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咒迴)禪院前輩在睡覺》作者：斯諾克【完結+番外】

悠于 2024-2-28 12:42

第96章

　　眼前的氣氛變得凝滯起來,因為眼前少女的一句話，所有人的呼吸都微微停滯，黑井的表情都染上了幾抹不忍的神色，夏油傑眉頭微皺,想要說些什麼,但也只是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推了推身邊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悟。

　　……果然,還是對於昨天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的事情耿耿於懷嗎？雖然被那樣評價我也很火大來著……

　　就在所有人各懷心思的時候,面對著天內理子疑問的禪院晴御卻是一臉坦然的看著對方,單眉挑起，似乎對於對方問的這個問題感到沒什麼回答的必要一般，站在對方的面前，看著對方澄澈的雙眼,那獨具特色的嗓音平靜道：

　　「很難理解嗎。有人要你去死，這種人不是本身已經相當該死了嗎？」

　　禪院晴御輕描淡寫的話語響起，卻在每個人的心上落下了一道重錘。

　　就連看熱鬧的五條悟都表情一滯,片刻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盡顯個人色彩的笑容。

　　嘛，他以前還沒發現，原來禪院晴御這傢伙說話還挺中聽的嘛。

　　「…！」天內理子怔然的看著對面一臉理所應當的禪院晴御，隨後猛地後退一步,雙眼堅定的看著對方，她的手拍在胸脯之上,發出了一陣悶響,可以知道主人用了多麼大的力氣，她目光灼灼的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朗聲道：

　　「因為我是星漿體！所以,只有我能做這種事！這就是我要去的原因！」

　　夏油傑瞳孔微縮，在對方開口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想要阻攔對方，但是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聽到耳邊的話語，不只是正面的禪院晴御，其他的幾人也是微微一愣，禪院未來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在聽到對面那個少女說自己是星漿體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臉上的表情難看了幾分，她看著眼前撐著腰板瞪著眼睛大聲說出這種話的天內理子，眼神無比複雜。

　　如果是過去的晴御小姐，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可能會生氣吧。

　　耳邊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片刻後，眼前的女人忽然抬起了頭，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對面的少女，只是那張臉上此刻卻沒有任何攻擊性，即使沒有表情，也讓人沒有了方才那種鋒利的壓迫感。

　　天內理子表情一怔，不知為何，她在看到對方這副表情的時候，第一反應……居然是內心一暖。

　　明明是這麼冷硬的表情……

　　下一刻，禪院晴御在幾人的注視下，抬手放在了天內理子的肩膀上，感受到對方瘦弱的身板，沒有多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的眼睛，看著那雙眼睛裡的天真和澄澈，徐徐道：

　　「是嗎……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死法啊。」

　　她直起了腰，忽然變回了原本的樣貌，對方才的話題隻字不提，而是抬手鈎住一旁禪院未來的肩膀，讓原本還在沉思著的她一驚，但還是沒有掙脫，無奈的扶著那條手臂，看著身旁的禪院晴御，縱容的任由對方壓在自己身上。

　　「喂喂喂，本來是假期來著，沒想到都能碰到你們兩個，害得我強制性的加了個班，真是的，還真是倒霉啊。」禪院晴御咧了咧嘴，對面的五條悟「哈啊？」了一聲，他不甘示弱的來到夏油傑的面前，惡聲惡氣的開口：

　　「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怪你到處亂走嗎，要知道這可是那傢伙的學校裡啊，逛街能逛到別人的學校裡？？」五條悟拉下眼鏡，一臉理解不能的大聲嚷嚷著。

　　饒是禪院晴御，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是臉色一僵，她轉頭看向身旁的幾人。

　　夏油傑無奈頷首，天內理子用力點頭，黑井無奈的露出一抹默認的笑容。

　　禪院晴御頓時五雷轟頂，她眼角抽搐，看著身邊的禪院未來，不敢置信的開口：「欸？明、明明按我的記憶是這麼走的來著，難道我記錯了？」

　　禪院未來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小姐，對於對方進了旁人的校門的事件她心知肚明，不過看著自家小姐那副篤定的樣子她還是隨心的噤了聲，沒想到會遇到事件。

　　看著對方的眼神，饒是禪院晴御再掩耳盜鈴，此時也得承認自己的路痴屬性了，她失落的垂著手，蔫巴的繼續說著：「好吧……那路還是未來醬你來引吧，我跟著就是了。」

　　——原本對著眼前的禪院晴御有幾分緊張的天內理子在看到對方這副模樣後，內心也不由自主的鬆懈了下來，她那張嬌俏的小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容，旁邊的黑井無意間看到了，也心情舒緩了許多。

　　禪院晴御的到來，讓賞金獵人的追殺似乎也被眾人拋到腦後去了。

　　只不過他們不在意，不代表禪院晴御同樣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伸了個懶腰，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玩著上面的傷疤，嗓子隨意的開口道：

　　「嘛，也差不多了吧，那幾個躲在後面的傢伙，還不走嗎。」

　　她的話語響起的那一刻，眼前的氣氛驟然一變，黑井立刻緊張了起來，她保護著身後的天內理子，後者則是一臉嚴肅。兩人身邊的夏油傑聞言一愣，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五條悟，卻發現對方也是一臉茫然的狀況外表情。

　　有人嗎？可是如果有的話，他也就算了，對方居然也能躲過悟的那雙眼睛嗎。

　　似乎察覺到了夏油傑的疑惑，禪院晴御低笑一聲，她雙手放在腦後，悠悠開口：「你們感受不到氣息倒也正常。」

　　——「因為啊，那些人只是普通人而已哦。」

　　話音剛落，她忽然打了個響指，身後的草叢瞬間響起無數聲掙扎的聲音，還帶著些許艱難喘息的痛苦聲。

　　片刻後，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桎梏住脖頸，高高抬起來的幾人無力的撲騰著，不過數秒的缺氧似乎就幾欲昏厥過去。

　　天內理子怔然的看著那幾人被禪院晴御右手操縱著，毫無反抗之力的一點點從草叢中被扯出來，在地面上拖行到幾人眼前，黑井連忙讓了路，看著地面上的人掙扎著被禪院晴御拉到面前。

　　有幾個甚至因為過於弱已經昏厥了過去。看著被夏油傑接手控制住的幾人，禪院晴御收回了手裡的力量，隨意的看了兩眼，將手重新揣回兜裡，平靜道：

　　「雖然不知道目標人是誰，但是的的確確是對準咱們的，我感應他們有一段時間了。」禪院晴御插著兜，靜靜的站在及人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們，冷笑一聲：

　　「雖然沒有咒力，但是除非死了，只要你有呼吸，就別想躲過我的眼睛。」

　　看著掙扎的幾人，她眉頭一掀，隨後抬起一直沒派上用處的左手，放在幾人的頭頂，停頓了兩秒。

　　下一刻，能看得見咒力的幾人訝然的看到一股光亮從幾個普通人的身上浮現出來，鑽入禪院晴御左手上的那個黑色手鐲上。

　　在那之後，原本還掙扎著的幾人立刻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只是讓他們安靜一會兒。」禪院晴御收回了左手，握了握手腕上的小黑，平靜的解釋道，五條悟若有所思的看著禪院晴御，瞟了一眼地面上的幾人，果然還有呼吸。

　　對於隨手解決幾個鬼鬼祟祟不像好人的人禪院晴御並沒有多少力氣，只是抬手間的事情，至於他們的真正成分，那都是五條悟他們這些真正處理任務的人要去解決的瑣事了。

　　雙眼看向別處，禪院晴御不自覺的就對這個任務產生了抵抗的情緒，一直在找機會離開幾人。

　　然而，就在她打量著周圍是否還有敵人的時候，一陣壓抑著情緒的少女音在她耳邊響起：

　　——「好、好帥！」

　　哈啊？一旁低頭踹著眼前昏死過去的幾人的五條悟抬起了頭，眼角一抽，看著那個昨天還對自己和傑滿懷警惕心的少女，此刻雙手握拳放在下巴上，用星星眼看著眼前那個比她高上許多的冷淡女人，眼底的崇拜幾乎要晃到他們的眼睛。

　　相比之下……自己昨天接到的那個巴掌……！五條悟額頭的青筋跳動著，要不還是在這裡把這個傢伙宰掉吧？

　　禪院晴御看著眼前用崇拜目光看著自己的天內理子，只是微微停頓了一秒，隨後習以為常的對著對方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隨後就聽到身旁某個怨氣衝天的大白貓陰陽怪氣的聲音：

　　「喂喂，憑什麼輪到她這裡，就變成了『好帥！』」他誇張的模仿著天內理子的樣子，氣的對方小臉漲紅，卻沒有了昨天那個毫無防備的狀態，難以再觸碰到五條悟分毫，只能看著對方怪聲怪氣的模仿自己氣的跳腳。

　　那邊漸漸鬧成一團，眾人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笑容，不過就在這時，一隻抬起的手打斷了幾人的談話：

　　「阿諾，如果沒什麼事了的話，我就先走了哦。」禪院晴御抬手示意說道，看到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著被五條悟拎著的天內理子，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張符紙遞過去：

　　「既然有這麼多人找你麻煩的話……那就給你這個吧。」

　　她將之前禪院未來給她的符紙遞給對方一張，天內理子茫然的接過來，還是認真的握在了雙手中，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摸了摸頭，解釋的樣子：

　　「對於這次的任務我不想多插手，但是如果還有賞金獵人來找你麻煩的話，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可以讓他們兩個誰往裡面注入一點咒力……啊，你自己也有咒力的吧，誰的都無所謂，只要注入，就能讓我和你的位置替換。」

　　說到這裡，禪院晴御下意識轉身，在看到禪院未來訝異的表情的時候，正巧也忽然想起了什麼，轉了回來，看著對面的天內理子，補充說道：

　　「記得哦，萬不得已，指的是這兩個傢伙不在，或者解決不了的情況。」禪院晴御伸出一根手指，看著眼前被五條悟放回地面上，雙手捧著符紙，訥訥抬頭看著自己的天內理子，繼續道：「畢竟這術式一旦發動，我和你就會直接轉換位置。」

　　這邊禪院晴御說完了符紙的作用，那邊的五條悟倒是對她的前半句話十分不滿，嚷嚷著「有他和傑在還能有什麼問題」之類的話語，只不過這次禪院晴御沒有無視對方，而是直接抬眸盯著對方，直接明瞭的懟了回去：

　　「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會不放心。」

　　忽視氣的跳腳的五條，禪院晴御轉眸看向了身邊的夏油傑，平靜的聲音開口道：「你們陪在她身邊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我這個算是……」

　　——「以、防、萬、一。」

　　禪院晴御雙眼透過黑髮定定的看著對面的夏油傑，後者看到禪院晴御眼底的深邃，忽然懂得了什麼，瞭然的點頭。

　　禪院晴御輕笑一聲，她雙手插兜，隨意道：「畢竟在送死的路上還要被人追殺什麼的。也太可笑了。」

　　說到這裡，她站在夏油傑的面前，仰頭看向眼前的天空，悠悠的用著兩人能聽到的嗓音開口道：

　　「既然她沒有開口拒絕，那麼我就不會插手，但是至少……」

　　「我希望死的原因，她起碼可以自己決定。」禪院晴御轉眸看向身邊的夏油傑，對方的眼眸微深，朝著禪院晴御不動聲色的頷首，後者抬眸對著對方笑了笑，隨後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轉身招呼著身後的禪院未來，示意該走了。

　　「欸？這就走了嗎。」

　　天內理子茫然的看著那道毫不留戀的背影，雙手握著手裡的符紙，眼底帶著些許複雜情緒的看著那邊禪院晴御的背影，良久沒有轉頭。

　　畢竟這一眼……

　　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啊。


第97章

　　看著身前大步離開的禪院晴御,禪院未來站在原地，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後良久佇立的天內理子，頓了頓，還是轉身跟上了禪院晴御,沒有說出隻字片語。

　　她看得出,晴御小姐快要無法忍耐了。

　　之所以會露出那麼古怪的表情，不過是因為小姐在隱忍罷了。她明白,對於最初的禪院晴御,在面對天內理子的那個問題的時候,更可能是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畢竟於她而言，一切「拯救世界」式的死亡都是莫名其妙的，她無法理解,而且樂於鼓勵對方也不要這麼做。

　　這樣的行為或許乍一看十分帥氣，但是這是曾經的禪院晴御不願意觸及那種於她而言十分「沉重」的話題，在她眼中,「犧牲」是一個很有分量的東西,最起碼她本人不願意觸碰。

　　只是現在的晴御小姐，雖然她自己可能不願意承認，但是她顯然已經更加堅強，無論是心中的思量還是其間的堅韌都比從前的她要強上許多許多。

　　她腦海中浮現出天內理子手裡捏著的符紙的模樣,感受到那從自己身上脫離出來的力量，微微一笑。

　　（沒關係的,晴御小姐一直都是她最敬佩的人。）

　　（不管她成長為什麼樣子的人。）

　　（她都會陪伴在她的身邊,支持著她。）

　　看著禪院晴御的背影，禪院未來雙眼微微一虛，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那個在訓練場不服輸的一次又一次站起來的少女。

　　片刻後，眼前的少女變成了高挑的女人，對方疑惑的轉頭，朝著眼前的禪院未來招了招手，禪院未來抿了抿唇，隨後默不作聲的跟上了禪院晴御的腳步。

　　————

　　在路線由禪院未來規劃之後，兩人的行程不知道清晰了多少倍，路邊的禪院晴御舔了舔唇角的巧克力，滿足的哼著歌，雙眼舒服的眯了起來，看著眼前頭頂的太陽，這種無所事事的閒適，總給禪院晴御一種莫名其妙的夢境感。

　　嘛！這才對嘛，夢境就是要這樣子才對！禪院晴御樂呵呵的想著。

　　忽而，禪院晴御的腳步猛地停下，她呆滯的看著眼前，慣性向前兩步的禪院未來停下了腳步，她疑惑的回到禪院晴御的面前，卻在下一刻變成了死魚眼。

　　無他，讓眼前女人無法再挪動半步的，不是什麼漂亮的衣服或者有趣的遊戲。再櫥窗裡，一個碩大的黑色巧克力赫然置於其中，上面的巧克力只是看上去就能讓人嘴裡產生一種奇怪的綿密感。禪院晴御幾乎要把臉貼到櫥窗上面，拚命的咽著口水，旁邊的禪院未來有些看不下去，拉了拉對方，小聲道：

　　「晴御小姐，你今天可以攝取的巧克力量已經超標了……」

　　而你看上的這個巧克力蛋糕，足以比得上你三天的可攝取指標。

　　禪院晴御吸了吸鼻子，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她眉眼中憂愁的彷彿在和戀人分別一般，隨後狠狠心咬咬牙，直接轉身離去。

　　禪院未來無奈的追上禪院晴御，看著對方這副閉著眼睛狠心的模樣，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

　　腦海中浮現出對方早上過路時，說著「最喜歡巧克力」的時候，臉上露出的笑容。

　　那還是她第一次在小姐臉上看到那麼天真的笑容，簡直就像個得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思索片刻，禪院未來忽然抬眸看著眼前似乎已經忘了那檔子事，開始盤算起晚飯吃什麼的禪院晴御，她溫和道：「晴御小姐，我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點別的事情，等我忙完了就回去給您做晚飯好不好？」

　　禪院晴御一愣，雖然不知道禪院未來指的是什麼事，但還是訥訥的應聲，抬手和對方揮手道別，茫然的眨了眨眼，轉身拐進了另一家店鋪。

　　她疑惑的表情只持續了半分鐘，下一刻雙眼一亮。

　　哦！珠串！未來醬戴這個紅色的一定好看！歌姬戴這個藍的好看！……這個白色的也太適合硝子了吧！

　　看著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禪院晴御，禪院未來鬆了一口氣，隨後憑藉著自己的記憶，快步朝著經過的路走去，雙眼在招牌上逡巡著，尋找著剛剛那個被自己暗暗記下的甜品店的牌子。

　　……找到了。

　　她停下了腳步，走入屋內，看著眼前的店員，她剛剛開口，對面的店員就露出一抹笑容，他禮貌詢問：「是要櫥窗裡的那款嗎？」

　　禪院未來冷靜的小臉一怔，隨後明白對方可能看到了晴御小姐趴在玻璃上的樣子，一時間有些腳趾扣地，但還是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著：

　　「因為我的、朋友，最近在控制巧克力的攝入量。」

　　所以才會露出那副表情的，晴御小姐平時不是那個樣子的！

　　男店員露出一個「我懂」的表情，在禪院未來交了錢，寫下了送達時間和地址的時候，對方揮手告別，樂呵呵的說了一句「你朋友已經很苗條了」的話語，禪院未來迅速轉頭，用那雙淡金色的雙眼瞪了對方一眼。

　　不許議論晴御小姐的身材！

　　她走出甜品店，正想著順便去商店買一些晚飯的食材的時候，一道陰冷的氣息忽然在身後一閃而過。

　　她淡金色的雙眼猛地瞪大，小臉上表情盡失，愣愣的看著那從自己身後經過的黑衣男人，看到對方在進入一道小胡同的之前，忽然抬頭，對著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個讓她熟悉的笑容。

　　……是、是他們……！

　　她雙手瞬間發涼，幾乎沒有任何的停頓，她迅速拐了個彎，一步一步緩緩的朝著那個男人進入的胡同走去。

　　貼在牆面上，深吸一口氣，猛地進入胡同——！

　　……眼前卻空無一人。

　　禪院未來看著眼前唯有雜物和垃圾的胡同，微微怔神，下一刻迅速轉過頭來，卻發現身後也空無一人。

　　她眉頭緩緩皺了起來，感受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達頭頂，似乎一整天的快樂都在此時煙消雲散了。

　　剩下的只有渾身的寒意。

　　慢慢走入胡同內，鞋子輕觸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靜謐的胡同彷彿與外界完全隔離了一般，愈深入，耳邊的歡聲笑語就越小。

　　直到最後，禪院未來站在胡同盡頭，耳邊只剩下了安靜。

　　她看著眼前牆壁上的紙條，瞳孔微縮，那上面的印記她永生永世不會忘記。

　　握著手裡的紙條，她的手指顫抖著，片刻後，深吸一口氣，將手裡的紙條碾碎，丟在一旁的垃圾堆上。

　　隨後，臉上的表情冷漠，後退數步，右腳猛地用力，隨後毫不猶豫的攀上眼前的牆壁，猛地一躍，直接翻牆而過，毫不停頓的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那張被粉碎的紙條上，赫然寫著：

　　【在高專最下層的薨星宮秘密大殿見面。】

　　——【如果你不想禪院晴御繼續被人找麻煩的話。】

　　*

　　此時在海邊遊玩後的幾人已經回到了高專結界內，完成了人生最後一次遊玩的天內理子對著身後的人露出了笑容，她明白，是時候去完成「同化」了。

　　然而，就當她即將和夏油傑啟程去薨星宮時，幾道黑影忽然出現在眼前，夏油傑微微皺眉，擋在了她之前，一旁的黑井更是攔在了天內理子的面前，警惕的看著對面的人。

　　又、又是賞金獵人？

　　然而，不等夏油傑的戰意被激起，眼前的人卻冷漠的開口：

　　「去同化，只能是星漿體，最多一名咒術師陪同。」

　　天內理子瞳孔一縮，隨後一把攬住身側的黑井：「不行！我要在那之前 和黑井告別的！」

　　——「那就現在告別。」

　　天內理子一震 她臉色難看的看著對面的黑衣男人 張了張嘴 卻發現似乎 她現在就要去同化了。

　　貌似再繼續 也只能陪到進門之前了。

　　她轉眸看向身邊的黑井 吸了吸鼻子 隨後露出一抹笑容。

　　她張了張嘴 看著對面罕見的露出了脆弱表情的黑井 下一刻伸出手 用力的將對方抱在懷裡 附在對方耳邊 用盡量平靜的嗓音開口道：

　　——「再見了 黑井。」

　　她眼底帶著隱藏的淚花 狠狠的抱著面前的黑井 而黑井亦然。

　　站在原地 看著那邊離去的兩人 她失落的看著眼前的地面 抿了抿唇 還是轉身朝著身後走去 兩伙人徹底分開了。

　　「黑井小姐 讓我們送你一程吧。」

　　黑井愕然的抬頭 卻發現是剛剛那個男人 他居然沒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險些誤解了對方意思的黑井看到了對方身後的汽車 雖然臉上有些懷疑 但因為和天內理子告別 還持續在悲傷中的她倒也沒有多想

　　只是頷首 上了車。

　　車子開的異常的快 還不等她猶豫之下開口詢問 車子就停下了。

　　不是荒郊野嶺 而是嘈雜的市中心。

　　黑井茫然的下了車 看著逃也似開走的車 站在路邊有些訝異 但還是抿了抿唇 繼續向前走著 沉浸在失去理子的悲傷中。

　　然而 她剛剛走出數步 忽然 一股奇怪的味道傳入她鼻尖 她眉頭微皺 下意識側眸望過去 卻發現了幾個和剛剛那個男人打扮類似的人站在胡同裡 似乎在密謀些什麼 她連忙貼在牆壁上 隱匿著自己的身形。

　　下一刻 對方微弱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騙……禪院未來……薨星宮……殺了她……」

　　黑井瞳仁微縮 她錯愕的捂住嘴。

　　禪院未來……是禪院晴御小姐身邊的那個侍女吧……！

　　不、不行！必須立刻告訴那位好心的小姐才可以！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時候 她立刻無比緊張的跑開 生怕被那兩個人發現 但是苦於沒有禪院晴御的聯繫方式 只能慌裡慌張的跑開。

　　——然而 她並不知道的是 幾乎在她離開的一瞬間 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兩人忽然停了下來 他們摘下兜帽 露出來的赫然是和警告天內理子和黑井告別 以及給禪院未來留下紙條的那兩張臉！

　　露出陰險的笑容 他們走出胡同 確認黑井已經離開後 對視一眼。

　　片刻後 其中一個人嗤笑一聲 發出一聲低沉的冷嘲：

　　——「蠢女人。」


第98章

　　這兩個人可沒有那麼不小心。讓自己的談話被一個普通的女人聽了去。

　　其中一個人掀開自己的黑袍,後面赫然是一把狙擊槍，只是那上面卻瀰漫著若有若無的咒力，這一鮮明的特點讓人明白，這分明是一把咒具。

　　他們事先將禪院未來引過去,而在薨星宮中,在那兩位大人的情報中，密謀此事的伏黑甚爾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星漿體被同化,勢必會和在那裡的夏油傑進行作戰,試圖殺死星漿體。

　　在亂戰之中,多死了一個不知道為什麼闖進去的普通咒術師，應該是很「正常」的吧。男人獰笑著，摸了摸自己身後的狙擊槍。

　　而這邊的黑井會知道這個「陰謀」之後，偶遇,並好心去提醒就在不遠處的禪院晴御。得知這件事的禪院晴御在禪院家那位扇大人的情報中，一定會立刻趕到那裡。

　　到時候，他們只要在暗中找準時機放黑槍,讓趕到的禪院晴御,見到的是在混戰中被伏黑甚爾「誤殺」的心愛的部下就好了。

　　當然，最好的結果還是對方直接因為擋路被伏黑甚爾殺死，那也算是給他們省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奸詐一笑。如果不是那兩位大人和禪院家的扇大人合作了,他們也想不到，堂堂最強,居然會對一個臉術式都只是輔助功能,什麼都做不了的弱者那麼在乎。

　　算了，那種事情就不是他們要做的事情了。

　　反正，只要禪院晴御和伏黑甚爾打起來,兩敗俱傷，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

　　演兩場戲而已，真是太簡單了。

　　————

　　果不其然，在黑井匆匆的跑出角落，走到商業街上的時候，好巧不巧的，就這麼看到了「碰巧」從商店裡走出來的禪院晴御，對方手裡拎著一個小袋子，雙手還在把玩著一個紅色的珠串。

　　黑井大喜，連忙追了上去，在禪院晴御即將轉身離開這條街區時，她踉踉蹌蹌追到身邊，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原本的禪院晴御滿意的買來了珠串，正準備打道回府，忽然感應到一個人影朝著自己的方向疾馳而來，她微微皺眉，在對方握住自己手臂的那一刻，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壓下了動手的本能反應。

　　疑惑的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黑井，禪院晴御記得對方是天內理子的侍女，怎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不是應該在進行同化的薨星宮裡和天內理子進行最後一次告別嗎。

　　然而，就當禪院晴御安撫對方，讓對方慢慢講述的時候，對方焦急的臉上立刻說出一連串話。

　　在對方的話語傳入禪院晴御的耳中時，那張原本平靜的臉上臉色一變，猛地抬頭，臉上兇悍一閃而過，被眼前的少女拉了拉：

　　「快走啊！說不定那兩個人還在那裡！」

　　*片刻後，禪院晴御看著被自己感應了幾圈都沒有反應的胡同，眉頭緊鎖。

　　如果他們要對未來出手的話，那麼動手的人應該不會在這裡閒聊，如果根據痕跡細找，擴大景的感應範圍，應該是能找到的，但是如果真如他們所說的話，現在的未來應該很危險！

　　當務之急不是找到他們問個清楚，而是立刻找到未來！

　　禪院晴御當機立斷，立刻拋下原地的黑井朝著高專的方向跑去，直奔薨星宮！

　　路上，身邊的建築物快速向後掠去，禪院晴御面無表情，手在口袋裡掏了掏，片刻後，一張帶著閃耀金光的符紙被她拿了出來，幾乎是同時，黑綠色的咒力爬了進去。

　　——「未來？未來！」

　　她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臉色一沉，只是這符紙上還帶著淡金色的光芒，說明此時的未來還沒有出事。甚至在她引入咒力呼喊的時候，符紙還閃耀出了金黃色的光芒，可知對面的人一定聽到了禪院晴御的聲音。

　　……還是沒有回應。

　　禪院晴御咬了咬牙，不排除現在的未來被抓住或者無法回應的可能性，那麼相比不再說話，讓對面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未來的事，還是應該繼續傳過去自己的聲音，這個「最強」的名頭，或許能讓那些人忌憚，不擅舉妄動：

　　「喂！那邊的，能不能聽……」

　　——「小姐。」

　　一道熟悉的聲音透過符紙傳過來，禪院晴御瞳仁微縮，只是踩在房頂上快速掠過的腳步卻沒有絲毫的停頓。

　　不等禪院晴御繼續問下去，眼前的符紙再次亮起：

　　「小姐，放心吧，都是我連累了你，我會解決這些，不會讓那些人再麻煩你。」

　　禪院晴御凝眉，她知道禪院未來曾經的上司是誰，那對黑白雙煞。只不過，在和池內久合作之後，貌似一直都是他們在給黑白雙煞找麻煩，不但蠶食他們的勢力範圍，而且隱隱有種在會議中完全架空兩人的意味。

　　現在的兩人地位甚至比起曾經的池內久還不如，似乎隨時都可能被拋棄。但是那兩人給自己找的麻煩……說實話，到了禪院晴御這層面的敵人，很難在種種危險中看出哪些是被動了手腳的東西。

　　更何況，基本上都被池內久半路截胡了。

　　——果然，未來就是被騙過去的！

　　可惜，看著眼前無論怎麼呼喊都沒有再亮起金光的符紙，禪院晴御泛白的指尖攥緊了符紙的邊緣，咬緊牙關，臉上殺氣騰騰，腳下的動作快上許多。

　　——什麼對方連累了自己，明明是自己連累了對方！

　　*

　　高專最下層薨星宮秘密大殿

　　即將進入同化儀式，天內理子呆滯的看著身旁的夏油傑，她瞳仁劇烈收縮著，為自己耳邊聽到的話語心神巨震。

　　他、他在說什麼？他說……可以讓我回去？和…黑井一起回去？

　　天內理子看著身旁的夏油傑，表情多出了幾分隱藏已久的脆弱。

　　在對方講出任務前和五條悟談過的那場對話，在聽到五條悟曾經說過的「不願意？那就取消同化唄」話語，天內理子嘴唇輕顫，她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會有人，願意為了她的意願，和天元大人開戰。

　　在對方親口說出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他們都會保障自己的安全時，天內理子牙根輕顫，深吸一口氣，就當近日快樂的回憶在腦海中迴盪時，伙伴的臉，黑井的臉，和今天剛剛認識的，他們的臉。

　　最終停格於一張雖然面無表情，卻莫名的給她暖意的那個女人的臉。

　　因為夏油傑的目光落在了對方一直緊握在雙手上的那張紙條上，他臉上勾出一抹笑容，溫和的嗓音徐徐道：

　　「你知道……禪院前輩為什麼會給你這張符紙嗎。」

　　天內理子一怔，緩緩道：「……為了、為了讓我順利的完成同化？」

　　夏油傑低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輕聲道：

　　「前輩在意的從來不會是這種事。」

　　「她只是為了告訴你……」

　　夏油傑看著眼前瞳仁巨震的少女，一點一點的說出真相：

　　——「如果不想面對，就換她來解決這一切。」

　　話音剛落，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起來，連蟬鳴聲此刻似乎都沉寂了下來。

　　一行清淚自天內理子臉上滑落而下。

　　她顫抖著用雙手捂住臉，嗓子中發出哽咽的聲音來，她幾乎撕心裂肺的喊著，她並不像就此告別人生，她還想繼續像今天這樣，和大家在一起。

　　「我以為、我以為我不會感到後悔，不會感到恐懼……」天內理子捂著臉低頭啜泣著，腦海中浮現出禪院晴御那張臉，聲音更加哽咽起來：「可事實明明不是這樣的……就算是我、就算是我…我也、我也想要享受自己的人生啊！！

　　夏油傑靜靜的看著眼前少女嘶啞的哭聲，對方緊繃的神經終於崩潰，他卻反而洩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他對著眼前的天內理子伸出手來，「理子，面對自己的內心，並不是弱小。

　　天內理子看著眼前的手，她撐著對方的手掌站起了身體，臉上浮現出了釋然的笑容。

　　她緩緩沉色頷首，下一刻，抬起雙手，那緊握著的符紙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她毫不猶豫的向裡面注入了咒力——

　　——「倏。

　　然而，一陣破空聲忽然響起，耳邊的寧靜被擊破了，嘈雜的蟬鳴聲再度響起，只是此刻不知多了多少受驚後的慌張。

　　一聲爆裂的槍聲響起。

　　「噗。

　　隨之而起的，是一聲子彈刺穿□□的聲音。

　　血花在夏油傑臉前爆開，上一秒的笑容還來不及斂下，他半眯的雙眼猛然間怔然睜大，呆滯的看著眼前那雙淡金色的眼眸。

　　只不過，被槍擊中的，並不是方才站在這裡的天內理子。

　　——而是，變成了凌空驟變的……

　　禪院未來的身影。

　　纖細的脖頸被子彈一□□穿，動脈中的鮮血頃刻間噴湧而出。

　　女人的身影軟軟的倒下，伴隨著流淌的血液，自然的倒向地面。

　　在半空中，她渙散的雙眼看著眼前的天空，禪院未來清晰的感受到脖頸處爆裂的血管，氣管中堵塞的氣體，然而，那雙淡金色的雙眼除了無神，還帶著一絲慶幸。

　　……還好。趕上了。

　　在自己趕到的那一刻，看見的就是舉著槍對準天內理子的伏黑甚爾，在看到天內理子向符紙裡輸入咒力的那一刻，當機立斷，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搶占了禪院晴御的傳輸通道。

　　和天內理子互換了位置的人，變成了她禪院未來。

　　重重跌倒在地面上，她側著頭，下方被壓住的脖頸正流出汩汩的鮮血，深藍色的短髮被鮮血浸濕。

　　在電光石火間，那是愚笨的她所能做出的。

　　——唯一解。


第99章

　　女人側倒在地面上,那張小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天空，深藍色的短髮宛如潑墨一般送散開來,只是周圍漾開的鮮血卻打破了這片美感。

　　一抹慶幸的笑容浮現在那張總是清冷的臉上,然而,就當她迷濛的雙眼睜開時，卻看到了一張她意料之外的面龐。

　　——大門處，禪院晴御從房頂上跌落,那張總是毫不在意的臉上露出了呆愕的神情。

　　禪院未來內心一緊，只是失血過多已然讓她雙眼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是那耳邊的聲音雖然虛幻，低啞的喉嚨話語卻依舊如此清晰：

　　「……未、未來？」

　　女人的聲音顫抖著。

　　*門口處,伏黑甚爾眉頭皺起,他看著那個被自己擊殺的女人，陌生的臉龐只是有一點點熟悉。咒術師……？居然是轉移型的術式嗎。低咒一聲。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邊忽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身旁的屋頂上忽然降落一道熟悉的人影,他單眉挑起,禪院晴御？應該只是剛剛趕到，她為什麼會在……嗯？

　　看著對方呆滯的面孔,腿軟踉蹌的動作,從未見過對方這副模樣的伏黑甚爾眉頭微皺，心聲微動，望向庭院裡那個活不久了的女人，瞭然的扯了扯嘴角。

　　……原來是這樣啊。

　　庭院內，臉上帶著對方濺起的鮮血,夏油傑怔神，片刻後瞳仁巨震，他看著眼前倒在地面上呼吸微弱的女人，雙手顫抖著，下一刻猛地轉過頭來，看見的就是從房頂上跌落的禪院晴御。

　　對方顫抖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即使是夏油傑聽到了也是內心一緊。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不敢相信，禪院未來會以這種天降的方式抵達，即使是暗中埋伏的那兩個人都驚在了原地，他們萬萬想不到，禪院未來的死法會是這種方式。

　　某些時候，現實遠遠比劇本還要戲劇化。

　　夏油傑臉色難看，那雙眼眸此刻睜大，忽然，他看到半空中緩緩飄下來的那張符紙。

　　不只是他，連帶著那邊的禪院晴御，在看到那張符紙，以及不見了蹤影的天內理子之時，都在一瞬間明白了。

　　禪院晴御空白的臉上浮現出不能接受的情緒，她慌亂的伸手放在自己口袋裡，一瞬間抓出數張符紙，洋洋灑灑，她怔然的在其間尋找著，嘴裡顫抖的聲線呢喃著：

　　「我、我給錯了嗎……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看著眼前伏在地面上尋找的禪院晴御，站在面前的夏油傑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立刻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禪院晴御伏在地面上尋找的手，他用發啞的聲音緩緩道：

　　「……是、理子剛剛打算用符紙換你。」

　　然後，她就率先換過來，替你擋下了這會擊在你身上的子彈。

　　夏油傑抿了抿唇，後話即便不說，她也心知肚明。

　　掙脫夏油傑的動作，她的雙手放在眼前的符紙上，雙手緩緩的收緊，眼前的符紙被捏出褶皺來。

　　忽而，一陣呼吸艱難的氣管音響起，禪院晴御痛苦的表情猛地轉變，她呆滯的起身，跌跌撞撞的來到禪院未來的面前，看著對方被擊穿了脖頸，呼吸急促的樣子，顫抖著跪倒在地面上，她的雙手下意識的扶起地面上難以移動的禪院禪院未來。

　　這是禪院晴御來到這個世界裡第一次用跪坐的姿勢。

　　只是，剛剛將對方扶到自己的膝蓋上，感受到掌心那股溫熱感，她就猛然一僵，顫抖著的右手抬起，瞳仁微縮望過去，卻看到了流淌滿手的動脈鮮血。

　　在無數血海中戰鬥過的禪院晴御，從未像今天這樣害怕鮮血。

　　……硝、硝子……去找硝子……

　　然而，比任何人都清楚反轉術式的她，最明白，縱使是她，將未來帶到上層之時，也為時已晚。

　　倒不如說，未來現在的壽命，恐怕不過以秒來計算了，只是這短短幾秒，在眼前禪院晴御的世界中，卻彷彿凝滯了。

　　她低垂著頭，披散著的黑髮遮擋住了她的面孔，她正對著眼前的禪院未來。

　　——忽而，兩滴淚水落在禪院未來那張已然蒼白無比的臉上。

　　已然難以呼吸的禪院未來感受到臉上的濕涼感，艱難的睜開雙眼，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在黑髮之下，咬著下唇，眼眶通紅，淚水盈在眼眸中，順著臉頰流淌在自己臉上的人。

　　小姐……哭了……

　　意識混沌的她只能知道這一件事。

　　艱難的聲音在漾出的鮮血縫隙間流瀉而出，氣音通過支離破碎的氣管緩緩吐出來：「別、別哭……晴……呃……」她想抬手給眼前的女人抹去眼淚，卻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

　　嘶啞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抱著眼前出氣多進氣少的人，禪院晴御右手用力落在地面上，頓時出現一道裂痕：

　　「為什麼……為什麼我學不會反轉術式……」

　　不到一分鐘，這已經是禪院未來最後的人生了。禪院晴御的右手上瞬間攀上無數詭異的黑色紋路，那上面閃爍著黑綠色的光芒，只顯得那條手臂更加恐怖。

　　「……這就是我的詛咒嗎……」她右手握緊，那些幽魂們的獰笑聲似乎還在耳邊響起。

　　可為什麼，明明該感受不到疼痛的。

　　……為什麼，我這麼疼。

　　禪院晴御將臉埋在禪院未來的面前，忽而，她看到雙眼無神的禪院未來露出一張微笑的笑臉，那臉上坦然的笑容讓禪院晴御怔神。

　　——在遇到禪院晴御面前，她甚至都忘了什麼是笑。

　　她被晴御小姐冷漠外表下那顆炙熱的心溫暖了。

　　雖然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她仍想對晴御小姐露出笑容，她搖搖頭，似乎想告訴對方，自己的死不算什麼。

　　——畢竟，能自己選擇為了什麼而死，可不只是天內理子的願望啊。

　　能為晴御你而死，我已經沒有半分遺憾了。

　　……呼吸猛然間急促起來，最後一口氣在禪院未來喉嚨間翻湧著，她看著眼前寫滿了慌亂的禪院晴御，雙眼微睜，強行掩下自己痛苦的神色，只是定定的看著眼前那張自己看過無數次的臉龐。

　　忽然，似乎是走馬燈，她眼前一片虛幻，猛然間，她看到了那天，在臥室中，那個纖細的少女坐在床上，腳踩在毛毯上，警惕的看著自己的模樣。

　　當時的自己告訴對方，她叫禪院未來。

　　——好想告訴你……其實我不叫「未來」。

　　他們這種生來便沒有未來的人……怎麼會叫這種名字呢……

　　好想、聽你喊我真正的名字……以「朋友」的身份……

　　不過，那些都已經無所謂了。

　　眼前的少女再度變成了女人的模樣，她臉上浮現出一抹滿足的笑容，身子緩緩鬆軟下來，雙眼一點點的渙散下來。

　　【只是，好想繼續陪伴在大小姐身邊啊。】

　　【這樣光明的日子，不管多久都不會滿足的吧。】

　　女人的氣息，在禪院晴御的懷中徹底消失。

　　*

　　禪院晴御流淌的淚水在懷裡女人生命體徵徹底消失的那一刻中止。

　　這短短的十幾秒，在禪院晴御眼中，此時彷彿被拉長了數百倍，刺痛感在她心尖迴盪著。

　　她發紅的眼眶此刻變成了泛紅的眼尾，原本的脆弱變成了狂氣。

　　抱著眼前禪院未來的遺體，禪院晴御抬眸看向眼前的兩人，她從未像今天這麼理智過。

　　臉上帶著尚未消散的淚痕，她面無表情的站起身，雙眼從兩人的身上掃過，忽然用發啞的嗓音平靜道：

　　「真敢留在這裡啊。」

　　——「你們兩個該死的蟲豸。」

　　只不過，他們知道禪院晴御說的恐怕不是他們。

　　話音剛落，一道狂氣的黑色物質瞬間覆蓋了整片庭院，下一刻，兩道人影猛地被從暗處揪出來，其中一個起身的時候，一把巨型狙擊槍隨之掉落在地面上，一人被狠狠的丟到了庭院的面前。

　　禪院晴御垂眸看著眼前的遺體，良久，緩緩走向後面，將禪院未來安穩的放在了身後的建築物前，她安穩的躺在那裡，只是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停頓片刻，禪院晴御直截了當的轉身，在這一刻，臉上多餘的表情盡數消失，她大步走到兩人的面前，看著被景鉗制住的兩個人無法動彈，臉色蒼白的幾乎要被活活勒死一般，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

　　下一刻右手抬起，兩人立刻痛苦的大口喘著粗氣，伏在地面上，腿軟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對方的臉上並不兇悍，只是不知為何，他們從對方的身上只感受到了殺氣，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忽而，眼前的女人輕笑一聲，她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跪倒在地的兩人，平靜的嗓音徐徐道：「如果現在說出你們知道的全部，誰說的快，或許我能饒他一命。」

　　兩人一驚，隨後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連剛剛被哽住喉嚨的後遺症都消失了，慌忙湊前兩步，爭先恐後的開口：

　　「我、我們是受高層指示的啊！如果不聽他們的吩咐，我們也會被殺的！」

　　「都是、都是副島大人指使我們做的啊！我們只是按規矩辦事！先將禪院未來引過來，在術師殺手和高專咒術師混戰的時候，暗中殺死禪院未來，然後再引你過來，讓你誤以為是術師殺手殺死了禪院未來，然後讓你們兩敗俱傷！！」

　　拿狙擊槍的人無比迅速的說了一長串的話語，他旁邊的同伴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被對方拋棄了，咬緊牙關：「你！」

　　他顫抖著抬眸，卻看到了眼前那雙似笑非笑的墨綠色眼眸，渾身一僵，猛地大喊著：

　　「不、不只是這樣！我還知道別的！你在乎禪院未來的事情，弱點，包括這次的計劃，都是禪院家的那位扇大人提供的！將目標定位禪院未來，是我親耳聽到電話中說到的！」

　　男人一把推開旁邊的人，忙道，咬緊牙關，大聲喊道：「他說了！你這樣不聽他們吩咐的咒術師，只會是禪院家的隱患，他早就想要將你除之而後快！！」

　　看著眼前禪院晴御投到自己身上銳利的目光，他大喜，連忙想要繼續填一把火，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全部說出來：「他還說、還說你只是個女……」

　　——「好了。」

　　禪院晴御抬手止住了兩人的話頭，垂眸開口道：「其他的事情我知道了，真是麻煩你們了。」

　　看著兩人洩了一口氣，那蒼白的臉上隱隱的期待神色，禪院晴御扯了扯嘴角，抬起右手來，雙眼眯著看著兩人：

　　「至於剛才的放了你們話……？」

　　——「騙你們的。」

　　一陣血肉攪拌的聲音響起，一道黑色的血盆大口憑空出現，兩人瞬間被包裹在其中，連半分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變成了生命力，當作了景的養料。

　　她毫不在意兩人的死。因為今天要死的人——

　　還會有很多。


第100章

　　抬腿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那雙墨綠色的雙眼沒有任何多餘的神情，只是平靜的望著對面那個看戲看了很久的男人。

　　忽而，她和對方擦身而過。

　　站在對方的身側,禪院晴御抬起手,輕輕拍上伏黑甚爾的肩膀,聲音平靜的像是在閒聊：

　　「我還有要緊的事要去做，你的命，等我回來再試著取走吧。」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從未像今天這般平靜過，彷彿毫無波瀾,只是靜靜的對著對方那雙同樣呈現綠色的眼睛，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嗓音緩緩道：

　　「還有,別殺我的後輩。」

　　伏黑甚爾挑眉,他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上幾公分的女人，滿身的殺氣彷彿此刻與其融為一體了,卻顯得無比沉靜,靜靜的看著自己。忽而,他朗聲一笑,悠哉的開口道：

　　「抱歉抱歉，這樣嗎,但是好像已經不小心殺死了一個了呢。」

　　禪院晴御動作一頓,她雙眼幽深的看向對方，庭院內的夏油傑渾身一僵，雙眼睜大了看著那邊的兩人。

　　禪院晴御垂眸，不過片刻便有了結果。

　　……五條悟嗎。主線中還會出現的人，應該沒問題吧,算了。

　　她放下了手，將臉對準前方，抬腿似乎打算離開，身旁的人卻無比閒適的好心情開口：

　　「嗯？看來有雜碎要倒霉了啊~」

　　「這就是你的說的處理禪院家的『好時機』嗎？哈哈哈哈哈！」

　　朗笑兩聲，對著眼前夏油傑難看的臉色，他扯了扯嘴角，忽然低聲道：

　　——「雖然，我也是個雜碎。」

　　他感受到身邊的人一步步離開，站在原地，背對著對方，悠哉的吹著口哨，不知是在為誰的即將遭殃而愉悅。

　　在他的身後，女人一步步離開，短靴踩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血腳印。

　　只是這次她身上的血，已經不會再消失了。

　　————

　　良久後

　　伏黑甚爾手裡拎著一個布袋，裡面赫然是一個少女的屍體。

　　天內理子還是死了。即使被禪院未來轉移，只是憑藉她的腳力，不足以逃脫伏黑甚爾的追殺，即使是夏油傑也不是他的對手，在打倒對方後，看著被自己擊倒昏迷的夏油傑，伏黑甚爾選擇了去找天內理子，結果顯而易見。

　　他拎著裝著屍體的布袋朝著盤星教的地界走去，然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塊布袋裡，一根黑色肉芽出現在了天內理子的傷口之側。

　　下一刻，掙扎著鑽進了對方的身體。

　　不過片刻，便將對方的大腦侵占，倏然間，她的雙眼猛地睜開，瞳仁純黑，沒有一絲眼白和光亮，宛如機器人一般，那張臉上似乎想露出一個笑容來，不過抽搐了兩下還是放棄了。

　　它沒有傻到立刻恢復人類的徵兆，依舊宛如一具屍體一般安靜的閉著眼睛。

　　然而，那大腦不知何時已經被黑綠色的不明物侵占。

　　「她」再次睜開了眼睛，只是她確確實實已經死去了。

　　她不再是天內理子，只是一個純粹的「星漿體」。

　　——真正意義上的體。

　　*當禪院晴御收到那邊的景反饋來的信息時，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怔然。

　　沒想到還有那是趁自己滿心都在未來身上，偷偷留下的景。

　　看來天內理子還是死了，夏油已經被打敗了嗎，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景離體這麼久，還聽不聽話。

　　她隨意的想著，手裡的鬼無慘甩動著，思緒間，再次插入地面上那句血肉模糊的身體上數次，單腳踩在那無法被稱之為「人」的屍體上，禪院晴御隨意的用乾淨的手指掏了掏耳朵。

　　這老頭叫的太大聲，吵的我都要耳鳴了。

　　站在庭院中央，禪院晴御的身前躺著兩具臉上寫著驚恐至極表情的老人，二人此時身體已經血肉模糊，唯有那臉上的驚懼深入人心。身上的黑白袍子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站在兩人之間的禪院晴御轉著手裡的鬼無慘，面無表情的看著遠方，雙眼似乎出神。在她的方圓幾米都被鮮血浸潤，在遠方的牆角處，無數少男少女穿著整齊劃一的衣物，他們縮在角落裡，震驚顫抖著看著眼前的恐怖畫面。

　　只是，那眼中的驚恐無意間竟然多了幾分隱晦的快意。

　　就在禪院晴御漫不經心的一道又一道刺在屍體上的時候，門口處忽然傳來一陣帶著震驚的熟悉男音：

　　「晴御！你……！」

　　她平靜的轉過來，那雙墨綠色的雙眼靜靜的看著眼前風塵僕僕的池內久，對方臉上還帶著那個長鼻子怪異面具，只是透過那雙露出來的眼睛，禪院晴御也看得出對方的震驚。

　　「你怎麼能！他們現在還是……」

　　「我就是殺了。」禪院晴御打斷了對方複雜的話語，揮了揮手，「之前說好的合作的事情吧，你能處理吧？多安上有關咒術界大局的罪名，坑害星漿體，害天元大人之類的事情，你很擅長這種事的吧。」

　　池內久看著身邊徑直朝著門外走的禪院晴御，呆愣的看著對方，反應過來後眉頭緊鎖：「……我會給你擋下罪名，只是星漿體那邊……」

　　「星漿體已經被他們半路殺死了，懂嗎。」禪院晴御腳步一頓，轉眸看向身邊的池內久，池內久瞳仁微縮，看著禪院晴御身上逸散出來的殺死，深吸一口氣，隨後沉重的點了點頭。

　　他看向角落裡那些少年少女，感受到他們身上微弱的咒力，眸光微閃。

　　下一刻，戴著面具的男人和身旁渾身血氣的女人擦肩而過。

　　*

　　禪院家

　　一道利落進入的人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視，只是相比平時，此時的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竟然讓身邊的人不敢和她說一句話。

　　她就這麼一路無阻的來到了眼前的房門前，墨綠色的雙壓微抬，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耳邊高層部下紛擾的聲音響在禪院晴御耳邊。

　　……真吵啊。

　　她雙眼緩緩閉著，下一刻「嗤」的一聲在耳邊響起，一道道血痕被黑色的景吞噬殆盡。

　　拿著鬼無慘的右手上，黑色紋路加深。

　　——黑暗的房間裡

　　禪院扇雙眸緊閉著，他看著眼前吵鬧的禪院家長老們，他們一個個表情緊張的討論著：

　　「……這次，真的能除掉禪院晴御嗎？」

　　「你是蠢貨嗎，誰說要除掉她了？！我們是要殺殺她的銳氣，別讓她知道以後禪院家她真的作主了！」

　　「哼，你怕什麼，你以為我們是曾經被她虐殺的那些小娃娃嗎？」

　　「……可、可是我記得那次她母親死，她將全部的始作俑者都當場虐殺了吧？就連那些奴僕都被牽連了……」

　　「你要和那些傢伙比？」

　　「別忘了你的身份！禪院玄二郎！！」

　　……嘈雜的聲音傳入禪院扇的耳間，他雙眼緊閉著，雙手搭在膝蓋上，臉上沉色。

　　忽然，黑暗的屋內爭論聲忽然消失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僵住了，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一張張蒼老的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他們看著彼此身邊緩緩湧動著的黑氣，他們竟然不知道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下一刻，「砰」的一聲，大門被踹開，一道身影佇立在那裡，解答了他們所有人的疑惑。

　　女人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邊，身後是耀眼的光芒，頃刻間，照亮了整個黑暗的房屋，下一刻，眼前的女人只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只是此刻被血紅色的血染上了幾朵血花，她的右手甩動了兩下右手上的長索。

　　滴滴鮮血滴落在地面上。

　　短靴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黑髮擋住了對方的臉，看不清表情，眼前的一群老傢伙們卻被黑氣緊緊的束縛著，根本無法動彈分毫，只能驚懼萬分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一點點靠近幾人：

　　「我媽媽那天被那幾個惡棍殺了，於是我將他們的人生毀掉。」

　　「我心愛的部下今天被你們幾個下三濫害死了。」禪院晴御抖了抖刀刃上的血，抬眸看向眼前的幾人，那臉上的表情展現出來。

　　她沒有任何表情。

　　「你們把她的人生毀掉了。」

　　忽然，禪院晴御咧了咧嘴，看著眼前的幾人，樂呵呵發出陣陣清晰的氣音來，泛白的唇一張一合，看著眼前的幾人，墨綠色的雙眼笑意不達眼底：

　　——「那就都別活了。」

　　「你不能殺我們！我們可是家族的……！！囉、呃呃……」

　　暴起吶喊的人忽然渾身一頓，隨後在眾人的眼中，他雙眼暴突，雙手捂緊自己的喉嚨，即倒，宛如一條死魚一般在地面上奮力的掙扎著，發出讓人感到呼吸艱難的聲音來。

　　禪院晴御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人。

　　品嚐一下吧，無法呼吸的感覺。

　　這是你們合該享受到的「極致」體驗。

　　垂眸，右手抬起，手裡的鬼無慘迅速攀長，下一刻，一道銀芒在所有人面前一閃而過。

　　下一刻，無數老人倒在地面上，一點點品嘗著死亡的盛宴。

　　禪院晴御抬腿，無比順暢的邁過眼前的絕景，她拎著再次染血的鬼無慘，站在禪院扇的面前。

　　她站在對方的面前，擋住了能照到對方身上的所有陽光，她渾身沐浴著暖陽，赤紅的血液濺滿全身；眼前端坐的男人面無表情，雙眼緊閉，渾身整潔，處於黑暗之下。

　　片刻後，他緩緩啟唇：

　　「你把……[炳]全都殺了嗎。」禪院扇沙啞的聲音緩緩傾瀉而出，他依舊雙眼緊閉著，對著身前的女人平靜道。

　　禪院晴御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唇角微動，嘴角的黑痣隨之而動，吐出來的聲音冰冷無比：「敢擋我的路的人，和背叛禪院家無異。」

　　「他們明白，未來的禪院家，誰說了算。」禪院晴御抬手，鬼無慘上的血液滴落，後話不用說兩人都心知肚明。

　　（不明白這個道理的人，自然已經死光了。）

　　兩人之間出現良久的默然，片刻後，對方緩緩吐出一句話來：

　　「這次是我輸給你，禪院晴御。」

　　然而，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讓眼前的女人維持了一路的表情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高挑的女人猛地彎下腰來，她用鬼無慘鋒利的劍刃抵著對方的脖頸，那雙墨綠色的雙眼戴帶著與冷靜交織的瘋狂，沙啞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的情緒：

　　「哈啊？你在說什麼呢？」

　　禪院晴御後退兩步，她低笑一聲，一腳踩在身後已經沒了氣息的一具屍體之上，甩動著手上的鬼無慘，明明是笑著的，只是那嗓音中儘是悲哀的情緒：

　　「明明，是我輸了個一敗塗地吧……？」

　　「起來，和我戰鬥。」禪院晴御一腳踩爆腳下屍體的頭顱，不顧染血的褲腳，只是靜靜的將鬼無慘對準那上面端坐著的禪院扇的臉龐，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既然討厭我的人會傷害我身邊的人。」

　　「那我就讓這世界上不待見老子的人。」

　　——「全部消失。」

　　*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步來到門前的禪院直毘人腳步略顯凌亂，隻身一人，他站在門口，略微遲疑了數秒，沉著臉，一把推開了眼前的大門——！

　　眼前宛如地獄的場景讓他瞳仁微縮，劇烈的震顫著。

　　眼前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流淌著鮮血，全部的長老此刻都捂著喉嚨，目眥欲裂，死不瞑目，生前似乎經歷了極大的痛苦一般。此時的主位上，大剌剌的坐在一個女人，她渾身染血，鬼無慘扎在眼前的桌案上，握著黑棍的右臂此時被黑色的紋路充斥著，襯衫已經被挽起。她低垂著頭，黑色的長髮披散下來，只能嗅到她身上那濃重的血腥氣。

　　下一刻，禪院直毘人後退兩步，猛地進入。

　　在禪院晴御身後的牆壁上，赫然有一道被一把長刀狠狠的刺在其上。男人死不瞑目，這個一向冷硬的人臉上居然還帶著罕見的驚恐的表情，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四肢無力的垂落，身上帶著縱橫的刀傷，以及被鐵索狠狠勒過的痕跡，就那麼被扎在牆壁之上。

　　像個裝飾品。

　　禪院直毘人的臉色五彩繽紛，最終變成了複雜，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起身，從桌案上隨手拔下鬼無慘。

　　她低垂著頭，晃晃蕩盪的朝著門口的禪院直毘人走去，後者沒有躲避，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走過來的禪院晴御，蒼老但清明的雙眼神色複雜。

　　片刻後，身邊宛如地獄來索魂一般的女人和蒼老的男人擦肩而過。

　　他聽到沙啞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禪院家，歸我了。」

　　「你沒意見，對吧？」

悠于 2024-2-28 12:43

第101章

　　盤星教門口

　　禪院晴御站在原地,身上的鮮血已經浸透，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場面，她看著被五條悟一擊擊碎了半個身子,終於再無還手之力,靠著牆壁滑落下來的伏黑甚爾。

　　禪院晴御渾身染血的模樣嚇到了那邊只是稍好一點的五條悟，他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沒什麼劇烈的反應，只是用已經染血的手腕，擦了擦下巴上疾馳後的汗水。

　　「喂喂,今天我到底是什麼設定啊。」

　　禪院晴御忽然扯了扯嘴角,雙眼彎起：「怎麼總是能見證旁人的死呢？」

　　她緩緩的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的來到伏黑甚爾的面前，她慢慢蹲下，看著眼前似乎即將咽氣的伏黑甚爾,對方在看到眼前的禪院晴御這副面無表情,但是渾身染血的模樣,強撐著眼皮看了對方一眼。

　　——「我殺了兩個高層的傢伙。」禪院晴御垂眸，用彷彿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的語氣徐徐道：

　　「然後我回了禪院家，把除了禪院直毘人的高層全部殺了。」禪院晴御輕輕的拂過伏黑甚爾的傷口，看著上面的鮮血,靜靜道：「現在禪院家都是我的了。」

　　她看著似乎已經沒有時間再聽她繼續說下去了的伏黑甚爾,停住了,忽然展顏一笑，語氣輕鬆道：

　　「不是讓你別死,等我來殺你嗎。」

　　眼前的伏黑甚爾聞言，用盡最後的力氣，扯了扯嘴角，氣息消失了。

　　在最後,他耳邊虛幻的傳出女人略帶哽咽的聲音：

　　「在禪院家，我就打不過你。結果出了禪院家，我還沒和你打過呢……」

　　半蹲在地面上的禪院晴御眼前出現了霧氣，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自己剛剛將臨於這個世界，在無人的森林裡沒命的訓練，被眼前的男人惡聲惡氣的招惹的樣子。

　　大戰過後，單方面約定還要繼續打下去，被擔心趕過來的未來抓住的樣子。

　　一滴淚水在禪院晴御眼角打了個轉，最後還是流了下來，彷彿在禪院未來那裡被強行止住的淚水，終於忍無可忍。

　　她茫然的摸了摸臉，看著濕潤的指尖，恍惚間身形一晃。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為誰而哭。

　　是未來，還是甚爾。

　　亦或者。

　　——只是她自己。

　　*

　　兩人並肩朝著前面走去，禪院晴御的臉上再無任何痕跡，只有那抹眼角的紅色還在，不知何時能消亡。

　　啊，好像主線裡就有一抹眼尾紅，原來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啊。禪院晴御感慨的想著。

　　望著身後的五條悟和夏油傑兩人，原來不知何時，兩人已經進去將天內理子的遺體帶了出來。

　　遙遙地望向那邊的盤星教，在兩人的身後，她看到一群拍手歡呼笑著的愚鈍老人，對於盤星教的教義熟知的禪院晴御自然知道他們為什麼而笑。

　　只不過此時卻只顯得他們比較好笑一點。

　　望著夏油傑懷裡那個「死去」的少女，手輕輕的撫上對方的脖頸，夏油傑並沒有阻止，任由對方結果了少女的遺體，禪院晴御抱著「景」，轉眸看向身邊身上帶著血汙的五條悟：

　　「你死了？」

　　對方平靜的話語響起，五條悟也不惱，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是，只不過又活了。」

　　「反轉術式嗎……真好啊。」禪院晴御的臉上露出完全沒有任何掩飾的羨慕神色，五條悟扯了扯嘴角，「只是能給自己使用的而已。」

　　禪院晴御望了對方一眼，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前輩……遺體，我已經託人帶到高專裡妥善保管了。」夏油傑看著身邊的禪院晴御，低聲道，禪院晴御面色如常，彷彿曾經那個悲痛欲絕的人不是她一般，她抱著懷裡的天內理子，頷首：

　　「我知道了，會找人去取的。」

　　她抱著懷裡的遺體，沒有回頭看向兩人，只是自顧自的走出了門，看著那裡等待自己的禪院一野，一步步朝著車子的方向走去。

　　五條悟面色複雜的看向禪院晴御的背影。

　　看來……自己不在的那段時間，發生了相當重要的事情啊。

　　他轉眸看向身邊的夏油傑，後者臉上寫滿了疲憊和沉色，對著五條悟點了點頭。

　　「回高專細說。」

　　————

　　車子平穩的在東京的街道上行駛著，禪院一野面色不變，只是呼吸輕了幾分，他得到了西原大人的授意。

　　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問，只是做一個司機。

　　禪院晴御看著窗外，那男男女女與前幾日一模一樣，大家依然歡笑著。

　　只是，此時路邊那個對著自己微笑著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了車窗上，她微微怔神，一抬頭，看見的卻是昏暗的天色，扯了扯嘴角，這場雨來的還很是及時。

　　看著一瞬間消失的空無一人的商業街，禪院晴御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迅速向後掠去的清涼的地面，墨綠色的雙眼沒有任何情緒，甚至一直處於發呆的狀態。

　　片刻後，車子漸漸駛入了一片居民區，緩緩停下，不等禪院一野開口，禪院晴御就如夢方醒，她拉開車門，恍恍惚惚的下車，臨走前又一頓，將後座上的「景」抱下來，直接抗在了肩膀上，走到門前，拿出鑰匙來。

　　插……插……

　　嗯？怎麼總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

　　她無所謂的搖了搖頭，一進入房門，忽然，窗外一道閃電無聲滑過，將本就昏暗的房間內照亮，下一刻，一陣驚雷響起，和禪院晴御反手關上房門的聲音融為一體。

　　她隨手將景丟在一邊，隨後地面上的「少女」立刻流暢起身，它純黑色的眼睛眨了眨，安靜的坐在地面上，扒著窗子，看著窗外的大雨出神。

　　坐在沙發上，禪院晴御雙手放在眼前的小茶几上，抱住自己的腦袋，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好累。

　　今天的一整天，都好累。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陣短促的敲門聲毫無徵兆的響起。

　　伏在落地窗前的景猛地起身，下意識就要去開門，被禪院晴御控制的停下了，她緩緩起身。

　　然後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襯衫和褲子，上面的血跡都已經乾涸了。

　　——片刻後，門被打開了，一道人影出現，對方只露出了一個腦袋，黑色的長髮披散著，臉上似乎帶著水珠，像是剛剛洗過臉一樣，她抬眸看向眼前像是配送員一樣的人，茫然的眨了眨眼，隨後沉聲道：

　　「我在洗澡，你先放在地上吧，我一會兒就來取。」

　　對方一聽，連忙禮貌的點頭，放下後轉身就走。

　　看著對方撐起雨傘走出這裡的背影，禪院晴御直起腰來，身上的血跡沒有半分變化，只是隨意的抹了一把臉而已。

　　她垂眸，卻發現眼前赫然是一塊包裝完整的蛋糕，遠處的人影再次出現，對方撐著傘，遠遠的沒看出禪院晴御身上的不對勁，朗聲道：

　　「抱歉！我剛剛忘了說了！這是禪院未來小姐給禪院晴御小姐定的蛋糕。」

　　禪院晴御渾身一僵，看著對方小跑著離開躲雨的身影，指尖微微顫抖。

　　下一刻，她面無表情的蹲下來，一把抱住眼前的蛋糕，轉身走近房門，用腳隨意的將門關嚴。

　　屋內再次被閃電照亮。

　　她無視黑暗，走到沙發上，將眼前的蛋糕放在桌上，雙手輕輕翻動，解開上面的包裝，雖然臉上毫無波瀾，雙手卻是情不自禁的開始小心翼翼起來。

　　將整個外殼掀起，看到眼前蛋糕的真容，禪院晴御卻微微一愣。

　　她手一鬆，包裝盒掉落在地面上，發出雜音。

　　墨綠色的瞳仁收縮著，她看著眼前的巧克力蛋糕，上面熟悉的花紋讓她腦海中一下子閃現出，白天和禪院未來路過商業街，自己看著眼前的蛋糕走不動路的模樣。

　　原來……她那時買下來了。

　　嘴角微微顫動，她機械性的抬起手，從包裝中拿出刀叉，抬手想要落在蛋糕上，卻忽然被上面的印字逼停了動作。

　　她的嘴緩緩張開，茫然的看著眼前的英文，她記得……白天的蛋糕上好像沒有這行字吧……？

　　是未來特意要求的嗎。

　　她震顫的瞳仁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英文——

　　【BrightFuture（光明的未來）】

　　指尖微微顫抖，禪院晴御平靜的切下一塊蛋糕，手執刀叉，緩緩放進嘴裡。

　　巧克力滑膩的口感瞬間在口齒間迸發，柔順的感覺讓人甜徹心扉，瞬間蔓延到每個細胞，和禪院晴御看見對方的時候，腦海中幻想的口感一模一樣。

　　只不過……

　　「砰！」一聲巨響，虛掩著的門被外面的人用力推開，男人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眼前女人，雨水順著身上流淌下來，旁邊的雨傘早就被浸透了。

　　男人一把摘下臉上的金框眼鏡，看到禪院晴御完好無損的人之後，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在對方打開門的那一刻，傾盆大雨的聲音瞬間被加大數倍，嘩嘩的沖刷著地面，空中的雨水順著門口飄了進來，微風進入，吹動了沙發上少女的黑髮，對方卻恍若未聞，只是出神的拿著手裡的蛋糕，嘴裡銜著刀叉。

　　下一刻，她一把將刀叉從嘴裡取出。

　　——「好苦。」

　　泛白的唇一張一合，說出截然相反的話語，她無視眼前迎著雨，猛然間闖進來的禪院西原，只是雙眼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巧克力蛋糕，出神的看著眼前的蛋糕。

　　伴隨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她在眼前男人複雜的注視下，恍恍惚惚的將眼前盤子裡的巧克力蛋糕一股腦全部塞進了嘴裡，雙頰鼓起，卻沒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多出任何情緒。

　　她感受著唇齒間的滑膩感，沙啞的喉嚨喃喃出聲：

　　「最討厭巧克力了。」


第102章

　　東京咒術高專

　　高挑的女人身穿灰色西服,黑色的長髮在後面隨風飄動，前側的兩根麻花辮隨之而動。她雙手抱胸，看著眼前的夜蛾正道,微微頷首：

　　「如果要是以前,可能就要送到高專裡來了。」她隨口說道,對面的墨鏡男人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對方扯了扯嘴角，繼續說道：

　　「不過現在禪院家已經被我徹底清洗過了，已經乾淨到可以收留那些資質稱得上參差的孩子了。」

　　她說的,正是從黑白雙煞手裡接手的那些孩子，池內久為了自己,和高層中進行了一場辯論會議。

　　在對方的話語中,自己是被對方派遣,處決背叛了天元大人的兩個背叛者,他們害死了星漿體，意圖對天元大人圖謀不軌。大家當然不是傻子，知道這件事不可能這麼簡單。

　　可是他們同樣心懷鬼胎,星漿體的死需要有人負責,現在就是送到眼前的途徑，更何況,此時的禪院家已經變成了禪院晴御一人的禪院家,那其中無數的資源、人脈、咒術師,他們不可能放任不管，畢竟御三家可是他們權力保障的重要一員。

　　更何況，現在的禪院晴御，也不是他們輕輕鬆鬆就能處置的。

　　加上池內久的手段和禪院西原的玲瓏心思，二人將高層逐個擊破,終究是用盡手段讓他們不會繼續治禪院晴御的「罪」。

　　說的輕巧，他們背後到底做出了多大的努力，禪院晴御心知肚明。

　　好在那兩個傢伙對於高層而言已經沒用了，他們只需要讓高層滿意的是，禪院晴御並不是那種會肆無忌憚的威脅他們這些高層生命的存在。

　　而本該由池內久接手的那群孩子就被他丟給了禪院晴御，用他的話說，已經給她忙前忙後了，這些其他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再管了。

　　禪院晴御倒也無所謂，池內久此時一過，說明禪院晴御確實沒認錯這個人，憑對方所及之處儘是母親的遺物，便可知此人是一個敢愛敢恨之人。

　　將孩子們帶到了禪院家，雖然那些無用的高層都死了，可有用的咒術師卻是一個沒少，可以說現在的禪院家非但沒有被削弱，反而因為累贅的去除變得更加輕鬆了。

　　憑藉著禪院晴御的實力和威望，便可以以一人做到從前那無數人的作用，將整個禪院家治理的井井有條，甚至更勝從前。

　　禪院晴御現在的身份，不只是普通的最強，而是禪院家的家主大人。

　　之所以當初會和禪院直毘人手裡接下禪院家，並非對對方不放心，只不過經過禪院未來的過世，那些日子禪院西原的欲言又止和不放棄的說辭，在禪院晴御親身經歷後才知道對方的真正意思。

　　原來，不是你遠離，某些事情就真的會離你而去的。

　　某些時候，唯有立於其中，才能保全自己周身的純淨。

　　可惜，這個道理，直到經受了慘痛的教訓後禪院晴御才真正理解。

　　這次夜蛾正道沒有再邀請禪院晴御擔當高專的老師，因為他知道，對方肩頭上的擔子，已經不只是從前那個小小的「最強」能夠相比的了。

　　和對方聊了兩句，禪院晴御將一些文件交到了對方的手上，也算是和高專暫時長久的告別了。

　　不像從前，即使已經畢業，她依舊會時不時的回來閒逛一圈，翻一翻夜蛾正道的資料庫，刷一刷後輩的好感度，現在的禪院晴御繼續做這些事確實是有些分身乏術。

　　和對方告別，一拐彎，忽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在旁邊旁觀的家入硝子率先看到了禪院晴御的身影，她雙眼一亮，打了個招呼，他們對於禪院晴御前些日子鬧出來的動靜和經受的打擊心知肚明，因此能看到恢復常態的禪院晴御還是露出了放鬆的笑容。

　　「在做什麼？」禪院晴御朝著幾人走去，她看著眼前彷彿變成了靶子，被夏油傑丟著鉛筆和橡皮的五條悟，忽然間陷入了沉默，嘴角的黑痣微微抽搐：

　　「他這是在……受刑？」

　　夏油傑動作一僵，無奈的停下來，轉身看著身邊的禪院晴御：「不是的，前輩，我們在測驗悟的『無下限』自動化開啟程度。」

　　禪院晴御饒有興致的單眉挑起，看著那邊驕傲昂頭的青年，抬起了左手，在接近五條悟的那一刻，感受到一股明顯的阻力，比起京都校的那位老朋友，她顯然無法那麼輕移破防。

　　思索了一下，反而抬起了右手。五條悟臉色一黑，不等禪院晴御的手觸碰到他，他就立刻抱頭蹲防，大吵大嚷著：「不玩了！你作弊！！」

　　看著眼前小孩子一樣得五條悟，禪院晴御揚了揚唇角，也沒多逗他，只是將手重新放進兜中，掏出那部總是十分忙碌的手機來，看到上面的信息，眸色微深。

　　「前輩，你要是有事要去忙就去吧。」夏油傑溫聲道，善解人意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臉上絲毫看不出那場大戰之後的不良反應，彷彿還是從前那個人。

　　禪院晴御頷首，揚了揚手機，一如既往的在臨走前對著眼前的眾人徐徐道：「有麻煩，給我打電話，發信息都可以。」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遇到那些後輩也說一聲，別讓他們因為最近咒術界的傳聞，就不敢和我來往了。」

　　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和眼前的三人擺了擺手，即使是一臉不耐煩的五條悟也和自己招了招手。

　　她呼出一口濁氣，轉身朝著高專外走去。

　　只不過下次再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等高專裡的禪院家咒術師更多一點，恐怕他們關於資料的求助也就會直接去找他們。

　　畢竟在她管理下的禪院家，查閱資料什麼的，沒有規定必須是管理層才能進行。

　　原來自己以前一直忙忙碌碌的行為，在進入從前避之不及的權力中央的時候，反而實施起來會比從前還要簡單明瞭。

　　*

　　禪院家

　　禪院晴御伏在案上，此時的她罕見的穿上了鬆垮的和服，沒有任務的她在家族裡穿的都是類似的服飾。

　　……其實還是因為之前穿休閒服在這裡伏案辦事被禪院西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

　　沒辦法，屈服於禪院西原口中的「家主的威望」，禪院晴御還是換上了同樣寬鬆但是看上去莫名正經的和服。

　　但是在他不在的時候，休閒服飾也是時有的。

　　禪院晴御抬起手，寬大的袖口褪下，那條天生泛白的手臂上帶著斑駁的黑色紋路，手指放在紙張上，靜靜的看著眼前的資料。

　　將禪院家原本的護衛隊[炳]進行了大清洗嗎，將蛀蟲驅逐，換上全新的血液，禪院西原接受了重組的隊伍。儘是無咒力者的軀倶留隊也亦然，無咒力者體術強大的加入炳。

　　至於其他的無咒力者則是專心做文職人員，學習咒術界的知識的同時，也鑽研現代知識，這方面的人員都交給池內久真治這個成功的現代人幫忙。

　　在禪院家，沒有咒力並不意味著廢物，禪院晴御為他們開闢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當然，如何選擇，還是看他們自己。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得。

　　自己的吩咐都被禪院西原完成的很好，放下手中的資料，禪院晴御臉上帶著意義不明的表情，手指輕點桌上的文件，隨後看著眼前的禪院西原，單眉挑起，聲音中帶著幾分怪異的開口：

　　「怎麼感覺我當了家主，你反而工作做的更快了？」

　　任務多了反而上交的更快了，要不是以前你臉色比現在差的多，我都要以為你以前是在划水了。

　　眼前的禪院西原單手推了推眼鏡，笑眯眯的表情不變，微微彎腰，溫和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精明：「家主大人有所不知，在如今的禪院家，不只是在下，其他咒術師的工作效率也高了很多。」

　　「這都是仰仗您的英明領導……」

　　——「打住。」禪院晴御嫌棄的看了一眼似乎又要犯病的禪院西原，以前還沒發現，現在她總算知道了，這傢伙是有看到身居高位者就恭維的癖好吧？？

　　對方立刻止住話頭，安分的站在身前，看著禪院晴御掃過眼前的文件，將手裡的文件遞過來時立刻接住。

　　「禪院家的劣根雖然已經被您清楚了，只是受影響的人確實還存在，這還需要時間。」禪院西原揚了揚唇角，徐徐道：「只不過大部分都是正常人，您動手之後，在下也適當的剔除了一些雜質，現在的禪院家再長出全新的幼苗時……」

　　「就能讓整棵大樹都散發出向上的生機了。」

　　禪院晴御頷首，畢竟人還是有各種各樣的存在，她不可能強制和自己性格不合的人類全部死去，但是只要他們安分生活，不是一點就著的隱患，那都無所謂。

　　只不過……

　　禪院晴御狐疑的看著眼前的禪院西原：「你最近心情好像很好？」

　　禪院西原頷首，面帶笑容的看著禪院晴御：「在屬下的設想裡，您應該會萎靡一段時間，只不過……」他抬眸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

　　對方雖然不似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眉眼間多了幾分沉重和成熟，只是那雙墨綠色雙眼中，裡面的光芒赫然還處於原位，沒有絲毫的變動。

　　禪院晴御無奈的看著對方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來的樣子，也明白對方想說的是什麼，微微頷首：「我明白，正常人都會經受打擊，或者擺爛，或者黑化對吧？」

　　禪院西原眨了眨眼睛，雖然不懂禪院晴御所說的是什麼話，但是大致的意思他還是理解了的。

　　韌性啊……哈，自己果然還是目光短淺，把如此強大的品質居然當成了弱點……

　　禪院西原挑了挑眉，忽然大膽的順承了話題：

　　「對了，家主大人，關於星漿體……」

　　禪院晴御看著眼前禪院西原明目張膽的轉移話題的樣子，無語的看了對方一眼，還是應了一聲。

　　她明白，禪院西原指的不是已經「死去」的天內理子，而是指那天他闖進房間裡，看到縮在角落裡占據了天內身體的景。

　　雖然芯子換了，但它的的確確還是星漿體不假。禪院晴御放下了手中的簽字筆，靠在身後的椅子上，仰頭看著眼前的天花板，隨手揚了揚額頭上的黑髮。

　　忽而，她輕描淡寫道：

　　「我去見過了天元大人。」

　　禪院西原一震，他錯愕的轉頭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似乎不知道對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居然做了這件事。

　　眼神中略帶複雜，只是那眼神中多了幾分感慨。果然，雖然之前一直在抗拒，但是當真正融入權力之中的時候，晴御小姐從來沒想過逃避嗎。

　　不知道禪院西原在想什麼，禪院晴御只是自顧自的看著眼前的頂部，徐徐道：「天元拒絕了使用這個『盜版』的星漿體進行同化。」

　　「暫且不說同化失敗的可能性被大大增加了，再說，同化儀式已經被伏黑甚爾終止了。」禪院晴御單手拄著下巴，望著對面的禪院西原，眼神一轉，看向別處：「換言之，現在的天元已經開始進化了。」

　　「他說即使失敗也能靠結界維持理智。」禪院晴御低聲道：「但是說實話，這種無休止的同化、終止、進化，我倒希望能趕緊消失個徹底。」

　　禪院晴御惡聲惡氣的說出這番話，對面的禪院西原眼角一抽。他倒真怕晴御小姐一時興起，真的衝過去宰了天元大人，只不過既然天元大人能和晴御小姐見面又全身而退，看來對方的話在她這裡暫時應該是過關了的。

　　「那，星漿體……」

　　「她的命是未來給的。」禪院晴御的聲音帶著堅決，在對面人驚異的目光下，臉色一點一點的沉下來：「如果她活下來了，我會盡我的全部保護『未來的命』。」

　　「不過很可惜，她死了。」

　　禪院晴御的雙眼平靜無波，靜靜的越過禪院西原看向他身後的牆壁，像是講述一般說著那天從景身上傳入她腦海中的記憶：

　　「在臨死前，她對著原地殘餘的景說了遺言。當然，不忽視她臨死已經喪失了視覺的原因才會把景感受成我。」禪院晴御的聲音平靜，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她對著景哭訴著，從伏黑甚爾口中知道未來的死去，已經讓她悲痛欲絕。」

　　「她讓『我』帶走她，帶走星漿體。」

　　禪院晴御雙眼無神，嗓音沙啞：「她說，無論如何，請讓她的軀幹繼續活下去，只要能有一點點的作用，她都願意。」

　　因為這是禪院未來用命換下來的。

　　雖然後半句話禪院晴御沒說，但是禪院西原心知肚明。

　　禪院西原沉默了一下，想著這對於禪院晴御的消耗，微微皺眉：

　　「那您就要一直用術式保持她的軀幹嗎…其實您大可以冰…」

　　禪院晴御擺了擺手，無神的雙眼倏然間回了神，她攔下了禪院西原的話頭：

　　「那種東西我已經找好方式安置了，不用多說了。」

　　看著面前的禪院晴御似乎不願意再提及這個話題，禪院西原頷首，安靜的轉身推門而出。

　　在禪院西原離開沒多久，完成了眼前的事的禪院晴御伸了個懶腰，也拎起外褂披在身上，朝著屋外走去。

　　雖然她用的辦公室不是禪院直毘人那個陰暗的屋子，但是到底也是封閉性的，她呆久了只覺得頭暈，時不時就會起身出去閒逛兩圈，有任務就會集中出去處理。

　　大面上沒什麼區別，還是禪院西原管理事務，禪院晴御執行任務，但是禪院西原十分懂規矩，每次都會整理好送到禪院晴御的面前，一些有關家族的事情更是會分門別類的給禪院晴御請示。

　　禪院晴御應著路上人的「家主大人」的問好聲，她一一應下，不知不覺間，又走入了家族深處。

　　或許從前還會疑惑這裡是哪裡，只不過現在看看那邊推倒重建的一些演武堂，工程事情自己全權交給了禪院陽太，那傢伙也信心滿滿的傻樂著，禪院晴御只好再吩咐西原多留心這個傻子。

　　沒想到現在一看倒是還不錯。

　　禪院晴御目光幽深，雙手放在口袋裡，靜靜的看著那邊已然截然不同的房屋。

　　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看似冷靜，或許早已經理智全無，唯有「清理禪院家」的這個念頭支撐著她在行動。

　　也會在對禪院直毘人說了那番話之後直接朝著盤星教而去。

　　可惜，伏黑甚爾死了。

　　禪院晴御放在口袋裡的手微微一緊，墨綠色的雙眼眯起。

　　他的死中斷了禪院晴御機械性的「屠殺」行動，也讓自認理智的禪院晴御一下子如斷了的弦，一直以來的忍耐才會崩了盤，積累已久之下自然而然的哭了出來。

　　默默吐出一口濁氣，就當禪院晴御想要繼續邁開腳步的時候，忽然，一陣熟悉的談話聲闖入她耳間。

　　她猛然一怔，下意識的轉過頭去。

　　追趕著的兩姐妹在看到禪院晴御的那一刻，也是倏地停住了腳步。


第103章

　　禪院晴御轉身看著眼前小小的兩個人,默不作聲。

　　秋風吹過她的面龐，黑髮隨風而起，露出下方那張比起從前成熟幾分的臉龐。

　　「……家主大人。」

　　率先開口的還是禪院真希,她對著眼前的人微微躬身,她身後的禪院真依也同樣低下了頭。

　　只不過不同的是,禪院真希在行完禮之後,就抬起頭來，臉上毫無懼色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此時的禪院晴御倒是頗有些感慨，她看向眼前不僅人不在了,就連建築都大變樣了的環境。只不過雖然環境變了，還是能在這裡遇到她們兩個啊。

　　禪院晴御抬手撫摸著禪院真依的頭頂,平靜道：「你們還居住在這裡嗎。」

　　禪院真依的小腦袋被撫摸的微微低下,在禪院晴御的身前,禪院真希沒有任何停頓,徐徐道：「是的。」

　　說到這裡，她忽然停頓了一下，隨後繼續道：「……自從媽媽在那個人死掉後自殺,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居住在這裡了。」

　　禪院晴御表情一滯,腦海中浮現出禪院扇的模樣，這正是她方才會遲疑的原因。

　　只是耳邊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西原大人曾經問過我們要不要安排人照顧,不過被我拒絕了。」

　　禪院真希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小小的身影吐出來的話語卻無比沉靜：

　　「現在的生活很好。」她一字一句的說道,那雙褐色的眼眸帶著堅定的神色，望著對面的禪院晴御：

　　——「比起過去，好上很多。」

　　禪院晴御的手緩緩從禪院真依的頭上放下來，她看著眼前這個過早成熟的少女，泛白的唇微微一抿,下一刻扯出一個弧度來，抬手拍了拍禪院真希的肩膀。

　　原本「我可以給你可以看到咒靈的咒具」的話語也在喉嚨間被咽了下去。

　　她沒有看因為自己的動作微微怔神的禪院真希，樂呵呵的笑了一聲，她踩著木屐閒適的走過，悠悠的聲音乘著秋風來到禪院真希的耳中：

　　「那就好。好好玩吧。」

　　其他的事，長大再說。

　　無視身後盯著自己背影出神的兩個少女，禪院晴御的木屐踩在熟悉的地面上，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笑容。

　　——又換回了熟悉的石子路啊，陽太這傢伙。

　　*

　　東京街頭

　　禪院晴御手肘間挎著西裝外套，和眼前的買菜老人樂呵呵的打了個招呼，隨便聊了兩句，轉身朝著高檔小區的屋內走去，平靜的走入電梯內，看著眼前不斷變換著的樓層數字。

　　片刻後，對著身後的角落抬起手。

　　那裡蜷縮著的一個小小的咒靈瞬間灰飛煙滅。

　　正巧，電梯「叮」的一聲停了下來，她走出電梯，熟練的敲門，抬了抬下巴，朗聲道：

　　「惠，我。」

　　說著，還對著眼前的監控式門鈴扯出一個笑容，招手。

　　門停頓了兩秒被打開了，伏黑惠打開門，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一臉狐疑，似乎在懷疑對方到底是真是假。

　　「……你的鑰匙呢？」

　　禪院晴御熟悉的進入，將西裝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換上拖鞋，聞言隨意的回應一聲：「啊，出任務的時候不小心打壞了。」

　　「吃過飯沒有。」

　　「吃過了。」伏黑惠應聲，他給坐在沙發上的禪院晴御倒上水，坐在對方對面，似乎在用眼神詢問著對方。

　　禪院晴御抬起手中的杯子，吹了一口上面的熱氣，用嘴輕輕抿了一口，發出一陣無意義的感慨聲後，將杯子重新放回桌面上。

　　「惠啊，你知道嗎，我不會讀心術。」禪院晴御在伏黑惠茫然的目光之下一臉正經的看著對方，隨後無語的抬手大剌剌的在對方的頭上一頓亂揉：

　　「你這小子，有問題就直接問出來嘛！」

　　伏黑惠掙扎了一下，掙脫了禪院晴御的「魔爪」，才猶豫的開口：「這次怎麼這麼久？」

　　這次輪到禪院晴御發楞了，她有些不明白伏黑惠的意思，畢竟她一般都是這樣的吧，半個月一個月來一次，這次自己還是想著，才在任務後轉向這邊的。

　　伏黑惠沉色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平靜道：「因為每個月你都會來一兩次，然後未來姐姐每週都會來一次，但是這次一個月你才出現。」

　　禪院晴御目光一凝，她看著眼前的伏黑惠，忽然一怔。

　　……她有說過不用未來操心的。原來每週都會來一次嗎。

　　下一刻，她垂眸看向眼前一塵不染的地面，隨意道：「哦，你說這個啊。」她翹起二郎腿，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穩一些：「以後你可能要更加獨立一點了。」

　　她在伏黑惠呆滯的表情下，絞盡腦汁道：「因為……未來姐姐去了很遠的地方。」

　　伏黑惠先是內心一沉，彷彿一下子明白了禪院晴御進入時那眉心難以散去的鬱氣到底是怎麼會是，即使對方強行忍耐，只是那臉上的情緒簡直就像寫在臉上一樣，像是強行成熟起來，心思細膩的伏黑惠立刻明白了過來。

　　在那之後，就是為禪院晴御糟糕的話術感到無奈，畢竟對方這種說話方式，即使是電視劇橋段都不會用了。

　　禪院晴御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兒糊弄小孩的意味，只不過她覺得憑惠的心智能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她抬了抬頭，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色道：

　　「還有啊，你那個父親和未來一起去的。」

　　伏黑惠眼皮一抬，點了點頭。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到頭來父親去世還沒有未來過世讓人悲痛嗎！你這孩子！太招人喜歡了。

　　禪院晴御樂呵呵的扯了扯嘴角，她抬手在伏黑惠掙扎的動作下摸了摸對方的小臉，片刻後，忽然毫無徵兆的開口：

　　「我想向你提個請求。」

　　伏黑惠表情一頓，他錯愕的抬眸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從未聽過對方說出這種請求旁人的話語，畢竟在他的眼中，對方似乎是那種無所不能的人。

　　在伏黑惠遲疑的點頭動作下，禪院晴御有幾分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只是嗓音還是帶著幾分難以完全隱藏下的沙啞：「能、把我曾經放在你那裡的符紙還給我嗎？」

　　「未來姐姐不在這裡，它已經沒用了。」禪院晴御笑笑。

　　伏黑惠一震，下意識的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從床頭的小盒子中，拿出那張總是時不時散發出耀眼光芒的紙張，然而在看到那張紙的一瞬間，他才恍然發覺。

　　眼前的符紙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光。

　　似乎，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張普通的紙了。

　　他緩緩的伸出手，望著身後望著自己的禪院晴御，他拿著手裡的符紙，平靜的遞給眼前的禪院晴御，看著對方一邊接過，一邊咧嘴摸著後脖頸若無其事的開口：

　　「我的被我一時間腦子不好用，全部被風吹走啦，幸好你這裡還有。」

　　於是，伏黑惠就看到眼前的禪院晴御握著手裡的紙張，指尖微微泛白，深吸一口氣，強行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摺疊好無比普通的紙張，緩緩揣進了口袋裡。

　　她轉身，坐回客廳的沙發上，手肘放在膝蓋上，呼吸略微有幾分粗重。

　　伏黑惠沒有打擾對方，只是沉靜的看著眼前的地面。

　　片刻後，對方忽然毫無徵兆的開展了全新的話題：

　　「想繼續在這裡，還是跟我回禪院家？」

　　在對方怔愣的目光下，禪院晴御抬頭，墨綠色的雙眼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孩子：

　　「姑姑之前回家打掃了一下垃圾，現在能住人了。」

　　「當然，你也可以繼續在這裡住，會安靜不少。」她泛白的唇一張一合，不間斷說道：

　　「小學就上那邊那個私立小學吧，怎麼樣，咒靈被我清理了。不過很遺憾，小泉已經轉學了哦，久留米也跟著他一起轉學了，所以小惠要重新發展朋友哦。」

　　「啊！我記得小惠還有個姐姐吧，她媽媽會不會同意讓你們兩個來做個伴呢，我去找人交涉一下吧……」

　　伏黑惠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禪院晴御，看著對方立刻拿出手機開始聯繫人，明明上一秒還問自己要不要回禪院家，現在就自作主張的幫伏黑惠選擇了在外面生活的路。

　　他小臉上平靜的看著放下手機的禪院晴御，聽著對方「已經找人去聯繫小惠姐姐的媽媽了」的話語，他尚顯稚嫩的聲音驟然響起：

　　「沒關係嗎。」

　　禪院晴御一頓，她停下話語，看著對面那張滿臉寫著嚴肅的小臉。

　　「那個男人，已經把我賣給了禪院家吧。」

　　伏黑惠沉聲道，他的臉上寫著平靜，在見到禪院晴御以後，他確實對禪院家沒有那麼的排斥了，只是在見到對方反而相當抗拒的反應後，他隱隱明白禪院家似乎不只是有禪院晴御這一種人。

　　只不過剛剛對方說「打掃」……

　　伏黑惠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或許在這段時間裡，禪院晴御經歷的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多得多。

　　禪院晴御看著對面的伏黑惠，那張小臉上帶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頗有辨識度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笑意：

　　「那種事情，都無所謂了的。」

　　「反正當初我從伏黑甚爾那裡把你帶回來也沒花錢。」禪院晴御露出舒緩的笑容：「至於禪院家花的錢……」

　　她好笑的看著對方：「既然人都賣給了我了，錢我也花了。放在家族裡還是放在外面，那不都是我說了算？」

　　伏黑惠微微皺眉，他剛剛明明指的是賣給禪院……家……

　　欸？

　　禪院晴御看著伏黑惠的豆豆眼，朗笑一聲，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大剌剌的起身，悠悠道：「好了，等過兩天處理好，說不定就會有人陪你一起生活了。」

　　「我先走了。」

　　她樂呵呵的對著面前那個尚未反應過來的少年擺了擺手，看著對方機械性的動作，更是忍俊不禁的關門離開。站在原地的惠歪了歪頭。

　　原來，姑姑已經變成了家主啊。

　　*

　　從高檔公寓離開，禪院晴御披上了外套，在路邊隨意買了個小吃，大口咬下，感受嘴裡的鹹味，看著眼前空蕩蕩的街道，天色也完全暗下來了啊。

　　她兩口解決掉食物，將竹籤丟進垃圾桶，舔了舔唇角。

　　來到自動販賣機邊，禪院晴御蹲下身來，不顧自己的打扮和販賣機不符，直接熟練的按下了汽水那列，投入硬幣，拿起出貨口的汽水，手指彈開瓶蓋。

　　咕咚咚喝了兩口，她呼出一口濁氣，看著眼前的黑夜。

　　獨自一人站在街角。

　　呼。

　　她拎著手裡的汽水，腳抬了抬，緩緩落地，短靴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也是這靜謐的街道為數不多的聲音。

　　怎麼回事。

　　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哀沉，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下垂，看著眼前街角隨風滾動的垃圾包裝袋，短靴抬起，無意義的踩中垃圾。

　　好孤獨啊。

　　還有什麼事情能去做嗎。

　　她抬眸，卻看到了一個推著花車的老奶奶似乎打算收攤了，上面的花朵沒有多少了，對方面色沉靜的朝前面靜靜的推車前行。

　　禪院晴御瞳仁微縮，下一刻抬腳趕上去，在老人的身後，沙啞的嗓音帶著幾分急迫：

　　——「那個，能賣給我嗎。」

　　*

　　將手中的潔白的花朵放在眼前的石碑前，她後退一步，墨綠色的雙眼微垂，看著眼前的地面，沉默良久。

　　石碑上的名字不是禪院未來。

　　而是一個似乎從未出現過的——永山愛。

　　手指輕輕拂過石碑，她收回了手，嘴唇顫動，最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回去了。

　　該「睡覺」了。


第104章

　　小司一口咬在晴空的巧克力甜筒上,笑嘻嘻的看著對方，後者臉上露出惱怒，隨意的打了小司幾下,隨後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小司的表情微沉,她看著眼前專心對付著桌案上蛋糕的晴空,不知為何,今天晴空似乎對於自己的抹茶蛋糕十分在意一般。

　　太奇怪了。

　　她英氣的小臉上帶著關懷，輕咳一聲，試探性的低聲道：「晴空？你最近吃膩巧克力啦？」

　　晴空一愣,隨後扯出一個笑容，若無其事的搖頭：「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不是說過了嘛,我可是這輩子都不會背叛巧克力的哦。」

　　小司狐疑的看著對方,倒是沒多說，只是頷首。

　　只不過，她思索了片刻,還是扯開了話題：「對了,晴空，你到年齡了吧？」

　　晴空一愣,手裡的杯子一頓,茫然的看著對方：「什麼年齡？」

　　——「喝『烏龍茶』啊！」

　　晴空聞言眼角一抽,立刻get到對方說的梗是什麼，看著被小司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酒瓶，她忙起身搖頭：「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和你『猜野拳』啊！」

　　小司怪異的看了一眼晴空，隨後朗笑一聲，拍了拍後者的肩膀：「放心放心~只是普通的喝酒啦！高考完放肆一下也是沒關係的啦！」

　　晴空一臉端正,伸出手果斷拒絕，義正言辭：「別開玩笑了！我是不可能——」

　　*幾小時後

　　一聲崩潰的哭嚎聲在小司家的別墅游泳池旁響起，旁邊赫然是被吃光的食物和倒在地面上的酒瓶，反而是一向被寵幸的甜品得到了冷待，只是動了幾口。

　　小司抱著眼前的人，一臉慈愛的拍了拍對方的後輩，輕聲哄道：「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哦！……嗚啊晴空你哭的更厲害了啊！壓力也太大了吧！」

　　——「嗚啊啊啊我撐的超級辛苦的啊！我一點都不好！都是、都是裝出來的啊嗚嗚！！」

　　「是是……晴空超級辛苦……」小司拍著晴空的後背，聽著對方在自己耳邊打著的哭嗝，輕聲安慰著。

　　聽著耳邊「我好難受」、「殺了你們」、「誰要忍耐啊」一類的話語，小司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的同時，也帶上了些許黑線。

　　原、原來晴空忍耐的事情這麼沉重的嗎？！

　　雖然早就看出晴空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感，就想著要不要讓她稍微抒發一下……結果現在看來，好像抒發過頭了啊！

　　本來還想著這次找到機會就這前不久更新的那段星漿體的刀子漫畫和晴空好好哭訴一場，沒想到最後反而變成了晴空向自己宣洩壓力了啊！

　　小司一臉生無可戀，抱著醉醺醺的酒鬼，感受到自己濕透了的肩膀，嘴裡吐了魂出來。

　　……為、為了小晴空，忍耐！！

　　————

　　禪院家

　　床上的黑髮少女猛地睜開雙眼，嘴角還帶著睡出來的口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天花板，隨手擦去口水，茫然的想要坐起來，卻忽然感覺一陣耳鳴——

　　頭、頭好痛啊啊——！！

　　為什麼宿醉會帶到二次元來啊可惡啊！

　　還有，昨天，太丟臉了吧！我到底在幹嘛！！

　　*屋外的下人聽到家主大人崩潰的大喊聲，縮了縮肩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門口，猶豫之下還是裝作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在接下來的生活中看得出，雖然小司的方法簡單粗暴，但是經歷那一次之後，禪院晴御的心理確實是得到了不小的抒發，最起碼眉眼間的鬱氣散去不少了。

　　謝謝你，小司。

　　穿戴整齊的禪院晴御走出房間，忽然感覺一陣眩暈，被身旁的下人好好攙扶之後，腦海中的話語也迅速被加重了一個語氣，補充道：

　　【我謝謝你全家。】

　　————

　　高挑少女雙手抱胸，肩膀上半搭著灰色西服，下面深藍色的襯衫袖口微微挽起，手裡拎著一個看上去像是伴手禮的東西，她看著眼前病床上的藍髮紅唇女人，無奈的抬腿走到病床前，將手裡的伴手禮放在旁邊的小桌上，對著眼前對自己溫柔笑著的女人無可奈何：

　　「我說，學姐，就算真的很喜歡錢，也不該張口就是希望讓來看望的人把伴手禮變現吧。」禪院晴御大剌剌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隨手撩開黑色長髮邊的麻花辮，她單手支著臉，無可奈何的看著眼前的病人。

　　冥冥低笑一聲，不置可否的看著眼前的女人，那看禪院晴御的眼神都要拉絲了。

　　當然，禪院晴御明白，對面這個女人可是對自己一點兒別的想法都沒有，她只是對自己的錢有非分之想罷了。

　　禪院晴御無奈的扶額，她一臉荒謬的看著眼前的冥冥：「學姐，我變成了家主這件事真的這麼重要嗎，重要到需要你大老遠從國外趕回來？」

　　然後偶遇了本來應該由自己去祓除的特級咒靈，被拉入領域裡戰鬥後，明明一直都還能抵擋，可是當自己一抵達，對方就能立刻受傷。

　　雖然不是很好，但是禪院晴御懷疑裡面有演員的成分。

　　「嘛，為後輩而開心的話，也正常吧~」冥冥紅唇輕啟，笑眯眯道。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毫不客氣的吐槽著：「才不正常吧！真想祝賀，來個電話不就好了嘛！！」

　　冥冥對於禪院晴御的吐槽已經能很好的全盤接受了，她輕笑一聲，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

　　兩人對視良久，禪院晴御率先宣告投降。

　　「好吧好吧，你能回來也算是幫大忙了，我最近確實有些忙的團團轉了，也確實急需一個人來幫我解決問題了。」禪院晴御無奈的閉眼舉手投降，感受到眼前女人的笑意，她無奈的托腮。

　　所以說，冥冥真的是烏鴉嗎，能這麼迅速的聞到自己渴求的「金錢」的味道，即使只是渠道機會都可以瞬間嗅到，難道是什麼特殊體質嗎？還是說其實全部頭腦都用來算計金錢了來著？

　　看著對面已經在咒術界無人不知的學妹，用死魚眼無奈的盯著自己，嘴裡還陰暗的嘀咕著什麼，不用猜也知道已經全是吐槽的話語，冥冥笑容更盛。

　　被那雙溫柔的大姐姐目光注視，禪院晴御無奈的呼出一口濁氣：「會好好給錢的，放心吧。」

　　「啊~那真是太好了，請多多指教了，晴御…醬？」

　　——「不，唯獨請別這麼稱呼我，語氣也麻煩正常一點，拜託了。」禪院晴御無表情拒絕。

　　「欸~超級冷淡的哦~！」

　　*

　　雖然有些坎坷，但日子終於也算是回歸了正軌，暫且因為禪院家主的事宜忙了一段時間，在彎成了最開始的事務忙碌之後，在進入了正軌之後，她也重新將自己的專業放到了祓除咒靈身上。

　　至於家族，只要統一時間去看禪院西原整理出來的文件再一起處理就好了。

　　至於繁雜的事情交給禪院西原反而能比她處理的更加妥當一些。

　　就算再不濟……不是還有禪院直毘人那個老頭子嘛！哈哈！

　　自以為可以退休了的禪院直毘人：「……」

　　禪院晴御靠在公交站牌上，盯著眼前薄薄的雪層，等著來接自己的禪院一野。

　　這傢伙最近也對於他搖身一變變成了家主大人的「專職司機」的事感到摸不著頭腦，不過所有的熱血都在見到禪院晴御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時盡數被澆滅。

　　不知道自己普通的注視讓本就害怕自己的禪院一野讀出了「殺了你哦」的意味，禪院晴御疑惑的歪頭上了車。

　　車窗之外的景色不知不覺間又發生了改變，禪院晴御看著漫天飛雪，低吟一聲，隨後招呼禪院一野停車，在對方的問號臉之下，下了車進入到旁邊的商店裡，片刻後回來，心滿意足的手裡拿著一根冰棍。

　　禪院一野想要吐槽卻不知從哪裡開始，只能默默的開大了車子的暖風。

　　*

　　祓除完咒靈，趕下一件麻煩的調查事宜的路上，禪院晴御感應到了周圍的惡意，皺眉，索性朝著那個方向小跑過去。

　　她無比碰巧的越過路邊破敗的柵欄，看到了正在和咒靈激戰著的灰原雄和他那個正經同伴。

　　……好吧，她只記得對方「七海海」的外號了。

　　一個跳躍翻身進入戰鬥樓層，禪院晴御身形迅捷無比，在灰原即將和眼前的咒靈相撞的那一刻，她的一腳同時踹出，在灰原的視野中，原本要硬扛下的咒靈的襲擊，讓七海找機會從背後出擊的情況，不過在瞬間就被輕移的逆轉——！

　　七海的腳步猛然一頓，即使是他，也有些怔然。

　　眼前的咒靈豁然間遭受了重力襲擊，身子迅速被擊飛，毫無停頓的直接朝著不遠處的牆壁方向狠狠的飛去！

　　「轟！」

　　一聲巨響之下，咒靈重重裝在牆壁上，發出痛苦和憤怒交織的大吼聲，這邊的女人輕盈落地，她甚至手上還拎著來不及放下的西服。

　　挑了挑眉，看著眼前的咒靈，她不甚在意的將目光轉向那邊的七海建人，在只知道對方綽號的尷尬之下，她無比自然的轉移了目光，落到灰原雄身上，隨後似乎又覺得這樣有些不好，又再次移開，看著兩人，看不出異樣的挑眉道：

　　「哦，你們兩個啊，是在出任務啊，好久不見了吧。」

　　七海建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身邊的同期立刻熱情的回應著禪院晴御的招呼。

　　——絕對是忘了我們的名字吧，絕對吧。

　　禪院晴御不知道自己多想了的一個動作，讓七海建人誤以為她連帶著灰原雄的名字一起忘掉了。

　　雖然禪院晴御一副忘記了咒靈的樣子，但是七海建人可沒忘，他將目光轉到那邊顫抖著憤怒起身嚎叫的咒靈，平靜道：「雖然這樣，但是前輩，現在好像不是敘舊的好時候。」

　　禪院晴御聞言一愣，下一刻笑著挑眉：「哦，你說這個啊。」

　　她目不斜視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右手抬起，無比隨意的打了個響指。

　　只是在響指響起的那一刻，眼前的兩人卻不由自主的內心一悚。

　　一股由內而外襲上來的寒意瞬間占領了他們的身體，不過也只有一瞬間而已。

　　因為在一瞬間之後，那邊的咒靈忽然停止了動作，倏然間從中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碎了。

　　看著那邊頃刻之間被祓除了的咒靈，灰原雄的嘴張的大大的，連帶著身邊第一次看到禪院晴御動手的七海建人都面色複雜的呆住了。

　　——「好——強啊前輩！！」

　　禪院晴御來不及開口，眼前兩顆耀眼的星星眼瞬間照耀過來，她一時不防，下意識伸手攔在面前，歪過頭去，誇張道：「哇！好耀眼！」

　　七海建人深以為然的扯了扯嘴角，畢竟灰原雄的星星眼他也是領教過的。

　　看著身邊左右橫跳，滿臉崇拜的後輩，禪院晴御習以為常的笑笑：「嘛，這樣就好了吧，可以好好聊天了？」

　　七海建人臉上的表情一滯，他狐疑的看著對面被自己注視的流了冷汗，但還是一臉期待的看著兩人的禪院晴御。

　　總覺得前輩的臉上寫著「因為我不想去進行我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所以你們快來找我聊天吧」一樣的字。

　　……是錯覺吧。


第105章

　　「啊~原來如此！怪不得最近在高專都看不到前輩的身影了呢！」灰原雄恍然大悟的看著對面苦著臉的禪院晴御。

　　「這樣說的話！那群人還真是過分呢！」灰原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對面的禪院晴御無奈的嘆息一聲，伏在桌面上，擺弄著眼前的汽水杯子：「這也是沒辦法的啊……」

　　七海建人死魚眼看著身邊的兩人,聞言內心吐槽：

　　當然了,你是禪院家家主,給我理所當然的負起責任來啊。

　　不過,他顯然不會去打破兩人和諧的氛圍，只是在一旁靜靜的喝著杯子裡的白開水，看著身邊的前輩灌著葡萄汽水有一種在灌酒的豪邁感,單手拎著水杯，額頭滑下一抹黑線。

　　無他,只是腦海中浮現出那些禪院家咒術師和普通咒術師們談及禪院前輩的時候,那眼中的崇拜和話語間的不容褻瀆的意味,又看了看身邊這個用汽水cos酒鬼的女人,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嘴角。

　　嘛，作為前輩來講，倒是已經優秀到髮指了呢。

　　只是路過的時候也要去看一眼嗎。他端起手中的水杯,雙眼緩緩眯起。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眼前的酒保忽然換了人，看模樣似乎是老闆,從旁邊那個服務生尊敬的態度看得出。

　　於是,他看著眼前的男人給禪院晴御倒上了汽水,隨後一臉無語的看著禪院晴御：「汽水就不會喝膩嗎。」

　　他意外的抬眸，卻發現禪院晴御也表現出和對方十分熟悉的樣子，咧了咧嘴，臉上露出了兇悍的表情，頗有辨識度的聲音帶著笑意的威脅著：

　　「殺了你哦,久保。」

　　對面的久保遠打了個冷戰，無奈的將目光從對方的身上移開，落在了一旁思索兩人關係的七海和一臉狀況外的灰原身上，臉上扯出一抹笑容來，那張比起從前也有了不少改變的臉上露出和善的表情：

　　「你們也是晴御的後輩吧。」

　　「……啊，是？」灰原愣了一下，回應道。

　　旁邊的禪院晴御不滿的聲音傳過來：「喂喂！這叫什麼話，他們不也是你的後輩嗎！」

　　看著眼前兩人立刻正色起來的模樣，久保遠連忙惶恐的笑著擺了擺手：「算不上算不上，畢竟我早就不做咒術師了。」

　　「連高專都沒有畢業來著。」他臉上帶著一如既往自嘲的笑容，坐在吧檯上，面對著三人。

　　原本還在猜測禪院晴御是這裡的熟客的七海有一絲茫然，隨後皺眉思索了片刻，抬眸看著眼前的久保遠，遲疑的開口：「您……是久保前輩？」

　　這次輪到久保遠意外了，他樂呵呵道：「還真厲害啊，還能有後輩知道我嗎？」

　　禪院晴御樂呵呵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發出響亮的「啪啪」聲，對方的身影微晃，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勉強。

