貓從圍欄縫隙中穿梭出來，然後當著他的面來了一場大變活人。
五條悟見狀滿意地笑了——至少不是那種裝聾作啞的煩人鬼不是嗎？
至於他怎麼看出來的嘛……咒力只有人類會產生, 普通人的咒力微薄看不到咒靈的存在，至於完全沒有咒力的人反倒是極其罕見的天與咒縛。而一隻貓身上卻有普通人水平的咒力, 那麼這隻貓的存在也就顯而易見了。
貓咪大變活人這種事只能說好在街上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三花貓化身的英派紳士按著帽檐沖五條悟欠了欠身，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然而有些沒料到的是，五條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有話就在這裡說，我還在等娜娜呢。」
夏目漱石：「……」
雖然早就聽說這位五條君在和外國的女士熱戀當中，甚至因為戀愛一度連政府的電話都打不通……但真當親眼所見時果然還是會覺得心情微妙吧。
他頓了一頓，戀愛對象是位外國的女士……嗎？
如果作為日本唯二的超越者，戀愛對象還是本國人比較安全……不過畢竟沒有明確的規定，而且就算有也完全可以靈活變通。
只是令人擔憂的是，這位外國的女士看起來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剛才它為了觀察他們故意湊近幾分，不僅是五條悟發現了他的存在，就連那位女士也對他投來了目光。
……那是來自外國的異能者嗎？
這可真是張下下牌。
畢竟日本還沒在五條君身上培養出愛國主義情緒，而搶先一步占據五條君心房的卻是一個外國的異能者。
……這真的有點糟糕。
夏目漱石：「既然五條君堅持，那老夫就在這裡跟五條君小會一面了。」
五條悟眨眨眼睛：「——只是想見我嗎？那你現在見到了，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夏目漱石一噎：「……這隻是少許寒暄，老夫來找五條君自然是有話要說。」
五條悟看了看娜塔莎排隊的進程，漫不經心地說：「直奔主題吧老爺爺，我等在這裡可不是專程來陪你說話的。」
夏目漱石：「……」五條家到底是怎麼教導自家家主的啊！！
夏目漱石輕咳一聲：「既然如此，那我想先問五條君一個問題。五條君對現在這種依靠異能力量劃分國家實力的國際秩序有什麼看法嗎？」
五條悟上下打量過夏目漱石，忽然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早說啊，原來你是政府那邊的人……不是都說了半個月後我會和你們談嗎，現在出爾反爾是幹什麼？老子可沒工夫跟你們磨來磨去。」
夏目漱石情緒穩定極了，不急不躁地說：「五條君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嗎？六年前，法國的異能者在日本製造出龍災，緊接著又有外國異能者散播假消息挑起國土內死傷慘烈異能者大戰。再近一些，不到半年前又有美國的異能者組織guild來犯，在日本行動肆無忌憚。」
「日本缺乏尖端戰鬥力的結果就是在國際上被視作任人欺凌的小國，外國人隨隨便便就敢來日本大鬧一番。但在戰鬥更為激烈的歐洲戰場上，挪威、希臘這樣的小國因為至少有一名超越者就產生了足夠的威懾力，讓人不敢雖然侵犯。而像國土面積更大、經濟更發達的波蘭國，因為缺乏超越者鎮守，只能淪為多國交戰的戰場。這亦是前車之鑑。」
「將不同等級的人同時放在一個世界裡將會產生極大的災難，但在這樣的競爭體制下，國家不進則退，想要和平就必須要爭取。」
「我並不是政府的一員，此行也完全代表不了政府，我充其量只是想知道五條君的想法。」
「畢竟——強者的力量可以用傷害弱者，強者的力量也可以用來保護弱者，但即使是這樣的選擇也只有強者擁有。」
五條悟心道，異能者的世界在老子的世界裡出現都是一個半月前的事，老子從哪去思考異能戰爭和異能犯罪的問題！？
他伸手止住夏目漱石的長篇大論：「你說的很對，或許也很有道理——但是不好意思，我不認可蜘蛛俠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那一套，也不認為強者一定要保護弱者，更不認為沒有異能或咒力的普通人就是天然的弱者。」