　　「你這傢伙！可是老子的同期啊，同期！」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裡帶著笑意，久保遠死魚眼看著對方，乾笑一聲：「啊哈哈，還真是值得驕傲呢，畢竟可是曾經被『最強』碾壓過的同期可憐蟲哦！」

　　無視久保遠的自嘲，禪院晴御望向對面震驚的灰原雄，轉向七海建人，有些訝異的看著對方：「不過你能猜到，我還真的是有些意外。」

　　「有一次出任務的時候，輔導監督正好是木原前輩，和他聊起您的時候無意間知道的。」七海建人平靜的陳述著，無視身邊灰原雄震驚的看著他的目光，那眼中的「你背叛了我！」讓他流下一滴冷汗。

　　「我、我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灰原雄失落的低下了頭，幾乎陰鬱到頭頂長蘑菇了，久保遠連忙笑著安慰道：「沒什麼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都無所謂啦！」

　　看著眼前的少年非但沒有好受一些，反而似乎更加萎靡了，讓久保遠慌亂的解釋著。

　　禪院晴御有趣的大笑兩聲，樂於看到久保出糗的她心情很好。那邊原本想要問木原最近情況的久保也被眼前過於陽光的後輩牽住了手腳。

　　啊，他沒有腳。

　　禪院晴御忙打了自己一下，什麼地獄笑話，以後改正！絕對要改正！！

　　應付完過於熱情的一年級後輩，久保遠一轉頭就看到了禪院晴御奇怪的目光，他輕咳一聲，對於禪院晴御的想法他無論過去了多久依然摸不清。

　　只不過……久保隨手撩起已經比高專時期長上許多的黑髮，他一如既往的從下方偷偷的看著禪院晴御，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似乎已經養成了這樣看對方的習慣。

　　視野中的禪院晴御對著眼前的後輩暢聊著，手裡隨意的拎著玻璃杯，臉上洋溢著暢快的笑容，溫婉的五官此時表情生動，似乎天生就是樂觀的人一般，只是那眉眼間的成熟卻是無論如何都隱不下去的。

　　久保遠轉身從身後的架子上拿下葡萄汽水，一家酒吧怎麼會在最近的架子上放這種東西，完全不知道。

　　他為眼前一邊和眼前後輩聊天，一邊習慣性的將杯子遞過來的禪院晴御裡倒上汽水，垂眸他忽然挑眉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的側臉。

　　……果然啊，晴御她，和以前的變化還真是大啊。

　　明明說不出來哪裡變化，但是就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對方明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久保遠靠在吧檯上，看著自己那兩條假肢，眸光微深，不自覺的開始回憶起幾年前的時光，那時的禪院晴御雖說和現在一樣活潑，只是那時的她更多的可能是為所欲為的任性，現在的她，更多的是分寸感。

　　久保的眸色微深，煩心的揉了揉黑髮，無聲的嘆息一聲。

　　那件事，果然還是對她的影響很大啊。

　　久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一隻帶著斑駁傷疤的泛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一驚，連忙抬頭，看見的卻是兩張疑惑的臉龐，灰原雄傻傻的歪了歪頭：

　　「前輩是累了嗎？」

　　久保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身旁的禪院晴御立刻扯了扯嘴角，沒有惡意但還是帶幾分調侃意味的開口：「哈，久保你這傢伙難道是年紀大了嗎，我記得高專的時候你熬幾個大夜打遊戲都沒露出半分疲憊的意思。」

　　久保遠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反駁，只能瞪著眼睛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等自己躲開就收回手，一臉煞有其事的說著「力不從心」之類的話語，偏偏他還對對方無計可施。

　　滿意的看到了久保的這副表情，禪院晴御從座位上起身，臉上帶著笑意。

　　讓你這傢伙隨便在心裡議論我。

　　「啊，前輩你已經要離開了嗎。」灰原雄立刻從椅子上起來，他身邊的七海建人更是立刻起身，他隨意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手錶，內心卻是在盤算著回去如何書寫這次的任務報告。

　　……就寫遇到了特級咒術師禪院晴御好了。

　　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任務報告中的一種「特殊情況」，禪院晴御頷首：「你們也要回高專了嗎，我送你們吧。」

　　灰原雄連忙不好意思的擺手：「不用了前輩！前輩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吧！我和娜娜米可以自己回去的！」

　　禪院晴御挑眉，也不強求，頷首，轉眸看向支在吧檯上望著這邊的久保：「那我先走了，回見。」

　　「久保、灰原，還有……娜娜米。」禪院晴御擺了擺手，含笑看了一眼聞言臉色發僵的七海建人，拎著手裡的西裝外套，隨意披在身上，推門而出。

　　——「再見！前輩！」灰原雄熱情的擺手道別，他轉頭看向眼前的久保遠：

　　「那個，久保前輩，我和娜娜米也要離開了哦，關於……

　　「錢的事情就不用考慮了，那傢伙既然帶你們來了，就不可能要你們拿錢，晴御在我這裡存的錢，夠買下這個酒吧了。 久保遠平靜解釋著，扶著吧檯起身，行動自如的送兩人離開酒吧。

　　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開，久保遠站在原地，隨後呼出一口濁氣，轉身回到酒吧裡。

　　……晴御在我這裡放的，可比金錢要有價值的多。

　　靈活的腿看上去與旁人無異，久保遠推門進入酒吧，門外的安靜只持續了數秒，再次變回了酒吧內的嘈雜紛擾。

　　*

　　在有了全新的責任之後，禪院晴御的生活有了微小的改變，也隨之和這個並不美好的一年告別。

　　高專門口

　　黑髮女人下了車，臉上帶著意外的表情，隨手關上車門，看著眼前的兩人：「喲，木原，這位是？

　　木原林檎模樣和幾年前沒什麼變化，他樂呵呵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指了指身邊的眼鏡「少年 ：「這位是一年級新入學的新生，已經來了兩個月了，名字叫做伊地知潔高。

　　說著，也對身邊的人介紹眼前的禪院晴御：「這位是禪院晴御，是和我同期的咒術師，是你的前……

　　——「前輩好！

　　兩人看著瞬間鞠躬的伊地知微微一愣，木原林檎先禪院晴御一步露出一抹瞭然的笑容：「原來如此，看來你已經認識她了，也就不需要我過多的介紹了。

　　他轉頭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耐心解釋道：「伊地知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輔導監督哦，正因如此才會打聽之後知道我的職業來問我相關的事宜哦。

　　禪院晴御恍然大悟，看著眼前雖然長得過於著急，但是一臉誠懇的伊地知，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臉上雖然表情變化不大，但是聲音中帶著對面前人的鼓勵：

　　「很好啊，伊地知，要知道輔導監督可不好當，你還真是個有大志向的人啊！

　　伊地知被對方有力的手臂拍的微微一震，茫然的看著對面看上去沒什麼表情，威名傳揚已久的「最強 ，愣愣的點頭。

　　嗯？輔導監督難道不比咒術師要安全的多嗎？

　　多年以後，和成為了禪院晴御專職司機的禪院一野一樣，成為了五條悟身邊的輔導監督，伊地知才明白了當年禪院晴御這番話的真實意義。

悠于 2024-2-28 12:43

第106章

　　和一頭霧水的伊地知告別,禪院晴御只穿著深色襯衫，和身邊的木原林檎並行著進入了校園。

　　「晴御，你這次來高專是有什麼要緊事嗎？」木原林檎側眸看向身邊的禪院晴御。

　　禪院晴御隨手放在後脖頸上,鬆緩了一下上面的肌肉,思索著徐徐道：「……也談不上什麼要緊事,大概就是取一份任務的資料,在禪院家翻了一會兒，資料太多太雜，來看看高專這邊的。」

　　木原林檎嘴角一抽,乾笑兩聲。

　　……看來果然像夜蛾老師所說的那樣，晴御完完全全把需要申請才能閱覽的高專資料庫當成了個人的了……

　　禪院晴御沒注意木原林檎怪異的表情,只是無奈的雙手放在腦後,吐槽著「為什麼咒靈的種類這麼多,就不能全世界的咒靈都一個樣,只是等級力量不同嗎。」

　　木原無奈的看著身邊的禪院晴御：「首先力量不同就已經證明了咒靈的特殊性，而且，咒靈全都一個樣……」他將這番話在唇齒間重新打了個轉,不可思議的看著身邊的禪院晴御：

　　「雖然早就有預感,但是你現在就已經拿祓除咒靈和殺雞宰牛一樣的事情進行比較了嗎？！」

　　面對著一臉不敢置信表情的木原林檎，禪院晴御義正言辭：「這怎麼可能！殺雞又不需要我去調查這隻雞的習性,再說了,雞好歹能吃,咒靈啥用沒有，只會給人添麻煩。」

　　木原林檎眼角抽動著，到頭來，你在乎的不是還是找資料找位置的事情嗎？！居然還真的和雞類比起來了啊晴御！

　　不知道自己再次刷新了木原對自己的看法，禪院晴御「啊」了一聲,他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的資料庫，也就是表面上的校長辦公室。

　　木原頓了頓，還是開口：「我和你一起去找吧。」還能在你尚未將這裡弄得一團亂之前收拾好，防止夜蛾老師真的血氣上湧氣過去。

　　禪院晴御看向對方，本人倒是沒什麼在意的，無所謂的頷首，自如的推開了眼前的房門，無視身前盯著自己的夜蛾正道，無比熟練的走到了眼前的櫃子前，伸手推開了暗門，嘴裡還毫不見外的開口：

　　「老師，你記得關於夜見村的傳說資料嗎？」

　　「我怎麼會知道！要是真的有，任務也會立刻讓人去祓除了吧！」夜蛾正道黑著臉，第一次聽到人查資料不說咒靈的種類，反而說地點的。

　　禪院晴御沒有回應，似乎剛才的疑問只是象徵性的問問他，很快就開始自己找了。「林檎，找找有關『土』的咒靈的資料。」一邊找，還一邊吩咐著身邊的木原林檎。

　　事實證明，在不帶有情緒的情況下，禪院晴御還是很有禮貌的，至少會把翻過的資料先整齊的對準櫃子放在地面上，似乎打算找到想要的資料後再一齊放回去。

　　木原林檎一邊在櫃子前找可能符合禪院晴御要求的資料，一邊將禪院晴御否決的資料放回櫃子裡。

　　座位上的夜蛾正道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這樣才對嘛。

　　不過……他推了推眼鏡，若有所思的在嘴裡品著禪院晴御剛剛所說的那個地名，只覺得有些耳熟。

　　片刻後，禪院晴御猛地抬起頭來，她身前的木原林檎剛剛把對方pass掉的一批文件塞回去，就聽到對方驚喜的話語：

　　「哦！找到了！」

　　她大剌剌的盤腿坐在地面上，看著眼前的資料臉上露出了糾結的表情，時不時點頭，片刻後合上資料，表示自己全部記住了之後，手一撐地面利落的起身：

　　「謝啦，林檎，我們走吧。」

　　——「等等。」

　　就當禪院晴御兩人打算離開的辦公室時，原本一直靜靜坐在那裡的夜蛾正道忽然開口了，在看到兩人疑惑的轉過頭來的目光後，他輕咳一聲，從自己座位上起身，手裡拿著一份資料，對著眼前的禪院晴御開口：

　　「晴御啊，你知道灰原和七海嗎。」

　　禪院晴御理所當然的點頭：「當然，每個後輩我都記得。」

　　木原林檎死魚眼看著對方，胡說，剛剛的伊地知你就完全不知道，雖說只是來了兩個月，但是果然還是不認識的吧。

　　不用看木原的表情，夜蛾正道也沒相信禪院晴御的鬼話，這傢伙的「前輩之光」已經散播到整個咒術界了。

　　畢竟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在危急時刻喊一聲「禪院前輩！」，只要對方恰好在周邊區域，就能立刻趕到，然後輕描淡寫的秒掉咒靈，這時你繼續繼續喊幾聲「禪院前輩賽高！」之類的羞恥的話，就能阻擋下禪院晴御前來搭話的模樣，輕而易舉的得到一次最強的幫助。

　　當然，按照這傢伙現在在咒術界的威望，估計沒人會故意推辭她的交談，大概都是發自內心的喊出誇獎的話語，被人躲避了吧。

　　夜蛾正道輕咳一聲，回歸真題：「既然如此，那麼，你這次的任務地點是夜見村嗎。」

　　禪院晴御繼續頷首。

　　夜蛾正道的臉上露出舒緩的表情，他拿起手裡的資料，遞給眼前的禪院晴御，在對方看資料的時候，徐徐道：「他們也接到了一個在夜見村的任務，只不過是一個二級咒靈，你如果不麻煩的話就在明天和他們同行吧。」

　　夜蛾正道說到這裡忽然一頓，他臉色一凝，沉聲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這次的任務不會和資料上寫的那麼簡單。」

　　不料，在他話音剛落，那邊的禪院晴御也看完了資料，一巴掌將資料「砰」的放在桌面上，臉上露出嚴峻的表情：「這咒靈評級絕對有問題！」

　　夜蛾正道臉色一肅：「怎麼，你知道這隻咒靈？」

　　禪院晴御「哈」一聲，一臉篤定的昂頭說著：「過一個山頭就有一個的土地神，怎麼可能二級！」

　　「最多也就三級吧！」

　　禪院晴御在身前認真聆聽的兩人石化的表情下，無比篤定的說著：

　　「一定是評級錯了！」

　　靜。

　　木原林檎：「啊哈哈……」

　　夜蛾正道：「……離開。」

　　猛地被推出房門，禪院晴御一臉懵的看著身邊的木原林檎，摸不著頭腦：「我哪裡說錯了嗎？」

　　木原林檎扯了扯嘴角，一臉「慈愛」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搖了搖頭：「沒有，你沒錯。」

　　禪院晴御樂呵呵的應聲，單手放在腰上，一臉自信：「就說了嘛！」

　　「喲西，接下來我去找灰原他們兩個，告訴他們這件事，話說他們會在哪裡呢？」禪院晴御迅速決定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她單手摸著自己的下巴，思索了片刻，木原在一旁提示道：「要不先去男生的住處去看看？」

　　禪院晴御頷首，「就這麼辦好了，那我先走了！」

　　看著大步離開的禪院晴御的背影，木原林檎呼出一口濁氣，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

　　拎著西裝走入男生住處，禪院晴御的目光逡巡著，尋找著可能看到的一抹金髮和黑色蘑菇頭。

　　那兩種沒看到，倒是看到一個怪瀏海。

　　對方聽到腳步聲，不經意的抬頭，也對眼前的禪院晴御感到意外，臉上的笑容都微微一頓，他身邊似乎有人，和對方說了幾句，然後微笑著看著走近抬手的禪院晴御。

　　「喲，夏油……啊，灰原你在這兒啊，太好了。」禪院晴御剛和夏油傑打招呼，忽然走近看到了對方身邊坐著的灰原雄，對方看到眼前的禪院晴御也十分驚喜：

　　「啊！是禪院前輩！！」

　　夏油傑早已經習慣了高專的學生會認識禪院晴御這種事了 他看著大步走到兩人面前 臉上掛著一抹笑容 單手放在腰上 將目光從自己身上移到灰原身上的禪院晴御泛白的唇直截了當的開口：

　　「灰原 喊上七海 收拾一下 我帶你們去夜見村。」

　　灰原雄一愣：「欸？前輩和我們兩個一起去嗎？而且任務的日期不是在明天嗎？」

　　禪院晴御擺了擺手 「因為我也有個在那裡的任務 啊 當然如果你們今天有自己的事的話 我就自己去就好 剛剛看了你們任務的信息 我直接幫你們……」

　　「要一起去！」灰原雄破天荒的打斷了禪院晴御的話 他雙手握拳 雙眼堅定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夏油傑臉上笑容不變 似乎早就料到對方這樣的反應一般。

　　「……哦？好。」禪院晴御倒是無所謂 看著眼前的青年倏然起身 樂天派的和兩人擺了擺手：「那我先去找娜娜米啦！夏油前輩 回來我會給你和悟前輩帶伴手禮的！」

　　看著朗笑著離開的灰原雄 禪院晴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對方剛剛的位置上 臉上帶著感慨 和身旁回憶著對方話語滿臉沉思的夏油傑不同 禪院晴御卻是在感慨這種陽光的人還真是會給人帶來好心情。

　　「……前輩。」

　　忽而 夏油傑低沉的嗓音吸引了禪院晴御的注意力 猛然間將對方由陽光拉回了地面 她壓下自己異樣的眼神 看著現在一副「陰暗先生」模樣的夏油傑 雙手放在腦後 一邊應著對方 一邊半猜測的開口：

　　「……五條死了？」

　　夏油傑剛要開口的話語猛然間憋了回去 臉上原本的情緒也在此時此刻都變成了無語 他強行扯出一抹笑容 艱難的開口道：「當、當然沒有……為、為什麼會這麼說？禪院前輩？？」

　　禪院晴御挑眉 也只是在開玩笑 只是在用一本正經的聲音：「因為當年我同期出事了的時候 我也是這副陰沉臉。」

　　「還有啊 能讓一直微笑著的夏油露出這副糟糕的表情 看來也一定是很糟糕的事情囉？」禪院晴御單手托腮 側頭看著眼前的夏油傑 墨綠色的雙眼中帶著平靜與可靠 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夏油傑。

　　——「告訴前輩怎麼樣 前輩可是頂級可靠哦。」

　　夏油傑這次卻是一愣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下一刻苦笑一聲。

　　原來自己的狀態已經寫在了臉上了嗎。

　　說實話

　　自從一年前在盤星教發生那種事情之後 他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那些教徒圍著理子屍體鼓掌歡呼笑容滿面的樣子 揮之不去。

　　……那群該死的猴子。

　　禪院晴御看著非但沒有因為自己的「玩笑」變得心情好起來 反而臉色更可怕的夏油傑 墨綠色的雙眼閃過一抹思索。

　　然而不等她想出能讓夏油煩心的事情 一道於禪院晴御而言 感到熟悉的清亮聲音忽然毫無徵兆的在兩人頭頂響起：

　　「哦 好久不見 晴御桑。」

　　「還有 你就是夏油同學嗎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呢？」


第107章

　　禪院晴御表情略帶怪異的看著眼前的高個子女人,無奈的向後一靠，單手放在長椅後面,隨意的抬眸看著對方：「喂喂,你這傢伙，還真是口頭禪啊。」

　　對於能在這裡遇到禪院晴御，九十九由基臉上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表情,她雙手抱胸，面帶笑意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話說回來,你能在這裡還真是令人意外啊。」

　　她摸了摸頭,哈哈笑幾聲,聲音開朗：「畢竟總感覺你好像特別忙的樣子,總能聽到你祓除了那些棘手的咒靈的消息呢。」

　　禪院晴御狐疑的看了對方一眼，那眼神中「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消息」的意味十分明顯，只不過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因為此時的九十九由基正在向眼前的夏油傑作自我介紹。

　　夏油傑聽到了九十九由基的話語,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原來你就是那個無賴特級啊。」

　　九十九由基臉上的笑容一僵，她輕咳一聲,似乎沒想到自己「不接任務、只會到處跑」的名聲已經傳了這麼遠了……

　　禪院晴御一臉看戲的表情，她看著九十九由基很快無視了方才的尷尬,無比流暢的坐到了夏油傑的身邊。

　　然後對後者說出了和那天在橋上和自己說過的無異的話,真要問有哪裡不同的話,大概就是將禪院晴御原本就知道的對方的理念與想法都對著夏油傑重新闡述了一遍吧。

　　禪院晴御沒有插嘴,她只是靠在長椅上等待著灰原的消息,「順便」聽兩人的談話而已。

　　如禪院晴御所料,九十九由基絲毫不顧及那邊的她，直接對夏油說了她的那兩種設想，看著身邊靜靜聽著的夏油,徐徐道：「本來第一種讓全人類失去咒力的方法還不錯，只是……能做到零咒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禪院甚……」

　　——「是伏黑甚爾。」

　　一直裝作沒聽到兩人談話的禪院晴御冷不丁的插嘴，身旁的兩人都是一頓，夏油傑想起那天看到女人在伏黑甚爾面前流淚的場景，抿了抿唇。九十九由基倒是微微一愣，隨後不在意的洩了口氣，半開玩笑的說道：

　　「好好，既然是禪院家的家、主、大、人發話了，那我也會改口的。」

　　無視九十九由基的斷句調侃，禪院晴御偏過頭去，表示你們繼續聊，她不會再插嘴的態度。

　　……畢竟在她眼中，夏油傑身上還真的有自己沒有的那種奇怪的會在乎世界的那種壯烈感。

　　自己不願意接觸，也不能妨礙別人嘛。聽到九十九由基生出想讓全世界的人類都掌握咒力的想法，禪院晴御都有些聽乏了，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她眯著眼睛側眸看著身側的走廊，在心裡低聲吐槽著，起碼從主線劇情來看，你恐怕還任重而道遠……

　　就當禪院晴御胡思亂想之際，靜靜聆聽許久的夏油傑忽然緩緩的開了口：

　　「……那麼，把所有不是術師的傢伙統統殺掉。」

　　——「不也是一樣的嗎。」

　　禪院晴御伸懶腰的動作猛然間一卡，就當她為身邊溫和系後輩忽然說出這樣冒黑氣的話語感到震驚的時候，那邊的九十九由基卻不鹹不淡的開口：「嗯，按原理來說是可行的。」

　　「而且，要比我說的這兩種都簡單的多呢…對非術師採取強制性的生存戰略，讓危機感幫助人們進行進化。啊哈哈！當然啦，我可沒有瘋狂到那種地步哦……嗚啊！」

　　九十九由基原本臉上帶著饒有興致的笑容，然而當她轉過頭來看向身邊的夏油傑時，入目的卻是一張眼角抽搐看著兩人的黑臉，她嚇得一個後仰。

　　雙手扶著身後的扶手，九十九由基睜大了眼睛看著身前的禪院晴御，然而不等她繼續開口，身前的女人瞪著眼睛惡聲惡氣的開口：

　　「你倆到底在聊什麼奇怪的話題啊……喂喂，什麼最新的滅世題材的動漫嗎？？」

　　禪院晴御眼角抽搐著看著眼前的兩人，她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猛地轉頭時瞥見的夏油那看不清表情的恐怖模樣，畢竟他身上冒著的黑氣對於能清晰感知到這一切的景來說，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她和對面擺著手陪笑兩聲的九十九由基拌了兩句嘴，從對方身上脫離注意力後，她將視線移過來，卻發現夏油傑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種沉思狀態。

　　只是這次的禪院晴御在聽到了對方那番危險的發言後，就不能也像剛剛面對對方這副模樣時保持無所謂的狀態了。

　　她眼角抽了抽，在腦海中措了措辭，自認只會動手不會嘴遁的她糾結的看著眼前的夏油傑，剛想要開口的時候，正巧那邊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也趕到了拐角處：

　　「禪院前輩！已經可以出發啦！！」

　　禪院晴御的嘴猛然頓在嘴裡，她看著眼前盯著自己的夏油傑，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副勸說的表情來：

　　「……夏油，等我這趟回來，我再更加詳細的和你聊聊那個『漫畫構想』哈。」

　　「一定要等前輩哦，前輩比你身邊那個傢伙要可靠！」臨走前還□□的瞪了一眼在那邊無辜狗狗眼的九十九由基，對著夏油傑囑咐兩聲，在對方扯出來的溫和笑容的擺手應是下，和身旁的灰原雄二人一同離開。

　　正好，這趟出去給自己留了時間措辭，第一次開解溫和系的後輩的青春期問題，畢竟她在這方面的經驗也只有禪院直哉一人，更不用說她根本談不上開解，只是嚇唬了兩句，對方不知道為什麼就變回了正常人該有的樣子了。

　　當然，她更不知道，那只是在她面前的「正常」而已。

　　灰原雄好奇的看著身邊唉聲嘆氣的前輩，在他正準備關懷出口的時候，對方忽然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一如既往的捏了捏有些發僵的脖頸處，單手插著兜，朝著前面門口的車子抬了抬下巴，頗具辨識度的嗓音也恢復了正常的平靜：

　　「先上車吧。」

　　目視兩人坐在後面，禪院晴御順手拉開副駕駛的位置，熟悉的坐了進去，隨著關門的一聲悶響，她靠在椅背上，拿出自己的手機來，隨著緩緩行駛的車子，對著身後的兩人解釋著：

　　「我看了你們的任務，二級土地神是吧。」禪院晴御進入工作狀態效率還是很高的，她隨手攏了一把額前的黑髮，透過眼前的倒車鏡看著身後兩人的表情，聲線微微上揚：

　　「順帶一提，這次我的任務對象也和『土』有關。」禪院晴御徐徐道，她將手機收起，看著眼前的倒車鏡對兩人說：「我這次的咒靈雖然只有一級，但是據說最近的破壞力不小，開始危及莊稼了，急需處理才行，才會讓我去速戰速決。」

　　禪院晴御理所當然的話語雖然已經讓身旁駕駛的禪院一野習慣，卻讓身後的兩名後輩露出了怪怪的表情。

　　雖說事實的確如此，但是您對一級咒靈的形容詞是「只有」嗎……？

　　即使是灰原雄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的呆滯，下一刻重新恢復了笑容，朗聲道：「好的！請把『土地神』放心交給我和娜娜米就好。」

　　七海建人不置可否。

　　禪院晴御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方才語言的不妥，她倒是頷首：「是，一個土地爺，你們去先去跟他聊吧，我這邊的任務看上去好像很急的樣子。」

　　這次即使是灰原雄也眼角一抽，旁邊的七海建人直接單手托腮將雙眼投向窗外。

　　不，禪院前輩，請別擅自按照腦海中對咒靈奇怪的印象越走越遠，不是土地爺爺，是咒靈，是無法溝通的咒靈啊！

　　不知道後輩的想法，此時的禪院晴御卻是在發愁。

　　畢竟雖然自己查了資料，但是對於自己這個咒靈的形態還是不是特別了解，大概也就翻到了一些關於往年破壞莊稼的紀錄，看來只能先去田地裡進行調查了。

　　禪院晴御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化，由荒僻轉為繁華，再重歸於孤僻。

　　*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禪院晴御眼神渙散的被站在門邊的灰原雄清涼的少年音喚醒時，似乎已經到達了夜見村。

　　禪院晴御茫然的睜開眼睛，入耳的卻是灰原雄那通知性的話語：

　　「前輩！已經到啦，我給您開門囉……

　　禪院晴御靠著的門猛地被拉開，她險些一個踉蹌跌出去，還是無奈的七海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瞬間恢復了清醒的酣睡前輩。

　　倒是一旁的禪院一野有些心驚膽戰，畢竟家主大人憑心來說應該也就做過他和西原大人的車，他們清晰的知道她不喜歡那些繁重的「紳士禮節 ，每次都是利落的自行上車下車，兩人也就沒給對方開過車門，也就下意識的忘記了攔住灰原雄的動作。

　　沒注意身後禪院一野惶恐的眼神，禪院晴御倒是在一瞬間清醒了，她狀若無事的下車，反手關上車門，抬眸看向眼前的環境，是非常典型的農莊式風格。

　　單手放在腰上，掃視眼前，墨綠色的雙眼在轉動時忽然一凝，眼神落在了那邊村口柱子旁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上——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灰原，顯然對方也注意到了，而且蠢蠢欲動。

　　在看到禪院晴御的這個眼神，灰原立刻雙眼一亮，得到了允許後立刻小跑著走到小女孩面前，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看著對方。

　　和七海建人在後面趕來的禪院晴御，一走近就聽到了灰原雄那健氣的大嗓門的聲音：

　　「哦哦！這樣啊！這麼說是村長爺爺讓你來接我們的嗎？ 灰原雄半蹲在女孩面前，臉上笑容燦爛。

　　小女孩表情倒是十分孤僻，手裡抱著一個長耳朵的兔子玩偶，對於灰原雄的熱情視若無睹，墨藍色的長髮亂糟糟的，擋住了小半張臉，黑洞洞的雙眼陰惻惻的看著眼前陽光四射的灰原雄，對於對方健氣的聲音，只是頷首低聲道：

　　「……我要接的只有一個女人。


第108章

　　灰原雄即使被冷待,也絲毫沒有洩氣，反而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用逗小孩子的語氣繼續道：「哦~我知道啦,那你要等的是不是這個大姐姐啊？」

　　他閃出位置，將手指向身後那個正好趕到的禪院晴御。

　　禪院晴御垂眸看向對方，雙眼落到對方的深藍色長髮上時微微一頓,她墨綠色的雙眼一凝，不過很快恢復了正常,隨手撥開了被風吹動的黑色兩鬢麻花辮,臉上漾出一抹笑容,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孩。

　　對方那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和禪院晴御師出同門,讓禪院晴御親身體會到了自己那掃描儀一樣的視線到底有怎樣的重量。

　　藍髮女孩在眼前女人即將皺眉的那一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眼中似乎沒有那邊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只是對著身後的禪院晴御開口道：

　　「我知道了，那麼請向這邊來吧。」說到這裡,還將怪異的目光看向那邊的兩位男士，猶猶豫豫道：

　　「……還有您的兩位隨從。」

　　七海建人嘴角一抽,他感覺自己現在想要吐槽的話說出來會很煞風景。

　　灰原雄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看身旁的七海,又看了看眼前滿臉寫著陰沉的小女孩,以及樂在其中的笑吟吟的前輩。

　　隨從？誰？

　　……嘛,不管了！一起進村子吧！

　　*

　　幾人於簡樸的會客廳內,一張長桌位於房子中央,幾人坐在桌前,片刻後，屋內一側的門被打開，剛才的女孩扶著一個白鬍子老人走出來,在攙扶旁人時，她甚至還隻是專注於左手上的兔子玩偶。

　　顫顫巍巍的老人手裡拿著一根看上去已經有了年頭的拐杖朝著眼前的幾人走過來，被藍髮女孩雖然態度敷衍，但還是好好的扶到了榻榻米上跪坐好。

　　他張了張嘴，望著對面的禪院晴御，聲線顫抖中帶著和善：「你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女孩面無表情的坐到老人身側的位置上，平靜接話道：「只是我在等而已。」

　　七海建人聞言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老人，卻發現對方只是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幾個，似乎沒有聽到女孩的話一般。

　　年齡大了聽力不太好了嗎……七海建人垂眸想著。

　　禪院晴御：「你是村長？」

　　「是的。」即答。

　　——這不是能聽的很清楚嘛！剛剛只是普通的裝傻嗎？！

　　禪院晴御大剌剌的坐在地面上，一隻腿彎曲，她隨意的搭在上面，側眸看著眼前的老人，微微頷首：「既然如此，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去田裡看看？」

　　老人想要回話，卻忍不住劇烈的咳嗽兩聲，旁邊的女孩用面無表情的臉拍打著老人的後背。

　　「咳、咳咳！只、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村長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起身，門前，他看了一眼禪院晴御身後的灰原兩人。

　　「這兩位您的同伴，咳……也要一起去嗎？」事出有因，村長多問了一句。

　　禪院晴御聞言挑眉，目光轉向身後的兩人，擺了擺手，果斷回答：「不了，對了，順帶一問，村長你們這裡有過關於土地神的傳說嗎？」

　　禪院晴御只是隨口一問，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後，眼前原本顫顫巍巍的老人忽然變得挺拔起來，他目光犀利的轉過身來，一臉莊重的看著身前的禪院晴御，話語也瞬間變得流利了起來，中氣十足道：

　　「是的！原來你也聽說我們的土地神大人嗎！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以為你會和那些外村的古板唯物主義無神論者們一個樣子！」

　　禪院晴御豆豆眼，看向身邊的兩人，灰原雄和她的眼睛如出一轍，他茫然的張大了嘴：「唯物主義？古板？？」

　　這邏輯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勁？這是這個村子的方言嗎？

　　七海建人倒是和那邊cpu都要燒了的兩人不同，他一臉認真的上前一步，看著眼前彷彿瞬間變年輕了的老人，沉聲道：

　　「是的，我們的確聽說過，我和這位就是為了瞻仰土地神大人的英姿才來拜訪，請告知我們地點。」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說出這番荒謬的話語，即使是灰原雄都大為震撼的看著身邊的同期好友。

　　好、好擅長說瞎話！感覺娜娜米以後會變成社會上圓滑的人啊！好強！！

　　不過，就村長那受用的反應看得出，七海的話術應該十分有用，對方也是一愣，隨後用帶著讚賞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他滿臉欣賞的看著兩人：

　　「居然是這樣嗎！看來是我過於膚淺了！」

　　「既然是除魔師大人的隨從，還有著這樣高的覺悟，那麼當然是沒問題的了！可惜我這次要處理那邊的妖怪事件，不能陪同了。」

　　「杏子！去帶這兩位客人前往土地神大人的神社，瞻仰土地神大人！」村長雷厲風行的對身旁的少女說道，對方習以為常的垂眸頷首。

　　灰原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此刻也不管「隨從」的事情了，連忙點頭，和身旁的禪院晴御擺了擺手：「前輩！那我和娜娜米就先走了！」

　　禪院晴御應聲，仰頭看著那邊快步離開的三人，提醒道：「我這邊的事情解決後就會立刻趕往你們那邊。」

　　——「不用啦！相信我和娜娜米，我們會成功解決的！到時候再見啦！禪院前輩！！」

　　灰原雄清朗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迴盪著。

　　禪院晴御呼出一口濁氣，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轉過頭來時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看著眼前不提土地神就又變回了那個弱雞老頭模樣的村長，抬了抬下巴，提著手裡剛剛順手脫下的西裝外套，反手搭在肩膀上，看著對方，沙啞的聲音平靜道：

　　「那我們走吧，村長。」

　　*

　　那邊的禪院晴御和村長啟程去田間查看情況，這邊的七海兩人和那名叫做杏子的女孩一同朝著土地神的「神社」方向走去。

　　讓七海沒想到的是，幾人走上路，率先搭話的不是自己身邊那個過於開朗的同期，而是那個一直表現得性格有些怪異的陰沉小女孩：

　　「說是神社，其實就只是個普通的簡陋祭拜場所而已，其實你們自己也能去。」

　　提起目標地點，杏子的臉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抗拒色彩，她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一抹稱不上友善的笑容，那雙陰惻的黑眸看著身邊的兩人，低聲道：

　　「話說回來，你們……真的是來『祭拜』那什麼土地神的？」她神情怪異的看著身邊的兩人，那眼神彷彿在說著：

　　（你們要是敢點頭我就會毫不留情的鄙視你們。）

　　七海建人剛想要矇混過去，旁邊的灰原雄立刻笑容滿面的歪頭看著眼前的女孩：「哇！你真厲害，什麼時候猜出我們有其他想法的？」

　　七海伸手去攔同伴的動作慢了一步，他表情僵住，隨後無語的扶額擋住眼睛，想要裝作不認識身邊的人。

　　果不其然，在灰原雄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身邊的女孩瞬間恢復了原本的冷淡模樣，也不再搭話，只是平靜的回覆道：

　　「就在你說完這句話之後。」

　　灰原雄的表情一僵，被驚的停留在原地的他落後了兩人幾步，隨後慌忙跟上，臉上帶著受傷的表情看著身前抱著兔子玩偶的杏子：「你騙了我？你們這些小女孩現在都太聰明了吧！」

　　七海放下手，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平穩前進，內心無慈悲道：不，是你太笨了。

　　灰原雄沒體會到友人的吐槽力量

　　他還在自顧自的感慨著：「我也有一個妹妹 平時我也不是她的對手 就像最近我一直在勸她不要讀高專 不過貌似現在看來毫無進展……」

　　七海無聲的嘆息一聲 又開始了 灰原莫名其妙的開始了談話模式。

　　這個世界上除了禪院前輩沒人會接你的這番奇怪的話的。

　　然而 今天讓七海出乎意料的事情簡直比過去一年發生的事情都要多：

　　「……是嗎 你還有個妹妹？」

　　杏子冷淡的聲音略微有些起伏 她轉某看向身後的灰原雄 只不過即使她用著好奇的語氣 那雙黑洞洞的雙眼依舊沒有任何神采 都要讓人懷疑對方歡喜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副表情。

　　然而灰原的敏感度不足以讓他在乎眼前女孩怪異的表情 反而因為對方的追問更加起勁了：「是的！我有一個妹妹 雖然我總是搞不定和她的相處方式 也總是無法勸說成功她 但是我們之間的關係非常好！」灰原雄笑容滿面的看著眼前的杏子。

　　只不過此時的笑容相比之前的活潑 倒是多了幾分回憶和溫情。

　　「是嗎……」杏子聽著身邊灰原雄的談話 她用手攥緊了懷裡的玩偶 頷首 聲音再次變化了一些 似乎更有起伏 還帶著一抹笑意 吐出來的話語也比之前和善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是個好人。」

　　灰原雄樂呵呵的摸頭 身邊的七海建人也挑了挑眉 一向冷靜的雙眼此刻露出了些許的融化意味。

　　……看來這個女孩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毫無……

　　下一刻 說完那番話的杏子轉過頭來 一如既往幽深的陰惻眼眸緊緊的盯著身後的兩人 泛白的小臉上依舊陰沉面無表情。

　　七海建人張了張嘴。

　　他想收回剛才的想法。

　　忽而 心思縝密的他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看著眼前明明身上散發著一種詭異氣息 結果方言動作都和正常人無異的女孩 他頗有些不敢置信的想著 感覺自己一瞬間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這女孩……

　　……不會是個面癱吧？！


第109章

　　灰原雄倒是沒有七海的那些思量,他樂呵呵的跟在女孩的身後，找話題一般的朗聲道：「對啦,你對這個土地神有什麼特別的看法嗎。」

　　杏子抱著手裡的玩偶,面無表情的繼續向前走著，聲音倒是毫不吝嗇的表達出個人情緒來，興致缺缺的開口：「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目的是什麼,但是那個土地神說實話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說到這裡，她忽然腳步一頓,用冷淡的小臉四處看了看,似乎在確認周邊沒有其他人一般,隨後在身後兩個高個子的注視下恢復了正常,繼續徐徐道：「這些話到神社周邊就不能說了。」

　　她黑洞洞的目光看久了以後倒是覺得十分沉靜，靜靜的目視前方，和那表情看來都顯得活潑的嗓音不緊不慢的說著：「其實那些村民估計也沒對土地神多麼尊敬，大概就是給自己的生計尋一個心靈的寄宿之所吧。」

　　「畢竟這幾年奇怪的大災大難實在太多了,糧食的收成實在太差，吃百家飯的我最知道了。」

　　她的涼拖踩在土地上,發出微弱的踩壓聲，也不顧及,直截了當的對著身後的兩人說著。

　　七海建人將目光投到對方深藍色的發頂上,黃綠色的眼眸中閃現過思考的情緒,夏季的微風吹過他的金髮,微微飄動著,他的聲音低沉但是給人濃重的成熟感：

　　「但是從剛剛村長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對土地神無比尊敬。」

　　女孩面無表情，只是聲音中卻帶上了濃厚的不以為然的意味：「你要是現在去和他說，不用信仰土地神,你也能保佑每年的收成，而且不是虛無縹緲的盲目相信，這龐大的信仰之力就是你的了。」

　　雖然話語中帶上了陰陽怪氣的意味，但是七海建人還是迅速從對方的話語中提取出了關鍵信息。

　　「信仰很龐大嗎？」

　　「當然。」杏子即答，冷笑一聲：「大家雖然沒什麼辦法，但是只是將自己的壓力轉移到信賴他人之上的話，可就簡單多了。」

　　「人們寧願相信不起作用的外物，也不願意繼續沉溺於自身的痛苦經歷中。」

　　杏子的聲音帶著涼意，但是聽得出，她對於村民們這種盲目信仰的行為，更多的還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但是似乎能夠理解他們，語氣也不是十分嚴厲。

　　只是七海建人倒是捕捉到了一個關鍵的字眼：「不起作用？」

　　「沒錯。」杏子應聲，她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對著面前的兩個高個子青年認真道：「如果你們同行的那個『除魔師』能夠接觸那片冒著奇怪氣息的土地上的怪物的話，大家也就不用將希望寄託在這個沒什麼意義的『神明』上了。」

　　七海建人思索的看著對面那個雖然看不出表情，但也能從話語間門體會到某種異樣情緒的女孩。不等他思索清楚，身邊的同期立刻笑容燦爛的彎腰看著面前的杏子，陽光的應聲：

　　「放心吧！禪院前輩可是超強的！一定沒問題的！！」

　　不料，在他說出這番話後，身前的女孩反而停住了轉回去的動作，一向毫無表情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抽動，面部肌肉略帶不自然。她轉過頭來，看向身後的灰原雄，那雙黑洞洞的雙眼急速收縮著，一字一句道：

　　「……你剛剛說、前…輩？」

　　灰原雄臉上帶上了疑惑，他身後的七海建人倒是大驚，下意識的就想伸手攔住對方，只是顯然沒有對方的嘴快：

　　「是啊，怎麼了嘛。」

　　說到這裡，他卻猛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甚至還帶著幾抹悲愴：「什麼？！難道你和我妹妹一樣，也想加入高專嗎？！」

　　七海建人一口氣噎住，終於忍無可忍，一掌將身旁的笨蛋推到身後去，無視灰原雄「啊」的聲音，看向眼前的杏子，臉上嚴肅的表情一如既往，皺眉道：

　　「關於土地神，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隱瞞我們的事情？」

　　在他這番話說完後，眼前的女孩破天荒的沉默了，她抱著手裡的玩偶的動作收緊，吸了一口氣，聲音這次和那陰沉的表情對的上了。

　　蒼白的唇一張一合，開始敘述她知道的一切。

　　*

　　那邊的兩位後輩在「欺負」小女孩，這邊的禪院晴御倒是自在的和村長一同前往著田間門。

　　不得不說，村長雖然看上去晃晃悠悠的十分不靠譜，但是長途走起來還真的不礙事，甚至比起一般老人都快的多，甚至還能一邊走一邊對禪院晴御講述著近幾年的荒災有多麼的嚴重。

　　禪院晴御雖然對農作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也能從對方的話語間門明白，這幾年他們所崇拜的土地神大人不能說是一點作用沒有，只能說是盡幫倒忙了。

　　她身姿挺拔的走著，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越聽她越感覺自己的任務貌似和那邊的那個土地神脫不了干係，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傢伙搞得鬼，只不過能被當作兩個任務分發出來，果然是出錯了嗎。

　　倒不如說，關於土地神咒靈的記載和荒災事件的資料不被整合在一起，才導致了現在這種錯誤情況吧。

　　咒術界的辦事效率，真的是不敢恭維，總能將最容易的事情辦的又臭又長。

　　村長感受到身邊女人漸漸臭下來的臉色，也不由自主的止住了話茬，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吧。

　　墨綠色的雙眼已經和小時候比變化十分巨大，變得狹長成熟的同時，也更加能看得出事情的本質了，幾乎在靠近田地的一瞬間門，無數無形的景就從她的身上傾瀉而出，微垂的雙眼卻帶著強大的壓力，看著眼前的地面，凝視良久。

　　有氣息，但是不濃。本體不在這裡嗎。

　　她順著田間門向深處走去，短靴踩在鬆軟的地面上，她眉心微皺，似乎在懷疑地面到底為什麼這麼鬆軟。

　　身後的村長看出了禪院晴御的疑惑，樂呵呵的說著：「這是土地神大人的功勞，每年都會保佑我們的田間門地面無比鬆軟透氣，只是即便如此作物還是總會被妖怪糟踐。」

　　他的語氣變化的十分明顯，在說到土地神的時候帶上了驕傲的感覺，在轉向妖怪時又重歸厭惡。

　　蹲在地面上的禪院晴御指尖碾過眼前的土壤，墨綠色的雙眼在指尖停頓了片刻，隨後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笑聲。

　　村長把兩者的態度表現得如此鮮明。

　　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你，或許「土地神大人」就是你嘴裡的「妖怪」的事實了。

　　雖然內心帶著歉意，但是禪院晴御卻沒有半分拖泥帶水，直接利索的站起身來，轉身看著眼前的村長，雷厲風行的抬了抬手：

　　「好了，我知道情況了，為了方便我一會兒的『除妖』行動，您幫我個忙吧。」

　　村長似乎也被禪院晴御的乾脆驚到了，畢竟在他印象中除魔師不是要在旁邊放置各種各樣的藥水和奇怪的材料，然後最好還放置一口大鍋的嗎……？

　　不過能夠快速解決當然是好的，他有些驚喜的點頭：「您說，只要老朽能做到的，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禪院晴御揚起了唇角，泛白的唇一張一合，自上而下的看著眼前矮小的老人，對上對方的月牙眼，聲音帶著爽利的直接道：

　　「這樣嗎，那就方便多了。」

　　於是，在村長笑眯眯的表情下，眼前的女人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開口道：

　　「那就請您現在去把土地廟……咳，神社，給砸了吧。」

　　「好……嘎？！」

　　*

　　三人坐在旁邊的水泥台階上，灰原雄看著眼前依舊雙目無神的少女 只是此時青年的臉上儘是嚴肅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氣 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杏子 一向明朗的聲音此時卻無比低沉：

　　「你的意思是 你看到了土地神的真容？」

　　杏子抱著手裡的玩偶 臉上依舊毫無表情 聽到對方的話語後 第一反應是緊張的觀察周圍 似乎十分懼怕著這話被什麼人聽去了一般。

　　「這周圍沒有人。」七海建人直截了當的說道 然而面前的女孩卻無比迅速的回答了他剛剛的話語：「這個世界上不只有人類 你們應該比我還要清楚的吧？」

　　說到這裡 她卻面露幾分懷疑的神色 小聲嘀咕道：「因為你們一來就直奔神社 我還以為你們和以前那些弄虛作假的人不一樣……難道……！」

　　灰原雄連忙擺手 一臉認真的澄清道：「我們是真的！！」

　　隨後 就在七海建人不敢置信的表情下 一臉單純的看著眼前的杏子爽朗開口：「因為我們這次的目標就是土地神大人哦！」

　　七海建人阻擋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無比自然的轉為扶額 痛苦掩面。

　　杏子看了一眼被同期逼到幾乎ooc的那個金髮男人 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來 看著眼前仍然在狀況外的灰原雄 聲音倒是多了幾分雀躍：「真的嗎！那你們那個前輩什麼時候過來？」

　　畢竟遙遙一眼 雖然從這兩人身上感覺不出什麼奇怪的氣息

　　但是她還是能從那個黑髮的女人身上感知到和土地神身上相似 不過看起來比土地神強悍上許多的力量。

　　杏子的態度更多還是因為那邊的禪院晴御 如果只有面前的兩個人的話語 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讓他們兩個回去別來送死的。

　　不料 她期待的話音剛落 對面的灰原雄卻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理所當然的搖了搖頭：

　　「不會過來啊 這是我們的任務 前輩她只是去看看田間門的情況的！」

　　眼前的女孩動作忽然止住了 下一刻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到了對方黑洞洞的雙眼中 那最後一抹光亮也消失了。

　　——「欸？！杏子你不要死啊！」

　　*此時 唯一可以信任的前輩女士 正雙手叉腰 在田地裡臭著臉彎腰 和某位拿著拐杖氣的幾乎要頭頂冒煙的村長大人激情辯論。


第110章

　　看著眼前明明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就是給人完全不一樣了感覺的杏子，灰原雄滿臉不能理解的看著對方。

　　杏子單手抱著手裡的玩偶，側身對著身旁被她推起來的兩個高個子男生擺了擺手,手勢可疑的像是在趕隔壁家的大黃：

　　「離開吧離開吧。」

　　「欸？！為什麼？！」灰原雄一臉不能接受,他急得在女孩身邊團團轉，卻被無情的拒絕了，對於灰原雄的熱情攻勢不為所動。

　　七海建人目光怪異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對著那邊態度八十度大轉彎的杏子冷靜道：「你還沒對我們講有關那隻咒靈的信息，為什麼現在直截了當的就認為我們一定不是對手呢。」

　　灰原雄星星眼可憐兮兮的彎腰平視著眼前的女孩，立刻用力的點頭。

　　杏子沒有將目光移到兩人的身上，只是平靜道：「你們不會有辦法解決那個怪物的，放棄吧。」

　　灰原雄立刻急著又要開口，這次七海建人成功的攔下了他，他走到杏子的面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調出了禪院晴御的撥電話界面，蹲下來和眼前的杏子平視,對上那雙黑洞洞的眼眸,在對方即將移開目光前將手機舉到了她面前，成功看到了對方微微停頓的模樣。

　　「看到了嗎，我隨時都能叫來前輩。」七海建人聲音平靜,他望著對面女孩震顫的黑眸,繼續道：「至於要不要說你知道的事情,也就決定了我會不會撥打這個號碼。」

　　杏子動作一僵，她看著眼前的七海建人，又看了看對方手上的手機，顯而易見的猶豫情感通過她的動作清晰的表現了出來,灰原雄也來到她的身邊，繼續添了一把火：

　　「對呀，小杏子你放心，前輩之前就說過有問題隨時給她打電話的了，所以告訴我們吧，沒問題的！」

　　……當然，要是能更信任我們我就更開心了……灰原雄癟癟嘴看著眼前的少女。

　　杏子無視了灰原雄幽怨的目光，卻是猶豫的盯著對方的手機界面，腦海中浮現出禪院晴御隨意的坐在榻榻米上時，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奇怪的力量程度……要知道，她目前為止還沒看動過比土地神力量還要可怕的人出現。

　　其實，在第一眼看到禪院晴御的時候，她就呆愣了。換言之，之前表現出來的一直一言不發的陰沉，其實只是在大受震撼的狀態下罷了。

　　要是那個女人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做到……而這次之後，估計很難在看到像她一樣強大的「除魔師」了。

　　腦中再次浮現出那些村民們因為作物被糟蹋後痛苦的神情，以及無路可去後將全部念想都一股腦的投放到土地神身上的無神模樣，他們現在的快樂，只不過是在隱藏著內心深處的貧窮與痛苦罷了。

　　相比於貧窮，親眼看著他們對著土地投注心血後最後一無所獲的杏子，覺得這種被糟蹋了心血的感受才更讓人難以接受吧。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看著他們的這副模樣，雖然因為表情怪被遺棄，但是還是被這個村子收留了的杏子躲在門後，看著他們臉上流淌的淚水，決定每晚前去田間看個究竟。

　　正因如此，才會在一晚，她才能窺見了「土地神」的真面目。

　　土地神大人……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妖怪。

　　鬆軟的土壤卻是是它所致，只不過那是便於他破壞作物的渠道罷了，通過土壤，它讓作物們被破壞，然後讓村民們去祭拜它。

　　畢竟正如那句話所說的，只有遇到了困境，人們才會想起被他們遺忘在腦後的「神」來，正因如此，它才能從村民們的一次又一次的祭拜中，變得更強。

　　明白了這一點的杏子才反應過來，原來真正的循環並不是表面上村民們每年的耕種，在那之下，藏著那個偽神破壞作物，讓村民們陷入痛苦，不得不求助它，從而讓獲得了村民信仰之力的它變得更強，然後繼續破壞。

　　而維持著可惡的循環的關鍵，只需要「土地神」每次移動時變鬆軟的土壤而已。

　　有了一點小恩惠，村民們就會對於信奉土地神，對於那本不該承認的苦難甘之若飴，一邊痛恨著破壞莊稼的妖怪，一邊崇敬著造就這一切的土地神。

　　杏子握著手裡的兔子玩偶，動作猛地加大，狠狠的按進兔子的胸膛裡，那張做不出表情的小臉上面無表情，只是通過動作就已經將她的憤怒盡數表現。

　　——「原來是這樣……」灰原雄臉上的表情難看，他坐在一旁的台階上，對於女孩剛剛講述的一切無比憤懣：「這就是一個無賴！」

　　七海建人雙手抱胸靠在一旁的水泥柱子上，對於灰原雄的話語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他眉頭緊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說實話……一個吸收了這麼多年人類信仰之力的咒靈，還有這樣數以千計的負面情緒的滋養，會只有二級嗎……？

　　不等七海建人想清楚，那邊的杏子卻忽然將黑洞洞的雙眼投向這邊的七海建人，她站起身來，無比爽利的看著對方，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動作。

　　灰原雄先是微微一愣，頭頂冒出一個問號來，隨後猛然間想起來剛才的事，頭頂的問號變成了感嘆號，和杏子一同定定的望著這邊的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察覺到灰原雄的目光臉色一黑。

　　笨蛋，難道你也想我打給禪院前輩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資料他們可都是第一次聽到，資料上從未講過，而且像他剛才想的那樣，他總覺得這次任務不想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好像的確超出了他們的實力範圍。

　　於是，七海建人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轉移到禪院晴御的通話界面，猶豫了數秒。

　　然而，不等他下定決心，手上的手機忽然劇烈的震動了起來，他一驚，立刻望了過去，無視身旁緊張的踮腳去看的杏子，和那邊立刻站起來狗狗眼望著自己的灰原雄。

　　七海建人流暢的接起了電話，放在耳邊，低聲道：「喂？禪院前輩。」

　　兩人動作都一僵，不約而同的噤了聲。

　　然而，這邊的七海建人話音剛落，那邊忽然響起了嘈雜的聲音，以及禪院晴御那夾縫生存的略帶惱怒的沙啞聲音：

　　「七海是吧？現在、別管別人，直接去給那個土地廟給老子砸了去！！」

　　土地廟？七海建人一臉問號，然而不等他問出聲，那邊立刻傳來了一陣跳腳的老年音：

　　——「不許砸！！」

　　隨後又是禪院晴御貼近手機的聲音，她的聲音多了幾分急迫：

　　「去吧！我現在脫不開身……你這糟老頭！真以為我不敢動手……誒誒你怎麼躺下了！！」

　　此時的七海建人早就將手機拿開了，他死魚眼聽著那邊的兵荒馬亂，旁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不斷跳躍著似乎想要奪下手機一般。

　　七海建人按了免提，隨後無表情朗聲道：「關於土地神就是擾亂莊稼的咒靈的事我和灰原已經知道了，而且那個咒靈估計不只是二級咒靈那麼簡……」

　　「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資料上看得出那傢伙已經吸了村民們好幾年的血了，現在去毀了它的老巢，不能讓它繼續有信仰可吃，然後我去解決了它就……哎呀哎呀，你這老頭，也忒不講理了！」

　　對方冷靜的聲音只維持了數秒，就再次變得慌亂了起來，隱約還有一個老人中氣十足的聲音，這麼看對方貌似也不是那種顫顫巍巍的人嘛。

　　旁邊跳躍半天的杏子終於扒上了七海建人抬在面前的手臂，她藉著對方的肌肉晃在半空中，用這段時間裡說過的話中最大的嗓音開口道：

　　「請讓我和村長爺爺講話！拜託了！！」

　　聲音通過聽筒傳到了那邊的禪院晴御耳中 那邊的最強也沒細想是誰說的 只想趕緊把手機送到旁邊這個上躥下跳想要搶奪手機的老頭手上。

　　「哦、哦……老頭！別跳了！停下！有人要和你講話！」

　　聽到禪院晴御的話語 七海建人將手機遞給了那邊的杏子 對方連忙接過 拿著手機朝著遠處的牆角走去 她蹲在牆角 和那邊的人似乎說了良久。

　　——另一頭 禪院晴御臭著臉 單手放在腰上 看著那邊的老人拿著自己的手機一臉警惕的遠離自己接聽的樣子 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額頭的青筋被她幾個深呼吸鬆緩下來。

　　墨綠色的雙眼斜睨著那邊的老人 肉眼可見對方的表情由緊繃變成了怔然 臉色複雜的轉過頭去和那邊的人聊了許久。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在禪院晴御即將失去耐心 昂頭看著那邊的動向的時候 對方終於有了動靜。

　　老人的臉上仍舊帶著無法反映過來的神情 他垂眸沉思著 表情頗為難看的走過來

　　手微微顫抖的將手機遞迴了禪院晴御的手中 後者挑眉看向眼前的老人 只見對方茫然的低著頭 嘴中輕聲呢喃著：

　　「……居然會是這樣…這孩子、以前竟然從未透漏過……」

　　禪院晴御不無震驚 墨綠色的雙眼情緒十分精彩 畢竟自己解釋了那麼久 到頭來那個女孩隨便兩句話就能相信啊……啊 還真是不爽 難道我長得不可靠嗎？她摸著自己的下巴 懷疑人生的想著。

　　那張帶著戾氣的臉上此刻百思不得其解 思來想去 在對方呼喚自己的時候 臉色更臭的望了過去。

　　老人嚇得「噫！」了一聲 一臉驚恐的看著對方 不會、不會真的要動手了吧？！

　　怪不得剛剛小杏子讓我不要招惹（打擾）她！！

悠于 2024-2-28 12:48

第111章

　　老村長雖然失落,但是顯然也是個明白人，雖然明白他們的信仰成為了近些年禍害莊稼的一份力量十分打擊，但是在明白這次解決後每年的詭異「神罰」就不會在出現了之後,平心而論,第一反應是鬆了一口氣。

　　而且他相信，當一會兒他出聲宣布的時候，不只是他，更多的村民更可能會有一種解脫的感受。

　　畢竟尋求外界的力量是在他們多年的自我疏解無果之下才採納的方法，而如今問題得到了解決，他們應該高興才是。

　　看著村長疲憊彎曲的背影，禪院晴御眸色微深，她挺直了腰板，遙遙望著眼前愈走愈遠的村長，聽著那順著田間悠悠傳來的「你們儘管去摧毀神社吧,村民那邊我會去辦的，已經不會再有信仰了。」

　　畢竟於他們而言，所謂的信仰不過是為了生計,而當信仰的「真神」變成了毀壞作物的元兇,信仰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換言之，誰能幫他們維持現在的生活，他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信仰誰。

　　這就是老百姓可怕的包容性。他們不過想擁有平靜的生活罷了。

　　禪院晴御站在原地,她放在一側的手緩緩撫上腰際的鬼無慘,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抹專注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不是很簡單嘛。

　　不需要信仰任何人，只要向我求助就好了。

　　泛白的唇角揚起，她轉過身去,感應著景傳來的能量集中點，隨手抽出鬼無慘，鋼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短靴踩在地面上，不經意間躲過了所有存活的作物，她雙眸幽深的盯著前方。

　　——畢竟，我可是很可靠的啊。

　　*

　　「我們快走！現在就去摧毀神社！」掛了電話後，杏子小跑著回到兩人的身邊，隨手將手機丟回了七海建人的懷裡，扯著灰原雄的衣角，幾人加快了腳步，朝著本就在不遠處的神社小跑而去——！

　　杏子亂糟糟的長髮隨著奔跑的動作自然的向後飛去，有些凌亂，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兩人，用一如既往面無表情的神情看向身後的兩人，聲音卻十分活躍：

　　「趁現在！土地神不在神社，在田地裡，天已經黑下來了，我們……」

　　她話尚未說完，一陣熟悉的顫抖聲線在耳邊響起，聲音帶著些許廣播的失真，幾人動作一頓，不約而同的開始聆聽廣播中那蒼老卻有力的聲音：

　　「大家，請現在到村中心的廣場上來，關於破壞莊稼的妖怪，我有要事宣布！全員、立刻到達！」灰原雄表情一怔，隨後舒緩下來，他面帶笑容的看著身邊的兩人，七海建人的臉色也好看了一些，三人目睹著一群村民激動萬分的朝著廣場走去的身影。

　　村長那邊也行動了！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妨礙他們的行動了！

　　待周邊的村民離開後，幾人迅速朝著神社的那個小房子的方向走去。

　　此時此刻，三方人員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情。

　　昏暗的田地中，一道雙眼閃爍著綠光的高挑身影手裡握著黑色的棍子，鐵索不斷發出瘮人的聲音；廣場處，村長坐在最上方的台子上，對於台下嘈雜的聲音充耳不聞，只是雙手抱胸閉著眼睛，等待著所有人到齊；村子裡，兩大一小三道身影疾馳著，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的朝著供奉著土地神的神社位置跑去！

　　灰原雄側眸看了一眼氣喘吁吁的杏子，月光照在對方的側臉上，明明白日裡看著瘮人的眼神在夜間卻只顯得沉靜，對方即使已經累到喘息不停，依舊沒有絲毫減緩自己的腳步。

　　灰原雄停頓片刻，隨後毫不遲疑的將對方抱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在對方錯愕的驚叫聲下笑容燦爛的安撫著：「小杏子只需要指明方向就好了！」

　　肩膀上的杏子表情微驚，下意識的雙手扶住灰原雄的腦袋，聞言動作一頓，立刻望著前方，聲音在夜間、空蕩蕩的村落裡顯得無比的清晰：

　　「直走！」

　　*

　　禪院晴御的雙眼平靜的掃視著眼前的地面，感應著空氣中流動著的咒力殘留，或許是因為是土地神的緣故，也可能是經常來吸食村民們種植的農作物的原因，幾乎每一塊土地上都有對方的味道。

　　……這個下三濫的傢伙。

　　禪院晴御眸色微深，她的腳步靜悄悄的，唯有身子擦過雜草時會發出微小的「莎莎」聲，在空無一人的田間顯得尤為明顯。

　　在她是視野中，眼前昏暗的田間，除了地面上被破壞了大半的作物，就是一股隱隱流動著的咒力，那股咒力雖然動作很輕，但是對於身為特級的禪院晴御來說，簡直就像幼兒園過家家的躲貓貓一般幼稚。

　　她在隱藏著自己的身形隱隱的靠近那邊咒力流通的方向，如果這裡還是什麼偏僻的廢棄處，那麼她大可以直接殺過去將對方就地絞殺，只是現在她非但不在無人處，反而在一個人丁興旺的村子裡。

　　這個村子裡的人即使生活不如意，也在艱難的生存下去，尋找一切能獲取希望的途徑。

　　或許信仰什麼外物聽上去像是放棄了努力一般，但是她明白，村民麼恐怕是試過了一切的方法，偏偏又不想就這麼放棄希望，才會找到這麼個精神寄託。

　　可惜，只是沒找對方向。

　　不過……只要是對生活努力過了的人，就都不該死。

　　禪院晴御靜靜的思考著，一點點的移動著自己的腳步，雖然她身上外溢的咒力對於咒靈來說無比顯眼，但是她的景足以抹除這些缺點，畢竟當初可沒少用術式隱藏咒力的氣息，去對禪院直毘人那個老頭子進行惡作劇來著。

　　那麼多的「經驗」已經足以讓現在的她熟練使用出來，雖然不能完全遮蓋自己身上龐大的咒力，但好歹也能將自己偽裝成普通的咒術師，她相信對方一定會上鈎的。

　　可別讓我失望啊，「土地公公」。

　　似乎是為了回應她的想法一般，一直前進著的禪院晴御停下了腳步的一瞬間，一股奇妙的感受立刻侵襲到她的全身上下。

　　哦，因為想著再走就朝著廣場方向去了所以停住了腳步，沒想到被誤認為要放棄，於是立刻發動了襲擊嗎。

　　還真是心急啊。

　　禪院晴御握著鬼無慘的手微微用力，泛白的唇也隨之揚起一抹弧度，她靜靜的甩動著手上的咒具，幾乎在一瞬間，鐵索瞬間攀長，簡直如機關蛇一般迅猛，徑直朝著身後的巨大黑影襲去——！

　　那麼，就讓我來教教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吧。

　　她咧了咧嘴，裡側的尖牙瞬間露面，幾乎在一瞬間，她猛地一個後空翻，直接騰躍而上，來到了半空中！

　　清脆的聲音響起，短靴踏在半空中的土地上，方才站立的鬆軟泥土在「轟」的一聲之下，瞬間變成了堅硬無比的泥土巨浪，直指禪院晴御，被躍起的後者迅速踩上！

　　順著席捲的「浪花」，禪院晴御笑容狠戾，她手中的鬼無慘在動作的同時被甩出，朝著身前的巨大泥土人抽去，黑棍猛地擊打在泥人的面門上，堅固無比的泥人瞬間爆發出一聲劇烈的悶響！

　　堅如磐石的泥土瞬間被黑棍抽出了一條清晰可見的裂縫！

　　一聲嘶吼的慘叫聲響起，在禪院晴御毫不遲疑地發出這一連串的攻擊時，對面的咒靈頃刻之間便明白了自己恐怕是中計了，只是此時為時已晚。

　　在泥人想要褪去的那一刻，鬼無慘的鐵索不知何時已經繞著碩大無比的泥人脖頸纏繞了數圈，緊緊的將眼前的土地神傀儡束縛住，對方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惱怒的操縱著地面上的泥土劇烈的波動起來！

　　「……區區咒靈。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她腳步閒適的踩踏著眼前的波狀泥土，躲避的動作輕鬆的像是在散步，甚至還能有餘空甩動著鬼無慘抽打著咒靈的傀儡身體。

　　不過片刻，像一座小山的土傀儡頃刻間變得傷痕累累，似乎已經岌岌可危。

　　禪院晴御握著鐵索，兩側的黑棍立刻停了下來，她踩在腳下的泥土波浪上，對著對面已經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咒靈抬了抬下巴：「本體在哪？我猜你不會想讓我再打你一頓，對吧？

　　說著，她還撤了撤鬼無慘的鐵索，巨大的土傀儡又是發出一陣悲鳴。

　　就在禪院晴御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加大力度的時候，對面的土傀儡忽然一陣顫抖，就連禪院晴御腳下踩著的波狀土刃都搖晃起來，她穩住身形，皺眉看著對方，下一刻看著眼前的場景，破天荒的露出一抹訝異的表情。

　　出乎她意料，對面的土傀儡忽然毫不在意的散去了身體，連帶著地面上那些波狀土堆，瞬間恢復了原本的地面形狀，只不過當禪院晴御落地的時候，垂眸看見的只有被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

　　本就所剩無幾的作物此時稱得上被連根拔起，甚至有些直接被折斷。

　　她的舌尖輕抵上顎，表情微妙，只是那身上的戾氣倒是不由自主的又攀升了一個高度。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啊哈哈！想看本大爺的本體？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下一刻，土地神那低沉的聲音終於從地底傳來，悶響的聲音帶著狂氣的大笑：「區區咒術師！你怎麼可能會是擁有著人類信仰之力的本大爺的對手！被我活活磨死吧！哈哈哈哈哈！

　　——「變成泥巴吧！

　　話音剛落，禪院晴御的面前的地面上迅速蠕動著，下一刻，地面上緩緩升起一個巨大的身影，同樣是土製成的身影，只是那強度比方才的土傀儡不知強了幾倍，他雙手握著土質的武器，凌空揮動著，巨大的烈風順著禪院晴御的頭頂而過——

　　黑色的長髮被帶動著肆意的飄動著，露出下方那張微眯著雙眼抬頭看著眼前高大身影的咒靈，對方甚至做出了頭髮，宛如怪物一樣的巨大身影對著空中大喝一聲，發出尖利的獰笑聲：

　　「啊哈哈哈哈！你打倒我多少次，我就能復活多少次！

　　「咒術師！等著被攪碎軀幹吧！我要把你撕成兩半，做成泥巴！！

　　巨大的聲音在禪院晴御耳邊響起，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咒靈，看著對方身上那攀升著的咒力，充斥著土怪的每一片區域。

　　她右手甩動著手上的鬼無慘，另一端的黑棍慢悠悠的晃動著。

　　下一刻，她咧了咧嘴，臉上露出一抹饒有興致的笑容：

　　「是嘛，那就讓我看看……

　　——「你一共能復活幾次？


第112章

　　隨著「轟」的一聲,禪院晴御向後飛去，望著眼前重重轟在地上的岩石狼牙棒，游刃有餘的躲避著眼前的攻擊,一邊用垃圾話吸引著眼前咒靈的注意力,一邊為那邊的灰原幾人拖延著時間。

　　畢竟不能讓這個傢伙惱羞成怒之下將矛頭指向那邊的平民,禪院晴御不喜歡自己的戰鬥中摻雜了普通人。那會讓她產生束手束腳的感受。

　　隨手甩掉剛剛進攻時身上沾上的土塊，她站在地面上，一邊忍耐著面前的魔音貫耳，一邊躲避著眼前咒靈不厭其煩的進攻,站在地面上剎住車，禪院晴御遙遙地眺望著對面的咒靈，雙眼沉靜,內心卻是低聲道。

　　再來二十個回合,如果那邊還沒進展的話，我就直接開殺招,雖然會讓周圍的田地受到不小的波及……但是這樣一次一次的殺,自己也是會厭煩的。

　　她雙眼眸色微深,一個後空翻躲過眼前咒靈的攻擊，卻是暗暗在內心低聲數著：

　　一。

　　*

　　這邊的禪院晴御在打架，那邊的村長面對著對於自己言論先是一愣，隨後炸開鍋的村民們,不約而同，他們都齊聲表示不能接受，土地神大人忽然變成了破壞作物的怪物什麼的,這怎麼可能！

　　只不過在鬧翻了之後，聲音卻是一點點的沉寂下來，男人沉默下來,女人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偌大的廣場沉默許久，微弱的哭泣聲響起，一股稱得上絕望的情緒瀰漫開來。

　　村長默不作聲的坐在上面的位置上，他自如的吸著煙，他看著眼前的眾人，望著眼前的夜空，臉上不見任何慌亂，或許正是對方臉上的這一份沉靜，才讓村民們沒有徹底崩盤。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捲，不只是否是他的錯覺，他只覺得耳邊似乎隱約的傳來了戰鬥的轟鳴聲。

　　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斷絕村民們對土地神的信仰。

　　村民們在等待。他也亦然。

　　*

　　時間線拉到之前——

　　「快！就在前面了！」

　　杏子的聲音因為灰原雄跑動的動作有些顫音，她手指眼前的一個偏僻房屋，此時此刻，就連一直被抓在手裡的兔子玩偶都被對方隨意的拎在了手中，隨著顛簸上下晃動著。

　　「喲西！衝了！」灰原雄聲音清朗，在身邊七海建人意外的聲音下拔腿就跑，忽然爆發出比方才還要快上數倍的聲音。

　　「灰……」七海建人的話說到一半，看見的就是背著女孩一騎絕塵的灰原雄，而他只能看到對方的車尾燈。

　　以防對方遇到可能的咒靈伏擊，七海建人只能一邊黑著臉，一邊一同加速，同時還能再腦海中思索如何更換同期的事情。

　　灰原雄速度很快，甚至有些跑過了，他一個急剎車停住了腳步，回到了門口，臉上露出一抹怔然。

　　……好重的咒力殘餘的氣息，這些，都是那些村民們曾經留在這裡的負面情緒嗎？

　　這些村民，果然也生活的很辛苦啊。

　　「這世界上誰為了生活會不辛苦，進去吧。」杏子的聲音忽然毫無徵兆的打斷了灰原雄的思緒，他大驚，難道我說出來了嗎？！

　　「是的，你說出來了，快進去吧。」杏子呼出一口濁氣，此時也沒有時間給眼前極易被轉移注意力的灰原雄解釋了，沒有說明對方的臉色有多麼好懂。

　　她非但沒有從灰原雄的身上下來，反而選擇了繼續給他指路。

　　灰原雄連忙應聲，恰巧身後的七海建人此時也趕到了，初來乍到的兩人進入神社的一瞬間同樣一愣。

　　無他，只是眼前的這個場景實在和他們刻板印象中的神社環境不太一樣，這地方陰沉的氣息和村外那富有生活氣息的道路簡直是格格不入，簡直就像另一個次元一般。

　　「……很噁心吧。」杏子注意到了兩人的反應，她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但是幸好，那些村民看不到。」

　　這些東西不會給他們帶來救贖，只會讓他們更加絕望。

　　「我們還是趕緊毀了這裡吧！」灰原雄提議道，身邊的兩人也從思索中完全脫離，專注於眼前的任務，他們立刻靠近房屋中央那帶著隱晦的光芒的雕像。

　　那毫無疑問，就是人們普遍印象中的土地神印象形狀的雕像，他們敢保證，土地神咒靈的本貌絕對不可能是這樣的無害。

　　——此時正在被揮舞著狼牙棒的像小山一樣得土怪襲擊的禪院晴御深以為然。

　　三人凝視著眼前的雕像，只不過三人不約而同的看不到眼前雕像的臉。他們能看到的，唯有那擠滿了小房間的陰沉的咒力，那讓人反胃的潮濕的噁心氣息。

　　灰原雄下意識的將身上的杏子往身後塞了塞，在他身旁，七海建人已經拔出了身後藏匿在外套內的咒具，對著眼前的雕像，他在身旁的灰原雄向後躲閃了一步之後，悍然出刀——！

　　「喀」的一聲，眼前的雕像瞬間在面前出現了一道橫亙軀幹的刀痕。

　　……沒用。

　　七海建人皺眉，卻又似乎早就猜到不會那麼簡單，畢竟如果是平常的雕像，自己方才的那一擊已經足夠後者被劈成兩半了。

　　果然，那個咒靈不會讓這裡的大本營完全沒有防守的嗎。

　　杏子伏在灰原雄的肩膀上，悶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繼續吧，沒關係的，那應該是原本的土地神積攢的信仰之力的結果，在村長爺爺告知村民們真相之後，這裡的信仰之力不會留存太久的。」

　　「會一點點的鬆動的，只要繼續攻擊，總能毀掉的。」

　　灰原雄聞言鼓足了幹勁，握緊拳頭，看著眼前的雕像，睜大了眼睛，氣勢十足的開口：「喲西！那讓我們更加油吧！娜娜米！！」

　　*

　　良久後。

　　隨著雕像發出一陣詭異的哀嚎聲，雕像應聲而斷！

　　脖頸在地面上滾動了數圈，最終來到站在邊緣圍觀的杏子的面前。

　　女孩手握兔子玩偶，居高臨下的用那雙黑洞洞的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頭顱，片刻後毫不在意的抬眸，一腳跨過圓滾滾的雕像，朝著那邊微喘著的兩人走過去。

　　——正在與禪院晴御「激戰」的土地神咒靈忽然渾身一震，它渾濁的雙眼一閃，眼前視野正是方才土地神雕像所傳輸過來的，少女那涼徹的一眼。

　　「不、不……」土地神咒靈大驚，感受到身上儲存的信仰之力正在源源不斷的外洩著，龐大的身軀蜷縮著，低沉的聲音顫抖無比，它眼睜睜看著身上的力量流瀉而出，逸散到周邊已經死去的作物之上。

　　原本蔫蔫的作物忽然散發出一陣微弱的綠瑩瑩的光芒，那漸漸抬起頭的作物上的光芒和禪院晴御的雙眸如出一轍。

　　那雙墨綠色的雙眼沉靜的看著眼前發狂的咒靈，只是那雙眼並不是平靜，只是蔑視而已。

　　動作真慢啊，不過好歹還是在二十招內解決了。

　　她站在被周圍作物上散發的光芒照亮的昏暗田地間，右手緩緩抓緊腰上的鬼無慘，黑棍在她收縮的五指間被緊緊抓住，她身子微微下躬，看著眼前崩潰的咒靈噴薄著怒火。

　　對方懸浮在半空中，握緊拳頭大喝一聲。

　　——然後無事發生。

　　茫然的咒靈不敢相信眼前的場面，本想著直接從村民身上吸取信仰之力，為什麼、為什麼連半分力量都得不到？！

　　此時此刻，一陣頗具辨識度的沙啞嗓音在寂靜的夜空中緩緩響起：

　　「哦？不被信仰了啊，神大人。」

　　「既然沒了價值，人類當然不會再信仰你了，蠢貨。 她含笑的嗓音帶著濃厚的殺意，前方的咒靈驚恐的後退，然而在它的身體即將觸碰到身後的土地的時候，對方的聲音再度響起：

　　「別再往後走了。

　　咒靈內心的驚恐過於龐大，以至於它瞬間失去了思考，下意識的轉過頭來，看見的就是吸收了自己的力量，重新煥發出生機的作物，它們正輕輕搖曳著，散發著綠瑩瑩的光芒。

　　咒靈出現了裂痕的臉上露出一抹困獸的笑容，它惡狠狠的聲音帶著慶幸，頗有些被殺氣激的神志不清的大吼著：「別、別靠近我！否則我就摧毀這些作……

　　然而，它尚未轉過頭來，臉上甚至還帶著那抹威脅的笑容，一陣破空聲忽然在它耳邊響起。

　　餘光之中，一道身影於夜空一閃而過。

　　女人手中握著黑棍甩動，鐵索牽帶著另一端的黑棍，在半空中，那截黑棍褪去，下方的劍刃接著月光，閃爍著耀眼的銀芒。

　　一瞬之後，女人的身影再次落回地面上，她手腕一甩，鬼無慘立刻收縮著，乾脆利落的回到手間，右臂被後坐力震的微微向後一傾。

　　下一刻，土地神碩大的頭顱與那岩石般堅固的身體出現了一道平滑的切面，「嗤 的一聲，向下滑落——

　　在即將掉在地面的那一刻，盡數消逝。

　　禪院晴御鬆開緊握鬼無慘的手，後者自然的回到她的腰間，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

　　眼前沒有了龐大身軀的阻攔，映入眼簾的，是無數搖曳著的茂盛作物，它們身上隱隱閃爍著綠瑩瑩的光芒。

　　在那茂密的植物之下，禪院晴御看出了某種別樣的名為情感的事物。

　　緩緩伸出手，那隻充斥著舊傷的手輕輕拂過眼前已經半人高的作物，感受到枝葉掃過自己的指縫。

　　軟軟的，並不扎人。

　　她收回手，甩動著手臂上不存在的塵土，邁開腳步，看著眼前的作物為自己開闢出一條道路，順著這條路，她慢慢走出了田地，朝著寬敞的大路上走去。

　　臨走前，禪院晴御轉過頭，透過那滿溢的生機，看著咒靈的最後一抹力量也被眼前的生物們吞噬殆盡，搖曳著的植物也再次重歸於平靜，隨夜風而動。

　　眼前的田間，再次重歸黑暗。


第113章

　　村長家中

　　禪院晴御盤腿坐在榻榻米的角落裡,手裡握著一杯暖暖的熱茶，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大夏天的村長要給她拿熱茶，但是既然拿了,喝就是。

　　眼前的門再次被拉開,顫顫巍巍的村長身後是吵吵鬧鬧的灰原雄三人。

　　「喔,你們回來了啊。」禪院晴御放下杯子，招呼著那邊的三人。

　　「我勸走了看到作物長出來激動哭泣的村民們，只說你們已經離開了。」村長雖然仍然是那副顫顫巍巍的樣子，只是那臉上的笑容是無論如何都隱不住的。

　　他招呼著後進來的三人坐著,自己則是去後面繼續準備茶水了，準備攬下這活的杏子被他攔下，示意對方好好招待他們,隨後就用雖然看著不穩,但是還很靈巧的腳步回了後面去。

　　望著村長的腳步，灰原雄的臉上露出了驚奇的表情,一面坐下,一面開口道：「之前沒發現,原來村長的腳力還蠻不錯的嘛！」

　　「……噗咳咳咳！」剛剛喝了一口熱茶的禪院晴御險些吐出來，她在灰原雄大驚的目光下劇烈的咳嗽著，一臉複雜的看著眼前的灰原雄：「別說腳力，我對這個詞過敏。」

　　「欸？哦,好……」灰原雄雖然不解，但還是乖巧應聲。

　　一旁的七海建人垂下黃綠色的眼眸，端詳著手裡的熱茶,看著上面的茶水。雖灰原不知道，但是他可是從木原前輩那裡聽說過久保前輩的腳力的事情，也難怪禪院前輩反應這麼大。

　　斜睨了一眼身側沒心沒肺的灰原雄,他抿了抿唇，不打算告訴這個傢伙這件事。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次的任務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就好像……這個同期會出什麼意外一般。

　　不過隨著禪院前輩祓除了咒靈，這種奇怪的不安感也隨之消失。

　　禪院晴御單腿彎曲，身子壓在其上，臉上帶著嫌棄的表情，半開玩笑的看著眼前的兩人：「你們兩個還需要加強訓練啊，區區一個承載著信仰之力的雕像都砍了那麼久，要知道再晚個一招半式的我可能就要硬生生毀滅了對面那個咒靈了。」

　　「那樣的話，那些作物可就沒救了！」禪院晴御對著眼前面條淚低頭懺悔的灰原雄指指點點，一旁圍觀的七海建人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意。

　　嗯，回去確實是要加強訓練了。

　　這次幸好是晴御前輩隨同而來，否則他和灰原的話……七海建人的臉上露出一抹沉色。

　　不知道對面的後輩在想什麼，禪院晴御此時饒有興致的看著面前安分跪坐在身邊，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就是莫名的認為對方心情很好的杏子。

　　她單手托腮，抬手撫上對方毛躁的深藍色長髮，隨意開口道：「你多大了？有全名嗎。」

　　之前聽村長說了，似乎這孩子是因為天生表情陰沉才被遺棄的，被村民在村口撿到後，也就被村民們一同照顧長大了，現在和大家的親生孩子沒什麼區別。

　　禪院晴御歪頭盯著眼前女孩的臉，不得不說，那表情確實有些恐怖，光看眼底的陰沉，都快讓人以為要麼是恐怖電影裡的女主角，要麼是未來會黑化的反派boss了。

　　「我可能是七歲，也可能是八歲，不知道。」杏子平靜的回覆著禪院晴御的問話，雖然臉上表情不變，聲音顯然還是有起伏的。

　　「至於名字，我就只是叫杏子而已。」

　　禪院晴御望著眼前那雙黑洞洞的雙眼，在和對方簡單的溝通數句之後，輕易就能看出這孩子其實並不像外表那樣，甚至是個無比正常的孩子。

　　「喔，好吧，杏子。」禪院晴御點點頭，她隨手撥開身側掉落下來的黑髮，望著對面正襟危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扯了扯嘴角：

　　「不用那麼緊張。對了，能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能看到咒……嗯，就是那些看上去很可怕的東西的嗎。」

　　「一出生就能看到了。」杏子即答，「它趴在我的嬰兒床邊，用陰沉的臉看著我，或許就是這樣我才不會做其他的表情的。」雖然表情陰沉，小杏子的聲音卻帶著一絲雀躍的意味：「我算天才嗎？」

　　禪院晴御被問的驟然一愣，隨後啞然失笑，一手拍在對面的頭頂上，樂呵呵的說著：「是天才，當然是天才。」

　　能夠一出生就身懷詛咒，某種意味上確實稱得上天才。

　　她很、不，應該說是相當喜歡小杏子的樂觀。

　　「怎麼樣，小天才，要不要成為像這兩個大哥哥一樣的、嗯，除魔師？」禪院晴御將杏子掉了個方向，對著那邊欣喜的接過村長接過來的晚飯的灰原雄兩人，後者看到這邊杏子的動作，也是露出一抹招牌笑容。

　　然而還不等他說出話來，對面的杏子忽然轉過頭去，不顧身後石化的灰原雄，黑洞洞的雙眼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聲音帶著濃濃的嫌棄：

　　「我不要，大哥哥好弱。」

　　「噫——？！！」灰原雄大受打擊的變成了灰白色，旁邊的七海建人隨意的瞥了他一眼，好吧，或許不需要自己提議，對方回去估計也會成倍的加練的了。

　　禪院晴御對於杏子的話也有些錯愕，她張了張嘴，隨後化為了大笑，在村長呵斥杏子「不要無禮」的時候，禪院晴御笑得前仰後合。

　　「前輩！笑得太過分啦！」灰原雄幽怨的控訴著。

　　杏子面對著村長爺爺的呵斥，看著旁邊一邊大笑一邊隨手抹去眼角淚水的禪院晴御，目光沉靜，聲音雖然稚嫩卻認真無比：

　　「我就不能成為像姐姐一樣的人嗎。」

　　禪院晴御的笑聲猛然止住，就連那邊表情複雜的兩人都愣住了，灰原和七海下意識的看向這邊的杏子，和其他咒術界的咒術師不同，小杏子見過的咒術師估計沒幾個人，而且真正透漏出自己能看到咒力的次數更是僅此一次。

　　是因為這樣……對方才能說得出要和禪院前輩一樣得話語嗎……

　　因為她根本不清楚禪院前輩於咒術界而言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兩人下意識的看向當事人，禪院晴御表情一斂，下一刻再次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她轉過身來，一掌拍在小杏子的頭頂，朗笑一聲，雙眼彎彎：

　　「你這傢伙，野心還不小嘛！要成為我這樣的人的話，你要走的路還遠著呢！」

　　小杏子被拍的一頓，她抬眸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聲音中帶著堅定：「我會努力的！」

　　一時間幾人都被小杏子的模樣逗笑了，飯桌上，禪院晴御時不時的回覆著小杏子好奇的問話，對於對方的請求她總是來者不拒，只是那雙墨綠色的眼眸似乎在思慮著什麼。

　　用過飯，禪院晴御看著於後面洗碗的杏子，垂眸看向眼前帶著斑駁傷痕的手指，低聲道：

　　「村長，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就好。」

　　身旁猶豫的老人一頓，他看著眼前爽利的禪院晴御，對方單手拄著下巴，雖然沒有看向他，那話語確實實實在在的是對他說的。

　　老人沉思片刻，才慎重的開口：「除魔師大人……關於杏子，她、她真的也有您這樣的才能嗎……？」

　　禪院晴御毫不猶豫的頷首。

　　老人的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氣，隨後作勢就要對禪院晴御土下座，被一旁早就被禪院晴御使了眼色的灰原雄一把攔住，順勢笑眯眯的將對方靠在一旁的椅背上：

　　「村長爺爺，不要這樣哦~」

　　村長先是一愣，隨後無聲的嘆息一聲，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了關於杏子小時候的事情，三人沉默著聽著村長的話。——在後方洗碗的杏子亦然。

　　良久後，從村長口中得知了杏子長大的不易，而村民們為了這個孩子順利長大付出了多少的心血，這個孩子有多麼懂事之類的事情。

　　灰原雄的臉上在村長剛開口沒說幾句話，就已經掛上了動容的表情，而那邊的禪院晴御和七海建人自始至終都是相同的表情。

　　禪院晴御的手輕輕摩挲著眼前的茶杯，看著身前老淚縱橫的村長，無奈的嘆息一聲：「您這麼說做什麼，我又不會現在就帶小杏子走，更何況要不要離開都是她的選擇。

　　不料她這話說完，眼前的村長立刻停止了哽咽，他一臉堅定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用力地搖了搖頭：「不！您一定要帶杏子離開！

　　「繼續在村子裡碌碌一生不應該是她的未來，她值得發揮自己的才能，去在大城市裡發光發熱！

　　禪院晴御望著眼前用已經渾濁的雙眼專注的盯著自己的村長，抿了抿唇，忽然洩了口氣，泛白的唇勾起一抹弧度，牽帶著唇角的黑痣隨之而動，她向後靠去，雙眼微眯著帶著笑意說著：

　　「我知道您的想法了，不過我現在還是不會帶小杏子離開的。喏，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您到時直接給我打電話，我就會派人來接小杏子去東京就讀的。

　　在村長有幾分急切的表情下，禪院晴御的一句話讓他的焦躁全無。

　　禪院晴御將懷裡的名片放在對方的桌前，臉上帶著一抹笑容，自上而下的看著眼前伏在桌案上的村長，聲音沙啞但平和，給人一種強烈的可靠感：

　　「而在十五歲之前，我希望小杏子能有一個愉快的童年。

　　她歪了歪頭，看著眼前老人蓄在眼眶中的淚水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流淌而下的臉，扯了扯嘴角，雙手放在腦後，轉頭看向洗碗池前，踩著腳下的小板凳，握著手裡的碗微微顫抖著的女孩，徐徐道：

　　「畢竟能讓孩子有個完美的童年生活，正是我們這些大人正在努力的啊。」


第114章

　　土地神事件完美解決了,禪院晴御坐上車子，和門口那個追趕著告別的小身影揮手道別，忽視後座幾乎感動哭泣的灰原,以及在後面黑著臉拉著對方的七海建人,透過車窗,對外面的兩人擺了擺手。

　　畢竟是「秘密」離開，自然只有村長和小杏子前來送，禪院晴御揚唇和站在村長旁，那個依然用黑洞洞的眼睛望著這邊,只是此時那雙黑眸裡出現了星星點點的淚花的人招手：

　　「那麼，幾年後希望……欸？」

　　她剛剛準備說最後的話，對方卻忽然掙脫了村長的懷抱,朝著這邊的車子方向小跑來,她茫然的完全降下車窗，看著眼前那個抱著自己手臂的女孩,眼底的淡色柔和了幾分,揉了揉對方的發頂,卻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裡被塞了個什麼東西。

　　然而轉眼間，女孩就跑開了。

　　——「會再見的！」對方轉頭跑向那邊的村長，只快速的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和那邊臉上帶著無奈笑意的村長招手，車子緩緩駛動,禪院晴御的車窗重新升起。

　　坐在副駕駛上，禪院晴御垂眸，望著手裡那剛剛被一瞬間塞進來的軟綿綿的東西。

　　——是一個兔子掛墜,

　　帶著傷疤的手指輕撫兔子，是手工的，和女孩懷裡抱著的那個大號兔子一模一樣,只是粉白的兔子變成了黑綠色的。

　　……是我的髮色和瞳色的組合嗎，真是的，這孩子的手還真是巧，是昨晚連夜縫製的嗎。

　　她的手輕輕拂過兔子的長耳朵，思索片刻，一把將腰間的鬼無慘拽出來，扯著一段的黑棍，看著黑棍之上的黑紅色雲紋，將兔子往上面貼了貼。

　　棍子光滑的表面似乎在告訴禪院晴御它抗拒眼前這個可愛的掛飾。

　　禪院晴御彎了彎眼睛，再次將手裡的兔子向黑棍的方向推了推，眼底的意思很清晰。

　　【掛不上你就死定了。】

　　黑棍一悚，連忙被景融出一小段豁口，將兔子的掛鏈繩子緊緊的含在「嘴」裡，景重新熔鑄好棍子的邊緣，甚至害怕兔子損壞，在掛鏈上包裹了厚厚一層景做保護。

　　禪院晴御滿意的看著和鬼無慘完美契合的掛墜，將其重新放回腰間，心滿意足的抬眸看向眼前的道路。

　　「最近的城市在哪兒。」片刻後，禪院晴御的聲音毫無徵兆的響起，早就習慣了的禪院一野思索了一下，不過不等他回答，那邊的禪院晴御直接明瞭的說道：「直接去那裡，不著急回東京。」

　　灰原雄眨了眨眼睛，就看到禪院晴御那斜睨的綠眸：「你不買伴手禮了？」

　　灰原雄意外於禪院晴御居然還記得自己和夏油前輩說過的那些話，雙眼一亮，用力的點了點頭，清朗的少年音帶著雀躍：

　　「買！！」

　　————

　　車上，黑夜中行駛的車子無比安靜，除了駕駛位上的禪院一野，其他的三人神態各異，但都陷入了程度不同的淺眠。

　　而一向似乎隨時都能睡著的禪院晴御此刻陷入了沉眠。

　　後座上，灰原肆意的耷拉著腦袋，睡得香甜，身上甚至還抱著幾個伴手禮袋子。他身邊的七海建人安然的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後仰的陷入了淺睡。

　　而副駕駛上的女人雙手抱胸，頭低低的垂向一側，看似無異，只是那體內的靈魂已經在不經意間離開——

　　*現實中，晴空一邊吃著飯，一邊捏著手裡的手機，看著上面不知從哪裡來的圖透，看著上面站在一眾屍體中的夏油傑表情失去了幾分，只憑眼前的畫面，他看不出夏油身邊的屍體到底是咒靈還是人類。

　　甚至連夏油傑的臉都被染黑了，潛意識告訴晴空，不能畫出來的表情，一定不會多好看。

　　她沉默著放下了自己的手機，停頓許久的嘴繼續嚼著嘴裡面的食物，含糊應著身前小司的關心，臉上帶著凝重的沉思表情。

　　小司單眉挑起，看著好友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又瞥了一眼對方剛剛放下的手機，臉上的笑容浮現上來，標誌性的英氣嗓音開口：

　　「你是在擔心傑？」

　　晴空愣神抬頭，迎面而來的卻是好友的一記腦瓜崩，她立刻疼的捂住了額頭。

　　迎面看到的是小司無奈的表情：「好啦，雖然那張圖是很嚇人沒錯了，但是放心啊，不是還有禪院前輩嗎，傑一定沒事的啦。」

　　晴空表情怪異。

　　小司一看到熟悉的表情就瞪了瞪眼：「不許不相信禪院前輩！！」

　　「再說了，就算沒有禪院前輩也沒關係的啦。」小司笑吟吟的拄著下巴，歪頭看著眼前表情不快的晴空：「別忘了，傑可不是什麼弱者哦？」

　　「他怎麼可能被輕而易舉的擊敗呢？」

　　晴空默然，隨即啞然失笑，她贊同的對著身前的小司頷首，兩人相視一笑。

　　是啊，傑可是很強大的人啊。

　　就算他真的做了什麼不讓常人理解的事情，那麼也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他和五條那個歡脫的傢伙不一樣，他成熟，擁有著自己對於這個世界完整的看法。

　　雖然身為前輩，但也不能實施「□□」啊。

　　晴空好笑的搖了搖頭，垂眸喝了一口碗中溫暖的湯，發出一陣輕飄飄的喟嘆聲。

　　*而不久後，她會為自己的過度相信跪地懊悔。

　　————

　　回到了漫畫世界的禪院晴御陪同兩人，回到了東京高專。

　　她雙手抱胸靠在門邊，看著灰原雄將伴手禮送到夜蛾老師的手中，對後者熱情的詢問夏油傑的位置，得知對方出任務還沒有消息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緩緩淡下。

　　腦海中浮現出臨走前夏油那奇怪的表情，和對方和九十九由基交談時，那令人心悸的話語。

　　當然，還有在漫畫中看到的一記剪影。

　　一股不安感從禪院晴御的身上緩緩浮現出來，她瞳仁微顫著，卻還是抬眸笑著對灰原雄開口，抬了抬下巴：「好了，你夏油前輩很忙，等他回來你再把伴手禮交給他吧。」

　　她轉過手擺了擺手，若無其事的走出高專，應付著身後灰原雄清朗的「前輩再見！」的聲音。

　　忽而，懷裡的手機發出一陣震動，在看到上面的文字後，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揉了揉，幾乎要懷疑自己看到了什麼。

　　【西原】：具體數值尚不清晰，上頭的信息也沒有傳達下，但是屬下得知了一個消息。

　　【西原】：東京咒術高專，夏油傑，於任務中殺害村民一百餘人。

　　【西原】：不出意外的話，叛逃的消息馬……

　　禪院晴御直接扣上了手機，無法再閱讀下去。

　　在眼前夜蛾正道皺眉的注視中，禪院晴御目光呆滯，單手扣著手裡的手機，默不作聲的看著自己的眼前。

　　感受到身前夜蛾正道富有重量的目光，禪院晴御邁開了腳步，幾乎被衝擊到要同手同腳，轉身重新上了那邊禪院一野的車。

　　坐在副駕駛上，她雙手交叉放在臉前，深吸一口氣。

　　片刻後，她一字一句的說著：

　　「禪院一野，還記得，兩年前我去接一個後輩入學時的地址嗎。」

　　禪院一野稍微思索了一下，應是。

　　禪院晴御緩緩閉上了雙眼，臉上的笑容盡數消失，靠在椅背上，強行壓下心頭強烈的不安感，低聲道：

　　「就去那裡。」

　　*

　　站在街區上，禪院晴御看著眼前的霧氣，瞳仁收縮著，一股微弱到幾乎沒有的血腥氣在她鼻腔內轉動著。

　　下一刻，她的面色猛地發狠，毫不猶豫的一個衝刺，順著旁邊高聳的圍牆一下就翻到了夏油家的庭院之中。

　　在落下的一瞬間，比門外濃重百倍的血腥氣剎那間順著空氣襲上她的面門，連帶著右手上的景也因為這股血氣而瞬間變得活躍起來。

　　在她摸入庭院的那一瞬，視野中入目的就是大開的房門，在那房門之中，沒有禪院晴御想像中的血泊中的人影，只是兩個站在窗後，拿著一張紙端詳著一臉複雜的夫妻。

　　幾乎是瞬間，禪院晴御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隨手按了按眉心，她懊惱自己居然會認為夏油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行為。

　　看著那安然立於房子內的女人，原本預備好的記憶中，那柔美的臉彷彿還在禪院晴御面前，對著後者柔聲邀請。她搖了搖頭，此時的景也探入房間，查看著這對夫妻手上的信件。

　　上面的文字通過景無孔不入的視線，導入禪院晴御的腦海中，她愕然不已。

　　上面，赫然是一張告別信。

　　傑在上面聲稱將會出國遠學，未來幾年都不會回到家中。

　　在禪院晴御愕然的時候，比起庭院內的血腥氣，重上百倍的味道隔牆傳來，她原本茫然的瞳仁瞬間變得瑞麗無比，迅速轉過頭去——！

　　兩步化作一步，靈巧無比的攀過牆壁，禪院晴御單腳踩在牆上，直接躍下！

　　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赫然是面無表情的夏油傑。

　　那張熟悉的臉龐此刻臉頰染血，平靜的瞳仁在撞上禪院晴御的注視的同時，微不可察的顫了顫。

　　站在原地的女人眼角微微抽動著，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從未睜得如此大，望著眼前的彷彿從屠宰場回到人間的夏油傑，呼吸都頃刻間急促了起來。

　　短靴踏在地面上，略帶凌亂的快步踉蹌靠近對方，卻只得到一個後退的動作，這動作也讓她迅速停住了腳步。

　　她從不會做出讓旁人感到不適的靠近。

　　那雙墨綠色的雙眼此刻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情緒。

　　震驚、茫然、錯愕、不解。

　　她在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或許猜到了周圍的屍體是人類，但無論如何，她也沒有想到，將尖刀指向普通人的，會是從前和自己一樣珍惜生命重量的夏油傑。

　　可即便如此，她也願意相信，或許是情報出了問題，亦或者——

　　——他是有苦衷的。

　　那些人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就算是溫柔的夏油傑也無法抑制怒火，替天行道的話，她不會說任何事，只會默默將事件壓下。

　　她雙眼迫切的盯著對方，幾乎要將內心的話大聲說出來，而其間的情緒也盡數傳入了夏油傑的目光中。

　　「……前輩。」

　　率先打破寧靜的是勾出一抹溫和笑容的夏油傑，對方的笑容無比真誠，即使被禪院晴御那樣的神情注視著，在對方傾斜不受控制的術式壓迫之下，依舊笑容不變。

　　這笑容，比前幾日禪院晴御見對方時，都要誠懇。

　　他在真心發笑著。

　　得出這樣的結論讓禪院晴御怔然無比，她不知是率先為後者的心結解開而喜悅，還是為對方內心深處的悲而安撫。

　　夏油傑站在禪院晴御的面前，狹長的雙眸緩緩下垂，察覺到地面上的景在查看著那一牆之隔後兩人狀態的舉動，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吟吟的抬眸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前輩是來抓我的嗎，高層這麼快就下達了對我的通緝嗎。」

　　禪院晴御望著眼前的笑臉，臉上的荒謬猛然一滯，她恍然大悟一般看著眼前的男人，雖然臉上的怒意未散，只是此時帶上了幾分緩和：「高層的通緝？那群老混蛋是不是又逼你做什麼了？」

　　「不用擔心，有前輩在，前輩會為你討回公……」

　　「前輩。」夏油傑忽然嗤笑出聲，他打斷了禪院晴御的侃侃而談，笑容帶著幾分自嘲，搖了搖頭，「看到我對人動手，結果也願意為我的行為找藉口嗎，前輩，您真是不白白獲得這樣的威望。」

　　只是，回應夏油傑含笑的感慨的，是禪院晴御那張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依舊帶著不能相信的表情，泛白的唇輕顫，臉上的不忍難以散去，她深吸一口氣，略帶幾分艱難的看著眼前那張因為自己的話怔然的臉龐：

　　「夏油，你一向很冷靜。我知道，你想殺誰都一定是有理由的。」

　　「我第一反應當然會是相信你。」

　　夏油傑隨著禪院晴御的話語漸漸怔住，那雙眼眸中隱藏的瘋狂和怒火被盡數深埋，只是不等他重新揚起笑容，面前的女人忽然露出了不可饒恕的暴戾神情，她身側的拳頭握緊，盯著眼前的夏油傑，一字一句的說著：

　　「……灰原他們在高專等你。」

　　禪院晴御的身上緩緩瀰漫出一股給人強烈壓迫感的黑氣，環繞在她的右臂之上，她死死的望著眼前的夏油傑，在對方沉靜的注視之下，沙啞的嗓音低沉隱忍：

　　「是九十九由基嗎。

　　「她對你說了什麼所謂的『大義』嗎？

　　因為在經歷了震撼之後，禪院晴御終於回想起自己走之前夏油傑說過的那句話了。

　　【將沒有咒力的人全部殺死。】

　　——世界上就不會存在咒力了。

　　只是不可以、只是這句在禪院晴御眼中半開玩笑性質的話，不足以在禪院晴御這裡構成對方會對普通人趕盡殺絕的原因，禪院晴御不能接受。

　　無論是誰，他們都擁有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權力。

　　而從當初和未來交談的那一晚，她就注定會用這副軀體，成為現實中的自己最想成為的靠山。

　　夏油傑看出了禪院晴御的掙扎，他低笑一聲，片刻後，垂眸對著眼前的人低聲道：

　　「抱歉，禪院前輩，與九十九前輩無關。

　　「這就是……

　　——「我所追求的大義。

　　在禪院晴御表情扭曲的那一刻，他卻朗笑出聲，笑容真誠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當然！也是您一直在嘴中吐槽不能理解的那種東西。

　　「但是，前輩你知道嗎，其實你內心也是存在著大義的。 夏油傑忽然話鋒一轉，表情複雜的看著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的隱忍模樣，笑眯眯的徐徐道：「您嘴裡說著不會為拯救蒼生而拋棄自己，但是毋庸置疑，您一直在……

　　——「夏油傑。

　　禪院晴御冷冽的嗓音打斷了夏油傑的話，對方也不惱，只是平靜的止住了話頭，看著眼前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的禪院晴御，看著對方泛白的唇一張一合：

　　「你知道嗎，我剛剛從高專回來。

　　「一路上，我已經準備了一籮筐的話來改善你的心情。 禪院晴御牽動著嘴角，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夏油傑，臉上帶著痛苦扭曲的表情，她一把過去握住了夏油傑的肩膀，臉上的表情複雜無比，幾乎是從齒縫間吐出話來：

　　「我不是已經讓你等我了嗎！

　　與此同時，曾經的木原渾身傷口，站在自己面前含笑的表情似乎和眼前夏油傑的表情合為一體。腦中的劇痛讓禪院晴御一時不察，任由幾縷景玩鬧似的鑽入，鑽心的疼痛讓她幾乎本能的重複出那數年前的話語：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

　　——「不依靠您，是嗎？

　　夏油傑猛然間在禪院晴御口中接過了話頭，那雙暗紫色的雙眼從眯著的雙眼露出，靜靜的看著眼前一時間怔愣在原地的禪院晴御。

　　他的聲音溫和中帶著些許殘忍：

　　「您只想讓我們依靠您，然後呢。 他微微彎腰，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上幾公分的禪院晴御，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只是那嗓音卻不自覺的低沉了幾分：

　　「星漿體的事件，您忘了嗎？

　　「結果就只是您一個人接受了痛苦，不斷奔波於四處，除此之外……

　　——「這個世界，只是在繼續變得更爛。 」


第115章

　　在夏油傑的話語落下的那一刻,禪院晴御的呼吸就急促了許多，她低垂著頭，一瞬間門,彷彿回到了曾經久保的腿受傷的時刻。

　　自己也是這樣,揪著木原林檎的衣領,質問對方為什麼不來求助自己。

　　然而，久保那次的事件還可以解釋為禪院晴御無法插手，只是這一次……就這麼在自己的面前發生了、後輩遭受了精神上的折磨，自己卻只是個旁觀者……

　　踩在地面上的血泊之上,禪院晴御的短靴緩緩移動著，呼吸也不斷急促著。

　　叮咚一聲，手機響了,她緩緩拿出手機,將屏幕放在被黑髮遮擋住的面門之前，下一刻,她的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冰冷的文字此時彷彿都被上面的性命浸上了鮮血。

　　終於,她泛白的唇顫抖著張開,不是呵斥，不是怒罵，而是說出了，那和數年前站在木原林檎前,說出的一模一樣的話來：

　　「……我還是、不夠強……」

　　夏油傑瞳仁微縮，他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對方低垂著頭,聲音中似乎不只是對於自己的痛苦，她似乎在回憶著曾經的往事。

　　片刻後，他輕笑一聲,溫和的笑聲一如既往，他低聲安撫著眼前的禪院晴御：「不是這樣的，前輩……不過這一切都沒關係了，只要再等一下。」

　　「等我創造出一個沒有猴子，只有咒……」

　　——「我現在給你十分鐘，逃離我的面前。」

　　回復夏油傑的，是禪院晴御那冷靜到極致的理智嗓音，她雖然低垂著頭，擋在身後血泊中的兩人面前，只是卻將手機屏幕的界面正對著眼前的夏油傑，在昏暗的房間門裡，明亮的手機屏幕無比引人注目。

　　或許是因為剛剛收到新信息，所以亮著許久的緣故，當夏油傑望過去的時候，僅僅數秒後手機就息屏了。

　　而在這數秒間門，夏油傑清晰的看到了那發送到前輩手機之上信息的幾個關鍵字眼：

　　【咒術師，夏油傑，叛逃。】

　　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他明白了。

　　他直起腰來，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複雜，他看著眼前的女人一把攏起臉邊的黑髮，那張一向隨意的小臉上此刻面無表情，彷彿眼前沒有任何人的身影一般，平靜道：

　　「我給你時間門冷靜一下，暫時的刺激腦子不清醒過於偏激的話，我也可以理解。當然，我也會用你冷靜的這段時間門，去調查這112條人命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不論如何，你都不該將那樣的話當真。」

　　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的門口，看著對方停頓片刻，轉身離去的模樣，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門，一邊象徵性的計時，一邊低聲，雙眼渙散，半嘀咕一般道：

　　「畢竟你和我這種人可不一樣啊……」

　　「夏油、傑。」

　　你可是有你自己的『大義』的啊。

　　而在她面前，那漸漸走遠的人影臉上的笑容卻一點點逝去，夏油傑腳步一頓，抬眸看著眼前驟然下起的傾盆大雨。

　　雨水擊打在自己的身上，沒有半分感覺。

　　看著雨水落在地面上，街道緩緩升起一股青煙。夏油傑忽然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去，看向遠處已經漸行漸遠的街道，一股熟悉的感覺瞬間門襲上他的心頭。

　　……幾年前，禪院前輩來接自己去高專時，似乎就是下了這樣一場大雨。

　　她就那樣支著一把傘，站在自己的門口，隨手祓除街角的咒靈，讓自己第一次看到了咒術界的「最強」，將自己帶入了高專的大門，見到了咒術界的全貌，也從對方的視野，重新審視了這個充斥著咒靈的世界。

　　當然，還有……悟。

　　沉默片刻，他臉上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揮去腦海中那牢牢記在記憶中，在雨中望著自己的高挑身影，腳步輕移，重新面對著離去的方向。

　　【禪院前輩，她和自己是不一樣的人。】

　　我是個弱者。

　　我拯救不了任何人。

　　而她用足以拉無數人步入地獄的力量，將他們從地獄中一個個拉出，卻讓自己停留於地獄之中。

　　——她本就該值得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可正是這樣的她，卻在這樣的世界裡，不可避免的擋下無數人的苦難。

　　……

　　……不過是一群猴子無聊的苦難而已。

　　笑容斂去，腳步抬起，又緩緩落下，瞬間門激起一層水花。

　　他的身影一點點步入雨霧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

　　將夏油傑父母的事情交給禪院西原處理後，對方自然表示會妥善處理好，送他們離開東京，畢竟未來夏油傑做的事情無從知曉，以防萬一，這樣才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當然，也為夏油傑撒的那個謊圓上了。

　　從高專離開的禪院晴御無視了五條悟的大聲疑問，只是丟給了對方一句「讓夏油傑自個兒冷靜去」，然後就乘著禪院一野的車子迅速離開。

　　她忙著去查清楚有關夏油傑屠戮的那個村子的事情。

　　看著禪院晴御離去的背影，五條悟的臉色難看無比，他率先得到傑叛逃的信息，不是從夜蛾老師那裡，而是通過腳上還有血跡的禪院晴御口中得知的。

　　對方近日也來過幾次高專，只不過都匆匆的拿了資料就走，從來沒有回應過五條悟的質問，五條又聯繫不上傑，現在只覺得內心煩躁無比。

　　從他內心來說，他是絕不可能相信傑是會無緣無故殺普通人的，這點他和禪院晴御想的相同。

　　只不過相比禪院晴御再次將原因歸於「自己不夠強」這樣欺騙自己的理由，用自己的韌性支撐著她繼續保持平和的話，五條悟只能懷揣著對傑行為的不理解，不相信高層的話，一直試圖找到傑本人問個清楚。

　　緩緩轉身，腦海中浮現出那日禪院晴御魂不守舍的模樣，他眉頭緊蹙。

　　腳步微微停頓，他轉而朝著木原林檎會出現的地方走去。

　　——某些事情，他需要弄清楚。

　　*

　　高專醫務室

　　禪院晴御推門而入，屋內的家入硝子只是瞥了她一眼，就任由對方徑直拉開椅子坐在座位上，一臉苦悶的握著手裡的一沓資料。

　　「查清楚了？」家入硝子沒有抬頭，只是摘下手套，走到一旁清洗著自己的手，低聲道：

　　「灰原原本來送伴手禮，聽到傑叛逃的消息，在教室裡大吵大鬧了好久，沒想到我剛從那邊逃出來，你就來了。」

　　她洗乾淨手，轉身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禪院前輩，傑他其實沒有從去年的事件完全走出來。」

　　「還有，他最近經常翻閱您從前的任務記錄，似乎在計算著什麼，我無從得知。」

　　對上那雙詫異的墨綠色眼眸，家入硝子丟掉了桌上的雜物，隨手拋進垃圾桶裡，靠著一旁的門口，垂眸點燃了一根煙。

　　此時的禪院晴御也無暇再顧及對方吸煙的事情，只是皺眉聽著對方講述著，自從星漿體事件後夏油傑的異樣，而這些都是常年在外面活動的她從未察覺的。

　　家入硝子手指夾著燃燒著的香煙，轉眸看向身側垂眸似乎陷入了思索中的禪院晴御，她舌尖輕抵上顎，臉上倒是多了幾分坦然，她扯了扯嘴角：「前輩，這件事您不用多顧及的。」

　　「我知道。」禪院晴御即答，她明白硝子所說的是什麼，說實話，她本就沒有否定優秀的後輩的思想的念頭。更何況，在查清楚資料後，夏油傑此番行動的原因被禪院西原清晰的用文字和資料呈現了出來。禪院晴御此時內心的感慨多過於低氣壓。

　　看著資料上這個村莊的腐朽與黑暗，對於未知事物的抗拒與排斥，甚至可以直接說得上慘無人道的迫害，乍一看對於禪院晴御來講並沒有那麼諷刺，只是碰巧的是，她剛剛和灰原他們見證了一個村子對於一個「異類」的接納和從容。

　　嗤笑一聲，她雙手抱胸，轉眸眯著眼睛看著門外那個趴在窗子上，用那雙湛藍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屋內動靜的高個子男生，轉過頭來，咧了咧嘴，刻意放大了音量對眼前的家入硝子樂呵呵道：

　　「更何況，夏油殺的那些人，的確沒什麼可以挑剔的。」

　　家入硝子動作一頓，隨後不經意間門看了一眼從窗子那裡消失的身影，以及背後門的方向傳來的腳步聲，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禪院晴御攤了攤手，她無視著闖進來的五條悟那雙存在感無比強烈的眼眸，只是自顧自的朝著門外走去，躲閃著眼前擋路的男人，隨意的說著：

　　「既然夏油只是偏激，並沒有徹底喪失理智，那麼接下來就不是我這個普通的前輩能管的事了~」

　　家入硝子看著禪院晴御帶著笑意的雙眼，又挑眉看著身旁聞言瞪大了眼睛的五條悟，看著禪院晴御輕鬆的躲過了五條悟的動作，朝對方使了個眼色，隨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五條悟臉色不甚好看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只不過也確實沒去硬留下眼前的禪院晴御。

　　對方剛剛的話語已經告知了五條悟相當數量的信息。傑的確是在那個村子中發生了讓他做出如此重大決定的事情，而且據禪院晴御方才的話來說，似乎居然還有理可依，不過他也不可能就這麼承認了這個結果。

　　這也是家入硝子和禪院晴御不約而同的確認的事情，剛剛相對的那個目光就說明了一切。

　　不過對方說的的確是事實，夏油一時間門做不出什麼過激的事情，那麼相比禪院晴御，無論是客觀條件還是主觀意願，顯然五條悟都是比對方更適合深入主動接觸夏油傑的人選。

　　不只是兩人，五條悟也瞬間門明悟了這一點，這也是對方剛剛任由禪院晴御就這麼離開了的原因。

　　——因為關於其他的事情，他要親口去問傑。

　　*

　　禪院家演武場旁

　　幾個禪院家高級咒術師站遠遠的立於一旁，在他們的身前，是穿戴整齊的禪院西原。對方臉上依舊掛著那抹完美的眯眯眼笑容，只是那笑意是否抵達眼底值得懷疑。他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演武場中央，那對著眼前的木樁發出一次又一次猛烈進攻的年輕禪院家主。

　　演武場中央，身穿劍道服的女人身上僅存那一點點外溢的咒力，雙手靈活的揮動著手中的咒具，咒具上沒有明顯的咒力或者術式的痕跡。

　　她只是在單純的磨練著自己的體術罷了。

　　身為咒術界最強的特級咒術師，禪院家現任家主的禪院晴御，居然會有時間門進行單獨訓練，這件事一旦傳出去足以引起一陣討論。

　　畢竟到了禪院晴御的這種地步，簡單的訓練已經無法對其產生怎樣明顯的成果；況且以禪院晴御的身份，本審就已經日理萬機，咒術界的各種難纏的事件都隨時等待著她前去處理，能否有時間門進行訓練都是一個無比關鍵的問題；再就是……

　　明明已經到了這種層次的實力與地位，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最後一種想法是眼前為數不多的人占主流的思想，不過禪院西原所沉思的並不是這三種想法的任意一個。

　　他靜靜的看著眼前揮灑著汗水的禪院晴御，雙眼眯著，放在身側的拳頭卻不自覺的攥緊了，連帶著指尖都微微泛白。

　　耳邊幾個擔心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傳入他的耳中，只是此時他卻只覺得他們聒噪無比。

　　……你們到底懂什麼。

　　總是這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晴御小姐宣洩情緒的方式變成了這種突如起來的訓練時期。

　　似乎形成了一種慣性，一旦發生了某種大到連她那出色的韌性都無法平和接受的事情，那麼她就會拚命的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靠著這種微不可察的變強進度，似乎支撐著對方能夠在日常中保持著冷靜和理智。

　　……晴御小姐的韌性也不是萬能的。

　　她在努力的調節著自己。即使並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若無其事，她依舊會在所有人面前雲淡風輕。

　　然後將所有重量於背後獨自抒發。

　　禪院西原微眯的雙眼緩緩睜開，他下意識的看向一方，卻罕見的一怔。

　　是因為記憶中那個站在角落裡，最善於調節晴御小姐情緒的那個藍髮女人已經不在了。

　　他緩緩垂眸，看著眼前表情專注的高挑女人，擊毀了一組又一組訓練材料。

　　一直以來，她都是持續著這樣的動作，直到將那似乎從來沒被敵人打出過極限的體力見了底，才軟軟的垂下手，回到房間門裡倒頭就睡。

　　深吸一口氣，禪院西原眯著的雙眼緩緩睜開，露出裡面赤紅色的眼眸，那雙眼中寫著複雜的情緒，和臉上的笑意嚴重不符。

　　這就是晴御小姐注定孤獨的成長歷程嗎。

　　雖說比起自己一直擔心的那種徹底喪失動力的死氣，眼前的情況似乎比預想中好了數倍。

　　可正是這種遠超預想的反應，才會讓人注意到對方為了維持這種狀態所付出的所有努力，而這些不過是摸得著看得見的，在那之下的心理成長，又有誰能一清二楚呢。

　　或許，這就是成長的真正定義。

　　——可是這種成長的方法……

　　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個個從禪院晴御身邊離去的人，興致相同的伏黑甚爾、關係緊密的禪院未……永山愛、溫和優秀的夏油傑……以及數不勝數的任務途中相遇的普通市民。

　　而禪院晴御的做事方式也從曾經的不管不顧亂衝一氣，變成了默不作聲地完成一切，在面對疑問時露出可靠的笑容，雲淡風輕的表示自己就是最可靠的前輩。

　　曾經那個完成了小小的成就都會得意許久的人，似乎已經不會將真實的情緒立刻表現出來了。

　　禪院西原放在兩側的手反而一松，臉上的笑意一洩，徹底變成了憂愁的表情。

　　——未免也太辛苦了一些。

悠于 2024-2-28 12:49

第116章

　　八年後

　　也是現實的晴空正式步入了大學校園的時期。

　　她和小司雖然並不在同一所大學,但是很幸運的是，她們同處於A市。在同一座城市，這件事情已經足夠小司欣喜。

　　晴空自然也是如此。禪院西原對於晴空的心態擔憂不是沒有根據的,只是他並不清楚的是,看似背上帶著重擔的「家主大人」,還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真正的人生。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或許正是因為只是一場「夢」，她才能堅持至今，仍然保持著熱愛這個世界,貫徹著自己的原則。

　　既然現實的世界有人在支持包容著自己，那麼在另一個世界同樣包容他人，似乎也就變得不那麼艱難了。

　　————

　　深藍色長髮的少女站在村莊的門口,此時的村子已經發展的遠比八年前要繁榮許多,站在路邊，她扶著眼前的輪椅,輪椅中坐著一個樂呵呵的沒牙老頭兒。

　　兩人的身側,赫然立著一塊路牌,上面幾個文字寫的十分清晰——

　　【夜見村】

　　少女站在原地，身高並不算高挑，她背著個包裹，發頂戴著一枚小兔子髮夾,和曾經一直被緊抱著的玩偶一模一樣。只是那長髮之下，仍然是面無表情的陰沉臉，甚至黑洞洞的雙眼更加顯得冷漠可怖。

　　冷著臉的少女和樂呵呵的沒牙老頭,當黑車停下，高挑的女人從副駕駛上下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副滑稽的畫面。

　　「啊、啊……您居然親自來了……」輪椅上的老頭依舊帶著和外表不同的活力,他帶著驚喜的看著眼前從車上利落下來，隨手扯掉肩膀上西裝，挎在臂彎間，臉上含笑的走過來的女人。

　　女人柔順的黑髮被春風吹動，對方毫不見外的和輪椅上的老人招著手：「您還記得我呢，村長！」

　　老頭連忙擺手：「不是了，已經退休啦！」他樂呵呵的看著眼前彎腰對著自己大聲說話的貌美女人，臉上的笑意滿滿：「不用這麼大聲的！老朽還能聽清楚！」

　　禪院晴御輕咳一聲，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老人，她就是會情不自禁的扯著脖子大聲嚷嚷著。

　　感受到頭頂那灼灼的目光，一抬頭，不出所料的看見了眼前黑洞洞的雙眼，她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艱難，不動聲色的後退兩步，看著眼前的少女，招了招手，禪院一野立刻將對方背上的包裹接了過來。

　　——然後一個趔趄，險些倒地。

　　輪椅上的老頭樂呵呵的看著禪院一野尷尬的起身，當年他也出過這樣的醜。

　　禪院晴御倒不是很在意這點，只是隨意的瞥了一眼，隨後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陰沉少女，扯了扯嘴角，那雙墨綠色的狹長雙眼帶著笑意，頗有辨識度的嗓音平靜道：

　　「聽說禪院家的來給你辦入學手續的時候，你主動想要姓禪院？」

　　杏子，也就是現在的禪院杏子，聽到面前這個自己「日思夜想」的「模範人物」這麼說，立刻渾身一肅，猛地點頭。

　　倒是輪椅上的老頭內心通透，通過那天來幫忙辦理手續的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恐怕跟眼前這個大人物姓不是一件普通的事，他立刻笑著開口：

　　「能讓杏子和除魔師大人同姓，真是除魔師大人的慈悲。」

　　禪院晴御猛然被這麼一夸，臉上露出了好笑的表情，她擺擺手：「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扯了扯嘴角，她看著眼前明顯明白了什麼的村長，平靜道：

　　「只不過這個姓氏其實不是常見的隨意姓氏。」

　　——「是大家族嗎。」村長即答。

　　望著老頭雖然渾濁但又莫名清醒的目光，禪院晴御啞然，對方立刻瞭然的大笑起來。不愧是能在全村人經歷苦難的時候穩住所有人心緒的人，他的通透遠超常人。

　　禪院晴御看著因為村長的話，將目光重新放到自己身上的禪院杏子，臉上露出了安撫的笑容：「不用在意，如果是八年前的話，我可能還真的要勸一下你不要姓這個姓氏。」

　　腦海中浮現出現在的禪院家的面貌，她臉上露出隱晦的自信笑意，在對面人專注的目光下，露出有幾分成熟意味的笑意，拍了拍禪院杏子並不算挺拔的肩膀：

　　「已經無所謂了，想姓的話，隨你便。」

　　「想在哪裡安家，都隨你。」她看著眼前因為自己的動作微微晃了晃神的禪院杏子，在對方依舊那副表情的仰視之下，平和道：

　　「只不過既然決定入學了，那麼前幾年就只能住高專了哦，這就由不得你了。」

　　禪院杏子黑洞洞的雙眼從未從禪院晴御的身上移開過。

　　片刻後，她用力的點了點頭，一把握住禪院晴御的手，在對方罕見的露出了怔然的表情之下，大力的拉著這邊的女人一個踉蹌的跟著對方朝著那邊的車子方向走去。

　　兩人一邊走，一邊傳出禪院晴御略帶幾分慌亂的聲音：

　　「欸，等，你不用急……」

　　「嗯。」

　　「禪院一野就在後面，不用著急……你先上、哎，別推我！我自己可以……！」

　　「嗯。」

　　「你別光『嗯』啊！」

　　*搬完行李，站在老村長身邊的禪院一野嘴角一抽，他有幾分魔幻的看著眼前被身形嬌小的少女一把推進副駕駛位置，不由分說的一把關上車門的晴御小姐，眼角抽動著，頗有幾分感慨。

　　……晴御小姐堅持了前半生的獨自上車的流程，居然會是在今天被打破嗎……還真是完全猜不到啊！

　　只能說不愧是晴御小姐看中的人，這力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能拉的晴御小姐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雖說晴御小姐沒有真正用力，只是僅憑如此也足夠驚人的了。

　　老村長樂呵呵的看著身邊木訥的年輕人，目不斜視，忽然毫無徵兆的開口：

　　「除魔師大人，是『禪院』這個大家族的一家之主吧。」

　　「嗯……嗯？！你怎麼知道的？嗚！」禪院一野一驚，下意識的大驚，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之後，立刻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驚恐的看著對面那個笑呵呵看著車方向的老頭。

　　——這個老頭！也不簡單！糟、糟糕了！就這麼說出來了！！

　　似乎察覺到了禪院一野悲涼的心情，老村長大發慈悲的看向對方，搖了搖頭：「放心吧，我只是自己猜出來的，不是你『告訴』我的。」

　　「況且，知道這種事，對於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子又有什麼用呢。」他安撫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禪院一野。

　　像是有某種名為「長者」的魔力一般，禪院一野不自覺的內心鬆緩下來，然而還是有幾分心虛的看著眼前的老人，下意識就要伸手幫助對方：「我幫您推……」

　　「不用了！年輕人，快去送我孫女和禪院大人吧。」老村長卻忽然一抬手阻止了禪院一野的動作，他茫然的看著老村長忽然一拍扶手，身邊的扶手立刻升起來，露出下方的幾個按鈕。

　　然後在禪院一野呆滯的目光下，老人一把按下一個按鈕，另一隻手操縱著不知何處出現的操縱桿，簡直像是在玩遊戲一般，無比熟練的將輪椅調轉了方向，和眼前石化的禪院一野擺了擺手，又回頭和貼在車窗上用那雙黑洞洞的雙眼盯著自己的少女擺了擺手，隨後毫不留戀的一把按下身邊的按鈕——

　　「嗖——！」

　　禪院一野瞬間被嗆了滿嘴的灰塵，他一邊不敢置信的看著「飆輪椅」的老人，一邊劇烈的咳嗽著。

　　不只是禪院一野，就連望向窗外的禪院晴御臉上都罕見的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只有最冷靜的禪院杏子依舊是那副面癱表情，無比平靜的用著三人都能聽得見的嗓音淡淡道：

　　「爺爺的輪椅動力裝置似乎還是有些力量不夠，回去再讓隔壁的李叔再稍微修改一下應該就完美了。

　　禪院一野僵硬的走回來的腳步一滑，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動力還不夠？！你們是要造火箭嗎！！

　　這老頭到底是真的年事已高，還是依舊硬朗啊？！哪個老頭能經得住這麼飆車啊？！

　　上了駕駛位的禪院一野內心咆哮著的吐嘈音，在看到副駕駛上拿出手機的禪院晴御左手手腕上，那無比清晰的一抹紅印子的時候，忽然噤了聲。

　　感受著身後陰沉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

　　有這、這樣的孫女……好像爺爺特殊一點……

　　……也沒什麼、吧？

　　————

　　車子一路開回了高專，在車上，禪院晴御已經給禪院杏子打了預防針，告訴了對方她還有兩個同期的事情，只不過對方也沒什麼大反應，看來也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車上的禪院晴御扯了扯嘴角，想起前兩日某個「媽寶 高層打電話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的模樣。

　　明明一面說著不用太管他，又不斷地來電話叮囑一些有的沒的，更是強行壓抑著自己派人保護的欲望，這傢伙，能不能和夜見村的村長學一學怎麼當一個合格的爺爺。

　　禪院晴御吐槽著，隨手打開車門，領著身邊的禪院杏子朝著眼前高專的大門走去。

　　「……以後，我就是高專的學生了嗎。

　　在進入之後，禪院杏子卻毫無徵兆的開口，禪院晴御轉眸看向身側的少女，呼出一口濁氣，已經成熟了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到底還是小女孩，會對即將到來的學習生活感到緊張嗎。

　　她臉上露出一抹感慨的神色，只是還是沒有露出多麼的縱容，畢竟未來的人生路還是要對方去走，她正向掏出手機，說出那已經幾乎成了口頭禪的話語，應是的時候，對方卻忽然話鋒一轉：

　　「那這麼說，我可以叫您前輩了嗎。

　　禪院晴御動作一僵，她看著對面的陰沉女孩，對方的聲音中一向情緒鮮明，此時那不容置否的期待一下子闖入了禪院晴御的內心。

　　……就這？

　　似乎是因為禪院晴御長久的沉默，禪院杏子那陰沉的表情似乎此刻多了幾分真情實感，她聲音有些遲疑的開口：「因為那次您和那兩個男人來的時候，對方就是這麼稱呼您的。

　　禪院晴御面上不變，內心的小人卻是露出了宇宙貓貓頭思考的表情，沒什麼多餘表情的點了點頭。

　　……這孩子，對於追趕上自己的腳步還真是執著啊。

　　無視身後那黑洞的雙眼變亮的表情，她對著身後的禪院杏子招了招手，大步朝著高專的長廊走去：「相比這個，你現在會去見東京高專的校長。

　　「對方會問幾個問題，當作是入學考試，不用擔心，即使他說你不會入學了，也不用擔心。 禪院晴御拐過拐角，帶領著身後的少女，於眼前的門口前站定腳步，毫不在意的一把拉開門，聲音也毫不掩飾的闖入屋內那於黑暗處的男人的耳間：

　　「有我在，不會讓你沒學上的。

　　——角落裡的夜蛾正道聽到這熟悉的霸道話語，臉色一黑。


第117章

　　就算禪院晴御這麼說,早就習慣了對方稀鬆平常的說出實際上十分不講道理的話語的夜蛾正道也只能裝作沒聽到，默不作聲的看著眼前隨著禪院晴御拉上門，獨自站在昏暗的房間裡的少女。

　　即使是他,在看到少女那陰沉的表情的時候,也是內心一驚。

　　……好在有墨鏡遮擋。

　　黑暗中的夜蛾正道在打量著禪院杏子的時候,對方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確實也是在打量著眼前的夜蛾正道，甚至因為和禪院晴御同款「打量法」，反倒讓身處黑暗中的夜蛾正道感受到了渾身不自在。

　　……已經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輕咳一聲,目光透過墨鏡，深沉的看著對面的禪院杏子，低沉的嗓音緩緩發出來,開門見山：

　　「禪院杏子。」

　　——「你為什麼會來到咒術高專？」

　　一如既往的老套問題。

　　雙手抱胸靠在門邊的禪院晴御仰著頭,望著眼前生出苔蘚的綠芽，面無表情的在心底評價。

　　雖然是「保送」進來的,但是這麼多年,禪院晴御也看過不少學生通過夜蛾正道的這番問話入學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其間的道理。

　　忽然，她內心發出一陣感慨。

　　原來，我已經27歲了啊。

　　明明現實世界才剛剛成年，結果在「夢中」居然已經快奔三了……禪院晴御第一次如此詭異的感覺到時光易逝,偏偏好像又不是很易，自己貌似還有大把的時間。

　　心情怪異的摸了摸鼻子，只不過這次和往常不同,不再有大量的思考時間留給禪院晴御繼續思緒紛飛。

　　——因為禪院杏子，此時已經無比迅速的給出了夜蛾正道答案。

　　*

　　在夜蛾正道墨鏡下怔然的注視下，禪院杏子陰沉的表情不變,嗓音卻無比沉靜，她彷彿未經過思考，全憑本能，卻又無比堅定的開口道：

　　「為了成為前輩。」

　　夜蛾正道表情一滯，他一時間沒有理解禪院杏子話中的意思。

　　——門外的禪院晴御倒是明白的一清二楚。

　　她無奈的伸手捂住自己的雙眼，無聲的嘆息一聲。一般路過的木原林檎，看著禪院晴御雙手抱胸靠在門前獨自沉思的模樣，一時間摸不著頭腦的離開了。

　　……這孩子，果然還是和前幾年的想法一樣啊……最開始還沒當回事，沒想到到了今天對方還是十分執著。

　　畢竟當時的那番話，先不說她的感受，對面同樣聽到了的灰原和七海似乎完全就是當成了童言無忌一般。

　　……不知道他們再次遇到禪院杏子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不過、想成為我嗎……？還真是一個奇妙的體驗。

　　等等、萬一……萬一對方真的只是想成為「前輩」這個角色呢？

　　嗯，就像我一樣的夢想。

　　禪院晴御放下手，露出來的表情沒有苦惱，反而帶著幾分笑意。

　　*

　　屋外的禪院晴御表情複雜，而直面這個答案的夜蛾正道，在片刻後顯然也有了自己的猜測。

　　畢竟在咒術界，可是在年輕咒術師中流傳著這樣的一個傳說：

　　【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當你喊一個看上去很強的女人前輩的時候，那麼一切的性質都變了。】

　　因此，在禪院杏子開口說出「前輩」二字的時候，夜蛾正道的內心也就不由自主的出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這下即便擁有了墨鏡的阻擋，也無法掩飾夜蛾正道那呆滯的表情。

　　一時間，原本的刁難念頭都煙消雲散了。

　　一臉複雜的將眼前的少女揮手請出，他握著懷裡的玩偶，無視門外禪院晴御詫異的目光，專心的勾著自己的線，內心卻是給剛剛成為了自己學生的少女內心點了一根蠟。

　　他再刁難就顯得不近人情了，因為那個少女……

　　……她已經給自己選擇了一條最可怕的道路。

　　*

　　這邊的禪院晴御安頓好了禪院杏子的住處，和對方交換了聯繫方式，就轉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畢竟她唯一真正要親歷親為的只有這個少女，至於另外兩個學生，她早就吩咐禪院西原安排人前去負責接送了，現在還未到，到時候再調出時間順路來看望一下也不遲。

　　其中一個人當仁不讓，就是某個隱藏的官二代，池內久泉。順帶一提，這傢伙長大了之後，自己曾經無意間見過一面，倒是和如今已經畢業，成為了高專教師的五條悟長得兩模兩樣了。

　　相比小時候的臭屁模樣，現在的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那滿頭的白發現在倒是和池內久真治的銀灰髮色有些接近了。

　　池內久泉暫且不說，真正值得一提的是，另一位一年級對於禪院晴御而言也不是完全陌生。

　　那人正是在禪院晴御執行人生中第一個獨自任務時救下的那個小男孩，武內久留米，也是池內久泉的竹馬。本以為池內久真治那傢伙給池內久泉轉了學，兩人或許就會江湖再見，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二人竟然又轉入了同一所高中。

　　至於為什麼久留米那個刺刺頭會擁有咒力……

　　說實在的，禪院晴御還真的不能完全脫掉干係。

　　畢竟在禪院晴御的第一次任務中，隱藏了天真的試圖刺殺她的賞金獵人，詛咒師。而對方的獨特能力可以讓他暫時附身在旁人的身上，至於其間更加深層次的變化禪院晴御當時也懶得深究。

　　沒想到當時禪院晴御的一個大意，就間接導致倒霉的久留米因為曾經被詛咒師附身，機緣巧合之下，在一次和池內久泉一同遭遇咒靈的危急時刻，身體裡隱含的詛咒師殘餘咒力牽帶著原本的潛能，讓他一下子擁有了成為咒術師的才能。

　　重新坐在禪院一野的車子上，駛向下一個任務地點，禪院晴御頭痛不已，好在這三人能組成一個年紀，共同進入高專，自己也算能稍微照顧一點。

　　畢竟杏子自己本就該多多照顧，池內久那傢伙的孫子更加不用說，現在不過多一個倒霉的刺刺頭而已，倒也正好。

　　靠在車窗上，禪院晴御望著窗外的東京，一抬眉毛，手機卻收到了新信息。

　　隨手解鎖屏幕，她用果不其然的目光看著上面的一條信息：

　　【五條悟】：前輩~上次拜託查的名古屋的事情，辦的怎麼樣啦？/賣萌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雖說五條悟這傢伙變得年長了之後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開始心甘情願的叫起自己前輩了，的確值得高興，只是……

　　只是這傢伙也確實難纏的很，徹底褪去了青春期之後他簡直就像一個無賴，有機會就要來「拜託」自己，還總要做出一副青春美少女的腔調來，自己不止一次向硝子吐槽過對方。

　　明明之前還一直渴望對方趕快變成漫畫主線的樣子，可是對方真的變成那副樣子，讓習慣了對方原本的臭屁模樣的禪院晴御反倒渾身不舒服了。

　　……雖說現在也是一樣的臭屁就是了。

　　不過雖然總是提要求，但是這傢伙確實是事先調查過自己的行蹤了，每次的要求也確實是就近的事，禪院晴御才願意為對方跑一趟。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不只是五條悟去做了高專的老師，就連木原都由原本的輔導監督轉職當了高專的教師，執教的正是小杏子他們這一屆。

　　隨手回復著五條悟的消息，一邊警告著對方值得注意的相關事宜，一邊告知對方自己前些日子和夏油傑的相遇。

　　她這些年沒少遇到過夏油傑 對方對自己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尊敬 臉上的笑容也從來沒有消失過 只是禪院晴御從前就不自信明白夏油傑的小心思 連硝子都不如 到現在更是沒信心明白夏油傑的真實心情了 也就會時不時的拿去問五條悟。

　　對於夏油傑前些年拿下盤星教的行為 禪院晴御秉持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雖然在夏油在那裡建立勢力後 不少高層聯繫過她 但是奈何夏油傑一直沒有做出危害民眾的行為 那些高層也無法真的和禪院晴御硬氣起來。

　　如此相安無事數年 倒也沒什麼事。只是每當禪院晴御祓除一個很好用的特級咒靈時 總會下意識的想起對方 也就感到可惜。

　　而對於夏油傑的行為 禪院晴御從未表現過鮮明的態度 而這種態度在眾人的眼中 自然就被解讀成了「只要不真的傷及民眾 那麼她禪院晴御就會聽之任之」的念頭。

　　旁人怎麼解讀禪院晴御不在意 她只是在想夏油傑究竟會怎麼做。

　　手機再次響起 對方對於夏油傑的行蹤似乎比禪院晴御還要了解 看著對方的回話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 靠在椅背上頗有幾分隨性的用麻花辮蓋住自己的雙眼。

　　……也是 人家有自己的摯友管 自己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前輩幹嘛要表態 那些揣測自己態度咒術師們還真是夠奇怪的。

　　話說回來 貌似這幾年在咒術界關於自己總會起一些像是窺探個性的傳聞 雖然影響不大 而且最後還是會被仰慕禪院晴御的普通咒術師們壓下。

　　但是事件的數量多了 禪院晴御總是懷疑有人在背後做手腳。

　　不過既然高層上面有池內久看著 咒術師這邊有禪院西原看著 禪院晴御也沒看出什麼不妥 最後也就隨性的定義為不死心的詛咒師還在打著自己的主意而已了。

　　……只不過只是這樣的話……恐怕還不足以讓禪院晴御打起精神來。

　　她的手機叮咚一聲 臉上沒什麼表情 雙眼露出一股對手機那頭稀鬆平常的打出這樣怪怪的美少女一般話語的五條悟感到惡寒 打了個冷顫 將手機揣回口袋裡

　　一如既往的將西裝外套罩在自己的頭上。

　　小憩的她重新盤算著自己最近的任務和路線 回憶著答應了幾個後輩的承諾 計算著要給西原批的文件報告 懶懶的閉上雙眼 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至於自己又成為了哪個詛咒師 哪個縫合線 亦或者又是哪個爛橘子的夢魘 就不是她該思索的事情了。


第118章

　　高專

　　訓練場上

　　禪院晴御大剌剌的坐在一旁的武器架上,看著對面打扮比自己曾經唾棄「假正經」的禪院西原還要正經的七海建人，不止一次在內心吐槽對方比自己看起來還要可靠的想法。

　　七海建人也習慣了禪院前輩時不時針芒一般的銳利目光，已經在社會上歷練過一段時間,如今重新做回咒術師的他現在對比之下,只覺得禪院前輩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許多。

　　和對方對打切磋的青年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在停下動作後，毫不猶豫的對著面前的同期豎起了大拇指，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娜娜米果然超——級強的！一下子就強行製造出了我的弱點！這種術式未免也太過分啦！」灰原雄臉上掛著讚譽的表情，陽光四射的開著玩笑。

　　對面的七海建人卻根本不吃對方的這一套,隨手收起咒具，垂眸用著平靜低沉的嗓音安然回覆：「沒什麼大不了的，久保前輩的術式就和我類似。」

　　灰原雄聞言似乎也猛然間想起來一般,恍然大悟的點頭。

　　禪院晴御坐在欄杆上,聞言卻是挑眉的看向眼前的七海建人。

　　她就說嘛，當時的七海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從木原林檎那裡知道久保的消息,果然還是因為發覺對方的術式和他相近,才會深入打聽嗎。

　　當時的他聽說久保不做咒術師,想必也是十分遺憾的吧。

　　禪院晴御栽倒，直接大剌剌的用手拄著太陽穴，側躺著看著眼前暫時休戰的兩人，臉上的笑意卻更盛。

　　……嘛,只不過如果娜娜米真的看到被打的上躥下跳亂叫的久保，估計會更加遺憾。

　　禪院晴御「惡意」滿滿的想著。

　　畢竟久保這傢伙即使能一刀秒掉對手，但是只要不亂叫幾聲,似乎就讓他渾身難受。

　　似乎為了印證她的想法一般，在她側躺在欄杆上，身後忽然響起了熟悉的憨厚嗓音：

　　「都和七海說過很多遍啦,其實久保和你的術式有著本質的區別的。」

　　木原林檎手裡抱著一堆汽水，精準的丟到那邊的兩人手上，隨後在禪院晴御縮了縮腿留下來的位置坐下，將另一瓶汽水遞到了禪院晴御的手上。

　　灰原雄一個上前接住對方遞過來的汽水，單手撐地坐在地面上，臉上卻是帶著濃重的好奇：「話說回來，一直只是聽娜娜米說而已，久保前輩的術式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啊？」木原林檎懷裡抱著薯片，聞言笑眯眯的溫聲開口：「雖然結果同樣是擊中了敵人的致命弱點，只不過相比七海術式強行製造弱點的特點，久保的術式在這方面和對方有著很大的不同。」

　　「他在發動術式時，身體會不由自主的朝著敵人的致命點移動。」

　　灰原雄一臉吃驚，雙眼散發出閃爍的光芒來，激動萬分的開口：「哇！那豈不是像是代打一樣！好帥哦！」

　　「噗！」

　　正巧喝了一口汽水的禪院晴御聞言瞬間將汽水噴了出來，手扶在欄杆上將汽水盡數吐到了地面上，在灰原茫然的注視下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木原林檎乾笑兩聲，解答了灰原雄對於禪院晴御反應的疑惑，他輕咳一聲，開口道：「……不，非但如此，反而會更加狼狽。」

　　「因為如果是面對面的敵人，那麼只要對方被瞄準的那一刻一動，那麼致命點也就隨之而變，術式也會牽帶著久保一起移動。」

　　木原林檎說的十分清晰明了，灰原雄立刻明白了，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說著：「那豈不是說，久保前輩如果是一對一沒人吸引敵人的注意的話，即使能鎖定對方的致命點也很難擊中了？」

　　木原林檎微笑頷首，「所以說啊，久保雖然能做到一擊致命，但也要他真的能擊中才行。」

　　「而每發動一次術式，也會消耗大量的咒力和體力。」木原林檎無奈的攤手：「也就是說，如果真的當作主力進攻的話，久保就完全不行了，更不用說稍微大體量的戰鬥了。」

　　七海建人靠在一旁的立柱上，聽著木原前輩如此自然的說出久保前輩的術式弱點，饒是他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這種話，是應該隨隨便便說出來的嗎……？

　　似乎看出了七海的無語，木原朗笑一聲，他樂呵呵的說著：「其實這已經不算是什麼稀奇事了。」

　　他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下，伸手指了指一旁專心銜著汽水裡吸管，心虛的看向別處的禪院晴御，臉上帶著笑意說道：「晴御她以前還在高專就讀的時候，經常會在實踐課上戲弄久保哦。」

　　在兩人好奇的目光下，木原徐徐道：「在面對面作戰的時候，不發動攻擊，而是站在原地不斷地變換著身上的弱點。正常來說，晴御的弱點是幾乎沒有的，但是在刻意展現引動久保的術式之後，她就刻意做出很大的變換。」

　　「導致久保的攻擊方向也隨之不斷變化，最後總會被晴御搞得氣喘吁吁的狼狽求饒，這傢伙，即使被這麼激，也不願意努力訓練提高體力。」木原無奈的說著。

　　聆聽的兩人表情一滯，隨後有幾分複雜的看著那邊專心喝著汽水，裝作沒聽到的禪院晴御。

　　前、前輩的學生時代還真是和前輩現在一樣的狂氣啊……灰原雄臉上露出了幾分感慨的神情。

　　似乎感覺話以的導向有些不對，隱隱有種變成了「久保前輩黑歷史」的樣子，灰原立刻輕咳一聲，咧了咧嘴，對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轉移了話題：

　　「對了！前輩，我上次在任務途中恰巧遇到了高專一年級的三個後輩，還和小杏子敘了好久的舊呢！現在他們是木原前輩的學生嗎……除此之外，他們還向我詢問我您的情況了！」

　　一提起這個禪院晴御就不心虛了，她也確實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的循聲望向灰原雄：「你見過他們了嗎，說起來我確實還沒得到機會去看一下他們的情況呢，怎麼樣。」

　　後一句話詢問的時候還轉向了那邊的木原林檎。

　　灰原雄明白，禪院晴御詢問的是實力。

　　「相當不錯！特別是小杏子！力量簡直大到嚇人啊！」灰原雄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忽然率先振奮的說著，還順便放下了汽水，模仿著手舞足蹈，一拳打向眼前的空氣，睜大了雙眼嚷嚷著：

　　「簡直就是怪力啊怪力！」

　　禪院晴御單眉挑起，這點她那天已經深有體會了。

　　「……至於另外的兩個人嘛……」灰原雄老實坐回了地面上，若有所思的摸著自己的下巴：「那個叫久留米的皮膚黝黑的男生很開朗哦，說的話也很有意思，只不過那個銀白髮色的小泉就一直沒怎麼說話……」

　　啊，那個臭屁小鬼啊。禪院晴御眼角一抽，幾乎一瞬間就腦補出對方對於灰原雄的搭話愛答不理的模樣，搖了搖頭。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吧。」一旁圍觀的七海建人忽然毫無徵兆的開口，眾人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對方的臉上，七海沉穩的嗓音緩緩從那張可靠的臉上吐露出來：

　　「池內久泉的攻擊方式主要是使用一種槍型咒具，拔槍射擊的速度都很快，集中率也相當高；武內久留米雖然沒有用出特別的手法，只是他雖然沒有禪院杏子的那種怪力，但是他的體術也極為敏捷，身形也相對於健壯，倒是為池內久泉的進攻提供了比較充裕的空間。」

　　七海建人的總結十分簡潔明瞭，一旁的木原林檎也笑著點頭：「其實七海說的已經很正確了。泉的攻擊方式確實是操縱槍械，他的術式能讓他更加精準的瞄準敵人；杏子的怪力的確非常可怕，除此之外，杏子的術式其實是關於讀心的哦，作用在咒靈身上就能一定程度上得知對方接下來的攻擊方向。」

　　說到這裡的時候，灰原雄猛然間大叫起來：「怪不得當初小杏子只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了！好強！」

　　七海建人無奈的扯了扯嘴角，那只是你太好懂了吧，灰原。

　　雖然被灰原雄打斷，木原林檎仍然順暢的繼續說著：「至於久留米，說實話，他現在似乎還沒有覺醒術式的意思，不過正如七海所說，他的□□強度十分強悍，雖說力道比不上杏子，但是敏捷度充足，可以吸引咒靈的攻擊，讓後方的泉將咒靈一擊斃命。」

　　簡而言之，就是吸引仇恨嘛。

　　禪院晴御立刻恍然，她單手托腮，緩緩頷首。

　　說起來，池內久泉使用咒具攻擊自己也提不上什麼建議和幫助，畢竟背後有著那樣的靠山，他所使用的咒具相比也已經是最頂級的了；至於禪院杏子，怪力方面的話，她完全可以委派這方面的禪院家咒術師進行幫助。

　　現在就是這個久留米，看上去像是不會覺醒術式的樣子。

　　說來也是，畢竟他會具有看到咒靈的能力更多還是源於外部因素，沒有覺醒術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那麼就暫時讓他和禪院杏子一同接受體術訓練，等他摸索出自己適合的戰鬥方式，再鑽研也不遲。

　　在禪院晴御思考如何安排三人的時候，身邊的七海建人挑眉看向對面的灰原雄：「灰原，你之前說，這三人似乎都認識晴御？我怎麼不知道。」

　　灰原雄聞言也是一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剛剛就想提問一般：「對啊，在娜娜米去處理傷者的時候，我和幾個人聊了一會兒。」

　　「禪院前輩，小杏子的事我們都知道，可小泉和久留米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呀？」

　　禪院晴御的思緒被兩人打斷，她單手托腮，五官靈活，聞言臉上也掛上了無奈的表情：「一個是朋友的孫子，一個是曾經救過的小孩。」

　　禪院晴御說的十分簡潔明瞭，卻讓對面的灰原雄臉上猛地茫然起來。

　　朋友、的，孫子……？

　　他扳著手指還在計算輩分，臉上露出了糾結的表情。

　　禪院晴御短短的一句話，險些讓灰原雄的cpu燒了。

　　說到這裡，禪院晴御似乎是忽然想起來一般，伸出一根手指來：「對了，那個朋友的孫子暫時還處於保密狀態，儘管他已經知道自己還有親人，但是大面上還是要做一些無意義的偽裝的。」

　　灰原雄豆豆眼抬起來，臉上的茫然又多了幾重，只知道訥訥的點頭。

　　再多說幾句，禪院晴御怕灰原雄真的重啟，手一支欄杆，將手裡的空玻璃瓶無比順暢的丟入那邊的垃圾桶裡，和幾人擺了擺手：

　　「既然三個小鬼不在，那我就先走……」

　　——「禪院前輩。」

　　「是泉的媽媽！」

　　「是你？！」

　　一時間，三種不同的稱呼同時砸到了面前尚未轉頭的禪院晴御的頭頂。

　　只是……

　　——其中是不是還混雜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來著？！


第119章

　　誤打誤撞等到了自己這一趟本來相見的人,禪院晴御也就不急著走了，只是……

　　她一臉微妙的看著那個好像越發黝黑的久留米在下意識喊出這樣的稱呼後，被身邊原本臉上帶著驚訝的池內久泉立刻用死亡的凝視瞪著,將近一米九的大漢立刻畏畏縮縮的縮著肩膀,膽小如鼠的樣子。

　　禪院晴御對於武內久留米的印象還只是停留在那時那個小個子刺刺頭,沒想到一眨眼長得比自己都高了。

　　她站在原地，看著對面那站在自己面前，表情各異的三人，只是三人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怎麼、在這兒？」率先開口的是一臉複雜的池內久泉,對方那雙和池內久真治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灰白色的眼眸現在乍一看更像個盲人了，他皺眉看著禪院晴御：「你不是應該很忙碌的嗎？」

　　對方話音剛落，一旁的久留米臉色一變,立刻熟練的用手肘懟了對方一下,隨後用那張小時候等比例放大的臉賠笑著對禪院晴御樂呵呵道：「您別在意，泉他不是這個意思。」

　　禪院晴御單眉挑起,擺擺手,經歷了五條悟的前車之鑑,他現在簡直對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有很大的包容性，畢竟誰還沒有個中二時期呢。

　　「照理來說確實很忙，只不過抽出時間來看看你們還是能做到的。」禪院晴御咧了咧嘴，隨後在池內久泉震驚的目光下,一把將手搭在了對方的銀白色短髮上，在對方雖然不滿，但還是任由動作的注視下揉了揉對方的頭髮。

　　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目光灼灼的武內久留米,將目光落到了對方那寸頭之上，自然的收回了手，隨口關心了眾人幾句,旁邊的木原林檎也時不時插上一嘴，看上去倒是其樂融融的樣子。

　　她和這邊的兩位男士交流，忽然發覺今天怎麼沒有杏子那陰惻惻的目光注視，一轉頭，就發現對方正專注的低頭注視些什麼。

　　疑惑的順著對方的視線向自己身上移動著，最終視線定點。

　　落在了鬼無慘上一隻黑綠色的兔子吊墜上。

　　哦，原來在看這個。

　　禪院晴御不甚在意的揚眉看著對方，也沒多說，只是在和兩個男士交換了電話號碼之後，順便提了兩嘴之後會拜託人來教導幾人一段時間的事情。

　　在對上禪院杏子那雙陰沉的雙眼的時候，又看了看一旁健壯的久留米，以及雖然射擊術式很強悍，但是身形還是過於瘦弱了的池內久泉。……她忽然改變了主意。

　　與其讓現在忙著管理禪院家的[炳]護衛隊的禪院陽太來訓練這邊的兩人，貌似還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

　　和幾人告別後，禪院晴御坐上禪院一野的車子，立刻撥打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柔美的嗓音，溫和的透過聽筒傳入禪院晴御的耳間：

　　「喂？禪院家主有什麼吩咐嗎~」

　　「學姐，幫我給幾個人做一□□術訓練吧。」禪院晴御用肩膀夾著手機，一邊整理著眼前即將處理的文件，一邊隨口說著。

　　電話那頭，紅唇微張，下一刻，在電話那頭傳來「結束後會託人打錢」的話語後，發出一陣繾綣的輕笑聲。

　　「我明白了。」

　　————

　　下午東京街角

　　高挑的女人身穿深色休閒西裝，手裡滑動著手機，靠在牆壁上，墨綠色的雙眼垂眸專注的看著自己眼前的手機，黑色的長髮被微風吹動著微微飄動，面對余光內出現的一雙腳，她習以為常的忽視了。

　　將手裡的信息發送過去，禪院晴御單手放在腰上，抬眸看著眼前的青年，挑了挑眉：「你這傢伙，不去照看惠，來這裡幹什麼。」

　　復有辨識度的嗓音在空曠的巷子裡傳出，瞬間讓對面的青年變了臉，原本稱得上閒適的表情也變得抽動起來，他額頭青筋跳動著，臉上的笑容卻是擴大，推了推臉上的墨鏡：

　　「我說這位前輩小姐，難道我就看上去那麼適合當保姆嗎？」

　　禪院晴御一臉認真的搖頭，只讓對面的五條悟更加火大。

　　你居然還敢嫌棄我？！

　　「只是讓你帶著他隨便去爬爬山嘛，有什麼的。」禪院晴御看出了五條悟的火氣，隨手收起了手機，扯出一抹笑容來，聲音沙啞：「再說了，惠不是還有個姐姐的嗎，不用你多操心。」

　　「哈啊？孩子你自己去遛啊，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啊。」五條悟輕嗤一聲，大剌剌的坐到一旁的長椅上，接住身後的禪院晴御拋過來的汽水，雖然有些嫌棄，但還是隨手打開，咕咚咚喝了一大口。

　　禪院晴御也給自己留了一瓶，額頭黑線劃過：「別用像是對待寵物一樣的語氣說孩子。」

　　「反正你已經做了這麼多年了，還差最後這段時間嗎。」禪院晴御的話語讓那邊的五條悟險些噴出來，他表情怪異的擦了一把嘴角的汽水，不敢置信的看著身後的禪院晴御：

　　「你到底是怎麼用三十六度的嘴說出這麼冰冷的話的？？要不是當初沒想到你帶的那個小鬼就是伏黑甚爾的兒子，準備再去看一眼，被你逮到了，我怎麼可能會幫你帶孩子？！」

　　對於五條悟的批判，禪院晴御全部應下，甚至還幫著對方自我批評了幾句，對方氣氣的轉過身來，語氣中竟然還多了幾分幽怨：

　　「可明明一直是我帶他們，為什麼這傢伙看到你的時候比看到我還要高興？」五條悟不甘心的說著。

　　禪院晴御這次的笑意多了幾分真情實意，隨手將易拉罐丟進垃圾桶，向前走了兩步，雙手拍在五條悟的肩膀上，對方被壓得微微一頓，聽見對方帶著幾分好笑的開口：

　　「這你就不懂了吧，知道什麼叫血脈壓制嗎。」

　　五條悟輕嗤一聲，一把掙脫了禪院晴御的雙手，垂眸瞥到了對方手上的傷痕，眼角一抽，音調上揚：「喂喂不是吧，你現在還是經常用手接咒靈的攻擊？你的手簡直比手臂上的傷疤數量還多！」

　　禪院晴御轉而扶著椅子，站直身體，揚了揚唇角：「這有什麼，知道嗎，傷疤可是戰士的勳章。」

　　五條悟盯著對面那雙沉靜的墨綠色雙眼，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也將易拉罐丟向垃圾桶，站在長椅旁邊的禪院晴御目不斜視，順便抬腿一踢，易拉罐的航線瞬間轉移到了一旁的可回收垃圾的箱子裡。

　　「你充其量算個法師。」五條悟悠悠的留下這麼一句話，他雙手放在腦後，悠哉悠哉的朝著不遠處走去：「明年，我就送惠去高專了，津美紀現在還是照常經營著你為她開的那家便利店。」

　　對方的聲音隨著身影的變遠漸漸變小，不過還是清晰的傳入了禪院晴御的耳中。

　　她默然站在原地，所以，這傢伙就真的只是一般路過而已？

　　禪院晴御臉上罕見的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她搖了搖頭，捏著發僵的脖頸，懶散的打了個哈欠，朝著遠處的街道走去。

　　二人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只是不約而同的走出了小巷子的陰影，腳步步入陽光的街道之上。

　　*

　　禪院家

　　家主房屋內

　　禪院晴御身穿紅白色和服，肩膀上打著外褂，單手拄在案上，托著下巴，一邊手飛快的在文件上簽署著自己的名字，一目十行的掃過眼前的文字，面前健壯的男人的聲音傳入耳間：

　　「家主大人！這已經是直哉少爺不知道第幾次弄壞訓練器材了！您能不能讓他去別……」

　　「不能。」垂眸看著眼前文件的禪院晴御即答，無視對面健壯漢子可憐的目光，飛快的翻到下一頁，感受到身上灼灼的目光，動作一頓，抬頭看著幾乎被氣到心臟偷停的禪院陽太。

　　連那總是陽光四射的臉上都變成了苦瓜臉，相比在自己當上了家主後，一年比一年笑容深邃的禪院西原比，這傢伙簡直就像被摧殘了一樣。

　　通過對方在自己面前露出的這受氣包的表情便可知，禪院直哉給禪院西原找的麻煩肯定不只是這幾個訓練器材而已。

　　能把在外面是硬漢形象的禪院陽太逼成這樣……想必禪院直哉大概是又提什麼一聽就無法執行的「提議 了吧。

　　例如上次禪院陽太來匯報的直哉提議要恢復炳最初保護家主的職責的事；又比如上上次提議的，對於護衛隊成員傳授知識的時候，多增加一份培養思想的課程；還有上上上次說的，想要除了炳這個護衛家族的隊伍，再多增加一個「家主專屬護衛隊 的事情。

　　這些提議都被禪院晴御黑著臉駁回了，只不過提議是禪院直哉提的，匯報是禪院陽太報的。

　　罵也就自然是禪院陽太挨的。

　　自從他苦著臉去問了好友禪院西原後，在對方憋著笑表示讓他下次有這些事都先來告訴他，即使直哉少爺讓他直接告訴晴御小姐，也要一面騙直哉少爺，一面先拿來給自己過目。

　　否則他真怕下次自己也要連帶著一起被罵。

　　或者來自禪院家主的親切「切磋邀請 ……

　　而這次的禪院陽太顯然是忍耐到了極限，來找禪院晴御求救的。

　　看著可憐兮兮的禪院陽太，禪院晴御頗有些無奈的用手摸了一把額頭，畢竟是曾經和自己一起訓練過的半個沙包……咳，半個老師，還和自己一起執行過惡作劇禪院直毘人的行動，現在還是看不下去對方這副為難的樣子。

　　她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沙啞的聲音多了幾分苦惱：「本來是想著給禪院直哉找點事情做，沒想到這傢伙還是閒成了這樣……

　　她思索了片刻，隨後抬眸看著對面的禪院陽太，一臉認真道：「這樣吧，你就讓他安分一點，下次再提出這些奇怪的想法，不專注於訓練的話，下次我就要親自『指導』他關於咒術的操作。

　　在說出這番話後，她滿意的看到了禪院陽太臉上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心滿意足的朝著對方擺了擺手，看著已經陷入了呆滯狀態的禪院陽太無神的走出房間，順帶關上了門。

　　看著陽太這副大受震撼的模樣，即使是禪院晴御也忍不住自我檢討起來，能把陽太都嚇成這樣……果然我的這個決定還是太殘酷了嘛……？

　　沒關係！相信只要吃了一次虧，禪院直哉這傢伙就會安心提升自己的實力了。

　　心滿意足的禪院晴御重新將專注力放在眼前的資料上。

　　——門口，禪院陽太臉上的震驚已經正式變成了茫然的表情。

　　和晴御小姐對打，對於他們來說可能是懲罰，只是相對於直哉少爺……

　　他腦海中浮現出總是不可一世的直哉少爺在提到晴御小姐時那驟變的態度，雖然還是臭屁的樣子，不過相比臭屁的罵人，則是在臭屁的表示「沒人會是姐姐的對手 ，這聲姐姐叫的簡直比「本少爺

　　的口頭禪還要順滑。

　　禪院陽太一臉迷茫的站在門口，在回憶結束後，終於在腦海中浮現出那一直想問出的話。

　　——家主大人到底為什麼要獎勵他？？


第120章

　　處理完事宜,禪院晴御總是會習慣性的在家族內的石子路上沒什麼意義的亂走一通，似乎這種無意義的行為，能夠疏解她內心的淤塞一般。

　　這種現實與一次元交織的生活方式,不知何時已經成為了禪院晴御生活的一部分。

　　在一次元的世界裡,她會盡自己的全部力量成為一個可靠的存在；在現實中,她又變回了那個普通人，在身邊人的善意中撫平自己的傷口，感受人間的閒適和溫暖。

　　組成了一個平衡，每一份都是禪院晴御不可或缺的存在。

　　走在禪院家的石子路上,遙望著不遠處的草叢。

　　只不過值得一提，不知從何時開始，那裡共同行走的兩道身影也不見了。

　　禪院姐妹也分別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只不過……她們似乎產生了某種分歧。

　　禪院晴御雙手插在袖口中,想起禪院西原向自己解釋的話語。

　　大概就是身為沒有咒力的姐姐,禪院真希可以加入家族培養無咒力者的隊伍，但是她並沒有這樣做,反而一直試圖和炳一同訓練,這讓具有咒力卻不想加入炳中戰鬥的妹妹真依多出了某種奇怪的情緒。

　　在那之後,真依似乎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對真希進行一些並非本身意願的冷嘲熱諷，禪院西原卻表示他能理解對方的行為。

　　一方面是青春期的叛逆思想占了上風，另一方面，自然是希望沒有咒力的姐姐能夠遠離這些危險,在家族的培養成為一個普通的社會人士，只不過姐姐真希卻是截然相反的念頭。

　　姐妹之間造成了分歧，逐漸疏遠了啊。禪院晴御雙手交叉,單眉挑起。

　　只不過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和禪院西原的想法相同，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相信這些分歧都會迎刃而解,隨著心智不斷成熟，她們自然也會漸漸的理解對方。

　　正如那天自己調侃時對五條悟說的話。

　　再怎麼說，可都是血濃於水的姐妹啊。

　　垂眸思索了片刻，禪院晴御重新直起腰來，想要繼續邁開腳步，卻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姐、姐姐？」

　　能在禪院家這麼喊自己的也就只有那個人而已。

　　她轉過身來，果然看到了眼前高大的禪院直哉，對方同樣穿著和服，顏色為深色。

　　自從對方上次問可不可以在外面不叫自己家主大人，依舊叫姐姐，被禪院晴御無所謂的答應了之後，她認出對方嗓音的方式也更加便利了。

　　禪院晴御轉過頭，將詢問的目光望向那邊的禪院直哉，對方似乎還有一些氣喘，只不過平息了下來，那雙微微上挑的雙眼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讓自己的聲線盡量平穩：

　　「聽…陽太說，您、願意和我一起上練武場？」

　　禪院晴御眉頭微皺，頭頂頂了個大大的問號，豆豆眼看著對面一臉期待的幾乎變了畫風的直哉。

　　啊？我是這麼說的嗎？？

　　果然是禪院陽太這個傻大個又傳錯了消息吧！肯定除了傳達了「自己要和直哉對練」這樣的錯誤消息以外，還說了立刻執行之類的時間。

　　要不然怎麼可能自己剛說完，對方就立刻來找自己了呢？禪院晴御自信的想著，自認為發現了真相。

　　——不遠處擔憂的想著剛剛，自己原封不動的說完了家主大人原話後，原本不耐的直哉少爺就一臉期待的跑開了的禪院陽太，忽然鼻子一癢，大大的打了個噴嚏。

　　禪院晴御雖然無奈，只是面對著禪院直哉那期待的目光，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好吧。」

　　……

　　幾天後，雙手抱胸，身形見狀的禪院陽太看著雖然鼻青臉腫，但是頭頂都散發著小花花的直哉少爺一臉振奮的在訓練場魔鬼訓練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好、好歹是不再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了……只是，直哉少爺到底念叨的時間是什麼意思？

　　在他面前，奮力的進攻著對面的假人，一臉振奮的禪院直哉，腦海中浮現出禪院晴御在和自己對打之後，一臉不滿意的伸出手指，完全忘記了初衷，對著倒在地面上的他一頓吩咐，最後表明半個月後會來檢查他的訓練成果。

　　在那之後，禪院直哉除了「半個月後」這幾個字，就什麼都記不住了。

　　「轟！」

　　一拳打飛眼前的假人，無視身旁流著冷汗的其他成員戰戰兢兢的目光，禪院直哉期待的看著眼前的木人。

　　腦海中已然浮現出扭曲的Q版禪院晴御小人，小人露出燦爛的笑容對著自己溫柔道「不愧是我的歐豆豆，超強~」的話語，直哉險些露出幾分傻笑來。

　　旁邊圍觀的禪院陽太看著直哉少爺這副怪異的僵住模樣，眼角一抽。

　　雖然不知道直哉少爺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怎麼他就是有種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想要對後者說一句「別做夢了」呢？

　　————

　　兩年後

　　女人的身影一閃而過，微微晃動著身形，在黑色的碩大嘶吼咒靈身後站定，她反手拿著手裡的黑棍，隨著鐵索迅速回歸，「鐺」一聲，撞擊在女人充斥著斑駁傷疤的手上。

　　背對著咒靈的禪院晴御隨手將繞著手腕旋轉一圈的鬼無慘放回腰間，呼出一口濁氣，緊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在那雙毫無情感的墨綠色雙眼睜開的那一刻，身後碩大的咒靈瞬間被粉碎，變成了漫天的黑色肉塊，變成了墜落的血霧，在即將落到地面上時消逝。

　　禪院晴御隨手按了按脖頸處，聽到手機傳來的鈴鈴聲，打了個哈欠，手上的動作毫不含糊，順手接起來，下意識開口道：

　　「不用催啦，已經祓……啊，五條啊。」原本帶著幾分可靠的聲線瞬間變得慵懶下來，她下意識就要將手機從耳邊放下來，話鋒一轉：

　　「現在我沒時間和你閒聊哦，要先告訴部下祓除了咒靈的事……」

　　這邊禪院晴御懶散的聲音尚未吐出來，那邊五條悟略顯嚴肅的嗓音透過聽筒傳入禪院晴御的耳間：

　　「前輩，出現了一個被特級詛咒的人哦~要不要來看看呢？」

　　雖然語氣還是十分閒適，只是禪院晴御卻從中聽出了些許的認真。

　　禪院晴御的動作一頓，放在腰間的手收了回來，垂眸看了一眼腳邊完全散去的咒靈殘穢，短靴踏在地面上，走到一旁的人形路上，雖然臉上的表情盡失，只是嘴間還是一如既往的輕鬆：

　　「被特級詛咒？是被你這個無良教師詛咒了嗎。」

　　「前輩——」

　　「好了，在哪裡。」

　　禪院晴御那沙啞的嗓音透過站在原地的五條悟的手機傳出來，他臉上的笑容不變，腳輕輕碾過眼前的符咒，無視眼前蜷縮在椅子上，表情文弱頹喪的少年，對著手機那邊輕聲道：

　　「在高專。」

　　——「準備執行死刑了哦。」

　　椅子上，眼底烏青厚重的少年雙手抱著腿，雙眼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五條悟，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

　　這邊的禪院晴御微微一愣，掛斷電話的同時，忽然發現在原本自己和禪院西原的聊天界面上，在任務信息之上，好久好久之前，貌似是還有一條自己沒來得及細細查閱的資料。

　　腳步沒有停息，雙眼盯著手機上那簡潔明瞭的匯報，又看了看自己下面記憶中明顯是回復之後的任務資料的「知道了」……

　　禪院晴御的臉上微不可察的出現了一抹心虛的情緒，因為這個，池內久才沒有否定那個孩子的死刑嗎。

　　……嘛，無所謂了，反正還有五條呢。

　　只不過……她記得主線裡，主角最開始就是被處以死刑來著吧？禪院晴御隨手將手機塞回口袋裡。

　　要不是知道虎杖悠仁被處以死刑是因為兩面宿儺的緣故，自己都要以為終於進主線了。

　　要執行死刑什麼的也是騙人的吧。

　　她看著那邊的禪院西原回復的：

　　【已經由五條悟接回東京咒術高專接管。】

　　她扯了扯嘴角，跨上黑色車子的副駕駛，隨手關上車門，臉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

　　原來，五條對這種事情已經不陌生了啊，難怪主線裡那副不在意的模樣來著……

　　——「去東京咒術高專。

　　*

　　東京高專

　　蜷縮在椅子上的乙骨憂太緩緩抬起頭，雙眼帶著幾分茫然的看著眼前對自己微笑著的高大男人，他有幾分弱氣的嗓音緩緩吐出來：

　　「我們……現在是在做什麼？

　　五條悟雙手抱胸，將方才手裡的扭曲小刀丟到一邊，揚唇一笑：「在等我的『前輩』過來哦。

　　他臉上的笑容擴大，雙手放在褲子口袋裡，俯身湊近眼前默不作聲的消極少年，聲音中帶著惡趣味的笑道：「我的這個前輩的作風可是相當強·硬哦，說不定等她來了，你就會被立刻執行死刑哦~

　　「這樣啊。

　　「能死就太好了。可惜里香不會同意的。

　　乙骨憂太平靜的回話讓五條悟大失所望，他看著對方臉上掛著的求死欲望，臉上帶著嫌棄的直起身子來：

　　「喂喂，你這樣的態度的話，今天去新的學校可是不太好的哦。

　　五條悟伸出手指在乙骨憂太的面前晃了晃，不過，在他面前的乙骨憂太卻低垂著頭，雙眼無神的盯著眼前的地面，聲音低沉：

　　「我不會出去的。

　　「我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就在乙骨憂太低垂著頭說出這句消沉的話的那一刻，眼前被鎖鏈封著的大門忽然被「砰！ 的一聲，一腳踹開！

　　乙骨憂太渾身一悚，驚懼的看著門口出現的那一隻穿著短靴的腳，下一刻，一道高挑的身影從門後走出來——

　　女人單手握著手裡散發著恐怖黑色力量的咒具，墨綠色的雙眼壓迫感十足的掃視過眼前的房間，下一刻，在五條悟臉上帶著微妙表情閃到一邊去之後，定定的投放在了正中央，那因為五條悟躲開，立刻正面面對禪院晴御壓力的少年身上。

　　面對著冷汗直流，微微向後縮的乙骨憂太，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不爽的表情來。

　　單眉挑起，沙啞的聲音隨著甩動的右手一起被吐出來，伴隨著鬼無慘抽打在地面上的聲音一同傳入膽戰心驚的乙骨憂太耳邊：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同學。 」

悠于 2024-2-28 12:51

第121章

　　——「…！」乙骨憂太驚懼的盯著眼前站在了整個門前,單手握著咒具，面色不善的盯著自己的高挑女人，腦海中浮現出剛剛五條悟對於對方的形容詞。

　　強硬、霸道、狂氣、兇悍……

　　總之雖然沒有一個溫和一點的詞彙,但是就現在看來,對方貌似也確實沒有一點誇張的意味。

　　看著眼前幾乎將害怕寫在了臉上的少年,禪院晴御眉心一皺，隨後在對方忌憚的注視下，握著鬼無慘的手一鬆，後者立刻乖順的回到了自己的腰間。

　　方才在門外聽到乙骨憂太那頹廢的聲音,還以為對方是個對一切都喪失了興趣的人，本想著用稍微強硬一點的態度激起他的專注，沒想到現實還是個膽子不大的孩子啊。

　　禪院晴御臉上的惡氣瞬間消失了,在禪院西原發來的資料中,她自然也明白了面前少年與那同他緊緊糾纏在一起的特級咒靈的事情。

　　說實話，這種配置簡直就是主角標配,放在漫畫中妥妥的就是主角,只不過很可惜,禪院晴御已經知道了「這本漫畫」真正的主角是誰，而且對方的「背後靈」要比這個強悍的多。

　　感受到禪院晴御那壓迫感十足的打量，乙骨憂太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旁邊的五條悟此時卻是看著陷入了危機感的乙骨憂太,臉上露出笑吟吟的表情，湊近看著對方，轉而提起了剛剛聊起來的話題：

　　「真的要就這麼永遠不出去了嗎？」五條悟看著眼前陷入了沉思的乙骨憂太,繼續追問著：「要知道一個人的話……」

　　「那可是會相當寂寞哦？」

　　收起了咒具的禪院晴御雙手抱胸，微微頷首，她那獨具特色的嗓音徐徐道：「相比就這麼將自己和咒靈鎖在一起,倒不如努力去和對方建立有效的溝通。」

　　乙骨憂太表情一頓，他顫抖著抬眸看著眼前那俯視著自己的女人，瞳仁輕顫著，張了張嘴。

　　然而，不等對方開口，眼前的禪院晴御就自然而然的開口，她表情隨意，垂眸看著眼前的少年：「你不是在愧疚因你而受傷害的人嗎。」

　　「那就去幫助更多的人吧。」

　　在乙骨憂太震顫的瞳仁中，眼前的女人對著自己伸出了手，那隻手和女人姣好的容顏不同，上面已然泛白了的縱橫的傷疤赫然充斥著白皙的手，而那隻手此時正朝向自己：

　　「用你自己的力量。」

　　「你怎麼知道是背……是里香不願意聽從你的，而不是你的心意壓根兒沒有傳達到對方那裡呢。」禪院晴御平靜的注視著眼前的乙骨憂太，看著對方震動的表情，臉上是可靠的平靜。

　　「真、真的嗎……？」乙骨憂太雙唇顫抖著，他臉上的表情逐漸鬆動，微不可察的吐出這樣一句話。

　　禪院晴御揚眉，輕嗤一聲，聲音倒是十分爽利：「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有好運到會讓已經死去的重要的人成為我的背後靈這樣不錯的機會。」

　　在乙骨憂太茫然與複雜糾纏的注視下，面前的女人似乎不耐於對方顫抖著伸向自己的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一把將對方從椅子上扯了起來，乙骨憂太一個踉蹌，臉上的表情卻不似方才那般死氣沉沉。

　　「如果你沒放棄對方的話，就自己去尋找答案吧。」禪院晴御背對著站到了自己身後的乙骨憂太，上前兩步，走到五條悟的身邊，隨意的和身後的人擺了擺手：

　　「至少別在一切都變得絕望之前，就這麼懦弱的死去。」

　　禪院晴御擺動的手收回，單手放在腰上，彷彿總結一般，垂眸看著眼前的地面：

　　「即使變成了這樣，她還沒放棄對你的眷戀。既然不想讓她繼續傷害別人了，那就變強啊。」

　　——「成為她的盾牌，成為能夠化解她痛苦的人。這樣的膽量都沒有，你覺得自己值得她對你的執著嗎。」

　　禪院晴御側眸望著身後那個震顫著的雙眼泛紅的少年，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卻絲毫沒有多餘的情感。

　　說完這句話後，在她轉回頭來的那一刻，那邊的乙骨憂太也忽然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他睜大了雙眼，咬緊牙關，轉過身來，放在身側的雙拳用力攥緊。

　　腦海中浮現出童年的里香那燦爛的笑容，下一刻卻被猙獰的咒靈面目完全占據了大腦。

　　不、不行……不能再讓里香這樣下去！

　　他必須、他必須幫助里香脫離這種痛苦的狀態！他一定要化解里香！

　　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停留已久的腳步終於被邁開了，他一步一步的朝著門外走去。

　　*

　　原地

　　五條悟臉上帶著震撼的看著這邊面無表情站在自己身邊的禪院晴御，顫抖著嘴唇，原本想要勸說乙骨憂太的話語愣是一句沒說出來，唯獨說的一句話還是為禪院晴御開頭的。

　　他震驚的眼睛被繃帶遮擋住，臉上帶著餘韻，嘖嘖稱奇，自己本來最多只是讓禪院晴御認識一下乙骨憂太，最起碼能夠照顧對方一下，沒想到……還真是厲害的前輩啊！

　　不等五條悟出言表達情緒，這邊的禪院晴御感應到乙骨憂太離開，原本繃著的身體猛然間鬆懈下來，她臉上帶著幾分糾結，挺拔的身軀也變得懶散起來，轉身靠在身後的符文上，臉上的漠然也變得掙扎起來：

　　「喂喂，五條，你是啞巴嗎！怎麼也不說兩句！就讓我一個人在這裡胡謅！」

　　「還不是前輩你的氣場過於強大，我根本就插不上嘴啊！」五條悟雙手攤開，對於禪院晴御的抱怨無能為力的說著，他舔了舔嘴唇，強忍笑意的看著對面一臉荒謬的禪院晴御：

　　「話說回來，前輩剛剛的話真的都是即興的？哇，超強的啊！」

　　「我根本都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里香』這個名字還是剛才在門口偷停你們談話聽到的好不好！」禪院晴御大吐苦水，那邊的五條悟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看著眼前氣到變成豆豆眼的禪院晴御，擺著手反駁著：

　　「不不不，前輩你說的實在、實在太好了哈哈哈哈。」

　　禪院晴御額頭青筋狂跳，方才的話不過是因為多年熱血漫的閱讀經驗隨口說出來的話語，會好才怪呢！！

　　她單手扶額，糾結的長吟一聲，她透過指縫看向眼前依舊大笑著的五條悟，一腳踹到對方的小腿上：「喂喂，你這傢伙居然還在這裡笑，還不趕快去追那孩子，告訴他剛剛那個奇怪的女人說的話他不用在意！」

　　「只要好好在高專讀書就好了。……快去啊！」禪院晴御又補了一腳，看著依舊帶著笑意踉蹌著走出房間的五條悟，心累的吐出一口濁氣。

　　獨自坐在房間的角落，腦海中不可抑制的響起方才的話語，又一臉糾結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發出一陣掙扎的聲音來。

　　啊——我到底都說了些什麼自以為是的話啊——！！

　　*

　　高專教室門口

　　看著抿著唇站在一旁的少年，五條悟歪頭看著對方，臉上掛著一抹習慣性的笑容。

　　注意到對方沉思的模樣後，他笑容擴大，悠悠的聲音緩緩流瀉出來：

　　「嘛，你也不用在意，禪院前輩其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可怕。」他對著身旁聞言茫然抬頭的乙骨憂太，朝著對方比了個跳脫的手勢，站沒站相的看著對方，「其實她方才的話中關於里香的言論，都是她胡扯的。」

　　「……欸？」乙骨憂太臉上的問號更加明顯。

　　五條悟佯裝一副忌憚的樣子左右看著，隨後故作偷摸的樣子一手擋在面前，對著眼前的乙骨憂太「偷偷」說道：「其實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關於和咒靈溝通的事情 只不過她平時能和領域裡死去的幽魂交流 她才會說出那番話的！」

　　乙骨憂太張了張嘴 卻不是因為五條悟在「揭」禪院晴御的老底 卻是在為對方方才的話語感到震驚。

　　——和、和死去的靈魂溝通？！會有這種可怕的能力嗎！！

　　五條悟看著乙骨憂太震顫的瞳仁 也沒多說什麼 只是直起身子來 單手插兜 語氣不變 只是故作可愛的對著眼前的少年比了個耶的手勢：

　　「所以哦 下次見面不要表現出對今天這番話依舊十分在意的樣子哦~！」

　　「禪院前輩可是會傷心的哭出來的哦！」

　　……哭出來？那個禪院晴御嗎？？乙骨憂太頭頂頂著個問號 只不過眼前的五條悟顯然沒有給他提問的機會。

　　對方空出來的另一隻手隨意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忽然毫無徵兆的將對方朝著門口的方向一推——

　　在乙骨憂太怔然的止住腳步的時候 五條悟率先上前一步 一把推開眼前的大門 聲音跳脫誇張的對著屋內的三道人影朗聲道：

　　「轉校生來了哦！大家！打起精神來吧！！」

　　屋外的乙骨憂太猛地繃緊了身體 臉上浮現出了凝重膽怯的表情來。

　　只不過 此時此刻這種表情中倒是多了幾分別樣的認真。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個女人最後回頭時那個沉靜的目光 他的內心一緊 放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 緩緩撫上自己呼吸急促的胸膛。

　　然而下一刻 他的指尖卻驀然間觸碰到了脖頸上那金屬的觸感。

　　眨了眨眼睛 緩緩垂眸 看到了自己脖頸上所佩戴著那抹閃光。

　　嘴角的弧度緩緩揚起。

　　——里香

　　再堅持一下。

　　我一定、一定會化解你現在的痛苦的。

　　親手。

　　*

　　「好的。我們去哪兒 晴御小姐。」禪院一野熟練的啟動車子 下一刻卻沒有得到回應。

　　禪院一野感受到了身邊的寧靜 茫然的瞥了一眼身旁坐在副駕駛上 在進入後說了一句「開車」就沒再講話 似乎自顧自的陷入了沉思中 滿臉鬱悶的女人。

　　只不過他躊躇良久 還是不敢說也不敢問 只能默默的踩下油門。

　　既、既然晴御小姐沒說的話……那就是一直往前開的意思、吧？

　　……

　　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於無法再忍耐下去的禪院一野 終於鼓足勇氣 小心翼翼的側過臉來 試探性的低聲道：

　　「請、請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被禪院一野突兀的聲音驟然從低落的情緒揪出來 禪院晴御猛地抬起頭 隨後下意識的看向窗外。

　　鬱鬱蔥蔥的大樹充斥著視野 眼前儘是一片陌生的山間景象 兩人坐在車子裡 車子在狹窄的山道間行駛著 似乎進入了某種鳥不拉屎的地界。

　　——墨綠色的雙眼變成了豆豆眼。

　　她嘴角抽搐著 連帶著嘴角的黑痣都表明了其無語的情緒。

　　「首先 這是哪兒？」


第122章

　　某荒郊野嶺

　　高挑的黑髮女人站在郊外,單手扶在腰上，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眼前停滯在路面上的車子，以及駕駛位上流著冷汗顫顫巍巍的走下來的禪院一野。

　　「還、還是沒有信號……晴御小姐……」

　　禪院一野膽戰心驚的聲音傳入禪院晴御的耳間。

　　「我說啊,你不是說一路直開來的嗎,現在原路返回應該是做得到的吧。」禪院晴御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是那麼的可怕,盯著眼前腿軟的男人，沙啞的聲音多出了幾分無力。

　　禪院一野臉上的表情哭喪起來，他連聲線都顫抖了起來，蛋花眼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不、不知道為什麼……原路返回也無法做到……」

　　「哈啊？」禪院晴御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她雙手放在腰上，對於眼前男人渾身一抖的動作視若無睹，她眉頭微微皺起,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如果真像禪院一野所說,那麼眼前的情況恐怕就不只是個普通的迷路事件那麼簡單了。

　　她雙眼緩緩眯起，墨綠色的雙眼閃過一抹寒芒,靜靜的環視著周圍,不動聲色的放出身上與咒力混合的景。旁邊的禪院一野注意到了腳邊湧動著的黑綠色讓人心悸的力量,臉上流下一抹冷汗，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暫時沒時間顧及禪院一野那幼小的心靈，黑綠色的景頃刻之間便充斥了周圍的空間，並且隱隱有種要繼續向外侵略擴張的意味。

　　看著山下草地上漸漸出現了枯萎趨勢的植物,禪院晴御及時的制止了景們得意忘形的動作。

　　畢竟禪院晴御現在幾乎很少如此大規模的將景釋放出來，通常都是一擊秒殺，這樣探查的行為倒是不多了,難得出來「放風」的景才會抓緊時間到處亂竄。

　　不過在被遏制住苗頭以後還是乖乖的回到了禪院晴御的身邊，她抬了抬右手，目光隨後鎖定了一個方向。

　　——後者在感受到禪院晴御那存在感十足的目光後,躲避的動作也是一頓。

　　沉默半晌，禪院晴御忽然抬了抬手，對著身後的禪院一野示意著，聲音清朗：

　　「你先回去。」

　　「可是小姐……」

　　「現在已經能出去了。」禪院晴御果斷的打斷了對方的猶豫，甚至直截了當的將那藏身於暗處的人的真實目的簡單易懂的說了出來：

　　「那傢伙為了和我單獨聊聊，和你沒關係，這傢伙膽子太小了而已，別管。」禪院一野眼角一抽，只不過內心預感告訴他真的不要管，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直接掉頭離開這片區域。

　　應了一聲後，禪院一野平穩的駕駛著車子離開了這片區域。

　　片刻後，狹窄的山路便只剩下了禪院晴御一人，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方向，隨手撥開被風吹到了臉上的黑髮，雙眼微眯，懶散的看著眼前，聲音多了幾分不耐煩：

　　「好了，出來吧，藏頭藏尾的，會讓我誤以為和你有什麼不好的勾當。」

　　暗中的人被禪院晴御這毫不美化的詞語擊的一陣，下一刻無可奈何的走出來，只是那張一向掛著溫和笑容的臉此時多了幾分勉強，連帶著額頭上的青筋都跳動著，溫柔的聲音透過齒縫間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禪院、前輩……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拘小節啊……！」

　　「那當然。」禪院晴御直接忽視了對方話語間的陰陽意味，坦然應聲。

　　她雙手抱胸，靠在了一旁的崖壁上，任由山風吹亂黑髮，瞥向身側在昏暗的天色中走出來，一身肥大僧袍的夏油傑。

　　「說實話，你不適合這樣的衣服，怪怪的。」禪院晴御望著對方，左看右看，仔細地端詳著，在對方抽動的眼角中，恍然道：「大概是你的耳垂太大了？簡直就像一個貨真價實的佛陀一般。」

　　「貨真價實不好嗎。」夏油傑唇角的笑容擴大，他眯眯眼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後者卻幾乎是同時露出了荒謬的表情，似乎自己詢問了一個多麼荒唐的問題一般。

　　夏油傑垂眸，輕笑一聲：「我知道了，前輩想的沒錯，我這種劊子手，成為佛陀的話，就過於諷刺了。」

　　禪院晴御撇了撇嘴，只是一如既往的雙手抱胸，眼神坦坦蕩蕩。畢竟這群傢伙就是這樣，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語，讓你不清楚到底是真心話還是只是在普通的開玩笑。

　　於是，面前的禪院晴御並沒有接這番話的意思，只是將頭偏向一側，看向另一頭被山影遮擋住的山路，涼涼道：「我可沒這麼說。」

　　夏油傑看著禪院晴御這副模樣啞然失笑，只是那臉上的笑容似乎同從前的溫和中平白生出幾分隱藏的很好的狂氣。

　　禪院晴御側眸望著身邊的夏油傑，內心不由得微微感慨。

　　果然，經過了這麼多年，五條悟變化如此巨大，夏油傑這邊也漸漸的成熟了許多，相比最初一味的溫和順從，現在的他比起從前多了不少的自信。

　　她靠在山崖上，雙手抱胸，聲音卻是同八年前一般平靜，連語氣都沒差：「什麼事。」

　　對方將車子困於山路，自然是有話想要和自己說，至於為什麼禪院一野在的時候並不現身，兩人之間對此都心照不宣。

　　——雖然禪院晴御本人對於對方這種多慮的距離感不以為然。

　　如果說從前的她最多算是不管不顧的狂氣的話，現在的她真正算是有了年齡和地位的砥礪，真正有了這樣做的地位和底氣。

　　夏油傑習慣了禪院晴御的直接明了，倒不如說，即使是悟，事到如今都無法做到真正的對自己和從前無異，畢竟他們都在成長。而禪院前輩她不一樣，似乎在他們最開始遇見對方的時候，她就是這副平靜可靠的樣子。

　　縱使經歷了數不勝數的苦難，她總是能保持最原始的心境和平和。

　　夏油傑緩緩抿了抿唇，他知道的，外表看上去最強硬的禪院前輩，內裡卻是個無比堅韌的存在。

　　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眨了眨，看著眼前自顧自陷入了沉思的「前」後輩，茫然的歪了歪頭，隨後額頭青筋微微跳動：「喂，你這傢伙，別這麼沒禮貌。」

　　她的聲音宛如一道利刃，瞬間突破了夏油傑的沉思，聽到這熟悉的不耐嗓音，夏油傑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抱歉，禪院前輩。嘛，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我聽說咒術界多了個……」夏油傑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隨後雙眼緩緩睜開一點，表情中帶著試探性的徐徐開口：「特級……咒術師？」

　　這次輪到禪院晴御大驚失色了，她嘴角抽了抽，臉上帶著幾分無奈：「你這傢伙，真是連裝都不裝了。即使是我也是剛剛才見過那孩子，沒想到你連人家的評級都知道了？？」

　　望著對面的夏油傑，禪院晴御倒是不甚在意，畢竟對方既然能問出這樣的話來，就已經說明對方目前掌握的信息可能比自己要多得多。

　　如今來找自己，更大的可能性是從這裡尋求乙骨憂太的真實信息，換言之，他想知道，自己探查到的信息究竟是不是準確的。

　　看著禪院晴御那寫著鄙視的柔美臉龐，夏油傑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他眯了眯眼睛，恭維的面對著眼前的女人：「我只不過是過於清閒才略有耳聞罷了，前輩每天都在忙碌，注意力不在這方面之上，消息相比我遲一些，不知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倒也正常。」

　　我是說這個嗎？！你在咒術界的眼線到底有多少啊！

　　禪院晴御聞言立刻抬手擋住夏油傑的臉，無表情即答：「少來這套。告訴你，特不特級的我可不知道 也不在意。我只知道 那孩子可沒有你這種宏大的『大義』。」

　　夏油傑動作一頓 卻是沒表現出具體的情緒 只是歪了歪頭 看著眼前禪院晴御的表情 在發覺對方只是隨口一說 並沒有表現出對她口中的「大義」的不屑或厭惡 他雙眼彎了彎 頷首：

　　「這樣嗎 那還真是可惜呢。」

　　「不過即使是前輩 恐怕也只是第一次見那個孩子吧？」夏油傑雙眼緩緩睜開 注視著眼前靠在牆壁上 因為自己的這番話單眉挑起

　　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的禪院晴御：

　　「那又怎麼樣。你想說什麼？直說。」她擺了擺手 隨手攏了攏被吹亂的黑髮 表示不願再和夏油傑這樣拖拖拉拉下去。

　　夏油傑看著禪院晴御這副雷厲風行的樣子 忍不住失笑出聲 隨後簡潔明瞭的開口：「告知前輩當然無妨。在下對於那個孩子的咒靈……很感興趣。」

　　禪院晴御攏頭髮的動作猛然一頓 在聽到這番話後 她先是微微一愣 隨後稍加思索 不可控制的在腦海中浮現出了夏油傑術式的名稱和作用。

　　倏然間 想明白了的禪院晴御閒適的臉上猛地浮現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動作僵硬的轉過頭來 震驚的看著眼前因為自己的反應而一臉茫然的夏油傑。

　　「你、你……！」禪院晴御顫抖的手指指著眼前下意識後退的夏油傑 在對方茫然的舉起雙手的動作下 瞳仁震顫著 喉嚨裡的「畜生」二字彷彿即刻便要脫口而出。

　　看著眼前一臉無辜的夏油傑 禪院晴御滿臉的複雜情緒 痛心與鄙夷交織在一起 如果不是事先讀過了禪院西原給自己發來的資料 知道了乙骨憂太和里香的關係 此刻的她也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夏油傑看著眼前畫風都崩壞了的禪院晴御 大腦飛速思索片刻 隨後臉上不可控制的露出了幾分笑意 他放下舉起的雙手 咧了咧嘴 對著眼前震顫著瞳仁的禪院晴御微微躬身：

　　「嘛 既然如此 那我就先告辭了 前輩。」

　　他看著眼前依舊用顫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禪院晴御 臉上的笑容沒有半分減弱 在後者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轉過身去 在眼前的山崖前 堅硬的牆壁豁然間出現一張血盆大口 他對著依舊石化在原地的禪院晴御擺了擺手 隨後平和的轉身步入眼前的咒靈口中。

　　在消失前的那一刻 他耳邊響起了一陣略帶崩潰的沙啞喊聲：

　　——「牛頭人必死啊！夏油——傑！！」


第123章

　　高專

　　「喂,你這傢伙，真的見到過家主……禪院前輩了嗎。」

　　惡聲惡氣的聲音從乙骨憂太的側面傳來，他縮了縮肩膀,腦海中浮現出上次和禪院真希出任務時,在召喚里香的那一刻隨口提起的話語,顫顫巍巍的轉過頭來，有幾分懼怕的點了點頭。

　　「嗤。」梳著高馬尾的眼鏡少女意義不明的輕嗤一聲，她單手托腮，對於乙骨憂太轉過頭來的動作似乎不甚在意,只是那眼鏡後的雙眼卻是情不自禁的微微垂下，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在她身旁，碩大的熊貓胖達臉上黑洞洞的小眼睛凝視了片刻,似乎內心多出了某種思量。

　　胖達緩緩抬頭,腦海中浮現出一副奇怪的畫面。小熊貓在高大墨鏡男人的指導下不斷向前方的木樁進攻著，一道高挑的身影悠哉悠哉的路過門口,臨走前順走了屋內的幾瓶飲料,氣的男人動作一僵,對著門口轉身就跑的女人大聲嚷嚷。

　　頭頂的氣泡破碎，片刻後，胖達若有所思的轉頭看向身邊垂著頭，被衣領擋住了大半張臉,似乎在發呆中看著地面的銀髮少年，用渾厚的嗓音自然的開口道：

　　「喔~棘啊，你也聽說過這個禪院前輩吧？」

　　忽然被cue到的狗卷棘微微一愣,抬眸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的胖達，沒有注意到身後因為對方的話語立刻將目光投向這邊的禪院真希，只是頷首,簡潔明瞭的回答：

　　「鮭魚。」

　　胖達咧了咧嘴，繼續狀若無事的開口議論道：「唔，話說回來，禪院前輩應該是悟的前輩一級的人物吧，現在還沒看到過對方的真容，只是聽悟平時的話語，應該是一個十分嚴厲冷硬的人吧？」

　　他不動聲色的開口，注意到狗卷棘身後的禪院真希微微一顫的身體。嘛，明明在偷聽，結果還是強忍住發作的欲望了嗎？

　　狗卷棘沒明白胖達這番話之後的含義，只是歪了歪頭，不過沒等他開口，那邊的乙骨憂太卻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忽然罕見的開口了：

　　「其、其實，禪院前輩不是很嚴…厲的人……」

　　胖達意外的「哦？」了一聲，連帶著身邊的狗卷棘都眨了眨眼看向對方，唯有禪院真希在聽到對方的這番話後，臉上浮現出了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滿意的神色。

　　似乎被眼前的三人同時注視感覺到了壓力，乙骨憂太的頭頂飆出了汗珠，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的幾人，慌張道：「因為…因為上次見面之後，前輩她就對我表現出了很濃厚的關懷，甚至還托五條老師給了我聯繫方式……要我遇到困難的時候聯繫她……」

　　他有些靦腆的摸了摸後腦，垂眸看向眼前的地面，徐徐說道。

　　乙骨憂太也就沒有注意到，在他開始詳細解釋後，原本一臉滿意的看向他的禪院真希臉上忽然浮現出了幾分複雜的情緒，臉色逐漸由溫和轉向漆黑，到最後更是惡狠狠的盯著對方，似乎帶著要將對方生吞活剝了的架勢。

　　禪院真希：……就連我都沒有家主大……禪院前輩的聯繫方式！！

　　不知道自己的話語無意間「中傷」了某位同伴，說到這裡，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臉：「當、當然，禪院前輩確實在某些時候即使在表現關心，依舊看上去像一個□□。」

　　「而且有些時候關心的話…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乙骨憂太想起前兩天禪院晴御帶著幾分急促的問話，有些艱難的吐出了這個形容詞。

　　「但是……」其實她的本意都是為了我們好。

　　然而，他轉折的後話尚未說出來，一隻手忽然「砰！」的一聲落在了他的桌面上，嚇得他立刻變成了豆豆眼畫風。

　　順著手看過去，一道兇悍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黑氣似乎要凝為實質，眼鏡一閃，露出了下方那雙散發著恐怖紅光的雙眼，放在乙骨憂太桌上的那隻手更是微微顫抖，上面的肌肉隱隱凸出。

　　乙骨憂太發誓，縱使以前遭受過對方的多次「切磋式毆打」，他也從未覺得禪院真希像現在這麼恐怖過。

　　胖達身形一顫，看著眼前渾身散發著黑氣的同期，下意識的後退兩步。狗卷棘更是忍不住微微後退，手緩緩放在自己的衣領上，一步一步的退到胖達的身上，震顫的瞳仁中帶著同情的看著眼前那個正面面對真希殺氣，已經完全嚇傻了的新同學。

　　——「乙骨、憂、太！」

　　禪院真希森然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說出這番話，嚇得乙骨憂太顫顫巍巍，眼角含淚，聲線都變得顫抖了起來：

　　「…是…？」

　　「你在炫耀什麼。」禪院真希低沉的嗓音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門口，五條悟熱情滿滿的推門而入，聲音跳脫：「大家！我來了o……」

　　「你這傢伙！現在就和我去訓練場！！」一道身影瞬間打破了五條悟的開場白，不過此時此刻似乎也沒人顧及他。

　　胖達和狗卷棘唯恐避之不及的縮到角落裡，兩人的面前，一道身影冒著紅光，殺氣騰騰，扯著眼前可憐少年的衣領，彷彿氣的要噴火。而她手上拎著的少年則是一臉狀況外，對於對方突如起來的「毆打」邀請只覺得冤的厲害。

　　看著對方力大無窮的拎著一個人直接氣勢洶洶的走出教室的動作，五條悟立刻十分有眼色的躲到了一旁，臉色驚奇的看著乙骨憂太就這麼被禪院真希拎出了教室，而他這個老師卻無視了學生求救的目光，只是臉上寫滿了看熱鬧的表情。

　　無辜的乙骨被拎出去，只留下了一句悲催的大喊聲：

　　——「我什麼都沒有炫耀啊！真希同學！！」

　　五條悟和身前的一人一熊貓探出頭去，臉上寫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在兩人的身影拐過拐角的時候，他立刻抓住眼前的人，滿臉好奇的看著對方：

　　「怎麼了怎麼了！」

　　狗卷棘被對方炙熱的目光注視的一僵，他張了張嘴，然而不等他說話，五條悟就立刻反應了過來，拋棄了豆豆眼的狗卷棘，轉而看向眼前的胖達。

　　早就習慣了無良教師的性格，胖達輕咳一聲，他徐徐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

　　「所以說……恐怕真希很希望得到禪院前輩的關心吧……？我猜的。」胖達總結性的說著，然而一抬頭，卻看到了五條悟扭曲的表情，他訝然。

　　五條悟的表情扭曲，彷彿剛剛吃到的瓜非但不甜，甚至還有些苦澀。

　　「因為這個？」五條悟要不是眼睛被繃帶纏住了，他覺得自己現在都能用眼睛寫出兩個大大的「無語」。

　　胖達雖然對於五條悟的態度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自顧自的說著他方才的想法：「嗯。不過還真是奇怪啊，之前真希不讓我們叫她禪院，我還以為她是和禪院家不合來著。」

　　「鮭魚鮭魚。」

　　「這麼看來的話，既然連身為家主的禪院前輩的關心都那麼在意的話，到也不像是厭惡禪院家的樣子。」

　　「鮭魚鮭魚。」

　　看著眼前的兩個學生「激烈」的討論，五條悟起身，他單手插兜，頗有些隨意的悠悠開口：「嘛，這種事應該很正常的吧，畢竟現在的禪院人都很正常，但是一旦話題聊到禪院晴御……」

　　「那他們就都變成了『精神病人』」五條悟說到這裡的表情甚至有些扭曲，似乎被腦海中瞬間出現的一眾誇張的讚美詞洗腦，他在面前兩人怪異的目光下忽然抱頭嚷嚷著一切奇怪的話。

　　早就習慣了老師時不時發瘋的兩人對視一眼，決定下次找個合適的時機，詢問真希關於姓氏的真正原因。

　　現在的話，就先去看看乙骨……

　　兩人剛剛起身走出教室，一陣悠長的大喊叫聲瞬間突破了窗戶，傳入了兩人的耳間，僅憑聲音，似乎就能看到發聲者的痛苦。

　　幾乎是一瞬間，胖達猛地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狗卷棘，無比嚴肅的開口：

　　「還是下次吧。」

　　「鮭魚鮭魚。」

　　————

　　第不知道多少次嘆氣聲在禪院一野的耳邊響起，他隨手撤去眼前的帳，欲言又止的看著身邊一臉憂愁坐回副駕駛上的禪院晴御，看著對方盯著自己的手機，再次專注的打著字的樣子。

　　自、自從上次從那條山路上回來，晴御小姐似乎就一直是這樣憂心忡忡的樣子，而且每個任務間隙都要看一眼手機，和人聊幾句，似乎十分在意的樣子。

　　他並不知道，自從聽到了夏油傑那天的那番話，禪院晴御就總是心驚膽戰，她又不好直截了當的告訴乙骨憂太「有人要搶你女朋友 ，就只能用這種時不時的信息「騷擾 確保他，和她的安全。

　　果然，還是該告訴五條，只不過……

　　禪院晴御的臉上猛然間出現了嫌棄的神色，一手捂臉，下意識的排除了這個聽起來就不靠譜的選擇。

　　——某種層面上，兩人對於對方的嫌棄奇異的重合了。

　　手機一動，禪院晴御收到了那邊回復的「我很好，禪院前輩。 」的回信，臉上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禪院一野側眸看向身邊靠在椅背上的禪院晴御，低聲道：「晴御小姐，今天的祓除任務已經全部解決了，您是回家族處理公務，還是有別的安排？」

　　一句「回家族 梗在喉嚨裡，就當她打算吐出來的時候，手裡的手機忽然再次震動了一下，她垂眸望去，卻看到了乙骨憂太的下一句回話：

　　【我和同期在外面執行任務，感謝前輩的關心。】

　　哦？在外面執行任務嗎。話說這孩子以前會和自己聊這些嗎，嘛，算了，這些事都無所謂。

　　幾乎在一瞬間，她就改變了主意，手指微動，在上面打下了幾個字，快速發送過去。

　　——另一邊，在某個街角的乙骨憂太訕笑著看著身邊狗卷棘好奇的目光。

　　有了那天的事，解除了誤會之後，胖達和狗卷似乎就更加好奇禪院前輩了……剛才回復的時候，他忽然想起真希對於禪院晴御的在意，不由自主的就多說了一句。

　　「……好啦，狗卷同學，前輩應該不會回了，我們繼續走…… 吧。」

　　他無奈的推著身邊湊過來要看的狗卷棘，然而話音未落，他手裡的手機卻忽然叮咚了一聲，原本的聊天界面被上移，這是對面的人發來新信息的提示音。

　　兩人下意識的望過去，卻看到了一行簡潔明瞭的話語：

　　【位置發我。】

　　乙骨憂太握著手機的手猛然收緊，他呼吸急促了起來。

　　狗卷棘雙眼發亮：「醃魚子！」


第124章

　　顫抖著手指給禪院晴御那邊發送了自己的位置,乙骨憂太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轉頭迎面對上了狗卷棘詢問的目光，他摸了摸臉，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臉上扯出一抹笑容,對著眼前的人微微頷首：「……已經發給禪院前輩了。」

　　狗卷棘雙眼一亮,在乙骨憂太的注視下，手裡不知何時拿著一瓶潤喉藥。

　　「前輩說了，可以不用顧及她，先去完成任務就好。」乙骨憂太徐徐開口,他記得五條悟在此行之前的吩咐。這次要面對的是一群低級咒靈，據五條老師所說，這個任務狗卷同學一個人就能解決……自己只是來學習經驗的而已。

　　對面的狗卷棘聞言頷首,也不含糊,徑直朝著身側咒靈殘穢的街區走去。

　　幾乎在兩人邁入商店街的那一刻，身後的帳倏然間降下,無數通體漆黑的低級咒靈瞬間襲上兩人的面門——！

　　*

　　車上,禪院晴御單手托腮,手指無意義的滑動著手機的界面。

　　自從上次夏油傑說出那番話，幾乎是在向禪院晴御明示，對方接下來會一直關注乙骨憂太和里香了。雖然之前詢問乙骨細節，方都說從來沒有注意到不妥之處,不過禪院晴御也猜到了。

　　畢竟夏油傑那樣的人當然不會貿然出手，他一定是會在見識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東西後才試探。

　　望著窗外迅速向後掠去的景色，禪院晴御沉吟片刻,隨後一抬手，將手機塞回了懷裡。

　　這次暫且看看乙骨做任務的環境，雖然這點她還是相信五條會做好的,但是自從上次夏油說了那番話，她一直十分在意這邊的事，簡直都快成了她的「心腹大患」。

　　——在禪院晴御掉頭朝著兩人的方向前往的同時，那邊的任務中，狗卷一句「爆炸吧」，將範圍巨大的低級咒靈群盡數祓除。

　　只是出現了變故，在兩人剛剛以為結束了的那一刻，一隻遠比方才的咒靈強大許多的咒靈憑空出現！

　　為了抵擋咒靈的攻擊，尚且不敵對方的狗卷棘只能再次使用咒言術。如此頻繁使用的結果就是不過片刻，他便伏在地面上痛苦的咳嗽了起來，連帶著潤喉藥都跌落在地。

　　在即將被咒靈擊中的那一刻，一直沒出上力的乙骨憂太猛然間拖著狗卷棘飛速逃離了場地。

　　——兩人躲在街角旁，癱坐在地面上，狗卷棘的表情略帶痛苦，他身旁的乙骨憂太焦頭爛額。

　　出現意料之外的咒靈了，而且對方比狗卷同學還要強大……乙骨憂太抱著腦袋，重新思索著破局的方法。

　　狗卷有幾分痛苦的捂著喉嚨，劇烈咳嗽了數聲，在失去了潤喉藥的情況下，他現在已經很難再用出咒言術了。對面的咒靈強度太高，每次使用都會給他的喉嚨造成巨大的傷害。

　　兩個少年呆坐在街角，呆呆的重新思考著對策。

　　——禪院晴御到達，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她眉毛一揚，單手放在口袋裡，腰上的咒具懸浮在腰間，黑棍時不時的晃動著，露出下方隱藏的刀刃。

　　雖然禪院晴御的腳步很輕，但是她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強烈咒力的特性，注定讓她簡直像是在黑暗中的燈泡一般耀眼。

　　剛剛走動兩步，角落裡的兩人忽然感覺內心一緊——！

　　一股由頭至腳的寒意瞬間在兩人身上爆發開來，乙骨憂太微微愣神，認出了這股熟悉又陌生的壓迫感。只是他身側的狗卷棘顯然就不像這樣了。

　　他剛剛放鬆下來的身子猛然繃緊，雙眼猛地看向眼前那抹高挑的身影，幾乎一瞬間起身，迅速擋在了身後的乙骨憂太之前，雙眼目光如炬的看向眼前的黑髮女人，臉上寫滿了警惕。

　　乙骨憂太一懵，隨後立刻慌張的抬手攔住狗卷棘想要拉下衣領的動作，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卻被身前的女人利索的話語搶下：

　　「喲，結束了？速度還挺快。」禪院晴御抬了抬手，看向那邊的乙骨憂太，卻看到了對方灰頭土臉的模樣，笑容一斂，隨後下一秒擴大：

　　「出事了？哈哈，你看，我就讓你多加小心了吧！」禪院晴御朗笑一聲，墨綠色的雙眼微不可察的亮了一瞬，下意識的說道，自己這幾日的擔心沒有白費，而且還真是好運啊，正好趕到夏油出手嗎？

　　在兩人的眼中，禪院晴御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奇怪的話語，隨後幾乎同時間，她的身上傾瀉出數量巨大的黑色奇異力量，這種力量比起他們遇到的任何一種咒靈來都要可怕的多，讓兩人下意識的躲避。

　　只不過對於眼前濃霧一般迅速擴張的咒靈，兩人注定是躲不過的，不過景的目標並不是二人，自然也就迅速朝著兩人身後的商店街侵襲蔓延而去。

　　乙骨憂太茫然的低頭，抬頭，看著眼前因為自己和狗卷同學遇到險境反而露出笑容的禪院前輩，腦袋上頂了數個問號，他拉著仍然抱有敵意的狗卷棘，低聲解釋著：

　　「這就是禪院前輩。」

　　狗卷棘身上的警惕和殺氣宛如被戳破的氣泡一般，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在乙骨訝異的目光下，迅速放下了位於衣領旁戒備的手，站在原地的腳也不再躲避地面上漆黑的景，信任的立於身側。

　　禪院晴御此時無暇顧及身邊的兩個後輩，幾乎在景蔓延的一瞬間，與景共通無感的她就察覺到了空氣中那抹熟悉的殘穢氣息。

　　只不過她熟悉夏油的咒力殘穢，對方自然也對於禪院晴御的這種地毯式搜索無比了解，現在很可能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只不過禪院晴御只需要確認確實是夏油傑搞得鬼就好了。

　　如今人證物證具在，夏油傑的「苟且」念頭終於不只是自己的一面之詞了，自己終於可以將這塊「大患」轉移給那邊的五條悟了！

　　她臉上揚起了一抹爽利的笑容，身旁的兩人下意識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邊咒靈的方向——

　　然而，當他們探過頭時，看見的就是那已然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身體，被那剛剛從他們腳邊掠過的景瘋狂啃食的咒靈！

　　乙骨憂太訥訥的張大了嘴，旁邊的狗卷棘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過看著眼前的畫面還是有些心驚。

　　兩人不約而同的感覺腳邊的黑氣似乎一下子有了重量一般，讓兩人腳面發寒。

　　然後，他們就看到從屋頂上收回了目光的禪院晴御心滿意足的將目光重新放回面前，隨後「嗯？」了一聲，臉上帶著嫌棄的表情，看著眼前正在啃食著已然被景占據了整個身體內部，無法動彈分毫的咒靈，輕嗤一聲：

　　「別磨蹭。」

　　她沙啞的嗓音傳入兩人耳中，兩人不明所以的眨眨眼，隨後看到眼前充斥著地面的黑氣動作一頓，下一刻，蔓延在咒靈全神的景忽然凝聚在一起，上一秒還伏在咒靈身上大快朵頤的景，瞬間變成了碩大的黑色團狀物，對著眼前體型巨大的咒靈豁然間張開了血盆大口——！

　　禪院晴御沒有去看，而她身旁的兩個少年則是扶著牆壁，一臉震撼的看著女人身後的景象。

　　當兩人愣愣的轉過身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單手擺弄著手機，似乎在撥打電話號碼的禪院晴御，隨意的抬著右手，而地面上的黑氣瘋狂的朝著右手上那斑駁詭異的黑色紋路鑽入。

　　片刻後，最後一縷景抬著一個瓶裝物來到了兩人的面前。

　　狗卷棘茫然的看著上下躍動著的景托扶著自己落在那裡的潤喉藥，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卻發現對方已經將電話放在了耳邊，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後揚了揚下巴。狗卷棘隨後伸出手將景托著的潤喉藥拿下來 下一刻那團黑氣立刻竄回了禪院晴御的右臂之中 後者也立刻放下了手臂 左手中的電話似乎也被接通了——

　　「喂？五條。」

　　抱著背上長刀的乙骨愣神 忽然想起了什麼 轉眸看向身旁雙手捧著潤喉藥的狗卷棘 卻發現對方同樣愣神看著說出了五條老師名字的禪院晴御。

　　禪院前輩……是在和五條老師打電話嗎？

　　很快 禪院晴御絲毫不加掩飾的朗聲立刻解除了兩人的疑惑：

　　「是我。乙骨的任務場地裡 我感受到了夏油的咒力殘穢……對……」

　　「我怎麼會在乙骨的任務場所？別管！夏油那傢伙對於里香有覬覦的心思 你看好了啊 到時候你自己來這裡探查就知道了 殘穢還在那裡 這件事就託付給你了……」

　　狗卷棘狐疑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雖然他聽不懂裡面的人名 只不過還是大致明白了 似乎有人對於乙骨存在敵意 可是……