「而且我生平最討厭的東西就是正論！」
說著，他還吐舌頭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表達了自己的反感。
夏目漱石：「…………」
五條家的教育果然是很有問題吧！！！！！！！
「……悟你還在糾結超越者的事情？」娜塔莎舔著冰激凌從身後走近過來。
夏目漱石隱晦地看了過去，認真觀察這個東歐長相的女士。
「其實你接受招攬比較好。」娜塔莎有些意外地說，「只要你人還活著，還站在日本的土地上，日本政府就不可能放棄招攬你。既然是逃不過去的事，還不如主動出擊掌握主導權。」
夏目漱石微愣，緊接著看向五條悟——他摸著下巴，臉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但是聽傑說，政府的招攬是以放棄咒術師為前提進入軍部工作誒。」
「雖然現在咒術師的任務量比較合理了，但是九十九由基又不接任務，我和傑也走了的話那豈不是很可憐？」
娜塔莎：「你可以接受榮譽職位，平時繼續做咒術師。」
五條悟歪歪頭：「真的嗎？不是說全職供職是底線？」
夏目漱石似乎是要說什麼，但娜塔莎先一步淡定地開口：「——哪有這麼多一定的事，都是能跟政府談的。」
「日本只是沒有過超越者所以看得比較重，但在外國，超越者在給官方供職之外普遍都會有自己的生活和其他兼職，像是法官、官僚、大學教師、作家甚至經商，超越者的生活也是多姿多樣。」
「悟你本身就有和政府談條件的資本，在接受招攬這件事上你可以占據完全的主導權。只要你不想結束咒術師這邊的工作，完全可以讓政府退讓。」
娜塔莎又咬了一口甜筒，淡淡道：「而且各國給超越者開的條件都挺優渥的，畢竟還有人權公約這種限制不能把超越者作為冰冷的器械來對待，而人這種生物，他是可以移民的。」
「所以悟你接受政府的招攬其實並不吃虧。」
夏目漱石神色慎重地看著娜塔莎：「您看起來對其他國家的超越者政策十分了解？」
娜塔莎淡淡「嗯」了一聲，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夏目漱石看著這樣的她，心中閃過一個幾乎不可思議的念頭來：「……難道說，您也是哪國的超越者？」
娜塔莎撇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然而夏目漱石卻越看越覺得這個猜測大概是真的！
……他們日本難得出現一次的超越者，竟然和一個外國的超越者談了戀愛、還感情如膠似漆？！！！
五條悟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我去，不會政府那邊會想辦法叫老子和娜娜分手吧？？？」
就算不明著來，天天跳出來作妖也是很煩人的啊喂！！
他盯著夏目漱石：「喂老頭子，你說呢？！」
老頭子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按低帽檐嘴角微微抽搐，但還是說了句公道話：「……的確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
然後夏目漱石著重觀察的那位外國女士臉色瞬間冰冷了下去，那股厚重的氣壓就連他都不由自主警惕起來。
「呵……」那位外國女士意味不明地低聲冷笑，「沒關係，我會消滅一切阻攔我們在一起的存在。」
夏目漱石謹慎地說：「……如果阻攔你們的是這個國家？」
娜塔莎冷酷地說：「那它將會成為永遠的歷史。」
為了和悟在一起，她連世界都搞崩過……何況區區一個日本！
夏目漱石深吸一口氣，頭腦有些發蒙，看向五條悟，聲音有些不穩：「……五條君也是這個意思嗎？」
給我清醒點！！日本是你的祖國！！別跟這位外國女性一樣毫不在意啊！！
還有——管管你為戀愛瘋魔的女朋友啊！！！！
然後他就看著五條悟深思熟慮過後，認真地說：「如果為了這個國家我就不能和娜娜在一起，那這個國家還是毀滅了比較好。」
說完，他還點點頭肯定了自己的話。
夏目漱石：「……………………」
戀愛腦滾出日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