　　前輩你怎麼笑得那麼爽利的？

　　相比疑惑的狗卷棘

　　這邊的乙骨卻是猛然間瞪大了眼睛 他腦海中不住的迴盪著禪院晴御方才的話語。

　　……覬、覬覦？對…里香？！

　　一向弱氣的臉上忽然罕見的露出了幾抹怒意 他放在身側的拳頭猛然間攥緊 手指不經意的觸碰到了指節上的戒指 呼吸驟然一滯——

　　一段塵封的記憶猛然間在他腦海中被開啟。

　　那時幼年的他和里香在樹下結下的承諾。

　　——禪院晴御這邊一股腦的將事情全部告訴了五條悟 成功轉接了自己的部分壓力 心滿意足的掛斷了電話 一轉眸 看見的就是狀態不對的乙骨憂太 和一臉探究的狗卷棘。

　　「哦 還沒和你打過招呼吧 我聽五條說過你的 咒言師 狗卷同學是嗎。」禪院晴御扯了扯嘴角 垂眸看向比自己矮上許多的少年 看著對方的刺刺頭 也放棄了摸頭的想法 只是微微躬身 正面看著眼前擋住了嘴 雙眼似乎還帶著震顫的對方 臉上露出熟練的前輩笑容 對著對方遞出了手機：

　　「雖然有五條當老師 大概率也是用不上的。」

　　「不過還是可以加我的聯繫方式 拜託我幫你解決困難的哦。」

　　狗卷棘垂眸 看向遞到自己面前的手機 眨了眨眼睛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在教室裡 乙骨和胖達 以及五條老師對於面前這個女人的評價。

　　兇悍、殘暴、狠戾……

　　他眨了眨眼睛 抬眸看向眼前露出可靠笑容的高挑黑髮女人 目光落在對方彎彎的墨綠色雙眼上 眼角微微一抽。

　　你們指的特級咒術師 最強的禪院前輩……

　　……真的是這一個嗎？


第125章

　　東京高專

　　靠在牆壁上,五條悟雙手抱胸，腦海中卻是在迴盪著禪院晴御說的那番話。

　　他在接到對方的電話後，先是拜託對方將乙骨兩人帶回高專,自己則是來到了現場,進一步確認了夏油傑的殘穢。在親眼見證了之後,他本就篤定的心思更是微微下沉。

　　配合上禪院前輩所說的那番話，那麼這次傑的舉動不太像是要奪取里香，倒不如說更像是想要引出里香，進一步探查里香的實力是否真的那麼恐怖,只不過被突然到場的禪院晴御打亂了計劃。

　　他也十分聰明，見計劃不成就立刻逃離了現場，沒留給禪院晴御分毫的機會。

　　五條悟單手摸著裸露出來的下巴,臉上面無表情。

　　畢竟傑不傻,他知道之前禪院前輩之所以會對他這個叛逃人士不聞不問，根本原因是他沒有鮮明的表現出要做出什麼大規模舉動的念頭,只不過這次可非比尋常。

　　他在自己已經直接明瞭的點名目的情況下,而且目標還是禪院晴御最重視的小輩,此時不跑就真的是過於自大了。

　　五條悟默不作聲，只是沉思著看著眼前的高專走廊的支柱。

　　豁然間，他被繃帶纏住的雙眼一陣恍惚，似乎看到了某種奇怪的景象。

　　眼前空無一物的柱子邊忽然浮現出幾個熟悉的人影,胖胖的青年和高瘦的青年在自己和一個女人中間說著好話，旁邊的硝子寶貴的抱著懷裡的手抄資料，笑眯眯的看著這邊的吵鬧聲。

　　眼前再一晃,所有的人影再次消失了。

　　——只剩下一個臉上帶著苦笑，身材一如既往，只是那雙眯眯眼上多了一副眼鏡。

　　木原林檎看著對面沉默站在原地,顯而易見的在沉思中的五條悟，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從前便心思玲瓏的他現在更是明白此時五條到底在煩心些什麼。

　　他拎著手裡的汽水，原本一同購買的一瓶卻是已經不知所蹤。

　　胖乎乎的男人將目光投向另一側的走廊盡頭，嘴中卻是說起了別樣的話題：

　　「晴御剛剛回來了。她送憂太和棘回來，然後帶著他們去訓練場了。」木原林檎注意到五條悟轉過來的動作，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雙眼隱藏在肉之間，只能看見閒適的半張臉：

　　「據她所說，似乎想要好好訓練一下憂太。」木原林檎笑了笑，看著對面頗感興趣的五條悟，繼續說道：「當然，臨走前還一邊拍打著憂太的後背，一邊在嘴裡說一些『牛頭人必死』之類的奇奇怪怪的話，那些也就無所謂了。」

　　看著臉上驀然間浮現出釋然笑意的五條悟，木原林檎表情不變，徐徐道：「但是我是想說，不只是他們兩個，胖達和真希聽說了之後也迅速趕往訓練場了。」

　　「哦~前輩是想說，今天下午我的學生們都翹課了嗎？」五條悟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在對面木原林檎呆滯的目光下，忽然無比快樂的朝著遠處蹦蹦跳跳的離開了，無視身後變成了原畫畫風的木原林檎，嘴裡似乎還哼著不知名的歌謠，嘴裡念叨著甜品的名字。

　　「……」原地的木原表情一滯，看到那道身影拐過拐角，完全消失的樣子，臉上表情一洩，眯起的雙眼緩緩睜開，那雙黑眸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劃過一抹愁緒。

　　他轉頭遙遙地望向眼前白茫茫的天空，無聲的嘆息一聲。

　　豁然間，他似乎一下子理解了禪院晴御從前高專時期，臉上洋溢著肆意的笑容，歪頭對他和久保說的那些無厘頭的話語了——

　　——「知道嗎，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會忍不住望天空的。」

　　「畢竟天空那麼浩渺，看著它，你就不會有無法包容下的事物了。」

　　高專操場上，禪院晴御單手放在腰間，看著眼前垂眸氣壓低沉的乙骨憂太，一手拍在對方的頭頂上，臉上笑容比起木原回憶中的張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匆匆跑過來的禪院真希聽到的就是禪院晴御的這番話，完全無視了身後胖達氣喘吁吁的大喊聲，她猛然間停住了腳步，眼鏡後的雙眼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黑髮女人。

　　後者感應到了身後的動靜，緩緩轉過身來，看見的就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臉上揚起一抹爽朗的笑容，禪院晴御隨意的朝著身後的少女抬了抬手，用頗具辨識度的嗓音打著招呼：

　　「喲，是真希啊，好久不見。」

　　禪院真希望著那道身影，她呼吸微微粗重了幾分，不知為何，她看著禪院晴御的那張臉，竟然一瞬間幻視成十幾年前的景象。

　　她握在身側的拳頭驀然間一松，臉上表情一洩，緊繃的表情立刻鬆懈了下來，僵住在原地的腳步也邁開了，朝著眼前的女人一步一步走過去。

　　果然，不管過了多少年，禪院晴御永遠都只是禪院晴御。

　　當胖達走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記憶中的那道身影。他追趕上了真希的腳步，二人齊頭並進，朝著前面對著兩人招手的黑髮女人走去。

　　禪院晴御不知道其他人的心思，她從始至終都十分單純，只是覺得眼前的乙骨恐怕要被夏油傑這個老油條給騙慘了，才準備過來幫助對方進行訓練。

　　隨手撥開被吹到臉上的黑髮，她墨綠色的眼眸落到眼前似乎已經打起精神來的乙骨憂太身上，「嘛，那我們開始吧？」

　　後者表情一肅，在經過了路上的思考後，他更加明白了詛咒里香的人正是自己的事實，並且下定決心一定要幫助里香解除詛咒。因此在聽到禪院晴御的這句話後，臉上的嚴肅更加明顯。

　　禪院真希臉上浮現出一抹探尋的神色，皺眉看向身邊的狗卷棘，卻發現對方扯著自己和胖達朝著遠處的方向走去，臉上表情認真。

　　見證了禪院晴御術式的狗卷棘下意識就想要拉著三人離開這片區域，即使方才禪院晴御已經向乙骨憂太表示，她不會進攻，只會用體術躲避乙骨憂太的進攻，讓對方全力攻過來。但是只要他一想起方才高專外的場景，那血腥的畫面，就不由自主的想要拉著兩人遠離戰場。

　　禪院真希最開始還有些抗拒，不過在緩過神來後，立刻後退數步。

　　胖達則是好奇居於上風。

　　——這一邊，原本不緊張的乙骨憂太在見到迅速退後的四位同期後，也變得有些侷促。

　　畢竟現在的他尚且不知道禪院晴御那些響徹咒術界的恐怖稱號，現在對於乙骨憂太來說，禪院晴御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五條悟的前輩，僅此而已。

　　啊，當然，還要加上剛剛在商店街見到的那恐怖畫面，他感覺自己今晚上可能很難再輕鬆入睡了。

　　「咕嚕」一聲，乙骨憂太咽了口口水，表情艱難的看著對面的禪院晴御，臉色頗有些戰戰兢兢的意味。

　　「先別放里香出來，讓我看看你的實力。」禪院晴御右腳微微後退，那張帶著隨意笑容的臉逐漸正色，擺出陣勢來，腰間的鬼無慘相互碰撞，發出悶悶的叮鈴聲。

　　禪院晴御所說的話正是乙骨憂太早就想好的。

　　他臉色微肅，後退一步，單手背在身後，將身後的長刀拔出，正對著眼前的高挑女人，身邊一股無形的氣場激盪開來，甚至能和禪院晴御那無意間外溢的強大威壓相抗衡。

　　禪院晴御臉上浮現出一抹游刃有餘的笑容，她眼前視野驟然一邊，眼前的少年動作很快，朝著自己的面門迅速侵襲而來，一刀砍向自己的面門——

　　在刀刃即將觸碰到禪院晴御的鼻尖的那一刻，後者豁然間後仰，從前這個做起來有些緊張的動作在此時此刻無比順暢，腳踝緩緩一彎，在躲開了乙骨憂太的進攻的同時，一個側身起身，來到了後者的側方。

　　乙骨一擊不中，反應速度也很快，手腕一轉，平砍的長刀瞬間被調轉了方向，朝著側方的禪院晴御凌厲進攻——！

　　禪院晴御臉色不變，一側頭，輕而易舉的躲過了眼前的進攻，甚至每次都卡在即將被攻擊到的那一刻，其餘時間都只是在原地「罰站」。

　　而旁觀的三人表情也急速變化著，由最初的緊張，到後來的錯愕，一直到最後的呆滯。

　　*片刻後，禪院晴御兩指迅速抬起，夾住眼前攻擊過來的長刀，墨綠色的雙眼中閃過一抹瞭然的神情，手腕一抬，眼前的乙骨憂太立刻接收到一股巨力，踉蹌著後退，聽到眼前或許因為長久未說話而略顯沙啞的嗓音：

　　「停。」

　　迅速支著刀保持直立，乙骨憂太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珠細密，眼前渙散，臉頰因為過於疲憊而微微泛紅，大有一幅即將暈過去的架勢。

　　「哦！憂太……」胖達小跑過去想要幫助少年，後者的臉前立刻被丟過來一袋紙巾，他下意識的抓住，看著眼前乾淨的紙巾，下意識的轉眸，卻看到了臉上露出沉思表情的禪院晴御。

　　禪院晴御隨手將自己時刻揣著的紙巾丟到那邊乙骨憂太的臉上，一向直來直往的她破天荒的感到了頭疼，捏了捏太陽穴，她沉吟一聲。

　　怨不得她，實在是乙骨憂太接觸咒術師這個職業的時間實在太短，能做到眼前的地步，也只能算得上天賦異稟了，這傢伙的腳力也不差……哦，心好痛。

　　「腳力」這個詞簡直成了禪院晴御的ptsd詞彙了。

　　乙骨憂太和身後的三人茫然的看著上一秒還一臉糾結的禪院晴御忽然誇張的痛苦面具起來的模樣，茫然的歪了歪頭。

　　不等禪院晴御恢復過來，她就聽到一股和造成自己「ptsd」的人同時期的熟悉嗓音響起：

　　「晴御！關於教學的方面，建議還是交給我吧。」

　　眾人一愣，下意識循聲望去，卻看到了一群人朝著這邊的訓練場方向正緩步走過來。

　　——領頭的是一個胖乎乎看著頗為和善的男人，對方手裡還抱著一個漢堡；他側方是一個默不作聲，臉上帶著微微的嫌棄神色的銀髮青年，後者背上背著一個明顯是用來偽裝的吉他包；另一側是一個表情陰沉的可怕的少女，後者懷裡抱著一把長刀，黑洞洞的雙眼望著這邊，赫然是一副恐怖片才會出現的畫面。

　　在三人的身後，一個高壯、皮膚黝黑的青年高大的身形，後者雙手放在腦後，臉上帶著肆意好奇的笑容，那張頗具攻擊性的臉龐忽然一頓，下一刻驚喜的伸出手來：

　　「哦！是泉的媽……唔痛！禪院前輩禪院前輩！」

　　高壯的青年被身前的銀髮青年一「吉他」打在了頭頂上，雙手捂著自己的頭。又被另一側的陰沉少女惡狠狠的盯著，慌張改口著。

　　木原林檎臉上的笑容一僵，表情怪異的看向對面揚眉看向自己的禪院晴御。

　　——原本的氣勢都被這混小子破壞了。

　　這傢伙不會看眼色的特性，難不成是從晴御那裡繼承的嗎……？

悠于 2024-2-28 12:51

第126章

　　良久後。

　　從同期那裡吃癟,此時站在訓練場之上，捏了捏拳頭的武內久留米臉上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看著眼前和自己一比像是小雞仔一樣瘦弱的乙骨憂太,一步一步彷彿千鈞重一般,步入了眼前的戰鬥區域。

　　乙骨憂太看著眼前的長相兇悍的前輩,又看了看對方身後雙手抱胸，大有一幅看熱鬧姿態的禪院前輩。

　　目光一凝，下一刻迅速轉向了站在對方身邊的同期們，卻只悲憤的收到了三道「自求多福」的眼神。

　　乙骨憂太眼神死,亂瞟的目光轉過來，對準眼前的久留米……抬頭，才能直視到對方的臉。

　　久留米放鬆過身體後,對著眼前的乙骨憂太亮出了潔白的牙齒,和黝黑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樂呵呵的對著眼前的少年擺出架勢來,頗為粗的嗓音甚至還在安撫著對面的乙骨憂太的情緒：

　　「放心吧,我不是力量型的,就像木原老師說的那樣，我來鍛鍊一下你的敏捷度。」

　　他雙手抱拳，雙腿岔開，面對著眼前的乙骨憂太,□□一般的臉還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無視了眼前乙骨憂太的嚴肅，粗獷的嗓音一板一眼道：

　　「事先說好,你的目標是打中我，或者躲過我的攻擊！」

　　乙骨憂太表情一肅，握著手裡長刀的力道緩緩加重,指尖微微泛白，認真頷首：「是，前輩。」

　　*切磋在乙骨憂太休息結束，應聲戰鬥的時候就展開了。

　　禪院晴御和木原林檎站在一起，那邊的幾個學生站在了兩人另一頭，也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兩人。

　　久留米的同期兩人自然不必多說，眼前的場景在他們意料之中。那邊的三人則是怔然的看著眼前的戰鬥，身形壯碩的久留米會如此敏捷讓三人大為震驚。

　　……沒想到對方說的竟然是真的。

　　如果說剛剛和禪院晴御的戰鬥中，更多是禪院晴御為了看清乙骨憂太的實力而每次都讓對方進攻到極致的話，那麼眼前的久留米就是動真格的了。

　　他速度快到令人髮指，在乙骨憂太尚未觸碰到對方的那一刻，立刻轉變位置，被迫對方轉變進攻方向，又會在躲避的同時隨時找准機會進攻。

　　……

　　狗卷棘露出來的雙眼隨著眼前兩人的碰撞聲的微微露出不忍的神色，每一次碰撞他都後退一步，身後的胖達成了他還未退出場地的支柱。禪院真希則是露出了認真的神色，她看著眼前久留米的動作，眼神專注。同樣身為乙骨憂太「訓練團」一員的她自然看得出，眼前的久留米雖然速度不減，但是確確實實是在根據眼前乙骨憂太展現出來的速度一點點變換著自己的進攻頻率。

　　然後隨著對方適應的程度，再依次上升。

　　這樣下來，乙骨憂太的進步十分明顯。當然，也可以說是激發他潛能的速度十分明顯。

　　真希看得出這一點，經歷了無數場戰鬥的禪院晴御自然也是。

　　她墨綠色的雙眼閃現出驚奇的色彩，轉眸看向身邊依舊含笑的木原林檎，直截了當的佩服道：「喔？這是你教他們的？」

　　「看來你這不是咒術師班級，你這是『師範』啊！」禪院晴御笑嘻嘻的搭上木原林檎的肩膀，此時的現場不只有後輩，她自然而然的就卸下了一些包袱，隱隱出現了咒術界所流傳的那些特色。

　　木原林檎聽到禪院晴御這獨具特色的誇獎方式，臉上的笑容也是一僵，額頭上劃過一抹黑線，自動將對方無厘頭的話語轉變成了正常的誇獎話語，頷首溫聲道：

　　「我只是引導而已。」

　　「某些時候，實力強硬不代表他能成為一個好老師，如何根據學生的實力因材施教，才是一個好老師應該做到的事情。」木原林檎溫和的指出禪院晴御剛剛陷入沉思的原因。

　　身邊的幾人自然也聽得出來，木原林檎並沒有直接指出，而是根據眼前的場景以理服人，即使是他們臉上都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而真正被「勸說」的主角本人，禪院晴御聞言眉頭卻是一皺，欲言又止的看向身旁的木原林檎，忽然糾結的說出了不同的意見：

　　「……也不能這麼說吧。」

　　身邊的幾人臉上表情一滯，偷偷的看向那邊的兩人。

　　在氣氛冷凝的那一刻，明白禪院晴御一般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和自己辯駁的木原林檎內心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想要抬手攔住禪院晴御的後話，只不過太遲了——

　　「雖然五條這傢伙教師素質很低，但也還是有機會當一個好老師的嘛……」禪院晴御臉上露出了勸導的表情，看著眼前一滯，隨後無奈扶額的木原林檎，不明所以的抬頭。

　　那邊的幾個學生繃著臉，池內久泉直接眼神死。

　　……雖然五條老師的確也在這個區域之中……

　　——不，木原老師說的是你吧，絕對是你才對吧。

　　眾人果斷否決了原本想要使禪院晴御這番話合理化的念頭，無表情的想著。可惜疑惑的禪院晴御並沒有從幾人緊繃的臉上讀出這個信息，她眨了眨眼睛，隨後看向身邊的木原，直接明瞭的問道：

　　「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沒有。」木原林檎即答，他一臉沉重的點頭，語重心長的開口：

　　「我相信五條老師會成為一個不僅實力強勁，而且教學能力也過硬的好老師的。」

　　——倒也不用把話說到這份上的！木原老師！！五條悟的三位學生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到一臉正經的對方身上。

　　禪院晴御還是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不過不等她問出聲，那邊的兩人率先停止了戰鬥。

　　久留米雙腳站定，雙手合十，一把握住了眼前乙骨憂太的長刀。下一刻嚴肅的表情鬆動，露出一抹笑容，直起身來，鬆開了桎梏乙骨憂太的手，樂呵呵道：

　　「好了，今天敏捷度的訓練就先到這裡吧。」

　　乙骨憂太愣愣的頷首，彎腰感謝著。

　　果然如木原林檎所說，雖然久留米的切磋時間比禪院晴御要長上許多，甚至乙骨也激發出來極強的速度潛能了，然而對方居然在結束時沒有露出明顯的疲色。

　　站在原地的乙骨憂太似乎也在疑惑這件事，然而就當他垂眸沉思的時候，眼前久留米的影子消失了，卻是出現了一道嬌小的身影——

　　他下意識的抬頭，卻迎面對上了一雙黑洞洞的眼睛。

　　嗚啊！

　　豁然間被嚇了一大跳，他險些跌倒，忽然被一根堅硬的長條物支住了後仰的動作，他睜大眼睛，看著眼前臉色陰沉的少女平靜的看著自己，右手伸出，原本位於懷中的長刀不知何時被對方調轉了方向，扶住了險些被嚇到的他。

　　「接下來，力量訓練。」

　　禪院杏子望著對面的乙骨憂太，也不管對方是否穩住了身形，直接收回了長刀，黑洞洞的目光落到了對方同樣抱著的長刀上，又低頭看了看眼前手中禪院前輩親手送給自己的咒具，臉上面癱的表情不變，卻由內而外的露出一抹憂愁的情緒。

　　原本還為禪院杏子的那番話感到疑惑，看著對方纖瘦身材的乙骨憂太看著對方糾結過後，忽然將長刀背在了背上，在自己的面前握了握拳頭，陰沉的雙眼左右逡巡著，忽然一頓，落到了一個目標點上。

　　看著另一側的木樁，禪院杏子幾步上前，忽然氣沉丹田，在幾個不知真相群眾的注視下，舉起右拳——

　　悍然出擊！

　　「轟！」

　　一聲巨響之後，眼前的木樁幾乎在一瞬間炸開，無比迅猛的朝著遠處的小樹林方向飛去，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

　　正面看到了這一擊的乙骨憂太的表情呆滯，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大到能放進一顆雞蛋。

　　而，另一側的一年級三人同樣震驚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禪院真希最盛，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鏡後的雙眼，似乎懷疑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

　　……沒有，使用咒力的痕跡。

　　三人組包括場上的乙骨憂太，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震顫的神情，甚至還多出了幾分尚未反應過來的茫然。

　　這說明，剛剛的那一擊，完完全全就是憑藉禪院杏子自身的力量打出來的。

　　……他們忽然間理解了剛剛久留米所強調的「不是力量型」的真正原因了。

　　身邊有著這樣一個怪胎，即使是他們，也沒資格說出自己力道十足的話來。

　　饒是禪院晴御也忍不住嘴角一抽，嘴邊的黑痣微微顫抖著。

　　即使是現在，她也記得當初冥冥接手禪院杏子，隨後直接明瞭的告訴自己恐怕找錯人了的話語。

　　能讓嗜財如命的冥冥說出放棄的話語，一方面是因為對方雖然愛財，但也不願意哄騙顧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禪院杏子的特殊性。

　　……這傢伙的力量，壓根兒就不是因為咒力的原因。

　　妥妥就是怪力而已！沒辦法教！那些戰鬥技巧什麼的顯然不是禪院晴御想要冥冥真正傳授她的東西，正因如此，她也只能宣告放棄。

　　也讓禪院晴御進一步理解了禪院杏子那怪力的可怕程度。

　　在震驚了所有人的同時，禪院杏子狀若無事發生的轉過身來，陰惻惻的目光看著眼前呆滯的乙骨憂太，聲音卻是和外表不符的平靜和詢問：

　　「抱歉，這種力道可以嗎，使用咒具的話，可能會對訓練場地造成破壞。」

　　要是波及到那邊看著自己的禪院前輩就不好了，畢竟難得的讓對方好好看看自己戰鬥的機會啊……！

　　她望著對面依舊沒緩過神來的乙骨憂太，思索片刻，忽然強行扯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搖了搖自己的手腕，轉身看著對方，聲音帶著幾分認真：

　　「當然，我看你剛剛和久留米的戰鬥，認為這種力道用來訓練防禦的話……」

　　她歪了歪腦袋，收回了怪異的笑容，面無表情的盯著緩過神來，艱難咽著口水的對方，聲音帶著幾抹輕快：

　　——「應該足夠了吧？」


第127章

　　在那之後,禪院晴御不久就離開了訓練場，畢竟木原這傢伙都來接替自己的任務了，她也不必繼續留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了。

　　至於面對著眼前再起不能的乙骨憂太,內心期待的禪院杏子轉身沒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石化的事情,禪院晴御就不知道了。

　　————

　　接下來是一如既往的一年一度的姐妹校交流會，自從五條悟和木原林檎做了東京高專的老師，禪院晴御倒也很少再去管那邊的事情了，而且相較於這些不會出事的事情,她確確實實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要去忙。

　　想著，禪院晴御右手一甩，手中的鬼無慘瞬息間褪下的黑棍下的利刃宛如獵手一般收割著咒靈的生命。數量宏大的高級咒靈在禪院晴御的眼中簡直如蟲豸一般,毫無反抗之力。

　　更何況在鬼無慘的範圍攻擊之下,禪院晴御甚至於不用顧及的衝入咒靈群中，就能在片刻之中收割無數咒靈,揮動的鬼無慘所到之處,儘是被一刀斬斷的咒靈殘肢。

　　良久後。

　　禪院晴御站在原地,此時的她已經能做到完美的無視身上的痕跡，黑髮隨風而起，在臉前微微飄動著，主人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似乎眼中只有眼前的咒靈,無表情的臉上甚至於看上去有些麻木的冷靜。

　　站在屍山血海中，看著地面上的咒靈殘骸一點點消失殆盡，直到確認全部被祓除後,禪院晴御才重新邁開了腳步。

　　她緩步朝著眼前的人影走去，看著癱軟在角落裡的咒術師怔愣驚恐的目光，至於對方的同伴,在那邊已經倒著無法再動彈了，一會兒一起抗走好了。

　　早已經習慣任務途中總會撿到幾個年輕咒術師的她立於對方面前，俯視著眼前角落裡看上去神智最為清醒的人，對著眼前的人毫不猶豫的伸出了右手——

　　「能起來嗎。」她的疑問簡潔明瞭。

　　年輕咒術師吸了吸鼻子，被禪院晴御的這話喚醒，艱難的點了點頭，伸出手來去牽禪院晴御的手……

　　卻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頓住了，他怔然的看著禪院晴御那仍然縈繞著黑色的景的右手。

　　注意到對方呆傻的目光，禪院晴御眉頭微皺，隨同一起垂眸，看到了手腕上隱隱發光的黑色紋身，呼出一口濁氣，安撫的看著眼前的人，沙啞的喉嚨吐出來的內容依舊簡潔：

　　「別怕。」

　　「不、不是……」年輕咒術師似乎也知道眼前的禪院前輩似乎是誤會了什麼，他立刻猛烈的搖頭，指向禪院晴御的手腕，臉上露出難色：

　　「前輩……你、受傷了？」

　　禪院晴御聞言怔神。

　　這個詞彙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聽到過了。

　　大概是剛剛祓除咒靈的時候不小心被鬼無慘的劍刃刮蹭到了吧，自己感覺不到痛感，大概是直接給忽略……

　　……嗯？

　　禪院晴御一邊篤定的想著，一邊下意識的收回右手，只是在她看到眼前的畫面時，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待在了原地。

　　那雙墨綠色的雙眼震顫著，望著掌心那道豁開的傷口，正在隱隱的滲出鮮血。

　　只是真正值得在意的，並不是這道她習以為常的猙獰傷口。

　　——在那傷口之中，無數黑色的液體混雜在鮮紅的血液之中，正隨同一起汩汩的流出來。那黑色的液體黏稠無比，簡直就像石油一般純黑陰暗。

　　她眉心一點點的皺起，右手熟悉的陣痛感沒有變化，就連那熟悉的即將被「繃斷」的感覺也沒有變化，她的左手放在右手上，左手手腕上的「小黑」將存儲的為數不多的生命力導入右手手臂中。

　　然而「石油」卻絲毫沒有停止流瀉的意味。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在看到後者的那一刻，禪院晴御的心頭升起了一股十分不妙的感受。

　　就像、這種異樣是因為身體的某種自救式提醒一般。

　　將心頭的不適壓下，禪院晴御在右臂的疼痛感幾乎消失之後，才鬆開左手，順便將地面上的人一把拉起——

　　然後上一秒還生龍活虎的年輕咒術師立撲。

　　禪院晴御：？

　　她看著眼前地面上昏睡過去的年輕咒術師，頭頂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幾乎是瞬間就找到了罪魁禍首。

　　她皺眉看向左手上的「手鐲」，後者卻當起了縮頭烏龜，一動不動的假裝自己真的只是個手鐲。

　　這傢伙，這次給右臂提供生命力消耗到了這種程度嗎？已經到了不迫害傷員不行的程度了嗎？？

　　禪院晴御真正關心的正是這個，她抿了抿唇，隨後徐徐的呢喃著：

　　「難不成是小黑老了？咒靈也會有壽命嗎……？」

　　——「要不祓除了算了。」

　　小黑豁然間一緊，這個平時吃了睡睡了吃的傢伙此時可憐兮兮的蹭著禪院晴御的手腕，也不知是從哪裡的貓貓狗狗那裡學來的招數，似乎想要挽回禪院晴御的念頭。

　　剛剛那話禪院晴御當然沒有當真，只是半嘲諷一般說著。她微微垂眸，看向右手掌心那漸漸減緩了流淌速度的「石油」，臉上的凝重卻沒有絲毫的緩解。

　　目光一轉，禪院晴御的視線轉移到了右臂之上的黑色紋路，那上面詭異的永久性花紋，此時已經延伸到了臂彎處。

　　腦海中回憶出那頻頻出現的緊繃感，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果然，早晚得退休，要不遲早得英年早逝。

　　*

　　禪院一野平穩的開著車，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到了後座上昏迷的東倒西歪的幾個年輕咒術師，他輕咳一聲，憑藉自己的記憶輕聲道：

　　「這幾位應該都是京都高校的。」

　　旁邊的女人靠著車窗，手拄著下巴，黑髮擋住了半張臉，聞言只是「嗯」了一聲。思索片刻後直接道：「那就送回京都，都無所謂。」

　　禪院一野應是，握緊手上的方向盤，穩穩的轉向。

　　……

　　良久後，車子平穩的行駛在公路上，禪院一野感受到車內低沉的氣壓，忍不住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偷偷的將目光投到身邊的禪院晴御身上，對方的表情卻被黑髮擋的嚴嚴實實，她只能看到對方邊緣處的那根麻花辮。

　　偷看無果，禪院一野正準備將目光收回的時候，卻猛然間一滯。

　　他轉過視線來，然而看向眼前道路的臉上卻充斥著荒謬的神色。

　　……剛剛，晴御小姐的手心是粗略的纏著繃帶……吧？

　　他目不斜視，臉上卻寫滿了詫異的表情。

　　——連他都快忘了晴御小姐上次受傷是什麼時候了，而且拿繃帶纏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就算是幾年前對方虎口儘是鮮血的那次，她也只是無所謂的垂著手，絲毫沒有纏繃帶的意思。

　　這次怎麼會突然纏起了繃帶呢……果然傷勢還是很重嗎？是不是該稟告西原大人呢……啊，好糾結！會不會事後被晴御小姐認為多管閒事啊！！

　　司機先生苦惱無比，滿心惆悵的開著車。

　　而他也就沒有注意到，那繃帶之下，滲出的並非鮮紅的血液，而是漆黑的黏稠物。

　　*

　　京都高專

　　身穿巫女服的庵歌姬站在禪院晴御的對面，朝著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頷首道：「這次還是多謝你了。」

　　禪院晴御擺了擺手，不甚在意的單手放在腰間，甚至因為小黑吸走了人家的生命力感到有些心虛，輕咳一聲，爽快的回覆著：

　　「小事一樁。」

　　「進來坐坐？」庵歌姬習慣了禪院晴御的說話方式 也不多疑 只是伸手朝著身後的校園內示意著。

　　禪院晴御也不客氣 挑眉看了看京都校的內飾 自己對於京都校的印象也就只有十幾年前的那次姐妹校角流會了 在那之後即使自己送傷員回來 也只是在門口就停住 還真是好久沒有進入了。

　　她雙手放在腦後 無所謂的頷首：「好啊。」

　　庵歌姬意外的挑眉 不過還是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臉上也露出了興致的神情：「你來的正是時候 現在的京都校確實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她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有了許多新鮮血液……」那些後輩們都是有實力的人。

　　然而 庵歌姬的後話尚未說出來 這邊的禪院晴御立刻饒有興致的大步邁入 接下話頭 興致勃勃的朗笑一聲：

　　「是嘛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了。」

　　「歌姬我說實話 京都校確實該變變了。」禪院晴御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頭 身後的庵歌姬看著黑髮女人高大的背影

　　卻是因為對方的話語呼吸一滯 下一刻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就算晴御你這麼說……」

　　——「這樣老式的裝潢還不如改造後的禪院家呢。」

　　靜。

　　「哈啊？」

　　庵歌姬腳步頓住 豆豆眼看著眼前聲音爽利的女人 後者因為庵歌姬的停頓也疑惑的轉過頭來 那張一向游刃有餘的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怎麼了？」

　　庵歌姬看著眼前懵懂的臉龐 對上那雙墨綠色雙眼 額頭上劃過一行黑線 有幾分難色的艱難開口道：「……你剛剛說的、是京都校的裝潢風格？」

　　「嗯。」理所當然的篤定應答聲響起。

　　「……大不相同？」

　　「嗯。」

　　「變變也只是裝修風格？不、不是什麼教學理念之類的？」

　　禪院晴御轉過身來 單手放在腰上 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巫女服女人傻傻的表情 一斂擔憂 聲音卻又無比的理所當然：「嗯。」

　　庵歌姬眼角一抽 剛剛營造了幾秒的嚴肅和正經都被眼前的女人輕而易舉的擊碎。看著眼前人人怔的目光 她似乎再次感受到了禪院晴御多年前帶給她的特殊感。

　　只不過當初是實力 這次卻是腦迴路。

　　在眼前女人不住的疑問聲中 她黑著臉 咬牙切齒的低聲道：

　　「你這傢伙 原來對於京都校的印象 只有裝潢而已嗎？！」

　　在庵歌姬雖然無語 但還是帶著幾分期待的目光下 禪院晴御的目光沉靜 俯視著眼前的女人 冷靜道：

　　——「嗯。」


第128章

　　京都高校

　　禪院晴御大剌剌的盤腿坐在桌子前,雙手捧著對面的金髮女人遞過來的熱茶，放在嘴中輕抿一口，墨綠色的雙眼透過眼前緩緩上升的白色水蒸氣,看到對面那張有幾分熟悉的臉龐。

　　一色由依跪坐在庵歌姬身邊,兩人注意到禪院晴御有些渙散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

　　禪院晴御方才還在抱怨著京都高校這麼多年裝潢風格沒有半分的改變，就算是東京高專，曾經有她在，屢次破壞屢次重建,之後是夏油傑和五條悟，破壞的次數只會比禪院晴御在時多上許多，因為這些「不可抗力」的元素,新建築總是會出現在禪院晴御眼前。

　　她聳了聳肩膀,單手拄著身邊的蒲團，望著對面的兩人,懶散的開口：「要創新啊,都什麼年代了,京都高專也沒有更新設施的想法嗎。」

　　庵歌姬眼角一抽，她隨手撥開臉邊的長髮，看著對面女人那一臉認真的表情，忍住扶額的衝動,她覺得話題現在必須得扯開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前輩的念頭，一旁的一色由依抬眸看向對面的禪院晴御，那張和多年前變化巨大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容,雙眼彎彎：「晴御小姐，還記得我嗎。」

　　庵歌姬表情無奈，這個話題也不怎麼樣。她一邊端起眼前的茶杯,一邊無聲的用目光吐槽著。

　　畢竟禪院晴御這傢伙……怎麼可能記得那麼久遠的一次見……

　　——「當然。」

　　禪院晴御即答的聲音讓對面的庵歌姬動作一頓，頗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對面那個雙手放在桌案上，隨意的垂眸看著眼前茶杯裡茶水漣漪的女人。

　　饒是一色由依，也是忍不住張了張嘴，臉上帶著意外的神色，畢竟她剛剛的話其實是想要引出重新自我介紹的話語來，誰讓她和禪院晴御唯一一次的見面也只是在許多年前，那荒謬的一次「戰鬥」而已。

　　禪院晴御感受到了對面兩人的平靜，扯了扯嘴角，仍然草草的包著繃帶的右手抬了抬，指向那邊身穿高專教師制服的金髮女人，在對方訝異的目光下，聲音沒有停息的意思：「一色嘛，我怎麼會不認識。」

　　「『挑釁』過我的人，我當然是記憶猶新了。」禪院晴御半開玩笑的說著，此時對面的一色由依臉色也露出了嗔怪的表情，庵歌姬扯了扯嘴角，此時她也回想起那次堪稱荒謬的一次相遇，無奈搖頭輕笑著：

　　「你不知道，你一句話是開脫了罪行，一色前輩可是鬱悶了好久。」禪院晴御單眉挑起，意外的看向那邊的一色由依。雖然她剛剛那麼說的，但是說實話，她對那時的事情也只是有一個印象而已，其他的細節基本上都被她忘乾淨了，更不用說當時自己的想法了。

　　「當年，我還真的以為傷到了你的心，畢竟因為被禪院家的人傷害，卻將事情遷怒於你，確實是我的不對。」一色由依的臉上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那張原本就十分溫順的臉龐上露出了淺淺的愧疚，她隨手撥開金色的長髮，抬眸看向對面那擁有著美麗容貌，此時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的禪院晴御：

　　「說實話，我一直想找機會向你道歉。」她將手放回桌面上，一色由依的臉上帶著笑容，看著對面的女人，徐徐道：

　　「正因如此，這次姐妹校交流會，我還特意去做了帶隊老師，只想著能不能見你一面。」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摸了摸頭：「不過也是，畢竟你並沒有留校，而且這次的舉辦場所是京都，也確實是我想多了。」

　　禪院晴御嘴裡含著一口茶水，茶香在她唇齒間迴盪著，她抬眸看向對面的女人，咕嚕一聲嚥下茶水，平靜的看著對面的金髮女人，卻是忽然揚了揚唇角，露出了一個驚艷的笑容，在後者愣神的目光下閒散的向身後的柱子依靠，聲音平靜：

　　「現在不是見到了？」

　　在後者怔愣的目光下，禪院晴御將手裡的茶杯放回桌案上，發出一陣悶響，在兩人尚未開口的時候，禪院晴御就垂眸不間斷的爽快道：

　　「要說道歉，大概還是應該我先道歉吧。」她咧了咧嘴，在兩人怔愣的目光下繼續道：「那時的我剛剛從禪院家走出，步入咒術界，迫切的想要找人進行切磋，才會順坡下驢，本該直接告訴你有所誤會，但還是直接選擇了戰鬥的方式來著。」

　　她雙手攏了攏黑髮，臉上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墨綠色的雙眼中帶著笑意：「別聊這個了，倒是剛剛結束的姐妹校交流會，結果怎麼樣？」

　　禪院晴御話音未落，上一秒還沉靜的金髮女人臉色猛然間一黑，然後在禪院晴御茫然的豆豆眼下，忽然性情大變，一掌拍在眼前的桌子上，臉上帶著難掩的忿忿：

　　「碾壓！」

　　「哦？！」禪院晴御雙眼一亮，即使是木原帶領的池內久他們這一屆，那年的姐妹校交流會也算不上碾壓，沒想到到了最新一屆居然到了碾壓的地步了嗎？！

　　她臉上重新掛上了性質，樂呵呵的看著對面黑著臉的一色由依，繼續道：「我還以為有了乙骨這個半路出家的人，會拖後腿……幹嘛這個表情，我有哪裡說錯了？」

　　禪院晴御茫然的看著眼前因為自己的話語，面前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怪異的表情，就連剛剛黑著臉的一色由依此時都一臉荒謬，嘴角微微抽動。看的禪院晴御摸不著頭腦。

　　「……我指的碾壓，說的就是東京高校的乙骨憂太同學……」

　　禪院晴御無比意外，驚訝的看著對面，她眨了眨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前幾日和木原那傢伙通電話的時候，卻是有聽過對方說這幾日對於乙骨的特訓十分有效……

　　……只不過這也太有效了一點吧！！

　　「是里香嗎？」禪院晴御腦海中生出了一個想法，得到了對面的庵歌姬沉重的點頭，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著依舊鬱悶的一色由依，禪院晴御大剌剌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端起茶杯，強迫對方用茶杯以敬酒的方式和自己碰杯：

　　「好啦，這又有什麼的，乙骨那傢伙都特級了，而且還找代打，不用鬱悶啦。」

　　雖然禪院晴御安慰人的方式很特殊，一色由依也只是無奈的露出一抹笑容，朝著面前的人頷首，抿了一口茶中的茶水。

　　在放下茶杯後，一色由依臉色忽然一變，又怪怪的看向身邊的禪院晴御：「……當然，晴御小姐，其實我真的想說的並不是這件事。」

　　禪院晴御茫然的眨了眨眼，放下茶杯，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知道……禪院真希嗎。」

　　禪院晴御單眉挑起，雖然不知道對方想說什麼，但還是頷首應聲。

　　一色由依抿了抿唇，隨後臉上染上了一抹憂色，她望著對面的禪院晴御，徐徐道：「……我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對於禪院家有什麼意見。」

　　「雖、雖然當初聽到對方說『不要叫她禪院，只叫真希』就好了的話語，我還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當年的你，心情有點怪怪的，但還是記了下來。」一色由依嘴角抽了抽，但還是利索了解釋了清楚。

　　禪院晴御眉頭一皺，放空式的抬頭思索了片刻，下一刻低下頭來，擺了擺手：「我想起來了，這事不用多在意，鬧脾氣罷了。」

　　「大概是想和禪院真依區分開吧。」禪院晴御望向那邊的庵歌姬，後者表情也是一空，隨後眨眼看向禪院晴御，兩人互對了幾個眼神，瞬間完成了溝通。

　　「難道？」

　　「沒錯。」

　　一色由依豆豆眼看著兩人的「加密通話」，摸了摸腦袋，還是想不通兩個人到底是靠什麼溝通的。

　　——簡單的聊天之後，禪院晴御就起身作勢要離開，然而當她剛剛起身的時候，門口卻忽然露出幾顆腦袋。

　　幾個都是生面孔，不過有一個禪院晴御還是認出來了的。

　　「真依？你來了啊，沒有課程嗎。 禪院晴御自然的喊出了禪院真依的名字，後者動作一僵，臉色露出了僵硬的表情，簡直比機械丸還要機械的頷首。

　　看著忽然立正走出來的禪院真依，身邊的幾個小伙伴都傻眼了，只能不住的眨著眼睛，隨後在加茂憲紀的帶頭之下，一個個走了出來。

　　看著眼前莫名就開始對著自己做起了自我介紹的後輩們，禪院晴御臉上的笑容相比方才面對兩人時多了幾分可靠的成熟意味，墨綠色的雙眼微垂，看著眼前的幾人，倒是沒有明顯的打量他們給他們徒增壓力，只是暗自記下他們說的名字。

　　對於看上去比較成熟的男士她倒是不吝嗇自己的打量目光，特別是剛剛禮貌走出來的加茂憲紀。

　　她放在身側的手快速的收緊又放鬆幾次，盯著對方髮型兩側被草草綁起來的兩縷頭髮，表情多了幾分糾結。

　　眯眯眼的加茂憲紀感受到了面前那無比沉重的目光，額頭漸漸滲出了汗水。

　　……這是對於他的考驗嗎……嘛，這大概就是我的身份隨之而帶來的挑戰啊……看來還是要更加努力些才行了。

　　這個加茂家的下一代當家在內心暗暗的下定決心。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對面的禪院晴御之所以會用這種富有重量的目光盯著他，只是因為——

　　——好想給他的頭髮編辮子啊！

　　好想把他弄成和我一樣！！

　　可惡！！這到底是什麼究極級別的忍耐考驗啊！


第129章

　　在稍微和幾個後輩交流了幾句,掏出手機想要交換聯繫方式的時候，被一旁額頭上帶著黑線的庵歌姬立刻推了出去，將對方想要瞬間多上好幾個聯繫人的想法斷絕。

　　「欸……歌姬…那你們幾個,遇到麻煩可一定要告訴歌姬啊,可以的話也可以直接來拜託我！」

　　在眼前學生們茫然的目光下，庵歌姬臉上帶著笑容，推著抗拒的禪院晴御的後背,將其一點點的推出房間，牽強的說著「禪院前輩很忙不能和你們細聊了」之類的話語,就將禪院晴御「請」出了房間。

　　表示以後有的是機會再加聯繫方式，庵歌姬連忙連推帶送的將禪院晴御送離了京都高專，看著車子的尾氣消失，站在門口的巫女服女人臉上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這傢伙,總不會到要退休的年紀了,還執著於添加每個後輩的聯繫方式吧？看來真的要開始好好規範她一下了。

　　是不是也該讓五條那混蛋那邊也幫忙制止一下？

　　……算了，靠那傢伙，還不如依靠冥想有用的多。庵歌姬臉上露出了嫌棄的表情,轉過身去,緩步走入了京都高專。

　　————

　　昏暗的主屋中，一道身影伏在案上，表情認真的看著眼前桌案上的文件，纖長的手指從寬大的和服袖口伸出，輕捻紙張的邊邊角角，臉上浮現出沉思的神情來。

　　片刻後,禪院晴御的耳邊響起一陣敲門的悶響聲，她聲音長久未說話更顯沙啞：

　　「進。」

　　一道身影推門而入，在看到眼前昏暗的房間後,頓了頓，忽然伸手打開了一旁的燈，昏暗的暖光燈出現在房間內，豁然間照亮了暗沉的房間，連同禪院晴御那看了幾小時資料的心一同照亮了。

　　她揉了揉眉心，有幾分苦惱的抬眸看向對面，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禪院西原。

　　「夏油這傢伙，還真的是會給我找工作啊。」

　　禪院晴御的話語顯而易見的避重就輕了，對面的禪院西原也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微微躬身，並沒有接話。

　　他明白，禪院晴御清晰的知曉，這次的事件已經非比尋常了。

　　夏油這傢伙……這次可是徹徹底底的在「宣戰」了啊。

　　混蛋。

　　單手放在案上，拄著下巴的禪院晴御的雙眼緩緩向上，腦海中浮現出幾天前在東京高專傳出來的消息，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展現出下三白的煩躁表情。

　　她穿著木屐的雙腳在桌下交叉，微微後仰，原本平放的椅子頓時被她壓的向後翹起來，她面無表情，只是忽然將手裡的文件重重的丟在了眼前的桌案上。

　　「啪」的一聲脆響之下，禪院西原的動作愈發恭敬起來。

　　在這些熟人面前，禪院晴御更容易變回從前那個脾氣暴躁，總是臭著臉的女人。

　　沙啞的喉嚨低咒一聲，罵的很難聽，對面的禪院西原也安靜的垂著頭，只當作沒聽見。

　　……她知道，夏油的存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一樣得存在，遲早會被引爆。

　　可她心中總是還抱有一種可笑的想法，總想著既然夏油傑沒有明顯的表現出對於人類的敵意，那麼對方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只是一個良性的存在，畢竟對方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心存善意的人。

　　只不過到底還是沒能抹除他「炸彈」的本質，出現了乙骨憂太這個導火索之後，炸彈被引爆的速度，遠遠超出了禪院晴御的預想。

　　她雙手插入髮根，感受到黑髮間的溫熱，一股滿是情緒的嘆息聲重重吐出。

　　她以為這次也會像從前一樣，被無聲無息的化解。可惜，這次對方似乎是認真的。

　　是禪院晴御小看了夏油傑的決心了。

　　她翹著凳子，忽然直起腰來，抬起右手，在眼前禪院西原的余光中，一把擼起肥大的和服袖口——

　　斑駁著的黑色詭異紋路已經永久性的出現在了那上面，雖然現在的禪院晴御控制景已經不是問題了，只是經歷了數年的歲月，這裡的紋路還是在與日俱增著。

　　而不得不提的是，隨著紋路的增長，雖然微乎其微，但是禪院晴御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對於自身術式的不可控性。

　　——她不是很愛領域展開，只因為每次她放縱幽魂們，也就是景的實體去攻擊敵人時，她總會隱隱感到一股被窺視的感覺。

　　就好像，那些幽魂也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著合適的機會。

　　……連同她一起墜入地獄。

　　*在禪院晴御為手臂上的詛咒而感到心悸的時候，對面始終沉默著的禪院西原終於開口了：

　　「家主大人，您該啟程去高層那邊對於這場戰爭的會議了。」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甚至於即使到了這種地步，這種全咒術界嚴陣以待的時刻，依舊保持著冷靜到可怕的理智和游刃有餘，甚至嚴肅度都不如第一次見到禪院晴御幼年潛力時嚴重。

　　「您的資料可以一同帶著閱覽，只不過非常抱歉，雖然在下已經盡力搜尋了，只是對於夏油傑那些特定的詛咒，以及他所召集的詛咒師的資料和術式名稱，也無法做到面面俱到。」禪院西原微微躬身，畢恭畢敬道。

　　禪院晴御擺了擺手，她從椅子上起身，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手抓起桌案上被她丟在上面的資料，站在眼前彎腰的男人面前，冷笑一聲。

　　此時的她臉上的暴戾和兇悍和高專時期被處處惦記，四面楚歌時的狠戾如出一轍。

　　「那種事情，反正也無所謂吧。」禪院晴御捏了捏僵硬的脖頸，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門口，聲音帶著隨意：

　　「之前任務搜尋咒靈資料，是為了救被害人。」她隨手撥開了附在臉上的頭髮，從桌案後走去，身前的禪院西原躬身的角度隨著禪院晴御的動作一同移動，女人的木屐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隨手拎起一旁衣架上的外褂，披在了身上，她那張此時已經完全褪去青澀和繼承的柔美的臉上，有的只有強硬和壓迫。

　　「這次的資料，不過是告訴我，該殺的人是誰而已。」

　　一把推開眼前的大門，涼涼的話語傾瀉而出，即使是禪院西原也微微愣神抬頭，看著眼前那個披著外褂，昂首闊步走出內室的高挑身影。

　　那張一向無比精明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怔愣的表情，赤紅色的雙眼隨同禪院晴御微微晃動著的黑髮一同轉動著。

　　下一刻，他緩緩露出一抹游刃有餘的笑容。

　　果然，晴御小姐從來沒有喪失她的野性，說到底，她只是多了成熟，而這成熟從來沒有替代她從前的任何一種品質。

　　她向來是這種勢不可擋的人。

　　*

　　禪院家門口

　　高挑的黑髮女人身後跟著一個笑眯眯的眼鏡男，她右手還拎著一沓紙，左手扯著肩膀上披著的外褂，黑綠色的和服幾乎沒有花樣，只有邊緣有幾道簡單的雲紋，與女人鋒芒畢露的臉龐相得益彰。

　　回到家族備戰的禪院真希見到的就是這樣一道身影。

　　她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卻發現對方只是直視前方，那張臉上是她從未親眼見過的殺氣四溢和面無表情。

　　高挑的黑髮女人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表情怔愣的禪院真希下意識的抬手動作頓住了，隨著對方一同回頭，卻只對上了一雙同樣轉過來的赤紅色眼眸。

　　在看到禪院西原那雙冷冽的眼眸時，禪院真希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手，目送著對方轉過頭，走到那邊的車子中，以及迅速坐上後座，和禪院西原一同坐在一起。透過車窗，她能看到禪院晴御那張儘是冷色的側臉。

　　直到車子緩緩駛離眼前，禪院真希才緩緩轉過頭來，眼鏡後的雙眼瞳仁漸漸重新凝聚。

　　……禪院前輩不笑的時候……真是和傳聞中的那個「最強」一模一樣。

　　她緩緩握緊了身側的拳頭，腦海中浮現出那日夏油傑到東京高專宣戰的時候，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所說的那些故意打擊她的話語：

　　【哦，還有個禪院家的吊車尾嘛，雖然很符合悟你的風格，不過還真是糟糕呢，居然和禪院前輩姓氏相同嗎。】

　　【看來，即使是禪院前輩的族人，也會出現這樣的『猴子』嘛。】

　　腦海中回想到這句話的那一刻，禪院真希剛剛緩和的瞳仁再次劇烈收縮起來，一股幾乎凝成實質的壓迫感立刻在她身上凝結而成，身邊路過的禪院族人下意識的遠離殺氣四溢的禪院真希。

　　……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故意激他們……

　　但是果然，這種事明明就是事實。身為最強咒術師的禪院前輩，就是有自己這樣無咒力的族人。

　　她臉上非但沒有露出頹喪的神色，反而冷笑一聲，身上的戰意愈發濃厚起來。

　　——不過她就只是無咒力僅此而已了！

　　她會讓所有人知道，即使是無咒力的她，也能做到無數咒術師都無法做到的事！

　　一步一步邁過眼前的石子路，禪院真希的腳步愈發堅定起來。

　　好好看看，誰才是劣等人吧！混蛋們！！

　　*

　　某隱秘場所

　　寬敞的房間內，在眼前的長桌被放置後卻顯得尤為狹小。、

　　幾個老態龍鍾的人坐在那裡，幾個青壯年的身影卻顯得十分醒目，那裡正是禪院家的區域。

　　無他，只因為禪院家年紀大的高層幾乎都被禪院晴御殺光了。

　　面色冷峻的幾人圍坐在一起，主位上的三個空位現在赫然只填滿了一個，毫無疑問，那就是現任加茂家主。

　　眾人似乎也對於眼前的場景十分習慣，實話說，要不是禪院家主禪院晴御明確表明自己會來參加，那麼他們可能已經開始討論了，畢竟禪院西原「代會」的實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至於五條悟，對比之下的話……嘛，禪院家好歹會來代表。

　　因此此時的房間內才會陷入沉默。

　　幾個老者跪坐於桌前，一個人下意識的垂眸看了看時間，又轉頭看向窗外的天色。——天已經黑下來了。

　　他們對於禪院晴御是否真的會來參會持懷疑態度，只不過此時連禪院西原都未現身，他們也只能默認禪院晴御會來。

　　畢竟每次會議禪院西原都沒有缺席過。

　　……至於會不會是路上出了意外……？

　　老者扯了扯嘴角，看向了同樣沉默著的身邊人，想必如果這個猜想被提出來，那邊會像炸藥一樣被點燃的禪院家族人暫且不提，他們會率先絕望。

　　畢竟如果禪院晴御都不是夏油傑團隊的對手的話，那這場戰役似乎也就沒什麼必要再進行下去了。

　　或許五條悟還沒到這種程度，只是經過了這十幾年的戰無不勝，似乎「禪院晴御」這四個字所代表的，已經不只是簡簡單單的「最強」了。

　　某種程度上，她會在任何對抗中優勝似乎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就在所有人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悶響的木屐聲在門口由遠及近的響起，大門大敞著，兩道身影在昏暗的庭院中若隱若現。

　　下一刻，那道在眾人心頭已經縈繞許久的身影漸漸現了身。

　　高挑的黑髮女人一步一步穩健的朝著眾人慢慢走近，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一如既往的沉靜如水，只是那面無表情的臉無法讓人聯想到寧靜，在周身一點點洩露的黑綠色咒力的映襯之下，唯獨能讓人感受到濃濃的殺氣。

　　而此時此刻，在所有人各異的神色之下，禪院晴御正式來到了眾人面前。

　　她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在給予眾人壓力之後，才雙手交叉，遙遙地望向台上的加茂家主，沙啞的聲音獨一無一：

　　「抱歉啊，我來晚了。」

　　「會議，已經開始了嗎？」

　　女人歪了歪頭，墨綠色的雙眼在昏暗的房間裡閃爍著綠瑩瑩的光芒，腰間的鬼無慘隨著動作碰撞，發出一陣陣彷彿擊打在眾人心頭的悶響。

　　這個人，僅僅站在那裡，就足以壓迫。

　　只不過，在她話音剛落，一道悠悠的懶散嗓音緊隨其後：

　　「嘛，大概沒有吧？畢竟我也剛剛到哦？」

　　門邊，一道身影不知何時突現在那裡，高大的男人雙手抱胸，臉上標誌性的繃帶就讓所有人心尖一顫。

　　感受到女人側目的動作，氣勢強大的男人卻臉色忽然一軟，癟了癟嘴，矯揉造作的湊到禪院晴御的身邊，埋怨道：

　　「都怪前輩，明明高專那邊也有會議，偏偏來參加這邊的爛橘子聚會。」

　　「害的我也要一起沾上爛橘子的味道了啊。」

　　他站在禪院晴御的身邊，明明隔著繃帶，那如炬的冷芒還是一瞬間刺入了所有人的心頭。


第130章

　　身穿和服的高挑女人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笑聲,忽然邁開了腳步，她和身後的五條悟一前一後的進入了會議室，禪院晴御在禪院西原的引導下,來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然後利落的盤腿而坐。

　　身後的五條悟在眾人的注視下,比禪院晴御還要囂張數倍，直接大剌剌的坐下，一腿翹起,在即將放到桌子上的時候背身邊的禪院晴御一個死亡凝視瞪了回去，只是單腿彎曲放在身邊,靠著身後的牆壁，抬頭掃視過眼前的所有人，隨後一言不發的望向身邊的禪院晴御。

　　後來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的意思，那邊的加茂家主也只是雙手交叉放在袖口中,沒有開口的意思。

　　桌上陷入了一片沉寂,一個高層方的長老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聲音無比簡潔明瞭：

　　「夏油傑,窮兇極惡的詛咒師,現在妄圖對咒術界發動攻擊，必須立刻誅殺！」

　　他的聲線雖然蒼老，卻依舊中氣十足，擲地有聲。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他將目光先是落到了五條悟的身上，畢竟身為摯友的五條悟對於他這番話的態度勢必會不一般。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五條悟身邊的殺氣就徒增了一個階梯。

　　在強撐住臉色的前提下，那個長老又將目光轉而放到了那邊的禪院晴御身上。看著那個閉著雙眼,進來後就雙手抱胸，只是在桌子上放了一沓文件，沉默不語的女人。

　　說實話，禪院晴御其實是他們這些高層認為最有可能成為那個誅殺夏油傑的人選。

　　實力毋庸置疑，禪院晴御擁有這個能力，只是她一直都對這件事不聞不問，才會一直擱置到現在。

　　而如果禪院晴御對這件事點頭，他們相信，即使是五條悟，恐怕也無法左右對方的想法。

　　他自信滿滿的看向了身邊的同伴，充斥著皺紋的臉上卻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他錯愕的發現，同行而來的同伴們，一個個臉上似乎都不甚在意，特別是和自己同級的那個老頭，此時簡直就是裝傻的代名詞，只是閒散的望著眼前的桌面，好像真的只是在扮演一個聆聽的角色一般。

　　「……！」老人臉色一變，他緩緩懟了一下身邊的人，卻見對方只是不聞不問。

　　……這！這池內久大人派來的人是怎麼回事！

　　老者望了一眼瞼色大變的同伴，輕咳一聲，片刻後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來：「嘛，大家還是有點兒緊張了，雖然夏油傑此人危害極大，但是據老朽所知，對方也只是將矛頭指向了普通人，並沒有過多的表現出對於咒術師的敵意吧？」

　　這就是在打太極拳了。此言一出，眾人眉頭都鬆緩了片刻，雖然話上還是要斥責那個懶散的老者怎麼能將性命致於不顧，但是他們內心也是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五條悟單手托腮，看向身邊的禪院晴御，內心感慨後者也算是厲害，能將勢力擴展到高層之中，卻發現後者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手裡拿著一沓文件，似乎從中間開始繼續看了起來。

　　他從旁邊瞄了一眼，卻發現前幾張還是有關傑那傢伙找尋的詛咒師的消息，後幾張……儼然變成了當紅熱血漫畫的最新篇章！

　　他嘴角一抽，看向身邊一臉沉思，卻似乎已經沉浸入漫畫情節中的禪院晴御，忽然涼涼一笑。

　　……這傢伙，真是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還是這副樣子啊。

　　禪院晴御似乎注意到了五條悟的目光，只是她不為所動，內心甚至還發出了冷笑。

　　開玩笑，這群傢伙的會議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參加了，看好吧，總要開始一段又臭又長，又和討論的主題沒有半分關係的勾心鬥角的。

　　果然，不出禪院晴御所料，那邊的眾人再次開始重新確定夏油傑的計劃這種早就十分明確的消息了。她翻動著漫畫的紙張，扯了扯嘴角。

　　意義何在？大概就是在漫畫的時候找機會告訴不明真相的讀者？嘛，更大可能還是被刷掉，畢竟即使是解釋情節，這群傢伙說的也太多廢話了。

　　舌尖輕抵上顎，禪院晴御再次翻動頁面，看的專注無比。

　　——開玩笑，我們這裡可是熱血少年漫，誰要看你們這群又黑暗又老氣的傢伙在這裡上演宮鬥戲碼啊！

　　禪院陽太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對著眼前的挑釁微微眯起雙眼，身上的氣勢毫不客氣的壓下，直接迴避了一切嘴炮行為。他身邊的禪院西原更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在一群老傢伙面前，倒是唯獨這邊的禪院家的「中年男人們」占了上風。

　　當然，也不乏伶牙俐齒的女咒術師的，似乎在這樣的會議上，當你看到女性存在的時候，那麼你就已經可以篤定她屬於禪院家了。

　　片刻後，禪院晴御再次翻動眼前的漫畫，只是此時，一陣在耳邊炸裂開的男聲瞬間讓沉浸漫畫書的她脫離出了原本的沉浸感：

　　「喂喂，那傢伙為什麼不動手殺了他啊。」

　　靜。

　　眾人激烈的討論聲中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他們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卻是臉色一黑。

　　只見原本認真看「資料」的禪院晴御肩膀邊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貼上了一個繃帶男，後者激情澎湃的看著禪院晴御手裡的「資料」，並且發出了這番暴言。

　　看、看資料會發出這種感慨嗎……？

　　下一刻，他們眼中原本面無表情的禪院晴御突然黑了臉。在幾人歡喜幾人憂的目光下惡狠狠的瞪著身邊的五條悟，一把將對方推回對方原本的位置上，然後惡聲惡氣的開口：

　　——「你這傢伙也太不懂了，反派那麼容易殺死主角的話，直接全劇終了啊！」

　　還是在討論奇怪的東西啊！你們兩個分神都一點兒不掩飾的嗎？！！

　　面對那邊一群群幽怨的目光，此時的禪院晴御也堪堪反應過來，她到底沒有五條悟那麼厚的臉皮，輕咳一聲，臉上露出了若無其事的表情，將手裡的「資料」放回桌面上，雙手交叉，昂頭看著眼前的眾人：

　　「討論了這麼久，你們有什麼進展了嗎。」

　　靜。

　　一陣意義不明的嘆息聲響起，禪院晴御雖然在嘆氣，只是讓身邊的人感受到了她身上那濃厚的嘲諷感：「你看，我就說讓你們不用等我直接開始討論就好了。」

　　「反正你們這群傢伙，也不能用自己那無堅不摧的嘴，阻止任何事情。」

　　她的這番話頗有禪院晴御的個人色彩，幾個初次經歷的人臉色難看，但也只能垂眸默不作聲。

　　禪院晴御的這番話意義十分明顯。

　　——沒有實力，也就只能靠嘴說了。

　　而她接下來的舉動也確實和表現出來的一致。

　　禪院晴御忽然伸出了右手，一旁笑眯眯的禪院西原立刻遞出手，將不知何時已經記錄完畢的本子遞到了禪院晴御的手中，後者歪頭打量了一會兒，單眉挑起：

　　「百鬼夜行啊……」

　　她低聲呢喃著夏油傑的計劃名稱，忽然扯了扯嘴角，看向身邊的五條悟，在對方微斂唇角的表情下，似笑非笑的開口：

　　「你看，同樣是整日和你東跑西跑，人家就能學習成績這麼好，還說出這麼個厲害的名字。」

　　她的話簡直像在說地獄笑話，其他人都笑不出來，只是五條悟卻反而露出一抹笑容，咧了咧嘴，裡側的尖牙都顯露無疑：

　　「嘛，是嗎，剛剛漫畫裡的那個主角，不是也很會說嘛，話語非常華麗哦~」

　　哦，原來你們兩個剛剛在看漫畫啊。

　　禪院晴御不予置否 只是指尖一點點的點擊著上面記錄的內容 歪頭看向身邊的五條悟：「要賭一把嗎？」

　　後者抬頭 那笑意漸漸斂去。

　　在眾人眼中 禪院晴御揚了揚手上的本子 笑呵呵的看著對方：「猜猜看 夏油傑是會出現在咒術高專還是新宿？」

　　五條悟冷笑一聲 他一把拍下禪院晴御手裡搖晃的本子

　　扯了扯嘴角：「這和開卷沒什麼不同吧 前~輩？」

　　禪院晴御無所謂的頷首。對方說的沒錯 自從上次自己對五條悟說清了夏油傑對於乙骨憂太的想法……嗯 倒不如說是對於里香的想法的話 那麼對方就更可能去有乙骨憂太的地方了。

　　只不過、說到底還是有、可、能。

　　墨綠色的雙眸緩緩垂下 她輕輕捻動著手裡的紙張。

　　——畢竟夏油這傢伙的想法 他們從來就沒有猜透過。

　　*

　　伸了個懶腰 禪院晴御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 望著那邊散去的幾人 她揚了揚唇角 卻笑意不達眼底。

　　低咒一聲 她單手放在腰上 轉身看著眼前的兩人 將目光落到了五條悟的身上。

　　「你要親手殺了夏油嗎。」

　　禪院晴御的問題無比爽快 爽利到站在門口即將離開的禪院西原都心驚不已 立刻邁動腳步離開了眼前的房間。

　　在五條悟沉默的這幾秒裡 偌大的房間瞬間被清空。

　　只剩下了他和禪院晴御二人。

　　他抬頭 早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房間裡 只有門口的幾道昏暗的燈光點亮視野。

　　在眼前 赫然是一個身穿深色和服的黑髮女人 後者雙手抱胸 臉色自然的看著自己 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平靜無波 只是那臉上的鋒芒畢露是面無表情也無法忽視的。

　　片刻後 在禪院晴御眼前的五條悟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在禪院晴御的面前 五條悟不會再負上厚厚的護甲 畢竟對於禪院晴御而言 她甚至比硝子還要明白他和夏油的關係 畢竟是同樣出過數次任務的關係。

　　也只有她 會在這種時候問出這種話來。

　　也只有面對著禪院晴御 五條悟才會應聲。

　　禪院晴御的臉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鬆動 她望著眼前這個曾經臭屁到讓她頭痛的人。表情鬆懈是因為對方確確實實的在把自己當作可靠的前輩 只是那剩餘的緊繃 只是因為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敵人」。

　　那傢伙 明明看上去是比五條悟要聽話百倍的人 結果居然是最不信賴我的人啊。

　　禪院晴御發出一陣無意義的冷笑 她抬手拍了拍眼前五條悟的肩膀。

　　「既然這樣 那麼就要看夏油到底如何選擇了。」禪院晴御那頗具代表性的嗓音響起：

　　「我不會殺他。」

　　「至於其他的決斷 由你自己決定。」

　　拍著眼前高大的男人的肩膀 禪院晴御轉過身去 在即將走出房間的時候 她雙手插在袖口裡 腳步微頓 看向身後神情沉鬱 在沉思之中的男人 十幾年不變的泛白的唇一張一合 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清晰可聞：

　　「老樣子。」

　　「當你覺得自己無法處理的時候 就來告訴我。」禪院晴御望著身後豁然間抬頭望向自己的白髮青年 忽然咧了咧嘴：

　　「到時 就只需要全部交給前輩承擔就好了。」

悠于 2024-2-28 12:53

第131章

　　雖然當時在五條悟面前話說的很滿，但是說實話，禪院晴御對於這件事目前也沒有一個十分清晰的想法。

　　如果真那麼容易想清楚的話，她也不會這十年裡都無所作為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無所作為」似乎正是她對於夏油傑此時的解決態度，只不過夏油傑此時將這個態度推翻了，徹底將所有偽裝卸下，讓禪院晴御被迫做出她最為討厭的「非黑即白」的選項。

　　要不是前面還有個五條悟頂著，此時的禪院晴御恐怕又要焦頭爛額起來了。

　　黑髮女人一邊思緒紛飛，一邊用那雙墨綠色的雙眼注視著窗外的景色，看著那已經被上面的人提前封鎖過的街道，那從前繁榮吵鬧的街道此時卻只是在路邊淺淺的颳起冬日的微風。

　　在思緒收回的那一刻，禪院晴御的手緩緩撫上腰間的鬼無慘，觸摸到那冰涼觸感的黑棍時，右手卻猛然間有一種熟悉無比的炙熱感。

　　那是景之間的惺惺相惜。

　　這種感覺，已經多久沒有感悟到了。

　　禪院晴御深吸一口氣，靠在身後的椅背上，雙手交叉合十，忽然伸直了手掌，放在自己的鼻尖，一點點向上滑動，來到緊閉著的雙眼之前，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倏然睜開——

　　這種，要「大開殺戒」的感覺。

　　畢竟今天除了咒靈，自己同時還要解決一群人類。

　　舌尖輕抵上顎，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再睜開的那一刻，禪院晴御彷彿一下子從原本成熟冷靜的家主，蛻變回曾經那個飛揚跋扈、不管不顧的狠戾女人。

　　墨綠色的雙眼中燃燒著洶湧的殺意，臉上的暴戾湧動著，合十的雙手也在頃刻之間用力的握拳，一聲微不可察的「嗤」響起，雙手上界限分明的黑色景與綠色咒力猛然間融合在一起。

　　——來吧，我已經做好了……

　　打響指的準備了。

　　*

　　東京高專

　　教室裡，禪院真希坐在桌椅上，她側眸看向身前的乙骨憂太，看到對方沉色的表情後，忽然扯了扯嘴角，微冷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

　　「二年級以上的都去新宿支援了，本來熊貓和棘也通過了考核，要被安排到新宿那邊，只不過前兩天高層那邊通過了一場會議，他們也沒必要再去做累贅了。」禪院真希一腳踩在眼前的課桌上，面對著身前乙骨憂太憂心的目光，坦然一笑，推了推眼鏡：

　　——「禪院前輩會去新宿支援。」這一句話的力量巨大，最起碼原本面帶憂色的乙骨憂太立刻鬆了一口氣，只不過臉上露出一抹詫異的神色：「所以五條老師和禪院前輩都會去新宿……」嗎。

　　話未說完，眼前的禪院真希忽然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頭，在對方那雙專注的黑眸注視下，她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冷笑，昂了昂下巴：

　　「悟的話，我倒是無意間聽到了一嘴。」

　　「大概也就是在新宿的邊緣遊蕩。」禪院真希轉眸看向了身邊的乙骨憂太，在對方訝異的目光下，勾唇頷首：

　　「沒錯，他會隨時準備趕回高專這邊支援。」

　　五條老師這樣的存在，居然會成為遊走型的支援……乙骨憂太順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不知為何，在禪院真希說完這番話後，他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

　　那就是、這場戰鬥，好像他們……有種奇怪的游刃有餘的錯覺……？

　　乙骨憂太連忙搖了搖頭，將腦海中輕敵的想法揮出去，腦海中浮現出對方那天到來時，所釋放的恐怖的威壓，下意識的再次咽了咽口水，只是依舊有幾分文弱的抬眸看著眼前的真希：

　　「……所以，我們要和胖達前輩他們去高專門口嗎？」

　　禪院真希搖了搖頭，只是隨意的翹著二郎腿，單手拄著下巴，「不用，我們負責高專裡面。」

　　對面的乙骨憂太頷首，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眼前的禪院真希，張了張嘴。

　　然而，連聲音都尚未吐出來，「轟」的一聲瞬間在高專周圍將臨——！

　　教室中的兩人瞳仁微縮，對視一眼，立刻快步來到了窗邊。禪院真希臉色帶著幾分難看，望著窗外，那在高專周圍將臨的他們熟悉無比的漆黑的帳！

　　在她身後，乙骨憂太呼吸驟然間急促起來，在茫然過後，就是猛烈的不妙預感。

　　「快！有人襲擊高專！！」

　　*門口處

　　胖達昂頭看著眼前籠罩在了整個高專周圍的帳，在他身邊，狗卷棘手緩緩放在了自己的衣領上，臉上一片沉色，兩人只是微微一頓，腳步無比迅速的就朝著咒力最洶湧的中心區域而去！

　　*

　　東京新宿

　　邊緣區域的位置上，五條悟站在原地，身邊站著嚴陣以待的咒術師，他目光微凝，側眸看向新宿的內側區域，看著那片區域宏大的咒力波動感應，面無表情。

　　百鬼夜行……已經開始了。

　　然而，他看著眼前似乎正朝著他奇怪的湧動過來的咒靈和幾道迅捷的詛咒師身影。

　　而他們按照原本夏油傑宣戰的那樣，更應該朝著此時禪院前輩所在的中心區域而去才對。五條悟抿了抿唇，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脖頸處，此時此刻，他一直在內心所設想的預料終於得到了證實。

　　他忽然毫無徵兆的扯了扯嘴角，揚眉看向眼前的轟然爆發的中心區域，那股熟悉的炸裂開來的恐怖黑色威壓，正在以最囂張的姿態宣告著那個人獨具特色的「自我介紹」。

　　嘛……怎麼說呢，只能說幸好有前輩在了。

　　五條悟的手緩緩在身旁縈繞著，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日會議中，黑髮女人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輕飄飄的話語，也正是那句看似寡淡的話語，無論是落在誰的的心頭，都足以千鈞重。

　　在衝出重圍的伊地知附在他耳邊留下幾句話的時候，五條悟臉上的笑容才算徹底消失，他在身邊虛握著的手忽然攥緊，上面的咒力猛然間激盪開來，望著眼前那明顯是朝自己而來的咒靈詛咒師們，五條悟扯了扯嘴角，忽然雙手攤開，聲音悠悠的看著眼前的墨鏡男：

　　「哦？讓我猜猜看，你不會，是想把我留在這裡吧……？」五條悟的語氣閒散，望著對面似乎下一瞬就會發動攻擊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卻猛地擴大，那上面濃重的嘲諷意味溢於言表。

　　看著眼前站在高台之上的男人，五條悟話音剛落，手緩緩抬起，下一刻毫不猶豫的一把扯下臉上纏繞著的繃帶——！

　　那雙碧藍色的雙眼頃刻間顯露出來，只是此刻那雙眼睛中卻沒有滔天的怒火，反而充斥著嘲笑的情緒。

　　「喂，別開玩笑了，難不成你也有一個稱得上『最強』的前輩？雜種。」五條悟雙手攤開，臉上笑容加深，忽然「啪」的一聲雙手合十，在對方張嘴前再次奪回了話頭：

　　「嘛，好了，說到底，我還是蠻趕時間的。」五條悟扯了扯嘴角，那雙海藍色的眼中此刻湧動著最純粹的惡意，洶湧的戰意在身邊倏然升起，望著眼前額頭上滴下冷汗的詛咒師，他俏皮的歪了歪頭：

　　「祈禱吧，但願我能直接殺了你。」

　　「否則當裡面那個正在大開殺戒的女人發現，這邊有幾條漏網之魚……」五條悟慢悠悠的說著，在對面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之下，清晰的感悟到了他們對於禪院晴御隱藏極深的恐懼，笑容卻再次擴大，雙手擺出陣勢，在咒力高漲的同時，懶散的惡意一笑，丟下一句話：

　　「嗯，在她帶你們見證地獄之前，我先抓緊時間，送你們去地獄『觀光』吧，吶，好嗎？

　　*

　　新宿中央

　　一道身影此刻化作了一道殘影，在眼前漆黑的奇形怪狀的咒靈群落之間迅速掠過。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能被捕捉到的只有對方手上緊握著的黑棍。

　　長長的鐵索迅猛伸長，發出令人牙酸的鋼鐵觸碰的聲音，又像是地獄索魂的鬼差一般，讓人只覺得一陣心悸。

　　腳步輕移，手裡的鬼無慘毫不猶豫的丟出，鋒利的刀刃毫無徵兆的越過黑棍，一陣烈風劃過，只留下無數奇形怪狀的殘肢斷臂。

　　空中的咒具一陣旋轉，黑髮女人輕盈的落地，毫不猶豫的伸出右手來，黑棍頃刻間發出「鐺

　　一聲重新嵌入劍刃，牢牢的撞入女人的右手間，而自始至終，她都目不斜視的盯著眼前幾個在咒靈的掩護之下，驚愕的發覺自己的術式全部失效的「可憐，詛咒師們。

　　在鬼無慘歸位的那一刻，身後數以百計的咒靈驀然間一頓，隨著「嗤，的一聲，無數純黑色的景瘋狂的從咒靈的身軀中湧動而出，瞬間占領了身後的全部區域！

　　前排的幾個詛咒師表情呆滯，其中的幾個腿軟跪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人間煉獄，甚至有幾個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已經在眼角沁出了淚花。

　　在他們的眼前，一道身形高挑的黑髮女人一步步朝著他們走過來。女人兩鬢的麻花辮隨風而動，單手握著手裡的鬼無慘，長長的鐵索及地，正在一點一點的收縮，碰撞之間發出悶響聲。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除了殺意和暴戾之外，再無法給人任何感受。

　　在她身後，那原本嘶吼著咆哮的咒靈群此刻已經被女人那蠻橫無理的術式所盡數占領，蔓延的區域堪稱恐怖，無數純黑色的景此刻彷彿真正變成了富有生命力的幽魂一般。

　　他們叫囂著，撕咬著，上一秒還是獵手的咒靈們頃刻之間成為了術式的口糧，那瘋狂湧動的「幽魂們，所攜帶的架勢，似乎要將眼前的所有人一同拖入地獄。

　　這副足以讓任何見到的人留下難以磨滅的恐怖印象的畫面，就這麼展現在眾人面前。

　　而場景的主人公，只是晃晃的站定，她右手握著手裡的鬼無慘，忽然昂了昂頭，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居高臨下的望著眼前的幾人，泛白的唇一張一合，那沙啞低沉的喉嚨，在此時卻比任何聲音都要醒目：

　　「好了，現在剩下人類了。

　　「報個數吧，讓我看看，哪個是我要殺的。

　　禪院晴御右手晃動著已經完全收縮回來的鬼無慘，尖端的黑棍還時不時的鬆動下來，露出那散發著銀芒的劍刃，在綠瑩瑩的雙眼冷冽的注視下，更讓人背後發寒。

　　對方的下一句話，更是讓面前的人們頃刻間眼前一黑：

　　——「事先說好，但凡少了一個，你們就準備好，連同他的那一份一同受折磨吧。，


第132章

　　東京咒術高專

　　巨大的衝擊波瞬間炸裂開來，擋在乙骨面前的禪院真希瞬間被擊飛，五臟六腑都幾乎被震裂的感受讓她猛地吐出一口淤血來，用力的一把抹開，狹長的棕色眼睛此刻微微收縮.

　　禪院真希看著眼前那緩緩落在地面上，身穿黑色直綴的僧袍男人，惡狠狠的咬著牙根，卻無法阻擋嘴角隱隱滲出的血水。

　　一陣溫和中帶著輕蔑笑意的嗓音緩緩流瀉而出，隨同那個男人望過來的目光一同來到兩人面前：

　　「果然啊，你還真是和我想像中的一樣弱呢。」

　　他雙手緩緩張開，一隻碩大的鷹狀咒靈在他身後扇動著巨大的翅膀，發出一陣陣嘶啞的詭異鳴唳，無數斑駁的「羽毛」附著於它的軀幹之上，在恐怖的威壓之下，它那雙獨眼鷹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兩人。

　　「乙骨，好好站在那裡。」

　　「你知道他的目標是誰的。」

　　禪院真希冷冽的聲音帶著警告，無視身後乙骨憂太想要出手的目光，吐出一口鮮血來，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的男人，手中的咒具在手間一個旋轉，長刀指向對面的夏油傑，忍住胸腔內的劇痛，神情狠戾。

　　夏油傑穩穩的立於她對面，眯眯眼緩緩掃視著她的面部，看著那抹熟悉的神情，眼部忽然微微一抽動，一股意義不明的笑容忽然浮現在他臉上。

　　透過禪院真希臉上的那抹狠戾，夏油傑眼前驟然一晃，視野彷彿忽然間變回了數年前，那在高檔公寓外，因為被盯上而露出暴戾神情的美貌黑髮女人的樣貌。

　　他微微眯起的雙眼中閃現過一抹不快的情緒，放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收緊，望著眼前的禪院真希，忽然涼涼一笑：

　　「拙劣的模仿。」

　　他的聲音低沉，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手邊的鷹形咒靈忽然振翅一飛，那身上隨著翅膀扇動而掉落的，並非羽毛，而是無數血滴。

　　那血滴落在地面上，頃刻間爆發出一陣「嗤」聲，堅硬的水泥地面赫然被腐蝕出一整塊漏洞來。

　　咒靈朝著面前的禪院真希俯衝而去，禪院真希的腳步不變，即使已經受了重傷，依舊能夠靈活的移動，她迅捷彎腰躲過咒靈的襲擊，對方翅膀上低落的血滴瞬間在她肩膀上濺射開來。

　　一陣劇痛之下，烤焦的味道傳出來，禪院真希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手中咒具卻絲毫沒有遲疑的意思，手腕一轉，瞬間將朝著身後乙骨憂太襲擊而去的血滴盡數攔下！

　　上一秒還無堅不摧的血滴在觸碰到咒具時，僅僅發出一陣洩氣般的聲音，就化為虛無。

　　夏油傑興致缺缺的臉上忽然一凝，他望向那邊那個為禪院真希擋下攻擊，在剛剛那一次襲擊中救下她的咒具，眸光微閃，忽然咧嘴一笑，聲音中帶著篤定：

　　「嘛，那種品質的咒具，是從禪院前輩那裡拿到的吧？」

　　禪院真希沒有回話，只是渾身帶著殺氣，握緊手裡關公長刀的刀柄，擺好陣勢，強忍著肩膀上的劇痛，忽視耳邊仍舊在響著的「嗤嗤」腐蝕聲。

　　對面的夏油傑看著眼前顯然還準備頑固抵抗的禪院真希，倒也沒有多麼心急，臉上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玩具一般，饒有興致的眯起了雙眼，揚了揚唇角：

　　「眼前的畫面還真是有趣啊。」

　　他伸手招了招，天空中盤旋著的特級咒靈立刻於他身側用力的振翅，地面赫然已經被血滴腐蝕的面目全非。

　　「知道嗎，就連這個咒靈，也是禪院前輩送我的哦？」

　　夏油傑笑吟吟的說出了一句讓對面的人露出錯愕表情的話語，連帶著緊急趕到的狗卷和胖達兩人也猛然間頓住了腳步，隨後立刻回過神來，擋在了重傷的禪院真希面前。

　　狗卷棘站在乙骨憂太身邊，看到後者身上斑駁的傷口，宛如被濃硫酸潑過一樣的慘狀，又聯想起剛剛天空中不遠處下的一場怪雨，立刻明白兩人身上的傷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禪院真希站在胖達身邊，臉色卻露出了難看的神情，就連方才被眼前的咒靈攻擊的渾身劇痛也沒有露出這樣隱忍的神情。

　　「你這混蛋……」壓抑著怒火的聲音緩緩在她喉嚨間吐露出來，胖達閃著幽光的眼睛掃過身後的禪院真希，還是選擇了沉默不語。

　　禪院真希泛白的指尖抓緊手上的咒具，此時的她雖然身上毫無咒力，可那身上的氣勢卻猛然間攀升，望著對面笑吟吟指揮空中的鷹形咒靈的夏油傑，臉上的怒火滔天：

　　「你就是這樣浪費禪院前輩的好意的嗎？！」她沙啞的聲音中帶著憤怒，棕色的雙眼此刻閃現出猩紅的殺意，看著對面緩緩斂下的笑容，怒不可遏的揮動手上的咒具，直指眼前的夏油傑：

　　「前輩的仁慈，絕不會是你這種人炫耀的資本！」

　　她在身旁胖達的喝聲中朝著眼前對自己發動攻擊的鷹形咒靈奮力攻擊，即使實力相差懸殊，此時的她憑藉著心尖的怒火，竟然在一瞬間躲過了對方的血滴攻擊，在對方的翅膀縫隙間，一刀刺向對方的眼睛——然後，對方那眨動著的眼睛忽然憑空消失了。

　　——隨之而出現的，是一張猛然間占據了禪院真希整個身體的血盆大口，無數唾液從齒縫間滴落在禪院真希的身上，發出一陣令人心顫的腐蝕聲，而那張咬著禪院真希身體的血盆大口卻又利用著真希岌岌可危的骨骼的寸勁，迫使著對方只能一動不動的承受著這種痛苦。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劇變震住了，最先反應過來的狗卷棘猛地拉下衣領，低沉的嗓音用力大喊：

　　【滾開！】

　　眼前的血盆大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振開，在半空中迅速解體，再次變回了那隻詭異的巨鷹形態，只是此時此刻，他們才恍然發覺，這隻巨鷹的皮膚上確實存在著無數□□縫合的痕跡。

　　可惜，此時發覺已經太遲了。

　　被胖達抱著迅速後撤的禪院真希已經陷入了昏迷，顯然傷勢過重之下她已經完全喪失了繼續作戰的能力。

　　乙骨憂太臉上的肌肉抽動著，看著禪院真希被對方殘害的慘狀，臉上的怒火翻湧。

　　就連身邊的狗卷同學在情急之下喊出那樣一句話時，因為他和面前的咒靈實力懸殊，那樣一句咒言已經耗光了他的全部體力，此時的他捂著嘴伏在地面上，痛苦的乾咳聲牽帶著被咳出來的鮮血，已然是同時失去了戰鬥的能力。

　　胖達剛剛放下懷裡傷痕累累的禪院真希，就聽到了耳邊那一句悠悠的嘆息聲：

　　「嘛，為什麼那麼心急呢？」

　　在乙骨憂太猛然抬起的目光下，夏油傑攤了攤手，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增，笑吟吟的開口：「我可完全沒有炫耀的意思哦？本來只是想說看看到底是禪院前輩的咒具厲害，還是她戰勝過的咒靈厲害。」

　　「現在看來，果然更重要的還是使用前輩力量的人嗎？」他的聲音雖然帶笑，只是那臉上的嘲諷只會讓人心生寒意。

　　眯起的雙眼彎彎，緩緩睜開，紫色的瞳仁此時寫滿了顯而易見的嘲諷意味，他雙手朝向眼前仍然能夠站立的胖達和乙骨，含笑道：

　　「能被禪院前輩曾經戰勝過的咒靈一擊擊敗，或許你也會高……」興。

　　話音未落，一道碩大的身影瞬間占據了夏油傑的前方，毛茸茸的拳頭卻帶著攝人的威力，洶湧的咒力彰顯著對方的憤怒，朝著夏油傑含笑的面門悍然轟去！

　　夏油傑臉上的笑意微斂，看著眼前那近在咫尺的拳頭，在對方即將擊中自己面門的那一刻，一隻雕塑狀咒靈忽然從地面轟然凸出，瞬間將胖達的整個身軀頂起！

　　下一刻，盤旋著發出嬰兒啼哭般鳴唳的鷹狀咒靈俯衝而過，在遇到半空中的胖達時，忽然解體，迅速重塑著身體，上一秒襲擊了禪院真希的血盆大口再次出現，在乙骨憂太震顫的瞳仁中，他剛剛抬起手，眼前的胖達頃刻間被那張血盆大口吞噬——！

　　「胖達！！」

　　乙骨憂太的嘶吼聲響起，地面上的狗卷棘掙扎著抬起頭

　　那雙一向平靜無波的雙眼上卻寫滿了怒火——

　　【吐出來！！】

　　嘶啞到宛如老嫗一般的喉嚨發出這樣怪異的聲音，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狗卷棘的嘴中猛然間吐出一口鮮血，在乙骨憂太的攙扶中，嘴角流淌著自喉嚨而出的鮮血，臉上的痛苦神色不變，雙眼一翻直接痛的昏死過去。

　　而另一邊，在狗卷棘嘶吼著說出這句話後，剛剛咬下胖達，尚未開始侵蝕他的咒靈忽然不可控制的張開了嘴，雖然只有微秒，但在那嘴張開的一瞬間，一雙染血的毛絨大手瞬間支住了它鋸齒狀的口腔，狼狽的滾出來——

　　胖達渾身是血，被腐蝕的身軀儘是傷痕，似乎搶占那一秒時間逃脫已經耗光了他的全部體力，在高專的地面上，他渾身是血的暈死過去。

　　顫抖著的乙骨憂太看著生死不知的胖達，臉上的痛苦難以散去，站在場地中央，位同期分別渾身是血的倒在處，處於中心的他也已經被那一場血雨淋得遍體鱗傷。

　　穩穩的站在原地，似乎從來沒有挪過腳步的夏油傑含笑看著面前顫抖著的乙骨憂太，對方的顫抖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怒火。

　　他緩緩洩了一口氣，那張含笑的臉此刻也多了幾分隱晦的瘋狂：

　　「好了，現在閒雜人等已經沒有了。」

　　「抱歉，憂太同學。」

　　——「看來……是我比較強。」

　　夏油傑的笑容對上乙骨憂太陰沉的臉龐，看著對方攜帶著怒火震顫著的瞳仁，他的笑容不減反增，對著眼前的少年抬起雙臂，雙唇顫抖著，緩緩呢喃一句：

　　「來吧……」

　　「把里香——交給我吧。」

　　——「里香！！」

　　隨著一聲嘶啞的喊聲，怒意攀升到頂點的乙骨憂太終於喊出了那個夏油傑等待已久的名字，碩大的咒靈在乙骨憂太的身後迅速躍出，帶著濃郁的咒力瞬間蔓延了整個高專，巨大的鋸齒狀牙齒張開，連帶著乙骨的那份怒意，一同對著面前的夏油傑發出一陣嘶吼聲，利爪對著眼前的夏油傑迅速襲去——！

　　被眼前的滔天的咒力迎面而上，夏油傑的黑髮迅速向後飛動，露出那張已經隱隱展現出本質的瘋狂的臉龐，他細小的瞳仁死死的盯著對面現身的詛咒女王，一股難以言喻的笑容在他臉上浮現。

　　「終於來了啊，里香。」


第133章

　　東京新宿

　　「哈啊——？」

　　黑髮女人雙手放在腰上，腳下踩著一堆殘肢斷臂，雙眼微微擠著，臉上帶著兇狠的詢問，忽然怒極反笑：

　　「你的意思是，真正有實力的都去找五條了……」

　　「而你們，不過是一群臭魚爛蝦？」沙啞的聲音帶著殺意，連同響起的是女人踩在地面上的短靴，瞬間將那剛剛被開膛破肚的反抗詛咒師的手臂踩個稀爛。

　　被問話的詛咒師看著眼前這血腥的一幕而是顫抖個不停，他猛地閉上雙眼，這貼在面前的美貌在他眼中卻比最恐怖的特級咒靈還要讓人恐懼千百倍，結結巴巴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

　　「是、是的啊！這邊的咒靈用來拖住你，那邊的詛咒師去拖住最有可能支援的五條悟！本來、本來是這麼想的！」

　　誰會知道有人能強大到瞬間秒殺這麼多高級咒靈啊！狗屁的百鬼夜行，就是個屠宰場啊！！

　　禪院晴御右手扯著這個男人的頭髮，空出來的左手揮動著手裡的鬼無慘，上面鋒利的劍刃時不時劃過地面上的橫屍，她那張冷著的臉此刻無比臭，眼角抽動著，下一刻一刀解決了眼前的孬種，站直了身體，無名火在她心頭湧動著。

　　夏油傑……這個混蛋……

　　這傢伙分明知道自己的實力這群爛魚攔不住自己多久，偏偏還做出這樣的決定……原來賭這一局的不只有她和五條悟，他夏油傑也參與了賭局啊！

　　一腳洩憤般的踩著地面上的殘屍，短靴瞬間再次被染紅了一大片，連同她上半身的深色襯衫此時都染紅了一大片。

　　臉上的狠戾卻不由自主的消散了幾分，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男人面對著自己時的笑臉，垂眸在眼前的地面上擦拭著靴頭的鮮血，雙眼緩緩出神。

　　在停頓了良久之後，她忽然轉身，短靴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一步一步的走離眼前的屍山血海，禪院晴御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下定決心後的她手握鬼無慘，腳步堅實的踏在眼前的道路上。

　　——不管怎樣，我說到底都是乙骨的前輩。

　　不過……順帶一提，還是希望你沒有真的那麼小看乙骨和里香吧。

　　禪院晴御低垂的墨綠色眼眸微微閃爍，腦海中浮現出當時里香被乙骨憂太放出來時，那罕見的在她身上瞬間炸裂開來的景。

　　腳步站定，她昂頭看著眼前刺眼的陽光，雙眼緩緩眯起。

　　好久沒感覺到那種曾經十分熟悉的危機感了。

　　*

　　東京高專

　　「乒！」

　　三節棍與長刀相撞，長刀倏然間崩裂，乙骨憂太瞳仁微縮，迅速後退，猛然間躲過了夏油傑的攻擊，他的呼吸變得粗重了起來，臉色難看的看著眼前的夏油傑。

　　夏油傑一揮衣袖，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只是此刻卻多了幾分決絕。他嗤笑一聲，溫聲道：

　　「當咒具承受了過多的咒力，沒有像禪院前輩那樣將術式與咒具合二為一的能力的話，『容器』就會崩潰。」他張開手，解答了眼前乙骨憂太的疑惑，在對方難看的臉色下，半嘲諷一般涼涼道：

　　「這些，悟沒有教過你嗎……」

　　「轟！」

　　乙骨憂太咬緊牙關，在夏油傑話音未落的時候，忽然毫無徵兆的轟出一拳，一聲巨響之後，眼前的夏油傑瞬間被轟飛出去——！

　　巨大的力道和迅捷的速度讓夏油傑避之不及，被一拳正中面門，劇烈的疼痛感頃刻之間占據了他的半張臉。

　　原地的乙骨憂太擺出陣勢，雙手握拳，眼神兇狠的看著眼前的夏油傑，此時的他身上隱隱出現高大的武內久留米與嬌小陰沉的禪院杏子的影子。

　　他的特訓並不是開玩笑的，即使只是經歷了短短幾個月的學習，此時的他憑藉著自身的潛力和前輩們的幫助，早已經擁有了恐怖的實力。

　　對面的夏油傑臉色此刻也難看了起來，他並沒有預想到乙骨憂太的戰鬥技巧會如此卓越，身上龐大的咒力他早就得到過消息，只是這體術……

　　悟絕對不可能教出這樣的成果！他夏油傑非常了解對方！

　　側臉火辣辣的夏油傑站在原地，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樂呵呵的胖男人，曾經對方在訓練場上隨意的指點自己幾句就讓人受益非見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木原前輩……

　　「我才不懂那些！」乙骨憂太雙手握拳，用嘶啞著的喉嚨半喊著對著面前臉色難看的夏油傑怒意磅礴：「我只知道，為了里香，為了大家……」

　　——「我必須在這裡阻止你！」

　　*

　　新宿另一頭

　　站在原地的五條悟面無表情，摘下了繃帶的他白色短髮自然吹落，那雙海藍色的雙眼掃視過眼前的地面，幾個被瞬殺的詛咒師倒在地面上，看著眼前仍然想要拖延時間的詛咒師，五條悟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幾分不耐。

　　他輕「嘖」了一聲，身上的殺氣湧動起來，悠悠的嗓音此刻變得低沉起來：

　　「我記得自己已經說過了吧，我沒時間和你們繼續玩下去。」他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看著眼前攔在面前的詛咒師們，雙眼緩緩眯起。

　　然而，就當他準備發動術式時，一道熟悉的刀芒在他面前一閃而過——！

　　「前輩！我們來了！」

　　熟悉的陽光嗓音響起，一擊混雜著磅礴咒力的攻擊瞬間出現在五條悟面前，一個詛咒師被一刀從身體內部斬開，另一個則是被一拳轟飛！

　　在兩名詛咒師的身後，兩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五條悟的面前，他瞳仁微縮。

　　「你們……不是在京都？」

　　笑容燦爛的灰原雄握緊燃燒著無形的咒力的拳頭，他身邊站著金髮的七海建人，後者表情寡淡，握著手裡的咒具，面無表情的利落將眼前奄奄一息的詛咒師補刀，抬眸看向眼前的五條悟。

　　灰原雄熱烈的嗓音響起：「因為禪院前輩重新安排過，她把現在三年級的小杏子他們和我與娜娜米調換了位置！現在他們在京都，我和娜娜米就自然來新宿啦！」

　　這邊的灰原熱情洋溢的話語解答了五條悟的疑惑，不等對方回話，他身旁的七海建人卻率先開口，冷靜的嗓音瞬間將話題拉回了眼前的戰鬥：

　　「禪院前輩提醒您，快去解決和夏油傑的事情。」

　　七海建人黃綠色的眼眸平靜的看向對面怔愣的五條悟，目光落在對方緩緩揚起的唇角因為自己的這一句話再次抿緊的動作，無視身旁灰原雄批判的目光，冷靜的繼續說道：

　　「前輩說了，再遲一點，她就要過來了，這些詛咒師就『拖』不住她多久了。」

　　對方的聲音雖然平靜，五條悟仍然在那短暫的話語中得知了禪院晴御真正的意思。

　　他海藍色的雙眸緩緩垂下，眼前的兩人只是短暫的和五條悟說了兩句，隨後轉過身來，擋在了他的面前，面對著眼前虎視眈眈的詛咒師們。

　　站在原地的五條悟沉靜的看著面前的兩個背影，緩緩深吸了一口氣，猛然間轉身。

　　「要好好打醒夏油前輩哦！」

　　灰原雄在他的身後揮著手臂，卻被一旁的七海一拳打在頭頂上，立刻大聲呼痛。

　　五條悟的腳步沒有變，只是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沉了下去。

　　……傑。

　　差不多該「玩」夠了吧。

　　別讓他們太費心了啊。

　　*「已經走了嗎。

　　在那道身影消失的下一刻，一名高挑的黑髮女人忽然毫無徵兆的在一團黑色霧狀力量背後出現，正是拎著鬼無慘的禪院晴御。

　　「是的，前輩！，灰原雄的表情一如既往，他大大的眼睛看向身邊將目光投到眼前嚴陣以待的詛咒師身上的禪院晴御，感受到前輩身上不善的氣息，臉上露出一抹疑惑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他卻被身邊的同伴一把扯了過去，茫然的看向七海，卻發現對方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自顧自的拉著他給禪院前輩讓出了位置。

　　煞氣自禪院晴御身上瀰漫開來，她嘴角微微一顫，忽然在所有人忌憚的目光下扯出一個笑容，面對著眾人不敢相信她這麼快就解決了那邊的百鬼夜行的目光，禪院晴御忽然抬手——

　　她在眾人精彩的目光下，從懷裡掏出一張已經染上了血手印的紙。

　　墨綠色的眼眸緩緩垂下，一會兒垂眸看紙，一會兒抬眸看著眼前分布在各處的詛咒師，如此來回數次，在所有人被注視時感到背後發涼的時候，禪院晴御終於停下了這種詭異的動作。

　　她唇角勾起，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手上動作利索的將紙張團成團，向身後隨意一拋。

　　「太好了，都在這裡了。

　　她泛白的唇一張一合，低聲的呢喃聲清晰的傳入每個詛咒師的耳中，他們脊背一寒，雖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哦，抱歉抱歉，還真是讓你們久等了。

　　她眉眼微挑，似乎忽然想起了這一點一般徐徐說著，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詛咒師們。明明面帶笑容，可是那身上的殺氣和狠戾卻愈發高漲起來。

　　「雖然我不是很喜歡說這種話，但是現在這個場合，果然還是說出這句話比較合適吧。

　　她墨綠色的雙眼閃爍著綠瑩瑩的光芒，右手抬起，看到那上面湧動著的純黑色的景，眾人恍然發覺，他們的身邊，似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充斥著這種奇怪的力量了。

　　「這時候就別想著逃啦，真是的，知不知道你們亂跑已經給我的工作造成很大的不便了。，她的右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緩緩做出了響指的預備動作。

　　這些闖蕩黑市多年的詛咒師們臉色大變，幾乎在禪院晴御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無數人臉色驚恐的朝著身後的空地慌不擇路的逃跑著。

　　禪院晴御臉色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收斂，此時此刻，那張美麗的容顏上，除了殺意再無他物。

　　沙啞的嗓音此刻平靜無波，伴隨著右手的響指緩緩打響，一同在眼前的所有人耳邊響起：

　　「注意哦，我可是——

　　「最強的哦？

　　——清脆的響指聲響起。

　　一側的灰原雄只覺得眼前一片溫涼，他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身側的七海建人黃綠色的瞳仁從未做出過這麼大幅度的變化。

　　他罕見的露出了驚恐的深色。

　　在兩人的面前，響指響起的那一瞬間，原本站在原地，形態各異的詛咒師們忽然靜止了，他們的雙眼死死的睜大了，不管是試圖逃跑的，還是不屑一顧的，此時都彷若靜止了一般。

　　微秒之間，隨著漏氣一般的「嗤，的一聲，七海建人的眼前瞬間被無數鮮血充斥。

　　那上一秒還活生生的人，就在這一刻，不約而同的從身體內部炸裂開來。

　　漫天的肉塊與血霧飛騰著，在七海建人驚恐的視野中，無數黑色的怪異力量從一具具屍體中竄出，它們叫囂著，它們獰笑著，將眼前的恐怖場面似乎當成了樂園。

　　……這就是，禪院前輩真正的力量。


第134章

　　全然不知道錯過了一場最值得見證的「純愛與大義之戰」的禪院晴御在那邊大開殺戒，好在她有著漫畫可以回顧，那邊的五條悟卻有幸見證了這一幕。

　　瞬間門出現在戰場中央的五條悟頃刻之間門感受到了高專裡湧動著的恐怖的咒力。

　　——喜歡讓術式吸收咒力的禪院前輩看到這樣的高專估計會心情不錯吧。

　　此時的五條悟腦海中空蕩蕩的，看著眼前跌倒在牆壁前，似乎已經到達了強弩之末的夏油傑，他的臉上面無表情。

　　「……咳，來的真快啊，悟。」

　　夏油傑的聲音乾澀，呼吸粗重，似乎只是說出這段話都已經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一般。

　　垂眸看著眼前狼狽的夏油傑，五條悟面無表情，他的薄唇一張一合，那總是歡快的嗓音此刻低沉無比，他心情難以言喻，只是默默的順著他的話，低聲道：

　　「你敗得也夠快的，傑。」

　　聽到了五條悟的嘲諷，夏油傑不怒反笑，但是朗笑數聲後，他卻劇烈的乾咳起來，靠在牆壁上，臉上的笑容此刻意義不明，似乎多了幾分真心：

　　「不管怎麼說，其實我都對高專的人談不上討厭。」

　　——「但是面對著現在的世界，我已經無法再歡笑出來了。」

　　此時的他仰頭看著眼前的天空，看著那曾經抬頭就能看到的景色，雙眼中帶著幾分釋然。

　　「禪院前輩說我……是個奇怪的人。」夏油傑忽然咧了咧嘴，他低笑著，對於身側的五條悟低聲道：「是了，一個想著改變這個世界的傢伙，簡直異想天開。」

　　五條悟的雙眼緩緩震顫著，他垂眸望著眼前的地面，聽著耳邊的那陣話，忽然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很快又被對方隱下，略顯嘶啞的聲音被他緩緩吐出來：

　　「那女人，真的是這麼說的嗎？」

　　他的聲音宛如一隻巨鍾，狠狠的擊打在夏油傑的心尖，躺在地面上的他瞳仁微縮，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五條悟，卻只能得到一個白色的發頂。

　　在五條悟的這番話下，靠在牆角的夏油傑也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當年……

　　……

　　呼。

　　記不得了。

　　頭痛欲裂的他強撐著扯出一抹笑容，看向身邊的五條悟，此時的他聲音卻和多年前沒什麼區別，帶著笑意的嗓音卻沙啞無比：

　　「悟，我不記得了，你……」

　　——「她說，你是個和她不一樣的人。」

　　五條悟的聲音決斷的打斷了夏油傑的話，話語卻讓眼前的夏油傑一愣，那雙眯起的雙眼此刻微睜，露出裡面深紫色的瞳仁來。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帶著一抹罕見的苦澀，他抿了抿唇，望著對面那個呆滯的男人，忽然嗤笑一聲：

　　「她對我說，你是個比她要高尚百倍的人。」

　　「面對這個灰色的世界，你卻能依舊保持著心頭的大義，無論力量如何，你都會傾盡全力去做。」

　　「她說，她早就被灰色腐蝕了，只選擇明哲保……」

　　——「前輩她當然不是……！」

　　「我知道！」

　　五條悟再次果斷的打斷了夏油傑的話，面對著眼前略顯怔愣的曾經的摯友，他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動容的表情，一點一點朝著對方的牆角走去，他忽然在夏油傑的面前蹲下。

　　那張寫滿了複雜神情的臉對上了氣息微弱的男人，夏油傑看著那雙熟悉的海藍色眼眸，呼吸漸漸艱難起來，只是卻不由自主的回想著他口中禪院晴御的那番話。

　　「我們都知道那女人根本就和她自以為的冷漠不同，可那是個蠢女人就算了，你這混蛋又在自顧自的說些什麼啊。」五條悟的聲音在夏油傑耳邊炸裂開來，他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半分話來。

　　眼前的五條悟倏然站起來，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眼前的夏油傑，用最冷冽的嗓音，說著最溫和的話語：

　　「那女人和我說過。」

　　「你的大義，你的夢想，正是她自己最羨慕的東西。」

　　在夏油傑震顫的瞳仁注視之下，五條悟平靜的闡述道：

　　「正因如此，在你叛逃的那八年裡，她依舊拿你當她的後輩。」

　　他忽然抬起手，指向高專門外，指向了遙遠的東京新宿的方向，望著眼前的夏油傑，一字一句道：

　　「你作為後輩的訴求，她依舊會努力實現。」

　　——在新宿，高挑的黑髮女人靠在牆角邊站立著，身旁的兩個後輩默不作聲，她只是垂眸看著眼前血腥的地面，卻絲毫沒有挪動腳步前往誅殺「叛徒」的意願。

　　五條悟看著眼前夏油傑大變的表情，望著對方那顫抖著的瞳仁，忽然心滿意足的咧嘴一笑：「你還是這樣，傑。」

　　「一如既往的自以為是。」

　　「灰原那傢伙的伴手禮，估計等你已經等到長毛了，看來只能放到你的墳前當作貢品囉~」

　　夏油傑聽到灰原的名字，臉上神情一洩，腦海中浮現出對方離開的那個十幾年前的下午，面上露出幾分意義不明的神情來。

　　五條悟抬起手，看著眼前的夏油傑，手上的咒力凝結著，面對著對方低垂著的黑色髮頂，乾脆道：

　　「這就是你的遺言了嗎，以污衊那女人為結尾？哈，估計她知道會氣瘋吧。」

　　「那傢伙可是地獄的主人來著，估計你下地獄後會受苦囉。」

　　夏油傑的唇角漾出一抹笑容來，對於耳邊那故作平靜的嘲諷嗓音只是輕笑一聲。

　　——「抱歉，悟。」

　　「也幫我，和禪院前輩說一句吧。」

　　————

　　東京高專會議室

　　高挑的女人盤腿而坐，靠在身後的柱子上，心不在焉的玩著手機。

　　雖然目光黏在手機上，禪院晴御的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利落：「啊~我沒看到里香！什麼啊，這場戰鬥我只充當了屠夫的角色啊！一點兒重要事情都沒參與嘛！」

　　周圍的咒術師眼角一抽，偷偷的看向那邊那個還在抱怨著的最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內心瘋狂吐槽著：

　　你還沒參與？知不知道最後去處理後事的後勤人員在看到新宿的場面時暈過去嘔吐了幾個人啊喂！不要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這樣的話啊！！

　　你這傢伙，整個「百鬼夜行」就你的活動最宏大了！！

　　只不過這番話他們當然不敢對著禪院晴御抱怨了。

　　乙骨憂太摸了摸頭，看著對面專心回覆信息的禪院晴御，不好意思的看著對方：「里香……是我才讓她受了那樣的苦的，里香能原諒我，我真的很感激了。」

　　禪院晴御撇了撇嘴，關上手機，看著對面那個垂眸真誠的說出那番話的乙骨憂太，她無奈的攤手：

　　「好了好了，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火熱愛情了，我這樣的老傢伙真是已經過時了。」

　　「前、前輩！」乙骨憂太的臉上瞬間門緋紅，半埋怨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

　　武內久留米笑呵呵的，八卦的眼神也落在乙骨憂太的臉上，似乎也對於沒見到那一幕感到十分可惜，只不過這個一向跳脫好熱鬧的傢伙似乎已經在腦海中幻想出無數種劇情的發展了。

　　主位上的夜蛾正道輕咳一聲，他推了推墨鏡，低沉的嗓音緩緩傾瀉而出：

　　「既然百鬼夜行結束了，那麼這件事也就到……」

　　——「喲吼！最受歡迎的麻辣教師五條老師閃亮登場！」

　　門猛然間門被推開，打斷了夜蛾正道的總結話語，他臉色一黑，墨鏡後的雙眼彷彿透過墨鏡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矯揉造作的五條悟。

　　「啊，好噁心。」禪院真希毫不掩飾的直接嫌棄道。

　　五條悟也不在意，依舊故作可愛的跳進房間門裡，他來到無視自己的禪院晴御的身邊，歪頭看向對方，聲音膩歪：

　　「前輩~」

　　「有事直接說。」禪院晴御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的後文，沙啞的聲音帶著嫌棄又帶著幾分習以為常一般，雙手抱胸，目不斜視的看著眼前坐在對側，因為五條悟的「撒嬌」聲音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的乙骨憂太。

　　……這孩子真可憐，大概是那種會替別人感到尷尬的性格吧，成為五條悟這傢伙的學生，還真是幸苦他了。

　　禪院晴御無聲的吐槽著。

　　看著禪院晴御冷漠的表情，五條悟也不在意，只是悠悠的開口：

　　「京都校那邊，有東京高專的學生和保守派起衝突被停學處分了哦~」

　　禪院晴御眉頭一挑，她頗為無語的嘀咕了一聲「糟老頭子」，轉眸看向身邊的池內久泉，那個臭屁的青年經此一戰似乎也變得成熟不少，他眉頭微皺，看向身邊的禪院晴御：

　　「……是秤金次和星綺羅羅他們。」

　　當時他和久留米他們確實想要出聲幫助來著，只是他們兩個卻是有些過於生猛，甚至連帶著他們這邊的人都差點兒混入其中，要不是被咒靈拖住了手腳，他深刻懷疑現在被停學的人還要多上一個武內久留米。

　　禪院晴御冥思苦想了一陣，隨後恍然大悟，墨綠色的雙眼帶著思索，手指點了點篤定的說著：「是那個長得像個大叔的孩子，和那個像女孩子一樣得男孩子吧！」

　　——什麼奇怪的形容啊！

　　對面的乙骨憂太絕倒。

　　……沒辦法，偏偏禪院晴御的形容確實沒什麼毛病。

　　禪院晴御摸了摸頭頂，隨後頷首表示清楚了，抬手挑出一個無比常用的手機號碼，直截了當的發送了信息過去。

　　對面的老頭子立刻抱怨的回信，大致意思就是只是停學而已，又不會有什麼問題。

　　禪院晴御倒也沒有多說，只是丟了一句「你孫子的後輩」的信息過去。

　　然後對面就沒聲音了。

　　她心滿意足的關上手機，揣回懷裡，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人，抬了抬手，沙啞的聲音爽利：

　　「那個，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

　　在夜蛾正道的頷首之下，禪院晴御單手支地乾脆利落的起身，在眾人的告別聲中，朝著大門外走去。

　　*站在明媚的陽光下

　　禪院晴御單手放在臉前，阻擋著耀眼的陽光，走出數步後，忽然在高專的長廊停住了腳步。

　　在她的身後，高大的男人單手插兜，腳步在她停下來的那一刻隨同一起停滯。

　　禪院晴御背對著身後的五條悟，雙眼眯著看著前方，她沒有開口，只是暫停的動作似乎已經在催促著身後的人有話趕緊說。

　　「嘛，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人託我給你帶句話。」

　　身後的五條悟單手插兜，嗓音平靜的對著眼前的高挑背影說著，望著對方披散著的黑髮，忽然微微停頓，隨即簡潔道：

　　——「抱歉。」

　　禪院晴御低頭的動作猛然間門一僵。

　　那她已經在下意識的內心保護機制下被隱藏的結果被五條悟簡單的兩個字再次挖出了表面。

　　黑髮垂落，擋住了她的面孔。身側的寒風迎面而來，吹動了那臉前的黑髮，麻花辮隨風而動。

　　片刻後，她忽然動了。

　　腳步再次坦然的向前走去，單手放在口袋裡，另一隻手對著身後的人擺了擺，只留下一個灑脫的背影。

　　——「知道了。真是囉嗦的傢伙。」

　　……夏油。


第135章

　　從面前的禪院西原口中得知乙骨憂太再次由四級咒術師成為特級咒術師的消息，禪院晴御倒也不意外，她垂眸繼續在眼前的紙張上寫寫畫畫著。

　　「……還有，東京的百鬼夜行中，除了您解決的那些詛咒師，不乏有從五條先生手中活下來的詛咒師，據屬下所知，他們似乎和五條先生達成了某種協議……」禪院西原眸光閃爍，低聲道。

　　「知道。」禪院晴御動作不變，口中隨口應聲。

　　畢竟夏油也不是傻子，他當初召集的那些詛咒師中不乏有強者，當初自己的名單上也只是禪院西原整理的那些該死的人，至於其他的，禪院晴御對此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否則只要是強大的詛咒師，都不會在禪院晴御的術式之下毫無還手之力的。

　　落下最後一筆，禪院晴御深呼吸一下，她將手裡的筆放下，隨後將眼前簽好的一沓文件遞給面前的禪院西原，後者恭敬俯身，默不作聲的退出。

　　禪院晴御獨自坐在椅子上，身後的屏風忽然傳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目不斜視的看著自己桌面上那和池內久真治同款式的富士山筆架，端詳著上面的【池內久真治贈】的字樣，對於身後的聲音不聞不問。

　　一顆小小的腦袋探出屏風，後者的瞳孔是全黑的，動作也略顯機械，看上去就像一個剛剛獲得了軀幹的傢伙一般。

　　「……小心點，別亂摔倒弄壞東西。」禪院晴御低聲警告了一句，身後那個偷偷摸摸的身影一頓，隨後毫不掩飾的大剌剌走到沙發邊，穿著jk服飾的它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膝。

　　天知道，為什麼景已經占據了這副身體這麼久了，還是學不會如何正確的使用人的身體。

　　雖說每次占據身體的都不是同一批景，但是說到底都是曾經死去的魂魄，廢物再利用而已，怎麼還時傻時聰明的？

　　她狐疑的看向景那純黑色的瞳仁，眉心微皺，看著對方天真單純的傻樣，內心忍不住懷疑起來。

　　……這傢伙生前不會是什麼笨蛋動物吧。

　　她雙眼閃爍著，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各式各樣的景，有聰明的，當然也有默不作聲只是幹活的，這些類屬不同的魂魄雖然大體看上去都是充滿惡意和惡趣味的，但是也會出現幾個似乎是新生魂魄一般冷靜麻木的。

　　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她托腮看向眼前的「天內理子」，沉默良久，忽然疑問式的發出一聲短促有力的：

　　「汪？」

　　眼前的景歪了歪頭，沒有反應，門卻是被打開了——

　　禪院晴御呆滯的望過去，卻看到了門外上一秒離開的禪院西原那張精明的臉罕見的露出了呆愣的神情。

　　「……」禪院晴御張了張嘴，然而即使是她也無法解釋方才自己的行為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表情漸漸扭曲起來，眼前的禪院西原立刻俯身，再次進入，將手裡的小袋子利落的放到禪院晴御的桌上，隨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道：

　　「這是您托屬下給您送來的東西！屬下先告辭了。」

　　禪院晴御剛剛抬手，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扇因為離開人動作太大而來回晃蕩的門。

　　門後，禪院西原罕見的露出了空白的表情，下一刻表情凝重。

　　……晴御小姐的壓力果然很大，剛剛的行為……

　　還是悄悄給晴御小姐安排個心理醫生吧。

　　屋內，禪院晴御臉上的表情五彩斑斕，最後變回了常用的無語神情，揮去腦海中奇怪的想法，垂眸看向眼前桌面上的小袋子。

　　是一堆一模一樣做工精良的耳飾。

　　手輕輕摸過那上面的紋路，感受到那精緻異常的做工，禪院晴御腦海中浮現出這事物的來源——

　　解決了一天任務的她走在東京的街頭，腦海中卻還被五條悟在自己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所占領著，雙眼無神的走在夕陽西下的街頭，忽然遇到了那個曾經賣給自己鮮花的老人。

　　後者推著一個小攤子，看樣子今天仍在擺攤，沒有立刻下班的打算。

　　情不自禁的站在對方的攤位面前，後者依舊笑眯眯的，似乎沒有認出禪院晴御就是那天那個表情奇怪的小姑娘的意思。

　　暖色的夕陽照在禪院晴御的半個身子上，灰色的西服外套被陽光照的微微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她黑色的長髮披散在腦後，麻花辮垂落在臉邊，看著眼前的攤位，凝神沉思著。

　　看著那一群手作樣式的反光耳墜，她緩緩蹲下來，手一點點觸摸到耳墜的片狀裝飾物上。

　　一股涼意在指尖觸發，她緩緩拿起一枚，抬手放到了眼前，在陽光的照射下，眼前的亮片忽然散發出了七彩的光芒，照射在禪院晴御暗色的瞳仁上，照亮了眼眸。

　　她聽著耳邊老奶奶的輕笑聲，眼前微微一晃，她眼前浮現出了禪院未來那微笑著的清冷面龐，又是一晃，她又看到了披散著黑髮，轉頭對自己呼喚著「前輩」的眯眯眼男人。

　　——在那之後，她上了禪院一野的車子的時候，手裡不自覺的就已經拿著一個袋子了。

　　裡面被有幾分粗暴的塞進去數對耳墜，模樣都一模一樣。

　　*結束了回憶的禪院晴御呼出一口濁氣，忽然扯出一抹笑容，這種奇異的相遇，如果是禪院西原，一定會懷疑那個老人的身份了。

　　於她而言，只會覺得真是奇妙。

　　她打開眼前的袋子，手在裡面逡巡了一下，摸出了兩個紋路清晰的片狀耳飾。

　　都是一模一樣的啊。

　　她將耳飾取出，兩枚草綠色的耳墜出現在她的面前。墨綠色的雙眼盯著眼前草綠色的耳飾，看著上面流光的花紋，剔透的耳墜映照出自己的那雙眼睛。

　　忽然，她心頭久遠的記憶忽然間被喚醒了——

　　我記得，漫畫第一話裡自己好像就是佩戴著這樣一副耳墜吧。

　　她的手緩緩摸向自己的耳垂，摸到了兩根簡易的銀飾，思索片刻，還是拆了下來。

　　動作利落的將耳墜佩戴上，她倏然從椅子上起身，來到了身後的落地鏡前，看著裡面的身影，忽然有一瞬間的怔神。

　　……和漫畫第一次出現時一模一樣。

　　她望著眼尾的泛紅，耳畔的耳飾，嘴角的那顆痣，以及那雙狹長的墨綠色眼眸。

　　原來是這樣哦。

　　死了三個人，所以身上出現了三樣不同的變化嗎。禪院晴御自嘲般的想著，她忽然樂天派的露出一抹笑容，轉身朝著面前的桌案上再次走去。

　　……嗯，不過這次自己好像不像十幾年前，面對未來醬，面對甚爾的死亡時，那樣無能為力了。

　　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每次見證人死去時看到的靈魂虛影，又想起曾經在高專中瞥見的一抹魂魄虛影，禪院晴御嘴角噙著一抹笑容。

　　……再等等，如果之後還在，自己就去看看對方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夏油這傢伙，怎麼死都死不乾淨，真是的。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耳垂的草綠色耳墜隨著動作微微晃動，下一刻，她忽然望向了身邊的「天內理子」。

　　對方天真的看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望著禪院晴御的右臂，似乎對於這副軀幹它更喜歡待在禪院晴御體內。

　　墨綠色的雙眼微微閃爍，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股奇妙的想法。

　　*

　　東京的街頭春意盎然，微風帶起地面上的碎屑，在街角滾動了幾圈，最後落於馬路一側的角落中。

　　一片孤立的碎屑被風吹動，朝著路邊的長椅方向滾動，忽然被一抹漆黑的流淌著黏液的利爪勾住，視線上移，一隻低級咒靈嘴裡嘀咕著詭異的字符，身上已經沾滿了春風吹來的灰塵。

　　「春天……咯唔……」

　　一道高挑的身影忽然在長椅上落座，她坐在咒靈的身邊，悠哉的翹起二郎腿，雙手搭在長椅上，她黑色的長髮披散下來，兩鬢的麻花辮隨風而動，她微微擺頭，看向面前的人行路，端詳著面前走過的型人們，臉上揚起一抹惆悵的表情。

　　「是啊，又是一年春天了。」

　　她墨綠色的雙眼眯著，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頰，隨著脖頸的移動，耳垂上的草綠色耳墜反射出太陽光，在女人的側臉上映照出斑斕的光芒。

　　腦海中浮現出前幾日禪院杏子告訴自己村長爺爺過世了的時候，連她都是一愣。

　　畢竟在她眼中

　　村長似乎還是前兩年的老當益壯模樣，沒想到過世的消息會來的這樣突然。

　　她眯著雙眼看向遠處，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老人爽朗慧智的模樣，感受到面部傾瀉的溫和的暖陽。

　　禪院杏子本人倒是十分看開，如她所說，村長離開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在村民們的敬意之下含笑離世，壽終正寢，她為對方高興。

　　——雖然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高興的情緒來就是了。

　　女人沙啞的呢喃著的嗓音看似是在自言自語。

　　她身邊的黏稠咒靈坐在長椅上，身上的黑色液體一點點滴落在地面上，抱著懷裡的樹葉嫩芽，聽到耳邊的聲音，也只是呆呆的抬了抬那可以稱之為「頭」的部位，發出一陣黏糊糊的意義不明的呢喃聲。

　　在身旁這個傻傻的咒靈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禪院晴御搭在長椅上的手緩緩一轉，一掌落在對方的肩頭上，在對方即將發現身旁坐著人的恐怖咒力時率先送對方去天國。

　　禪院晴御看向不遠處朝著自己緩緩走來的西裝男人，雙眼落在對方的身上，嘴中卻是在對著身邊那漸漸消散的嗚嗚叫的咒靈低聲自語著：

　　——「這裡的春天不是很美好，去別的地方再繼續欣賞吧。」

　　「晴御小姐在說什麼？」禪院西原的雙眼眯著，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商人模樣，即使已經人到中年，臉上的模樣卻和十幾年前沒什麼兩樣。

　　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曾經對於對方先入為主的壞印象，禪院晴御咧了咧嘴，在對方略顯茫然的表情下伸手指了指身旁的長椅，禪院西原也沒多問，只是表情溫和的坐在了禪院晴御的身邊。

　　看著面前的女人側頭看向身邊的太陽的模樣，禪院西原臉上的笑容不變，溫聲道：「惠少爺已經被五條先生接到高專去了，他正式入學了。」

　　禪院晴御沒有轉頭，只是鼻音淡淡的應了一聲。

　　「西原啊，我想去北海道了。」禪院晴御的聲音無比淺淡，落到身旁剛想開口的禪院西原耳邊，他喉嚨邊的公務咽了回去，啞然的看向身邊的女人，看著後者比起曾經歡脫的模樣，此時卻越發閒適的側臉，頷首應是。

　　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的那個胡同，禪院晴御為數不多遭遇到的將死的局面。

　　或許是村長爺爺的過世事件，讓禪院晴御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經的那一張張慈祥的臉龐。

　　也不知道當初嬰兒床裡的小鬼現在怎麼樣了。

　　禪院晴御，今年三十歲，特級咒術師，目前在「夢」中。

　　在兩個世界穿梭，雖然是夢中的世界，可已經成為了她，晴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曾經在現實世界缺失的那些情感，在這個世界都已經被她一一找回。

悠于 2024-2-28 12:54

第136章

　　現實

　　晴空走在城市的街頭，單肩背著一個雙肩包，她黑亮的雙眼掃過眼前的街頭，看著這比起夢中更真實的閒適生活，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舒暢的呼聲。

　　明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是每次回來時都會有種放假一般的幸福感啊。

　　她臉上帶著一抹歡快的笑容，腳步都輕快了幾分，走到了熟悉的書店，門口，看到了熟悉的那抹短髮身影。

　　小司幾個大跳來到晴空的身邊，她抱著馬尾少女的手臂，靈動的雙眼看著對方，塗著潤唇膏的嘴一張一合，又開始在晴空身邊唸經一般的和她評價著最近的新番。

　　兩人走入書店的那一刻，小司立刻自覺的噤了聲，來到了漫畫區，背著單肩包的少女立刻專注的掃視著眼前的書架，臉上的表情無比專注。

　　「……找到啦。」

　　小司的氣音在蹲在地面上觀察的晴空耳邊響起，她下意識的抬頭，迎面看見的就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漫畫封面被拿開，露出了後面那張露出了欣喜表情的臉龐，對方的臉上永遠帶著懶散的笑意，在晴空的面前晃了晃手裡的漫畫。

　　晴空起身，表情一言難盡的從小司手裡拿過了漫畫，看著封面上那個大大的五條悟的背影，以及側面靠牆站立，低垂著頭的「自己」。

　　「回憶篇大結局~！」小司一臉驚喜的在晴空耳邊用氣音說著。

　　和小司付了帳出了書店，兩人朝著對街的咖啡店走去。

　　一出了店，小司的聲音也就不再掩飾了，朗聲表示著她對這篇章的期待。

　　晴空無奈的看著兩側的車，拉著小司過了馬路，嘴裡卻是無奈的說著：「不是已經在網上看過內容了嗎，是你嚷嚷的完全忍不住的嘛。」

　　「說到底現在要看內容的也就我自己而已。」

　　小司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頭，拉著晴空走入了眼前的咖啡店，找到了一個角落的位子，咖啡店裡不乏有交流著的年輕人，看上去十分熱鬧。

　　兩人點了單，在等候的期間門，小司迫不及待的翻開了漫畫書。

　　對面的晴空微笑著從侍者的手裡接過了巧克力可可，放在嘴邊剛剛喝下一口，小司那激動的聲音在她耳邊驟然響起：

　　「嗚哦！果然禪院前輩的英姿就該在紙上看嘛！好帥……！喔！晴空你怎麼了？！」

　　「噗！」

　　小司茫然的看著噴了一口出來的晴空，將紙巾遞過去，一臉疑惑的喝了一口她的飲品，嘖嘖味道，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開口：「沒什麼問題啊。」

　　晴空擦著嘴角的水漬，擺了擺手，雖然臉上寫滿了無語的神情，但還是接過了小司手裡的漫畫書，嘴裡嘀咕著：

　　「你還真是禪院晴御的死忠粉啊……」

　　——「那當然啦！又可靠又可愛又帥氣的前輩欸！這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回答的話很像小司會說出來的話，不過很可惜，聲音並不是小司的。

　　一下子發覺的晴空茫然的抬頭，兩人看向聲音的來源，卻看到了一個臉頰激動的緋紅的少女貼在她們的桌子前，她的身後是幾個男生女生，正尷尬的拉著她，對於晴空的目光歉意擺手。

　　「欸？！你也這麼覺得！」小司激動的看著面前那個陌生的女孩。

　　片刻後。

　　晴空眼角抽搐著，看著眼前的兩個女生在自己的面前夸的天花亂墜的模樣，一股奇異的羞恥感襲上她的內心，甚至比在網絡上看到那些奇怪的同人圖和評論還要羞恥。

　　她輕咳一聲，和對面那個女生的同伴相視一笑，拿起桌上的漫畫，擋住自己的臉，將頭完全埋入漫畫中。

　　她的手捻過漫畫紙張，看著眼前的漫畫，臉上的怪異表情也漸漸消失，不過片刻，她和那個女生的同伴就一臉嚴肅的看著漫畫的內容，原本坐在對面的男男女女此刻也一臉嚴肅的來到了晴空的身後，表情專注的看著眼前漫畫中的戰鬥。

　　漫畫中，[乙骨憂太]親吻[里香]的那一刻，晴空原本專注的表情頃刻之間門出現了動容的神情，她身後的幾個女生捂住了臉，臉上的激動溢於言表。

　　男生們則是迫切的希望晴空立刻翻頁。

　　直到下一頁，看到那橫亙整個頁面的布局，幾人的呼吸都是一滯：

　　【真是失禮，我們可是純愛。】

　　——【那我就是大義！！】

　　晴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雙手不可控制的一把拍在了漫畫上，身後的幾人也是立刻表情各異。

　　站著的男生們有震撼的張著嘴的，也有不可控的拍打著椅子的，旁邊的女生們則就直接多了，她們互相抱在一起，嘴裡發出了微弱的尖叫聲。

　　晴空無視身後沸騰的幾名少男少女，雙手用力的按在眼前的漫畫頁面上，臉上的表情複雜無比。

　　太、太……

　　……太帥了這群混蛋！到底為什麼我不在啊！！

　　她用力的將頭撞在面前的桌面上。

　　這邊的動靜瞬間門吸引了那邊原本在企圖說出「禪院前輩的八百個優點」的兩人，她們望向這邊的幾人，那個陌生女孩臉上露出了竊喜的表情，看著眼前的幾人：

　　「哈！讓你們不理解我為什麼會那麼激動，你們知道我當時的心情了吧！」少女雙手抱胸，旁邊的小司倒是十分好奇：「你的這些朋友們和晴空一樣都是沒看過最新話的人嗎？」

　　少女用力點頭，隨後捧著臉，一臉蕩漾：「禪院前輩實在是太帥氣了……！」

　　原本撞在桌子上的晴空聽到這番話再次活了過來，她身後的幾個人也疑惑的看向兩人，一個男生疑惑的發問：

　　「你們在說什麼？帥氣的難道不是乙骨和夏油嗎？」

　　少女表情一頓，隨後一臉嫌棄的看著對方：「你這傢伙！沒看完的人不許加入我們的對話！」

　　一股不妙的預感瞬間門升上晴空的心頭，她不再放空，立刻重新看向眼前的漫畫，身後的幾人也緊張的將目光重新放回漫畫上。

　　又是幾頁。

　　在最後的篇章 幾人看著漫畫中奄奄一息的[夏油傑]和站在他對面看不清表情的[五條悟]，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即使是晴空，此時都深吸一口氣，翻動著漫畫的頁面。

　　然而，在看到那白與黑的對話框時，晴空的指尖顫抖了，連帶著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

　　上一秒還沸騰著的幾人現在發不出半分聲音來，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的看著眼前的漫畫。

　　他們的目光落在晴空顫抖的指尖上，在後者深吸一口氣，翻到下一頁的時候，每個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那灰色的場景之中，[五條悟]低垂著頭，在[夏油傑]縮小的瞳仁之上，一條碩大的對話框寫著零星的幾個字：

　　【你作為後輩的訴求，她依舊會努力實現。】

　　畫面一轉，側面浮現出明明解決了眼前的敵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黑髮女人。

　　晴空沉默了。連同她身後的人群一起。

　　不知誰先發出了一陣微弱的聲音，隨後就是充斥在耳邊的震撼的意義不明的聲音。

　　晴空顫抖的手指翻到最後一頁，看到那[夏油]的最後一句【對不起】和另一側的解咒的[里香]形成了這一頁的構圖。

　　身後的人群頓時傳來一陣哀嚎聲，嘈雜的討論聲在晴空耳後響起。

　　然而此時的她似乎什麼也聽不見了，只是雙眼渙散的看著眼前被自己猛然間門合上的漫畫，看著那封面上熟悉的背影，緩緩咽了一口口水。

　　看著面前開始大肆討論的少男少女們，晴空的表情一片空白。

　　手指輕輕拂過眼前的漫畫扉頁，晴空的雙眼漸漸的回了神，她臉上面無表情，只是腦海中卻不住的回想起當初那自己並未見證的場景。

　　……原來自己錯過了這麼多東西。

　　那兩個混蛋，到底是認為又有多了解老子啊。

　　晴空抿了一口眼前的熱可可，然而，曾經那再等幾年再去回收夏油的靈魂，和他聊聊的想法已經變了。

　　「今晚」，就去找對方。

　　然後就對方對自己污衊的事情，好好的揍對方一頓。

　　想那麼容易的散去？開玩笑。

　　地獄不收你。

　　我說的。

　　*

　　咒術世界

　　北海道

　　摸著面前笑容燦爛的少年的頭頂，聽著對方對於自己外婆過世時的幸福模樣的回憶，禪院晴御那表情寡淡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外婆說啦！大姐姐你在東京工作，是超級厲害的人呢！」笑容燦爛的少年昂頭看著面前身形高挑的禪院晴御。

　　他身邊的中年女人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您好，我媽媽確實說過您的事，您不用為媽媽難過，她只是去另一個世界陪爸爸了而已。」

　　禪院晴御雙眼緩緩眯起，在對方說出「另一個世界」字樣的時候，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想起前幾日在咖啡店裡，那生活幸福的人生百態

　　笑容漸漸擴大：

　　「是啊，也可能，他們都在做一個非常幸福的夢。」

　　「在那個夢裡，他們正在享受著他們全新的人生。」墨綠色的雙眼望著眼前的女人，後者看到那美麗容顏上的可靠神情，原本只是自我安慰的笑容此刻多了幾分真誠。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身邊的少年的咯咯的笑聲傳入兩人的耳中。

　　「外公外婆的夢啊~那一定相當美好了！」

　　禪院晴御的手拂過少年柔軟的發頂，臉上揚起一抹久違的笑容。

　　「在那個世界，也會有大姐姐這樣的好心人幫助我們嗎？」少年昂著頭，看著眼前因為自己的話微微一愣的黑髮女人。

　　對上那雙酷似灰原雄一樣澄澈的雙眼，禪院晴御眸光一閃。

　　片刻後，那張完美繼承了母親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會的。一定會。」


第137章

　　在告別了那家人，禪院晴御走出了小區大門，來到了北海道的街頭，此時的北海道雖然不似東京已經漸漸炎熱起來，但還是帶著點溫和的春風。

　　好像春天剛剛到達北海道一般。

　　她站在路邊，感受著迎面的微風時，一股催命的電話聲瞬間打破了所有的美好，好像連bgm都消失了。

　　她畫風變回了原畫，一臉無語的從懷裡掏出手機，看見了那撥號人上大大的「五條悟」三個字，原本就不愉快的臉上此刻更是一黑。

　　「……喂。」禪院晴御的聲音可以說得上冷淡。

　　五條悟那邊毫不在乎，反而更加熱忱：「喲！前輩！我這裡又來了個和乙骨情況相似的人哦！快來罵他！」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她握著手機放在耳邊，腳下的動作卻是朝著那邊的禪院一野的方向走去。

　　「你說的好像我是什麼喜歡罵人的傢伙一樣。」禪院晴御話雖這樣說，只是內心已經稍微有了計算。

　　算算時間，這次應該真的是主角他們了。

　　「好了，我在北海道，會盡快的。」禪院晴御隨意交流了幾句，說到這裡忽然一頓，腦海中浮現出在現實世界的念頭，陰惻一笑：「正好我回高專也有一點事情需要解決。」

　　隨後又順便詢問了一下惠的情況，禪院晴御就掛斷了電話。

　　不用禪院晴御吩咐，這邊的禪院一野已經熟練的啟動車子朝著機場的方向走去。

　　似乎在他眼中，家主大人的假期隨時開始隨時結束的情況已經成為了常態。

　　*

　　似乎是為了證實五條悟的電話和她自己的猜想，這邊的五條悟電話剛剛掛斷，那邊池內久的電話就到了。

　　「有話快說，我快飛了。」

　　「……好好。」辦公室裡的池內久摘下面具，對於禪院晴御這種簡縮有幾分無語，但還是應聲道：「兩面宿儺還記得吧。」

　　「嗯。」

　　「他的容器出現了，一個能夠吞掉宿儺手指而不讓宿儺失控出來的人，名叫虎杖悠仁，高層方面對於他十分關注。」

　　「哦。」

　　「……保守派建議直接將他誅殺，但是在東京的五條悟攔下了，和乙骨憂太一樣，被直接帶到了東京高專，死刑變成了死緩。」

　　「啊。」

　　「你真的有在聽是吧……總之保守派暫時答應五條悟收集宿儺手指讓那個容器容納，最後一起將宿儺消滅的原因，是因為他聲稱你會親自看管宿儺容器。」

　　「昂。」

　　靜。

　　——「你怎麼回事啊！你到底是誰啊！禪院晴御被你抓去哪裡了！！」

　　禪院晴御站在登機口，將手機拉遠了，透過那怒不可遏的聲音，她感覺電話那頭的池內久真治似乎已經穿過手機對著自己的側臉大噴口水了。

　　「胡說什麼呢，我就是禪院晴御。」禪院晴御聲音平靜，她胡編亂造：「只不過你來晚了，五條已經把這件事告訴我了。」

　　「哦、哦……你不、生氣……？」

　　那頭的男人語氣懷疑，還帶著幾分弱氣，似乎害怕這邊的禪院晴御是壓抑的怒火，生怕這股火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般。

　　「生氣，放心吧，回去我就祓除了五條悟，先上飛機了，掛了。」

　　辦公室裡，池內久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連忙舉起手機，慌張的開口：「不不！也不用那麼處理五……」

　　他聲音停住了，一言難盡的看著自己的手機，看著發出「嘟、嘟……」聲音的手機，張了張嘴。

　　這個一向精明的男人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無神的坐回了身後的辦公椅上。

　　……

　　……話說，祓除、是能用在人類身上的詞彙嗎？

　　腦海中浮現出五條悟闖入會議時，那臉上囂張的笑容，狐疑的眨了眨眼睛。

　　……為什麼我沒覺得這個詞用在五條悟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呢？

　　*

　　東京咒術高專

　　表情好奇的看著周圍布置的虎杖悠仁跟在五條悟的身側，聽著對方講述著有關自己的判決，聽到死刑兩個字臉色也沒什麼變化，反而聽到後者說會來一個監督自己的人時臉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趕到樓梯處的禪院晴御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她手遮擋著露天的陽光，看著眼前的兩人，快步走上前去——

　　「欸……老師的前輩嗎……」虎杖悠仁陽光的臉上露出些許侷促的神情，他猶豫的開口：「那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不用。」

　　來到兩人面前的禪院晴御一步走過來，她在原地站定，看著眼前被自己嚇了一跳的粉髮青年，望著對方那酷似去年的狗卷的髮型，將目光投到對方的臉上，在後者震驚的表情下，平靜的說出那熟練無比的話語：

　　「請多指教。」

　　——「另外，叫我禪院前輩就好了。」

　　在順嘴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禪院晴御現實微微一頓，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已經在記憶中塵封的漫畫主線的畫面，張了張嘴，又認為方才的那番話只是下意識的說出來的話語。

　　……命運，還真是奇妙啊。

　　她垂眸看著眼前雙眼閃爍著bulingbuling光芒的虎杖悠仁，看著對方那張帥氣陽光的臉龐，完全忽視了他身邊眨著眼睛看著自己的五條悟，只是定定的看著虎杖悠仁眼角的那抹紋路。

　　在對方警覺的動作之下，禪院晴御上一秒還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表情一皺，猛然間湊近看向對方臉頰的紋路——

　　倏然，那抹紋路忽然睜開，一隻裂開的眼睛瞬間出現在虎杖悠仁的臉上，後者一驚，下意識的就像阻止宿儺，然而非但沒能阻止對方睜開眼睛，後者又在他的側臉上開了一張嘴：

　　「哈，是你啊，小姑娘。」沙啞的聲音帶著嘲諷的笑意，他尖利的牙齒不似人類，聲音中嘲笑意味更足。

　　禪院晴御無視了亂動的虎杖悠仁，貼近了對方的側臉，墨綠色的雙眼定定的看著對方那盯著自己的獨眼，她聽出了宿儺話中別樣的意味。

　　就像是早就知道我一般。

　　而在她眼中，自己唯一一次遇到了宿儺手指的情況，也就只有高專時期的那次的團隊任務了。

　　墨綠色的雙眼緩緩眯起，隨著動作，耳邊的草綠色耳墜微微晃動著，那張冷麵此刻露出一絲冷笑，直起腰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宿儺。

　　虎杖悠仁感覺自己的側臉被那道目光掃視的時候，有一種被針扎的奇怪感覺。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五條悟，卻只得到了對方愛莫能助的看熱鬧表情。

　　雖然對於宿儺沒什麼印象，更多還是在書本之上，但是禪院晴御是看過漫畫的人。

　　自然也就看到了占據虎杖身體的那一刻，兩面宿儺在學校天台上發出那一番「暴言」。

　　她嫌棄的輕嗤一聲，轉過身來，平靜的目視前方。

　　虎杖悠仁如蒙大赦，連忙一掌拍在自己的側臉上，剛剛現身沒多久的宿儺就被他一掌拍了回去。

　　禪院晴御涼涼的目光掃過眼前笑得燦爛的五條悟，還沒和他算算直接拿自己當擋箭牌的賬。

　　……算了，誰讓這傢伙雖然不著調，但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後輩來著，用自己的名號的話，也是被許可的。

　　禪院晴御將目光從五條悟身上移開，落到了身邊比自己還矮一頭的虎杖悠仁身上，垂眸平靜問道：「已經吃了幾根了？」

　　「報告！兩根了！」虎杖悠仁猛地立正，對於禪院晴御的問話嚴謹回答著。

　　看著眼前這個很有趣的後輩，禪院晴御的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她表情略帶怪異的看向眼前的青年，泛白的唇一張一合，似笑非笑的說著：

　　「那種風乾手指，你也真能下的去嘴。」

　　虎杖悠仁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聲音健氣：「當時一著急就吃下去了……」

　　禪院晴御面上含笑，聞言無奈的搖頭：「你是為了救伏黑吧，這事還是我欠你一個人情了。」

　　虎杖疑惑的歪頭，似乎不知道眼前這個好看的大姐姐怎麼會認識伏黑，不過對於後者的話語，也只是一臉認真：「其實當時我不那麼做的話，不只是伏黑，就連前輩他們和我自己都很難活下來。」

　　禪院晴御不予置否，短靴輕輕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五條悟眼罩後的雙眼悄悄的看向身邊的禪院前輩，雖然知道在禪院晴御眼中算不得什麼「悄悄」，不過在看到後者微微緩和下來的臉色，臉上也揚起一抹笑容。

　　是了，還真沒人能躲過悠仁的熱情攻勢~

　　和灰原的熱情洋溢不一樣，相比灰原純粹的張揚，悠仁更顯得青春一點。

　　哦！完全就是印象中的青春男高嘛！真是讓人羨慕！

　　五條悟幽怨的目光望向那邊不明所以的虎杖悠仁，對於他這個總是故作可愛的傢伙相比，虎杖悠仁在這一點明顯是贏了的。

　　……不過嘛，能得到前輩的承認，就已經成功一半了哦！悠仁。

　　五條悟對著那邊的虎杖悠仁揚起一抹笑容，對方雖然不明白，但還是禮貌性的回覆著燦爛的笑容。

　　「好了，你們也別眉來眼去了，五條，稍微負一點老師的責任吧。」禪院晴御嫌棄的聲音響起，她站在兩人的中間，後撤一步，將眼前大門的門口留給面前的兩人。

　　虎杖悠仁看了看眼前的大門，疑問的看向身邊的五條悟：「這裡……就是考核的地點了嗎？」

　　五條悟臉上帶著悠哉的笑容，身後的大門忽然自動打開，陰暗的房間忽然出現在幾人面前，唯有幾抹燭光可以照亮。

　　「你遲到了，悟。」夜蛾那低沉的嗓音響起，五條悟笑容不變，禪院晴御則是努了努嘴：

　　「喏，虎杖，那是給你準備的『陰暗小屋』。」

　　——「咳！」原本腔調十足的夜蛾正道險些破功，縫補著手裡玩偶的針線都是一抖。即使隔著墨鏡，禪院晴御彷彿都看到了對方那情感豐富的目光。

　　她聳了聳肩，後退一步，將眼前的空間留給面前的兩人，五條悟腳步一頓，還是隨同虎杖悠仁一同進入。

　　禪院晴御意外的挑眉，五條這是在擔心學生嗎？嘛，看來他這個老師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不靠譜哦？

　　她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隨著兩人的腳步，一同朝著面前的大門走去。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著一起……

　　「砰！」

　　禪院晴御看著眼前猛然間自動關閉的大門，笑容瞬間消失。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

　　——好了，之後再去一趟夜蛾的辦公室翻、翻「必要的」資料好了。


第138章

　　雖然那樣想，但是禪院晴御也只是隨便想想而已，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她不過片刻就在繼續在這裡等待和先去找點兒別的事情做之間做出了決定。

　　走在熟悉的高專走廊裡，禪院晴御早就不會在繼續打量了，現在在她心中最熟悉的地點顯然不是家中，首先當選的是禪院家，其次就是東京咒術高專了。

　　短靴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行走了一段距離後，禪院晴御走到了目的地。

　　望著眼前的男生住處，她拐彎進入長廊，身上的鬼無慘碰撞發出一陣悶響。

　　她是想來看看惠，畢竟她上次見他還是他剛剛要加入高專的時候，在那之後她本以為劇情進入的沒有這麼快，就去了一趟北海道，沒想到就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劇情就無比絲滑的切入了。

　　看來自己還是有些天真了，劇情開始確實和她禪院晴御沒什麼關係，就是要在她出其不意的時候開始才合理。

　　站在一排空房間前，禪院晴御左右打量了一下，臉上出現了一陣糾結的神色。

　　早知道就先向五條悟那傢伙好好問問惠住的是哪間房了，搞得現在自己只能望門興嘆。

　　……沒關係的吧，四年級的池內久他們現在基本上都已經成為了職業咒術師，每日任務不斷，應該很少回來住了。三年級的那個「大叔」和「女裝大佬」之前又拒絕了自己的幫助選擇去經營其他事業了，自己在走廊大叫一聲，左不過也只是會喊出胖達、狗卷和乙……

　　啊，我忘了，乙骨已經出國了來著。

　　禪院晴御暗自思量著，雙眼打量著眼前的幾堵門，微微點頭，剛剛想要朗聲喊名字的時候，一道門忽然被打開了——

　　「姑、前輩？」伏黑惠茫然的看著面前忽然出現的熟悉身影。

　　他絲毫不知道，自己幸運的阻止了自己的名字響徹高專的事件發生。

　　他望著牆邊看似在思索，實則腦袋已經一點一點的女人，無比熟悉她的伏黑惠立刻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又要睡著嗎？她果然相當辛苦吧，這樣下去不太好。

　　禪院晴御這邊絲毫沒察覺自己的睡意，倒不如說是已經習慣了精神上的怠惰。

　　她望著面前的人，雙眼一亮，真是幸運，就在自己面前的房間裡嗎。她墨綠色的雙眼含笑，拍了拍面前神情溫和的伏黑惠的肩膀，習以為常的看著對方居家的打扮：

　　「哦，惠，我來看看你，估計以後我會經常出現在你的面前了。」

　　伏黑惠眨了眨眼，看著對面禪院晴御那張含笑的面孔，一時間竟然沒有理解對方話裡的意思。

　　就在伏黑惠想要張口詢問的時候，兩道聲音由遠及近的出現：

　　「哦！伏黑！你沒事啦！」

　　「嘿，原來前輩在這裡呀。」

　　兩人下意識的望過去，一抹粉色在伏黑惠面前一晃，他臉色一黑，一把推開面前撲上來的虎杖悠仁，皺眉打量著對方。

　　「速度很快啊。」禪院晴御意外的看向虎杖身後的五條悟，她看到了虎杖額角的傷口，有幾分訝然：「夜蛾打你了？」

　　這傢伙，怎麼現在這麼狂躁，難不成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禪院晴御摸了摸下巴，沉思著。

　　虎杖聽到禪院晴御的詢問，再次有些緊張的站直了身體，聽到後者的詢問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校長詢問了我幾個問題，我沒有答好……」

　　聽到這過於簡短的解釋，禪院晴御眼角一抽，腦海中夜蛾正道暴躁的形象更加深邃，再加上方才直接給自己吃了一個閉門羹的畫面……她感覺自己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對面的幾人並不知道眼前一臉正常的禪院晴御腦海中想的是這種事，五條悟正常的給虎杖安排了宿舍。

　　「……喂，明明還有很多空房間的吧。」伏黑惠臉上帶著幾分不滿，一把推開即將闖入自己房間的虎杖，似乎對於五條悟將虎杖安排到自己隔壁的居心十分懷疑。

　　五條悟對於這個問題只是選擇矇混過關。

　　「那、禪院前輩以後要怎麼監視我呢？」虎杖悠仁揉了揉被伏黑的門夾痛的側臉，臉上還帶著幾分惴惴不安，看向一旁抱胸旁觀的禪院晴御，問出了他糾結了一路的問題。

　　禪院晴御挑眉，只是在她回答對方的疑問前，一旁皺眉的伏黑忽然驚訝的看向身旁的自己：

　　「監視？」

　　禪院晴御攤了攤手，對方又再次轉頭看向虎杖悠仁，臉上帶著不解的望著他身後的五條悟：「前輩怎麼可能有時間監視虎杖？」

　　虎杖悠仁用力的點了點頭，點了一半又猛地收住，震驚的看著身邊的伏黑惠。

　　——重點是有沒有時間的問題嗎？！

　　五條悟雙手一拍，笑容燦爛的看著那邊死魚眼盯著他的禪院晴御：「嘛！那種事情當然沒問題的啦！畢竟是無所不能的前輩嘛！」

　　虎杖悠仁眨了眨豆豆眼，有幾分歉疚的看向那邊的禪院晴御。所以說前輩其實很忙的是嗎，五條老師這話會不會讓前輩煩惱啊。

　　然後，雙手抱胸的禪院晴御將目光由五條悟身上移開，落在面前豆豆眼看著自己的虎杖悠仁身上，面無表情的頷首，低啞的嗓音靠譜的沉聲道：

　　「嗯，我是無所不能的。」

　　——這回答角度也太奇怪了吧！！前輩原來是奇怪的搞笑役來的嗎？明明擺著一張超級可怕的臭臉！

　　伏黑惠無奈的將目光從驚掉了下巴的虎杖身上移開，拍了拍禪院晴御的肩膀：「……您打算怎麼監視虎杖。」

　　經過了最開始的疑惑，現在的伏黑惠顯然也明白了，「監視」的名頭大概是姑姑和五條老師保下虎杖的手段。

　　被身旁可靠侄子提問的禪院晴御隨手撥開肩膀上的黑髮，俯視著面前因為伏黑的問題再次變得緊張，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青年。

　　她垂眸，停頓了片刻，隨後利落的從兜裡掏出了手機，將手機解鎖，擺在面前的虎杖悠仁面前，在後者茫然的目光下，頗具特色的嗓音沉聲道：

　　「把號碼輸入，記下我的號碼，只要你遇到困難或者有人刁難就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望著對方木訥的接過手機的動作，一臉讓人信服的表情：

　　「這就是我的監視方法。」

　　——這是保護吧！這叫保鏢才對吧前輩！！

　　虎杖悠仁內心大聲吐槽，但是看著面前俯視著自己的那雙墨綠色眼眸，心底還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抹暖意。

　　他身後的五條悟看到虎杖那毫不掩飾的感動表情，抿唇一笑。

　　被眼前後輩閃爍著的星星眼注視著，饒是禪院晴御也有些難頂，她戰術後仰，補充上了一句：「當然，還有惠的事情，我還欠你一個人情，不用顧慮的拜託我事情就好了。」

　　虎杖的感動被禪院晴御的這句話打斷了，他臉上再次浮現出正色，追問道：「前輩前輩！剛剛在外面就想問了，伏黑的事情，和您……」有什麼很大的關聯嗎。

　　——「這是我姑姑。」

　　不等虎杖悠仁問出話來，一旁的伏黑惠就一臉不耐的插入話頭，似乎對於這個事情一遍一遍的解釋有些不耐。

　　他想起前幾日和乙骨前輩他們交流的時候，對方從五條悟那個大嘴巴口中聽說他是禪院前輩的侄子後，一個個驚掉了下巴，拉著自己東問西問的樣子，不由自主的有些頭疼。

　　「原來是這樣！」

　　好在虎杖此時並不知道姑姑這個名字的含金量，只是恍然大悟的點頭，笑容燦爛的看向身邊的禪院晴御：「其實主要還是伏□□了我的！姑姑不用……啊痛！」

　　「誰准你亂叫了！！」

　　上一秒還鬆了一口氣的伏黑惠立刻臉色漆黑如墨，跳腳的一拳砸在虎杖的頭頂，後者被一拳垂的低頭，大呼痛。

　　五條悟張了張嘴，他看向從未見過的伏黑直接羞恥的跳腳的樣子，又看了看臉色如常，只是隱隱帶笑的禪院晴御，終於發出了大笑聲。

　　本就丟臉的伏黑惠聽到五條悟那毫不掩飾的大笑聲更是瞪著眼睛，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不過還是對於虎杖那麼沒禮貌的行為感到丟人。

　　禪院晴御聽到五條悟那沒有師德的嘲笑聲，強行抿下喉嚨間的笑聲，她輕咳一聲，一邊內心怒罵著五條悟剝奪了自己大笑的機會，一邊臉上溫聲看著眼前一臉控訴的看著伏黑的虎杖：

　　「沒關係，只是個稱呼而已，當然為了讓我明白是在叫我，還是叫我禪院前輩比較好。」

　　後者乖乖的頷首，偷偷瞥向身邊的伏黑惠，卻看見對方還是扭過了頭看向另一側，立刻討好的拉著對方說東說西。

　　看著眼前自己多年來司空見慣的高專dk處事方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七海和灰原，禪院晴御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好了，我還有事，有問題給我打電話就好了。」

　　這邊的虎杖和伏黑立刻轉過頭來，看著擺手離開的禪院晴御，剛想應是，一抹高大的白色立刻搶占了他們的視野——

　　「好的~前輩慢走啦！有事情我會毫不拘束的拜託前輩的！！」

　　禪院晴御平和的臉色一黑，看到五條悟擋住了兩個青春幼苗的模樣，臭臉也完全顯現了出來，毫不掩飾對於五條悟的嫌棄，擺手直接轉身離開。

　　五條悟這傢伙，雖然很喜歡他的坦誠要求，只是有時候看起來還是非常欠揍的啊！

　　不過說到底，還是比木原和夏油那種不知道拜託自己的傢伙好的很！果然，我的實力還是不是太夠，不能讓全部同伴依靠我啊……

　　禪院晴御臉色漸漸低沉下來，腳步卻是一轉，朝著高專的內部走去。

　　揮去腦海中的思緒，禪院晴御沒忘記這趟自己的真正目的。

　　……也不知道夏油傑那混蛋的殘魂飄沒飄走。

　　還有沒有殘餘的理智了。


第139章

　　禪院晴御緩步走向高專內部，身上的景卻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來，它們引導著禪院晴御走向那日瞥到的角落裡。

　　漸漸步入高專的角落，原本就空蕩蕩的高專更顯得空無一人。短靴踩在泥土上，發出一陣悶悶的聲音。

　　夏油那傢伙，死也不知道死一個寬敞的地方。

　　望著眼前逼仄的胡同，禪院晴御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嫌棄的神色，但是身上還是誠實的很，朝著眼前陰暗的胡同一點點的探入。

　　走到了中途，禪院晴御感受到左右夾擊的感覺，完全猜到自己身上已經沾染了多少的灰塵，幽幽的抬頭看向狹窄的天空視野，哀怨的嘆息一聲。

　　……我又不是招魂師，去找到的更可能是一縷根本沒有了個人意思的幽魂，就憑看漫畫的熱血上頭，不想讓夏油傑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掉，這又是何苦呢。

　　……我應該也沒有那麼佩服那種試圖改變世界的傢伙吧？

　　要不算了？

　　雖然腦海中閃現過這樣的想法，但是禪院晴御前進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她沉默的朝著胡同的盡頭走去。

　　這傢伙，飄的還真是遠。

　　這種陰暗狹窄的環境，好像還蠻符合夏油傑的形象的。禪院晴御內心無惡意的嘲笑一下，終於停下了腳步。

　　她垂眸，看著地面上那和自己身上湧動著的景相比，只顯得可憐兮兮的呆滯幽魂，臉上肉眼可見的浮現出後悔的神色。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還有意識的樣子吧！

　　禪院晴御望著眼前可憐兮兮的幽魂，半透明的小版夏油傑已經開始閃爍了，似乎再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散了。

　　……還以為你有什麼難以散去的執念，現在看來也就是時間的問題嗎。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打量著眼前的半透明呆傻靈魂，內心緩緩道。

　　如果我再多等幾天，你就會徹底消失了吧。

　　也是，人被殺，就會死。

　　她望著眼前的幽魂，忽然感覺頭腦清醒了一瞬，墨綠色的雙眼從腳邊的軟趴趴靈魂上抬起頭，轉過身去，看向眼前胡同外的光明，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

　　……

　　……我在幹什麼？

　　人都死了，我到底還在想什麼。禪院晴御的眼前微微一晃。

　　玩弄死者？還是認為自己是所謂的救世主？每天路邊有那麼多半透明的靈魂等待著消散呢，哪裡輪得到你救他們。

　　別開玩笑了，禪院……晴空，你是這樣的人嗎。

　　她墨綠色的雙眼忽然一清，她猛然間再度進入了那種極度冷靜的情況。她上一次進入這種狀態，還是親眼見證了禪院未來死的那一刻。

　　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抬腿走向前方——

　　一股奇怪的阻滯感。

　　她怔愣的低頭，在看到那隻小小的手拽住自己褲腿的動作時，眼中的理智忽然碎裂。

　　那看似牢不可摧的理智在此刻展現出了她的真面目。

　　就如同那天的屠殺行為一般，她的理智只不過是一層薄薄的偽裝。

　　那天的偽裝在看到死去的甚爾時被擊碎，今天的理智則是顯得更加不堪一擊。

　　望著腳邊那個已經神智渙散，似乎僅憑生物本能做出這樣動作的幽魂，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的臉破裂，下一刻浮現出了發狠的神情。

　　她一把扯起地面上的幽魂，大力的握住的動作讓本就虛幻的靈魂再次變得透明了一些，只是禪院晴御絲毫不在意，只是用力的將「他」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管他救不救世主的，開玩笑，你看到了沒，他在向我「請求」啊！

　　後輩都主動要求了，這不是身為前輩的我等待了數年的一個機會嗎！！

　　之前這傢伙無論自己怎麼暗示都不願意開口求助，死了倒是坦誠多了啊！

　　完全忽視了那可能毫無意義的動作，禪院晴御以最快的速度竄出胡同，和剛剛進入時的艱難完全不同，灰頭土臉的她毫不在意，只是緊緊握著手裡的靈魂，感受到對方下意識的咬自己虎口的動作，毫不在意的走出了高專。

　　上了禪院一野的車子，她神采奕奕：

　　「回禪院家！」

　　禪院一野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眼前的家主大人怎麼去一趟學校落得個灰頭土臉的模樣，活像是從廢墟裡逃出來的一樣，不過看著對方似乎很高興的眼神，還是懂事的閉上了嘴，踩下油門。

　　禪院晴御雖然臉上帶著灰塵，但是眼中燃起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某些時候，禪院晴御不會去主動摻雜同伴的事情，她只是在等一個機會。

　　等他們真正向自己提出請求。

　　即使這樣的沉默等待，只做對方靠山的行為已經讓她失去了禪院未來，但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堅持著。

　　她一直堅守著，別人有權力選擇自己的應對方式，自己只要一直在，一直可以作為對方的選擇，在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就足夠了。

　　不僭越，不自作主張，卻又足夠可靠。

　　望著倒車鏡裡自己的側臉，禪院晴御的墨綠色雙眼緩緩眯起，那張臉上罕見的露出了無比認真的表情。

　　——這才是她真正要成為的「前輩」。

　　*

　　禪院家

　　快步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掠過帶著詢問目光的禪院西原，大步走入門中，隨手「砰」的關上門。

　　「……」

　　這次吃了閉門羹的是一臉關懷的禪院西原。

　　走入自己的房間，禪院晴御揣了一路兜的手緩緩拿出來。

　　一個已經愈發透明的小版「夏油傑」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理智，只是晃悠著，像是個透明的果凍。

　　她將對方鬆開，靈魂懸浮在半空中，似乎僅剩下最後一絲作為人的理智了。

　　再過一段時間，估計「他」就要徹底進入天國了。

　　禪院晴御快步走向屏風後，一把扯出在後面睡大覺的「天內理子」，裡面的景茫然的看著禪院晴御，在後者抬手的動作下，下意識的回到了禪院晴御的右手中。

　　——當然，也可能是「地獄」。

　　在景被抽乾的那一刻，眼前的軀幹頃刻間變成了一具毫無意識的軀體。

　　然後，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的留下一點殘餘的景，一伸手，毫不留情的將「夏油傑」塞了進去。

　　眼底帶著幾分心痛的看著天內理子的軀幹，雖然像她臨死前所說的那樣，無論以任何方式，請讓她的軀幹繼續活下去，但是在禪院晴御心中，這副軀幹除卻天內理子，更有一部分是禪院未來。

　　她略帶嫌棄的看著漸漸變成了紫色的瞳仁，鬆開了桎梏著景的手，面前的「天內理子」立刻軟軟的向身後跌倒——

　　然後，在即將跌倒在沙發扶手上的那一刻，「他」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扶住了身後的牆壁。

　　在對面，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帶著一抹訝然。多少年了，景用這副身體做出這麼有人性的動作的次數隻手可數。

　　看著眼前雖然已經死去多年，但在景的支撐下依舊和正常人無異的身體，禪院晴御雙手抱胸，沉默的看著對面那像是復甦一般活動著的「人」。

　　現在那具身體裡不只有夏油傑的殘魂，占據了大部分的還是自己的景，正因如此，只剩下一縷意識的夏油傑才能這麼自如的操縱這具身體。

　　良久後。

　　禪院晴御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看著對面的身體默然良久，忽然間抬頭的動作，連同他一起昂了昂頭。

　　——她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震驚。

　　在這一刻，她揚起了一抹笑容。

　　就等你這個表情呢，弟弟。

　　雖然現在讓他使用天內的身體有點兒不厚道，像是在故意激起他的ptsd一樣，但是沒辦法，她唯一有權利使用的「屍體」只有這個了。

　　而且還是被死者臨終遺言影響，像是燙手山芋一樣不得不「供養」著的存在。

　　面前的夏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開口，臉上忽然出現了堵塞感，禪院晴御擺了擺手，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景可沒有語言功能，你最多能發出幾聲獰笑。」

　　禪院晴御這半開玩笑一般的聲音打消了夏油傑最後一縷做夢的幻想，他跌倒在身後的沙發上，臉上的怔然久久難以散去。

　　——忽然，一種奇異的暴虐感占據了他的頭腦，他眉頭緊皺，看到對方這副模樣，身前的女人嗤笑一聲，涼涼道：

　　「抱歉了，我凝聚身體的材料只有這群品質優秀，但是性格劣質的術式了，嗯，就是你那天在我領域裡看到的那些幽魂，是會在你腦子裡吵。」

　　禪院晴御面對眼前夏油傑不敢置信的目光，帶著泛白傷疤的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當然，對於我這樣本就惡棍的傢伙沒什麼，對於你這種『大善人』嘛……習慣就好了。」

　　夏油傑聽到了禪院晴御的「大善人」評價，扯了扯嘴角，想要發出一陣嘲諷的笑容，可惜臉部肌肉不歸他管。

　　在他發出這樣的表情命令的時候，操縱臉部的景卻只會露出一個嗜殺的惡笑。

　　禪院晴御欲言又止，她臉上的無語勝過了原本成功的喜悅，一掌落在夏油傑的頭頂，「我的建議是你別笑了，最好以後也改掉愛笑這個『壞』毛病。」

　　一個長相清秀的jk裡放著個死去的dk的靈魂，還被迫做出這樣反派的笑容，眼前的畫面給禪院晴御的衝擊實在過於強烈了。

　　夏油傑感受到頭頂的那一掌，不過相對於活著的時候，現在的感官更給他一種模糊的感受。

　　就像……游離在這之外一般。

　　他仰頭看向面前的禪院晴御，瞳仁變成了紫色的軀乾看著眼前的人，雙眼中的情緒卻無比死板。

　　禪院晴御眉頭一掀，隨後從沙發上起身，朝著那邊的桌子前走去，隨後撕下一張紙，從富士山筆架上拿下一根筆，遞給夏油傑：

　　「喏，鑑於我不想學手語，你的眼神又和死了沒什麼區別，以後就紙上交流吧。」

　　眼前的夏油傑雖然表情死板，好在軀幹因為景的補養還是十分靈活的，聽到禪院晴御的這番話，他動作一頓，隨後接過了紙筆，雖然還是有些遲滯，但還是好好的寫出了一行字；

　　【為什麼復活我？】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嗤笑一聲再次一掌落在後者的頭頂：

　　「我可不會復活這麼大的本事，倒不如說，你覺得自己這副模樣像是『活著』嗎？」

　　「我只是想著，你這傢伙的靈魂反正還沒散，正好我要保留星漿體，以及答應一個人的遺言，還可以好好捉弄一下五條那混蛋，不如就這麼利用一下吧。」禪院晴御死鴨子嘴硬的看向窗外。

　　夏油傑無神的瞳仁跟隨她一起看向窗外。

　　然後，他就聽到身邊的前輩嘆息一般的戲謔話語：

　　——「更何況，某人可是在我要路過的時候死死的拽住我的褲腳不讓我走啊。」

　　「噗通！」

　　動作生硬的夏油先生掉凳了。


第140章

　　從夏油傑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慌亂，禪院晴御終於心滿意足的發出了大笑聲，在後者無神的注視下，她從沙發扶手上起身，笑得彎腰，一邊大笑著一邊擦去眼角笑出的淚水。

　　雖然撒了個「路過」的謊，不過她不說又有誰知道呢。

　　還能看到夏油傑這傢伙破防的樣子，何樂而不為呢。

　　「好了，你就負責給我好好的保管這具軀體，別想著你的那些大義了，你現在就是個看屍體的。」禪院晴御的聲音毫不客氣，再次拍了拍坐在沙發上的夏油傑：

　　「等什麼時候天元老頭不行了需要星漿體，你就可以去天國了，這是你臨死前造謠我的懲罰。」

　　眼前的夏油傑動作猛然間一頓，他僵硬的看向那邊重新坐回辦公桌前的女人，僵硬的眼角抽搐著，忽然「倏」的起身，隨後在禪院晴御茫然的目光下快步走向另一邊的落地鏡前——

　　禪院晴御「啊」了一聲，摸了摸嘴。

　　我是不是說漏嘴了來著？

　　看著夏油傑僵硬在落地鏡前，看著鏡子裡映照出的熟悉面孔，那張在他午夜夢回出現在夢中的面孔，此刻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禪院晴御輕咳一聲，不自然的握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水，看著後者仍然僵硬在那裡的身影，有幾分不放心的開口：

　　「也沒辦法……除了天內委託過我，我也不敢用別人的身體，更不會想出短暫的讓你活一下的念頭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著對面愣愣轉身，仍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能得出對方心情複雜的結論的時候，禪院晴御輕咳一聲，剛想說話的時候，後者忽然再次拿起了旁邊的紙筆，一字一句的緩緩落筆。

　　片刻後，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前被舉起了一張紙：

　　【我自己的身體可能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禪院晴御閒適的表情忽然一凝，她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點點的變臭，在後者定定的注視下，墨綠色的雙眼瞳仁一點點加深。

　　「……這件事，之後再告訴你原因。」

　　——等我解決的。

　　而且，或許正是因為「這件事」，我才堅定了讓你再稍微活一下的念頭。

　　夏油傑看出了禪院晴御不願回答的意思，動作停頓了許久，隨後身形僵硬的垂眸看向眼前的紙張，手中的筆再次滑動，片刻後舉起手裡的紙：

　　【這是她要求的嗎。】

　　禪院晴御動作一頓，她知道夏油傑指的是什麼。她垂眸看向手中的杯子，在對方的凝視中緩緩頷首，讓自己聲線盡量聽起來自然：「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是那麼喜歡幫別人保留屍體的人嗎，大不了一塊冰塊凍住保存，幹什麼要讓她還充滿活性呢。」

　　夏油傑在聽到禪院晴御這番話的同時放下了手，他怔愣的看著眼前出神。

　　禪院晴御無語的看著夏油傑這副自顧自沉思的模樣，她感覺之前的悲劇就是因為這孩子總是想太多的原因。

　　給你身體，你就繼續活著，還有什麼值得思考的？

　　……算了。

　　雖然內心這樣吐槽，但是禪院晴御還是轉頭將視線落回了眼前的桌案上，重新拿起了上面的文件，執筆開始批改著。

　　願意想，就讓他去想吧。

　　她墨綠色的雙眼微微垂下，那眼中的暗色閃爍著，泛白的唇輕抿。

　　……也是該好好想想了。

　　*

　　良久後。

　　在門口的門被敲響的同時，那邊的夏油傑也再次舉起了手。

　　那手之間的紙上的文字被塗抹了幾次，雖然不像夏油傑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游刃有餘，不過更可以看出他平時說出的話到底經過了怎樣的深思熟慮，是否定了多少個版本才說出來的話：

　　【前輩，我希望（劃掉），謝謝您的好意，我願意（劃掉），我知道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確實沒有了其他的想法。】

　　他翻到下一頁，禪院晴御對於後者對於死去的事情如此坦然，也不像活著的時候糾結於自己的大義感到慶幸，不過對方接下來的下一頁紙就讓她焦頭爛額了。

　　【既然是您的要求，那麼我會好好保管這具身體，直到該用到的那天，但是（劃掉），如果可以的話，請您把我的事情像悟保密好嗎？】

　　看完這段話，禪院晴御的臉色怪異，她無視了身旁又敲了兩次的門，一臉不可理喻的看向對面的夏油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讓我當壞人？」

　　夏油傑表情不變，只是從那雙顫抖的紫瞳中，禪院晴御不知為何，竟然從中讀出了請求的意味。

　　她抿了抿唇，在身旁的敲門聲帶上了幾分擔憂的同時，忿忿的對著面前的夏油傑狠狠點頭，轉過頭來洩憤一般的拍了一把桌子：

　　「煩死了！」

　　……

　　靜。

　　夏油傑眨了眨眼，看著眼前毫無發覺的前輩，又木訥的看著那沒了動靜的門，忽然對門外的人生出了幾分愧疚。

　　此時的禪院晴御趴在案上，想著自己未來面對五條悟時如何不表現出心虛，鬱悶無比。

　　話說回來，剛剛自己被震撼的時候，耳邊居然還有急迫的腳步和敲門聲，這種背景音樂是怎麼回事？還挺應景的。

　　……

　　「進！」她倏然站起來，一把將沙發上已經起身悄悄走向身後屏風內房間的夏油傑一腳踹過去，走到門前，朗聲道。

　　門口，禪院陽太小心翼翼的打開門，身後還有剛剛被緊急叫來的禪院西原。

　　兩人試探的小心目光讓禪院晴御哭笑不得。

　　「……呃，其實，剛剛我是在自言自語。」禪院晴御絞盡腦汁的看著眼前的兩個部下，擠出這句話後，看向眼前臉色怪異的兩人：

　　——「你們會信的，對吧？」

　　禪院西原：關於心理醫生的事，果然該提上日程了。

　　*

　　京都

　　一道斬斷眼前嘶吼著的咒靈，被粉碎的咒靈黑色殘骸散去，露出後面那張鬱悶的臭臉，臭臉的主人禪院晴御仰天哀嘆一聲。

　　夏油這傢伙……雖然對於自己已經死掉的事情很坦然，不過未免也太坦然了吧！就、就對於自己捉弄五條悟的計劃沒有半分興趣嗎？！

　　禪院晴御恨恨的磨牙。

　　——這傢伙，好像真的出家了一樣無欲無求了似的！

　　忿忿的禪院晴御重新低下頭，身後忽然感受到一股橫衝直撞的巨大咒力，後者正在朝禪院晴御的背部方向疾馳著，大有一副要撞飛禪院晴御的架勢——

　　她顛了顛手裡的鬼無慘，在兩道咒力相觸的那一刻，猛然間轉頭，一個後飛踢，一腳踹飛眼前的咒靈！

　　後者在被踢中的那一刻，碩大的身影猛然間扭曲，重重的撞到拐角的牆壁上！

　　這帶上了怨氣的一腳的結果是，咒靈在撞擊到牆壁上的那一刻忽然被兩道力量擠壓，在牆壁上頃刻間變成了一塊黑色肉餅。

　　肉餅掉落，消散，一道身影在禪院晴御的視野中出現，後者身形健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快步跑到肉餅……咒靈面前，貼近仔細端詳著。

　　禪院晴御臉上臭臭的表情一頓，她看著對面的身影摸了摸臉。

　　……話說回來，剛剛一腳踹飛的那個咒靈是哪裡來的？看模樣、不像是襲擊，倒像是……

　　——逃命？

　　禪院晴御昂頭看向不遠處直起腰來，雙手插兜，遙遙的望向自己方向的壯漢。短靴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面無表情的揚眉朝著面前的人影走去，幾乎在對方剛現身，禪院晴御就一眼觀察到身上散發著的咒力了。

　　在禪院晴御靠近自己的同時，那邊的東堂葵也看到了對面這個咒力多到恐怖的女人。

　　在一瞬間，他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一個名字——

　　禪院晴御。咒術界目前的最強咒術師。

　　雖然素未蒙面，但是憑東堂的閱覽，他自認沒見過這種恐怖含量的咒術師。換言之，如果對方不是禪院晴御，那麼就只能是危機極大的陌生詛咒師了。

　　遙遙地看到對方插兜靠近自己的動作，更讓東堂篤定了自己的第一個念頭。

　　「喲，抱歉抱歉，看到這裡有咒靈就直接過來了，沒想到已經有咒術師接手了。

　　禪院晴御站在東堂葵的面前，擺了擺手隨意的說道。看著對方酷似五條悟的身高，即使高挑如她也不得不昂頭看向對方。

　　聽到禪院晴御的這番話，東堂葵眉頭微挑，他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好奇和笑意：「……我說呢，最近那些傢伙總說出任務的時候到達那裡就聽到了已經被祓除了的消息，原來是你來京都了啊。

　　——顯然他也是聽過禪院晴御傳聞的人，傳聞禪院晴御的行進路線，方圓幾里，只要有咒靈在，都會被「順手，處理掉。

　　也就讓許多的咒術師任務走空，也讓[窗]方面的人物不得不無比專注的關注她的行程，才能不造成無數咒術師白跑一趟的效率低下局面。

　　東堂葵身形魁梧，在身材壓制的前提下，站在禪院晴御面前卻比不上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雄厚。

　　禪院晴御看著對面的人，對方顯然對於繼續溝通下去沒什麼興趣，她單眉挑起，也不在乎，只是說出了自己走過來的真實目的：

　　「這兩天我在京都逛了個遍，你是本地的，聽說過有關改造人體的咒靈的信息嗎？

　　女人的聲線同樣低啞，只是聲音中多了幾分閒適，她揚眉看向對面的健壯男人，後者在聽到禪院晴御的話以後皺了皺眉。

　　思索片刻後，他無比坦然的直接道：「沒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禪院晴御頷首，聳了聳肩：「我知道了。

　　她對身後的男人擺手，留下一個毫不留戀的背影：

　　「回見。

　　站在原地的東堂葵看著對面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面無表情。

　　——個子很高的女人啊，居然比小高田都高……不過身材比起小高田來差遠了，簡直和路邊的女人沒什麼區別。

　　「九十九老師說過的人啊……，東堂葵表情冷靜的看著後者的背影，饒是他聽到關於禪院晴御的情報時，也被這個咒術界的「頂梁柱，的性格驚到了，畢竟能保持在高強度的工作狀態下、最強的實力判定中，擁有這麼統一的高評價，他也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外表肌肉內心敏慧的東堂葵眯了眯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力道掌控力簡直高到可怕，能夠將咒靈擊成肉餅而完全不摧毀建築物的恐怖控制力，忽然咧了咧嘴，眼底的戰意一閃而過，低聲呢喃著：

　　「……和老師說的一樣強啊。」

悠于 2024-2-28 12:55

第141章

　　京都

　　陰暗的下水道中，一股腥臭味直衝鼻尖，水滴由水管上低落，落在地面的水泡中，發出一聲悶響。時不時有多腳的爬蟲爬過，尖利的老鼠叫不絕於耳。

　　一隻腳緩緩抬起，落在下水道中的青苔上，濺起一些腥臭的水花。

　　男人一步步的朝著不遠處走去，身上的袈裟十分眼熟。黑色長髮披散下來，前端一根奇怪的瀏海後是笑眯眯的雙眼，只是那額頭上的青筋能看出主人並不是十分美好的心情。

　　——一道縫合線在額頭上顯現而出，讓原本就有幾分猙獰的笑容此刻更顯可怖。

　　他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靠在角落裡抱膝而坐的藍髮「人」影，臉上的不耐溢於言表：

　　「……我想我應該提醒過你們，那個女人很危險。」

　　藍髮身影抬起頭，那臉上斑駁的縫合線憑空增添了它詭異的情緒。面對著眼前人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它雙眼中寫滿了單純，歪了歪頭，忽然臉上扯出一抹笑容：

　　「欸~這件事應該不能怪我吧~誰知道會被發現呢……」

　　視野一轉，透過藍髮人形咒靈的雙眼，眼前赫然是一個禪院晴御的老面孔——「夏油傑」！

　　也是她這些日子奔波的真正原因。

　　——在她前去「盜」夏油傑的墓，準備利用對方的屍體的時候，她才發覺，原來已經有一個「前輩」先下手為強了。

　　而這個人斷然不會是還常常去探望的五條悟。

　　那麼目標對象就十分明顯了，要麼高層爛橘子，要麼咒靈詛咒師。

　　正巧禪院晴御得知了京都這邊出現了改造人，再聯想夏油傑的肉身失蹤，她的這趟京都之行更是必不可少的。

　　——而數年前那一次相遇中深諳禪院晴御狠戾風格，而且在之後天羅地網的追捕中焦頭爛額的羂索自然知道禪院晴御於他們而言是個怎樣的敵人。

　　而這邊的他尚未知曉制衡禪院晴御的方法，那邊擁有著「六眼」的五條悟又是引起了他的警惕，在數年的調查中，他好不容易獲得了獄門僵，只是還未研究出如何同時控制兩人的辦法，只能暫且繼續苟且偷生下去。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這邊的自己像是老鼠一樣在下水道到處逃竄，那邊的「盟友」如此爭氣，這麼輕易的就招惹到了他最避之不及的兩大麻煩之中最恐怖的那個傢伙。

　　現在走在下水道之中，羂索都感覺頭頂可能隨時會甩下長索來取自己的性命。……已經不得不提前自己的計劃了。

　　他雙眼緩緩合上，在對面真人歪頭的「可愛」注視之下，眉頭愈發緊起來。

　　「……欸~禪院晴御就這麼可怕嘛？」

　　「她總不會比繼承了術式的五條悟可怕的，只是個女形咒術師而已，你太大驚小怪啦~」

　　真人挖了挖耳朵，似乎對於羂索的擔憂不以為然，它只是遙遙看到了禪院晴御秒殺幾個普通咒靈的樣子，而且幾乎在一露頭就被對方發現，立刻轉頭就跑。

　　因此真人雖然對於禪院晴御的感知力十分忌憚，但是對於對方的實力是否有羂索說的那麼誇張還是將信將疑。

　　羂索聽到了真人的這番話，他眯起的雙眼緩緩睜開，望著對面的真人。

　　如果現在任由它被禪院晴御發現，那麼就只會是去送死。

　　當然，更可能會連帶他們一起被牽連而出。羂索從未信任過眼前的咒靈，同時也只是將對方當作棋子罷了。

　　只不過棋子也有有用和無用之分。

　　他望著真人揉捏著手裡球形改造人的側臉，雙眼若有所思的閃過一抹沉思之色，腦海中禪院晴御那嗜殺的眼神一閃而過，又閃過五條悟那獨尊的囂張笑容，緩緩閉上了雙眼。

　　……

　　良久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忽然對著面前的真人扯出了一個笑容，他溫聲道：

　　「我倒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

　　——「萬事小心。」他紫色的瞳仁落在面前真人的身上，話中的意思溢於言表。

　　真人揚了揚唇角，拋起手裡的改造人，似乎對於羂索的選擇十分讚賞，它利落的從水管上一躍而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多了幾分執拗的神色，溫柔到了極致的嗓音帶著濃厚的笑意：

　　「哈，那個女人長得很好看哦~感覺做成洋娃娃會是不錯的選擇……當然，要是玩壞了，就丟掉好了。」

　　羂索眼角緩緩抽搐著，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略顯勉強，隱晦的嘲諷被他漸漸隱下去了。

　　……叫花御去盯著吧。

　　至於他和漏瑚……他們去東京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一下。

　　*

　　——「阿嚏！」

　　禪院晴御站在門口，忽然大大的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將臂彎中的灰色西裝隨手披在了肩膀上，奇怪的看向外面，雖然太陽落山了，但是現在可是夏天，也不至於感冒吧。

　　她皺了皺眉，看向眼前的幾道熟悉的身影，腳邊隨意的碾了碾已經死透了的高級咒靈的殘骸，在後者漸漸完全散去身形之後，對著兩人頷首：「既然如此，那麼你們去把搜查的加茂憲紀叫回來吧，我就先回去了。」

　　「有改造人的相關消息記得來通知我。」

　　面前的禪院真依認真頷首，她身邊的三輪霞抱著手裡的長刀，諾諾的點頭。

　　禪院晴御和兩人隨意的擺了擺手，朝著身前的自己的公寓走去，站在門口刷了臉，隨後大步邁入門後。

　　留在原地的三輪霞眼底流光溢彩的看著禪院晴御的背影，腦海中回想起剛剛在自己和真依苦戰的時候，對方的身影驟然出現的模樣，握著手裡長刀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收緊。

　　「禪院前輩……好厲害……」

　　禪院真依耳邊傳來三輪霞的低語聲，臉上倒是沒有多少波瀾，只因在她的眼中，這對於禪院前輩來講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

　　唯一值得慶幸的，那就是她們足夠幸運，遇到了對方。

　　握著手裡的槍械，她隨手放回，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當然，就算前輩不在，她也有信心解決對面的敵人。

　　「好了，我們走吧。」她清冷的聲音響起，三輪霞轉過身來，點了點頭，乖順的跟在對方身邊，兩人想著剛剛和加茂憲紀分開的時候對方可能經過的方向，朝著另一邊燈光昏暗的街角走過。

　　兩人的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夜路上顯得十分清晰，只不過相比游刃有餘步伐爽利的禪院真依，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三輪霞則有些忌憚的抱緊了自己的長刀。

　　然而，一道低沉的喘息聲瞬間打破了寧靜的長夜：

　　「——快躲開！真依，三輪！」

　　那個聲音她們無比熟悉，正是加茂憲紀，只是那言語中的慌亂卻是兩人都是很少聽到的，上次恐怕還是因為加茂沒有回答東堂的問話而被對方踢屁股的那次了。

　　禪院真依動作十分爽利，幾乎是一瞬間就將腰間的槍械拔出，毫不猶豫的向側方閃出一步，瞄準著眼前聲音來源的黑暗。

　　旁邊的三輪霞一驚，只不過動作也是極快，她瞬間拔出了刀，身上的咒力瀰漫開啦，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動亂的黑暗深處。

　　眼前的黑暗漸漸湧動著，浮現出一道晃動的身影，感受到對方身上那人類的氣息，兩人的腳步不變，正準備接住加茂憲紀的時候，眼前的黑暗一瞬間被那道身影擊破——！

　　一抹肉色的球狀物在身居兩側的女生眼前快速掠過，三輪霞的瞳仁微縮，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隨著「肉球，而動。

　　在那一瞬間，三輪霞的心猛然一緊，呼吸瞬間停止，她呆呆地望著那肉球上一閃而過的痛苦人臉竟然半分動作也做不出來。

　　——她看到了那張猙獰的面孔上隱隱飛出的淚花。

　　跌飛出來的「人，顯然不是加茂憲紀！

　　禪院真依比三輪霞率先反應了過來，她臉色發狠，猛地抬起手，一陣槍響之後，無數被咒力包裹著的子彈疾馳而出，穩穩的嵌入肉球的身體，肉球的飛行軌跡頓時一變，與此同時，那片黑暗再次衝出了一道身影——

　　加茂憲紀臉色難看，剛剛那一腳是他踢出，只是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戰鬥上風者該有的表情。

　　他看到禪院真依開槍的動作，臉上難看的神色更盛，張了張嘴，卻臉色發白的沒說出半分話來。

　　那雙眯起的雙眼此刻也微睜，露出了那雙獨具特色的三白眼，那眼中帶著複雜的情緒。

　　他沒有阻止禪院真依。

　　真依幾槍之下，眼前的肉球赫然飛出一陣血花，率先開口的是訥訥回神，慌忙大喊出聲的三輪霞：

　　「真依！！快住手啊！

　　禪院真依聽到了耳邊三輪霞痛苦的大喊聲，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開槍的舉動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連發數槍，下一刻原本飛出去的肉球忽然間爆裂開來，被咒力徹底摧毀，重重跌在地面上。

　　三輪霞的臉上寫滿了不能接受，她嘴顫抖著，隨後一把抓住身邊的禪院真依，又無措的看向身後緩步走過來的加茂憲紀，眼睛中一點點的漾出淚花：

　　「是、是……，人類。

　　只是不等她的話說出來，身邊的禪院真依就一把甩開她的手，臉色冷硬的大步朝著面前的屍體走去，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後者，眼底的情緒被她強行壓抑住。

　　在肉球停下來後，他們才恍然發覺，眼前的「人，似乎手腳都被奇怪的伸長了，繞了數圈之下，將迅速脹大的頭部卡在中間，才會在急速旋轉之下像是一個肉球。

　　「……你忘了嗎，前輩說的。

　　禪院真依在確認了自己想確認的東西後，轉過頭來看向身後的兩人，將目光從臉上帶著凝重神色的加茂憲紀身上移開，看向他身邊滿臉不忍的三輪霞，禪院真依的臉上冷靜中帶著憤怒：

　　「改造人。

　　加茂憲紀瞳仁微縮，他看向地面上那已經沒了聲息的人，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重現剛剛的那一幕：

　　原本追擊咒靈的他解決了眼前的咒靈，準備回去支援那邊的兩人時，他的眼前忽然閃過一抹藍色。

　　他狐疑之下就追了上去，不料在他以為自己即將追上的時候，眼前的肉色猛然間擴大，在他停下腳步的同時，眼前的巨大肉球瞬間朝著他滾動了過來——

　　再之後，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

　　……沒想到會是改造人。

　　只不過……前輩？加茂憲紀看向身邊的三輪霞，透過禪院真依的表情看得出，對方所說的「前輩，所指的一定是「那一位，。

　　站在屍體面前的禪院真依望向加茂憲紀，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思考後，也不多說，只是昂頭看向眼前的幾人。

　　——「要聯繫前輩。」


第142章

　　時間線回調——

　　陰影中，一抹藍色緩緩晃動，在眼前沒有了那個女人的蹤影之後，才悄悄現身。它站在建築物之前，微眯的雙眼看著遠處漸行漸遠的兩名少女的背影，泛白的唇緩緩勾起，眼前繾綣的看向身後的公寓大門。

　　雖然這些高專咒術師看上去也會是比較有趣的玩具，不過很可惜，它現在有了更加在意的「東西」了~

　　笑容甜甜，它的手放在身側，緩緩在那個高挑身影曾經站過的位置一點一點的描繪著對方的身形。

　　……明明有著那樣一張好看的皮囊……

　　一陣怪異的笑聲在溫和的嗓音中於黑夜間迴響，尾音於夜空中縈繞。

　　——就讓我來教你如何使用吧。

　　*

　　這邊的禪院晴御和那邊的兩人告別後，先選擇了回到自己在京都的房子休息一晚。

　　她熬夜搜查其實是常有的事情，只不過這次剛剛吃完晚飯，那種在現實才會存在的普通疲憊感就立刻侵襲上她的頭腦，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這種身體給自己的暗示。

　　——她該從夢裡「醒來」了。

　　因此和兩人分別，走入房子後，禪院晴御倒也沒有多猶豫，直接洗漱睡覺。

　　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女人蓋著被子，黑色的長髮在枕頭上披散著，那張總是鋒芒畢露的臉上此刻溫順的躺在柔軟的枕頭裡，柔和的美貌此時展現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一道黑影在窗邊出現的時候，透過微微晃動的白色窗簾，用上那非常人的雙眼，真人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當然，這副柔美模樣的禪院晴御，也正是它內心對於禪院晴御的「真實」評價。

　　一張表情怪異的臉貼在了窗戶上，手緩緩放在玻璃上，印出一個明顯的印子。真人透過窗戶看向裡面的禪院晴御，發覺對方看上去和它當初遠遠望過去一模一樣，而且近距離觀察後，它才察覺，對方似乎真的是製作「洋娃娃」的最好的「材料」。

　　它長長的舌頭舔了舔上唇，臉上的表情隱隱露出詭異的扭曲感。

　　放心吧，我會把你做成最美麗的只會微笑的洋娃娃的。

　　幾根纖細的長絨透過窗縫來到了屋子裡面，一陣微不可察的「喀」的聲音響起，窗戶瞬間被打開，它身形敏捷的摸了進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人。

　　動作輕巧的進入房間，眼前的視野昏暗無比，站在原地的真人藍色的長髮微微晃動，帶著縫合線的臉上露出些許困惑的表情。

　　……為什麼，我聽不到呼吸聲？

　　幾乎一瞬間陷入了警惕中的真人警笛大響，它死死的盯著床上那熟睡的女人，腳步緩緩的挪動，它雖然不以為然，但是還是聰明的認為最好不要惹羂索生氣，因此才選擇了潛行。

　　就算那幾個學生來到了這裡，那時的自己也一定帶著自己的「材料」離開了。

　　真人的臉上掛著溫柔無比的笑容，望著床上那美貌的女人，內心卻存在著最骯髒的念頭。

　　它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是似乎因為對方的呼吸聲實在過於微弱，微弱到簡直像是不存在一樣，所以它的每一步都十分警惕，時刻嚴防床上的人突然暴起，或者身後存在著隱藏的攻擊。

　　昏暗的房間裡，藍髮男人身形佝僂著朝著床邊的女人一步步的走過去……

　　「……」

　　直到親自站在了禪院晴御床頭，望著對方安然的睡顏的時候，真人臉上的笑容才盡數消失。

　　沉默著看著眼前的女人，它的臉上神情忽然扭曲，它匪夷所思的看著眼前的人。

　　——完全沒有呼吸？！這是一具屍體？！！

　　在經歷了震驚之後，確認眼前的的確是個還具有生命體徵，然而呼吸和心跳盡數消失，看上去就像陷入了冬眠一樣得女人，它不再猶豫，手緩緩探向床上——！

　　「啪！」

　　在它那帶著縫合線的手即將觸碰到對方的脖頸的時候，一隻手猛地抓住了它的手腕！

　　真人大驚失色，一抬頭，卻對上了一雙緊閉的雙眼和安然的睡顏！

　　怎麼回事？！夢遊嗎？！

　　它猛地掙扎起來，想要掙脫禪院晴御的桎梏，只是雖然對方仍然沒有呼吸，但是手上的力道卻大的可怕，真人罕見的感受到了似乎要被整個手臂扭下來的感受，它的臉上也因為痛苦而扭曲起來。

　　這傢伙、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怪物！！

　　真人當機立斷，甚至都沒有生出立刻使用[無為轉變]的意思，那龐大的壓力讓它只剩下了逃跑的念頭。

　　它想要瞬間拋棄自己的手臂後退，只是不等它撤離眼前的床鋪，對方握著它手腕的右手卻絲毫沒有讓它逃走的意思——

　　「嗤。」

　　女人睡衣外的右手倏然間蔓延上黑色的詭異紋路，在真人想要拋棄手臂的那一刻，瞬間瘋狂的攀到了它的手臂之上！

　　……為什麼！明明正常人是攻擊不到我的身體的！這到底是為什麼！現在被緊緊抓住的，到底是我的身體還是靈魂？！

　　然而不等它想清楚這個匪夷所思的問題，第一次遭遇滑鐵盧的真人在下一刻就明白，原來，被攻擊肉.體是這樣的感覺：

　　一股撕裂感的劇痛來到真人的手臂上，那鑽心的疼痛簡直彷彿一瞬間被無數野獸毒蟲撕咬一般讓人痛苦，它的慘叫聲根本無法抑制的從它咬牙切齒的嘴裡吐了出來——！

　　房子外的大樹上，一道健壯的人形咒靈剛剛坐在那裡，腦海中想著「夏油」之前的吩咐，然而不等它想完，一陣熟悉又陌生的大叫聲頃刻之間傳入它的耳中，聲音並非只有一聲，在最開始的那一聲難以控制的聲音之後，緊接著就是數聲痛呼。

　　花御的動作猛然一頓，隨後毫不猶豫的將目光移向房子的窗戶處。

　　透過窗子，它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窗子的薄紗白色窗簾緩緩晃動，露出了昏暗的房間內。一道藍色身影倒在地面上，它的半個身子赫然都消失成了一灘淤血，彷彿被融化了一般。凝神注視之下，能看到對方那正在消融的半個身子似乎並非絲滑融化，而是在被無數黑色的氣態物撕咬著！

　　對方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咒罵或者求饒著，眼神儼然已經渙散了，不知到底是看到了怎樣恐怖的畫面才會露出這副模樣。

　　它以前從未看到真人的臉上露出那樣驚恐的表情，而樹上的它也在看到這一幕的一瞬間飛速鑽入了窗子中！

　　隨著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它猛地撞入昏暗的臥室中，毫不猶豫的站在了真人的面前，一把拎起面龐扭曲驚恐痛到了幾點的它，忽視對方嘴裡時不時傳出的驚叫聲，雖然沒有眼睛，但還是警惕的看向了身前正晃晃悠悠的戰著的女人——

　　它粗重的呼吸聲驟然一頓，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畫面：

　　身穿白色睡衣的女人黑色長髮披散著，邊緣的麻花辮盡數解開，一張和常人比略顯蒼白的臉龐隱藏其後。睡衣的袖口被右臂上傳來的一陣烈風激起，露出下方被詭異的黑色紋路纏繞著的右臂，上面隱含的力量讓對面的兩人都為之膽寒。那泛白的唇緊緊抿著，唇角的黑痣是蒼白面龐的唯一色彩。

　　——她的雙眼緊閉著。

　　真人顫抖著跪倒在花御的身後，手緊緊的抓著對方的身體，臉上的驚恐從未減弱。

　　花御的臉色難看了下來。它一時不知道，對面的女人真的是睡著了還是只是在耍它們。

　　「……快、快跑！這是個怪物！！」

　　失態的破防嘶吼聲響起，嗓音早已不復曾經的溫柔惡劣，有的只有滿滿的恐懼。

　　渾身浴血的真人甚至在這裡都無法恢復傷勢，只能纏著面前花御的身體，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著不願意放開。

　　它的身後赫然是一群已經喪失了生機的改造人。

　　天知道當它丟出改造人試圖脫身的時候，對方原本平平無奇的左臂忽然冒出一陣金光，耀眼的讓它彷彿被□□擊中了一般睜不開眼，等到光芒消失的時候，它就愕然的發覺身上所有的改造人都在一瞬間死光了！

　　而更讓它絕望的是，它的改造人死光了，面前的女人卻詭異的變得更強了！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那被牽扯著的手腕的撕咬感強烈了數倍！早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忍受的痛感的極限！

　　從前只會是旁人阻止它的觸摸，而這次的它卻被對方抓著手臂，痛到根本無法正常思考，更遑論發動術式。像是瞬間被壓縮成了最愚鈍的生物一般，唯有那逃亡的意識還在掙扎生存。

　　偏偏它想要斷手離開卻又會被那纏繞上的黑色怪異力量阻止，只能被迫接受著這種恐怖的撕咬，待到它緩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躲到了門的位置，自己的半個身子赫然已經消融了——！

　　和不明不白的死掉相比，真人會毫不猶豫的抓住花御這根忽然出現的救命稻草。

　　花御聽到了真人的話，皺眉看向面前晃晃悠悠的朝著兩人走過來的女人，此時此刻，她那張恬靜的睡顏在兩人面前彷彿比惡鬼還要可怖。

　　不用真人說，花御也早就生出了逃跑的打算，大可以說，它這次到來就是在「夏油」的命令下

　　做好帶真人逃離的防護的。

　　警惕的看著面前似乎只是夢遊一般的女人，花御沒有任何的猶豫，抓著身後的真人，緩緩退到了破碎的窗戶方向……

　　下一刻，在女人仍然神識混沌的對著兩人原本的位置上的幾個改造人的時候，花御毫不猶豫的帶著背上已經殘碎的真人逃出了這間房子——！

　　花御先是利落的躲在了樹上，然而幾乎是在同時，它猛然間聽到了門口快速緊急的腳步聲，只能狼狽的轉身，帶著身上已經掉落一地「雜碎」的真人慌張的逃離了這片區域，即使聽到了背上真人絕望的痛呼，也只能馬不停蹄的繼續逃竄著。

　　背上，真人感受那瀰漫著半個身子的恐怖撕咬感，宛如倒在了一群野獸堆中一般，恍惚間它似乎感覺自己已經死了成千上萬次，感受著身上的顛簸，混沌的腦海中除了慘叫還隱約出現了一段回憶——

　　下水道中「夏油」看向自己的那個怪異的眼神。

　　現在它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那是憐憫和可笑。

　　只能無意識的發出微弱的慘叫聲的真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卓越的痛苦感。

　　這一晚，使它永生難忘，是它咒靈生的至暗時刻。


第143章

　　匆匆來到禪院晴御住處的幾人剛剛來到門口，就被耳邊那斷斷續續的慘痛叫聲驚住了。

　　三人腳步驟然一頓，即使是加茂憲紀，在聽到那陣慘叫聲時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心悸的神色。

　　……這叫聲，未免也過於慘烈了。

　　幾人對了個目光，禪院真依臉色不變，只是毫不猶豫的一腳踹開了院門，和身後的兩人一同快速跑入了庭院之中，眼前赫然出現的是一扇已經殘碎的窗戶，屋內的白色窗簾朝著窗外緩緩飄動著。

　　他們內心猛然一緊，三人不約而同的朝著窗子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張臉上寫滿了憂心，迅速探入破碎的窗子中。

　　——然後幾乎同時被眼前的景象驚的愣住了。

　　臥室內，身穿白色睡衣的黑髮女人安然的側倒在床上，呼吸聲輕緩均勻。在床位，幾個已經緊閉雙眼的怪異改造人出現在床位，只不過他們的臉上都沒有什麼痛苦的神色，也沒有任何傷口的痕跡。

　　而床頭就不一樣了，一道駭人的血痕從床頭一直蔓延到床位！伴隨著血痕而遊蕩的是一陣極惡的咒力殘穢！

　　加茂憲紀看著迅速翻窗而入檢查前輩狀態的兩人，他則是皺眉眯眯眼端詳著屋內正在漸漸散去的咒力殘穢。

　　……三道。

　　一道是前輩的，兩道是不知名的。

　　他望向地面上那漸漸消散的血跡，看了看身上一塵不染的禪院前輩，幾乎是在一瞬間斷定了兩名咒靈重傷逃走的結局。

　　……能在前輩手中逃走，雖然是在沉睡狀態，不過也足夠他們吹噓一輩子了。

　　當然，更可能的是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加茂憲紀臉上面無表情，內心卻是吐著這樣的槽。

　　而且……只能說不愧是前輩嗎？

　　他臉色複雜的看向那邊的床上被兩位後輩檢查安然的禪院晴御，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又看了看眼前的慘烈殘骸。

　　——即使睡著了，也是沒有漏洞的存在啊。

　　*

　　次日

　　禪院晴御臉色茫然，摸了摸自己的黑髮，坐在床上，看著一片狼藉的臥室。

　　窗外，一縷晨風吹入，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臉色呆滯的看著面前黑眼圈厚重的三個後輩。

　　「……啊？」

　　————

　　對於被叫了半夜沒叫醒的這件事，禪院晴御心虛的摸了摸臉。

　　那時候估計我還在另一個世界上課呢……

　　穿戴整齊的她雙手抱胸，看著臥室內的幾個改造人屍體，看著幾人無知無覺得死狀，幾乎在瞬間她就明白了罪魁禍首是誰。

　　摸了摸左手上的黑色手鐲，她默不作聲。

　　蹲下來，雙眼定定的看著地面上的咒力殘穢，雖然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術式的味道，只不過在其中還是能感受到無比強烈的恐懼情緒的。

　　……用得著嚇成這樣嗎？我到底幹了什麼？

　　禪院晴御茫然的摸了摸臉，垂眸看向自己的右臂，上面斑駁的黑色紋路半永久的待在了那裡，熟悉的繃斷般疼痛感現在於她而言已經能夠很好的承受了。

　　這種在夢裡獨一無二會感受到的痛感……難不成其實無比疼痛？

　　因為自己感受不到疼痛，所以已經痛到可以超越自己夢境束縛了，才會成為唯一一種能感受到的痛感？？

　　她墨綠色的雙眼閃過一抹狐疑的神色，摸了摸地面上那殘留的景。

　　不怪她這麼想，只是地面上的景雖然有了攻擊的形態，可是床上的那些殘穢卻無比正常，簡直和常年待在自己身上安分的那些術式沒什麼兩樣。

　　她轉頭看向身後唯一可能當作實驗體的三位後輩，摸了摸鼻子，在後者茫然的疑問下還是收回了目光。

　　算了吧，太畜生了，下次找五條那傢伙試試吧。

　　五條悟：？？

　　「……這麼說，你們昨晚也遇到了改造人嗎。」禪院晴御站起身來，她單手放在腰上，沉靜的看著身後的三人，加茂憲紀頷首，臉上帶著凝重的神情：

　　「是的，和您在房間裡解決的這些是同樣的人類。」

　　禪院晴御聽到對方口中的「解決」二字臉上的表情微微抽動了一下。

　　說實話，關於昨晚的行為她真的是絲毫不知情，這麼多年來自己也剛剛知道，原來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的身體會「夢遊」。

　　她臉色怪異的看向身邊破碎的窗子，說實話，她現在懷疑這破壞都是夢裡的自己做的。

　　看著眼前後輩尊敬的目光，一股心虛感出現在禪院晴御的內心。

　　……現在自己該說什麼？

　　【吾好夢中殺人？】

　　她果斷的轉移了話題，看向那邊來收場的後勤人員，望向了那其間唯一一張熟悉的面孔，對方顯然也不是為處理現場而來：

　　「西原，查到什麼了嗎。」三人聽到了禪院晴御的話，也是將目光轉向了那邊的幾人，三輪霞好奇的看向禪院前輩稱呼親暱的那個男人，卻對上了一張精明算計的商人笑側臉。

　　「……」她摸了摸臉，眨了眨眼睛。

　　啊，倒也沒什麼，應該算是意料之中，不過為什麼自己腦海中前輩的部下應該是那種肌肉壯漢的類型呢？

　　三輪霞混亂的腦子一點一點的，實在是昨晚他們緊張的看著昏睡不醒的前輩看了一晚上，昨晚稟報的，來人到的時候也正好清晨，前輩也自然醒一般的醒來了，而他們三個實實在在的一夜沒睡。

　　「家主大人，這幾人和最近京都的失蹤案DNA相符。」禪院西原微微躬身，臉上的眯眯眼笑容不變，正對著面前的禪院晴御恭敬道。

　　禪院晴御頷首，她雙眼沉鬱的看著對面的人：「所以，這些改造人最初都是存活狀態的是嗎。」

　　——「是的。」禪院西原簡潔明瞭的回答。

　　那邊的三人不約而同的攥緊了拳頭。

　　三輪霞低垂著頭，腦海中浮現出昨晚那一瞥中的淚水，咬緊了牙關，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長刀。

　　這邊的禪院晴御倒是深吸一口氣，想的並不是這方面的事情。

　　並非禪院晴御冷血，只是這種殘忍的畫面，自己在十幾年前的任務就已經見過了，而此時此刻，她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的那個目的。

　　既然是活者改造，那麼夏油的屍體失蹤應該就和那個「藍頭髮」的傢伙無關了。

　　至於禪院晴御為什麼會知曉關於藍頭髮的事情嘛……

　　她雙眼遙遙的望向了破碎的窗戶外的那棵大樹，嗤笑一聲，臉上的冷笑一閃而過。

　　——昨晚在這裡「呼呼大睡」的她，在另一個世界看到了幾張最新話的圖透。

　　除了她很在意的主角團的行蹤，有一張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像是臥室裝潢的房間裡笑得詭異的藍髮男人的畫面，當時的自己還很困惑，沒想到是在自己這邊啊——

　　她呼出一口濁氣，相比抓住那個不請自來的藍毛混蛋，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起昨晚看到的圖透中伏黑惠臉上染血的苦戰畫面，雖然不知道細節，但是既然惠能露出那樣凝重的表情，而不是正常出任務時的認真，果然就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傢伙吧。

　　……更重要的是，她不覺得在主角身邊能有什麼好事。

　　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化險為夷」的能力up了吧。禪院晴御死魚眼想著。這也是她放鬆伏黑惠成為主角團一員的根本原因，畢竟就她曾經看過的熱血漫經歷，主角身邊的人某種程度上也會沾染主角光環的，這個漫畫應該不會很別樹一幟。

　　……果然，自己以前那麼慘都是因為我只是個配角……

　　禪院晴御小小的鬱悶了一下，轉瞬即逝，轉身看向身後的禪院西原：「那虎杖他們的行蹤呢？」

　　從禪院晴御的嘴中聽到了這個熟悉的名字，那邊的昏昏欲睡三人組猛然驚醒，在意的看向這邊的禪院晴御。

　　……虎杖、悠仁？是校長前些日子說的宿儺容器嗎？

　　禪院西原頷首，聲音平和道：「屬下去查過了，他和同期伏黑少……伏黑惠，釘崎野薔薇三人暫時沒有任務，也就只有身為老師的五條先生有一個需要解決的任務而已。」

　　他表情平和的露出一抹標誌性的笑容：「您先放心好了，他們畢竟只是一年級，即使有任務，應該也不需要您……」

　　——然而，禪院西原的笑容僵住了。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一股不好的念頭升出來。

　　她猛地一步上前奪下了禪院西原的手機，嘴裡還在嘀咕著：「不會吧……虎杖還沒執行過任務那群傢伙就要害……」

　　「哈啊？！」

　　眾人的耳邊不約而同的傳出了一陣情緒飽滿的聲音，只是那聲音中除了驚訝，同時也帶上了濃厚的殺氣。

　　加茂憲紀內心暗道不好，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聽到了某些派別的人對於宿儺容器的殺心和忌憚，又看到了禪院前輩對於其的在意，一種強烈的預感襲上他的內心。

　　……難道是做手腳了嗎？讓他們現在去處理二級、一級咒靈之類的？

　　雖然同為禪院的伏黑惠實力不弱，但是畢竟還是剛剛入學，立刻面對一級咒靈恐怕還是有些吃力……

　　禪院真依眉心緊鎖，她記得……伏黑惠，就是那個前輩在禪院家之外的照顧著的傢伙……這傢伙還真是好運的要命。

　　不過現在好像和宿儺容器在同一個年紀，所以說是被牽連了嗎……還是說那群傢伙也有挑釁禪院前輩的意思？！

　　和那邊沉色的真依和緊張的三輪霞不同，這邊的加茂憲紀還算冷靜。只是禪院西原的下一句直接替他們為禪院晴御方才的反應解了惑，同時也讓加茂憲紀呆住了：

　　禪院西原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苦笑：

　　「……任務因為五條先生暫時不在，剛剛被轉讓給了在東京的虎杖三人。理由是……緊急。

　　——「五條那混蛋的任務？那他媽不是特級還能是什麼？！

　　禪院晴御的聲音高昂，即使發啞的聲線依舊掩不住其後的暴戾情緒。

　　禪院西原臉色一樣難看，他赤紅色的雙眼此刻睜開了，在看到對面的人說出這番話時同時捏碎了手裡的手機，眉心一跳，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當然，他知道真正該為自己的手機負責的傢伙是誰。

　　腦海中浮現出池內久真治那閒散的倒影，禪院西原的眼角抽了抽。

　　……不過也不怪他，畢竟是剛剛傳出來的消息……能越過池內久……做手腳的那人斷然不簡單。

　　這邊的禪院晴御不可控的捏碎了手裡的手機後，雖然內心凌亂，不過下意識的還是因為熱血漫的本質接受了這沒來由的奇怪越級，內心的暴躁倒是此刻超過了擔心。

　　倒也沒什麼，畢竟第七班第一次出村都是B級任務來的……

　　根本完全無法安慰到自己吧！就算是剛剛出生的特級咒靈，對於這群菜鳥來說也起碼是個A級任務了啊！更何況第七班身邊有卡卡西，五條悟這傢伙在不在現在都是個問題！

　　要不是內心還有著漫畫開頭不能死主角的自我安慰，禪院晴御感覺自己現在會直接暴走。

　　無語的甩了甩手上的殘骸，丟給了那邊的禪院西原，隨後動作利落的直接從身後破碎的窗子中躍出，嘴裡充斥著暴戾情緒的話語悠遠：

　　——「西原我讓你之前準備的車都準備好了吧？現在以最快的速度回東京！

　　三人走出了房子，看見的就是風風火火的禪院晴御的背影和她身後小跑著應聲的禪院西原。

　　在三人目視著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的時候，一道飽含殺意的大喊聲瞬間響徹這片街區：

　　——「樂岩寺嘉伸！等老子回來就是你的死期！！」


第144章

　　車上

　　禪院晴御的黑髮被開啟的車窗外的烈風吹動，雨水落到禪院晴御的臉上，露出那張臉上顯而易見的無語神色，駕駛位上的禪院西原默默的升上了車窗。

　　快速開著車子的禪院西原望著身邊的禪院晴御，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您不用過於憂慮，資料上顯示咒胎尚未形成，現在伏黑少爺他們面對的咒靈不一定是特級級別。」

　　特級和普通咒靈之間的鴻溝確實十分巨大。

　　似乎是在映照著他說的這番話一般，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的陰沉了下來，大雨下的更加熱烈，擊打在車窗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禪院晴御倚著車窗，精神上的疲憊感讓她眉宇間的煩躁更盛一分，聽到了禪院西原的這番話，她不由自主的嗤笑一聲，在身旁人流著冷汗的笑容之下，聲音中帶著滿滿的個人情感：

　　「我敢和你打賭西原，虎杖他們現在面對的一定是特級，你信不信？」

　　禪院西原嘴角一抽，乾笑了兩聲，理智告訴他暫時不能和小姐說太多的話……總感覺有被牽連的危險。

　　靠在車窗上的禪院晴御聽著耳邊的雨聲，睏倦感不由自主的襲上內心，精神上的疲憊感折磨著她，然而眼前緊急的情況卻不由得她再鬆懈下去。

　　揪了揪眉心，她不再猶豫，拿出手機來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五條悟！」

　　忽然被叫了全名的五條悟嘴裡做作的話語忽然哽住，聽到對方毫不客氣的批判聲音，委屈的聲音透過話筒有些失真的傳到禪院晴御的耳中：

　　「欸~前輩超兇……」

　　「這時候就別扯皮了，你在哪兒呢？」禪院晴御不耐煩的打斷了五條悟的慣例，她開門見山：「我在京都往東京趕，虎杖他們快死了！」

　　——五條悟：「哈啊？」

　　駕駛位上的禪院西原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方向盤，對於身邊上司如此誇大其詞的說法抿了抿唇，還是裝作沒聽到。

　　「對，沒錯，虎杖快死了，你快回來給他收屍吧。」禪院晴御不耐煩的繼續說著。

　　在聽到禪院晴御的這話時五條悟斷定了對方是在開玩笑，只不過悠仁他們出事了這個訊息他還是很快的捕捉到了。

　　「……我在國外出差。」五條悟那邊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隱忍的火氣，在電話那頭的禪院晴御讓他「滾回來」之前率先開口道：

　　「不過前輩你在我就放心多了。」「我@#¥%……」禪院晴御差點兒一口氣不通暢噎死自己，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道：

　　「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但是虎杖他們真正對上特級的話，去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至於信賴兩面宿儺，那種事情就不要想了。」

　　「你現在第一要做的是趕緊回來，然後就是在路上好好查查這件事的背後到底是誰做的。」

　　禪院晴御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入五條悟的耳邊，這邊的他單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抬起，眼前逃竄的咒靈赫然被壓成灰飛，眼罩下的半張臉面無表情：

　　「知道了，前輩。」

　　隨著掛斷聲響起，五條悟的臉上赫然是和聲音的冷靜截然相反的怒意。

　　*

　　掛斷了和五條悟的通話，禪院晴御呼出一口濁氣，眉宇間帶著幾抹煩躁，望著窗外遍布的烏雲，越接近東京的地界，窗外的雨就越來越大。

　　此時的她眼前赫然已經被濃厚的烏雲完全擋住了視野，抬頭看向側方的天空，黑壓壓的一大片。

　　……原來我是卡卡西位？！這裡明明該是五條悟才對吧！

　　禪院晴御忿忿的將手機揣回懷裡，皺眉看向眼前的瓢潑大雨，想著昨晚在小司手裡看到的圖透。

　　——伏黑惠渾身是傷的站在雨中，雙手交叉做出手影的術式樣式，只是那臉上的傷痕卻彰顯出這一戰的劣勢。

　　沒有虎杖和那位野薔薇的畫面……應該不至於吧，惠好歹也算半個佐助位啊……

　　她揉了揉頭上的黑髮，靠在椅背上煩躁的長吟一聲。

　　看著眼前恐怕還要花上一段時間的路程，她忽然低下頭，似乎終於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再次拿出了手機，表情凝重的撥下了一個號碼。

　　良久後，電話撥通了，那頭卻一陣沉默，禪院晴御絲毫不在意，而是立刻條理清晰道：

　　「喂？聽著，現在情況緊急，我需要你的幫助，五條那傢伙的後輩現在遇到了危險，裡面還有我的侄子。」

　　禪院西原快速的開著車，耳邊響著不斷說著任務地點和情況的聲音。後者在說完這些後，聽到那邊走動的聲音後，遲疑了一下，繼續道：

　　「雖然你現在沒有了以前的術式，但是戰鬥技巧還是有的吧……你可以把戰鬥交給景…嗯，也就是我的術式，我教你如何使……」

　　「嘟、嘟……」

　　禪院晴御無語的拿下了電話，看著已經被掛斷的界面，明白這是夏油傑無聲的告訴她他要出發了，她面對這樣一個『啞巴』毫無脾氣。

　　禪院晴御放下了手機，看著窗外的雨，無聲的嘆息一聲。

　　駕駛位上的禪院西原則是大驚，他險些直接扭頭去看通話界面到底是誰。

　　——居然有人能直接打斷晴御小姐，直接掛斷，小姐也沒生氣！！

　　————

　　那邊路上疾馳的禪院晴御二人暫且不說，這邊的三人的確已經進入了帳內的少年院區域。

　　……也和禪院晴御所預料的一樣，在她到處和人打電話的時候，遇到了險情。

　　……

　　疾馳著的伏黑惠腦海中回憶出獨自面對特級咒胎的虎杖的話語，咬緊牙關，腳上動作不停，朝著釘崎野薔薇被拉入的方位快速掠去。

　　可惡！

　　「玉犬！」

　　僅剩的一條黑狗出現在伏黑惠的身邊，隨後快速的朝著遠方疾馳著。

　　伏黑惠腦海中浮現出慘死的白色玉犬的模樣，想起小時候，姑姑抱著它們兩個喜愛的稱讚自己的術式「真有用」時候的畫面，臉上的表情緩緩凝重起來，他咬緊牙關，現在顯然不是為了玉犬而難過的時候。

　　他的同伴，現在可能遭受著巨大的危險！

　　——另一側，釘崎野薔薇眼角抽搐著，握著手裡僅剩的一枚釘子，踩在無數咒靈的身軀之上，她看著身邊遊蕩著的咒靈，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僵硬，尷尬的抿了抿唇，嘀咕著：

　　「……早知道就再多帶一些了……」

　　這邊的兩人在頑強對抗著，天台上的虎杖短短幾分鐘就已經被擊飛了數次，嘴邊的鮮血流淌下來，對於宿儺他不聞不問，看著面前嘴中發出獰笑的特級咒胎，被擊倒在牆角踉蹌著起身，即使左手已經被削掉，右手也已經傷痕累累，他依舊對著面前的咒胎做出了戰鬥的姿態。

　　——只是他內心的掙扎和恐懼卻是無人得知的。

　　*

　　大雨瓢潑，在外界接應的伊地知緊張的觀察著，然而站在外側的他余光中忽然閃過一抹藍白色的身影，然而當他滿頭冷汗的望過去時，那裡赫然已經沒有了人影。

　　「天內理子」翻過了牆壁，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躲避著外界的人，來到了帳中已經被清場的少年院，才放鬆了一點。

　　面無表情冷著臉的少女在原地站定，望著眼前瀰漫著咒力殘穢的高樓，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豐富的表情，那雙紫色的瞳仁震顫著。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纖細的雙手，那上面湧動著純黑色的前輩的術式，沒有任何咒力的混雜，只是純淨的那種讓人心生懼意的黑色力量。

　　這具身體的力量十分微小，他能這麼快的趕到，還是因為前輩的術式的緣故。

　　夏油傑抬起頭，原本就因為景的支撐才擁有的模糊視野被雨水遮擋更顯得朦朦朧朧，思考了一下，他快步朝著高樓的平台上走去，沒有過多猶豫的從下至上小跑進去。

　　jk鞋子踩在水面上，濺起一片水花。

　　——躲在牆壁後面，紫瞳注意到那邊的戰況，那個人……是禪院前輩的侄子吧，看來是沒有危險，他把那個女孩救下來了嗎。

　　躲在暗處的夏油傑垂眸思索著，在聽到伏黑惠打電話呼喚門外的伊地知將同期野薔薇接走時，夏油傑沒再猶豫，他記著禪院前輩的吩咐，皺眉快速朝著樓上快速走去——

　　剩下的那個……兩面宿儺的容器嗎……要是出來可就糟糕了啊。

　　如果他還是活著的他，沒有遇到乙骨憂太的話，知道有虎杖悠仁這樣的宿儺容器估計會用盡渾身解數將其拉入伙，只不過……現在都已經無所謂了。

　　他聽到了下方的犬吠聲，方才已經從伏黑惠的口中得知這是他們的信號，那張做不出表情的臉也忍不住咬緊牙關，望著走廊處的窗戶，想著現在的樓層，狠下心來，他猛地衝出窗戶——

　　纖細的雙手纏繞著彷彿是洩露一般的黑色術式，猛地扒住高樓的邊緣，用力縱身一躍——！

　　【前輩，請讓我使用你的力量。】

　　內心默然想起這樣的話語，他猛地調動身體飛躍上天台，在落地的同時，猛地揮動右手——

　　一抹張狂的黑色術式朝著那邊狂笑著的特級咒胎方向侵襲而去，鋪天蓋地，而那迅速縮短的距離也讓它們的真實樣貌，瞬間出現在了下一瞬就要呼喚宿儺出來的虎杖悠仁和他身後的咒胎戴天視野中！

　　無數幽魂一般的氣體凝聚在一起，它們時聚時分，然而不變的是那種彷彿要撕碎眼前一切的狂氣！

　　虎杖悠仁的呼吸猛然間停滯了，上一刻內心的絕望此刻也頓住了，他茫然的看著眼前那驚人的場景——

　　一道纖細的少女身影一個後空翻利落的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右手一揮，無數讓他膽寒的詭異力量瞬間籠罩了那讓他絕望的咒胎全身，上一秒還游刃有餘的它臉上顯而易見的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它掙扎著，幾乎一瞬間只剩下了逃竄的本能一般。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嗤！」

　　虎杖悠仁的瞳仁震顫著，他越過少女挺拔中帶著莫名僵硬的背影，看著那被無數純黑的力量吞噬掉，撕扯著、肆虐著的特級咒胎，它的嘴裡發出驚恐的尖叫聲，即使不通語言，也能讓人感受到對方所傳達出來的痛苦情感。

　　他顫抖的瞳仁似乎感同身受

　　後背發涼，看著那梳著麻花辮身穿jk制服的少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那恐怖力量……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離。


第145章

　　毫無波瀾的紫瞳注視著眼前的咒胎被前輩的術式撕扯著吞吃入腹的樣子，站在原地的夏油傑雖然面上不顯，只是那略顯混沌的靈魂卻是和身後後退的少年有著同樣的情緒。

　　……前輩的術式，簡直太可怕了。

　　不只是它的攻擊力和攻擊方式，只是它位於那裡給人心靈帶來的恐怖壓迫感，就足以讓人心神巨震。

　　他深吸一口氣，現在他於這具身體裡的感覺非常奇妙，他既占據這副身體的主導權，又彷彿隨時會被裡面大量的術式驅逐一般，彷彿現在他之所以能夠操縱這副身體，不過是身體裡的術式都被主人壓抑著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正因如此，他既可以使用第一視角利用雙眼管觀看，還可以使用一種奇妙的第三視角觀看自己。

　　所以虎杖悠仁此時的目光對於身體反應遲鈍的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可阻礙的。

　　……他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存在。

　　特別是悟。

　　無他，只因為他，夏油傑，已經在那天死去了。

　　現在的夏油傑，不過是被【地獄小姐】驅使的一個普通的幽魂罷了。

　　只要祓除了這隻咒靈，應該就沒事了。

　　夏油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感受著身後忌憚的目光，良久後，面前的咒胎被啃食的分毫不勝，在那些力量回到天內理子的軀幹的時候，夏油傑的感覺十分奇妙。

　　明明這些術式的力量除了獰笑和咒罵人間沒有其他的話語，但是夏油傑就是能從它們的笑聲中讀出別樣的情緒。

　　例如方才在奔跑的時候，在這副身體裡，夏油傑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對方的意願，嘈雜的聲音雖然混亂，但是可以歸為一句話：

　　【有『好吃的食物』在上面。】

　　正如此時此刻，他雖然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面前的術式重回身體，可是在它們重新充斥著整副軀幹，驅使夏油傑能夠正常行動了的時候，他卻聽到它們那獰笑背後若隱若現的話語：

　　【好吃。】

　　【飽了。】

　　【快跑吧。】

　　【真可怕。】

　　【不要離開，把它也吃掉。】

　　種種混亂的情緒在夏油傑的腦海中迴盪，讓那本就算不得清明的腦海在此刻變得更加混沌，似乎是因為他此時此刻的靈魂狀態過於虛弱，才能夠聽到那些「來自地獄」的聲音吧。

　　……話中的內容果然超級糟糕，不能忽視的吧。

　　他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來，看見的就是眼前的少年終於失去了意識，非但沒有昏倒，反而瞬間被某種充斥著恐怖負面情緒的力量占據了身體。

　　回想起禪院前輩電話中的話語，夏油傑感覺現在的情況簡直糟透了。

　　「……喂，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

　　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暴戾和不解，此時的「虎杖悠仁」臉上充斥著詭異的紋路，同樣是黑色紋路，相比之下禪院晴御的卻顯得無序、毫無美感。

　　夏油傑在靈魂單薄的情況下很容易思緒發散，對上那雙嗜殺的眼睛，他的臉上依舊做不出什麼表情。

　　什麼東西……我是鬼啊。

　　夏油傑內心無語的吐槽著，無神的雙眼卻是望向了兩面宿儺的身後，尋找著盡快脫身的方法。

　　——如果不是禪院前輩忽然的拜託，他可能會選擇在禪院家看書看上一輩子。

　　兩面宿儺對於面前「少女」的沉默狠狠的皺起了眉，他不耐的陰沉看著對方，單手放在腰上，昂了昂頭，臉上的厭惡顯而易見：

　　「你身上為什麼有那個女人的味道？」

　　夏油傑放在身側的手緩緩一緊，腳步輕移，隨時準備逃離現場。

　　他的整個身體都是靠著禪院前輩的術式支撐的，對方會感受到自然無可厚非，他心不在焉的隨時準備撤離，面前的詛咒之王卻再次厭煩的開口：

　　——「渾身都是那種惡臭的詛咒的味道……那個女人真的不是咒靈嗎？」

　　夏油傑的腳步猛然停住了。

　　詛咒？

　　前輩、被詛咒了？

　　他低垂著的頭抬了起來，望著對面的兩面宿儺，看到對方捏著脖頸，對於虎杖悠仁喪失意識的事情似乎十分愉悅，身體發出一聲聲脆響，對於面前夏油傑的注視視若無睹。

　　「這小鬼不行了，終於可以痛快一點了。」兩面宿儺低沉的嗓音帶著殺氣，對面的夏油傑望著它，對於對方要做的濫殺無辜一類的事情並不在意，他只是在想著對方方才的話語，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只是單純的咒罵。

　　然而，不過片刻，意識混沌的他恍惚間就發覺自己已經被拎到了半空中。

　　他表情木訥的低下頭，看向自己被緊緊抓住的脖子。

　　jk制服的少女被一個高中生打扮的男生掐著脖子高高舉起，少女渾身無力的垂落著，面前的男人表情狠戾，身上的殺氣滔天，連帶著那□□氣的面龐此刻看上去也變成了完完全全的惡人。——在樓下，孤身一人的伏黑惠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喂，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那個女人在哪裡，你知道吧。」兩面宿儺緩緩的咧出一個笑容，看著眼前傀儡娃娃一樣的少女，手緩緩收緊，大有一幅要掐斷她脖子的趨勢。

　　然而，一聲飽含怒意的聲音瞬間響起：

　　——「放開她！！」

　　兩面宿儺的話忽然被那道聲音打斷，他收緊的手也一滯，臉上笑容消失，毫不在意的望向聲音的來源，懶懶的鼻音從鼻腔中發出來。

　　「嗯？」

　　在他望向樓下的那一刻，一抹鷹唳聲瞬間在他身後響起，像貓頭鷹一般的式神[鵺]朝著兩面宿儺的身後侵襲而去——

　　他毫不在意的站在原地，在對方即將擊中自己背部的時候，面無表情的揮動手臂，原本掐著手中無力少女的手迅速朝著身後的式神打去，被當作了武器的軀體依舊雙眼無神，彷彿真正印證了兩面宿儺「傀儡」的想法一般。

　　在少女即將擊中鵺的時候，對方忽然振翅一揮，猛地抬高了一個高度，翅膀扇動之後，露出來的鷹喙赫然叼著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女迅速朝著樓下飛去。

　　「嗯？」兩面宿儺站在原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虛握了兩下，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居高臨下的垂眸看向下方將少女放在地面上，護在身後的伏黑惠。

　　站在天台上的兩面宿儺單眉挑起，他饒有興致的看向下方的黑髮少年，注意到對方警惕的目光時，咧了咧嘴。

　　喂喂……不是吧，這傢伙真的要和老子對抗？

　　他看著對方將少女擋在身後，忽然嘲諷的嗤笑一聲，彷彿看到了什麼搞笑的畫面一般。

　　啊啊，確實很好笑啊。

　　弱者保護強者，這就是現代咒術師嗎，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喂，怎麼樣，傀儡，把那女人叫來，我就放過你。」

　　兩面宿儺低沉的悠哉嗓音傳入下方的兩人耳中，伏黑惠眉頭緊鎖，他身後的夏油傑有些遲鈍的控制著身體，前輩的術式們剛剛回到身體的各個部位，現在身體恢復了。

　　他攥了攥拳頭，看著身前在他視野中模糊不清的伏黑惠，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對方還是個小孩子時的畫面，那時好像就像現在一樣成熟了。

　　……都長這麼大了。

　　看來我果然變老了啊。

　　他的小皮鞋在地面上輕輕撞擊，在靜謐的雨中緩緩向前一步，伏黑惠餘光看向身後的少女，低啞的嗓音帶著告誡：

　　「你先離開。

　　夏油傑腳步一頓，他僵硬的脖頸轉頭看向身側的伏黑惠，張了張嘴。

　　……可惜他發不出聲音來。

　　不過他知道，要是現在就這麼把伏黑惠留在這裡獨自離開，前輩回來會宰了自己。

　　面無表情的無聲嘆息，他放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抬起，在伏黑惠荒謬的目光下站在了對方身前，對著天台上的那道身影緩緩舉起了雙拳。

　　一個簡單的動作，將夏油傑的選擇完美展現。

　　「你……，伏黑惠臉色難看，他剛剛開口，忽然發現對方的拳頭上的那股黑色力量十分眼熟，幾乎是一瞬間，他的臉上染上了錯愕的神色，張了張嘴，訥訥道：「姑……

　　喊到一半又猛地收回，他警惕的看向從天台跳下來的兩面宿儺。

　　在對方降落到地面的那一刻，一陣轟鳴聲響起，水泥地面被踩裂開，雨中，一陣塵土飛揚。

　　低沉的笑聲在灰塵後傳來，一雙腳緩緩地邁出灰塵，身形健壯的男生緩緩走出，上衣似乎在降落的同時被那人撕碎，赤著上身，他歪了歪頭，脖頸處發出一陣脆響。

　　「你打不過老子，叫那女人來。

　　不悅的嗓音從那人的嘴中吐出來，夏油傑紫色的瞳仁依舊無神，握拳的雙手緊了緊，忽然一愣。

　　他看著面前上前一步，擋在自己面前的伏黑惠，呆滯的看著對方冷臉對著面前的兩面宿儺，冽然的嗓音響起：

　　「把虎杖的身體還回來。

　　他沒有問虎杖去哪兒了，也沒有回答對方嘴裡叫囂著的那個很可能是姑姑的那個人，只是明確的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他更沒有想到，對方是在對他身後的「夏油傑，說話。

　　夏油傑望著身前那抹挺拔的背影，紫色的瞳仁緩緩閃爍著，最終沒有站在對方身前，只是調動著身體裡的術式，強行壓抑住它們向自己腦海中填充的暴戾戰意，默然的看著伏黑惠。

　　腦海中浮現出禪院前輩在電話中說過的話，內心盤算著對方到達這裡還需要的時間。

　　他雙手握拳，看著自己纖細的手，面上面無表情，內心鬱悶無比，想著如何才能調動體內的力量而不讓自己瞬間控制不了身體原地撲地。

　　抬眸望著眼前的伏黑惠，和他對面臉上帶著嘲諷笑容的兩面宿儺，夏油傑忽然覺得自己活著都沒有死了這麼頭痛。

　　……前輩，你可要趕快來啊。

悠于 2024-2-28 12:55

第146章

　　這邊的禪院西原車子剛剛停下，副駕駛位置的人就如一陣風一般竄了出去。

　　駕駛位的門打開，禪院西原看著禪院晴御利落關上車門的動作，耳邊只能聽到對方腰間的鬼無慘傳來一陣叮鈴脆響，再一抬頭人影就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禪院晴御皺眉快速朝著那邊的少年院掠去，門口赫然聽著一輛黑色的車子，駕駛位上的伊地知焦急的探頭探腦看向少年院裡面。

　　忽然，他的餘光再次瞥到了一道殘影，只不過這次殘影在即將離開前又在他面前站定了。

　　「禪、禪院大人！」

　　「叫前輩。」

　　禪院晴御無語的揮了揮手，這麼多次都無視了伊地知脫口而出的這個稱呼，現在當務之急顯然不是這件事，她雙手各自把在車窗的兩側，迎面而來的壓迫感讓伊地知下意識的縮了縮，他看見面前那張嚴肅的臉龐眉宇間還帶著些許的疲憊感，但是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依舊專注的盯著他：

　　「他們怎麼樣？」

　　伊地知沒有在意禪院晴御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原因，畢竟在他眼中某種方面禪院晴御也是那些上位者的一員，只不過禪院大……禪院前輩和那些傢伙有著本質的區別。

　　「釘崎同學傷勢過重已經被送回高專治療了，伏黑同學剛剛進去救虎杖同學，現在還沒有出來。」伊地知同樣緊迫的說著，然而不等他後話的「您快去看看吧」說出來，眼前的人影就直起了腰，抿了抿唇，遙遙望著那邊的少年院。

　　……惠要是面對的是虎杖還好，就怕這麼久沒出來，是因為他正在面對——

　　兩面宿儺。

　　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她的腳步不再遲疑，快步朝著少年院那咒力最蓬勃的方向走去。在這間少年院中，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景在呼喚自己的「聲音」，她們迫切的想要回到禪院晴御的身上的叫聲，也就讓禪院晴御無比快速的鎖定了位置。

　　如果惠面對的是兩面宿儺的話，她相信夏油傑絕不會將對方獨自一人留在這裡的，從感知到的景的數量來看也的確如此。

　　……看來要先替夏油脫身了……

　　禪院晴御頭疼，她實在共情不了他們死人，她深刻懷疑夏油傑瞞著五條悟這件事不是為了什麼「堅決的去死」，估計只是單純的不想用這副樣子面對那個混蛋吧。

　　在趕路的時候，禪院晴御內心輕嗤一聲，腳步卻沒有絲毫的停頓，短短幾刻之後，她就迅速逼近了面前的戰鬥周圍——！

　　*

　　「轟！」

　　一陣轟鳴聲響起，瘦小的身影跌飛出去，她晃蕩的右手似乎是脫臼了，呆滯的眼神從右手上移開，身形僵硬的從裂開的地面上起身，內臟被景緊緊的擁住，沒有任何的損傷。

　　在面前人的斜睨注視中，地面上的少女緩緩站定，脫臼的右手忽然毫無徵兆的發出一陣喀喀聲，上一秒無力的右手頓時再次握拳，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卻又顯得死板無比，就像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機油不夠的機器人一般。

　　伏黑惠踉蹌著站起身，強行壓下喉間的腥甜，充斥著灰塵的臉上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向那邊中心處的兩面宿儺。

　　……完全、不是對手。

　　哈……雖然最開始就猜到了。

　　他側眸看向那邊的jk制服少女，粗重的呼吸漸漸輕微了一些。

　　雖然對方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但是從兩面宿儺自顧自的說話中他聽出，對方很可能是姑姑派來的人，而兩面宿儺一直想利用她和姑姑打一架。

　　那邊的夏油傑卻是緩緩的將目光轉向了那邊艱難站起來的伏黑惠。

　　這孩子，現在已經變得這麼強了嗎。

　　不愧是前輩的家人。

　　他再次將目光轉回兩面宿儺的身上，對方的視線此時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在數次的戰鬥中，他似乎對於惠的術式產生了強烈的興趣，開始漸漸針對起對方來。

　　想起惠方才說的那番話，對方面對著眼前的兩面宿儺，嘴中卻是在對這具身體的主人，虎杖悠仁所說的那番話。夏油傑紫色的瞳仁緩緩閃爍起來。

　　……不、平等的救人？

　　他的目光一點點的移向那邊嘴角帶著淤血的黑髮少年，忽然在靈魂的深處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只不過該死的通過這些景的作用下，也只變成了陰沉的低笑聲。

　　哈……按照感情選擇救人嗎……

　　他腦海中隱隱約約的回憶起當初和前輩一同任務時，對方因為旁人因為被當作殺死自己的誘餌而被摔下高樓時的表情，又想起那個咒靈最後被祓除的方式……

　　果然啊，和你一樣的本質很任性啊。前輩。

　　明明是為了讓對面的人不因為你的赴死而心生痛苦，偏偏用嘴說出來就這麼的不近人情。

　　看著眼前的伏黑惠時，夏油傑腦海中映照得卻是禪院晴御那張毫不在意的面龐。

　　他的笑聲吸引了那邊兩人的注意，即使兩面宿儺此時都一臉無語的冷笑一聲，畢竟不是誰都能頂著一張jk的面無表情的臉發出那樣陰惻的笑聲的。

　　就連伏黑惠都緩緩的望過來，但最後還是因為禮貌緣故頓住，只將目光盡數落在眼前兩面宿儺的身上。

　　伏黑惠向前一步，他對著面前的兩面宿儺擺出陣勢來，將對方的注意力從那邊疑似禪院前輩部下的少女身上移開，臉色重回冷冽。

　　「你的對手是我，宿儺。」

　　兩面宿儺單眉挑起，他望著對面的伏黑惠，臉上的興致並沒有因為實力的懸殊而消減，反而因為對方一點點展露出的潛力而感到愈發興奮了起來。

　　*

　　「轟——！」

　　伏黑惠面對著眼前的攻擊，猛地咬緊牙關，就當他打算硬接下的時候，身前忽然閃過一道殘影——

　　身形瘦小的少女身上帶著赤紅色的光芒，只來得及趕到對方的面前，就被兩面宿儺的一擊瞬間擊飛！

　　伏黑惠冷漠的臉上表情一滯，他臉色難看的看著那道飛出去的身影，目光落到對方因為慣性而高高飛起的麻花辮時，對方無神的臉上面容忽然一變。

　　他驀然間想起了幼年時，那最初比禪院晴御陪伴他時間還要長的那個藍髮清冷女人。

　　牙根緊緊咬著，他毫不猶豫，然而上前的步伐卻被面前擋在身前的兩面宿儺的身軀擋住，他的眼神兇戾的看向面前的兩面宿儺，此時的他不再猶豫，雙手凝聚出咒力，直面眼前的男人。

　　就在他即將魚死網破之時，那再宿儺身後向後跌去的少女忽然身影一晃。

　　他眼前的人影頓時消失，面前的宿儺臉上的笑容也是一滯，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靜謐的雨聲中，一道有些乾澀的沙啞嗓音帶著一抹喘息間的冷笑：

　　「喂喂，差不多，也該玩夠了吧。」

　　輕巧的踏地聲在伏黑惠耳邊響起，他看到了面前的兩面宿儺瞳仁微縮，然而不等他轉過身來，一道巨力忽然拉著他的衣領，他一個踉蹌，瞬間像被拎小雞仔一樣猛地拽到了後方。

　　他看到了地面上被在空中救下，此時跌在地面上的那個少女，注意到對方無神的雙眼下的身體有些軟軟的，像是骨折了一般，他神情凝重，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眼前忽然將臨的那道身影。

　　女人身影高挑，黑色的長髮被雨水打濕，又在瞬間被身上外溢的咒力烘乾，站在大雨中仍然能保持身上的乾爽。她單手放在腰上，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好看，特別是看到對面□□著上身的「虎杖悠仁」胸口上的那個血洞的時候，臉上的暴躁攀升到了極點。

　　面前的兩面宿儺雖然對於禪院晴御的突然將臨有些意外，不過顯然現在他不會去想那些事情，看著眼前臉色臭的要命的女人，他毫不掩飾的咧嘴一笑，聲音張狂：

　　「哈，終於出現了啊，再晚一點，你就只能接到兩具屍體了哦！」

　　禪院晴御聽到兩面宿儺的這番話嗤笑一聲，她雙腿叉開站定，右手毫不猶豫的扯下腰間的鬼無慘，另一端的黑棍對著眼前的兩面宿儺，上面黑綠色的咒力縈繞著，純粹的可怕。

　　她昂著下巴，冷著臉定定的看著對面的兩面宿儺：「別隨便動別人的身體。」

　　兩面宿儺單眉挑起，他臉上的笑容更盛，垂眸隨意的瞟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咧了咧嘴

　　他的笑聲在伏黑惠的耳中顯得刺耳無比，他清晰的感覺到，宿儺在前輩到來之後，身上的氣勢顯然已經不同了。

　　「你想救這個小鬼嗎？」兩面宿儺對於面前虎視眈眈的咒具視若無睹，只是昂著頭望著對面彷彿在壓抑著怒火的女人冷笑一聲，臉上的興致水漲船高。

　　禪院晴御眼角緩緩抽了抽，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虎杖這小鬼的臉原來可以露出這麼欠揍的表情。

　　面對著對方的臉，她感覺自己已經戒掉了數年的顏藝隱隱有回歸的意思。

　　她看著對面的人，右手的鬼無慘驟然一收，右手放在腰間，在身後伏黑惠焦急的目光下冷臉看著眼前的兩面宿儺，低啞的喉嚨帶著幾分威脅：

　　「……哈，說的沒錯，宿儺大人願意給我提供什麼好辦法嗎？」

　　她的語氣陰陽怪氣，對面的兩面宿儺不怒反笑，他雙眼閃爍著看著對面的女人，在他的視野中，面前的禪院晴御簡直就像一個巨大的咒靈集合體一般，明明是一個人類，身上給他的感覺卻像被詛咒腐蝕了個徹底一般。

　　他舌尖輕抵上齶，前所未有的奇特好奇感襲上他的心頭。

　　在伏黑惠兇惡的注視下，兩面宿儺攤開手臂，看著眼前眯著單眼嘲諷的看著自己的黑髮女人，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狂意：

　　「和我打一場，我就幫這小鬼活下來。」

　　——「怎麼樣？」


第147章

　　耳邊雨聲不斷，擊打在水泥地面上發出微弱的聲音，臉頰濺上些許雨水，主人卻毫不在乎，只是雙眼定定的盯著眼前渾身充斥著惡意的男人。

　　——「別開玩……！」

　　「不是吧。」

　　伏黑惠飽含怒意的斥責聲被禪院晴御驚愕的聲音擋住，他略顯茫然的看向身前的前輩。他上次見到五條老師壓制一根手指的兩面宿儺的畫面，暫且不說三根手指的他強度如何，只要對方還使用著虎杖的身體，拿著虎杖的軀幹威脅前輩，那麼這一場戰鬥就注定算不得公平。

　　正因如此，他才會毫不猶豫的替禪院前輩拒絕，只是沒想到對方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在身後伏黑惠愕然的注視下，他身前的女人依舊保持著困惑的神情，在眼前兩面宿儺一點一點隱下的笑容之下緩緩走近對方，短靴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面宿儺的笑容隨著對面女人的一步步逼近漸漸斂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正面面對自己，兩人的鼻尖僅有一指之距的時候，對方那泛白的唇一張一合，伴隨著緩緩歪著的頭，一臉單純的看向眼前面無表情的詛咒之王：

　　——「現在的你，怎麼有膽量和我戰鬥的呢？」

　　聲音擲地有聲，禪院晴御的臉上此刻沒有了偽裝的單純，只剩下了滿滿的嘲諷。

　　兩面宿儺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面龐，對方那墨綠色的雙眼落在自己眼中，瞳仁甚至倒映出了自己的面孔。

　　忽而，他嗤笑一聲，面無表情的臉上忽地出現了幾分殺意。

　　「真是找死啊。」

　　「轟——！」

　　一陣炸裂的聲音在宿儺低沉的嗓音之後響起，面對著面前的灰塵，已經渾身無力的伏黑惠連忙擋在身後人之前，雙手放在面前阻擋著迎面而來的風沙。

　　他艱難的抵擋著面前的衝擊，透過餘光緩緩看向自己身後，卻愕然的發現方才還倒在低上的少女此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咬緊牙關，看向面前的戰鬥，卻發覺他除了滔天的咒力什麼也看不見，只能奮力的向後退。

　　那邊的伏黑惠遠離戰場，這邊的禪院晴御右手抬起，直接擋下兩面宿儺的忽然發難，手臂上的黑色紋路驟然出現，熟悉的繃緊疼痛來到自己的右臂之上，她輕而易舉的擋下了對方的一拳。

　　忽地，她右手手腕一轉，「啪」的一聲反抓住兩面宿儺的手腕，猛地一扯，身形隨之而起！

　　宿儺的表情在對方伸出右臂抵擋的那一刻就變得不好看了，他死死的盯著禪院晴御的右臂，臉上罕見的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對方的攻擊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宿儺只能暫且放下心頭的驚異，轉而抵擋禪院晴御的體術進攻，對方的拳頭上包裹著大量的黑綠色咒力，對著眼前宿儺的面門狠狠打去，彷彿絲毫不在乎對方軀幹的死活一般。

　　宿儺的脖子後仰，躲過了面前的一擊，一拳轉揮，朝著禪院晴御的脖頸處狠狠打去！

　　一陣破空聲在禪院晴御耳邊響起，這種以命相搏的體術戰鬥無比熟悉，特別是這種熟悉的擦臉拳法，感受到側臉的厲風，一瞬間，她透過宿儺的臉，看到了那個早就死去的混蛋男人。

　　咧了咧嘴，露出了裡側的尖牙，她忽然後撤，對於眼前的攻擊用出了她從前瘦弱時百用不膩的招式——借力使力！

　　看著眼前順著自己的拳法騰躍而上的女人，宿儺下意識的側頭躲過面前的攻擊，兩人卻在同一時間從眼前的戰場飛了出去！

　　自始至終，這場戰鬥的動靜都不小，地面上的裂痕暫且不說，眼前的一切事物，只要兩人的戰鬥波及到，都被會擊個粉碎。

　　「轟！」

　　宿儺的拳頭再次被禪院晴御躲過，擊碎身後的一根柱子，禪院晴御身後的大樓發出一陣悶悶的轟鳴聲，她沒有絲毫猶豫，左手製住宿儺的手腕，在對方的腕下一個側身，手肘擊向身後的宿儺，毫無偏移的擊中了對方的下巴——

　　「砰！」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粉髮男人猛地抬頭的動作，讓人一聽便知這一擊到底有多麼重。

　　內心和虎杖道了個歉，在連過數招後，對於宿儺的攻擊節奏她已經漸漸摸透，已經能夠輕而易舉的鑽入對方的攻擊漏洞，將對方壓制。

　　又是一個後撤躲過宿儺的後飛踢，她的眼前忽然出現甚爾的虛影。

　　下一刻，她做出了甚爾面對自己時做過千百次的那個動作——

　　她一手抓住宿儺的腳踝，臉上表情一狠，兇戾之氣瞬間襲上全身，她的手臂猛然一揮，連帶著上面的咒力一起發力，將眼前半空中的宿儺猛地甩飛出去——！

　　「轟——！」

　　身形瞬間被甩飛到那邊的圍欄牆壁上，牆壁應聲倒塌，躲在另一側的伏黑惠瞳仁微縮。

　　方才他雖然看不見，但是遠遠的能看到兩個人影不斷過招，觸碰間發出的擊打聲即使離得這麼遠也清晰可聞，他清晰的看得出前輩一點點的壓制住對面的宿儺，雖然進攻的還是毫不留情，但是相比面對咒靈，前輩的力道不知輕了多少。

　　此刻，他看著被擊飛的宿儺從牆壁廢墟中起身，擦著嘴角鮮血的動作，配合上方才自己在對方手上毫無還手之力的模樣，內心更加震撼。

　　……前輩，真的用的全部都是體術。

　　為了保護虎杖的身體不被她的術式侵害，她一直用體術對抗，不過瞬息之間就壓制了宿儺。

　　這邊的兩人不知道那邊人的想法，禪院晴御的臉上並沒有輕鬆的表情，反而怒意更盛。

　　她清晰的知道，對面的宿儺在自己擊飛對方的前一刻就轉了身，現在之所以會飛出去不過是衝擊的緣故。

　　……這傢伙的戰鬥經驗，比自己還要多得多。

　　不愧是千年前的老妖怪。禪院晴御嘴裡低咒一聲，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臭，只是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脖頸，關節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然而，讓禪院晴御怒意橫生的宿儺卻是一臉荒謬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也可以說是看向對方進攻的右手，望著那挽起的襯衫下手臂上縱橫的詭異紋路，低沉的嗓音忽然帶著濃濃的莫名其妙：

　　——「你這傢伙，怎麼還活著啊。」

　　禪院晴御臉色一黑。

　　她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只不過正是因為知道，此刻才會更加火氣大。

　　甩了甩右臂，上面的劇痛感讓她右肩膀都甚至有些麻木了，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宿儺，對方方才和自己接觸抵抗的左手指尖此時微微顫抖著。

　　細看之下，那指尖上赫然充斥著斑駁的黑色紋路。

　　那日讓真人痛到精神崩潰的感受，此刻正在宿儺的指尖迴盪著。

　　他的臉上肌肉抽了抽，無法理解的望著對面整條手臂都攀上了黑色詭異紋路的模樣，盯著對方面無表情的臉，荒謬的搖了搖頭：

　　「……你不該是個人類。」

　　他甩著手，臉上忽然揚起了笑容，他雙手張開，嘴咧著，喉嚨裡忽然發出一陣低沉的怪笑：

　　——「你該是個詛咒。」

　　伏黑惠清晰的聽到了宿儺的話，他瞳仁微縮，不可控制的緩緩望向那邊，那個一步步朝著這邊的宿儺緩步走近的，他最熟悉的人。

　　女人黑色的長髮隨風而動，臉側的麻花辮自然垂落，對方身上深藍色的襯衫被挽起，挽到了小臂以上，上面緊實的流線型肌肉讓人知道她到底有多麼強大，那上面斑駁著的森然符號讓人心生懼意。

　　然而，對方冷冽的臉忽然扯出一抹笑容，那兇悍的笑容瞬間擊碎了所有的陰森，有的只有滿身的狂氣。

　　她對著眼前的宿儺緩緩抬起右手，忽然伸出舌頭對對方做了個鬼臉，嘲諷的笑聲從她的喉嚨中傳出，右手一抬，手臂上的黑色紋路一瞬間攀升，透過襯衫，他們看到了女人歪著脖子，那右側的脖頸上都是一片紋路——

　　「放屁。老子就算真的成了詛咒，也會自己祓除自己的。」

　　她的聲音帶著狂氣，咧嘴一笑，對準面前宿儺的右手猛然收緊，下一刻，宿儺的瞳仁猛地一縮！

　　他詫異的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指尖的紋路不知何時，在禪院晴御將黑紋蔓延到她自己脖頸處的時候，宿儺這邊的紋路也猛地躥升到了他的小臂以上！

　　劇烈的疼痛感瞬間襲上宿儺的左手，那千百年來從未體驗過的劇痛感讓他的額頭瞬間滲出了冷汗，他的笑聲多了幾分艱難，左手無力的垂在一邊，一動不動，在伏黑惠愕然的目光下，低垂著的頭抬眸看向對面那個瘋女人。

　　左臂現在歸她了。

　　他凌厲的雙眼此刻微眯，饒是他在看向對面的女人的時候，臉上的不屑和嘲諷此刻也盡數消失。

　　只是小臂而已，就讓他感受到了這樣的疼痛，那攀升到了脖頸處的話，於對面的這傢伙又是怎樣的感受呢。

　　「……喂，你，全名叫什麼。」

　　宿儺忽然站直了身體，在雨中，他望著對面那個步步逼近的女人，雙眼緩緩眯起，靜靜的看向對方。

　　禪院晴御腳步一頓，她身軀挺拔，站在宿儺的面前，毫無阻礙的抬起右臂挖了挖自己的耳朵，滿臉無語的斜睨著眼前的宿儺：

　　「你是惡魔嗎，要知道我的全名。」

　　「我沒興趣向不知道何時會被祓除的詛咒說自己的名……啊，我忘了，你千年前就死了吧。」禪院晴御挑眉看向面前的宿儺，三言兩語就讓對面的人青筋直跳。

　　宿儺忽然抬起右手，攤向對面的禪院晴御，咧了咧嘴，此時的他內心似乎有了別樣的思量，在眼前禪院晴御意外的目光下，忽然用手擋住了那他親手製造的空心傷口，在眼前禪院晴御複雜中帶著隱晦的羨慕的目光下，一顆完好的心臟再次出現，連帶著快速癒合的皮肉，在瞬息之間痊癒。

　　旁邊的伏黑惠訝異的看著宿儺出手治好虎杖，他身前的禪院晴御也是緩緩皺眉。

　　——很簡單，她完全不覺得宿儺是那種會信守承諾的存在。

　　「怎麼，就這麼覺得我不可信？宿儺見到了面前女人笑容消失，詫異的目光，他咧了咧嘴，雙眼緩緩眯起，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興致：

　　「只不過相比這小鬼……我倒是感覺，出現的更有趣的東西。

　　他望著眼前臉色一點點臭下來的女人，雙眼緩緩睜開，眼底的多齣了無數看戲的情緒。

　　他將目光在禪院晴御和伏黑惠身上逡巡著，最終定定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似乎想從對方的身上看出什麼期待的東西一般。他後側的尖牙都顯露出來，展現出了對方愉悅的情緒。

　　——「原來現世的咒術師，和咒靈沒什麼兩樣了嘛。

　　「你很好，『最強』。

　　「只是……你還能撐多久呢？

　　「但是，如果你加入我的話，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在伏黑惠愕然的目光下說出驚人之語，望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禪院晴御，他對著眼前的女人伸出了手，臉上的興致蓬勃：

　　——「我們，現在就可以將這個世界掌握在手中。

　　低啞的笑聲傳入皺眉的禪院晴御耳中，她同樣扯出了一抹笑容，兩人在身側伏黑惠愕然的目光下，面對面露出沒多少差異的惡意笑容。

　　就當伏黑惠內心巨震，濃烈的不安襲上心頭，宿儺的臉上笑意越來越盛的時候，面前的女人忽然冷下臉來。

　　她後撤一步，在對方瞬間消失的表情之中，嫌棄的斜睨對方一眼：

　　「說的沒一個字我愛聽的。

　　她撤出距離，面無表情的臉上彷彿在說方才和對方一同露出的□□笑容都是錯覺。

　　禪院晴御雙手插兜，脖頸上的黑紋也一點點的消退，臉上的表情被無語占據，她歪頭看向眼前的宿儺，卻又好像在透過他看向別人。

　　在兩人的注視中，她涼涼的嗓音悠悠道：

　　「虎杖，你再不把這混蛋壓下去的話。

　　——「我可就要忍不住現在把你處刑了。


第148章

　　似乎為了回應禪院晴御的這番話一般，眼前上一秒還一臉無語的回應自己變臉之快的宿儺臉上的紋路驟然一變。

　　純黑的紋路緩緩消退，一道寫滿了愧疚和茫然的表情出現在禪院晴御的面前。

　　剛剛占據身體，他就渾身一軟，旁邊的伏黑惠下意識想要扶住他，卻連自己也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一隻充斥著斑駁傷疤的手一把攬起即將落地的伏黑惠，另一隻手將面前因為渾身劇痛而呲牙咧嘴的倒下的虎杖抗在肩膀上。

　　聽著耳邊虎杖悠仁難耐的痛呼聲，禪院晴御臉上的心虛表情轉瞬即逝，她就這樣一手拎一個，一肩抗一個的動作，將兩個大小伙子帶出了少年院。

　　走出帳的一瞬間，面前焦急的來回打轉的伊地知猛地上前，看著禪院晴御那略微染上了擦傷的嘴角，臉色大變，在看到對方抗著兩個年輕小伙子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無語，他的心不知為何放了下來。

　　……既然前輩是無語，不是暴戾，那麼看來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他連忙上前，想要從禪院晴御肩上接過那痛呼幾聲就已經不省人事的兩個少年，對方卻站在原地，在對方茫然的目光下向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如果站在這裡的是禪院一野，他就會清晰的知道禪院晴御這表情的意思是什麼，甚至會立刻回憶出當初第一次出任務時對方從蛋糕店大包小包出來時的景象。

　　可惜對面是伊地知。

　　良久後，在禪院晴御黑著臉的注視下，伊地知滿頭冷汗的打開車門，幫著禪院晴御把兩個大活人放進車後座上。

　　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禪院晴御始終面無表情，她動作利落的紮好了安全帶，身邊的伊地知也不敢多說，畢竟他也不常接觸禪院前輩，更何況是這種她身上隱隱約約滲透出不耐氣息的時候。

　　車子平穩的行駛著，伊地知不自覺的加快了速度，無他，他的後座上可是有兩個昏迷了的傷患。

　　……

　　副駕駛上側頭彷彿小憩著的女人雙眼灼灼的看向玻璃，那張方才始終表情爽利不羈的臉此刻一片蒼白。

　　她泛白的唇被死死的咬著，墨綠色的雙眼渙散的看著眼前的玻璃，眼前的視野彷彿都混沌了一般，耳邊嘈雜的響著右臂上術式的獰笑和吵鬧聲，無邊的疼痛蔓延了她整個身體，本來就很少在戰鬥中感知到痛感的她此刻額頭上儘是細密的汗珠。

　　天知道她剛剛有多麼努力，才沒有在宿儺面前露出痛苦的神情，也多虧了自己狠下心來，直接任由術式蔓延到自己的脖頸處，才能讓宿儺那麼快的決定將興趣放在自己身上。

　　畢竟相比一個容器和一個有潛力的咒術師，目前咒術界最強的人身上有著這麼厚重的詛咒才更有趣吧。

　　她深深的呼吸著，用力的閉上雙眼，脖頸處的黑紋緩緩消失，這次雖然代價不小，但是能夠暫時讓宿儺的想法充實一下，不要總是把興趣放在那些小輩上，倒也算是賺了。

　　她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神識漸漸混沌起來。

　　————

　　「前輩、前輩？」

　　若有若無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禪院晴御緩緩睜開眼睛，她雙眼第一時間竟然生出了幾分脆弱感，在看到眼前熟悉的車門的時候，猛然間恢復了過來，她若無其事的抬頭，看著眼前表情疑惑的伊地知。

　　她深吸一口氣，做出經常表現得那副睏倦模樣，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擺手從車子上下來。

　　望向車子後座，卻發現那裡原本躺屍的兩位已經消失不見了。

　　「人呢？」比起往日要沙啞不少的嗓音響起，伊地知倒也沒多想，只想著對方剛剛睡醒的緣故。

　　——他並不知道，剛剛在他身側的那個女人，剛剛從昏迷中掙脫。

　　「已經送去家入小姐那裡治療了。」伊地知恭敬的低頭回話。

　　禪院晴御無所謂的頷首，她伸出手隨意的揉了揉脖頸，看上去和睡僵硬了沒什麼區別，實則只是在檢查剛剛術式侵襲脖頸有沒有留下後遺症罷了。

　　「五條悟那邊估計也快回來了吧，你去找他吧。」禪院晴御垂眸看著眼前的伊地知，緩和了一下仍然有些蒼白的臉色，微不可察的深吸一口氣，輕微的吸了吸鼻子：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面前的伊地知並未起疑心，只是順從的頷首，開車離開了高專的門口。

　　目送著眼前的車子離開高專，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看似專注的盯著遠方，只是如果仔細看來，能看出那其間的渙散。

　　在伊地知離開後，禪院晴御的術式清晰的探知到周圍並沒有旁人了，她猛地一個腳步踉蹌，險些直接跌坐到旁邊的草叢裡。

　　白到不健康的手一把扶住身邊的大樹，她原本維持著的鎮靜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她重重的穿著粗氣，身子微躬，顫抖著的手緩緩探向自己的懷裡，手機被手指有些艱難的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

　　「西原，東京高專，接我。」簡潔的幾個字詞吐出來，禪院晴御的額頭上就起了一層虛汗，在周圍沒有了人的蹤跡後她也不在乎了，直接大剌剌的席地而坐，靠在身後的大樹上，黑色的長髮垂在臉邊，她手忙腳亂的伸出左手，用有幾分發僵的右手握住左手手腕上的黑色手鐲。

　　耀眼的金光閃耀著，下一刻，禪院晴御舒心的呼出一口濁氣。

　　……

　　片刻後，禪院晴御將黯淡下來的黑色手鐲丟向那邊的樹林，對方被丟在了低上，也不惱，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朝著那邊繁茂的樹林方向走去。

　　……下一瞬，帶著金光的手鐲再次來到了禪院晴御的手中，她泛白的臉色再次好看了許多。

　　——本來想著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宿儺會打消對虎杖他們的念頭才這麼做的，只希望自己現在的罪沒白糟吧。

　　誰讓那混蛋用的是虎杖的身體，想要不傷害到虎杖，又給那傢伙一個重擊的話，也就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

　　終於緩過神來的禪院晴御靠著樹幹隨意的坐著，忽然，一輛車開了過來，只不過車子在幾米之外停住了。

　　內心生出一股不妙的念頭，以最快的速度，禪院晴御利落的手撐地站了起來，狀若無事的在樹叢邊晃悠著，看上去就是在普普通通的等人而已。

　　「前輩！」熟悉的歡脫聲音響起，只不過這次的聲音中多了幾分隱晦的嚴肅。

　　禪院晴御自然的轉過身來，看向那大步走過來的五條悟，身旁還跟著臉上笑容有些維持不住的禪院西原。

　　一看便知，這傢伙搭了西原的順風車過來的，可憐了巴巴去接的伊地知了。

　　內心小小的控訴了一下這個混蛋上司，她雙手放在腰上，昂頭看著面前的兩人，右手下意識的想要抬起，一瞬後又抬起了左手，對著眼前的五條悟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喲，你來了，正好，虎杖死了，去收屍吧。」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一頓，看著禪院晴御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嘴角那一抹紅色的打擊傷之後，再度咧了咧嘴，像往常一般惡劣的開口：

　　「欸~前輩超級過分的，開的玩笑也太可怕了吧！」

　　禪院晴御挑眉，不予置否。

　　「話說回來，前輩這是怎麼回事，中年人的最新潮流打扮嘛？」

　　和身後欲言又止的禪院西原擺了擺手，示意她會等一會兒再回去，和五條悟並肩走入咒術高專的禪院晴御剛剛轉身，耳邊就想起了這欠揍的話語，她臉色一黑：「你這混蛋——

　　她咒罵的話語還未說出來，幾片綠色的葉子悠悠的從她頭頂落下。

　　她瞬間變成了豆豆眼，摸了摸頭頂，看著那飄落在地面上的樹葉，此時方才禪院西原的眼神也得到了完美的解釋。

　　……是剛剛坐在樹下不小心掉落的嗎？

　　面對著身邊五條悟雖然話語戲謔，但是眉眼間寫滿了狐疑和審查的注視，禪院晴御輕咳一聲，若無其事的挑開話題，做出一副惱怒的樣子：

　　「什麼叫中年人啊！你這傢伙到底會不會說話？欠揍嗎？？

　　「欸？前輩居然不知道嗎，人一旦步入三十歲，可就完全不一樣……

　　五條悟一臉驚奇的看著身邊臉色越來越黑的禪院晴御，在對方飽含怒意的一記踢腿下一個踉蹌，可憐兮兮的看著對方，嘴裡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禪院晴御的臉上寫滿了無語的神色，她歪頭躲著五條悟的話癆攻勢，臉上死魚眼將對五條悟的嫌棄顯露無疑。

　　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五條悟湊近了禪院晴御的時候，他看似在做著日常的嘴炮，實際上在專心的觀察著禪院晴御的臉色。

　　——在高專門口的時候，他就隱約感受到禪院晴御的臉色並不是十分好看了。

　　即使面上看不出來，只是那些微弱的變化也敵不過六眼的觀察。

　　他抿了抿唇，臉上的笑容寡淡了幾分，並沒有多說，只是並排和禪院晴御說著一些有的沒的，兩人朝著那邊的醫務室方向走去。

　　……

　　「所以說哦……這次的特級咒胎不只是那些爛橘子的手腳，還有一股不知名的勢力暗暗做推手哦。

　　禪院晴御聽著耳邊五條悟的話語，臉上多了幾分暴躁，她就知道，有關兩面宿儺的事，怎麼可能只有高層在意，恐怕整個咒術界此時都對虎杖這個「容器，在意的不得了吧。

　　只不過，在禪院晴御短靴站定的那一刻，她臉上的暴戾情緒瞬間煙消雲散，她抬手止住了身邊五條悟還要繼續講述的動作，站在眼前醫護室的大門前，她對身邊的五條悟對了個眼神。

　　五條悟單眉挑起，眼罩後的雙眼定定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

　　……還是老樣子，不願意在後輩咒術師面前直接說高層的黑暗事跡嘛……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是一個合格的前輩呢~

　　禪院晴御不知道身邊的五條悟的想法，她這樣做的動作不過是出於本能。拍了拍臉，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好一點，她看著眼前這曾經見證過無數悲傷和歡樂的醫護室大門，整理好了隨意的可靠前輩表情，推門而入——


第149章

　　「哈啊？這明明就是我的錯啊！是我害的你和前輩，我必須鄭重地向前輩道歉才行了！」

　　「……你這傢伙，一會兒不許在前輩面前說這種話！」

　　「伏黑你！@#¥……」

　　*推門而入的禪院晴御眼角一抽，看見的就是眼前這有些熟悉的拌嘴場景，她進入的一瞬間，面前的兩個少年都不約而同的噤了聲，表情諾諾的看著臉色臭臭的前輩。

　　禪院晴御的臉剛剛出現在他們面前，她身後就探出一個笑容燦爛的高個子青年：

　　「喲！米娜桑！還都活著嗎？」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意外的看向那邊的五條悟，他驚呼道，畢竟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刻，看到的只有滿臉無奈的接住自己的禪院晴御的臉，他沒想到明明在出差的五條老師會出現在這裡。

　　禪院晴御隨手摸了摸嘴角，感受到那裡因為打鬥微微有些開裂的痕跡，大剌剌的熟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瞟了一眼那邊專心轉身配製藥劑的家入硝子，也就沒有出聲打擾兩人，將目光投到虎杖悠仁那單純的臉上時，只覺得兩眼一黑，她惡聲惡氣：

　　「你這傢伙，別這麼意外啊，要知道這傢伙可是你們的老師，看好你們可是他的職責！」

　　「欸嘿！」五條悟單手摸著自己的頭腦，做出了一個不二家的表情試圖矇混過關。

　　虎杖悠仁聽到了禪院晴御的話時，臉上原本意外的表情忽然低落了起來，他立刻就想要從病床上起身，被忽然伸過來的一隻手不由分說的按在了病床上，待著口罩的家入硝子冷漠的目光看著對方，後者連忙乖乖的坐在病床上不敢動彈。

　　只不過雖然身上不敢動，嘴裡的道歉還是毫不含糊的：

　　「前輩……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控制好宿儺……」

　　望著眼前情緒低落的後輩，禪院晴御的臭臉多了幾分無奈，看著虎杖低著頭的模樣，她彷彿看到了對方頭頂垂落下來的耳朵。

　　「……沒事，新人時期就是用來試錯的。」禪院晴御昂著頭，靠不在意的靠在身後的牆壁上，翹著二郎腿，注視著對方的頭頂，她單手拄著下巴，輕描淡寫的說出了這在咒術界沒幾個人說得出的話語。

　　五條悟那傢伙雖然實力和自信足夠，不過那傢伙才不會像這樣安慰人。

　　至於其他人，恐怕都說不出這種話來。

　　無他，虎杖悠仁的試錯成本實在是太高了，他身體裡的可不是那些尋常的特級咒靈。

　　那是詛咒之王，他會被評定為特級也只是因為咒術界最高只有特級這個評價而已。

　　就像禪院晴御，十幾年前她就已經是特級咒術師，而如今仍然不變，不是她的實力沒有進步，只因為這已經是咒術界的咒術師評級天花板了。

　　虎杖悠仁聽到了眼前禪院晴御輕描淡寫的安慰話語，臉上的羞愧更加濃厚。

　　他方才和伏黑之所以會爭執，就是因為對方和自己完完整整的說明了宿儺在他意識昏迷的時候的全部作為。

　　自然也就說了禪院晴御為了讓宿儺幫他恢復身體，而被迫答應對打，而且打架的時候束手束腳，明明有殺招卻只能一直用體術和宿儺抗衡的事情了。

　　他的內心愧疚無比，甚至在禪院晴御這番為了不讓他自責而隨意的話語下更添一把火。

　　對面坐在椅子上，隨手扣著嘴角的傷口的禪院晴御看著眼前因為自己的安慰反而更加低落了的後輩，嘴角一抽，牽動了嘴角的傷口，好在她感受不到痛感、嗯，應該說被無限削弱到了無，所以現在也只是無語的從家入硝子的手裡接過紙巾放在了自己裂開的嘴角上：

　　「真沒事，別忘了，我比你的五條老師還要強，你看，就這麼個小傷，我一個口腔潰瘍都比這個嚴重。」

　　家入硝子摘下口罩的動作一頓，她無語的看向身邊這個尊敬的前輩，看著對方誠懇的側臉，雖然知道對方是好心的安慰後輩，只不過聽到對方的這番比喻還是忍不住內心吐槽。

　　……堂堂詛咒之王，雖說現在是殘缺的力量，可是你說人家的攻擊不如口腔潰瘍是怎麼回事？

　　——而且，虎杖體內的宿儺現在應該是能聽到外界的他們幾個人說話的吧？

　　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這個比喻將在場的三個人打無語了，此時的窗外也符合氛圍的雨過天晴。

　　她單手托腮，看著眼前沉思著自我鼓勵，一點點振奮起來的虎杖悠仁，她鬆了一口氣，看來主角的自我調節能力還是很強的，不愧是用羈絆就能爆種的人，太強了。

　　放下心來的禪院晴御對著眼前的虎杖悠仁露出一抹笑容，隨意的用紙巾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在不流血之後對著面前乖巧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虎杖樂呵呵道：

　　「只是體術對抗而已，放心吧，雖然我沒用術式，宿儺那傢伙也很有武德的沒有用。」禪院晴御臉上的笑容不減，在身後伏黑惠死亡凝視之下還一臉占了便宜一般的表情朗笑一聲：

　　「而且最後我用術式了哦，所以說最後算是我比較有利。」——明明是正義的一方，就不要說這種好像反派中的炮灰才會說的斤斤計較一樣得話了吧！

　　五條悟：「哦哦！前輩好狡猾！」

　　——你們兩個真的是咒術界的最強了嗎！！

　　早就習慣了這兩人對話方式的家入硝子隨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拆開包裝塞進嘴裡，靜靜的站在一旁觀看著這邊的熱鬧。

　　禪院晴御單手托腮，笑眯眯的看向那邊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不由自主心情好起來的虎杖悠仁，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她墨綠色的雙眼緩緩成了一道縫隙，目光從他的身上移到那邊的伏黑惠身上，注意到了對方欲言又止的目光，單眉挑起：

　　「怎麼了？」

　　她的詢問讓原本還有幾分猶豫的伏黑惠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思慮片刻後還是開口了：「那位，突然出現支援的女生怎麼樣？」

　　畢竟雖然對方離開的神不知鬼不覺，但是伏黑惠清晰的記得，對方被宿儺那一擊擊飛的時候看上去骨折的都站不起來了，雖然之前看到過對方似乎使用反轉術式治好了身上的傷，但是還是關心一下比較好。

　　禪院晴御笑容一僵，不等她回答，伏黑惠身邊的虎杖悠仁立刻睜大了眼睛看向對方：「欸？！伏黑你說的是一個穿著jk制服的麻花……」

　　——「她完全沒事！！」

　　禪院晴御搶在虎杖悠仁說出天內理子的具體打扮前大聲回答著，她哈哈一笑，摸著後腦：「因為想著可能來不及了，就叫一個自己的部下來幫你們了。」

　　「你們別看她打扮的年輕，其實她比我年輕不了幾歲！」禪院晴御模糊著形容著。

　　「欸？比三十歲小幾歲嘛。」五條悟笑嘻嘻的看向這邊有幾分不自然的禪院晴御，後者立刻火冒三丈的看向對方，似乎對於在後輩面前這麼大聲的說自己的年齡眼前一黑。

　　和五條悟爭執著關於中年的分界線，禪院晴御看似火氣很大，被身邊的虎杖擔憂的勸說著，內心卻是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夏油這混蛋……還真是會給自己出難題……不過這次也幸虧了有他在，否則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吵鬧了幾句，她感受到了身後家入硝子的注視，果斷結束了眼前的話題，她將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兩個人，輕咳一聲：

　　「那麼伏黑養好傷就可以先出院了。」

　　伏黑惠雖然內心存有疑惑，但對於禪院晴御的話還是選擇頷首。

　　——「欸？那我呢？」虎杖悠仁果不其然探過來豆豆眼，眼巴巴的看著這邊的禪院晴御和笑吟吟的五條悟。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今天五條老師的笑容總帶著幾分不妙的感覺。

　　他眨了眨眼睛，弱弱的問著。

　　禪院晴御「嗯？」了一聲

　　隨後轉過頭來將目光落在盯著自己的虎杖悠仁，看著那雙豆豆眼，若無其事的挑眉道：

　　「哦，你啊，你已經死了。」

　　……

　　「哈啊——？」虎杖悠仁聽到這果斷的話語先是一僵，下一刻猛地撲倒在病床上，奮力的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想要得到進一步解釋，卻只對上了一張睏倦的隨意臉龐。

　　他立刻轉頭看向另一邊的五條悟，試圖從他這裡得到前輩正在開玩笑的結論。

　　不過在他選擇求助五條悟的那一刻，就注定他會被耍了。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斂下，無奈的搖頭，臉色頃刻間變得沉重無比，對著虎杖瞬間變得灰白的表情低沉道：「抱歉，悠仁，雖然老師很想保下你，但是你還記得這次救下你的禪院前輩的身份是什麼嗎？」

　　虎杖悠仁張了張嘴，慌張之下腦海一片混亂，結結巴巴道：「前、前輩？最…強？」

　　五條悟沉重的搖了搖頭，他的嗓音在不開玩笑的時候還是十分正經的，在面前學生絕望的目光下低聲道：

　　「前輩可是高層來監督你的人。」

　　「因為這次沒有看管住兩面宿儺，因此前輩會對你提前實施死刑。」

　　哐！

　　五條悟的話語瞬間將虎杖悠仁打擊倒地，他倒在病床上，弱小的抱著自己的膝蓋，吸了吸鼻子，眼角甚至還泛起了晶瑩的淚花。

　　在一旁欲言又止的伏黑惠的注視下，那個蜷縮著的背影弱弱道：

　　「……都怪我……」

　　伏黑惠無語的摸了摸鼻子，他看向一旁已經憋笑到嘴緊緊抿起的前輩，又看向那一邊依舊一臉煞有其事的無良教師，終於忍無可忍：

　　「你是笨蛋嗎？」

　　「如果真的要對你處以死刑，前輩為什麼還要千方百計的把你從兩面宿儺的手上救下來？？」

　　自閉的虎杖悠仁話語忽然一頓，他眨了眨豆豆眼，茫然的坐了起來，看見的就是面前忍笑將目光落在一旁角落的禪院前輩，和另一側已經放聲大笑的彎下腰來的五條老師。

　　——「欸？！騙我的了？！」


第150章

　　……

　　「所以說，為了查出『背後的人』，需要我暫且『死』一下？」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看向面前雙手抱胸的五條悟，隨後一臉堅決的握緊拳頭，慷慨激昂：

　　「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

　　伏黑惠死魚眼看向身邊的虎杖悠仁，他毫不猶豫的潑對方冷水：「不，你只要什麼都不做就好了。」

　　虎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聞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立刻改口道：「那我會努力藏好自己的！」

　　伏黑惠無奈扶額，五條悟朗笑一聲。

　　在二人的身後，站在門口處的禪院晴御用顯而易見的不贊同目光望向那邊的五條悟，似乎對於對方將這種事情告訴後輩不是十分提倡，但是畢竟這次對方都將注意直接打到他們的任務上了，實在是過於過火，多提醒一下也是好的。

　　……關於這點，這麼多年，她始終都無法和五條悟達成共識。

　　對方的目的是培養優秀的下一代，從而達到淨化改革高層的目的，而禪院晴御想的則和對方不同。

　　於她而言，這種事情，已經成長起來的他們才該是真正出手解決的人，如果他們有能力，就不該將壓力給予後輩。

　　……然後被這混蛋批評「溺愛」了。

　　她臉上露出荒謬的表情，對於對方和那邊的兩人交流的事情不聞不問，只是臭著臉看向醫務室的外面走廊。

　　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被五條悟這傢伙教育，真是太詭異了。

　　她看著醫護室的玻璃，看著那上面映照出的自己的面龐，看著那張完全稱不上溫柔的暴躁臉龐，她萬萬沒想到，「溺愛」這種詞彙會用來形容自己。

　　或許正因如此，她才會在爭執中被五條悟這一式奇招打了個措手不及，啞口無言。

　　不甘的頻頻望向對方的背影，禪院晴御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眉宇間染上了幾分疲憊的神色。

　　……

　　片刻後，和兩人交代之後，五條悟緩緩轉過頭來，病床上的伏黑惠直接走下來，畢竟他只是輕傷，更需要獨自一人休息，而且虎杖也要被轉移到高專的隱秘地點，他也沒有必要繼續住院。

　　幾人談妥，轉身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當他們剛剛走出病房的時候，影面看到一抹昏昏欲睡的人影。

　　說是昏昏欲睡，倒不如是已經入睡來的恰當。

　　對方就那麼雙手抱胸靠在了門框上，穩穩的閉著眼睛呼吸清淺，似乎陷入了完整的淺眠中。

　　虎杖驚訝的張了張嘴，畢竟之前也只是聽伏黑和五條老師說，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前輩站著睡著……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前輩每天的體力消耗還是太大了。

　　完全不知道她只是因為多開的緣故才會精神疲憊，幾乎所有知道禪院晴御嗜睡的人都會誤以為她是過於忙碌的緣故。

　　五條悟看著禪院晴御的睡顏，望著對方眼角的那一抹泛紅，眼罩下的半張臉笑容緩緩斂下。

　　他招了招手，一旁的家入硝子走了過來，面無表情的對眼前的虎杖說了些什麼，對方立刻頷首跟在對方身邊朝著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伏黑惠看著睡得淺的前輩，皺了皺眉。前輩明明在出任務，還能這麼快到達，甚至事先喚來了支援的人，肯定已經是心理交瘁了吧。

　　就在他正打算上前喚醒對方，讓對方前去休息的時候，身前的男人忽然伸手攔住了他。

　　在伏黑惠疑惑的目光中，五條悟轉過頭，低頭看向身側的伏黑惠，此時的他聲音中帶著罕見的認真，他的聲音低沉：

　　「關於前輩和宿儺的戰鬥，應該不只有那麼簡單的吧？」

　　————

　　迷濛的睜開雙眼，禪院晴御揉了揉眉心，看著身邊的平穩的駕駛著車輛的禪院西原，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自從她被五條他們喚醒，到上車，自己又大睡了一覺啊。

　　臉上多了幾分煩躁，她隨手拎起座位上的一瓶水，「喀」的一聲擰開，放在嘴邊咕咚咚喝下一大口，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真懷疑自己會某天一場覺直接睡死。

　　禪院晴御在內心譴責著自己，放下水瓶轉頭看向身側的禪院西原，望著對方眼鏡後眯著的雙眼，隨意的開口詢問著：

　　「現在去哪兒。」

　　「回禪院家，您該休息了。」禪院西原的聲音溫和中帶著堅決。

　　禪院晴御撇了撇嘴，臉上的表情被無趣占領，她斜睨向身邊的禪院西原，似乎想用目光對對方表示抗議，只不過都被對方身邊一道無形的屏障盡數屏蔽了。、

　　車子緩緩行駛著，果然如禪院西原所說，徑直朝著禪院家的方向而去。

　　禪院晴御單手托腮，另一隻手隨意的扣著手指，懶散的打了個哈欠：「說起來，關於能操縱屍體一類的咒靈和詛咒師還沒有查到嗎。」

　　禪院西原的聲音多上了幾分為難：「十分準確的表現出這種能力的確實沒有，只不過戰鬥中出現過這種情況，或者強力的術師屍體被盜的事件還是出現過，不要說術師，就連普通人這種事情都是常發生，因此對方如果最近沒有活動的話，還是很難查到的。」

　　禪院晴御頷首，她明白對方的難處，就連她自己也只是碰運氣。

　　她感覺與其這樣無頭蒼蠅一般亂找，還不如找到數年前那個山神事件上那個占用小朋友身體的詛咒師效率高。

　　只不過很可惜，自從那件事情之後，禪院晴御找了許多年也沒有線索，甚至那段時間她祓除咒靈和擊殺詛咒師之前都會向他們提問，除了詛咒師的求饒和咒靈混沌的大叫，她一無所獲。

　　……算了，人都死了，大概屍體被哪個詛咒師或者仇家抓去鞭屍了吧（？

　　雖然這樣想，但是禪院晴御那雙墨綠色的雙眼還是緩緩暗下來。

　　……

　　良久後，禪院西原利落的停下車，望著眼前敞開的大門，看向身邊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的晴御小姐，剛想要低聲提醒，對方忽然毫無徵兆的嚴肅開口：

　　「西原，我問你個問題。」

　　「……是。」禪院西原也緩緩正色，他靜靜的看著身邊隨著話語一點一點將頭轉到這邊的晴御小姐，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禪院晴御的臉上無比嚴肅，面對著眼前這個博學的男人，她沉聲道：

　　——「三十歲之後，真的就步入中年了嗎？」

　　……嘎？

　　*

　　禪院家

　　禪院晴御放下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看著眼前恭敬躬身的禪院西原，一手反按著自己的肩周，一邊隨意的回覆著眼前的禪院西原的疑問：

　　「多餘的話不用和他們說，也犯不著試探，就直接告訴他們，虎杖悠仁的確死了就好。」

　　「是。」

　　「啊對了，記得把這些詢問者都記下了，規劃一下大部分都是什麼成分，要是有保守派以外的人記得告訴我。」似乎想起了什麼，禪院晴御動作一頓，肥大和服袖口之下的雙手拍了一下，囑咐道。

　　「是。」

　　————

　　東京街頭

　　身穿寬大僧袍的男人安然的站在人行路對面，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微微垂眸，看上去就像在等紅綠燈一般。

　　然而，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身邊赫然站著幾道形態各異的可怖身影。

　　身形壯碩的陀艮龐大的身軀被身上的白布遮住，它滿足的看著眼前的幾個同伴交流著的模樣，雖然漏瑚一臉不耐的對著身後的花御發著脾氣，但是旁邊的幾個咒靈都沒有表示反對。

　　羂索占據著夏油傑的身體，他笑吟吟的看著身邊吵吵鬧鬧的漏瑚，臉上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好了，我們該走了。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面前的紅綠燈緩緩更換了顏色。

　　漏瑚忿忿的轉過頭來，頭頂的火山頭飆出一陣熱氣。

　　羂索笑容不變，只是內心不由自主的感到了幾分不妙。

　　……因為數年前見到了禪院晴御的恐怖實力，他從那時就開始籠絡各種強力的咒靈，開始設計如何將自己道路上的這個最大的阻礙去除，只不過沒想到這邊剛剛進行了一辦，那邊的五條悟就詭異的展現出了他那同樣無比恐怖的實力。

　　羂索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眯起的雙眼緩緩睜開，望著不遠處的人群，眼中沒有絲毫笑意。

　　他望向身側的三隻特級咒靈的側臉，腦海中浮現出上次見到被花御帶回來的半死不活的真人。

　　……雖然在自己的授意下保住了一條命，不過看它那副模樣，應該是被禪院晴御徹底打的喪失了鬥志，好在對方敏銳的可怕，在自己和漏瑚它們為了探查宿儺的實力造就了特級咒胎戴天事件後，對方能夠立刻放棄對於真人的追捕，全速來到了東京解決了這次事件。

　　羂索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他一邊應著店員的歡迎聲保持著笑容，一邊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邊的空位上，面前的咒靈嘰嘰喳喳著，他雙眼眯起，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個女人的面孔。

　　……不管在哪裡，都有那傢伙。

　　他牙根微不可察的摩擦了一下，看著眼前慷慨激昂說出自己對人類的怨恨的漏瑚，夏油傑表情不變，只是微笑頷首。

　　良久後，他緩緩收回目光，眼前的漏瑚絲毫未察，它只是目光幽深的看向眼前的「夏油傑，，聲音低沉的一字一句闡述著內心的想法：

　　「百年之後，在荒野上歡笑的不必是我。

　　在羂索笑容一滯的表情下，它的表情消失，大大的獨眼兇狠的望著身後歡聲笑語的幾桌客人，從唇齒間緩緩吐出來兇惡的字詞：

　　——「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是這群弱小的冒牌貨。」

悠于 2024-2-28 12:55

第151章

　　「……所以說接下來我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打敗那群可惡的咒術師？」

　　漏瑚臭著臉，看著對面笑容不變的夏油傑，話語間卻是真誠的發問著，旁邊的花御和陀艮默不作聲，同樣詢問似的看向了這邊的夏油傑。

　　夏油傑望著對面的漏瑚，他坦然的笑笑，單眼睜開，望著對面的三道身影，微小的聲音徐徐道：「要做成這件事，現在有兩件最為關鍵的事。」

　　在眼前人專注的注視下，他緩緩伸出一根手指來，聲音平和：

　　「首先要做的，是要讓特級咒術師，五條悟喪失戰鬥能力。」

　　一直默不作聲地花御望向了這邊，一直沉默著的它卻忽然發出了那種晦澀的聲音，然而當它們落到幾人的耳中時，就變成了正常的花御：

　　【禪院晴御呢。】

　　漏瑚意外的看向花御，它也知道這個人，就是把真人那混蛋打的ptsd了的那傢伙吧……真是的，這種時候真人還在躲起來，真是個廢物。

　　不過既然能把那混蛋打成那副悽慘的樣子，估計有點兒實力。漏瑚不以為然的想著。

　　羂索神秘一笑，他對著面前的三人搖了搖手指，然而嘴裡吐出來的話語卻讓三名咒靈險些絕倒：

　　「對於她，想都不要想，必須躲避，用迂迴的方法支開她。」

　　……

　　「……哈啊？！」

　　漏瑚不滿的看向眼前的羂索，後者笑容不變，對於對方火冒三丈的表現，他只是搖了搖手指：

　　「放心吧，據我所知，她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大開殺戒也只是身邊的人被殺死，至於其他的，只要不是咒靈和詛咒師她都不會出手，即使被挑釁也只是咒罵恐嚇對方而已。」

　　羂索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睛眸光深沉，臉上帶著自信的篤定笑容，低沉的嗓音隨之而響起：

　　「換言之，這個『最強』，其實是個典型的嘴硬心軟的存在。」

　　他無視身邊花御試圖用注視讓他喚醒當初真人悽慘模樣的記憶，自顧自的微微前傾，面對著眼前狐疑的漏瑚，低笑一聲：

　　「於她而言，咒術師這件事，倒更像是工作。」

　　「否則，像她這種實力的人，怎麼會無聊到當勞什子救世主呢。」夏油傑歪頭看向對面皺眉沉思著的漏瑚，給對方打下一記定心針：

　　「而且關於她，其實我們也沒什麼繼續多考慮的必要。」

　　他朝著身後的椅背靠去，面對著面前幾人或驚愕或謹慎的目光，雙眼眯起的同時，話語間的笑意盡數消失：

　　「如果說五條悟面對你們每個人都能輕易祓除的話，那麼當禪院晴御在這裡，即使再多三個你們一起圍攻她……」

　　——「都會被瞬間泯滅。」

　　羂索看著面前呼吸停止的三位咒靈，抿了抿唇，嗤笑一聲，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經歷一般，悠悠的低聲補充著：

　　「只要她想殺你們。」

　　靜。

　　花御默不作聲，它似乎同意這一點；陀艮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件事，它只是在享受和「家人」相處的時光；漏瑚滿臉驚疑的看向對面的羂索，臉上的躍躍欲試被對方那從未出現的冷麵壓下，只能垂眸思慮了一下。

　　片刻後，它暫時轉移了話題：「……那麼第二點呢。」

　　羂索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他看著眼前望著自己的漏瑚，徐徐道：「第二點就很簡潔明瞭。」

　　「將兩面宿儺、虎杖悠仁拉入伙。」他微笑著說道。

　　漏瑚「哈？」了一聲，它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大大的眼睛寫滿了疑惑，回憶般的低聲道：

　　「等一下，那個虎杖悠仁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說了多少遍啦，虎杖已經死了！不要再來煩我了！有事情都去找西原啊！」

　　一陣低啞的女聲不耐的透過隔離窗傳入幾人的耳中。

　　漏瑚一凝，不明所以的想要望過去，然而下一刻忽然被身前的花御不由分說的抱住了腦袋！

　　「嗚！花@#¥你幹什麼！！」被健壯的臂膀攬住的漏瑚驚叫一聲，聲音尖利，剛剛掙脫，迎面出現的場景讓它猛然愣住了——

　　眼前一直游刃有餘的「夏油傑」忽然睜大了眼睛，他僵硬在原地，身子還隨之而微微顫抖著，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桌面，竟是根本不敢繼續動彈分毫。

　　什、到底怎麼了？

　　漏瑚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人大驚失色的樣子，以及花御這般阻攔自己的動作，強行掙脫了之後，好奇的順著窗子向那邊望去。

　　椅子上，女人翹著二郎腿，對著眼前呈上餐具的侍者抬手示意，肩膀上夾著電話，臉上的暴躁顯而易見，嘴裡罵罵咧咧的對著那邊不依不饒：

　　「等會兒，回答我！你們是從哪裡得到我電話號碼的？？」

　　漏瑚眨了眨眼睛，撓了撓頭，重新坐了回來。

　　那邊是個咒術師。這一點幾乎在它望過去的一瞬間就確認了，畢竟不會有普通人身邊縈繞著那種純度的咒力波動的。

　　只不過只是咒術師的話……又怎麼會將面前的同伴嚇成這副樣子？

　　就在它驚疑的時候，眼前的羂索「倏」的站了起來，隨後頭也不回的朝著門外的方向快步走去！！

　　「哎……」漏瑚剛剛抬手，忽然察覺自己彷彿騰空了，它瞪著大大的眼睛，盯著眼前不由分說的抱起自己的花御，下意識的掙扎起來，卻被對方以最快的速度，一手夾漏瑚，一手夾陀艮，瞬間帶離了這裡！

　　另一邊的禪院晴御忿忿的掛斷了電話，忽然感覺到身後的動靜，疑惑的回頭望去，卻只看到了一扇來回動彈的大門和幾個疑惑的店員。

　　她摸了摸腦袋，想了想還是轉過了頭來，一邊喝了一口桌上的可可，一邊重新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

　　她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上拿著幾根模樣奇怪的黑色繩子，電話那頭接通了：

　　「喂？你這傢伙，就幾根破繩子還需要我親自跑一趟？沒事吧，我覺得還挺好用的。」

　　禪院晴御單手甩著手裡的黑繩，樂呵呵的對於那邊的五條悟不甚在意的開口：「雖然術式效果被消除了，但是沒有了小鬼繼續叫嚷，感受到的咒靈數量也只變成了視野裡的那兩三隻小玩意，我的腦子可是清晰了不少啊。」

　　「但是鼻腔裡還都是之前戰鬥時雜亂的咒力殘穢，喂，我感覺自己聞到的咒力殘穢的數量是不是越來越多了，導致我現在不用術式探查清楚的話，現在鼻子裡就是一團亂麻。」

　　禪院晴御的吐嘈聲不絕於耳，她揉了揉鼻子，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感覺鼻腔裡的咒力殘穢似乎比在外面還要濃重一點兒，可惜現在已經變成了大雜燴，果然自己還是需要定期休息一下自己的大腦啊，要不然之後要被各種各樣的咒力殘穢熏入味了。

　　聽著那邊反對的聲音，禪院晴御靠著椅背瞧著二郎腿，一邊將黑繩揣回懷裡，樂呵呵的對著那邊的五條悟調侃：「不是吧，不會真的有人沒了術式就誰也打不過了吧？」

　　電話那頭傳來失真的聲音：「嘛，我倒是無所謂啦，只是這麼可靠的禪院前輩如果沒有了術式感知不到周圍的咒靈和後輩的氣息，豈不是要損失好多次幫助後輩的機……」

　　「啊，你這傢伙還真是吵啊。」禪院晴御臉上的笑容消失，她用拿著黑繩的手指挖了挖耳朵，隨意的應聲：「我知道了，會處理掉的，不過不留下一點真的沒關係嗎。」

　　「這種東西應該滅絕不了的吧，話上說著都在非洲咒術師手上，可我這不是在任務途中也遇到了擁有的詛咒師了嗎。」禪院晴御甩著黑繩，和那邊的人發著牢騷。

　　*

　　「喂！那傢伙就是禪院晴御嗎！」

　　被帶著跑出了數十米的漏瑚此時也緩過神來，它在花御的肩膀上奮力的捶打了幾下，大有一幅立刻去和禪院晴御拚命的模樣，被身下的花御抱的更緊了。

　　顯然，在見到了真人的慘狀後，花御斷然不會答應對方去送死。

　　漏瑚不滿的看著身邊的同伴，花御嘴裡嘀嘀咕咕的說著晦澀的話語，意義卻全部傳入了它的腦海中，它忿忿的反駁著：

　　「哈？什麼叫睡夢中也能殺人啊，亂七八糟的！」

　　「那只是因為真人是個廢物！」

　　……

　　回到了聚點後，幾人逃進了陀艮的領域裡，海灘邊，一抹陰鬱的藍色躲在角落裡，靜靜的看著慌忙的幾人，一如既往的嗓音此時卻發啞：

　　「……怎麼了嗎。」

　　漏瑚嫌棄的看了一眼因為逃命而坐在地面上喘著蹙起的羂索，擺了擺手，帶有個人情緒的忿忿甩手，大有一幅嫌他們丟人的意味：

　　「沒什麼，就只是路上遇到那個叫禪院晴御的女人了而……」已。

　　「嗚啊啊啊啊！」

　　耳邊驟然竄入一陣尖利的尖叫，即使是漏瑚都被震的表情一空，一轉頭，看見的就是拔腿就跑蜷縮在角落裡的藍色身影。

　　它表情變成了原畫風，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它忽然覺得，如果隊友是這群窩囊廢的話，自己的壯志很難實現了。

　　————

　　伏黑惠看著眼前悲傷垂眸的釘崎野薔薇，抿了抿唇，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方才的畫面，變成了腦內小劇場的樣式：

　　五條悟的半張臉貼近自己，一臉認真的伸出手指對著自己囑咐著：「喲！惠要記得啦，即使是薔薇都不能告知真相哦！」

　　自己茫然的點頭，面前的人影忽然被高挑的少女一腳踹開，後者做作的大叫一聲，視野又被表情兇悍的禪院晴御占領，對方惡狠狠的瞪著地面上裝可憐的五條悟：

　　「這種事給我告訴那孩子啊！太過分了啊！！」

　　似乎是因為自己目前正扮演著伏黑惠的這種角色，想起夏油傑現在這個燙手山芋一樣得打手，禪院晴御就火冒三丈，如今面對和夏油傑一個德行的五條悟忍不住大聲嚷嚷著，某種程度上也宣洩了自己的不滿。

　　五條悟誇張的倒在地面上，委委屈屈的大聲和禪院晴御拌著嘴：「不知道才可以更好的查出幕後主使嘛！而且之後不是可以給薔薇一個大大的surprise了嘛！」

　　「屁的surprise！到時候對方要殺了惠的時候，我會按著你讓她殺掉洩憤的！」

　　「欸~不要嘛，前輩要保護身為後輩的我哦！」

　　——小劇場結束。

　　伏黑惠臉上染上了無語的神色，轉頭看向身邊的野薔薇，只是安撫的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內心低聲和對方道歉。

　　不料後者似乎不需要他的安慰，在手剛剛搭上的那一刻，後者就猛地上前一步，臉上寫滿了鬥志和憤怒，嘴裡嚷嚷著「報仇」之類的兇狠的話語，隨後一股腦的衝向那邊的訓練場旁的木樁。

　　看著對方對著木樁做出的狠戾動作，伏黑惠的眼角隨著她打擊的動作一抽。

　　……不知為何，他現在總是將那個木樁幻視成一臉做作的被禪院前輩輕踹著的五條老師……

　　大概是最近沒休息好吧……


第152章

　　「禪院——前輩！！」一陣健氣的聲音由遠及近，街角的禪院晴御隨手摸了一把濺到臉上的血，循聲望去，看見的就是兩道熟悉的身影。

　　她收起染血的鬼無慘，單腳踩著面前的咒靈殘骸，黑色的長髮隨風而動，她皺起的眉頭在看到那邊的人影時露出了一抹笑容，泛白的唇揚起，對著那邊的人抬了抬染血的左手當作回應。

　　和從前沒什麼變化的灰原雄笑嘻嘻的站在七海建人的身邊，從對方手上接過手帕，禪院晴御擦了擦咒靈消散臉頰剩下的灰塵和血痕，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角的傷口，欲言又止。

　　灰原雄大大的眼睛看著禪院晴御，三人朝著另一邊的長椅走去，他不明所以的看著幾度張嘴都沒有說話的禪院晴御，也不追問，只是用那張寫滿了疑惑的臉看著對方。

　　禪院晴御輕咳一聲，從旁邊的飲料販賣機買了三瓶飲品，留下一瓶，另外兩罐丟給那邊的兩人，似乎越想越好笑，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那邊笑得燦爛的灰原雄：

　　「話說啊，灰原，你是魔法少女嗎？」

　　灰原豆豆眼指向自己，茫然的看著對方，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禪院晴御看著彷彿凍齡了一般的灰原雄，又看了看歲月在臉上留下了成熟和滄桑的七海建人，輕咳一聲，將喉嚨間的話語都憋了回去。

　　「……」七海幾乎在禪院晴御望向自己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義，涼涼的看了對方一眼。

　　只留下一臉單純的灰原雄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兩邊，彷彿有什麼秘密瞞著自己一樣的好友和前輩。

　　……

　　「……前輩，你最近有去紋身嘛？」聊著聊著，灰原雄忽然說出了讓禪院晴御疑惑的話語。

　　她皺眉看向對方，似乎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順著對方的目光，她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脖頸處——

　　那裡赫然不知何時已經攀上了一層黑色紋路，雖然正在消退著，不過不知是否是剛剛結束戰鬥的緣故，此時還剩餘些許的尚未全部消失。

　　一股徹骨的涼意忽然在禪院晴御後背充斥。

　　她望著漸漸消退的術式，看著那往常覺得十分詭異的黑色紋路，望著那斑駁的雜亂圖形，這十幾年都看不出端倪的圖案，在今天似乎變得不同尋常。

　　她在兩人驚疑的目光下，忽然一把挽起自己的袖口，看著那右臂上的黑色紋路，瞳仁猛地一縮。

　　——曾經混亂的圖案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排列，將雙眼虛下來之後，那儼然不是什麼奇怪的符號！

　　而是一個被鐵索緊緊縛住脖頸處掙扎著的厲鬼的局部圖！

　　禪院晴御的眼角緩緩抽動了一下，她的手順著正在一點點恢復的黑色紋路，一點點摸到了幾乎要全部消失的脖頸處的術式。

　　啊，原來是這樣。

　　她看著脖頸和肩膀處的連接那裡尚未完全消失的痕跡，臉上表情微微一空。

　　無他，在看清了圖案後，現在她恍然大悟。

　　原來，那看似詭異的圖案，其實是一個正在朝著自己脖頸伸出手，想要用尖利的指甲劃破自己喉嚨的畫面。

　　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脖頸處的黑色「手指」一點點的消失，望著肩膀上赤紅的指印，有幾分無語的撇了撇嘴。

　　……她說這兩天肩周怎麼這麼疼。

　　她不甚在意的拉下袖口，面對眼前兩人一個明顯擔憂一個隱晦關心的後輩目光，她不甚在意的靠著身後的椅背，咧了咧嘴樂呵呵道：「怎麼樣，帥吧。」

　　她說的沒錯，如果不說那瘮人之處的話，確實是蠻有設計感的，一個被鎖住的厲鬼將手伸向你的脖子，哈哈，還挺帥的嘛，就是那個厲鬼沒有臉。

　　和自己那些沒什麼用的景一樣，就知道嘰嘰喳喳，卻連臉都沒有。

　　隨手按下似乎想要證明自己的用處的景，禪院晴御望著身前沒有因為自己的回答而放鬆分毫的兩人，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轉移了話題：

　　「對了，你們有看過宿儺沒有？」

　　灰原雄乖巧的搖了搖頭，七海眼角一抽，忍不住望天。

　　他想了想最近咒術界上層流傳的「虎杖悠仁死亡事件」，又看了看稀鬆平常的說出驚人之語的禪院晴御，以及那個用平靜的態度回應著的摯友。

　　哈……所以說其實不對勁的其實是我才對嗎？

　　無視那邊七海建人感慨的目光，禪院晴御樂呵呵的將手搭在身邊灰原雄的肩膀上，一把抓住對方的外套衣領，樂呵呵的和對方介紹著：「我感覺你和他會很合得來哦！」

　　「欸？真的嘛？他也和我一樣喜歡米飯嘛？！」灰原雄一臉驚喜的看向對面的禪院晴御。

　　原本十分自信兩人相像的禪院晴御忽然被對方問住了，她表情一空，眨了眨眼睛，遲疑的回答：「應該、吧？」

　　「那他也是黑髮嘛？」

　　「……不是。」

　　「欸？那他、那他也很喜歡食物嘛？」

　　禪院晴御眼角抽了抽，她被這番疑問之下，甚至懷疑起了自己。

　　她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搭在對方肩膀上的手，在對方熱情的目光下，一臉嚴肅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瞬間改口：

　　「我錯了，你倆不像，不好意思。」

　　「欸——？」

　　*

　　「……原來如此，所以前輩這段時間不會回東京了嘛？」灰原雄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禪院晴御。

　　禪院晴御靠在身後，眉眼間多了幾分疲憊的神色，用手揪了揪眉心，呼出一口濁氣：「我本身是無所謂，但是五條那傢伙還有別的要緊事要去做，去一趟又沒有事。」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忽然染上了一抹無語的神色，灰原雄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臉，旁邊的七海建人瞟一眼都知道前輩一定因為這件事和五條前輩拌嘴了。

　　說到這裡，禪院晴御忽然利落的起身，她隨手拎起旁邊的汽水，一仰頭，將玻璃瓶內的汽水盡數喝掉，嘴裡發出一陣無意義的感慨聲，墨綠色的雙眼垂眸看了一眼手裡的玻璃瓶。

　　腦海中回憶驟然浮現，眼前的玻璃瓶忽然映照出黑夜中，蹲在兩個正在進行交易的男人身後挑選著汽水的自己。

　　晃了晃頭，將無意義的記憶揮出腦海，她轉身隨手將玻璃瓶丟入垃圾桶，一手摸著後脖頸，一手對著身後的兩人擺手。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起身，他黃綠色的雙眼瞥了一眼身邊笑容燦爛的摯友，又看了一眼面前禪院晴御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眸光微閃，強行壓下內心對剛剛前輩脖頸上的符號的寒意，轉身看向身邊的灰原雄：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按前輩的吩咐，回咒術高專吧。」

　　「嗯！」灰原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的點頭應是。

　　————

　　京都

　　街角拎著一個玻璃瓶的高挑女人一臉荒唐的接著電話，她眼前的行人不斷掠過，她只得自動後退了兩步，來到人群之外的牆邊，仔細聽著電話那頭的人的話。

　　「喂喂，你確定你沒有開玩笑？」禪院晴御忽然嗤笑一聲，臉上揚起了可笑的表情，她空出來的手隨意的拋了拋手裡的玻璃瓶，旁邊靜候她的池內久泉看的膽戰心驚。

　　……總覺得對方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會把玻璃瓶摔到地面上……池內久泉懷疑的看著專心和電話那頭說笑的禪院晴御。

　　天知道他只不過是來執行一下個人任務而已，怎麼就被禪院晴御逮住了。

　　現在不但拖延了自己去尋找那個僅存的「親人，的腳步，而且還莫名其妙的來這裡擔當了對方的助手。

　　池內久泉相比常人略白的臉上微微抽搐，那張有幾分傲慢的臉上此時寫滿了想要逃跑的情緒。

　　自從跟在禪院晴御身邊和她一同行動，他才知道對方的精力到底有多麼可怕，也知道了對方傳出來的名聲並不是浪得虛名。

　　最起碼他不知道原來出一次任務，居然有人能在來回的路上祓除近十個數量的咒靈。

　　最開始他還會對那些看上去對禪院晴御十分尊敬和熟悉的京都咒術師充滿興趣，到最後已經麻木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一天聽了多少聲「禪院前輩，了。

　　——更何況真的會有人在路邊站著站著就睡著的嗎？！

　　他猛地推了一把上一秒還和對面嘻嘻哈哈的禪院晴御，對方鼻子上的泡泡瞬間破裂，隨後在池內久泉呆滯的眼神下自如的繼續和那邊的人談話。

　　——東京咒術高專

　　小黑屋裡，虎杖悠仁抱著懷裡的玩偶，看著身邊朗笑著和電話那頭交流著昨晚的事情的五條老師。

　　「哈哈，確實是被咒靈挑戰上門了哦，給我也嚇了一跳呢。」五條悟摸了摸頭，他微微轉頭，眼罩後的雙眼注意到了虎杖灼灼的好奇目光，忽然將手機遞給他，還扯著脖子朗聲道：

　　「來和悠仁說兩句吧，他昨晚可是也看到了哦！

　　虎杖悠仁被五條悟的這招打了個措手不及，慌張的接過手機，剛剛放到耳邊，就聽見了那略微有幾分失真的熟悉沙啞女聲：

　　「哦，悠仁啊。

　　「是、是的！前輩！，虎杖悠仁不知為何，每次聽到禪院晴御的聲音都會有種強烈的想要立正的衝動，他挺起胸膛，大聲應著，隨後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臉：

　　「昨晚和五條老師的確見到富士山來著……

　　——「哈啊？

　　「啊！因為那個咒靈的腦袋很像富士山嘛！，虎杖悠仁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解釋著，對面微微一頓，隨後發出一陣比男人還要爽朗幾分的大笑聲，爽快的聲音讓虎杖緊張的內心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

　　「這樣啊，那還真是讓人好奇呢，要是抓到這隻咒靈不就每天都可以隨時隨地欣賞富士山的美景了嘛？

　　虎杖的眉心緩緩鬆懈，他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彎了彎眼睛：「不行哦前輩，因為這個富士山是火山噴髮形態的嘛。

　　電話那頭頓時一片失望，發出了嫌棄的「欸——，的聲音，甚至還出現了一陣敲中頭部的悶響聲，在那之後是幾分雜音：

　　「……前輩……！拎著玻璃瓶的時候動作小心一點啊！別那麼大開大合了……！

　　似乎是受害者的聲音，虎杖悠仁摸了摸嘴角，輕咳一聲，抬頭看向眼前的五條悟，後者立刻會意，從虎杖的手裡接回手機：

　　「嘛，那麼就這樣了哦，關於娜娜米和灰原我已經見到了哦，這邊前輩就放心吧，有超級可靠的我在哦！

　　——「哈啊？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吧！

　　坐在沙發上轉頭看去的虎杖悠仁看著不知為何又開始拌嘴了的兩人，想起方才禪院前輩那爽朗的笑聲，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對方那飄揚著黑髮，能夠既臭著臉，又給人可靠感覺的面龐。

　　啊，真好啊，高專的生活。

　　「嘿，小鬼，那女人……

　　「啪！

　　虎杖悠仁的笑容瞬間消失，在耳邊低沉的嗓音響起的那一刻，立刻一掌拍向自己的臉邊，發出清脆的聲音。

　　——好吧，可能還是有點兒過於熱鬧了。


第153章

　　陀艮領域中

　　花御抱著懷裡只剩下一顆頭還在咒罵著的漏瑚，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羂索躺在沙灘椅上，望著身邊似乎已經緩過來的真人，內心回憶起昨晚的戰鬥，臉上的冷色多了幾分。

　　……即使是他，在看到五條悟領域展開的那一刻，得到的衝擊也不比多年前看到禪院晴御領域展開時的衝擊小多少。

　　都是一群怪物，哪還分什麼高低了。

　　羂索望向身邊罵罵咧咧的漏瑚，聽到對方口中「絕不可能存在比五條悟還要強大的咒術師」一類的話語，明白對方是指它們對於禪院晴御的定義，忽然揚起一抹笑容，他聲音溫和道：

　　「我不建議你再去挑戰禪院晴御哦。」

　　他看著對面在花御懷裡的漏瑚，唇角一揚，獨屬夏油傑的嗓音立刻溫聲道：

　　「畢竟如果是清醒的禪院晴御的話，我們可能全員出動也救不回你。」

　　他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著最冷冽的話語。

　　漏瑚大大的眼睛瞪著對面的羂索，忽然被頭下的手用力抱了抱，它轉而瞪向抱著自己的花御，它明白對方也在阻止它。

　　漏瑚或許知道它們說的是對的，它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比起那個恐怖的五條悟，還有咒術師會更加強大。

　　……明明、明明從外表來看就是一個總是臭著臉的惡棍普通人罷了！

　　羂索注意到了漏瑚此戰後雖然狂怒，但是的確升起了警惕心的行為，臉上的笑容清淺了幾分，轉而看向身邊的真人：

　　「順帶一提，你真的沒問題了嗎，真人？」

　　躺在沙灘椅上的真人雙手放在腦後，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海景」，聲音恢復了從前的溫柔，只不過相比從前此時似乎多了幾分隱晦的狠戾和瘋狂之意：

　　「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哦~」

　　羂索看著沙灘椅上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殺氣的真人，意外的挑眉：「……你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嗎。」

　　真人聞言動作一頓，抿著的唇忽然一咧，它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猛地從沙灘椅上起身，在對面略顯呆愣的注視下，那雙異色瞳此刻睜得大大的，在面前人微微皺眉的動作下，雙手合十交叉，嗓音比平日裡還要溫柔數倍：

　　「只是……關於對於禪院晴御的作戰計劃，我倒是有不同的意見。」

　　在面前「同伴」略顯意外的注視下，它的雙眼猛地睜大到極致，聲音顫抖了起來，盯著羂索的眼神幾乎要將對方生吞一般的狂色：

　　「要殺了禪院晴御。」

　　——「一定要殺了她。」

　　靜。

　　即使是方才咒罵著的漏瑚此時都一臉怪異的看向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的真人，畢竟對方一直都對於禪院晴御這個名字像是中了魔一樣，一聽到就會發狂，現在居然揚言要殺了對方？

　　海面上的陀艮默不作聲地的漂浮著，時不時傳來的低鳴聲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你……」羂索的嘴剛剛張開，對面的真人忽然利落的起身，在面前人仰視的目光下，它身形略顯搖晃，晃晃蕩盪的走出這片區域，在朝著門口走去的同時，嘴裡還哼著怪異的歌謠，乍一看彷彿真的什麼影響都沒有了一般，又回到了從前那個瘋癲詭異的真人。

　　——只不過對方那條橫亙半個身軀的縫合線卻無法消失了。

　　正如對方現在絕不會像現在表現出來的這麼無所謂一樣。

　　羂索望著對方一步步朝著大門走去的動作，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消失。

　　漏瑚輕嗤一聲，反應過來後的它心情複雜，被花御抱在懷裡，嘴裡卻是不依不饒的低聲嘲諷這：

　　「……畢竟改造人都被全滅了來著嘛……」

　　羂索的耳邊，漏瑚的聲音漸漸減小，他眼中似乎只剩下了那個渾身繞上了瘋狂色彩的真人。

　　——在真人說出殺死禪院晴御的話時，他在那一瞬間的確是心動了的，畢竟誰會希望一個巨大的威脅橫亙在他天衣無縫的計劃中當呢。

　　只不過他的性格就注定他絕不會直接表態，目光幽深的望著真人的背影，聽著對方「散散心」的話語，它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徐徐道：

　　「這次不要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了哦。」

　　「還有……多加小心。」

　　——看來提取對方術式的進程似乎該提前一點了。

　　不，萬一呢。

　　萬一，禪院晴御被擊敗了呢。

　　羂索那縮小的瞳仁帶著滔天的惡意。

　　畢竟禪院晴御擁有著它們不存在的弱點——

　　人性。

　　*

　　京都

　　黑夜籠罩在這個城市頭頂，兩道身影出現在街道上，個頭相仿，銀灰色短髮的青年背上背著一個吉他包一樣得事物，他身邊的女人隨手撥開黑色長髮，目不斜視的朝著前方前進。

　　池內久泉靜靜的走在黑夜中，他望著身側一下午沒有祓除咒靈，而是一直在等消息一樣閒逛著的禪院晴御，想起對方在接到一個電話後瞬變的目光，他灰白色的雙眼緩緩暗了幾分。

　　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她白日在京都咒術高專的門口晃了幾圈，在得到了禪院西原的確切消息後，不再猶豫，朝著對方給的地址前進。

　　……抓內奸這種活，怎麼會落到我的頭上呢。

　　短靴踏在地面上，主人的內心卻是升起了幾分煩躁的情緒，她鞋尖輕踏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卻是猛然間站定。

　　池內久泉望著眼前偏僻的房屋，微微皺起了眉。

　　一股陰風在他身後吹過，無形的壓力劃過面門，看著眼前著彷彿不可能會住人的住處，偏偏他又沒感受到什麼咒力殘穢……非要說的話……

　　好像的確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波動，只不過那絕不會是他已經祓除過無數隻的咒靈。

　　禪院晴御單手放在腰間，想著臨走前五條悟和庵歌姬的話，隨手捏了捏脖頸，發出清脆的聲響。

　　五條悟提供了高專中有內奸的信息，池內久真治和禪院西原在禪院晴御的委託下，順著五條悟提供的線索一路查下去，在這兩個無比精明的商人眼中，似乎任何詭計都無所遁形。

　　畢竟這兩個傢伙已經是禪院晴御見過最不是人的陰謀家了。

　　想著那被禪院西原迅速清洗下，幾乎在自己殺光上層後不出幾日就變得煥然一新的禪院家，她保證，就算給她幾年都處理不明白。

　　通過兩人查到的信息，禪院晴御準確的明白了京都校的機械丸與那些幕後詛咒存在著背後的勾當。

　　……都是五條悟那傢伙，丟下一句「既然我已經查到有內奸的事了，那麼關於高專內奸的事情就拜託前輩啦」之類的渾話，好在有歌姬誠懇的拜託，她倒也沒有那麼不情願。

　　更何況，最近奇奇怪怪的詛咒確實頻頻冒頭，上次的改造人事件尚未查清楚，這不麼，五條悟那邊又冒出一個「富士山」來，雖然對方說的很輕鬆，但是畢竟是能從五條悟那傢伙手裡逃掉的人，即使大部分都應該是同伴的幫助，不過仍然對於後者的實力不可小覷。

　　畢竟五條悟那傢伙禪院晴御最清楚，雖然說話不著調，但是她還真的找不到咒術界有像他一樣，第二個這麼強大的存在。

　　當然，禪院晴御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總是會識相的將自己扣除。

　　——沒辦法，畢竟我可是前輩啊。

　　抬腿毫不猶豫的走向眼前的雜草中，朝著不遠處的那個房屋走去，身後的池內久泉緊隨其後。

　　然而，就當禪院晴御靠近的時候，耳畔的「喀喀」聲就不絕於耳，時不時的發出微弱的聲音，捕捉到的池內久泉內心警惕的左右打量著，只不過在看到禪院晴御如常的步伐時，不由自主的放鬆了幾分。

　　禪院晴御走出雜草，看著眼前雖然仍有幾分凌亂，但還是展現出真容的房子，站在庭院中，她單手放在腰上。

　　一路上，她都對那些窺探著自己的傀儡人不聞不問，想必機械丸那邊早就得知了自己的到來。

　　——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事情已經敗露。

　　單手放在腰上，禪院晴御站在中央，看上去毫無防備的樣子。身後的池內久泉卻是不知何時隨手揚開了身後的偽裝，不知是否是和禪院晴御同行的緣故，憑藉他對於對方暴力的打鬥方式的了解，他並沒有攜帶狙擊槍咒具，反而拿了一把更適合近戰的□□機械。

　　雖然於他而言，不管什麼槍械他都能適應近戰。

　　池內久泉感受到身邊寂靜的可怕的空氣，明明身邊有著微弱的咒力波動，偏偏又一絲動靜也沒有。

　　他的手緩緩摸向自己的腰間，觸碰到腰上的那把手.槍，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四周。

　　「嘛，還不出來嘛，機械丸。」

　　「前輩來了哦。」

　　禪院晴御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劃破了眼前的寧靜，她無視景探查到的屋內因為自己的到來而顫抖著的生命體，自顧自的朗聲開口，語氣和平時無異。

　　只是，在她話音剛落，屋內的那個人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

　　表現於禪院晴御耳邊傳來的破空聲——！

　　「嗖——」

　　池內久泉高超的五感讓他迅速捕捉到了耳邊的暗器攻擊，他猛地轉過身來，在拔槍的那一刻，一抹黑色身影猛然間出現在他的面前！

　　摸向腰間的手也摸了個空。

　　同時出現的，是眼前那道身影舉起的右臂。

　　「砰！」

　　一聲迅捷的槍響，池內久泉的耳邊一陣炸裂，他愕然的看著眼前速度快到他根本看不清的黑髮女人，望著對方那因為開槍而被衝擊而起的黑髮下那張冷臉，呼吸一陣停滯。

　　自認五感強大的他，還從未見過拔槍速度比他還要快的人存在。

　　更何況，對方拿的可是自己的槍！

　　只不過，憑藉著多年的經驗，在震驚之餘，池內久泉並沒有乾站著，而是迅速後退兩步，他單手背後，一把卸下背上的槍械，隨著一陣清脆的槍械聲，他迅速將咒具放在臉前，幾乎形成了肌肉反應一般，瞄準著那方才射出衝擊炮被禪院前輩一槍擋下的機械傀儡，猛地數次扣動扳機！

　　「砰！砰砰！」

　　眼前的機械傀儡連中數彈，瞬間被毀壞。

　　然而，在池內久泉瞄準眼前的傀儡時，層出不窮的傀儡朝著他的身後毫不猶豫的襲去——！

　　池內久泉灰白色的瞳仁一縮，他猛地向後一個翻滾，就當打算反擊的時候，一條手臂忽然一把將對方攬下，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小學時期，拎著他的也是同一個人。

　　他猛地被扯向身後，然而就在他剛剛回憶起曾經被禪院晴御從樹下領走的畫面時，回憶剛剛湧現出一半，他的耳邊再次響起一陣炸裂的轟鳴聲！

　　一陣「嗡——」的炸裂聲在耳邊響起，池內久泉熟悉的感受到了耳膜被震穿的感受，幾乎是本能反應的感受到了那曾經訓練時體會到的耳朵流血的感受。

　　猛地捂住耳畔，他一邊痛苦的掙脫禪院晴御的「保護」，一邊荒唐的看向身後的禪院晴御。

　　「嘶——！我x！」

　　灰白色的瞳仁仍然保持著瞄準的術式收縮狀態，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就那麼無所顧忌的一把摟著他，一邊舉手在他耳邊順手開槍的動作，猛地將手上抹下的、從耳朵中流出來的鮮血放在呆滯的禪院晴御面前：

　　「別在我耳邊開槍！你這個菜鳥！！」

　　一向傲慢的池內久泉如此罕見的露出了氣急敗壞的神色，禪院晴御尷尬的摸了摸臉，一邊將眼前數量巨大的機械傀儡處理掉，一邊艷羨的看著對方毫不猶豫的使用反轉術式治好了耳朵的傷勢，小聲嘀咕著：

　　「……對不起嘛。」


第154章

　　池內久泉無語的無視了禪院晴御看著自己使用反轉術式時臉上的羨慕神色，對方一臉羨慕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連發數槍，在他熟練的治療好自己起身後，她手中的槍終於發出了空彈夾的「嘎達」聲。

　　他站在禪院晴御身邊，雖然臉上表情還是很臭，但是此時似乎只是專注著眼前的戰鬥，凝神看著眼前已經被禪院晴御秒殺掉大部分的機械傀儡。

　　「……別放鬆哦，怎麼可能只有眼前的這點啊。」禪院晴御低啞的嗓音在池內久泉的耳邊響起，稍稍放鬆的他瞬間門再次神經緊繃起來。

　　站在眼前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的傀儡人面前，似乎因為子彈沒了，禪院晴御臉上進攻的興致也漸漸消失了。

　　她站在池內久泉的身側，瞭然無趣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她望著眼前的傀儡，目光卻彷彿在透過它望著其背後的存在。

　　「順帶一提，你還要繼續和前輩玩下去嘛。」禪院晴御斜睨著眼前的機械傀儡，懶懶的開口。

　　自始至終，她右臂上的紋路都沒有出現，換言之，她壓根兒沒有動用分毫術式。

　　昏暗的幽閉小房間門內，望著屏幕前那個女人隨意的姿態，渾身纏著繃帶的男人喉嚨間門發出乾澀的痛苦呻.吟聲，此時此刻的他眼中似乎已經被絕望和痛苦充斥了個徹徹底底。

　　然而，就在他咬緊牙關，決定不放棄，選擇和對方殊死一搏的時候，耳畔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悠的嗓音：

　　「話說回來，建議你不要動用太認真的東西哦。」

　　與幸吉動作猛然一滯，望著屏幕內一點點朝著自己真正所在的房屋走過的黑髮女人的背影，眼神忽然急迫起來，就在他即將發動術式操縱傀儡人的時候，對方的下一句話語讓他猛然頓住了：

　　「畢竟你不久後還要參加姐妹校交流會的吧，現在就弄壞了，豈不是會耽誤比賽？」

　　與幸吉待在了原地，他望著屏幕後那個女人的背影，他拚命的想要看到對方的表情。

　　他想要知道，對方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不可能的吧……喂喂，我可是叛徒哦……？

　　和咒靈勾結的可憐蟲啊……

　　他眼神震顫起來，逐漸顯得猙獰，顫抖著的左手放在身側，他迅速轉變傀儡人的視角，拚命的想要啟用那已經被禪院晴御一槍摧毀的位於前方的機械傀儡，他想要知道禪院晴御的真正意——

　　「轟——！」

　　一道刀芒瞬間門在與幸吉面前閃過，他的呼吸猛然一滯。

　　陌生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熟悉的痛感襲上他的全身。那連月光都無法觸碰的脆弱肌膚即使在重重的繃帶的阻隔，依然瞬間門引發出被無數針芒戳入體內的劇痛感。

　　在膝蓋以下與幸吉沒有任何的軀幹，甚至僅有的半部分的腰部一下都感受不到任何能夠自我控制的感覺。僅有的左手下意識的想要擋住迎面而來的月光，然而在微微抬起後，還是被身上的劇痛擊敗。

　　在慘叫聲即將透過那乾澀的唇吐出來的那一刻，劇烈的疼痛忽然消失的一乾二淨。

　　低垂著頭的與幸吉慘叫聲梗在喉嚨中，他看著眼前地面上那漸漸走近的倒影。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高挑身影，他望向了那道為他阻攔下如針芒一般鋒利的月光的身影。

　　高挑女人的黑髮隨風而動，禪院晴御的到來，完全遮擋住身後的月光，她那雙墨綠色的雙眼落到眼前的繃帶男人身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眼前那雙顫抖著的瞳仁，身上的氣勢瞬間門壓倒了屋內的一切。

　　與幸吉乾澀的喉嚨緩緩咽了一口口水，早就已經澀痛的喉嚨此刻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在看到那張冷臉時，與幸吉內心的拚死一搏的欲望忽然消失了。

　　只不過他也不願再低下頭，再看到自己那副破敗的身軀了。

　　他就這樣昂著頭，對著眼前那被禪院晴御遮擋了個嚴嚴實實的月光，緩緩地閉上了雙眸。

　　……

　　痛苦，終於要結束了。

　　然而，迎面而來的並不是想像中的一記斬擊。

　　而是一個柔軟的帶著幾分血腥氣的外套。

　　與幸吉茫然的用不方便的左手緩緩將罩在自己頭上，完全擋住面前縫隙間門的月光的灰色西裝外套。

　　他那雙顫抖著的瞳仁對上眼前轉過身和身邊一臉無語的銀髮青年擺手的禪院晴御，他看到對方咧了咧嘴，身上絲毫沒有殺意，只是笑著對眼前的池內久泉道：

　　「快，小泉，到你幫媽媽的時候了。」

　　——「給我忘掉這個輩分！」池內久泉惡狠狠的反駁著禪院晴御，不過還是大步走向了那邊椅子上的與幸吉，俯視著仍然沒有反應過來的對方，臉上天生帶著似乎和禪院直哉有幾分相像的輕慢，在對方呆滯的注視下，忽然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與幸吉露出不多的肌膚上，一把將對方抗在了肩膀上！

　　與幸吉大驚失色，這種騰空的感覺讓他瞬間門缺失了安全感，也立刻從方才怔愣的表情中緩過神來，他抬眸看著眼前背對自己撥打號碼的禪院晴御，嘶啞的喉嚨用盡全力大喊著：

　　「你到底要做什麼！如果要處刑的話現在就給我一個痛快好了！」

　　被矛頭指著的禪院晴御甚至沒有轉頭，她似乎早就猜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絲毫沒有回頭搭理與幸吉的意思。

　　與幸吉內心不安不已，特別是在身上披著這兩個來「抓捕」自己的咒術師的外套，感受到池內久泉雖然不容掙扎，但依舊沒有傷到他的「攜帶」方式，更覺得難堪不已。

　　池內久泉在與幸吉想要掙扎的那一刻就斜睨了對方一眼，那「趾高氣昂」的眼神讓與幸吉一時喉間門發塞。

　　他先是「恐嚇」了肩膀上的殘疾人，又臭著臉看向面前打著電話的禪院晴御，低聲吐槽著：「……這種事情你應該讓久留米那傢伙來。」

　　禪院晴御一邊等待著電話那頭應答，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池內久泉，挖苦的調侃話語剛到喉嚨，在看到對方帶著血漬的耳垂時再次變成了訕笑，她手裡剛剛揮出那一刀的鬼無慘早就安分的回到了她的腰間門，她空出來的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話鋒一轉：

　　「當然要找你啦！畢竟相比久留米，肯定是我們『母子』之間門關係更加親密嘛！」

　　抱歉了，久留米，我欠人家小泉的，你就暫時委屈一下。

　　池內久泉冷笑一聲，不過他雖然傲氣，但是很好哄，禪院晴御的這番話讓他安靜下來，乖乖的抗著肩膀上的與幸吉跟在她的身後走出了這片偏僻的地界。

　　步伐很快，不過片刻，兩人就帶著與幸吉一同走出了這裡，路邊赫然停著一輛黑色的車。

　　池內久泉一邊將面如死灰的與幸吉塞進車裡，一邊滿臉怪異的瞥了一眼身邊，那打開副駕駛車門和駕駛位上的禪院西原交流著的禪院晴御。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他們這副樣子不像什麼正派人物。

　　特別是看到與幸吉那灰白的臉色，以及禪院晴御熟練的吩咐禪院西原的樣子，他更覺得眼角一抽。

　　看著禪院西原笑眯眯的和禪院晴御頷首，對方應聲，隨手關上副駕駛的門，走到池內久泉的位置上，透過緩緩下降的車窗，看著裡面被自己和池內久泉的外套包裹著的與幸吉，對上對方警惕又驚恐的目光，她毫不在意的咧了咧嘴：

　　「好了，抓你是我的事，至於如何處置你，暫時就不歸我管了。」禪院晴御直起腰來，上半身只剩下了袖口被挽起來的深色襯衫，她對車裡的與幸吉含笑眯了眯眼睛：

　　「話說回來，去年在高專見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藏在機械裝甲裡來著。」

　　禪院晴御的這番話讓車內癱倒在後座上的與幸吉猛地愣住了。

　　無視對方呆滯的目光，禪院晴御揚了揚唇角，毫不吝嗇的對著與幸吉擺了擺手，聲音爽快：

　　「衣服就送你了，那麼，希望在不久後的姐妹校交流會還能再見。」

　　與幸吉望著眼前禪院晴御那泛白的唇一張一合，隨著駕駛位上的禪院西原控制而緩緩升起的車窗，吐出了簡潔的音節：

　　「再見。」

　　看著那人在車外和自己告別的景象，躺在後座上的與幸吉忽然眼前一晃，怔然的他眼前的視野驟然改變——

　　隨著行駛的車子向後掠去的身影，逐漸和一年前那個在高專的校園裡，被歌姬老師推著走出大門，對著身後的他們揮手道別的身影相重合。

　　與幸吉的眼前閃過一臉緊張的和自己談論禪院晴御的三輪霞的面龐，他乾澀到微微起皮的唇用力抿起。

　　……當初，那個女人臨走前是怎麼說的來著……？

　　好像是，遇到不能解決的麻煩，一定要求助她和歌姬老師。

　　他的頭一點一點的垂下，在車內後視鏡中，禪院西原注視著身上披著晴御小姐外套的那個青年，在看到對方低落的神色時，眯起的雙眼神色不變，只是徐徐將視線轉回眼前的路面。

　　同時，也將暗暗放在對方身上監視的咒力收回。

　　車子駛離路邊的兩道身影，走出了偏僻的城市角落，在兩人的注視中漸行漸遠。

　　從黑暗，重新駛回燈火之中。

　　……

　　禪院晴御望著身邊目光凝重的池內久泉，隨後一手毫不客氣的搭在對方的肩膀上，後者被這突然襲擊弄得一個踉蹌，氣急敗壞的看向咧嘴笑的禪院晴御，用力掙了掙對方的手——

　　然後失敗了。

　　他眼神死，好在已經習慣了掙脫不開同期禪院杏子的手臂的事情，對於這件事倒也沒有多麼在意。

　　「小泉啊，『媽』再跟你商量個事。」

　　池內久泉瞬間門警惕起來，此時甚至連對方的自稱都懶得糾正了，一臉抗拒的向後仰倒著。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好像自己來到這裡當苦力之前，遇到禪院晴御的時候，對方的話和現在沒有任何區別！

　　「……我不要。」池內久泉直白的拒絕禪院晴御，他涼颼颼的眼刀丟向身邊土匪笑的禪院晴御，眼中似乎還在探究，對方到底是怎麼用這一張柔美的臉做出這麼爽朗的表情的。

　　禪院晴御彷彿完全沒聽到對方拒絕的話語一般，只是自顧自的摟著對方的肩膀，哥倆好的商量著：「放心！沒多大事，就是你這個『槍神』幫我去訓練一下小輩的槍法唄，你剛才也看到了，對於槍械咒具這一方面我是完全不懂啊。」

　　完全不懂你還能百發百中。

　　池內久泉死魚眼盯著身邊的禪院晴御，雖然明白對方的子彈有力量還是因為她本人的咒力充沛的緣故，只不過他就是想吐這個槽。

　　或許是為了對方剛剛完全門外漢的在自己耳邊開槍的動作復仇吧。

　　在他猶豫著拒絕的時候，身邊的禪院晴御單眉挑起，忽然計上心來，她打斷池內久泉的沉思，「嘖」了一聲，笑容市儈，和禪院西原的精明比完全是地痞流氓的程度：

　　「那我能讓你白訓練嗎，放心吧，關於死老……咳，關於你親人的消息，我可以說是無所不知，到時候任你發問好吧！」她看著身邊池內久泉心動的目光，抬了抬下巴豪爽的開口。

　　「……」池內久泉望著對方星星眼的模樣，臉上多了幾分無語的神情。

　　……雖然他大概率認為禪院晴御不會像她說的那麼痛快回答他的疑問，但是說實話，總比他這樣無頭蒼蠅一樣尋找線索要好得多。

　　至少和教導一個後輩比，他乍一聽是賺了的。

　　良久後，隨著禪院晴御得逞的眼神隱晦的一閃而過，面前的傲然男人皺眉沉思了一瞬，徐徐道：

　　「……好吧。」


第155章

　　這邊的禪院晴御在處理奸細的事，東京那邊的五條悟也沒有閒著。

　　既然禪院前輩給他安排了兩個「勞動力」，他就一定會物盡其用。

　　坐在沙發上，他露出來的半張臉上充斥著笑容，看著對面神情天差地別的兩人，露出了兩人熟悉無比的看上去沒什麼心眼的笑容。

　　「……」七海建人皺眉狐疑的看向對面明顯是有所圖的五條悟，他剛剛想和身邊的摯友交流幾句，就看到自己身邊的摯友臉上掛著相比之下只是過之而無不及的笑容，正樂呵呵的看著對面的白髮男人。

　　……好，這邊有一個傻的。

　　之前本來想著既然虎杖悠仁目前對外宣稱的一直都是死亡狀態，那麼來幫忙的他們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棘手的事情要去做，只是當他坐在這裡，看到五條悟的臉時，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而且是大錯特錯。

　　「欸~娜娜米幹嘛要用那麼不信任的眼神看著前輩嘛！」五條悟輕而易舉的從七海建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警惕，他立刻用出了最常用的做作語氣，七海嫌棄的看向他，身邊的灰原卻一臉疑惑的看向身邊的摯友。

　　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身邊的人，又看了看笑容更加燦爛幾分的五條前輩，摸了摸頭，還是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說的那句話：

　　「五條前輩就請放心吧！我和娜娜米一定會在您不在的時候看好悠仁的！」

　　「喲西！太棒了灰原！不愧是前輩最信賴的後輩！」五條悟迅速接話，他一手「啪」的一聲握住灰原雄的拳頭，一臉豪邁的對著眼前那個笑容自信的大眼睛朗聲感動道。

　　七海建人的嘴角抽了抽。

　　……聽到五條的這句話，他立刻想起了禪院前輩的口頭禪，只不過不同之處還是有的。

　　那就是禪院晴御口中值得信賴的不是五條悟口中的後輩，而是他們這些做前輩的。

　　呼出一口濁氣，看著被對面三言兩語激起熱情的灰原，他只能無奈的保持沉默。

　　有時候，他都懷疑當初自己不做咒術師的那段時間，灰原雄是不是都快被眼前這個男人給賣了。

　　「好啦，其實是真的有事情想要拜託你們哦？」五條悟笑容微斂，他向後倚靠在身後的沙發上，薄唇輕啟，說出來的話語讓對面的灰原雄微微正色。

　　七海建人收回了原本的目光，他緩緩正了正眼睛，終於將認真的目光放在了眼前這個不良前輩的身上。

　　————「哦哦！所以說就是這間影院嘛？」

　　虎杖悠仁略帶幾分好奇的打量著周圍暗色的布置，腦海中回憶著出行前前輩和自己講述的事情，若有所思的觀察著空氣中的咒力殘穢，吸了吸鼻子。

　　灰原雄雙手放在腰上，他繞過那邊保護現場的警員，走向面前暫時委託到他和娜娜米手中的後輩，健氣的臉上沒有絲毫緊張的情緒，反而一臉陽光的對著眼前略顯侷促的虎杖悠仁豎起了大拇指：

　　「不用擔心！我們一點點查清楚就好了！娜娜米已經去調取監控看能用的信息了！」

　　虎杖悠仁聽到前輩爽朗的聲音雙眼一亮，握拳用力的點了點頭。

　　兩個莫名契合的人朝著電影院幽深的走廊深處走去，追蹤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咒力殘穢，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咒靈並未在此做過劇烈的戰鬥，因此咒力殘穢微弱到幾乎感知不到。

　　……要是禪院前輩在就好了，她的術式總能精準的捕捉到每一絲咒力和生命的痕跡。

　　灰原雄苦惱的想著，內心下意識的再次復盤前輩的優點，在虎杖悠仁的面前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笑容依舊明媚無比：

　　「悠仁！我們去上面找找看吧！」

　　「好的！」虎杖悠仁自然不會否認，他一邊警惕的探查著四周，一邊跟在灰原雄的身邊隨同他一同前進著。

　　然而，就在兩人走到了黑暗的盡頭，準備轉身朝著身邊的樓梯上走去的時候，一陣低沉的嘶吼聲傳入兩人耳間：

　　「……咯啊……消毒液……」

　　虎杖悠仁的背後瞬間一緊，他身邊的灰原雄則是更有經驗的抬起手，手上暗色的咒力瞬間浮現出來，照亮了那張笑容微微斂下的臉龐，他大大的眼睛專注的盯著身邊的動靜，似乎隨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兩人的腳步停下了，耳邊除了若有若無的嘶吼聲，連呼吸聲都變得極為輕巧。

　　靜謐之中，灰原雄罕見的皺了皺眉。

　　……這聲音，似乎不只一隻？可為什麼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然而，就在兩人神經緊繃的那一刻，一抹殘影瞬間在兩人身前掠過，灰原雄的反應稍快一點，他一個箭步，擋到了虎杖面前的同時，在看到眼前「咒靈」非但不進攻，反而朝著樓梯的方向竄過去的動作後，毫不猶豫的跟上了他的腳步：

　　「追！」

　　虎杖悠仁毫不懈怠，他的敏捷度不比灰原弱，三步兩步趕了上去，兩人一同追逐著咒靈爬上樓梯，在拐角時時不時會再次竄出一隻襲擊兩人，被灰原雄迅捷的一拳擊飛後，發出一陣痛苦的哀鳴後就毫不猶豫的同樣選擇朝著上方逃竄而去。

　　如此一來，灰原二人追逐著第一隻咒靈的時候，身邊源源不斷的冒出全新的咒靈，不知不覺間，他們追逐的對象就變成了三四隻咒靈左右的數量！

　　虎杖悠仁臉色凝重，他快步上前，在灰原雄之前，一腳踹開眼前緊閉著的天台大門！

　　「砰！」

　　一聲巨響之下，鐵門發出一陣哀鳴，鎖頭瞬間被破壞，大門瞬間打開，外面的雨水瞬間被風吹入，灰原雄下意識的用手擋住雨水，毫不猶豫的衝入。

　　在雨水之下，隨同一起追上天台的兩人，自然也就同時看到了眼前「咒靈」的樣貌：

　　眼前的咒靈站在天台中央，似乎逃無可逃之下選擇戰鬥，它們對著眼前的兩人嘶吼著，醜陋的身軀抽動著，身上浮現著奇怪的膿包，似乎被急劇的膨脹了，在雨水的沖刷之下，看上去可怖又噁心。

　　虎杖悠仁的臉色不變，他對著眼前的咒靈緩緩抬起手，上面凝結著純粹的咒力，身旁的灰原雄身子緩緩壓低，做出進攻的預備動作。

　　——「上！」

　　灰原一聲令下，虎杖的動作迅捷，二人「砰」的一聲瞬間和眼前的咒靈相撞，柔軟的觸感讓灰原雄臉色一頓，只不過手上的本能動作在他頭腦尚未開始思索時，就一拳將眼前的獨腳咒靈轟飛！

　　踉蹌著朝虎杖襲擊過來的咒靈嘶吼著張開血盆大口，在嘴的旁邊似乎還能看到裂開的血痕，在對方即將襲擊上和眼前咒靈制衡的虎杖的背部時，一抹存在感強烈的咒力瞬間在後者身側炸裂開來，隨之而出現的是一隻緊握著的拳頭。

　　「轟！」

　　咒靈被轟飛，虎杖的險情瞬間被化解，與此同時，他也猛地鬆開了桎梏眼前咒靈的手，在灰原打飛他身後咒靈的那一刻，他毫無顧忌的後退一步，在眼前咒靈撲上來的那一刻，眼神猛地發狠，一個後飛踢猛烈的體重了咒靈的要害！

　　「消毒液……呃啊！」

　　隨著一陣慘叫聲，咒靈嘴裡呢喃著的奇怪詞語尚未說完，就被眼前的年輕咒術師一腳踢飛，重重的跌入眼前天台的雜物之中！

　　虎杖和灰原站到了一起，二人看著眼前被三兩下解決的咒靈，臉上浮現了一抹疑惑的情緒。

　　虎杖還好，畢竟他見過的咒靈到目前為止大多數都是特級水準的，對於眼前的情形感到意外可以理解。對於灰原雄來說，看到眼前這麼脆弱的咒靈，他很快的感悟到了不對勁。

　　……除了難纏之外，實力非但不強，而且可以說是相當弱了。

　　最起碼，電影院裡的那三位受害者絕不可能是這幾個咒靈搞的鬼。

　　他摸著下巴沉思，在眼前虎杖奇怪的看向那邊倒在地上沒了動靜的咒靈，並朝著它們走去的時候，灰原臉上浮現出了思索的情緒。

　　一邊警惕著虎杖那邊的咒靈可能有的動靜，一邊在思索著的灰原雄望著眼前的情形，正在思索著要不要現在打電話通知娜娜米這裡的異樣。

　　然而，就在他這樣思考著的時候，眼前快步走到咒靈身前的後輩忽然爆發出一陣錯愕的驚叫聲。

　　灰原雄眉眼猛地一橫，他快步來到虎杖面前，盯著眼前地面上奄奄一息的咒靈，眉心一點點的皺起。

　　望著眼前呼吸微弱，用那雙一大一小的兩隻眼睛盯著自己和虎杖，一點點喪失了最後生命力，變成了一坨爛肉倒在地面上的「咒靈」，一陣話語聲不約而同的在灰原雄的腦海中響起：

　　【「嗯？對啊，我在查關於改造人的事情，那隻咒靈會對平民下手，將對方改造成不成人樣的東西，供他取樂。」

　　禪院晴御靠在牆壁上，對於眼前疑問的後輩坦誠道，說到這裡，在灰原視野中的禪院晴御冷笑一聲，她隨手甩了甩指骨上剛剛戰鬥結束留下的血跡，臭著的臉上嗤笑一聲，發出一陣冷笑：

　　「說起那些改造人，乍一看，和咒靈沒什麼區別。」

　　「這個人渣。」】

　　前輩的最後一句話在灰原雄的腦海中響徹，宛如一頂巨鍾狠狠的砸在他的心頭，振聾發聵。

　　他顫抖著垂眸看著眼前緩緩合上了眼睛，再無聲息的——

　　「咒靈」

　　「……悠仁，後退。」

　　一向陽光的前輩頭一次發出這樣低沉的聲音，虎杖悠仁內心一肅，下意識的聽從了對方的話語，驚疑的看著對方，抿了抿唇，望著對方緊緊盯著地面上那攤抽搐著的碎肉的背影。

　　在那一瞬間，他似乎感受到了前輩的悲傷。

　　——以及憤怒。

　　雨水沖刷在眼前那一個個已經喪失了生機的咒靈，包括低垂著頭的黑髮男人。

　　灰原雄轉過身來，他那張一向掛著燦爛的笑容的臉上此刻笑容全無，他大大的眼睛望向眼前的天空，感受到身邊後輩的注視，他深吸一口氣，隨後一臉正色的看著身邊的虎杖悠仁：

　　「悠仁，或許我們可以幫禪院前輩，抓到她追蹤已久的一個傢伙。」

　　虎杖不明所以，不過聽到這樣說，還是有幾分雀躍的睜大了眼睛，對著眼前正色的灰原前輩，用力的握拳頷首：

　　「能幫到前輩的話抓到可惡的傢伙的話，那就太好了！」

　　灰原深吸一口氣，隨後扯出對方熟悉的那抹笑容，他燦爛的望著眼前的虎杖，對著眼前的粉髮少年用力的豎起一個大拇指：

　　「喲西！那麼解決了這件事！就讓我請你吃超級好吃的米飯吧！虎杖想吃什麼好吃的都可以哦！畢竟食物都很好吃嘛！」

　　「好的！前輩！！」

　　看著眼前朗聲大笑著的兩人，剛剛到達的七海建人舉著一把雨傘，手裡還拿著兩把，他隨意的瞥了一眼一地的狼藉，又望了望眼前的兩人。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禪院前輩之前說的相像一事……

　　倒也不是空穴來風。

悠于 2024-2-28 12:56

第156章

　　另一邊，和池內久泉告別了的禪院晴御坐上了返回東京的車，先是和收到了消息的歌姬通了個電話，又處理了一些文件，就從池內久真治那裡收到了最新的任務資料。

　　正好在東京，這次就暫時不用出差了。

　　相比現在可能還在到處奔波著的五條悟，禪院晴御內心出現了一抹微不可察的輕鬆感，又想了想在外國出差的乙骨憂太，以及同樣在海外的九十九由基，想著目前咒術界的這幾個明面上的特級咒術師的處境，她竟然奇妙的衍生出一股竊喜。

　　……不會是被cpu了吧。禪院晴御冷嘲吐槽著，捏了捏因為沒有得到良好休息而有些僵硬的脖頸，靠在椅背上發出一陣喟嘆聲。

　　她靠在椅背上，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她瞥了一眼身側的禪院一野，隨後在對方眼角一抽的動作下，大剌剌的直接揣回手機，靠在了車窗上。

　　——一秒入睡。

　　*

　　神奈川縣

　　七海建人從灰原雄嘴中得知了關於改造人的信息後，他皺起了眉，先是下意識的看向了身邊低垂著頭的虎杖悠仁。

　　……得知自己剛剛誅殺的，並不是咒靈，這個年輕咒術師真的會無所謂嗎。

　　他瞥了一眼虎杖悠仁緊握的拳頭，看向眼前同樣臉色不甚好看的好友，思慮了一會兒，還是選擇直接繼續眼前的事件話題。

　　在他和眼前的灰原雄交流情報的時候，虎杖悠仁得知眼前「咒靈」的真實身份後，先是一陣恍惚，然後不可控制的想起灰原前輩方才難看的臉色，也一瞬間明白了全部事情。

　　……沒想到那個混蛋居然這麼虐待人類。

　　可惡！！

　　他緊握著的拳頭發出咯吱的聲響，深吸一口氣，臉上卻是浮現出了正色，並沒有七海預料的打擊和失魂落魄，反而臉上寫滿了戰意。

　　在七海意外的目光下，虎杖悠仁目光灼灼的望著兩人。

　　無他，他只是想到了灰原前輩方才的話。

　　通過對方剛才的話可知，禪院前輩已經追蹤了這個咒靈許久，那麼她見過的改造人慘狀也只會比他們多而不可能少。

　　想到前輩可能看到的血腥畫面，虎杖悠仁就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

　　而灰原前輩方才的話也提醒了他，現在的他們正是幫前輩解決苦惱許久的問題的最好時機，只要在這裡祓除那傢伙，對方也就不可能再繼續作惡了，前輩也能鬆一口氣了！腦海中浮現出這樣想法的那一刻，虎杖悠仁的臉上寫滿了希望和決意，在七海越來越驚疑的目光下，他身上的鬥志愈演愈烈！

　　灰原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看著堅強的後輩和意外的娜娜米，他偷偷的笑了一下。

　　能看到娜娜米吃癟錯愕，也很難得嘛。

　　七海建人雖然對於虎杖悠仁的轉變感到詫異，不過也只是一瞬，他的臉上再次被冷靜占據，將手中的照片擺在了兩人面前，兩顆圓圓的腦袋立刻好奇的擠到了七海建人的面前。

　　「……」剛剛想要出口解釋的七海建人忽然一陣荒謬。

　　自己攤著手掌，兩個人向自己的手掌的方向低著腦袋的畫面，猛然間讓他想起了經常發生的場景——

　　街角的自己路過胡同，蹲下身來，將帶著撕碎的麵包的手攤開，幾隻小狗瞬間搖著尾巴衝到他的手邊，在他的手掌上頂著腦袋搶著他手掌裡的麵包。

　　七海建人的眼角猛地一抽，他迅速將自己腦海中奇怪的畫面揮開，在即將繃不住表情的那一刻後退一步，在兩人抬頭的目光下，將手裡的照片放在兩人面前拎起，正色道：

　　「這是監控拍攝下的，提前離開的倖存者。」

　　虎杖悠仁端詳著照片上那個梳著長長瀏海擋住一邊眼睛的男生，眨了眨眼睛，和身邊的灰原雄對視一眼，隨後健氣的嗓音朗聲道：

　　「我們去找這個人吧！前輩！」

　　「好……！」

　　然而，在灰原雄應聲的那一刻，七海建人忽然毫無商量餘地的插入兩人之間，黃綠色的雙眼透過眼睛，望著對面的虎杖悠仁，在後者愕然的目光下，對著對方擺了擺手：

　　「是我們。」

　　他指了指自己和灰原，隨後在灰原不贊同的注視下，望著對面大驚的虎杖悠仁沉聲道：

　　「你回高專去，這個任務現在已經不是你這樣的孩子應該觸碰的程度了。」

　　灰原雄摸了摸鼻子，在對上虎杖悠仁錯愕的狗狗眼時，有幾分侷促的望向了身邊的七海，卻得到了對方一個不容商量的目光，只能愛莫能助的看向虎杖。

　　說起來，自從那次土地神事件上層出現的錯誤之後，七海似乎就對於咒術界的高層一直不抱任何好感，而且在關於後輩執行的任務等級上總是十分在意。

　　……啊，變成超級靠譜的大人了呢，娜娜米。

　　不知道即使是從前也是相當可靠的同伴此時的想法，灰原雄只是用星星眼望著七海建人的背影。虎杖自然不會答應七海建人的這個說法，他抬眸看向對方，眼底儘是忿忿，他毫不退縮的盯著眼前七海建人的眼鏡後的雙眼，語氣堅定無比：

　　「怎麼可能！既然我都來了，而且這件事情還和禪院前輩有關，我怎麼可能就這樣回去！」

　　「而且別忘了，我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的！」虎杖悠仁在七海皺眉開口之前，迅速伸手指向對方手裡的照片，趁熱打鐵：

　　「你們不是要接近這個男生嘛，你們兩個成年人肯定不容易從對方嘴中得知真相的，我和他可是同齡人！」

　　灰原趁這機會歪了歪頭，來到兩人的身前，對著七海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無視虎杖對灰原感激的目光，七海一掌拍在灰原的肩頭上，不留情面道：「這種事，灰原也可以做到。」

　　「……嘎？！」灰原忽然被點名，愕然的一聳，身後的虎杖雙眼難以置信的睜大，隨後下意識的反駁的同時，開始打量他和灰原前輩之間……

　　望著那雙錯愕的大眼睛，以及那臉上健氣的笑容，虎杖的表情越來越艱難。

　　良久後，在灰原不明所以的注視下，他洩氣的低頭：「……好吧，我承認，灰原前輩看上去就像和我是同齡人……」

　　——「什麼啊！」

　　灰原驚叫一聲，可惜眼前的兩人並沒有在乎他的說法，只是對於這個觀點同時表達了贊同。

　　他看了看眼前僵持住的畫面，將眼神在失落但堅決的後輩以及沉默的好友之間掃視著，片刻後，他忽然計上心來，對著眼前的七海忽然輕咳一聲。

　　在後者不解的目光下，他忽然放低了嗓音，故作成熟的對著眼前的七海開口道：

　　「咳！娜娜米啊……雖然我外表看著和年齡不符，但是說到底我的年紀也不小了嘛！要偽裝成同齡人還是不簡單的啊！」

　　七海建人表情消失，他看著眼前的好友一邊心虛的偷看自己，一邊故意壓著喉嚨裝模作樣的樣子，特別是旁邊還有一個笨蛋用星星眼一臉崇拜的看著對方差到了極致的演技，他感覺自己頭更疼了。

　　片刻後，面對著兩個盯著自己的人，他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注視著眼前的虎杖悠仁，在和那雙期待的目光撞上時，旁邊的灰原雄誇張的咳嗽數聲，關於對方明明是在偽裝成熟，為什麼要做成一副老人的樣子，他都懶得吐槽。

　　良久，他有幾分艱難的頷首。

　　然而，不等他繼續說一些注意事項，讓虎杖盡量不要離開他和灰原的視線，而且要詢問完這個少年就離開，眼前的兩人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他伸出的手緩緩收回，看著面前大有一幅好像已經戰鬥勝利一般的兩人，只能無聲的嘆息一聲。

　　他好像知道了，為什麼禪院晴御在面對戰鬥時都會毫不廢話的一擊祓除，原來如果做不到那樣的話，就會有幾個後輩在後面上躥下跳的請求幫忙。

　　和身後的兩人擺手示意，七海建人率先朝著離開的方向走去，外面的伊地知已經查到了那個男生的行蹤，他們現在可以直接前往。

　　鞋子踩在樓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七海建人的雙眼透過眼鏡，隨手合上雨傘，雨水順著傘尖低落。他的目光落在眼前昏暗的地面上，耳邊響著身後活潑的兩個人交談的聲音。

　　眸色微深，他驀然間想起了在接手這件事之前，和禪院晴御的那次單獨對話。

　　——支開了灰原雄的禪院晴御靠在牆壁上，望著身邊準備前往高專的七海建人，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一如既往，沒有什麼多餘的情感，只是此時多了幾分慎重。

　　【在虎杖身邊的時候，關於兩面宿儺，真的到了危急關頭的時候，可以選擇將其放出。】

　　當她泛白的唇吐出這完完全全違背了咒術界高層命令的話語時，七海建人承認，即使是他也猛地愣住了，他眼神慎重的看著禪院晴御，說實話，在他看到禪院前輩那不同尋常的「紋身」的時候，一股不安的感受就襲上了他的內心。

　　似乎猜到了七海的愕然

　　角落的黑髮女人沒有抬頭，只是雙手抱胸的盯著眼前的地面，低啞的聲音微弱到只有兩人能夠聽清楚：

　　【不要做那種為了不讓宿儺現身破壞而犧牲虎杖的行為，那種自我犧牲，想著拯救世界的『英雄』有夏油傑一個就足夠了。】

　　她抬起頭，對著眼前面色複雜的七海建人，那張冷臉上面無表情，有的只有認真：

　　【在宿儺真的不可控制的時候，不要讓他傷害虎杖或者任何人。】

　　【到事件真的不可控的時候……】

　　她深吸一口氣，在七海建人不安的注視下，緩緩合上眼睛，良久才睜開，含糊其辭的留下一句話：

　　【告訴他，那天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第157章

　　神奈川縣商店街

　　一個打扮普通的男孩走在路上，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安，一隻眼被長長的瀏海遮住，露出來的那隻眼睛中侷促的左右打量著，額頭緩緩流淌下一行冷汗。

　　自從之前在電影院目睹了「那件事」，他就一直心神不寧，每每閉上眼，就會浮現出那幾人悽慘的死狀。

　　只不過現在讓他緊張的不是那種事。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腳步漸漸加快。

　　……身後有人在跟蹤他。

　　躲在電線杆後的虎杖悠仁表情認真，雙眼緩緩眯起，看上去平白多了幾分喜感。在眼前吉野順平加快腳步的同時一驚，連忙同時加快腳步跟上對上。

　　「……悠仁啊…我們真的要……」旁邊用氣音說話的灰原在看到虎杖加快的腳步，連忙停下跟上對方。

　　他欲言又止的看著身邊似乎沉浸在了角色中的虎杖，又打量了一下周圍的行人看著撅著屁股藏起來的他倆不對勁的目光，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身前的少年，看到對方疑惑的轉頭表情，他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那、那個……我們不是要用低級咒靈試探一下這個少年能不能看到咒靈嘛？」

　　他看著眼前的虎杖悠仁，有幾分不甘心的補充一句：「其實我還是覺得應該直接去問那個男孩，我覺得他是個好人，他應該會直接告訴我們的！」

　　他看著眼前張了張嘴想要說話的虎杖，一言難盡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而且我們現在的樣子……就像是……」

　　——「尾隨犯嗎。」

　　似乎為了接上灰原雄的後話，一陣清冷的女音毫無徵兆的響起。

　　在聽到這無比熟悉的嗓音時，灰原雄的臉色猛地一僵，他感受到身邊的呼吸聲，嚇得一動不敢動。

　　不明所以的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他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前輩身後，探在對方肩膀上開口的黑髮女人，茫然的摸了摸頭，望著對方那和灰原前輩相似的杏眼，看了看兩人，遲疑的開口：

　　「呃……你是？」

　　潛意識告訴他這人可能是灰原前輩的熟人。

　　果不其然，在他剛剛開口的一瞬間，灰原雄猛地彈了起來，他驚慌的看著身後因為他的動作而直起身子，雙手抱胸昂頭看著自己的女人，有幾分僵硬的將目光轉向一邊的道路，頗為不自然的開口：

　　「小、小綾你怎麼會在這裡？」

　　灰原綾扯了扯嘴角，那張長得和灰原雄神似的臉上卻和對方神色完全不同，她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笑聲，涼涼開口：

　　「是啊，我怎麼會在這兒呢。」

　　「如果不是在上班路上看到我親愛的哥哥在尾隨我們學校的學生，我也不會出現在這兒了。」她的聲音讓對面的灰原雄錯愕的睜大了眼睛，虎杖則是意外又驚喜的看了看兩人。

　　他先是為兩人之間的關係感到意外，在反應過來灰原綾的話語後一陣驚喜，他望著面前用眼神刺著親哥哥的黑髮女人，用力鞠躬：

　　「您好！我是灰原前輩的後輩，我叫虎杖悠仁，請多指教！」

　　在將目光從灰原雄身上移開時，灰原綾的臉色好轉了過來，甚至十分和善的對著虎杖彎了彎眼睛：「你好，我是灰原雄的妹妹，我叫灰原綾，請多指教了。」

　　她無視身邊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親哥哥，關心的看著眼前的粉髮少年，似乎是對方年紀和自己的學生相仿的緣故，她刻意多了幾分照顧的溫聲道：

　　「你們是在執行任務嗎？」

　　虎杖剛剛聽到灰原綾諷刺灰原前輩的話語，還以為對方不清楚，在聽到對方這樣通透的話語後微微一愣，隨後用力點頭。

　　灰原雄看著眼前的妹妹連一個眼神都不給自己的模樣，癟了癟嘴。

　　……他方才之所以會那麼不安，就是因為發現這條路就是自己妹妹，身為高中國文教師的灰原綾上班的必經之路，才會緊張的想要讓虎杖推進任務進度……

　　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自從小時候自己不允許對方入學高專，不讓對方接觸一切關於咒術的知識，對方就對自己總是十分嚴苛，更何況現在因為咒術師的工作，總要到處跑，很少回家，綾才會故意這樣說的來著……

　　早就習慣了這樣對話方式的灰原雄現在只是為自己被無視了感到委屈。

　　灰原綾裝作沒看到受傷的哥哥，望著眼前頻頻望向身邊男人的虎杖悠仁，她看了看前方已經走遠了的吉野順平，她安撫的看著對方，和灰原雄如出一轍的大眼睛含笑：

　　「放心吧，你們是要有事情問那個孩子嗎，讓我來吧。」

　　「那孩子雖然不是我教的，不過看他的打扮也挺別具一格的，我之前也在學校瞥見過他，估計會很好找。」

　　——「真的嗎！」虎杖悠仁驚喜的看著眼前含笑頷首的灰原綾，一副幫大忙了的表情，他身邊的灰原雄也頷首，忘記了方才的失落，笑容燦爛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望著眼前一大一小的燦爛笑容，灰原綾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和兩人點了點頭，隨後帶著兩人一同朝著自己任職的里櫻高中走去。

　　————

　　里櫻高中

　　「什麼？那個孩子已經請假半個月了？」

　　灰原綾意外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並不是十分喜歡的同事皺眉說道。

　　門口等候的虎杖和身邊的灰原對視一眼，兩人均看出了眼中的慎重。

　　「對，吉野順平性格孤僻，平時在班級裡也沒什麼朋友，學習興趣也不高，就連學校都很少來。」有著啤酒肚的中年男性教師忍下心頭的幾分不耐，看著眼前這個在學校評價很好的美人教師，耐著性子解釋著。

　　灰原綾抿了抿唇，思慮之後，還是請求的看著對方：「那能請您給我他的信息嗎，我想再看看關於這個孩子的事情。」

　　對面的順平的老師皺眉打量了一下灰原綾，似乎對於對方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感到十分不解，但還是隨意的點了點頭，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出一沓文件，胡亂的翻了翻，隨後將一頁資料直接扯給了一旁的灰原綾：

　　「喏，在這裡。」

　　灰原綾接過了文件，記下了上面的信息和地址，和眼前的男人道過謝，轉身朝著辦公室的門口走去。

　　走出辦公室，對上在走廊等候的兩人，和他們對了個目光，三人朝著校外走去。

　　「地址我已經記下來了，我先去，你們可以先在外面等我消息。」灰原綾一邊帶著兩人走出校園，一邊沉聲道。

　　站在校門口，聽到了對方的話，這次不等虎杖悠仁，灰原雄罕見的露出了反對的神色：

　　「不行。我們要和你一起去他家。」

　　灰原綾無語的看著後者，明白對方是因為咒靈任務的緣故擔心自己。

　　灰原雄身邊的虎杖也頷首誠懇道：「是啊，灰原老師，就讓我們跟您一起去吧，我們可以站在門口等著！」

　　灰原綾有幾分苦惱的摸了摸黑色的發頂，此時倒是露出和灰原雄平時的坦然表情有幾分相似的神色，她無奈的胡亂點頭。

　　————

　　那邊的人在商量著關於家訪的事情，這邊的禪院晴御還在和眼前的年輕男人告別，看著站在門口笑容恭敬的後者，完全看不出對方在咒術界的高地位。

　　禪院晴御單腿跨進副駕駛，一手扶著車門，面無表情的臉上雙眼定定的注視著眼前的男人，沙啞的喉嚨平靜無比：

　　「別忘了我們之前說好的事情。」

　　對方笑容更盛，臉上帶著成熟的精明笑容，對著禪院晴御緩緩地鞠躬彎腰。

　　沒有開口，但一個小小的動作就代表了對方的回答。

　　禪院晴御單眉挑起，倒是沒有多說，對於這種人，如果不讓他做這種奇怪的恭敬行為，反而會引起對方的多疑心理。

　　早就習慣如此的禪院晴御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默不作聲的回到了座位上，隨手關上了車門，和身邊駕駛位上的禪院一野招了招手，對方立刻順從的踩下油門，車子被平穩的駛出。

　　靠在副駕駛上，禪院晴御微眯的雙眼不經意的掃過眼前的後視鏡，看著身後門口的男人緩緩直起身子的動作，眼眸一轉，重新將目光落回到眼前的路面上。

　　——關於五條悟的想法，她雖然那日並沒有細說下去，但是她的行為永遠不會改變。

　　對於對方將希望寄予那些名為未來的後輩們身上的行為，禪院晴御不苟同。

　　如果她還是像從前那樣選擇不沾染倒也算了，只是現在她真正步入咒術界高層，那麼她們這些前輩能做到的事，在她看來已經是沒必要再給後輩平添責任了。

　　既然屠殺不成、改造時間長，那麼禪院晴御就手動來。

　　不能順其自然清洗的話，禪院晴御索性就用最笨的方法。

　　她一點點深入高層，作為絕對的實力主義者，當她真正占據那個位置的時候，她相信，那時的高層恐怕也已經被她以這種方式處理的差不多了。

　　雖然主要受累者是禪院西原，不過他對於禪院晴御的這種想法非但沒有反駁，反而十分贊同。

　　或許在他那裡，並不是對禪院晴御的這種雷厲風行的行為贊同，於他而言，真正值得讓他這麼費心費力的謀劃追求的，不過是登頂的地位罷了。

　　如果不出現禪院晴御這樣的實力者用來擁護，禪院西原的野心可能會就這樣永封一世。

　　——不會考慮這些的禪院晴御只是單手托腮，習慣了眉宇間的疲憊，她只是在想著接下來的行程。

　　打了個哈欠，她在即將昏睡前強行打起精神來，睜了睜眼睛，掏出手機，隨意的找到一個號碼發送了信息。

　　問問七海那邊虎杖的情況吧。


第158章

　　神奈川縣吉野家

　　「嗯，就是這樣，很抱歉，順平在學校給你們添麻煩了。」吉野凪掩下眉宇間的愁緒，壓下內心的煙癮，看著面前和善看著自己的灰原綾，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

　　灰原綾搖了搖頭，她那雙杏眼此刻寫滿了認真，看著眼前的吉野媽媽，從資料中得知她家庭的特殊性的灰原綾說話很注意，一直在聊關於吉野順平的事情。

　　不過說到底她從前也沒特別注意過這個孩子，所以說到底對於對方的事情還是不是很了解，不過通過觀察吉野凪眉宇間的疲憊，她清晰的看出他們家的生活似乎不是很如意。

　　「順平……在家從前有沒有過什麼異常的舉動？」她深思熟慮之後，還是選擇切入主題。

　　在她身後，一間緊閉的房門裡，昏暗的房間內，貼著門口緊張的身影在聽到對方的這句話時，身子猛地僵住了。

　　「異常？」吉野凪一愣，她回憶了一下，隨後搖頭看向面前的灰原綾，她雖然聲音有些飄忽，只是說出來的話語卻無比堅定：

　　「我們家順平沒有問題。」

　　……

　　房間內，吉野順平用力的捏住自己的手指，聽到屋外媽媽的回答，用力的低垂著頭，唇死死的抿著。

　　灰原綾倒是沒什麼意外，只是頷首：「這樣啊，那關於學校，順平同學有沒有什麼困境呢。」

　　這話一出，不只是吉野凪和順平，就連房外偷停的灰原雄都頓住了，他疑惑不已，不知妹妹為何突然談起這個話題。只有五感沒那麼強大的虎杖悠仁還對於灰原雄的反應一頭霧水。、

　　吉野凪張了張嘴，她自然看出了端倪，只是……為了順平，她不能這樣說。

　　就在吉野凪準備開口的前一刻，面前的灰原綾忽然開口了，她嚴肅的面孔盯著吉野凪，那萬分專注的態度竟然讓她一時間失語：

　　「您別擔心，我並不是順平同學的授課老師。」

　　「我只是一個別的班級的普通的老師，說實話，這次前來，我並不是來勸導順平上學的。」灰原綾隨手撥開臉前垂落的一抹瀏海，她目光沉靜的望著呆愣的吉野凪，聲音自始至終都無比平靜：

　　「相比學業，我這次前來，完全是出於我個人的目的。」

　　她那張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濃重的關懷和擔憂，望著眼前的人，她徐徐道：

　　「處於一個，想要幫助學生的教師的立場。」「因為我自認為順平同學需要幫助，這就是我此行前來的目的。」

　　「只要您和順平同學認為我這次前來是不必要的，我會立刻離開，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並且在學校，不會有任何我家訪的消息流傳出去。」

　　吉野凪的表情怔愣著。

　　她身後昏暗房間內，緊貼著房門的吉野順平也怔愣著。

　　就連大門外，悄悄貼在窗子縫隙上聽裡面動靜的兩人都為灰原綾這段誠懇的發言而沉默。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昏暗的房間裡，少年低垂著頭，一點一點的滑下來，雙手掩面，呼吸有幾分顫抖的蹲在地上，就連捂著臉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一聽到那個老師的聲音的時候，吉野順平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在里櫻高中，估計不會有人不知道灰原老師。

　　無論是在學生還是老師之間，灰原老師的人氣都很高。即使是面對著陰沉的自己，她依舊面色不改的頷首。她似乎能記住她見過、教過的每一個學生，無論是校內還是校外，只要目光對上，他們總能看到灰原老師柔和下來的目光。

　　——她是真心關愛自己的學生的。

　　只是，有些渣滓不配得到她的關愛。

　　雙眼有幾分赤紅的盯著自己滿是傷疤的手掌，他緩緩地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那些惡棍在欺凌自己的時候，嘴裡對灰原老師說的那些汙言穢語，現在想起來，他只覺得呼吸堵塞。

　　回想起對方方才說的那番話，深知自己在學校和灰原老師毫無交集，唯一就是幾次匆忙的對視的吉野順平，在聽到對方那口中似乎關懷已久的話語時，無論他再怎麼不想承認，他的鼻尖都是一酸。

　　跪倒在地面上，他掩面伏在地面上，微弱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來。

　　……灰原老師……

　　*

　　站在吉野家門口，和眼前笑容略帶幾分複雜的吉野凪告別，灰原綾獨自離開吉野家，旁邊的窗子處，一抹身影悄悄地拉開窗簾，眼神掙扎的看著灰原綾離去的背影，猶豫之下，還是放下了窗簾。

　　街角的灰原綾面無表情的繞過路邊告示牌，迎面看到了兩道站在街角的身影。

　　她對著兩人臉上露出了幾分難色，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她轉頭看向自己出來的方向，臉色很難看，有幾分沙啞的嗓音緩緩開口：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能幫幫順平。」

　　她和灰原雄如出一轍的大眼睛閃爍著，心思玲瓏的她輕而易舉的在吉野凪的表情中察覺出了端倪，只不過對方遲遲不願意告知自己真相，她也不會真的去逼迫對方撕開傷疤。

　　況且通過對方剛剛的言語，她也看得出對方不是那種會對吉野同學不聞不問的人。

　　她應該是一個好母親。

　　正因如此，她才會訥訥的對著身邊的這兩人提出這樣的請求。

　　然而，在她話音剛落，懊悔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自以為是的時候，那邊的兩人忽然齊聲道：

　　——「那是當然的啦！」

　　她愕然轉過頭來，看見的就是握著拳頭笑得燦爛的兩人，將目光從自己哥哥的臉上移到旁邊那個和自己學生年齡相仿的少年身上。

　　灰原綾抿了抿唇，隨後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

　　「如果有需要我的，請儘管提出來好了。」

　　……

　　雖然那麼說，但是到底還是要我自己去說。

　　虎杖悠仁看了一眼躲在樹後面，對著自己比著彷彿複製黏貼一樣的大拇指的兄妹二人，站在吉野家門口，摸了摸頭。

　　他思索了片刻，隨後臉上掛上了燦爛的笑容，陽光的敲了敲眼前的大門。

　　————

　　禪院家

　　靠在門邊，禪院晴御身穿和服，望著屋內那個呆滯的少女，對著裡面的芯子無奈道：「你身邊的那兩個女孩我說不動，一直死活說要找到復活夏油大人的辦法，攔都攔不住。」

　　坐在沙發上的夏油傑紫色的瞳仁閃爍著，他望著門邊雙手抱胸的禪院晴御，遲疑了片刻，隨後垂眸在手上的紙張寫下一行字，舉在面前：

　　【你是怎麼說的？】

　　禪院晴御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屋內的夏油傑，彷彿已經透過那張無神的臉看到了其後的男人強笑著的畫面，不明所以的挑眉，乾脆道：

　　「還能怎麼說，告訴她們夏油死了，復活不了唄。」

　　夏油傑的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一下。

　　他似乎已經預見到，禪院晴御在面對著那兩個傷心的孩子的時候，急匆匆的留下這句話，對方立刻被激怒的樣子了。

　　果不其然，面前的禪院晴御攤手，一臉理解不能：「而且啊，那兩個孩子還嚷嚷著讓我閉嘴，這不是完全沒接受你去死的事情嘛，你連五條那傢伙都瞞著，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魂飛魄散了，我覺得你應該也不能答應我告訴她們你現在的狀態。」

　　她踩著腳上的木屐走進屋內，木製台階上下空無一人，她坦然的走進來，雙手插在肥大的和服衣袖裡，大剌剌的坐在旁邊潔淨的窗稜上，望著面前的夏油傑，坦然說著：

　　「我看你現在靈魂倒是意外的平和，可能你未來十幾年都會在這個軀體裡好好待著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啊，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來，樂呵呵的看著對面正襟危坐的人，扯了扯嘴角：

　　「不排除我提前死掉，帶死你的事情哈。

　　夏油傑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以一種開玩笑的姿態對待她死亡的事情，眸光微閃。

　　對方說的的確是實話，他現在之所以能夠維持身體的平靜，不過是因為前輩的術式在支持著，於他而言自然覺得這種事情是沒必要的，畢竟他已經確確實實死掉了。

　　但是聽到禪院前輩說他的屍體失竊事件，饒是夏油傑也有些心驚。

　　特別是知道悟現在時不時祭拜的是空墓穴的時候，內心更是複雜。

　　當時的禪院晴御看出夏油傑震撼的內心，甚至還開著玩笑，說著什麼「還不如火化，一類的說辭，不過說到底，他明白禪院前輩這些日子正在為這件事情煩心。

　　眼前的夏油傑陷入了胡思亂想的狀態，禪院晴御煩躁的挑眉看向對方，還是起身拍了拍和服上不存在的灰：「所以啊，事情就是這樣，那兩個女孩子如果你真的想保護的話，我可以給你抓過來。

　　她望著眼前的夏油傑，沒有等對方開口，只是隨意的擺了擺手離開：

　　「你的想法考慮之後再告訴我就好，最好是交給你，要不然那兩個孩子一看到我就哭啼啼的，明明我是咒術師你是詛咒師啊，這麼容易相信人，還真是讓人不放心。

　　看著禪院晴御擺手離開的背影，耳邊透過景浮現出對方有幾分失真的悠悠的話語，夏油傑緩緩起身，他走到門邊，伸出手關上了眼前的房門。

　　腦海中浮現出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樣子，他眸色微深。

　　……那兩個孩子，現在是在纏著前輩啊。

　　心思玲瓏的他一下子就聽出了禪院前輩所隱藏著的真相。自己在那段時間見前輩的次數並不少，兩人也從未動真格的打鬥過，或許正是那幾次相處，讓那兩個孩子誤以為前輩是個「可以依靠，的人吧。

　　雖然她們想的倒也沒錯。

　　只不過，到底還是給前輩造成困擾了啊。

　　這可不行呢。

　　夏油傑順著窗戶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對方的背影和從前似乎沒什麼變化，明明是一樣得挺拔，可夏油傑總是隱隱的感受到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瞳仁中的景又開始亂躥了，他的視野再次消失了。

　　呼出一口濁氣，夏油傑思慮片刻，忽然推門而出。

　　他盡量隱匿著身形，朝著與禪院晴御離開時相反的方向離開了禪院家。


第159章

　　和家入硝子確認了那些改造人的改造方法的七海建人步伐平靜的走在路上，他撐著雨傘，雨水擊打在傘上發出悶響，他的腳步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是一步步的朝著內心的那個地點走去。

　　在灰原兩人探查關於吉野順平的事情的時候，他一直在整合近期失蹤的人的方向，通過排查，能夠大致得出那個咒靈的據點位置。

　　而憑禪院前輩之前屢次追丟了的情況看，他現在最好立刻前往。

　　沒有時間門通知灰原他們。七海建人的腳步迅捷，站在目標的下水道口，緩緩收起了雨傘，星星點點的雨水擊打在他的身上。

　　這次，他只能靠自己。

　　*

　　骯髒的下水道內，瀰漫著一股腥臭的氣味。地面上充斥著髒汙，將男人的鞋子染上泥土。

　　他手上握著的咒具緩緩的向下滴落著血水，眼前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已經被抹除了全部生機的改造人們。

　　握緊手上的咒具，他的神情被一副眼鏡遮的嚴嚴實實，面向眼前的黑暗，七海建人抿了抿唇，身上卻由內而外的散髮出一股不愉快的情緒。

　　……前輩，已經殺過很多的改造人了嗎。

　　雖說前輩殺死的詛咒師不算少，但是相比那些人，殺死這些平民，還是會讓人心生不快吧。

　　如果是高專時期脾氣更為暴躁的前輩，估計會不惜一切代價，即使轟飛數座大樓，掘地三尺也會在當時祓除這隻咒靈。

　　七海建人無比篤定的在內心下結論，看著眼前哼笑著走出黑暗，嘴裡慶幸著這次前來的不是五條悟的藍髮咒靈，默不作聲的看著對方，手腕一轉，咒具上的血水盡數低落，做好了戰鬥的姿態。

　　真人於金髮男人的面前站定，對於地面上的改造人屍體他甚至都沒有給過一個眼神，畢竟相比那日被禪院晴御一擊秒殺的改造人，這些不過是廢物罷了。

　　已經從被禪院晴御擊敗的陰霾中暫時走出的真人對著面前的七海建人，再次游刃有餘的展開了他那種玩樂式的進攻，只不過他的種種怪異的問題都能被眼前的男人一絲不苟的接住。

　　對方在和他過招的同時，頭腦仍然保持清醒，對於對方有關人生哲理的問題一一接下，即使面對著眼前的咒靈，他的心態也從未有過絲毫的改變。

　　「嗤。」

　　無視著腰間門被劃開的傷口，七海建人只是臉色微微繃緊，手上攻擊的動作絲毫沒有改變，眼前的真人以一種詭異的姿態躲過他的攻擊，甚至還有時間門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丟出一隻發出哀鳴的改造人。

　　七海建人揮刀的動作一頓，一邊躲避過改造人的衝擊，一邊閃身退到真人的另一側，在對方愕然的目光下一腳踹出，隨著「轟」的一聲，真人瞬間門被擊飛出去。

　　在出現裂紋的牆壁之下，真人毫髮無傷的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眯了眯眼睛。

　　它看著七海建人身上緩緩流淌出的鮮血，看著對方自然的解開襯衫的上方兩個扣子，揮了揮手上的咒具，毫不猶豫的處理掉面前的一隻改造人，一步步的朝著自己走過來的身影。

　　望著對方的身上深沉的殺氣，真人眸光微深，它忽然咧了咧嘴，雙眼自下而上的緊盯著面前的男人，長長的舌頭輕舔上唇，若有所思的哼笑一聲。

　　——看來，可以稍微放肆一點兒了。

　　*

　　良久，數個回合經過，兩人的體力值都迅速下降，只不過對上具有強大恢復力的咒靈，七海還是略顯劣勢，雖然他對真人造成了無數傷害，只不過對方都能迅速的恢復。

　　況且在對方毫不猶豫的丟著改造人的動作之下，七海建人被狠狠的限制住了。

　　他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在對方看不見的時候，他的腰腹緩緩收緊，抵抗著那越來越明顯的痛感。

　　就在兩人虎視眈眈的盯著對方，真人玩夠了準備伺機逃走的時候，一旁的水溝旁的旱地上，在打鬥中掉落的手機忽然發出輕微的「叮咚」的提示音。

　　七海建人面不改色，真人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在後者緩緩眯起的雙眼注視下，手一揮，操縱著那邊的改造人將手機用已經不成樣子的手臂一揮——

　　手機在地面上滑行一段距離，悠悠的來到了兩人的面前。

　　真人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面對著對面面無表情的男人，他似乎一直在尋找著激怒對方的方法，特別是當對方對於自己的疑問毫無波瀾，表現的似乎就只是個機器人的時候，更加激起了它內心惡劣的欲望。

　　「嘛，是有人在關心你嗎？」它繾綣的嗓音甜膩的讓人反胃，笑眯眯的緩緩朝著兩人中間門的手機方向走去。

　　然而，就當真人做出要彎腰撿起手機的動作，七海雙眼眯起，隨時準備出手的時候，面前的咒靈忽然毫無徵兆的僵在了原地。

　　七海建人出手的動作一頓，他看著眼前不知為何僵硬在原地的藍髮咒靈，眼鏡後的黃綠色雙眼閃過一抹異樣。

　　在他的視野中，眼前的咒靈仍然保持著躬身的動作，藍色的長髮擋住了它的面容，只是從那僵硬在原地的手，就足以看出對方的心情有多麼震動。

　　陰影中，那張充斥著縫合線的臉上，真人的瞳仁劇烈收縮著，顫動的同時，嘴大大的張著，粗重的喘息聲從中吐出，它的渾身宛如應激的貓一般，渾身緊繃著顫抖。

　　在它的視野中，眼前因為信息而亮起的手機屏幕上，赫然展現著剛剛收到的新消息，那上面的署名讓它恐懼的幾乎忘記了如何呼吸：

　　【禪院晴御】：虎杖在你們那？你們在哪裡？^^

　　然而，就在它僵直在原地的時候，它面前的手機忽然再次響了起來。

　　看到上面的內容，它猛地起身，驚懼的臉龐在七海建人的眼中顯露無疑，它甚至連回收一旁的改造人的心情都沒有，連隻字片語都沒有留給眼前的七海建人，呼吸急促的它不管不顧，逃命似的轉身狼狽的逃竄出下水道，甚至因為過於快的速度，身體都呈現出了詭異的形態。

　　七海建人驚異的看著對方的這一連串的表現。

　　手腕一轉，用力的握著手裡的咒具，他不再猶豫，大步來到了自己的手機面前，一邊目視前方，一邊一手利落撿起了地面上的手機。

　　屏幕沒有任何髒汙的痕跡，在愕然的發現真人確實逃走了之後，七海建人垂眸看向自己的屏幕，卻只看到了一條簡短的最新消息：

　　【禪院晴御】：我來找你們。

　　*

　　在逃走一段距離後，呼吸急促的真人才站在無人的街角，單手扶著身後的廣告牌，雙眼暴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幾乎在看到那個名字的一瞬間門，逃跑成了真人能做出的唯一反應。

　　而如今，它因為衝擊而混沌的頭腦才堪堪緩過神來，臉色難看的幾乎能滴出墨水來，滑坐在旁邊的街角，它雙手緩緩地抱著自己的頭，猙獰的面孔隱藏在藍色的長髮之下。

　　特級咒靈，真人，這個玩弄了無數人性命的傢伙，正在路邊抱頭哀嚎。

　　隨著哀嚎聲越來越痛苦，這聲音的來源不是恐懼，而是憤怒。

　　良久後，嘴裡發出的低沉聲音終於悠悠停止，它緊抱著頭的雙手一點點鬆懈，呼吸粗重如牛，鬆開了桎梏著頭的手，它的頭隨之而緩緩抬起。

　　那雙幽深的眼眸此刻殺意蓬勃。

　　而這次的應激，才讓它真正堅定了之前的決心。

　　必須、殺死、禪院晴御。

　　不管這件事的風險到底有多麼大，只要它未來還想要正常的生存下去，這就是它的夢魘。

　　————

　　神奈川縣

　　禪院·夢魘·晴御從車上走下來，她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睡了一路的脖子果然十分僵硬。站在神奈川無人的街道上，禪院晴御歪了歪腦袋，黑色的車子在自己面前離開，她墨綠色的雙眼狹長的眯起，打量著周圍。

　　嗯……夜晚很安靜啊。

　　禪院晴御注視著夜景，雙手放在腦後，悠悠的走在路上，黑色的長髮隨風而動，短靴踩在還帶著水漬的地面上，可想而知這裡白天下過怎樣的一場雨。

　　雨水順著排水道，通通流入了下水道。

　　她的雙眼即使在黑暗中也十分自如，因此此時與其說是黑夜，倒不如說是禪院晴御最熟悉的活動時間門。

　　習慣了追逐逃竄的咒靈在黑夜間門行走的她漫步於街頭，想著下午後輩給自己回電話時，那複雜的語氣，不過此時她顯然該關注的不是對方的語氣，而是話語間門的內容。

　　那個改造人體的傢伙，恰好是這次的任務對象。

　　好嘛，她之前還誤以為對方是被睡夢中的自己直接殺掉了，沒想到還真是命大啊。

　　可笑的是，她雖然追蹤了對方許久，甚至還將對方很有可能打了個半死，卻還不如七海建人了解對方。

　　直截了當的說，她甚至連那個咒靈的面都沒見過，直到現在，她現在還在用「混蛋」來代稱對方。

　　走了一段距離後，禪院晴御停住了腳步，她望著眼前的房子，單手插兜，她上半身的白色襯衫被她挽到了小臂以上，看上去倒像是個剛剛下班的企業高管。

　　她眉眼間門帶著天生的不耐和似笑非笑盯著面前給自己開門的七海建人時，這就是他的第一反應。

　　……嗯，而且還會是公司裡最討人厭的那種毒舌上司的類型。

　　「你受傷了？」

　　禪院晴御單眉挑起，鼻尖聳了聳，在七海建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就手插兜的彎下腰來，甚至不等他伸手阻止對方，後者就靠近自己的腰前，盯著那上面自己草草處理過的傷口，墨綠色的雙眼像是夜貓一般銳利。

　　「沒多大事情。」七海建人一把拉起面前大有仔細觀察一會兒的禪院晴御，在有路人經過之前將對方拉進房子，隨手關上了大門。

　　站在昏暗的玄關處，禪院晴御表情好笑的進入，無比流暢的開啟燈光，昏暗的房間門在昏黃的燈光下立刻變得溫馨了許多。

　　看著自然的禪院晴御進入的背影，對方甚至還在吐槽著他這個主人，嘴裡說著些什麼「你們這些陰暗的傢伙為什麼總是待在家裡不開燈啊」之類的話，無視身後七海建人無語的目光，大剌剌的走到客廳處，坐在沙發上，自然的對著還在門口的七海建人招手。

　　此時摘下了眼鏡的七海建人被禪院前輩這一套絲滑的動作打沉默了，望著對方自然的表情，他的情緒在那雙黃綠色的雙眼中顯露無疑。

　　他聽到了對方口中無所謂的話語：

　　「愣著幹嘛，過來坐。」

　　沉穩的七海建人感覺自己一瞬間門又回到了數年前高專時期的那個他，看著眼前總能讓他變年輕的前輩，他眼角抽了抽。

　　這裡……應該是我家吧？


第160章

　　神奈川縣

　　禪院晴御眼角抽動著，她看著面前狀若無事發生的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的七海建人。

　　如果不是剛剛看到對方隨意的拉起衣角，瞥到那滲血的繃帶的話，她可能真的會相信對方剛剛口中所謂的「沒有大事情」的謊言。

　　而且就算不在意，最起碼也要稍微報告一下，畢竟也不是什麼緊急的任務嘛！

　　她張了張嘴，嘴角的黑痣顫抖了一下，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經胡亂的包紮掌心時的模樣，訥訥的摸了摸鼻子又收回了手。

　　好險，險些五十步笑百步了。

　　她單手拄著下巴，面前的桌子上放置著七海建人剛剛拿過來的白開水，拄著下巴的動作讓她本就不悅的臉色多了幾分不耐，望著對面平靜的七海建人，她繼承了母親美貌的眉眼上挑：

　　「所以說，那混蛋就是製造了這件事的背後咒靈？而且據虎杖所說，那傢伙在目擊者的那個學生眼裡形象還不錯？」禪院晴御荒謬的臉色象徵著她的內心情緒，擺了擺手，嗤笑一聲：

　　「別逗了，雖然沒和他對峙過，但是用那種招式的傢伙，我見過的倒是不多，不過都是貪生怕死的陰險傢伙來著。」她坦然道。

　　七海建人緩緩放下手裡的杯子，對於禪院晴御的話語倒是保持默認態度。

　　高挑的黑髮女人翹著二郎腿，懶散的打了個哈欠，隨後有幾分好笑的冷笑出聲，隨意的閒聊著開口：「話說那傢伙居然恢復的那麼快啊，上次看房間裡的痕跡，還以為已經處理掉了來著。」

　　「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禪院晴御的臉上顯而易見的露出了嫌惡的表情，而這種表情她很少在高專在讀期間的學生面前展露出來，而傳言似乎是因為被某人提醒說是比反派還反派來著。

　　七海建人默不作聲的雙手交叉放在腿間，他聽到了禪院晴御的話語，沉默片刻，徐徐道：「很難攻擊到它的身體，對方似乎免疫大多數的肢體進攻。」

　　禪院晴御頷首。

　　「虎杖和灰原今晚在哪兒？」禪院晴御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抬眸看著面前的七海建人，後者停頓了一下，隨後頷首：「虎杖留在了吉野家，他似乎和那個叫吉野順平的學生相處的還不錯。灰原則是和他妹妹一同回家居住了。」

　　原來如此。放下心來的禪院晴御不再過問。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寧靜。

　　禪院晴御表情卻沒有鬆懈，反而多出幾分不解的神色，她反覆調整姿勢，似乎無法達成一個完美的坐姿，又或者只是因為她心裡有事。

　　七海平靜的注視著眼前的黑髮女人，看到對方眉宇間的焦躁情緒，沒有過問，只是隨手將桌上的白開水向對方的方向推了推。

　　禪院晴御調整的動作一頓，微微頷首，端起桌上的水，皺眉抿了一口，內心那股奇怪的不安感還是沒能褪去。

　　在她緩緩抿下一口水的同時，腦海中反覆回放著自己有沒有遺漏的事情。

　　……奇了怪了……既然大家都沒事，我怎麼會有這種不好的預感呢？灰原安全的回家了，虎杖也留在了朋友家……

　　朋友、家……？

　　「噗！」

　　一口水猛地噴出來，禪院晴御的臉上寫滿了有幾分崩潰的神色，她惡狠狠的擦了一把下巴，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被自己驚到了的七海建人，低啞的嗓音都因為情緒而有些變調：

　　「虎杖留在那個吉、吉……」

　　——「是吉野順平。」

　　「對！吉野順平家了？！」禪院晴御被提醒後立刻停止了結巴，她目光對上對面認真的七海建人，嘴角抽搐著：「然後，那個吉野順平還和那個混蛋咒靈的關係不錯吧？」

　　七海凝視著一臉無語的盯著自己的禪院晴御，不過思索片刻，他就明白了對方的思慮到底是什麼。

　　他洩了一口氣，臉上揚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溫和：

　　「那個叫吉野順平的學生，我也抽空看了一眼，在我過去的時候，他們似乎已經結束了談話，而他也正巧在和灰原虎杖一起用晚飯。」

　　七海建人緩緩道，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他遙遙的在窗口看到的畫面——

　　梳著長瀏海的少年笑容靦腆中帶著真誠，對於眼前兩個過於熱情的客人摸了摸頭，臉頰微微泛著緊張的紅暈，為眼前的兩人端上菜，那個看上去像是他的家人的女人雖然在吸煙，但是似乎被虎杖那傢伙的嘴逗得止不住笑，臉上的笑意也是真誠的愉悅。

　　只是遙遙一眼，他就明白，對方不會是那種人。

　　特別是在已經接觸了那個十分危險的傢伙之後，他的這個念頭才會那麼篤定的產生。

　　禪院晴御想要起身的動作因為七海建人的這番話頓住了，她好奇的挑眉看向對方，雖然嘴上說著模稜兩可的「是嘛」之類的話語，但是動作還是顯而易見的坐回了身後的沙發上。

　　她內心的不安感稍微鬆了一下，咧了咧嘴，似乎再次變回了那個成熟肆意的成年人，她靠在沙發上，望著對面的七海建人提醒道：

　　「關於我走之前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七海的動作一頓，他抬眸，看見的就是閒適的歪頭看向自己的禪院晴御，對方的臉上表情清淺，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是、那件關於束縛宿儺的事情啊……

　　他已經和虎杖說過了。

　　就在對方執意要繼續參與這個任務時，為了以防萬一，防止自己不在的時候遇到不可阻止的險境，他的確是那麼說了。

　　當然，是背著灰原說的。

　　對方在聽到七海口中說「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宿儺的力量」的話語感到十分震驚，先是不敢相信的聲音會在這樣一個死板的傢伙嘴中聽見。在那之後，自然就是濃烈的反對情緒。

　　然後被七海的一句「禪院前輩的囑咐」全部壓了回去，上一秒還慷慨激昂的青年立刻變成了鵪鶉，只不過還是用不贊同的目光盯著他，嘴裡嘀咕著些「……這怎麼可以啊……」之類的話。

　　七海眸光微深，思索的時間不過一瞬，他抬眸看向面前的禪院晴御，頷首，沉靜道：「我已經囑咐過虎杖悠仁。」

　　禪院晴御含笑望著他：「這樣啊，那就好。」

　　她看著眼前的七海建人，一臉慶幸的拍了拍胸膛，一副「幸好有你」的表情：「還好有娜娜米這樣靠譜的人存在，既不會像夏油那傢伙疑神疑鬼最後直接極端，也不會像五條一樣自作主張，真是和我不相上下的可靠呢！」

　　七海建人內心微微有些怪異，畢竟即使是他，也不知道「和禪院晴御不相上下」這樣的評價，到底是極致的誇獎，還是在陰陽怪氣。

　　在稍微聊過之後，禪院晴御就起身準備離開，她看著眼前想要起身的七海建人，笑吟吟的拍著對方的肩膀將對方按回沙發上，在對方昂頭看向自己的同時樂呵呵道：

　　「你個傷員就坐在這裡吧，我還有其他的事，就先離開了。」

　　這麼晚了，還要繼續忙嗎？

　　七海建人眨了眨眼睛，望向禪院晴御身後的鐘錶，看到那上面的時間，目光略帶複雜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

　　後者沒注意到七海建人的思緒，她只是將對方按回沙發上就起身，灑脫的笑笑，轉身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看著身後坐在沙發上凝視著自己的七海建人，站在門口的時候，她不知是否忽然想起了什麼，腳步微微停頓。

　　忽然，她轉過頭來，對身後的七海建人露出無所謂的笑容，抬手道：「多了，順帶一提，如果我以後要是變成了什麼詛咒咒靈一類的東西……如果我沒祓除掉我自己的話，就試著去喊五條悟哈。」

　　她在七海建人微縮的瞳仁注視下，笑容不變：

　　「別誤會，沒什麼拯救世界的意思，就是要爭一口氣。」她說出最後一句話，在身後人猛然站起來的動作之下，大剌剌的走出房門，只留給對方一個毫不留戀的背影。

　　——「回見。」

　　她黑色的長髮在走出房門的那一刻被風吹動，她隨手將懷裡的西裝外套披在肩膀上，黑髮下的臉龐面無表情，甚至還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無視了身後人灼灼的目光，對著眼前的黑夜緩步走入。

　　*

　　這邊的禪院晴御和七海建人閒聊的時候，那邊的灰原雄在享受妹妹準備的豪華米飯大餐。而另一邊，就不像這般平和了。

　　當黑夜降臨，一陣嘶吼的聲音在寂靜的居民區響起時，就證明禪院晴御的不安，並不是無意義的。

　　安然睡在床上的吉野凪耳中忽然傳出奇怪的聲響，她眉心微皺，緩緩睜開有幾分混沌的雙眼，慢慢的坐直身體，聽著耳邊奇怪的聲音，她皺著眉頭，晃著從床上走下來，推門而出。

　　寂靜的房子裡沒有任何雜音，她眸光微閃，打量了一圈後，將目光落在順平的房門口。

　　想到房間內床上床下睡著的順平和他的朋友，吉野凪的眼神溫柔了幾分，拖鞋落在地面上發出微弱的聲音，來到廚房的位置，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咕咚咚喝了一口，她呼出一口濁氣，將手中的杯子隨手放在眼前的桌面上。

　　隨著杯子到達桌面上的一陣悶響，伴隨一起響起的，是一陣古怪的低吼聲。

　　「……」吉野凪的動作一頓。

　　聽到這和夢中一樣的聲音，她迷濛的內心微微有些清醒的意味，警惕的看向四周，她不由自主的懷疑是否是有野獸闖入。

　　她的目光在黑夜中逡巡著，落到了一個奇怪的陰影處。

　　桌上的……是什麼？

悠于 2024-2-28 12:56

第161章

　　在吉野凪注意到桌上奇怪條狀事物的同時，在她身後的房間內，床上床上各睡著一個少年。

　　虎杖悠仁打地鋪睡在下面，似乎因為晚上聊電影聊的太晚了，他睡得格外香甜，甚至連方才奇怪的聲音都沒能聽到。

　　只不過，在外面的桌上出現那根手指的同時，虎杖悠仁的側臉忽然緩緩露出一個裂縫。

　　一隻獨眼緩緩睜開，紅色的細小瞳仁轉動著，在眼眸下方，一張嘴緩緩出現，露出一個邪肆的笑容來。

　　當初七海建人對虎杖悠仁說的那番話，處於對方體內的他自然也聽的一清二楚。

　　甚至於相比一頭霧水不贊同的虎杖悠仁，他幾乎一瞬間就清楚了禪院晴御話語間的真正意味。

　　那女人……真是個狠辣的人。

　　不僅對敵人狠，就連對她自己也是一樣的狠。

　　彷彿、只要能達到她的某種目的，她的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代價。

　　兩面宿儺眼中的狂色更盛一分，在他心中對於禪院晴御該是個詛咒的想法越來越深刻。

　　感受到房間外的自己的手指，如果要是遇到禪院晴御以前的他，絕對會冷眼旁觀，不過現在……

　　他露出來的嘴緩緩咧開，露出一個狠戾的笑容來。

　　他需要力量。

　　「……小鬼。」

　　「再睡下去，外面那個女人就死定了。」

　　宿儺的聲音像一盆冷水，狠狠的潑在虎杖悠仁的頭頂，他的雙眼猛地睜開，呼吸一滯，眼中的茫然一閃而過，瞬間被驚愕占據。

　　他的右眼向下瞟，果不其然，看到了裂開的一眼一嘴，驚醒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就想要用手拍下後者，在即將擊中對方的那一刻，他忽然從對方剛才的話語中醒悟！

　　什麼？！

　　猛地站起來，不顧身旁因為自己動作而茫然起身的吉野順平，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房間，一腳踹開眼前的大門，衝入眼前的玄關——！

　　一股濃烈的咒靈惡臭在他衝出房間的一瞬間侵襲到他的鼻腔中，猛地回頭，將目光鎖定氣味的來源——廚房！

　　毫不猶豫的快步朝著廚房跑過去，他撞開面前走出房間一臉狀況外的吉野順平，迅速衝進廚房，眼前的畫面讓他呼吸一滯——

　　餐桌前，吉野凪望著桌面，她的手裡握著一根酷似宿儺手指的黑色長條物。而她的身後，赫然出現了一隻碩大的醜陋咒靈，它對著身前的吉野凪張開了大嘴，不止如此，她的腳下同樣伸出了數隻纏繞著的手臂！

　　——「吉野媽媽！快丟開手裡的東西！！」

　　虎杖沒有任何遲疑，他迅速判斷了形勢，大喊一聲，他的聲音驚到了那邊的吉野凪，她猛地轉頭，看到的就是赤紅著眼睛正朝自己的方向狂奔而來的虎杖悠仁！

　　她驚愕的張大了嘴，上一秒還在為廚房裡忽然出現的人類手指而錯愕的她，被身邊的孩子一喊，手下意識的鬆開了——

　　宿儺手指掉落在地面上，迅速被地面上的手臂抓住，在即將被帶離的一瞬間，又是一隻咒靈在桌下潛伏著，在手指掉落的一瞬間朝著手臂咒靈侵襲而去！

　　咒靈們之間的爭鬥暫且不提，此時在吉野凪身後，那隻矛頭指向對方的咒靈早就已經瞄準對方發動了攻擊，一切似乎已經為時已晚！

　　「媽媽！！」衝進來的吉野順平聽到了虎杖的大喊，內心暗道不妙，猛地望過去，看見的就是死到臨頭的吉野凪，目眥欲裂的他毫不猶豫，在身前人朝著面前的咒靈衝過去的同時，在急迫之下，雙手下意識的朝著眼前抬起！

　　一隻碩大的水母型咒靈忽然破空而出，它長長的觸手毫不猶豫的纏住了即將對吉野凪發動攻擊的咒靈，只不過力量還是太弱小，咒靈嘶吼一聲，只是被困住短短一瞬的時間，就嘶吼一聲掙脫開來！

　　【一秒就足夠了！】

　　疾馳而去的虎杖悠仁此時不會顧及順平覺醒術式的事情，危急關頭，他只為眼前的水母的助力而感到慶幸。

　　在內心響起這樣的話語時，他已經一腳飛出，轟然踹在咒靈的身體之上——！

　　「轟！」

　　咒靈猛地被巨力擊中，它甚至都沒能發出哀嚎，就被一腳踹飛到旁邊的牆壁上！

　　吉野凪瞳仁劇烈的收縮著，她看到身前的虎杖對著自己的身後飛起一腳，在生死間，她看到一個碩大的模糊黑影被虎杖一腳踹了出去，身後在虎杖悠仁踹出這一腳後劇烈震動的牆壁足以證明這一切是確實發生的事情！

　　她張了張嘴，耳邊響起順平那擔憂的大喊聲，神智緩緩回籠，她踉蹌著來到一旁的位置，不在原地礙手礙腳。

　　這邊的虎杖悠仁輕盈落地，臉上的表情帶著濃厚的冷意，握緊拳頭，上面縈繞著深色的咒力。

　　瞥了一眼地面上撕斗著的咒靈，他臉色發狠，一拳轟過去，瞬間將爭搶著的一隻小型咒靈轟飛，雙手猛地抓住宿儺手指，但與此同時，和他一同伸手的還有無數隻地面上搖曳著的手臂！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宿儺手指，身子跌飛出去，只是在他的手外，赫然包裹著數量巨大的手臂，他感覺自己的手都要被那些手型咒靈掐斷了！

　　他緊緊的咬著牙根，隨後大喊一聲，猛地發力，身前瞬間發出「嗤」的一聲，無數搖曳著的肢體中，幾條手臂居然被他強悍的力量繃斷了！

　　他迅速爬起，手上帶著些許被抓撓出來的血痕，又看了看似乎沒受到什麼傷害，還能完好的站起來對著自己嘶吼的咒靈，沒有任何猶豫，他一把抓起地面上的宿儺手指，而眼前的咒靈也在他動作的那一刻動了！

　　它龐大的身形卻如鬼魅一般迅速閃現到虎杖悠仁的身邊，後者立刻用手緊握宿儺手指，猛地騰躍而起，躲過眼前咒靈的突然襲擊的同時，手握手指朝著無人的空曠屋外猛地衝出——！

　　玻璃應聲而碎，他一個翻滾逃到了路邊，咒靈的軀幹中忽然發出一陣嬰兒啼哭般的詭異哭聲，如影隨形，它的眼中似乎只有虎杖悠仁手握的那根手指，不管不顧的朝著虎杖悠仁的方向侵襲而去！

　　它的身形時隱時現，以一種彷彿是瞬移的方式衝出了房子。

　　吉野順平在虎杖引咒靈出去的同時，就快步跑到了癱軟在地面上的吉野凪身邊，神情緊張的檢查著對方有沒有事，臉上充斥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

　　如果不是虎杖……他現在或許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他的媽媽了。

　　吉野凪的神情還混雜著些許的茫然，不過她瞬間清醒了幾分，雙手握著眼前順平的肩膀，臉上一片正色，她的眉眼間多了幾分急促和緊張：

　　「順平！快去看看虎杖同學！他剛剛是不是被那個怪物……」

　　——「我現在就去，媽媽。」

　　吉野順平對此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即使吉野凪不這樣說他也會去，只不過他還是擔心媽媽的安危。

　　「我會保護自己的，順平，快去幫虎杖吧。」吉野凪的嗓音柔和了下來，安撫著對面心臟猛跳著的順平，那張紅唇勾勒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推了推身前的順平。

　　後者咬緊牙關，看著身前溫聲的母親，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對方的堅決。

　　眼前視野一晃，他彷彿看到了白日虎杖笑著邀請他轉學的臉龐，又是一晃，變成了虎杖一腳踹開媽媽身後的怪物，將對方引出房子的背影。

　　……他猛地站了起來。

　　顫抖著的手置於身側。他很害怕。

　　吉野凪對於順平的情感再清楚不過，她沉穩的看著眼前的順平，即使剛剛那一遭她已經腿軟了，只是她的臉上依舊一如既往的沉靜。

　　吉野順平對上吉野凪的雙眼時，他的心中猛然一緊。

　　他明白，媽媽不會允許他在這種時候退縮。

　　猛地轉身，面對著眼前大敞著的房門，他迅速抬手，身後的水母式神猛地跟上，他迅捷的朝著屋外跑去！

　　——他也絕不會退縮！

　　或許他在人生中已經無數次選擇了懦弱，但是這次，或許是因為媽媽，又或許只是因為虎杖同學口中描述的新生活，他吉野順平，都不會再懦弱了！

　　看著順平離開的背影，原本笑容溫和的吉野凪猛地洩了一口氣，她軟軟的倒下，面色沉鬱的看著自己已經知覺微弱的腳，望向了那上面纏繞著的模糊黑影。

　　……加油啊，順平。

　　去幫助，你的朋友。

　　*吉野順平在屋內只是停留了短短幾秒的時間，在他衝出房子的時候，迎面看到了被擊飛的虎杖，他瞳仁微縮，瞬間抬起雙手——

　　上一瞬被重重打飛，還以為自己要狠狠的摔倒的虎杖下意識的用手撐地，不料下一刻，他的手撐在了軟軟的膠狀體上，身子也被輕飄飄的託了起來。

　　他驚疑的看向四周，看到了自己身下那鼓著兩個奇怪眼睛的水母式神，雙眼猛地一亮，他笑容燦爛的對著下方的吉野順平揮手：

　　「順平！多謝啦！」

　　順平臉上的緊張情緒一洩，他為難的看著對方，張了張嘴，卻無法對著這□□氣十足的臉龐說出洩氣的話語來。

　　明明是在棘手的戰鬥中，虎杖同學居然也能露出這麼燦爛的笑容……

　　真是強大啊。

　　他呼吸一緊，臉上的微笑一怔，瞬間轉變成了驚愕的大喊聲：「虎杖！身後！！」

　　在微笑著的虎杖身後，在兩人對視的短短數秒中，一抹渾身纏繞著無數小手的龐大身影忽然閃現在虎杖悠仁的身邊，對著他張開了嘴，長長的舌頭伸出來，似乎想要直接將虎杖的腦袋咬下來！

　　虎杖的表情一肅，他感受到了從頭頂而來的寒意，憑藉超強的反應力，猛地一個下蹲，頭頂一陣風閃過，隨後是牙齒對上的「喀嚓」脆響！

　　他大驚失色！差一點啊！差一點就要變成無頭騎士了啊虎杖悠仁！！

　　他動作不停，在躲開這一擊後迅速跳到了地面上，一臉後怕的看著身邊嚴陣以待的順平，星星眼無比激動的看著對方：

　　「順平！你又救了我一次！」

　　猛地被身邊的星星眼晃到，順平的笑容多了幾分靦腆和焦急，他雙手抬起，操縱著水母式神有幾分艱難的抵抗著眼前的咒靈，乾笑兩聲。

　　虎杖悠仁轉過頭來，咧了咧嘴，握緊拳頭：

　　「喲西！那麼接下來，就用盡全力

　　打敗它……啊啊？」

　　他的豪言壯語尚未吐出來，忽然感覺掌心一松，茫然的低下頭來，張開掌心，一張舔著嘴唇的嘴出現在他掌心。

　　他茫然之後就是驚叫，看著自己的雙手顫抖起來，居然還能有這種方法啊？！

　　手指被吃掉了啊啊！


第162章

　　「吵死了，小鬼。」

　　滿意的吃下手指，感受身體裡恢復的力量的宿儺哼笑一聲，對於虎杖悠仁的大叫聲竟然有了興趣嘲諷，在對方用力拍向掌心的時候，他就迅速收回了露在外面的嘴。

　　可惡！

　　雙手合十拍著的虎杖悠仁不甘心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順平的水母被眼前的咒靈擊散，逃離了眼前實力懸殊的戰鬥，他的內心傳來一陣痛感的時候，聽到的就是身邊的隊友用力拍打掌心的舉動，一轉頭，看見的就是一臉不滿的雙手合十，瞪著自己手的虎杖。

　　對方猛地抬起頭來，合十的手也張開了，猛地握起了拳頭，盯著眼前亂舞的咒靈群的時候，身上瞬間湧現出磅礴的咒力。

　　雖然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恐懼的意味，只是此時的虎杖悠仁背後也緩緩升上了一股冷汗。

　　……手指被宿儺吞掉了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眼前被手指吸引來的咒靈已經相當棘手了。

　　他的雙眼瞥向身邊的居民區，臉上的凝重神色平添了幾分。

　　更何況，這裡還有平民在。

　　*

　　事實正如虎杖悠仁所想，他和順平兩人面對著眼前的只高級咒靈，完全不是對手。

　　……這麼想想，好像自己之前的戰鬥，大多數都是在宿儺的出手下才解決了身前的敵人的吧？

　　用力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水，他咬緊牙關，眼神兇悍的望著身前獰笑著的咒靈。

　　他記得，之前站在禪院前輩身邊的時候，腦子裡也時不時會傳出微弱的獰笑聲，雖然都被禪院前輩呵斥一聲就趕走了，但是不得不說，和眼前的醜陋咒靈對比，貌似還是前輩身邊的獰笑聲更加動聽些。

　　內心吐槽著，他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拳轟飛眼前朝自己襲擊過來的咒靈，不過也只是將對方擊飛而已，除此之外，並沒有對眼前的咒靈造成多麼巨大的傷害。

　　對方在遠處嘶吼一聲，又會用那噁心的身體一步步的朝著兩人的方向挪移過來。

　　同時逼近的，還有那周圍被兩人擊碎的泥漿狀咒靈，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上面的一雙雙充斥著惡意的赤紅雙眼，他都要懷疑它們是什麼史萊姆一樣的生物了。

　　吉野順平不像虎杖悠仁，有著這樣變態的體力，幾乎在數個回合之後，他的體力值就已經告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除了最開始的戰鬥之外，在那之後，順平多次懷疑自己繼續戰鬥會不會拖身邊虎杖的後腿。

　　兩人身上此時已經全部負傷，不過相比一次次不顧性命衝上去的虎杖相比，在旁邊遊走周旋的吉野順平倒還好一點，只是無論如何，他都只是剛剛覺醒咒力的普通人罷了。

　　「轟！」

　　一陣無意識的呢喃聲在耳邊響起，同時出現的是身上傳來的劇痛，終於堅持不住的順平還是被眼前的咒靈抓住了，一拳打在了身體上，他的身體被撕扯著，一陣幾欲被撕碎的感覺襲上全身，他幾乎認定自己是時候該展開走馬燈了。

　　旁邊的虎杖一拳再次打飛眼前糾纏不休的咒靈，看到另一邊順平的險境，瞳仁微縮，毫不猶豫的朝著那邊疾馳而去，動作極快，不過似乎還是不太夠，眼看著順平的身體就要被那幾個咒靈撕碎了——！

　　虎杖悠仁雙眼睜大，在眼前這種絕望的情況，他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迅速抬起手來，想要看到方才出現的那張嘴，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吼的意味：

　　「宿儺！快幫……！」

　　就在他體內的宿儺察覺到這會是個不錯的機會，正冷笑著準備出手的時候，寂靜的夜空忽然出現一陣略帶驚訝的女聲：

　　——「欸？你們需要幫忙嗎？」

　　女人的聲音十分輕快，在聽到這陣聲音的同時，所有人的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一張笑容陽光的女性臉龐。

　　然而，一道刀芒閃過，那只擁有著無數觸手，正發出詭異笑聲的咒靈笑容一僵，下一刻，從它的脖頸處閃出一陣寒芒，平滑的切口出現，咒靈的頭顱一點點的滑落，伴隨而起的，是從對方脖頸處飆出來的鮮血。

　　——露出了後面揮刀的女人陰沉的面孔。

　　……

　　和聲音差別也太大了吧！！

　　虎杖悠仁險些直接大喊出聲，好在眼前的戰況緊急讓他迅速止住了話茬，他也正巧跑到了順平的身邊，猛地接住已經暈死過去的順平，抬眸看向眼前那個發出輕快聲音的陰沉女人，饒是他，也忍不住梗了梗喉嚨，向往常一樣慶幸道：

　　「多謝你……」

　　禪院杏子安然看向眼前笑得有些奇怪的虎杖悠仁，倒是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個和自己一樣有點無法控制自己表情的人了。

　　似乎是「同病相憐」的情緒驅動她，原本只是想著幫一下的她握緊長刀的刀柄，一步跨到了兩人身前，那有些凌亂的藍色長髮此刻被高高束起，在黑夜之中，即使沒有了長髮的加持，那張臉上的陰沉表情依舊無人能敵。

　　她橫刀立於兩人身前，用那張陰沉的臉說出帶著笑意的聲音：

　　「不用謝，真要感謝的話，就謝謝禪院前輩吧。」

　　畢竟，她的力量，都是禪院前輩給予的。

　　這句話，她幫到哪裡，說到哪裡。

　　陰沉的臉上雙眸微閃，雙手反握手裡的長刀，面對眼前嘶吼著的各樣咒靈，緩緩躬身，下一刻宛如一道劍影，瞬間竄入咒靈群之中！

　　*

　　良久後，一陣並不算短的戰鬥結束，即使是禪院杏子，在面對眼前數個高級咒靈的時候也有些乏力，她喘了一口粗氣，從上方降落，看著幾乎要亮起來的昏沉天色，轉頭望向身後的兩人……哦，變成一個了。

　　虎杖悠仁雙眼帶著光亮，在禪院杏子結束戰鬥的一瞬間來到對方面前，用激動的目光看著對方：

　　「好強啊！！」

　　禪院杏子戰術後仰，她長刀歸鞘，陰沉的表情沒有變過，只是對著眼前的虎杖悠仁頷首：「結束了，那我就離……」

　　「前輩你也認識禪院前輩嗎？」虎杖悠仁的後語讓她離開的動作一頓，她轉過身來，對著眼前的虎杖悠仁頷首，似乎沒有了離去的意味，反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虎杖豆豆眼看著對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這個前輩的表情還是很可怕，不過……他怎麼從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高興？

　　禪院杏子：既然你談到這個，那我可就不著急走了。

　　*

　　吉野家

　　順平憂心的看著被醫院帶走的媽媽，雖然對方依舊笑容散漫的用手夾著香煙，被旁邊的醫生呵斥著悻悻滅了火，但是畢竟是被那樣的咒靈襲擊了，他還是十分擔心的。

　　好在對方也只是安撫性的對他笑笑。

　　因為吉野凪的傷情，順平的轉學手續也只能暫緩了，起碼要在吉野女士檢查過身體無礙之後再去處理。

　　他呼出一口濁氣，目送著車子接媽媽去醫院，他身心俱疲的關上了房門，轉身走入客廳。

　　他的腳步遲緩，剛剛進門，看見的就是沙發上交談「甚歡」的虎杖和那個大姐姐。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禪院杏子面無表情的頷首，似乎對於明明該死去的人坐在這裡沒有任何異議，只要是禪院前輩安排的事情，似乎都是合理的。

　　不過吃個手指就能得到前輩的這樣注視嗎？

　　她手指摩挲著杯子，腦中正湧動著會讓旁邊笑容燦爛的虎杖悠仁「花容失色」的話語。

　　「嗯！前輩來的超——級及時的！真是lucky！」虎杖悠仁用力的頷首，對於身邊女人冷著的臉沒有任何異議，似乎很快適應了對方「音畫不同步」的特點。

　　禪院杏子不置可否，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有在虎杖說出關於禪院晴御的話題時，她才會抬一抬眼皮，隨後用陰沉的臉和爽朗的聲音迅速表示著贊同。

　　順平走了進來，虎杖抬眸看向對方：「哦！順平你回來了？阿姨沒事吧？」

　　順平點頭，走到沙發的另一頭坐下：「暫時沒什麼事，多謝你了，虎杖。」

　　虎杖爽朗一笑，他摸了摸頭：「其實也不是我啦……不過也沒事了，人沒事就好。」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轉眸看向身前的順平：「那你今天還要去學校嗎？」

　　吉野順平垂眸，沉默了良久，就在惴惴不安的虎杖猜測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的時候，他忽然一臉堅定的抬頭，對著眼前的虎杖認真道：

　　「我會去。」

　　「我要和，灰原老師，道謝和告別。」

　　虎杖咧了咧嘴，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用力點頭：「嗯！」

　　順平輕笑一聲：「那麼說好了，等我中午從學校出來，我們就去電影院看恐怖片。」

　　「好！」虎杖用力頷首，和對方擊掌，似乎想起了什麼，他轉過頭來表情期待的看著身後的禪院杏子：「那前輩也會跟著一起去嗎？」

　　禪院杏子抬頭，聲音卻帶著和善的意味：「我就不去了，還有別的事。」

　　虎杖頷首，看著似乎準備離開的禪院杏子，他摸了摸臉，隨後朗聲道：「前輩！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禪院杏子腳步一頓，隨意轉頭道：「禪院杏子。」

　　「欸？那也是禪院前輩嗎？」

　　禪院杏子動作一頓，她毫不猶豫的轉頭看向對方，那雙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盯著面前的虎杖，旁邊初見的順平有些驚懼的後退，虎杖倒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回對方一個健氣的笑容。

　　「……叫我杏子前輩吧。」她輕聲道。

　　「好的！杏子前輩！我的名字您已經知道了，這位就是順平哦！」虎杖忽然將退後的吉野順平迅速向前一推，他大驚失色，感受著身後那雙不容拒絕的手，只能侷促的望著眼前這張陰沉的臉：

　　「杏、杏子前輩好！我…我不久後也要轉學到東京咒術高專……請、請多指教！！」

　　他猛地閉眼彎腰鞠躬，其實在無形中，他的膽子已經比從前強了許多，或許是最近這種種發生的衝擊事件，讓他多少有了一些改變。

　　禪院杏子垂眸看著眼前緊張的吉野順平，頷首。

　　在對方的頭頂，女人用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溫聲道：

　　「好，順平。等你到了東京，到時候我再請你看電影吧。」

　　欸？

　　順平訝異的抬起頭，卻只看到一個離開房子的背影。

　　對方朝著順平擺了擺手，悠悠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別忘了到時候用在校後輩的特權，拜託禪院前輩也來哦~！」

　　虎杖大驚，關鍵點原來是這個嗎？！特權是這麼用的嗎？！


第163章

　　從身後的帳走出來，禪院晴御仰頭看向天空，天亮了。

　　我還真是個肝帝啊。

　　感慨一聲，收回手上的鬼無慘，她在旁邊的台階上踩了踩，讓短靴的鞋底血跡消失一些，隨手攏起旁邊的黑髮，看著靠在車門上昏昏欲睡的禪院一野，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特別是看到對方眼底那濃重的黑眼圈的時候，她都想直接找人把車拖走了。

　　這傢伙開車……現在根本不能信了吧！

　　看來以後還是要少肝一點，不只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她是害怕再紊亂下去，禪院一野這傢伙疲勞駕駛會先害死自己！

　　睡眼朦朧的禪院一野一個踉蹌強行清醒，下意識的打開車門，卻沒有任何人回應。

　　他茫然的轉頭，卻只看到了一個正居高臨下看著他自己，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的晴御小姐。

　　……啊？我哪裡做錯了？

　　*

　　果斷選擇步行，禪院晴御叫人來把這個下一秒就會昏厥的傢伙領走，無語的拎著手裡的西裝外套，走在人行路上。

　　站在沒什麼人的清晨的街道上，禪院晴御單手放在兜中，抬眸看向眼前湛藍的天空。

　　嗯，今天是個好天氣。

　　先去找那個據說對混蛋藍毛咒靈印象還不錯的那個男孩吧。

　　就、先不等七海了吧。

　　————

　　里櫻高中

　　順平走在熟悉又陌生的上學路上，感受到學校內瀰漫著的讓他作嘔的氣息，他低垂著頭，一點點朝著教學樓內走去。

　　……他，只是來找灰原老師的。

　　腦海中浮現出昨日對方拜訪時臉上的和善的笑意和擔憂的話語，他有幾分漂浮的腳步堅定了幾分，大步朝著裡面走去。

　　——「欸？」

　　直到一陣熟悉的疑問聲響起，他渾身下意識的緊繃起來。

　　「哈，正想著無聊呢，太好了。」

　　對方充斥著惡意的聲音在順平身後響起，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從腳底瞬間躥升到了頭頂，直到現在，他才恍然發覺，原本一路上積累的勇氣和堅決……

　　早就不堪一擊了。

　　*

　　「砰！」

　　一腳踹在牆角的少年身上，對方傷痕累累的靠在角落裡，身上儘是被毆打的痕跡。

　　剛剛踢出那一腳的寸頭少年咧了咧嘴，露出一個充斥著惡意的笑容，他身後的少女一邊欣賞著牆角男人那悽慘的模樣，一邊裝模作樣的輕拍著對方的肩膀：

　　「啊~你幹嘛打那麼重啦，太嚇人啦！」

　　「嘁。」男人低笑一聲，他用手一下一下的拍打著那個低垂著頭的少年的頭頂，此時分明是上課時間，他們幾人卻在這裡聚集在一起，難得的「找樂子」。

　　「還以為這傢伙真的不會來了呢，果然還是和蟑螂一樣難纏啊！」

　　「嘁，孬種一個，我早就玩夠了。」

　　「有什麼關係嘛，我們和久違的順平桑好好再玩玩吧~？」

　　充斥著惡意的大笑聲傳入吉野順平的耳間，他的手上一點點的浮現出星星點點的咒力。

　　只是，在耳邊虛幻間回憶起灰原綾那溫和的嗓音時，又一點點消失。

　　……好了，只要再被打這一次，和灰原老師道個別，就可以了。

　　不要、做讓灰原老師失望的事情。

　　他已經、已經答應過虎杖了……就算是咒術高專，應該也不會喜歡打架鬥毆的學生吧……

　　吉野順平的內心不斷的安撫著自己的情緒，這個可憐的男孩，在為自己不去對面前的欺凌者施暴想方設法的找藉口。

　　即使他已經壓抑不住自己的欲望，想要立刻滅除他們。

　　似乎是灰原老師的溫柔，以及未來生活的光明，讓他願意在此刻隱忍。

　　他不想破壞自己來之不易的未來。

　　被一擊擊倒在地，吉野順平的臉上面無表情。

　　他甚至在想，這一擊，比昨晚咒靈打的輕多了。

　　只是即便這樣，他還是更想去面對那些純粹的惡意，而不是面前這些人面獸心的傢伙。

　　他們連所謂的咒靈都不如。

　　……

　　在眼前的幾人發覺今天的吉野順平似乎對於他們的欺凌無所作為，不復往日的求饒掙扎後，也就無趣的離開了。

　　踉蹌著起身的吉野順平輕咳一聲，身邊浮現出小小的水母式神，它們小心的托舉著他起身。

　　吉野順平隨手脫掉了外面已經髒了的外套，穿著裡面的白色襯衫，拍了拍黑褲子上的灰塵，將那被踢踹的印記盡可能地清除，這種事情他已經很擅長了。

　　結束了，現在可以去找灰原老師了。

　　走出學校陰暗的角落，他在操場上漫步，周圍的學生零星幾人，結伴而行，都沒有在意這個灰頭土臉行走著的身影。

　　憑藉著記憶，他一點點的朝著教師的辦公室走去，即使是他，也清楚的明白灰原綾的辦公室位置，倒不如說，身為名人的灰原老師的行蹤，都被那群噁心的傢伙整日談論著，在角落裡發抖的自己不想知道也都聽到了。

　　垂眸，想著要不要勸說灰原老師更換一所學校，只是想了想那些傢伙的面孔。

　　……算了，這種噁心的傢伙，根本躲不掉的吧。

　　他輕笑一聲，想起虎杖口中在深山老林裡，人數少的可憐的學校，莫名中他篤定，那裡才是他這種人應該待的地方。

　　走過樓梯拐角，他忽然險些撞到一個人，後者驚叫一聲，隨後不顧倒地的自己，一臉惶恐的看著對面的吉野順平：

　　「你沒事吧！都是我、都是我太不小心了！」

　　少女身穿jk制服，一臉驚慌的看著面前這個面生的同學，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就是她常年不在班級的同班同學。

　　她不認識吉野順平，可順平卻知道對方。

　　……綾子，一個冒失的女孩，似乎先天有些疾病，頭腦不像同齡人那樣靈活，而且有些過於天然了。她的成績中等，因為智力的緣故，平時人緣也一般，唯一能被談及的，就是和灰原老師相似的名字罷了。

　　當然，這個特點也讓她時不時的會成為那些混蛋的談資。

　　吉野順平搖了搖頭：「我沒事。是我沒有看路。」

　　綾子一驚，隨後露出一個慶幸的笑容：「太好啦……那同學你是幾班的呀，因為我現在要幫小野老師送文件，所以關於賠償的錢我下課後再給你好不好？」

　　「……賠償……？」順平微微皺眉。

　　綾子一臉理所當然的看著對方，倒是對於對方的這副陌生模樣十分好笑：「同學你這都忘了嗎，在學校裡給同學添了麻煩，例如不小心撞到別人這種事，當然要給錢賠償的啦，村上同學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村、上……

　　順平沉默的看著對方的笑臉，只是此刻他的眼中瞳仁微縮著。

　　他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名字，畢竟對方剛剛還在他的身上狠狠踹過一腳。

　　只是，此時正對著綾子的笑臉，他只覺得內心悲哀無比。

　　他是逃走了，可不代表綾子這樣的人，也能逃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處於「霸凌」之中。那些看似在誇她的女孩們口中暗含的陰陽怪氣和惡意，她根本無從察覺。

　　意識到這一點的吉野順平內心一絞，他呼吸停滯了一瞬，有些狼狽的將目光從面前女孩的臉上移開，踉蹌著從對方身側快步離開，無視身後對方焦急的喊叫聲。

　　一股苦澀感在踉蹌前進的吉野順平的內心升起，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今天的到來到底是不是根本沒有必要。

　　畢竟於他而言，能夠逃離這個地方已經是萬幸，為什麼還要再次來到這個讓他心悸的地方呢。

　　內心飄忽的來到辦公室前，吉野順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好了，和灰原老師見一面，然後立刻離開。

　　——再也不要回來了。

　　*然而，就在他下定決心，抬手準備敲響辦公室的門的時候，屋內一陣不耐煩的熟悉的嗓音傳入他的耳中，透過門上的玻璃，他隱隱看到了裡面的人影：

　　「竹田主任，已經夠了，我現在要忙了，請您出去。」灰原綾皺眉看向眼前的竹田，對方自從昨天給了自己吉野同學的資料後，就一直和自己搭話，最開始她還願意回覆幾句，只是之後的荒唐話語，就算她再正派，也聽得出那其間的噁心黃腔。

　　背對著門玻璃的灰原綾沒有注意到門後的那個人，只是無語的冷聲。

　　竹田卻笑得猥瑣無比，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著灰原綾嘿嘿一笑：

　　「灰原老師，作業什麼時候都可以批，和我隨便聊兩句又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我想灰原老師不會不知道，我最近升職的事情吧？」

　　門外的吉野順平瞳仁微縮，聽到這熟悉的男聲，一股不安感襲上他的心頭。

　　灰原綾背對著身後的門，放下了手裡的作業，歪頭看向對方，臉上的不耐已經顯而易見。

　　「那又怎樣？」

　　「比起這種事，關於自己班級裡的學生的學習狀況，您真的完全了解了嗎？」

　　她冷冽的聲音傳入吉野順平的耳間，他內心一顫。

　　竹田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眯著眼睛看著身前的灰原綾，對上對方的冷臉，他的聲音也沉了下來：「你都知道了？」

　　怪不得昨天突然和自己要吉野順平的資料……

　　他的臉色難看起來，如果灰原綾這時候陰他一把，將這件事上報，那麼他的升職事情也就可以吹了。

　　「嘖。」

　　他的臉上笑意倏地退去，猛地一掌按在灰原綾身後的牆壁上，臉上浮現出狠戾的神色，語氣也低沉了下來：

　　「灰原老師……你應該沒有蠢到那種地步吧？」

　　灰原綾沉默的冷眼看著竹田的表演。

　　「你知不知道，敢招惹我的話，我有無數種方法，讓你在里櫻高中裡無法生存！，竹田喘著粗氣，眼神兇狠，聲音中帶著濃厚的威脅。

　　灰原綾靠著牆壁而戰，她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主任，似乎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任啊……你這是偷看了孩子們的小說還是偷玩了她們的乙女遊戲？

　　灰原綾靜靜的看著竹田主任一個人在她面前無能狂怒，只是她並不知道的是，在她眼中像是笑話一般的對話，透過門窗外的那個人的眼中，赫然是一場段無比惡劣的話語。

　　在門口面對著灰原綾背影的順平耳邊迴盪著主任那噁心的話語，他的眼前微微一晃，不由自主的回憶起村上等人聚集在一起時，對灰原老師評頭品足的噁心話語。

　　一抹藍色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身邊，它充斥著縫合線的手緩緩撫上怒火噴湧的吉野順平，那張含著微笑的臉貼在後者的肩膀上。

　　只有少年能聽到的氣音傳入他的耳中：

　　「……要教訓他嗎，順平。

　　真人的身影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出現，又像是蓄謀已久一般，伏在對方肩膀上溫聲細語。

　　他死死的盯著玻璃後的畫面，直到眼前的竹田終於對灰原綾伸手的時候，一直狠狠壓抑著的情感猛然間炸裂開來——！

　　眼前緊閉的大門猛然間被衝擊開來，在灰原綾嫌棄的目光尚未落在竹田身上時，身後傳來的熟悉的咒力激盪讓她猛地前傾，錯愕的轉過頭來。

　　身邊的竹田早就被劇烈的破門聲，嚇破了膽，驚叫著倒在她的腿邊。

　　灰原綾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門口處，那抹熟悉的臉龐環繞著濃郁的咒力，連帶著垂落的瀏海都被掀起來，完美的展現出主人磅礴的怒火。

　　而身後的藍髮身影已然躲藏在陰影之中。

　　他的臉上孕育著陰惻的笑容。

　　雖然和計劃中有些出入……不過……

　　憤怒吧，吉野順平。

　　面對著完全陌生的吉野順平，站在原地的灰原綾直面對方身上噴湧的咒力，她驚愕的用指尖擋著嘴。

　　「順、順平……？！」


第164章

　　「啊、啊！你別過來！你這個瘋子！！」

　　竹田正面順平的怒火，雖然他看不見咒力，只是總能隱隱約約間感受到眼前的少年不同尋常的壓迫感，在對上那帳面無表情的臉龐，以及因為怒意微微泛紅的雙眼時，竹田的臉色大變，慌張的朝著灰原綾的身後躲藏著。

　　灰原綾皺眉，瞥了一眼躲在自己椅子後面撅著的竹田，她抿了抿唇，轉而看向眼前的吉野順平。

　　「順平，你別……」饒是灰原綾對於現在的情況也是一頭霧水，她不清楚方才主任的騷擾在門後的畫面會那樣的具有衝擊性，她只是對於眼前的學生擁有咒力，而且現在似乎殺氣騰騰措手不及。

　　頭疼的開口勸導：「你先冷靜下來，順平。」

　　她皺眉看著順平一步步踏進來的動作，後者目標明確的直指自己身後的竹田主任。

　　對方是人渣不假，但是讓未成年人出手解決惡人，不是灰原綾會做的事情。

　　她眉眼一橫，猛地攔在了順平的面前——！

　　「順平！你給我先冷靜一下！！」

　　她即使看得到順平身後不斷湧動著的咒力和那奇怪的水母，依舊毅然決然的擋在了對方的面前。

　　只不過和眼前展現出來的信息不同的是，她不是在保護竹田，而是在保護順平。

　　吉野順平的腳步果不其然的停了下來，椅子後的竹田聽到耳邊不再有腳步聲後，大著膽子探出腦袋來，望著那被灰原綾雙手攔下的吉野順平，因為視線的原因，他只能堪堪看到後者的下半身。

　　不知是否是沒在注視著那雙凶神惡煞的雙眼的緣故，竹田竟然肥起膽子來重新開始拿起腔調，說教起面前的少年來：

　　「吉野順平！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要毆打你的老師嗎？！」

　　灰原綾臉色一僵。

　　她從沒想過自己也能遭遇這種蠢貨。

　　深深的一口氣，她忽然在身後竹田慌張的聲音中垂下了手，再度睜眼，那雙杏眸此刻眯起，轉眸看向對方的那張噁心的面孔，冷冽的聲音帶給竹田的恐懼甚至超過了吉野順平：

　　「……蠢貨，活該你去死。」

　　灰原綾冷冽的聲音瞬間擊破了竹田的所有防線，面對著眼前吉野順平身上散發的不知名恐怖氣息，他懦弱的向後退縮著，感受到灰原綾似乎決定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舉動，他破防的大喊大叫起來，不住的恐嚇著面前的兩人。

　　*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在辦公室內響起。

　　灰原綾一言難盡的看著地面上的主任暈死過去的模樣，她抿了抿唇，杏眼看向身邊的吉野，饒是她也沒能想到，竹田這傢伙居然只被順平的咒力一恐嚇，直接嚇暈了過去，而且……他的下.體好像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嫌棄的神色，將視線從地面上的竹田身上轉移開，準備去詢問吉野什麼時候擁有咒力的時候，一轉頭，卻錯愕的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少年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

　　————

　　昏暗的雜物室裡，少年縮在角落裡，雙手抱著頭，身形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因為方才在灰原老師面前表現出來的情景而後怕。

　　他、他現在已經沒辦法再面對灰原老師了……

　　腦海中浮現出灰原綾雙手張開攔在他面前的模樣，他臉上的恨意一點點轉化為茫然，他吸了吸鼻子，頹喪的將臉埋入膝蓋中。

　　在他面前的陰影中，一抹身影緩緩走出，它單眉挑起，看著面前的少年，臉上充斥著惡意的笑容一閃而過，瞬間變成了和善的溫和笑容。

　　它緩緩在順平的面前蹲下，聲音和視線都極其溫柔：

　　「順平，怎麼了，你剛剛不是做的很好嗎。」真人歪頭看著面前那個身子顫抖，似乎已經到忍耐邊緣的少年，隱下嘴角顫抖的笑容，煞有其事的詢問著。

　　「不、不對……」順平哽咽的聲音在喉嚨間響起，他不敢繼續面對灰原老師的溫柔，或許以後在對方的眼中，他和村上那種暴力分子沒有任何區別了吧……

　　「一點兒也不好。」順平的聲音帶著脆弱和無助。

　　他的內心明明想要不管不顧的給那群混蛋一個教訓，但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光明生活，他偏偏又無法那麼做。

　　或許他今天就不該再回來。

　　他真正該做的是捨棄掉從前的一切，無論是惡意，還是善良。

　　真人眸色微深，它感受到從順平身上浮現出的退縮情緒，伸手罩在了順平的頭頂，緩緩靠近他的耳畔，手上卻是隱隱的在釋放充斥著負面情緒的咒力：

　　「……不，順平，你做的沒有任何問題。」

　　「惡人，就是該受到懲罰，不對嗎。」

　　真人的話音剛落，身前的順平顫抖的動作就是一頓。

　　他話音剛落，卻是在此刻心裡防線無比脆弱的順平面前放置了一瓶水，在對方略顯茫然的抬頭動作下，他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喝口水，好好清醒一下吧。」順平目光呆滯，真人的話語從他左耳進入，又從右耳悠悠的跑出，他只是毫無反應的緩緩從對方手裡接過了水瓶，擰開，放在嘴邊。

　　當潔淨的飲用水進入他的喉嚨間時，他神情一震。

　　從未有過的「清晰感」充斥著他的大腦。

　　真人望著猛然間眼神變幻著，彷彿通過眼前的空地看到了什麼特別的畫面的順平，臉上浮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詭異中多了幾分猙獰。

　　真好騙。

　　果然啊，就算再警惕的人，在這種懷疑自我的時期，也不堪一擊。

　　這也要怪他太過於偏執了，要不是他現在急迫的想要拋棄腦海中混亂的想法，立刻解決一切奔向「新生活」的話，他也不會這麼容易上當了。

　　它纏在眼前已經被清晰致幻了的順平身邊，微微昂著下巴，嘴裡的話語繾綣，在順平的頭頂響起：

　　「你只是在幫助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犯了錯，就要賠罪，這是真理，不是嗎。」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真人盯著身前順平的雙眼，看著那雙顫抖著的眼眸，它站在對方的身後，身體前傾，姿態詭異卻又奇妙。

　　順平顫抖的雙眼忽然一頓。

　　【生命並無價值與重量。】

　　它盯著順平的雙眼，在對方身上咒力漸漸湧現出來的同時，臉上的笑容緩緩浮現出來：

　　「你我都一樣，都是毫無價值的。」

　　——真人話音剛落，門外幾個男生的朗笑聲格外刺耳。

　　順平眉心一跳，他聽到了一陣熟悉的結巴的道歉女聲：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哈啊？哈哈，那麼來賠償吧？這次你想用什麼來賠償我們呢？」村上那陰魂不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喂喂，明明是你去撞到她身上的吧？」一旁的同伴小聲道。

　　「哼，那有什麼關係，吉野那傢伙早就讓人玩膩了，好不容易在他不在的時候找到了新的『朋友』，當然要好好玩個夠啦~」尖利的女聲笑聲刺耳。

　　一門之隔，屋外的小群體嘈雜吵鬧，大笑聲傳入屋內的順平耳間，綾子怯懦但真誠的聲音在眾聲之中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吉野順平靠門而坐，方才平靜下來的眼眸此刻急劇的顫抖起來，那張呆滯的面孔猛然間一狠，狠戾的神色頃刻間充斥在面龐之上。

　　他的手緊緊攥著襯衫的衣領，平整的衣領瞬間被揪出層層的褶皺來，他勒著衣領的動作卻絲毫不如身體傳來的窒息感強烈。

　　門外，村上哼笑一聲，面對著綾子害怕的閉著雙眼的動作，大手朝著對方的衣領上伸去——

　　「砰——！」

　　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一股巨力忽然在他身側出現，瞬間被猛地推開的大門拍到了牆上，他頭腦發昏的在牆上緩緩滑下，他身邊的幾個同伴尚未反應過來，錯愕的盯著忽然被擊飛的村上久久沒有回神。

　　那個打扮暴露的女生率先反應過來，她猛地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瞪著罪魁禍首，卻神情一滯。

　　她顫抖的瞳仁對上那雙一片漆黑的幽深眼眸，一股無形的心悸感忽然襲上她的心頭。

　　「你……！」

　　幾人驚異的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只不過此時此刻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詭異力量，卻讓他們絲毫不敢靠近。

　　門口的少年冷冷的看著幾人，他目光掃過仍然閉著眼睛，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賠償」的綾子，眼中的冷意徹底蔓延到整個瞳孔。

　　他緩緩抬手，一隻碩大散發著通透的詭異光芒的水母忽然在他身後緩緩浮現而出，照亮了他黑暗的背景，同時也遮擋住他的整個身後。

　　在這幾個顫抖著腿軟的人面前，一陣低啞的聲音帶著隱忍的怒意，在幾人的耳邊宣洩而出：

　　——「去死吧，渣滓。」

　　*

　　小跑著追上來的灰原綾錯愕的看著地面上東倒西歪的幾個總是聚在一起的學生們，他們之中，赫然站著一個安靜的閉著雙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的靦腆女孩。

　　她怔神片刻，隨後立刻焦急的湊到幾人面前

　　半蹲下來，在確認眼前的幾個學生尚有呼吸，只是昏過去了之後，她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站起來後，她望著盡頭那空無一人的走廊，抿了抿唇，眼底儘是複雜。

　　……事情，好像到了難以掌控的程度啊……

　　是誰、在背後操縱著嗎？

　　不過這些顯然都不是最緊急的事情。她沉色掏出了懷裡的手機，不再認為眼前的情況靠自己可以完全解決，她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

　　……

　　「喂？哥，順平在學校，他襲擊了學校的學生和老師，不過只是將他們擊暈了。」灰原綾表情憂慮，她對著那頭的人低聲道，說到這裡忽然微微猶豫了片刻，繼續道：

　　「看上去……倒像是在復仇一樣的行徑。」

　　*在灰原綾撥通電話的那一刻，遠處的某個教室內，不算高大的少年站在眾人之間，沉默的看著周圍盡數昏迷的學生與教師，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驅使著他不斷前進。

　　詭異的思想充斥著他的頭腦。

　　【這個垃圾一樣的地方，早就該消失了吧。】

　　————

　　「里櫻高中。」

　　高挑的黑髮女人站在門口，單手擋著頭頂，卻發現太陽似乎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的黑雲給遮住了，索性隨意的放下了手，看著頭頂的文字，喃喃自語道。

　　禪院晴御向眼前的校園內眺望著，耳邊響起了下課鈴，卻訝然的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一窩蜂學生從學校內走出來。

　　欸？這個學校的學生都那麼拘謹的嗎？還是說都在刻苦學習？

　　她單眉挑起，望了望空無一人的保安室，直接抬腿邁入。

　　好吧，讓我進去看看。

　　最好、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第165章

　　教學樓內部此時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路邊的學生都倒在地面上，東倒西歪的昏睡在原地，看上去簡直就像整棟樓都陷入了沉睡一般。

　　在這之中，一抹緩緩移動的身影無比清晰。

　　吉野順平面無表情，他的臉上緩緩罩上了一層黑氣，和他臉上的表情一般陰沉，望著眼前自己的傑作，視野中是不斷湧動著的大大小小的水母式神，在各個教室間門穿梭著，身上長長的觸鬚淺淺掠過地面上的學生身體。

　　他的腳步停下了，轉頭看向窗外的操場，此時此刻他眼前的校園和記憶中的黑暗似乎有了幾分相似。

　　望著那空氣中瀰漫著的暗色咒力，他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咧出一個笑臉來。

　　面前衝擊性的畫面，以及真人方才的話語，讓他恍然間門似乎明白了自己這次前來的真正原因。

　　是啊，這樣糟糕的地方，就應該被毀掉才對啊。

　　這種念頭剛剛出現在腦海裡，下一刻，身前的防火門猛然間門被大力推開：

　　「順平！！」

　　隨著開門的巨響，一道身影喘著粗氣，臉色驚愕的看著走廊處，那站在無數倒地的學生中央的吉野順平。

　　他眼中的順平身上籠罩著一層黑氣，透過黑氣，順平緩緩轉過頭來，那臉上平靜中帶著幾分痛快的表情讓他無比陌生。

　　虎杖悠仁的動作一僵，他踉蹌兩步，原本想要在門外等著順平結束後一起去看電影的他察覺到學校的不對勁，馬不停蹄的懷著擔心順平的心思跑了進來，一路上見到了一個個教室昏睡的學生，他更加心急如焚。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他這一路上所掛心著的人，就是造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順平望著面前的虎杖悠仁，原本混沌的腦海忽然一震，他雙眼顫抖著，望著身側的虎杖，在對方向著自己邁開腳步的時候，他猛地睜大了雙眼，眼前的震動也被方才的堅決盡數替代。

　　面對虎杖的逼近，他毫無停頓的向後一退，雙眼警惕的看著而眼前的少年，在對方不敢相信的目光下，露出一抹決絕的神情來：

　　「……虎杖，抱歉。」

　　「我不需要道歉！順平！我們不是說好了……」虎杖的表情帶著受傷，他伸出手來，對著眼前的順平再行一步，卻被對面的人厲聲喝住：

　　「別開玩笑了！那…那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黑髮的少年雙拳緊握，低喝道，他的神情被長長的黑髮遮擋住，只有露出來的下半張臉表現出了他此時的抗拒和痛苦。

　　他的聲音讓虎杖站定，兩人之間門猛然間門陷入了一陣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其中順平的粗重呼吸尤為刺耳。

　　在虎杖的體內，兩面宿儺臥倒於血海之上，感受到外面的動靜，「嗯？」了一聲，他雙眼緩緩的睜開，正巧看到虎杖悠仁對吉野順平勸說的場景，他不屑的嗤笑一聲，瞭然無趣的閉上了雙眼。

　　真是麻煩的小鬼。

　　如果是他的話，大概會乾脆的解決。

　　在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時，卻忍不住被一張狂妄笑著的女人鄙夷的表情占據。

　　他無聊的神色多了幾分興致。

　　【不知道現在那個女人在哪兒。】

　　外面的虎杖悠仁面色沉鬱，他盯著眼前低著頭掙扎著的順平，那雙堅定的眼眸此刻雖然不清楚這件事的源頭，只不過他想要阻止順平的想法從來不會改變。

　　腦海中出現這樣的念頭，他眉眼堅定了起來，即使被順平毫無掩飾的拒絕，依舊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順平，冷靜下來！」卻被對方立刻掙脫了。

　　他痛心的看著面前的吉野順平對自己露出戰鬥的姿態，他深吸一口氣，終於正色下來，後退一步，看著面前少年身後緩緩湧動著的水母，下定決心，舉起的拳頭上閃過咒力的痕跡。

　　「如果你想戰鬥，那麼我來陪你。」

　　……

　　「轟！」

　　走廊隔離的大門傳來一陣不小的衝擊波，門被瞬間門轟開，虎杖悠仁飛出，穩穩落地，他冷靜的雙眸盯著對面那個神情奇怪的順平。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果然啊，現在的順平狀態相當不妙。

　　他緩緩抬起手，想著剛剛被水母纏繞上的感覺，那一瞬間門，他的身體傳來了警笛聲，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水母觸手上的尖刺現在早已穿透他的皮膚，將那看上去就十分不妙的事物注入他的體內了。

　　站在廢墟中央，虎杖悠仁喉間門喘著粗氣，如果不是怕真的傷到順平，他也不會這麼束手束腳。

　　望著對面那個一步步靠近的順平，他低咒一聲。

　　太奇怪了，這種彷彿在打boss一樣的感覺，偏偏自己又不能打的過火。

　　他表情放空，忽然想起了伏黑口中的自己被宿儺占領時，禪院前輩被要求和宿儺戰鬥時的情況。

　　啊，那時候，大概就是這樣吧，真是辛苦前輩了。畢竟相比自己和順平相差並不大的實力，前輩和自己、或者說幾根手指的宿儺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要擊敗卻不能擊傷，果然是超級困難的一件事啊。

　　……

　　「阿嚏！」

　　門口的禪院晴御正蹲在地面上檢查樓內昏睡著的學生們，不等她皺眉思索現狀，她就大大的打了個噴嚏。

　　疑惑的揉了揉鼻子，她站直身體，單手放在腰上，無奈的看著眼前寂靜的校園。

　　似無語又似嘲諷的笑容在她臉上浮現出來，腳步卻是毫不猶豫的朝著樓上走去。

　　她就知道，漫畫主角的任務怎麼可能那麼簡單，還好她提前委派了灰原和七海來，於是就接連有了咒靈判斷為特級、涉及整個學校這麼多學生的狀況出現。

　　不過想來自己吩咐的早，大概他們之前的工作做的都不錯，不過和自己想像中，那個叫吉野順平的孩子被虎杖感化的場面看來還沒出現哦？

　　她的短靴踏在地面上，窄筒的靴口遇到小腿下半部分也有些寬大的留出些許的縫隙來。一邊有條不紊的朝著樓上咒力感應最強烈的地點走去，一邊想著自己閱片無數的經驗。

　　所以說，自己現在插入的劇情還是虎杖在感化順平吧。

　　在嘴遁？啊，好想見識一下。她揉了揉腮部發酸的肌肉，露出一抹頗有興致的笑容。

　　畢竟她從前在第三視角的時候，總是能被那段在特定BGM下變得感染力無窮的話語所震撼，現在有機會直接見證了。想到這裡，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幾分。

　　走在樓梯拐角的時候，她仰頭看向上方傳來的咒力波動，黑色長髮自然垂落，露出來的成熟面孔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青春少年漫還真是美好啊，哈哈。

　　——禪院晴御進入教學樓之前的時間門線

　　再次被擊飛的虎杖悠仁這時已經顯得游刃有餘起來，畢竟對面的順平也沒有置他於死地的意思，換句話說，他似乎還保持著方才虎杖見到的那種和自己掙扎的狀態，每次都在堪堪擊中虎杖前收手，也正因如此，虎杖才會繼續不懈的向順平輸出他們聊過的光明的未來，希望對方能夠醒悟。

　　畢竟為了這群傢伙在高專受罰的話，就未免太不值當了。

　　虎杖的眼神複雜的看向順平，此時的順平腦海還處於混沌的階段，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他的眼前時不時會再度浮現出曾經被那群傢伙霸凌時期那可憐的像是個蟲豸的自己，每每如此，他就會再度情緒崩盤，對於眼前虎杖的攻擊也就愈發猛烈起來。

　　他緩緩抬頭，驀然間門看到了對面門後的虎杖，對方臉上鼓勵的笑容一下子撞入他的心中！

　　那笑容猛地衝破了順平心頭的遲滯，直達他的心間門。

　　在那一瞬，原本強勢占領他的腦海的痛苦回憶驟然被驅散，變成了他和虎杖短暫的相處時間門。

　　只是就是這短暫的相處時間門，於他而言，卻彌足珍貴。

　　「……順平……」虎杖怔愣的看著對面的順平，他看到了對方臉上緩緩流淌而下的一行清淚，他表情一松，一抹欣然的笑容浮現，然而不等他上前安撫對方，對方下一瞬的動作讓他猛然間門臉色大變！

　　只見遠處原本流著「悔恨」的淚水的順平忽然抬起了手，那隻手宛如無意識一般，又像是被操縱的機器人，就這麼操縱著身後的水母式神朝著眼前地面上昏迷的男生襲去！

　　順平的臉上猛地扭曲起來，他的表情掙扎起來，所有的變化都產生在一瞬之間門，原本能夠占據主導的理智再次被自己的一個目光攔下。

　　因為他看到了，腳邊躺著的那個男生，正是當初逼迫他吃下蟑螂的那個人！

　　頃刻間門，如浪潮般的絕望情緒不約而同的湧現出來，在種種負面情緒的驅使之下，順平臉上的表情扭曲起來，原本悔恨的淚水也覆蓋在了怨恨的表情上，他在對面虎杖錯愕的大喊聲下，對著眼前的男生毫不猶豫的轟下殺招！

　　「順平！！快住手！」虎杖大聲道，拚命朝著對方的方向衝去，只是他只能絕望的看著順平壓下手，一切都太晚了。

　　耳邊響徹著震動內心的聲音，順平卻充耳未聞，那張充斥著斑駁淚痕的臉上此刻卻浮現出了詭異的快感和痛恨的表情，他居高臨下的盯著眼前地面上被自己襲擊的男生一無所知的昏迷模樣，抬起的手也一點點壓下。

　　……去死吧。

　　渣滓。

　　——在水母的觸手即將勒斷男生的脖子時，一抹暗紫色的咒力刀芒一閃而過！

　　「嗤。」

　　水母的觸手猛然間門被斬斷，它們不可控制的向後一晃，連帶著操控它們的吉野順平也是一個踉蹌。

　　一切都到來的這麼猝不及防，即使是奔過去的虎杖悠仁都呆楞在了原地，他下意識猛地看向地面上的男生，卻發現對方除了呼吸困難，看上去沒什麼其他的症狀，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後，才茫然的抬起頭來。

　　而他面前的吉野順平顯然要比他震驚百倍。他呆愣的看著面前那個喘著粗氣，身上帶著暗紫色的咒力，帶著握筆的繭子的手帶著用力過度的顫抖意味，緊緊的握著一把水果刀，而憑那上面的咒力流動便可知，剛剛那出其不意的一招正是她打出的。

　　視線上移，他們看到的是一張氣喘吁吁的冷麵杏眼女人。

　　對方的黑髮在後方挽起，動作也略顯踉蹌，看上去是一路狂奔而來。

　　「……灰原…老師？！」吉野順平乾澀的唇一張一合，吐出來這個讓他心神顫抖的名字。

　　虎杖也訝然的看著面前灰原前輩的妹妹，灰原綾小姐。

　　灰原綾冷哼一聲，她雖然已經力竭，但此時面對著自己的學生和哥哥的後輩，還是繃著臉，她的目光落在了震驚的虎杖悠仁的身上，猛地一甩衣袖，自水果刀上頃刻間門激盪開數量不小的咒力。

　　她清冷的聲音在此時務必清晰：

　　「沒有誰規定過，會術式的人職業一定要是咒術師吧。」

　　杏眸一轉，落到吉野順平的身上時，對方臉上原本的怨恨和混沌也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論是職業壓制還是發自內心的尊敬，都不允許他對灰原老師露出那樣骯髒的復仇狀態。

　　灰原綾的目光如炬，她靜靜的盯著眼前的順平，聲音讓對方的緊緊懸著的心猛然間門墜入深淵：

　　「順平，你做的太過了。」

　　「你如何教訓他們都無所謂，可當你想要殺死他們時，事情就不只是這樣了。」

　　她冷靜的雙眸對上順平退縮顫抖的雙眼，一抹流光一閃而過，她對著眼前緩緩跪倒在地，伏在地面上哭泣的順平低聲道：

　　「好了，順平，已經夠了。」

　　她反手收回隨身攜帶的水果刀，無視對方因為攜帶咒力已經粉碎的刀刃，一步步來到順平的身邊，忽然蹲下抱住跪倒在地的他的腦袋，平和的安撫著輕拍對方背部。

　　她溫柔的聲音成為了擊破順平混沌的大腦那作亂的藥物的最後一擊：

　　「老師在這裡，順平。」

　　「一切都沒事了。」

悠于 2024-2-28 12:56

第166章

　　一路上樓的禪院晴御拐出樓梯，揣在口袋裡，打量著周圍一片片雖然昏睡但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學生們，若有所思的看過去。

　　嘛，破壞不小嘛，看來虎杖的這個新朋友脾氣有點兒差哦？

　　她的步伐卻不慢，一步步穿過長廊，然而，在一間大敞著的雜物間門口，她卻緩緩的停下了腳步。

　　看著眼前非同尋常的畫面，她臉上習慣性的笑容也緩緩斂下。

　　長相平凡的少男少女昏倒在地面上，在他們的中央，一個少女閉著雙眼，似乎已經昏昏欲睡了。

　　墨綠色的雙眼打量過地面上的幾人，她歪頭看向眼前正中央的少女，無視眼前詭異的畫面，只是上前一步，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在對方偷偷睜開眼的時候，歪頭面帶笑容的看著對方：

　　「嗨。」

　　「嗚啊！」綾子被眼前突然出現的漂亮大姐姐嚇了一跳，望著對方彎彎的雙眼，有幾分怯懦的看著對方，侷促的點頭：「你、你好。」

　　禪院晴御頷首，她指了指她身後倒了一地的人，又指了指唯一一個清醒著的她：

　　「這狀況，你有沒有什麼頭緒呢？」

　　綾子原本就帶著幾分單純的臉在順著禪院晴御的手指打量了一圈後，卻更顯呆滯。

　　「大家、大家怎麼都在地上睡著了？！」綾子立刻急得跳了起來，她在昏睡著的學生中間急得團團轉，無視身邊禪院晴御抱著胸，若有所思的打量目光。

　　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眸上下翻動了一下，雖然身體沒有動作，不過也清晰的看出了綾子的不同尋常之處。

　　嘛，如果畫在漫畫裡大概是天然屬性吧，不過現在在自己眼裡的話，對方不是智力有些問題，就是在偽裝。

　　她舌尖輕抵上齶，這是她思考時的動作。

　　看樣子不像是扮出來的，不過這樣也可以來上普通學生的學校嗎，她的父母不會擔心她嗎。

　　最開始的禪院晴御還有心思操心這些有的沒的，只是在聽到了越來越多的綾子的自言自語後，她的臉色就這樣一點點陰沉下來了，甚至帶著濃濃的荒謬和暴躁。

　　……哈？？賠償？？啥東西？

　　這種事情，老子怎麼第一次聽說？？

　　也是經歷過學生時代的禪院晴御幾乎不假思索的明白了對方會說這番話的真正原因，也更加確定了對方智力相比常人有缺陷的這一點事實。

　　也正因如此，她握在身側的拳頭才會一點點加重。……一群蟲豸，真是找死。

　　她冷冽的目光掃過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學生，如果是年輕的她，倒是真有可能做出什麼衝動事來。

　　壓下心頭的鬱火，禪院晴御強行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善，她一把攬下還在跌跌撞撞試圖喚醒同學們的綾子，看著懷裡少女呆愣的抬頭看自己的表情，禪院晴御心都化了，摸了摸對方的頭頂，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呀，你爸爸媽媽都是做什麼的呀？」

　　綾子肩膀一縮，雖然眼前這個好看的大姐姐是笑著的，但她總覺得後背隱隱有些發涼，不過不回答別人問題的不是好孩子。

　　「我、我叫綾子……有院長爸爸和院長媽媽。」

　　哦，是個孤兒。

　　禪院晴御表情不變，她拉著對方的小手，半蹲下來，笑吟吟的盯著對方：「原來是這樣啊，但是院長爸爸怎麼會送你來這裡呢，小綾子應該去比較特別的學校讀書才可以哦。」

　　禪院晴御的聲音一直盡量和善，不料對面的孩子在自己說完這番話後猛地抽回了手，警惕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甚至後退了兩步，聲音多了防備之意：

　　「綾子沒有病。」

　　禪院晴御表情一滯，她看著面前的綾子突然毫無徵兆的說出這番話，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也緩緩睜開，定定的看著那個滿臉防備之意的清秀女孩。

　　「綾子沒有病。」

　　彷彿是為了強調一般，綾子重複了一遍，她篤定的看著面前的禪院晴御：「院長爸爸說了，綾子沒有病。」

　　「……沒有病的綾子……才會有人要。」她一點一點低下頭，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強調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禪院晴御的臉色終於控制不住的難看起來了，她倏的站起來，凝視著對面因為自己的動作而嚇了一跳的綾子，她強忍著眼角怒意抽搐的動作，懷疑隨著成年，自己早晚會憋出病來。

　　她忽然咧嘴一笑：「好好好。」

　　在對方呆滯的表情下，她忽然再度蹲下來，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這樣啊…可惜，我還以為綾子是個需要關心的孩子，想著帶綾子回家一起生……」

　　——「綾子、綾子需要關心！！」

　　「綾子…綾子也可以賺錢，綾子上學的錢就是自己賺的！綾子可以不上學，那樣就可以賺到更多的錢了！」

　　她的手臂猛然間被拉住了，身旁的這個擁有著高中年齡，卻只有小學生一般心智的女孩猛地開口，甚至因為過於激動都有些破音。

　　禪院晴御雖然達到了目的，但是她的目光卻無比沉重複雜。

　　用手緩緩在綾子的頭頂拂過，能有這樣的反應，這孩子到底是因為疾病被多少個家庭棄養過了。

　　她沉重的表情一閃而過，忽然朗笑一聲，似乎又變回了那個肆意爽朗的最強，她一把將綾子抱起來，在懷裡晃了晃，後者臉色一變，驚慌的抱住了綾子的脖子。

　　明明都快成年了，還瘦成這個樣子。

　　她抱著懷裡雖然驚懼，但也勉強露出笑容的綾子，樂呵呵的顛了顛，仗著高挑的身材，毫不費力的讓少女坐在她的懷裡：

　　「那好，綾子就跟我走吧？」

　　高挑的黑髮女人抱著懷裡銀白長髮的少女下樓，她隨手掏出手機來，撥打了一個號碼。

　　————

　　那邊的禪院晴御暫時被突然出現的孩子絆住了手腳，甚至還天真的認為這次只是個「主角」升級、獲得羈絆的機會，畢竟於她而言，無論是現在的宿儺，還是所謂的特級咒靈，不過爾爾。

　　況且，她已經將自己當作籌碼，放在了宿儺面前了。

　　她篤定，那傢伙不會讓這個唾手可得的機會喪失。

　　而且，她不會花太多時間的。

　　……

　　被灰原綾喚醒了的吉野順平有幾分尷尬的從對方的懷裡站起來，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卻發現早已乾涸成了淚痕。

　　他侷促的站在兩人之間，虎杖看到順平的表情恢復了正常，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剛才那副樣子的順平，果然無論如何都不像他啊，真是太好了。

　　吉野順平感受到身邊的兩道目光，他低垂著頭，雙手緊張的做著小動作，他無比悔恨的懺悔道：「抱、抱歉！都是…都是我不好！」

　　虎杖一愣，他和面前的灰原綾對視一眼，率先開口：「那種事情倒是無所謂啦，就是順平，你能恢復正常就太好了！」他的雙手搭在一愣的順平的肩膀上，後者先是為虎杖的笑容一暖，下一刻有些急迫的撥開虎杖的手，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下補充道：

　　「不，不是無所謂的事啊……」

　　「虎杖的意思是，那些過激的行為不是你的本意吧。」灰原綾的話語插入兩人之間，吉野順平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他看向虎杖，卻發現對方贊同的點了點頭，這次發暈的變成了吉野順平了。

　　他抱著腦袋，不明白身邊兩人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明、明明襲擊了學校的人就是我吧！

　　什麼不是自己的本意一類的話……聽上去簡直就像在替我狡辯一樣啊……！

　　「不是狡辯。

　　嗯？！

　　原本抱怨著的吉野順平內心猛然一悚，看向無縫銜接自己內心話語的灰原綾，後者卻只是神秘一笑，拍了拍順平的肩膀，平和道：「想想看，順平，如果是現在的你，會殺死地面上的這些人嗎？

　　順平驚異的表情收了回去，他表情沉鬱的看著面前的同學，而正是這些同學們，曾經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恐怖回憶。

　　他放在身側的拳頭緩緩收緊。

　　而身邊的兩人也不急，就這麼安靜等待著吉野順平的答案。

　　良久，就當久到虎杖都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吉野給出了他的答案。

　　原本繃緊的拳頭卻在一瞬間洩氣，他低落的垂著頭，低沉的聲音帶著痛苦：

　　「……如果、如果讓我自己動手的話……我不會這麼做的。

　　灰原綾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動容的神色，她神色溫柔的看著痛苦嗚咽著的順平，她的手剛剛抬起想要攙扶對方，就聽到了後者隱忍的怒意話語：

　　「但是！如果有能讓他們立刻死掉的按鈕，我會毫不猶豫的按下去的！！

　　這飽含著怨毒語氣的話語，卻讓在場的兩個人都露出了憐惜的神情。

　　虎杖倒是還好，他身邊的灰原綾感性的一面險些流露出來，在對方說出這樣狠戾的話語後，低落的一點點低下去，自怨自艾的說著「到頭來我還是個廢物，之類的話時，再次毫無徵兆的抱住了對方——！

　　「順平！你一點兒錯都沒有！，灰原綾的聲音帶著感動，無他，順平方才的那番話非但沒有讓她失望，甚至讓她萬分欣慰，因為順平的理念和她幾乎可以說是完美契合。

　　「因為垃圾而背上罪責，完完全全是沒必要的事情！，灰原綾用著有些過激的聲音在茫然的吉野順平身邊吶喊著。

　　吉野順平上一秒還在因為對方的再一次擁抱而不好意思，下一瞬卻因為對方的話語而呆楞在原地。

　　他相信，自己乾澀的眼睛如果不是方才的那一場流淚，想必現在又是熱淚盈眶。

　　他吸了吸鼻子，在虎杖感慨的目光下，大力回抱了身前的灰原老師。

　　虎杖咧嘴一笑，倒是無奈的看向那邊的灰原綾。

　　……雖然說的沒錯啦，但是自己還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哦？哈哈，看樣子完全內裡和灰原前輩是一樣的人嘛！

　　不愧是兄妹！


第167章

　　宣洩過自己的情緒，灰原綾淡定的鬆開吉野順平，無視對方緋紅的臉頰，對著身前的兩人毫無停頓的開始了冷靜的分析。

　　「按照順平方才說的話，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滿心想著報仇的事情，而且眼前總是會出現綾子…還有我，包括你在內的人遭受到了欺凌的幻覺是吧。」

　　吉野順平嚴肅點頭。一旁的虎杖苦惱的摸著下巴，長吟著思索著原因。

　　灰原綾的眉心微微一皺，暫且沒有去管順平為什麼會幻視到自己遭受欺凌的事情，還有那個綾子，完全不認識，但是大概都是這孩子幻想出來的會遭受傷害的受害者吧。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身邊的兩人，她臉上儘是冷靜的神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我暫時推斷出兩種可能性。」

　　面對著兩人專注的目光，她徐徐道：「第一種，就是順平平時遭受著欺壓，在極度壓抑的精神狀態下，衍生出了類似幻覺一類的心病，也可以說是心理疾病問題。」

　　順平臉色一白，他身邊的虎杖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灰原綾擺了擺手，露出一抹笑容：「當然，這只是我的第一種猜想。」

　　「第二種嘛……」灰原綾的臉色反而陰沉下來，在二人緊張的注視下，一字一句低沉道：「順平很有可能，是被某些人下了yao……」

　　——「啊呀，還真是感人的畫面啊。」

　　灰原綾的話語尚未說完，三人的耳邊忽然不約而同的響起了一陣朗笑聲，只是這聲音中多了幾分陰柔和隱晦的瘋狂和爽感。

　　一抹藍色出現在兩人面前，它單手扶腰，身上那斑駁的縫合線讓眼前初見的兩人露出了震驚的眼神，吉野順平則是複雜多於震驚。

　　「咒靈？！」灰原綾的臉繃緊起來，另一邊的虎杖身上也緩緩傾瀉出戰意。

　　順平有些慌亂的在兩人面前擺了擺手，他試圖向兩人解釋真人先生並不是那晚見到的邪惡的咒靈，只是混沌的記憶想起自己每次發狂前隱約聽到的屬於它的聲音時，又神色複雜的噤了聲。

　　真人站在此時因為自己的突然出現而猛地後退的三人面前，露出一個心情愉悅的笑容。

　　它忽視了眼前三人中起碼有兩個人對自己釋放的敵意，只是咧了咧嘴，攤開雙手，「啊哦？看來我的出現有點兒不是時候？」

　　順平無措的看著身邊充斥著戰意的虎杖和灰原老師，他抿了抿唇，強行撤出一抹笑容來，做出一副輕鬆了樣子來：

　　「對了，虎杖，我還沒對你說過吧，這位就是真人，之前……」

　　——「順平，過來點。」

　　虎杖的沉聲傳入順平耳中，他的笑容一僵。那邊的灰原綾則是直截了當的將順平拉了過來。

　　如果順平沒有發生這次異常的情況，或許虎杖還會毫無察覺的聽著順平介紹對方，這個樂觀的少年願意相信存在善良的咒靈這樣的言論，可現在關乎到他的朋友的性命，他不會不警惕。

　　真人微微後仰，對於眼前人戒備自己的模樣沒有任何意外，反而漾出了一抹笑容。它一步步後退，似乎在表示自己並沒有攻擊性，只是接下來吐出來的話語卻和表現出來的和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喂喂，你個蠢貨，不會真的相信世界上存在所謂『善良』的咒靈了吧？」

　　順平動作一僵。

　　他緩緩抬起頭，不敢置信的表情對上對方嘲笑的昂著下巴的笑臉。

　　真人笑吟吟的歪頭看向對方，在幾人專注的注視下，它一點點的半蹲下來，對著眼前地面上那個被灰原綾從順平手下救下來的男生臉上伸了過去——

　　「更何況，什麼是善良，你真的說的准嗎？」

　　真人嘲笑一聲，面對著眼前的三位同時擁有咒力的人，沒有展現出任何的恐懼或者退縮之意，相反，它的目光在落到虎杖悠仁的身上時，反而笑容擴大。

　　「不會真的就這麼傲慢的認為，這世間真的存在所謂的善良吧？」

　　話音剛落，對方的手猛然間觸碰到了地面上的那個男生，原本因為真人迅速轉變的態度而面色呆滯的順平猛然間醒悟過來，他大驚失色，連忙對著身邊的兩人朗聲道：

　　「快阻止它！！」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倒不如說就算最開始就察覺也無能為力，與其想要阻止真人，倒不如現在扭頭就跑。

　　真人緩緩的咧開了嘴，露出裡面尖利的犬牙來，雖然面對著三人，手上的動作卻是毫不猶豫的朝向著地面上那個曾經身為校園暴力的實施者的人臉上罩去，它的嘴在幾人絕望的注視下一張一合：

　　——【無為轉變】

　　低啞的聲音洩出的那一刻，它的手掌猛然間洩露出龐大的咒力，衝擊之下瞬間讓面前的三人包括真人本身的頭髮都飄揚起來，年紀稍長的灰原綾率先反應過來，她立刻一手攔下身旁想要衝上去的兩個少年，迅速向後退去！

　　眼前的視野中，原本只是昏睡過去的男生身上猛然間展開了巨大的詭變！

　　他瘦長的身軀猛然間脹大，彷彿一瞬間被灌入了巨量的蒸汽，下一刻就要爆裂開一般，巨大的痛楚讓他猛地從夢境中清醒過來，嘴中來不及發出一陣尖利的慘叫，喉管就整個被扭曲，四肢腫大，在一瞬間被改造成了利於戰鬥的怪物！

　　順平呆滯了，即使是他痛恨那群傢伙，也從沒想過讓他們「享受」這種痛苦到極致的死法。

　　這次和電影院的那次完全不同，這次的男生，是灰原老師在他手中救下來的，可是他的生命，就這樣毫無價值的被剝奪了，卑賤到了極致，被眼前這個「咒靈」。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咒靈就只是咒靈而已。

　　它們的本質是人類的負面情緒，那麼它們於人類而言，也就只是負面罷了。

　　耳邊改造人尖利的慘叫聲傳入吉野順平的耳中，他怔愣在原地，可是眼前的情形儼然已經不允許他繼續在原地沉思，虎杖大驚失色，一把將順平攔腰扛起，扛在肩上後在灰原綾的呼喚聲中迅速朝著與改造人攻擊相反的方向躲藏而去！

　　「轟！」

　　巨大的碰撞聲在吉野順平身後響起，他在虎杖的肩膀上，隨著對方的動作，胃裡只覺得一陣翻江倒海，轉頭看向身後那因為朝著幾人撞擊，而撞碎了玻璃，從高樓直接跌落下去的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當初欺凌他的那群人中的一個人的名字。

　　他就這樣，以一種最醜陋的姿態死去了。

　　伏在虎杖的肩膀上，他感覺自己乾澀的眼角再次濕潤了，可是他清晰的知道，自己不是為了那個剛剛跌下窗戶的傢伙的死去而哽咽。

　　他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被改造後的聲音，虎杖躲避的動作也越來越劇烈，甚至有幾次避無可避的和身後的同學碰撞。

　　在虎杖的肩膀上，當順平看見那群人的臉時，他甚至無法認出他們究竟是誰，可他清晰的知道，這些曾經都是造成他痛苦的人的一員。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

　　「死亡」不該是這麼可笑的東西。

　　他眼神一肅，猛地從虎杖的肩膀上翻了下來，他無視了虎杖擔心的大喊聲，雙手交叉，早就已經力竭的他再次召喚出式神，碩大的水母瞬間出現，那頂端的兩隻詭異的雙眼此刻似乎在控訴著使用者的吉野順平的不知節制。

　　只不過它的動作也沒有停頓的意思，長長的觸手包裹住眼前奄奄一息的朝幾人襲擊過來的改造人，再狠狠的甩出去！那邊的灰原綾早就在說出「這樣下去不行！我去攻擊那傢伙的本體！，這樣一句話後，奔向了那個身邊已經沒有了躺屍的軀體的真人身邊。

　　對方遠遠的立於那裡，單手插著口袋，自始自終似乎都保持著那種游刃有餘的姿態。

　　而正是那種姿態，讓見到孩子性命被踐踏的灰原綾所不能容忍。

　　虎杖悠仁這邊解決了面前的改造人，一個飛踢替順平解圍，他眼神嚴肅，言簡意賅：「我們要去幫灰原老師！

　　順平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他在掙脫了眼前改造人的進攻後，毫不猶豫的操縱著式神，和虎杖一同朝著那邊制衡著真人的灰原綾的方向疾馳而去。

　　而另一邊的戰況則是十分清晰，明白真人那改造人體、亦或者說是改造靈魂的能力後，灰原綾絕不會讓真人觸碰到自己的身體，她距離真人有著一段距離，隨手抓起一旁的窗戶圍欄，咬牙猛地將其拔下，將咒力灌輸其中，隨著揮舞的動作，一道又一道暗紫色的刀芒朝著真人的位置襲去！

　　真人動作敏捷的躲過那一道又一道霸道的刀芒，臉上卻還帶著一絲笑容。

　　灰原綾的臉上浮現出了棘手的表情，她雖然和雄打了電話，但是對方到底何時能夠趕到還是一件未知的事情，更何況到目前為止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即使身為經歷者的她都為眼前局勢的瞬息萬變而晃神。

　　不過顯然，她不是會把所有的想法都表露在臉上的人，雖然攻擊都被真人輕描淡寫的閃過了，她依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那雙杏眸中帶著狡黠的笑意：

　　「怎麼樣，別以為不是咒術師，平時就有忽視關於咒力控制的知識學習！

　　真人一個彎腰，躲過那直指它上半身的攻擊，扯出一個不甚在意的笑容，相比灰原綾，它仍舊將目光落在了那邊解決改造人，朝著這邊迅速趕來的虎杖悠仁的身上。

　　相比所謂的咒術師，它顯然對於對方體內的那個兩面宿儺更感興趣一點。

　　如果是從前的它，或許會這麼以為。

　　但是現在……

　　它的動作一頓，任由刀芒擊打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劃痕，臉上的表情猛地猙獰下來。

　　腦海中那永生永世揮之不去的黑髮女人殘暴的攻擊，對方那緊閉著雙眼，帶自己體驗到了地獄的可怕的感受，真人永遠不會忘記。

　　將目光放在那邊的虎杖悠仁身上，明知道漏瑚它們將虎杖悠仁當作了獲勝的工具，只是……

　　真人長長的舌頭伸出來，它舔著上唇，臉上的表情足以讓任何人感到心悸。

　　——好想殺了他。

　　只要能讓那個女人感到痛苦，咒靈和人類之間的爭鬥，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轟」的一聲，真人身上的咒力瞬間激盪開來，它目光炙熱的盯著那邊迅速來到身前的虎杖悠仁，對上對方警惕的目光，完全無視身邊因為咒力傾軋而後退的灰原綾和吉野順平兩人。

　　此時此刻，它的眼前似乎只剩下了虎杖悠仁一人。

　　它忽然露出一抹單純無暇的笑容，對上面前三人怔愣的表情，故作可愛的歪了歪頭，吐出來的話語卻無比惡毒：

　　「你死了的話，那女人會氣急敗壞的吧？」


第168章

　　真人的話語吐出來，那邊的吉野順平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是眉頭緊鎖的灰原綾卻隱隱約約間聽出了對方所指的「女人」到底是誰。

　　記憶中出現了一個笑容爽朗，在自己面前批評自大的哥哥，又安撫自己，不成為咒術師也能獲得美好的人生的黑髮女人。

　　灰原綾的表情漸漸扭曲起來，她無論如何，也不認為一個正常的傢伙會對「那一位」產生敵意。想及此處，她身上愈發顯得殺氣騰騰。

　　虎杖悠仁則是一瞬間明白了真人在說什麼，甚至於有了七海前輩當初對於真人這個咒靈的解釋，得知它已經被禪院前輩追殺了許久的那隻咒靈時，他就有了今天這個場面的心理準備了。

　　握緊拳頭，虎杖悠仁的臉上神情繃緊，一股濃厚的殺意罕見的在他臉上湧現而出。

　　特別是，當他得知，對方想要擊殺自己的目的，又是想讓禪院前輩痛苦的時候，他不由自主的再次想到了當初兩面宿儺以自己的性命威脅禪院前輩的事情。

　　……為什麼總是這樣。

　　我對於禪院前輩，難道就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拖油瓶嗎。

　　他身上的冷意更盛，雙眼幽深的盯著眼前的真人。後者感知到了虎杖悠仁身上的情感，訝然的挑了挑眉，忽然用那詭異的嗓音婉轉一笑。

　　在虎杖體內的兩面宿儺怪異的看著外面那個弱小的咒靈，感知到對方對於那個女人飽含的奇怪的情愫。

　　明明怕的要死，偏偏又要迎面而上，挑釁那個女人……這傢伙，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雜魚。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宿儺就失去了興趣，他重新閉上了眼睛，並決定不再理會。

　　然而，正是這時，外界的真人顫抖著嗓音，帶著幾分興奮和詭異情緒，聲線跑聲道：

　　「……即使你是兩面宿儺的容器……也沒什麼能阻止我讓那個女人崩潰……！」

　　它顫抖的聲線似乎愈加瘋狂，在普通人耳中，這彷彿是一個精神病人臨死前的遺言與怨恨。

　　只是落到了剛剛閉著眼睛的兩面宿儺的耳中，則是截然不同。

　　他的眉心猛然間皺了起來，剛剛閉上的雙眼毫無停頓的睜開，眼中的厭惡和煩躁落到了外面的真人的身上。

　　……雖然他知道，對方是在向那個女人找死，不過果然啊，聽到這話，他也是該感到不爽才是。

　　又或許是在五條悟和禪院晴御身上的接連敗北，讓兩面宿儺內心早就衍生出了一股鬱火。

　　他冷冽的雙眼透過虎杖的身體，直指那邊已經執拗到了恐怖的真人。

　　找死的傢伙，那就讓他看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如果真能做到讓這小鬼懇求自己出手，那倒也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早知道上次，就該直接強迫那女人和自己接下束縛的。

　　嘛，雖然當時的時候也只會被拒絕。

　　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

　　宿儺的嘴角緩緩揚起一個狂氣的笑容，安然的看著外界的真人和虎杖悠仁打鬥的畫面，臉上帶著游刃有餘的笑容。

　　機會，這不已經來了嗎。

　　————

　　腳步輕盈的來到了樓下的禪院晴御輕拍懷裡少女的背部，以這種簡直像是在抱小朋友一樣的姿勢抱著對方，後者似乎也感覺十分無措，只能抱緊後者的脖子，頭放在後者的肩膀上，看著對方帶著她一步步遠離那個熟悉的學校。

　　女人似乎話不是很多，但是她沒有任何隱瞞或者不耐煩的意思，每次的話都直擊要點的回覆著綾子的問題。

　　「嗯，我會給你找到一個適合的家庭的…不不，不是我，我給你準備了一個不錯的父親，雖然他可能整天都在桌邊忙碌，和奇奇怪怪的人見面，但是相信我，他會成為一個好父親的。」

　　禪院晴御托了托懷裡的綾子，聲音爽利：「嘛，如果你不介意養父總是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的話，但是他的確是個好人。」

　　綾子抱緊了禪院晴御的肩膀，雖然對於對方說的話，她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特別是聽到收養她的不是她後，顯得更為緊張，後者似乎也感受到了，毫不吝嗇的向她介紹著那個神秘男性的特徵。

　　此時的禪院西原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迫在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孩子。

　　虧得他十年前還嘲笑禪院陽太，連一群有術式的無助的小孩子們都照顧不好，還幫助他訓練他們，現在他們成了禪院家[炳]的成員，現在他要再次接手一個小孩了。

　　禪院晴御抱緊了懷裡的綾子，一邊朝著校園外走，一邊思索著這個孩子怪懂事的，給禪院西原那傢伙，應該不會被教壞吧。

　　回想了一下現在[炳]中的那些年輕人，當初自己可是在他們面前大開了殺戒，現在他們面對自己的時候還能露出那麼燦爛的笑容，看來禪院西原做的還不錯。

　　就當禪院晴御放下心來，走到校門口，迎面看到了兩道急促的身影的時候，正朗笑著招手的時候——「轟——！」

　　她身後的大樓忽然間爆發了一陣劇烈打鬥的炸裂聲！

　　她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懷裡綾子的眼睛，在後者不安的移動下，猛地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高樓，臉上的表情頃刻間由閒適變成了狠戾。

　　怎麼回事。

　　只是順平那孩子的話，應該不至於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吧。

　　她不再猶豫，猛地上前兩步，將眼前的孩子一把放到了眼前匆匆趕過來，要解釋的灰原雄的懷裡，她墨綠色的雙眼中帶著冷靜：

　　「帶這個孩子去校外的商店街附近，禪院一野在那裡等著，把孩子交給他。」

　　「我先過去。」

　　話音剛落，灰原雄面前身影一晃，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裡。

　　灰原雄抱著懷裡呆愣的孩子，焦急的看向身邊的七海建人：「娜娜米！我還沒有告訴前輩順……」

　　「沒事，前輩應該會妥善的解決的。」七海沉穩的聲音響起，他沒有說前輩同宿儺之間的事情，遙遙地望著遠處的高樓，想著自己的猜測，眼鏡後的雙眼眯了眯。

　　……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你也不用擔心綾，她也擁有咒力。你先按前輩說的去做，我過去幫助他們。」七海再度攔下了灰原的話，他可靠的表情對上對方焦急的面孔，看著他臉上的急色緩解下來，嚴肅的和自己點頭的模樣，他緩緩收回了目光。

　　這邊的兩人迅速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疾步離開。

　　————

　　而另一邊，爆炸發生的地點，順平被衝擊沖的跌倒在地，旁邊的灰原綾保護著他沒有受傷，只不過兩人都不可控制的灰頭土臉，灰原綾的臉邊更是掛了彩。

　　她毫不在意自己的情況，迅速抬頭看向站在窗子邊緣戰鬥的兩人，真人雖然已經將他們幾人完全壓制，只是虎杖他的潛力巨大，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不倒下，和那邊的真人打的有來有回。

　　……雖然真人的表情沒有任何壓力就是了。

　　灰原綾艱難的爬起來，她身旁的吉野順平則是早就耗光了咒力，現在連召喚出式神都做不到，在真人惡意的攻擊之下連自保都十分困難。

　　而和真人艱難抗衡的虎杖顯然無暇顧及這邊的兩人，他只能臉色難看的看著真人用咒力引爆那邊的電器，看著地面上的灰原綾帶著吉野順平一次又一次的逃離危險。

　　剛剛的那一陣爆炸聲……

　　這個混蛋，它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灰原綾猛地垂下頭來，她雙眼卻睜大，大腦急速的思索著。

　　再這麼下去的話，整棟樓都會倒塌，到時候，樓裡還在昏睡著的孩子們可就遭殃了。

　　想及此處，她不再猶豫，一把抓住身後無力跌倒的吉野順平，那張染血的面孔定定的看著後者：「順平，現在離開這裡。」

　　她無視順平瞬間收縮的瞳仁，目光炯炯的看著對方，即使到了這般田地，那雙杏眸依舊和她親人一樣的明亮：「聽著，我會掩護你離開，但是你要去校門口，找到現在正在趕過來的我哥哥，然後讓他把學校內的孩子們轉移！我這邊會盡量讓戰鬥離開大樓，你明白了嗎？！」

　　順平的表情帶著一抹絕望，此時的歉疚充斥著他的臉，他對著面前的灰原綾搖頭，他明白，真人那樣的傢伙，絕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而現在自己離開，無異於將灰原老師親手推到了最危險的地方。

　　灰原綾看到了順平的動作，她黑眸中的光亮黯淡了一瞬，下一刻用力握著順平的肩膀，她的臉上一點點的露出一抹微笑來：

　　「很抱歉，順平，沒能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她的聲音傳入順平的耳中，後者的情緒險些崩盤，他只能不住的搖著頭，拒絕就這麼離開的行為，雖然他明白，灰原老師的抉擇是正確的，但是他做不到。

　　看著眼前少年恐懼的面孔，灰原綾忽然坦然一笑，那張和灰原雄有七分相似的面孔，露出一抹輕快的笑容，在後者怔愣的目光中，她低聲道：

　　「但現在，最起碼，讓我稍微保護你一下吧。」

　　「別忘了，我可是老師啊。」

　　一股濃厚的不安感襲上順平的心間，他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灰原老師猛地站起來，她的腳上凝結出咒力，面對著眼前無法抵抗的學生，迅速踢出一腳——！

　　順平只感覺身上一股大力，隨後迅速朝著對方瞄準的樓梯口的消防通道跌去！

　　在即將跌入樓梯口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灰原綾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那邊的戰鬥跑去，而他只能重重的跌在樓梯上，眼前的視野被暗色的樓梯掠奪。

　　躺在冰冷的樓梯上，順平踉蹌著起身，剛剛想要跑回去的動作，因為耳邊忽然響起的一陣打擊聲，連帶著鋼鐵碰撞

　　玻璃碎裂的聲音而頓住。

　　他的表情漸漸扭曲起來，猛地轉過身來，彷彿用盡了全部的體力，他拚命向著樓下跑去。


第169章

　　在順平被灰原綾踢離戰場的時候，那邊的虎杖和真人的打鬥逐漸分出勝負，無論虎杖再怎麼怪力，顯然他都不會是擁有那樣變態術式的真人的對手。

　　劇烈的打擊聲一頓，幾乎力竭的虎杖愣愣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在看到那扭曲的手掌時，痛感彷彿遲了一步，緩緩的來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怪異的低頭，耳邊響起真人那詭異的溫笑，卻一臉淡定的抬頭，對上對方一僵的笑容，詫異的歪了歪頭：

　　「剛才被拍到了一下嗎？沒被改造全身還真是幸運啊。」

　　他的聲音讓真人的笑容完全消失。

　　這個小鬼說的沒錯，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它完全無法捕捉不說，而且這傢伙的攻擊……竟然能傷到自己。

　　真人的臉色劇變，不過似乎是因為之前有了禪院晴御的例子，現在的它也只是表現得不甘心而已，就連剛剛也只是拍了一下就被對方躲開，它甚至來不及對對方的靈魂進行無為轉變。

　　要知道，從前的它只要觸碰對方，就能瞬間將對方的靈魂乃至□□進行改造，而此時此刻，它的這一招在虎杖面前接連吃癟。

　　不過……

　　它僵硬的臉重新變回了最初那邪肆的模樣，舌尖輕舔上唇，低笑一聲，看著對方廢了一隻手，仍然面色不變的對自己擺出進攻架勢的模樣。

　　嘛，還蠻能忍痛的嘛。

　　不過，接下來，可就是死亡了、哦？

　　它陰惻一笑，臉上的惡意無比明顯，似乎折磨面前的虎杖悠仁，就能讓它從禪院晴御的恐怖陰影中得到微弱的喘息餘地。

　　果然，和羂索想的一模一樣，這傢伙怎麼可能衍生出殺死強敵的膽量呢。

　　充其量，不過是個對著敵人弱點進攻獲得爽感的雜魚罷了。

　　但是不管怎樣，即使真人再苟且，現在的虎杖不會是真人的對手，簡直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在失去了一隻手之後，眼前的戰鬥勝負就更加分明了，無數次真人都即將觸碰到虎杖的頭顱和胸膛，都只是被堪堪躲開了，即便如此，虎杖的身上也已經傷痕累累，雖然面上看不出，但是他的內裡確實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真人煩躁的輕嗤一聲，感知到那邊灰原綾的術式給自己帶來的煩惱。這接連不斷的刀芒雖然不躲也無所謂，但是果然還是足夠礙事吧。

　　如果不是那傢伙在打擾，自己早就該弄死這個小鬼了吧？

　　它怨毒的目光轉移到那邊遠處的灰原綾，女人站在遠處，雖然已經筋疲力盡，被這樣恐怖的眼神注視著，她依舊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的與那邊的真人對視著，毫不吝嗇的將眼底的厭惡和殺意宣洩向對方。

　　真人不怒反笑，它盯著那邊的灰原綾，一股強烈的將對方弄「壞」的欲望襲上內心。

　　本意是殺死虎杖讓禪院晴御憤怒，現在它又想殺死灰原綾，讓眼前這個好像不會對它產生興趣的男生憤怒。

　　啊……這種感覺，還真是讓人痴迷。

　　真人的雙眼漸漸渙散起來，它的攻擊也的確轉移了目標，一個閃身，離開了虎杖的面前，後者瞳仁微縮，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他呼吸一滯，毫不猶豫的朝著灰原老師的方向抵擋而去！

　　不能、不能讓它傷害到灰原老師！！

　　在心中這個堅定的信念迴響的同時，他的腳步也變快了起來，「轟」一聲，他的拳頭一拳將面前的真人打開，後者想要突襲灰原綾的目的也泡湯了。

　　可真人並沒有放棄，相反，它好像是發現了什麼玩具一般。

　　在攻擊那女人的時候，虎杖悠仁總是會專心於保護對方，即使自己這一擊的目標是他自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擋在灰原綾的面前。

　　……啊哈哈，是個超、級善良的人啊。

　　真人的雙眼越來越亮，換言之，它越來越瘋狂。

　　就當它終於要得手，在虎杖不知道第幾次幫助灰原綾抵擋完全不需要的進攻的時候，它終於如願以償的觸碰到了對方的身體。

　　震顫著的唇一張一合，那句無為轉變在虎杖模糊的視線裡吐出來，他雙眼渙散，似乎早就已經該力竭昏倒，堅持到現在不過是靠著毅力堅持一般。

　　就在在場的三人神態各異，認為已經成了定局的時候，虎杖悠仁混沌的腦海忽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聲音，這嗓音似乎有些熟悉，帶著興致的笑意：

　　【小鬼，把身體給我。】

　　虎杖渙散的雙眼猛地睜大，此時此刻，他眼前的畫面正在改變著，眼前真人扭曲的笑容倏然消失，變成了那片有幾分熟悉的血海，他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兩面宿儺。

　　後者雖然面容虛幻，但是嘴裡的話語卻無比尖銳的傳入了他的耳中：

　　「如果你想讓那邊的女人活下來的話。」

　　「別忘了，你死了，接下來就是她。」

　　在宿儺開口的那一刻，虎杖的身邊浮現出對方刻意讓他看到的畫面，他看到了在自己死後，被真人無為轉變殺死的灰原老師，原本在樓梯上奔跑的順平也被毫不客氣的殺死，然後是整個學校。

　　他的眼前，被一片血色染紅。

　　在眼前特定的空間內，他放在身側的拳頭緊握著，渾身劇烈的顫抖著，方才那副衝擊性的畫面似乎還在他的腦海裡縈繞著。

　　面前的宿儺自信的看著後者這副痛苦的模樣，他篤定，虎杖悠仁一定會做出那個令他滿意的選擇的。

　　只是，耳邊的一陣堅定的聲音，讓他的笑容消失了。

　　——「我拒絕。」

　　宿儺驚疑的看向眼前的虎杖，卻看到了對方用力的抬起頭，那臉上充斥著的冷靜的表情。

　　他詫異，這小鬼居然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虎杖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宿儺：「我知道，你是想要用我，來威脅禪院前輩。」

　　宿儺嗤笑一聲：「別開玩笑了，難道你忘了嗎，我可做不了這副身體的主，畢竟，你隨時都能要回身體的主導權啊。」

　　虎杖搖了搖頭，他看著眼前宿儺的笑容一點點消失：「那都無所謂，因為你和前輩的約定，應該和這無關吧。」

　　面對著沉默的宿儺，他的聲音無比沉穩，又像是思索已久的結論：

　　「你還沒有放棄你對這個世界的惡意，然後，你想連帶著前輩一起拉下水。」

　　宿儺忽然笑了，那張和虎杖一模一樣的臉龐卻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狂氣，他順著對方的話繼續說著：「嗯哼，所以，你們這些弱小的咒術師，就是我的籌碼？」

　　「小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宿儺忽然靠近，他一把按住虎杖悠仁的腦袋，兩人的額頭猛地碰撞在一起，那雙赤紅色的雙眼緊盯著對方，可惜，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後者眼底的決色也沒有任何削減。

　　宿儺的表情漸漸由恐嚇變的平緩，他不解的看著對面的虎杖悠仁。

　　後者的堅定的聲音響起，解答了宿儺的疑惑。

　　「我不會讓你，傷害到禪院前輩的。」

　　宿儺怔神，他看著虎杖臉上，那前所未有的堅定和自信。

　　「至於你剛剛給我看的那些畫面，我不相信。」

　　「那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

　　宿儺臉上終於染上了荒謬，他無語的看著眼前有著奇怪自信的虎杖悠仁，甚至想敲敲對方的腦袋，問他的自信到底是哪裡來的。

　　虎杖安然的站在原地，他的身軀挺拔，聲音也無比堅定，他向宿儺說明了，他如此自信的依仗到底是誰。

　　「禪院前輩、五條老師，包括其他的前輩們，他們都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

　　宿儺的眼神變成了複雜，他深吸一口氣，盯著眼前這個打心底裡相信他人的小鬼，終於無語的扶額。

　　「可現在呢！我說的是現在！別告訴我，你就打算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就什麼都不做了！」宿儺終於放棄了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因為他發現了，眼前的小鬼簡直像是個滾刀肉一般，他好像不知道什麼叫做恐懼。

　　這種情感他只在上次的少年院事件在對方的身上看到過，在那以後，這種情感就奇異的消失了。

　　面對這樣的死豬，他不得不捅一刀子，將最直白的一面讓對方不得不重視自己的話。

　　虎杖自信抬頭：「我會讓你掌握身體！」但我絕不會讓你有機會長時間的占據的！

　　宿儺：「……」

　　哦。

　　那你剛才裝nm呢。

　　————

　　在外界停止的時間內，他們並不知道，此地剛剛展開了一場「世紀辯論」，年過千歲的老人被一個小鬼頭氣的要死。

　　正因如此，當真人自認勝券在握，發動術式的那一刻，眼前的虎杖猛地轉變，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紋路的同時，也變成了一張臭到極致的臉龐。

　　它僵住了。

　　旁邊灰原綾驚恐的動作也停住了。

　　無他，在她的視線中，一瞬間，虎杖身上的咒力磅礴噴湧而出。

　　相比之下，剛剛還無比恐怖的真人彷彿是個孩童。

　　而此時的真人則是完完全全的傻眼了。

　　宿、宿、宿儺——？！

　　為什麼？！為什麼堂堂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會幫助這個小鬼？！

　　不、不對！

　　此時的真人寧願相信宿儺完全掌握了這個容器，也不願意相信對方是在出手幫助虎杖悠仁。

　　只是，事實往往都是殘酷的。

　　當眼前的宿儺睜開雙眼，那眼底濃厚的火氣毫無掩飾的宣洩在了真人的身上。

　　赤紅色的雙眼掃過眼前的畫面，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右手，原本扭曲的不成人樣的手迅速恢復，他右拳「啪」的一聲握緊，然後在身後灰原綾訝異的注視下，一拳懶散的砸向面前真人的面門——！

　　「砰！！」

　　真人的身體當然承受不住這一擊，當被擊飛的那一刻，它還認為自己是在做夢。

　　茫然的臉帶著不知所措。

　　明明、明明直到剛剛一切都好好的。

　　它重重的跌飛出窗戶的那一刻，迅速回過神來，身體瞬間被它扭曲，它不甘心的扒住窗櫺，整個身子再度飛回了面前的樓層，尖利的嗓音從那張瀕臨崩潰的臉上吐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身為詛咒之王的你，要選擇幫助一個人類！！」

　　尖利的聲音鑽入灰原綾的腦中，她幾乎被震的頭腦發懵，而真人的怨恨程度足以想到。

　　面對著真人崩潰的目光，端立於樓層上的宿儺只是隨意的用手挖了挖耳朵，居高臨下的看著對面的人，即使身高不夠，他身上的上位者姿態也是由內而外散發而出的，那種恐怖的氣息宣洩而出，壓的面前的真人喘不過氣來。

　　「哈啊？」

　　似乎是聽到了真人說的話，讓原本就心情不爽的宿儺更加火氣旺盛，換言之，他感到氣急敗壞的程度僅次於真人。

　　他挖著耳朵，毫不掩飾的厭惡從那雙赤紅色的雙眼流露而出，垂眸看著眼前的真人：

　　——「老子做什麼，還需要經過你這種雜魚的過問？？」


第170章

　　那邊的真人陷入了絕望，這邊的吉野順平還在奮力的向著樓下奔跑著，在狹窄的樓梯內碰撞不停，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

　　只不過相比從前被推搡的疼痛，現在的他，是為了救人。

　　毫不停頓的奮力奔跑著，就當它終於跑到了一樓，一拐彎準備跑出教學樓的時候，忽然撞上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吃痛一下，他不可控制的倒下去，坐在地面上，怔愣的抬頭。

　　帶著護目鏡的金髮男人面色凝重，他垂眸看著眼前的少年，對方的面孔他並不陌生，畢竟查監控的時候，就是他將吉野順平的照片打印出來的。

　　「冷靜一點，現在大樓裡什麼情況。」

　　七海建人一把攔住站起來想要繼續奔跑的吉野順平，張口問道，後者卻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那雙早就已經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對方：

　　「你！你是灰原老師的哥哥嗎？！！」

　　七海建人神情沒有半分改變，腦海中神情焦急的灰原雄的面孔一閃而過，他面不改色的說謊：

　　「是。」

　　吉野順平猛地洩了一口氣，他的表情漸漸扭曲起來，似乎一直以來緊繃著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他拉著對方迅速向樓上跑去——

　　「快！灰原老師還在上面！還有虎杖，還有、還有樓裡昏睡的同學們……！」

　　七海卻紋絲不動。

　　面對著幾乎要急哭了的少年，看著後者因為動作而飛揚起來的黑髮下那抹無比刺眼的煙頭燙傷的痕跡，他眼鏡後的雙眼顏色一暗。

　　他單手反握住吉野順平的手，巨大的力道讓對方壓根兒無法掙脫，只能任由對方拉著他走出教學樓，一邊走一邊掙扎著。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灰原老師他們還在裡面呢！」

　　「你到底是不是灰原老師的哥……」

　　「已經沒必要了。」七海建人的聲音無比沉靜，身邊的吉野順平脆弱的臉一怔，露出茫然的目光。

　　他被七海建人拉出了教學樓，他們站在教學樓的側門，從這裡，可以清晰的看到教學樓前操場的視野。

　　順平呆楞了。

　　他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到了什麼幻覺。

　　——他、好像看到了，那個真人，被一個黑髮的女人，一拳轟到了操場上？

　　*幾分鐘前

　　當真人絕望的聽到宿儺這樣的回答時，它不住的後退，站在了窗子的邊緣，看著眼前一步步靠近的宿儺，身形搖晃著，它緩緩轉過頭，卻看到了高聳的高樓。

　　只是，透過它的視角，除了高樓，它還看到了樓下的玻璃內，那教室中因為術式昏睡過去的一眾學生。

　　臉上怔愣的神情猛然間轉變著，終於，它五官扭曲之後，那被剛剛一拳轟的完全不成了樣子的臉上浮現出濃厚的惡意和魚死網破。

　　它猙獰的面孔轉過來時，看到的是臉上掛著不情願和漫不經心的兩面宿儺，後者似乎將目光從真人身上轉移開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可能，他其實壓根兒就對真人對那些普通人出手毫不在意。

　　它不再猶豫，自己不是宿儺的對手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它不是虎杖悠仁那種決不放棄的性格，相反，在經過了禪院晴御的那一次打擊之後，它全所未有的恐懼強者，上次給它的打擊實在太過沉重。

　　正因如此，它才會在即將戰鬥時，將矛頭對準了樓下的那些一無所知的學生們。

　　如果能幫它製造出逃跑的時間當然很好，如果不能，也能陪它去死。

　　真人的臉上浮現出瘋狂的笑意，這充斥著惡意的念頭在它腦海中瞬間出現，投放到現實，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

　　當宿儺重新將那壓迫感十足的目光投放到它的身上時，它已經做出了決定，後退一步，決定翻到下方的樓層中。

　　——然而，一股熟悉的咒力殘穢卻讓它猛然間僵住了。

　　後者降臨的同時，帶來的並不只是滔天的咒力，伴隨而響起的，還有一陣殺氣騰騰的沙啞女聲：

　　——「雜碎，你還敢活著！」

　　宿儺單眉挑起，煞有其事的後退一步，事實證明他的動作是頗有遠見的，在他後退的下一瞬，一抹閃光猛地從半空中降落到了真人方才站立的位置！

　　「轟——！」

　　一陣炸裂的聲音響起，拳頭的力道比起方才宿儺隨意的一擊重了千百倍，後方觀察情況的灰原綾眼前瞬間籠罩上了一層灰塵，她劇烈的咳嗽幾聲，視野失去的前幾秒，只看到窗邊的真人忽然被什麼東西一拳砸下了高樓——！

　　她錯愕的雙眼在那邊炸裂的塵土和這邊後退兩步的宿儺，對方單手插兜，在那邊的兩人跌下高樓後，才悠哉的走到已經殘碎不堪的牆壁處。瀕臨牆壁，高樓的裂風從「半開放式」的牆體外吹入。

　　虎杖的短髮隨風而動，那雙赤紅色的雙眼透過眼前的灰塵看向眼前的畫面，他身邊的灰原綾偷偷的扶著牆壁，也一臉緊張的看下去。

　　在兩人的視野中，眼前的灰塵散去，迎面是一抹黑色長髮隨風肆意舞動，女人單手呈爪狀，纏繞著濃厚的黑綠色咒力，咒力彷彿具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胡亂的擺動著，似乎想要掙脫本體一般。就在剛剛的電光石火之間，她狠狠的鉗制住了真人的脖頸，將對方狠狠的摔向樓下的操場中央。

　　無論是嫌場地過小，還是單純為了保護樓內的學生，這個從天而降的最強，都將真人狠狠的甩出了場地！

　　灰原綾單手捂住嘴，看到那黑髮下暴戾的熟悉的臉龐，雖然和記憶中爽朗大笑著的表情不同，但是那卓越的容貌，她當然不會認錯。

　　禪院前……！

　　——「禪院前輩！」

　　身旁的「宿儺」搶在她之前喊出了這個名字。

　　那張青春的笑臉一閃而過，宿儺氣惱的一掌拍在臉上，他氣急敗壞：

　　「混蛋小鬼，別礙事。」

　　此時的宿儺像是被迫時不時被搶占身體一般，在灰原綾錯愕的注視下，和體內的那個人快速轉換著操控權。

　　「我不會讓你用我來威脅禪院前輩的！」

　　「哈啊？臭小子，你果然是想過河拆橋吧！剛剛在生得領域你囉裡囉唆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是我的身體。」虎杖裝作不懂宿儺的意思，只惹得對方更加惱怒，後者和對方爭執著，只不過虎杖儼然一副不管的態度，將宿儺氣的閉上了嘴。

　　他也不再觀賞，而是直接抽出了手，站在破爛的牆壁旁邊，毫不猶豫的躍下高樓——！

　　灰原綾擔心的表情在對方輕盈的落地的那一刻收回，看著眼前的景象，她也不再猶豫，轉身朝著樓梯的方向快步跑去。

　　*地面上，一拳將真人轟進了地面中的禪院晴御臉部肌肉隨著她兇悍的眼神而一點點抽搐著。

　　她身上的殺氣，相比對面那個已經昏迷，殺過無數人的特級咒靈只強不弱。

　　身後一陣落地聲響起，禪院晴御沒有回頭，只是眼底閃爍著紅光，惡狠狠的盯著眼前意識混沌的真人，看著對方被自己摔到幾乎失去意識的模樣，單手鉗制住對方的脖子，另一隻手在面無表情的臉邊緩緩抬起。

　　然後，在身旁宿儺插兜注視中，一拳、一拳、又一拳。

　　耳邊響起拳頭擊打在□□上的聲音，宿儺表情悠哉中帶著對虎杖悠仁的火氣，看著禪院晴御騎坐在真人的身上，對著已經意識模糊的咒靈毫不客氣的像是在擊打著沙包一般。

　　她的拳頭上血跡越來越多，相應的，眼前的真人模樣也越來越悽慘。

　　……

　　良久後，饒是宿儺，眼角都抽了抽。

　　他上前一步，隨意的半蹲下來，那雙赤紅色的雙眼盯著眼前不成人形的真人，明明是在注視著對方，低沉的嗓音卻是在對著身邊的禪院晴御說話：

　　「別忘了之前說好的。」

　　禪院晴御揮拳的動作一頓。

　　眼前的真人也恰好的睜開了雙眼。

　　那雙朦朧中帶著痛苦的雙眼睜開時，眼珠立刻暴突。

　　在它微小的視野裡，只有兩雙冒著殺氣和幽光的雙眼，一雙墨綠、一雙赤紅。

　　一個咒靈的最強，一個咒術界的最強，現在顯然都在注視著它。

　　眼前的畫面，不弱於最恐怖的驚悚片。看了無數恐怖片，都感知不到恐懼的真人，此刻感受到的驚恐超出了它所能承受的極限。

　　「……」禪院晴御看著「嘎」一聲，歪著脖子嚇暈過去的真人，一時間陷入無語，方才打對方，是因為它還未徹底喪失意識，尚能感知到痛感，現在嘛，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從對方的身上起來，她像是掐雞崽一樣的手勢，拎著眼前垂著腦袋的真人，抬眸看向身前的宿儺，一臉荒謬的指著對方：

　　「這畜生，是最新誕生的咒靈嗎。」

　　宿儺滿不在乎的挑眉看向對方，聳了聳肩，他對於這方面沒什麼在意的。

　　就在兩人之間陷入沉默，禪院晴御想著怎麼處理這傢伙，只是死掉太便宜他了，而且很有可能從對方的嘴裡知道關於夏油屍體失竊的事情。她單手摸著自己的下巴，想著回去該和夏油傑商量一下，一陣熟悉的聲音就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前輩！！你絕對不能和宿儺達成不好的交易！！」

　　禪院晴御被這突如起來的大喊聲嚇得肩膀一聳，循聲望去，看見的就是渾身掛彩，雙拳放在身前，一臉懇求的看著自己的虎杖。

　　嗯，這次是真虎杖。

　　禪院晴御將身旁不雅觀的真人團了團，分出景將對方扛起來，一臉意外的看著眼前顯然經過了一場惡戰的虎杖悠仁：

　　「哦，虎杖啊，這次還有意識嗎。」

　　被前輩輕而易舉的轉移了話題，虎杖也不是會忽視前輩問題只專注自己話的人，只能雙拳一松，臉上嚴肅的表情也是一洩，眉眼舒展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嗯，有的，前輩。」禪院晴御雙眼看向別處，扯了扯嘴角。

　　還以為虎杖沒了意識，才剛剛對著那個咒靈拳擊的，剛才血腥的畫面讓孩子看到了，還真是不太好啊。

　　虎杖被支開了話題也不放棄，立刻雙手握拳再次呼喚著眼前禪院晴御的名字，他的臉邊忽然間裂出了一張嘴，只是這次不等對方開口，虎杖就一掌拍在了對方之上。

　　嘴再次在那隻拍上去的手上生成，虎杖氣的跳腳，卻避無可避。

　　只不過宿儺說的話語卻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來的很及時嘛，禪院。

　　禪院晴御雙手抱胸，高挑的身高顯露無疑，看著眼前虎杖的手掌，原本想要縮回手的虎杖接到了禪院晴御一個眼神示意，只能委屈不情願的伸出手，眼睜睜看著前輩和宿儺那傢伙交流。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她斂眸看向對方，帶著嘲諷的聲音確實蘊含著冷靜：

　　「應該是你動作太慢了，宿儺。

　　後者冷笑一聲，手背上的手一張一合，露出裡面的犬牙來，聲音狠戾：

　　「等著瞧吧，禪院。

　　「早晚有一天，你不會再拒絕我的。

　　「別忘了，我們之間存在的『約定』。

　　禪院晴御「哈，的不屑一笑，臉上的滿不在乎讓人氣的牙根癢，一手勾住虎杖的肩膀，沒再給宿儺一個眼神。

　　——兩人對於宿儺幫助虎杖的事情都沒有再提，畢竟他們都心知肚明，宿儺還是晚了一步，而在那句無人知曉的「約定，之中，他距離能真的控制住禪院晴御，還差不小的距離。

　　那張嘴咧了咧，緩緩收了回去。

　　已經千年了，多等一段時間，於他而言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不急。

　　*禪院晴御看著虎杖毫不掩飾的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咧了咧嘴，露出無奈的笑容，手摸了摸後者的頭頂，壓著後者的發頂，彎起的雙眼中帶著笑意：

　　「虎杖，回去可要好好和你那位無良教師說說，看看他給你挑了個什麼怪差事。

　　她朗笑一聲，搭著對方的肩膀，朝著那邊注視他們已久的幾人方向走去，聲音悠遠：

　　「……要我說啊，你不如拋棄五條那傢伙，來當我的手下好了！

　　「前輩！五條老師是我的老師！

　　「哈哈，有什麼關係嘛。」

悠于 2024-2-28 12:57

第171章

　　禪院晴御搭著傷勢不小的虎杖朝著那邊的幾人走去的時候，那邊趕到的灰原雄已經和剛剛踉蹌著跑下樓的妹妹見面，將傷勢過重的她攔腰抱起，對著朝著這邊走過來的禪院晴御對了個焦急的目光。

　　禪院晴御立刻向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後者連忙抱著懷裡的灰原綾朝著校外等候的車子方向走去。

　　靠著門邊的欄杆，禪院晴御將目光從眼前剩下的七海和吉野身上掃過，在掠過七海看向那邊那個面生的少年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彷彿痴呆了一般，看向自己的目光渙散，彷彿自顧自的沉浸在什麼中了一般。

　　連虎杖走過去關心對方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禪院晴御稍微思索了一下，眼角一抽，莫不是這孩子看到了我打真人洩憤的那幾下？壞了，虎杖這傢伙也是咒術師就算了，那個孩子不會留下心理陰影吧。

　　雖然禪院晴御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了微弱的咒力殘穢的痕跡，但她沒有自作主張的將對方當作咒術師來看待，有了灰原綾的前車之鑑，她當然不會認為全部的咒力持有者都該天經地義的成為咒術師。

　　墨綠色的雙眼閃過一抹心虛，她看向那邊的吉野順平，輕咳一聲，先和那邊的七海建人聊了聊這個不小的事件之後的處理方式。

　　七海建人一邊應著禪院晴御的話，一邊默默的看向她身邊那被糾纏在一起的景隨意扯動的邪惡咒靈，看著景將對方搓圓捏扁，最後變成一個奇怪的肉球的行為，默不作聲的將目光重新投到禪院晴御的身上。

　　「這昏睡的學生們就是這混蛋的術式吧。」禪院晴御單手放在腰上，自顧自的說著，還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怪不得上次會夢遊，我就知道，果然是這傢伙在搞鬼！」

　　一旁的順平身子猛地一震，用顫抖的雙眼望向那邊那個高挑的黑髮女人，對方將真人擊落在地面的全部過程他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正因如此，那抹染血的面無表情的狠戾表情才會在他腦海中久久散不去。

　　那一拳一拳砸入肉.體濺起的鮮血，包括真人躺在地面上痛苦的掙扎的無謂動作，都讓順平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當他恍然回神的時候，卻倏然間門明白了他的真正情感。

　　他在感覺到痛快。

　　原來，比起殺死對方，還能有這種獲得爽快感覺的途徑。

　　順平放在身側緊握的手卻驀然間門鬆開了。

　　他那雙黯淡的雙眼，在看到禪院晴御垂在一邊，滴落著星星點點血跡的手時，豁然間門明亮起來。

　　——將罪責全部歸於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特級咒靈身上，禪院晴御和眼前的七海對了個目光，她單手放在腰上，轉頭想要喚兩個小孩去治療的時候，卻被兩人不約而同的看著自己亮晶晶的雙眼震住了。

　　「……怎麼了。」禪院晴御狐疑的看向兩人，卻得到了一對一個模子一般的搖頭微笑。

　　她皺了皺鼻子，也沒多說，輕巧的打開車門，對著兩人隨意的擺了擺手：

　　「上車。」

　　*車上

　　禪院晴御坐在車子的中部，和七海建人坐在同一排，她雙手抱胸，放鬆下來後，取而代之的是一夜未睡的疲憊感。

　　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睡個昏天黑地，雖然精神上的疲憊感補充不了，但是好歹也讓身體的靈敏度不要掉鏈子了吧。

　　禪院晴御面無表情的靠在車窗上，她透過窗子看向外面，卻在倒影中看到了後座的兩個少年。

　　虎杖睡著了啊……果然很累了。

　　禪院晴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又微微側頭，看向了另一邊的吉野順平。

　　後者倒是十分精神的樣子，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在禪院晴御的視野中，他攬起了自己那長長的瀏海，透過髮根，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閃過一抹暗色。

　　……上面那個，是燙傷嗎。

　　她不再看身後的少年，轉頭看向身前的座椅，單手托腮，有幾分煩躁的攏了攏黑髮，呼出一口濁氣，閉上了雙眼。

　　而身後，那被吉野順平可能承受的遭遇而心煩意亂的禪院晴御並不知道，身後的少年，剛剛稍微有一點點解開了自己的心結，最起碼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的方面。

　　她更不會知道，只是旁觀了自己的一次戰鬥，就能讓一個靦腆的少年愛上那種拳拳到肉的暴力打擊感。

　　*

　　東京咒術高專

　　某間門會客廳裡

　　短靴踏擊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高挑女人披散的黑髮隨著動作而晃動著，她表情閒適的走了進來，大剌剌的走到了沙發上，直接大佬坐姿，雙手放在了沙發椅背上，翹著二郎腿，盯著身前那個專注的吃著盤子裡甜品，享受的眯起了雙眼的白髮男。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嫌棄的神色，張了張嘴，還是忍住了吐槽的情緒，從對方面前的小桌台上隨意拿起一罐汽水，「嗤」的一聲拉開拉環，歪頭看著對方：

　　「怎麼樣，準備什麼時候將虎杖轉到我名下？」

　　「噗——！」

　　五條剛剛喝下的水瞬間門被他噴了出來，禪院晴御無比順滑的向右一偏頭，一滴都沒有沾到她的身上，相反，她還無比悠哉的喝了一口手上的汽水。

　　噫，汽水的口味也好甜，一會兒去學校的販賣機看看葡萄汽水吧。

　　或者再去找木原聊天吧，感覺能混到一瓶的樣子。

　　禪院晴御垂眸，將手裡的汽水放到了茶几上，抬眸看向對面一臉忿忿的擦著嘴角的水漬，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五條悟：

　　「哈啊？才不可能把悠仁交給你呢！！」

　　禪院晴御也只是開玩笑，不過看著對方這副同樣玩鬧的樣子，「哈」的嘲諷一笑，她雙手抱胸，一臉傲然的看著對方：「如果虎杖的老師就是個整天出差，不見人影，屢次將學生置於險境的人的話，那趁早換一個倒是個好事！」

　　——門口一臉燦爛笑容想要推門而入的虎杖悠仁僵在了原地，他臉上猛地浮現出驚慌的神情，看向身邊笑容不變的灰原前輩，又看了看那邊面不改色的七海前輩，只能哭喪著臉不敢動彈。

　　然而，讓他「花容失色」的是，屋內的人似乎隱隱有種愈吵愈烈的架勢：

　　「哼！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是悠仁最最親~愛的五條老師！相比我，身為最強的禪院前輩才該是個大忙人才對吧！這次不過是碰巧！！」

　　「哈？你說的超~級噁心啊！不管你怎麼說，我又及時趕到了是事實吧！倒是你，憑什麼只說老子是最強，你也應該有最強的稱號吧！」

　　「我肯定不及禪院前輩……巴拉巴拉……」

　　「！！！」屋外的虎杖悠仁大驚失色，他連忙猛地闖進房間門裡，閉著眼睛大聲道：

　　「禪院前輩和五條老師不要吵了！！」

　　突然闖入的聲音打斷了中間門沙發處，那兩道已經站起來，大有將嘴架上升為武鬥架勢的人也一頓，隨後若無其事的坐回了座位上，好像剛剛互相陰陽怪氣的人不是他們一般。

　　灰原雄臉上浮現出了尷尬的笑容，但還是自如的走進來，拍了拍虎杖的肩膀，示意對方不要那麼緊張。

　　旁邊的七海就簡單多了，他直截了當走了進來，將整理好的任務報告交到了五條悟的手上，推了推眼鏡，低沉的聲音冷靜道：「這就是這次任務的過程，基本細節都補充完畢了。」

　　「哦哦這樣。」五條悟接過了文件，對面的禪院晴御垂眸又喝了一口眼前的汽水，隨後在幾人的注視下面容扭曲的吐了吐舌頭，將汽水嫌棄的放回桌子上，似乎怕自己再次誤拿，還將後者向遠處推了推。

　　五條悟看的很快，他很快合上了手裡的文件，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的七海建人：「原來是這樣~大致的我都看懂啦，麻煩娜娜米了哦！

　　「沒事。

　　七海建人回復的輕描淡寫，儼然一副沒將五條悟的道謝放在心上的模樣。

　　五條悟也不在意，轉而看向那邊的灰原雄：「灰原，綾醬那邊還好嗎。

　　「嗯嗯，綾那邊沒問題了，她也辭職了，準備換一所學校進行工作。」灰原雄摸了摸後腦，笑吟吟的看著面前關懷的幾人，樂觀的笑道：

　　「當初沒讓她當咒術師真是太好了。

　　禪院晴御掏手機的動作一頓，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處，輕咳一聲：「綾醬現在願意搭理你了？

　　此話一出，灰原雄的笑臉無比順滑的變成了苦瓜臉。

　　五條悟毫不客氣的嘲笑出聲。

　　禪院晴御這邊轉而關心那邊的虎杖悠仁，她揚眉看向對方：「怎麼樣？你、順平，嗯，還有宿儺。

　　禪院晴御的問話方式很獨特，但又清晰易懂，虎杖悠仁早就從最初的「吵架事件，緩了過來，他雙眼亮晶晶的，用力點頭：「嗯！我和宿儺都沒有什麼事發生，不過順平……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為難的神色。

　　禪院晴御好奇的挑眉：「那孩子怎麼了？

　　「順平他……他最近在修煉體術。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她荒謬的看向對方：「欸？他不是式神嗎，我以為會先練遠程和咒力。

　　面前的虎杖立刻慌張的揮著手，似乎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畢竟即使是他，對於順平這麼決絕的轉變也是一頭霧水，雖然看上去精神狀態比從前好了不少，但歸根結底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他思索了一下，想出了一個最好的解釋方式。

　　虎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順平他……他去剪了頭髮，那縷瀏海被他剪短了一點，還吹了起來。除此之外，順平還、還在燙傷的痕跡周圍紋了個花紋。

　　禪院晴御訝異的張了張嘴，隨後失笑出聲，聲音中帶著好笑：「哈啊？啥啊，叛逆期？

　　她擺了擺手，「這種事情倒是無所謂了，只要人沒事就好，轉變也是正常的，倒是你，虎杖，現在還沒有覺醒術式嗎。

　　一旁的五條悟倒是代替虎杖回答了這個問題：「悠仁沒有術式哦，關於這件事的話，倒是可以從宿儺身上扒一些下來。

　　禪院晴御認真頷首：「嗯，不錯，搶奪別人的東西收益更大一些。

　　虎杖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兩個前輩在這裡大肆談論著像是土匪一樣的話語，忽然間門有些凌亂了。

　　那、那個……我們應該是正派角色，對吧？

　　曾經對咒術高專立場深信不疑的虎杖盯著眼前的兩個最強，豆豆眼茫然的眨了眨。


第172章

　　「雖然這樣，但是現在的虎杖也該提升體術方面的戰鬥力才行，不能辜負了這一身的怪力啊。」禪院晴御雙手反托腮，隨手撥弄了一下桌面上的甜品袋子，抬眸看向身邊立刻立正的少年：

　　「正好不是快姐妹校交流會了嘛。」

　　虎杖雙眼一亮，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超級興奮！

　　五條悟擺了擺手：「恐怕來不及了哦，前輩如果想要安排特訓一類的東西，只能在悠仁參加完姐妹校交流會之後了哦。」

　　聞言，七海建人倒是最先皺了皺眉，他望向身前的五條悟，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在就要讓虎杖的身份曝光了嗎。

　　虎杖那邊倒是十分興奮，五條悟給了七海一個含笑的目光，後者雖然皺了皺眉，但還是聽從對方的安排。

　　禪院晴御望著那邊的五條悟和虎杖說著無厘頭的話，嘴裡扯著什麼「驚喜」一類的話語，她對於這件事倒是不怎麼感冒，她在意的是五條悟這一舉動背後的意思。

　　在對方對方一個示意的目光後，禪院晴御的笑容微微擴大。

　　嘛，動作很快嘛。

　　方才所謂的出差之類的指責不過是在開玩笑，她知道，五條悟在做更重要的事情。

　　雖然對方和自己關於高層的理念有些偏差，但是到了這種程度，他顯然也不只是執著於他的那種想法，而是稍稍採取了禪院晴御的一點激進的想法，如今御三家中，禪院家的力量最為乾淨純粹，就已經證明了禪院晴御的做法之正確。

　　而五條悟真正做的，是繼續堅持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同時吸取身為前輩的禪院晴御身上的經驗，身為五條家家主的他，也漸漸開始將注意力分到了家族之上，他正在改變著五條家。

　　這次虎杖參加姐妹校交流會，或許就是對方在向禪院晴御報告著他的「努力成果」。

　　禪院晴御輕笑一聲，端起桌上的罐裝汽水，下意識的喝了一口。

　　……

　　yue！

　　*

　　片刻後，那邊的幾人離開了房間，偌大的會客廳內再次只剩下了禪院晴御和五條悟兩人。

　　兩人交流的事情也進入了正軌。

　　五條悟放下了翹著的二郎腿，雙手交叉放於膝蓋上，專注的盯著眼前的禪院晴御：「那麼，那隻咒靈，現在應該還在前輩你的手上吧？」

　　禪院晴御也沒多說，只是抬了抬右手，右側的空氣中忽然浮現出一大團凝聚著的黑色的景，她的手「嗤」的一聲插了進去，半截手臂被黑洞吞了進去，在對面五條悟饒有興致的注視中，看向天花板，胡亂的在裡面抓了一通。

　　忽然，她尋找的動作一頓。

　　找到了。

　　閉上雙眼，右手猛然間從黑洞內抽出，纏繞著詭異黑色花紋的右臂帶出了一些纏繞在上面的小鬼，後者在接觸到外界的空氣後就再度變回了黑色的景狀物體。

　　而禪院晴御抽出的右手掌心中，赫然捏著一個不斷抽搐著的肉球。

　　五條悟嘴角一抽，他看向禪院晴御身邊那個漸漸消失了的黑色空洞，輕咳一聲。

　　那裡……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前輩的「領域」才對吧。

　　能夠輕而易舉的進入領域中，大概只有禪院前輩能做到這樣的事了吧。

　　就連自己也會稍微覺得有點點辛苦呢。

　　想到禪院晴御領域中的效果，又看了看那已經變回了胚胎狀態一般痛苦抽搐著的「咒靈」，他輕咳一聲，忽視那個生不如死的傢伙，抬眸一臉複雜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

　　「嗯……前輩還真是惡趣味呢。」

　　「別誣陷我，這都是[地獄景]做的。」禪院晴御輕描淡寫的解釋著，只不過她沒有提，自己親手將咒靈丟入領域體驗刑罰的事情。

　　話說回來，上次黑紋擴大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喏，現在這不就可以直接展開一個可以容納右手帶有黑色紋路的地方直接進入了嘛，不管是儲存事物還是使用術式都方便了很多嘛。

　　就是……右手手臂上的繃緊感覺越來越嚴重了。

　　禪院晴御垂眸看向自己右臂上漸漸褪去的紋路，無視上面的感受，熟練的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源源不斷的生命力順著連接處來到了右手手臂中。

　　她將右手中的咒靈丟向面前的五條悟，後者雖然嫌棄，但還是伸手握住了對方，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下上面殘存的咒力軌跡。

　　禪院晴御雙手抱胸，昂頭望著對面鑽研著的五條悟，抬了抬下巴：「怎麼樣，有什麼用嗎。」

　　「很好打，景蔓延到對方身上，他就痛的哭爹喊娘的。」禪院晴御直截了當的說著，這正是她當初為什麼能在將真人摔下樓後，皮糙肉厚的對方能立刻痛苦成那副模樣的真正原因。

　　不是摔得，只是在空中，景順著她的右臂直接蔓延到了真人的身上，它才會發出那樣尖利的慘叫聲。

　　五條悟聳了聳肩，扔拋著手裡的咒靈，不甚在意的開口：「按照目前來看，無論是它，還是它的同夥富士山它們，看上去都超——級弱呢。」

　　「確實。」禪院晴御認真點頭。

　　如果房間裡有其他人，看到眼前的兩人將恐怖的特級咒靈說的像是什麼蟲豸一樣，恐怕會驚掉大牙了。

　　但是事實便是如此，在其他人眼中如此恐怖的特級，在兩人眼中就是這麼的不堪一擊。

　　不過兩人也是清楚特級咒靈於其他人意味著什麼。五條悟停止了玩拋的動作，握在了手裡，抬眸看向身前的禪院晴御：「不過對於人類世界的話，這東西的危害可就超級大了。」

　　禪院晴御抬手接住對方扔過來的咒靈，耳邊聽到後者略顯冷意的嗓音：

　　「這種髒東西，果然還是盡早祓除了的好。」

　　「哦。」禪院晴御直接應聲，隨後在五條悟好笑的表情下，直接將肉球反手丟回了地獄領域。

　　五條悟臉上的冷意散去，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悠悠道：「欸~前輩還真是超級記仇的呢~！」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廢話，這傢伙的招式這麼噁心，也要讓它「轟轟烈烈」的死去才行。

　　冷笑之後的禪院晴御在眼前五條悟為難的表情下，伸手端起桌上的某個事物，放在嘴邊習慣性的一抿。

　　……

　　yue！！

　　*

　　溫泉內，坐在旁邊石頭上的漏瑚安靜的打坐，花御站在它身旁，安靜的注視著它。

　　「真人死了。」

　　這一陣輕描淡寫的話語讓漏瑚那閉著的獨眼猛地睜開，它有幾分不敢相信的看向身邊緩緩走過來的「夏油傑」。

　　只是，在它望過去後，卻沒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它有些煩躁的撓了撓頭，低咒一聲「那個蠢貨」，稍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身前的羂索，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對方：「是……禪院晴御干的？」

　　羂索沒有回答，只是那垂眸的眯眯眼下微笑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漏瑚答案。

　　身前立刻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羂索將耳邊的聲音盡數屏蔽，看著眼前咕嘟咕嘟冒著泡泡的溫泉水，眯起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隙。

　　他猜到了這個結果。

　　禪院晴御的實力果然和他想像中的一樣可怕，即使是他，面對上棘手的真人，如果正面對抗的話，也很難獲得勝利，但是正是這樣的真人，在禪院晴御的面前，簡直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當然，能造成這一點的還是因為禪院晴御的術式突襲的緣故，畢竟就真人所說的話，那樣的術式，只要被觸摸，恐怕就會頓時因為無法忍受的劇痛喪失戰鬥能力。

　　不過……

　　想到自己看到的畫面，饒是他臉上也浮現出一抹遺憾的神情。

　　還真是可惜，它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

　　不過說來也是，就算早出手也沒用，畢竟就自己看來，宿儺會出手無疑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他和禪院晴御之間有隱秘的交易之間幾乎算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

　　——這正是他雖然折損了真人，此刻還能露出笑容的真正原因。

　　他不相信，宿儺被封印了千年後，沒有復活的念頭。

　　而在這種時候，他卻選擇和禪院晴御做交易，事實已經很清晰了。

　　也不枉費他如此冒險，親自躲在暗處觀察著戰局。

　　冷笑一聲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不住的思索著宿儺會選擇和禪院晴御做交易的全部可能性。

　　禪院晴御的實力強勁，術式詭異強大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不過能夠讓宿儺犧牲這麼多也要獲得的身體，一定還有其他的秘密存在。

　　羂索抿了抿唇，他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隱隱出現了一個特別的想法。

　　雖然這個想法出現在他大腦中的時候，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但是……他不得不說，這個想法很誘人。

　　這個渾身充斥著黑暗的女人，說到底，明明就該站在它們這一邊才對吧。

　　嗤笑一聲，想著腦海中那顯得張冠李戴的詭異畫面，更加引人發笑。

　　一個那麼狂放暴戾的人，去做救人的事情，未免也……

　　太噁心了吧。

　　他抬眸看向眼前陷入了沉思的咒靈們，忽然輕笑一聲，在幾人詫異的目光下，無比興奮的對著幾人抬起了手：

　　「關於如何對付禪院晴御，我……有了一個新的提議。」

　　在幾名特級咒靈的注視中，羂索咧開了嘴，帶有縫合線的臉上露出一抹瘋狂的笑容，吐出來的話語讓在場的所有咒靈心驚不已：

　　——「直接讓禪院晴御，成為我們這邊的人，不就好了嘛。」

　　他對著眼前震驚的幾人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伸出一根手指，一隻眼睛俏皮的閉起來：

　　「而實現這一點，我們還有一個潛在的盟友。」

　　——「兩面宿儺。」


第173章

　　現實世界

　　街邊的小攤位前，晴空坐在一邊的空位上，吃著熱騰騰的麵條，一臉幸福的眯了眯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前幾天剛剛嫌棄過做出這副表情的五條悟，自顧自的享受著平靜生活。

　　自己在高考前接到了一份武館的傳單，當時沒有時間，也就擱置了，現在現實世界的自己學業並不忙，因此她當初在二次元世界處理好了禪院家的事情，就馬不停蹄的在現實世界去那間武館報名了。

　　不過那個男人居然還記得自己，也是出乎了晴空的意料，不過本來也是想著在現實世界也稍微強身健體一下，而且相比夢裡的世界，白天的練體簡直就像是放鬆的間歇一般，毫無壓力，她也就一直堅持了下來。

　　今天倒是不打算去武館，因為晴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小司邀請自己去泡溫泉，晴空正巧也沒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去做，索性就應了下來，現在正在路邊隨便解決一下肚子餓的問題。

　　反正到了溫泉城，也要和小司再吃一點東西的。

　　放下了湯碗，她結了賬，打了輛出租車就朝著碰頭的目的地駛去。

　　在車上，晴空坐在了熟悉的副駕駛的位置上，繫好安全帶，打開手機隨便翻了翻有關《咒術OO》的信息。

　　她強行讓自己無視那些有「禪院晴御」關鍵詞的發瘋文學，看到了置頂的那條小道消息的傳聞，好奇的點了進去。

　　迎面接受了一個改造人畫面暴擊，她的雙眼猛地閉上了。

　　……真是無語。

　　緩緩睜開後，繼續向下翻去，在看到上面的內容後，倒是奇異多於好奇。

　　【看到了嗎！米娜桑！原來這才是獨眼貓貓原本定的草稿，後來因為助手們的懇求才改了的！嗚嗚嗚還好順平沒事！】

　　晴空眼角一抽。

　　腦海中那個笑容靦腆的少年和剛剛打開迎面看到的改造人草稿比對了一下。

　　……還好蝴蝶掉了。

　　她繼續向下翻去，越看臉色越怪。

　　明明是個小道消息的信息帖，不知為何，後半部分完全變成了單純的「晴御吹」發言。

　　晴空無語的搖了搖頭，向下滑去，內心暗暗同情這個人，就算夾帶私貨也稍微掩飾一下吧，這樣一來，評論區肯定有罵……

　　……欸？

　　完全沒有？！

　　晴空詫異的看著通篇的發瘋文學，眼角抽了抽。

　　她滑動的手指忽然一停，看著已經變得十分眼熟的用戶頭像，帶著敬畏之心緩緩點開了——

　　上面黑白畫稿式的女人臉邊染血，臉上帶著狠戾的神情，舉起的拳頭置於臉側，上面帶著因為高高抬起而攜帶著的血水。

　　……這樣的畫面當頭像，真的能過審嗎。

　　在看到更加可怕的發瘋文學前她果斷退出了貼吧，心累的在車停下後交了錢下車。

　　站在路牌邊，這個預定的見面地點沒有人影，看來自己來的早了一點。

　　她隨手拿出手機，準備對小司發消息的時候，忽然臉色大變。

　　她手指顫抖的放在對話框上，看著小司的名字上頂著的，那個她無比熟悉的頭像，「花容」失色。

　　【小司】：欸嘿，堵車啦，馬上到！/表情

　　晴空還未變正常的表情，在看到小司發過來的那個漫畫截圖的高糊表情包時，猛地扭曲起來。

　　那小小的方塊表情包上，自己一臉呆瓜的表情，關鍵最生草的是，連她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露出這樣逆天的表情的！

　　她痛苦掩面，片刻後，一臉升華的看向眼前的天空，在路人怪異的注視中，大有一幅即將升天的姿態。

　　——她也正是這麼打算的。

　　毀滅吧，這個世界。

　　*

　　啊——世界真美好啊。

　　泡在溫泉裡的晴空秒改，一臉享受，身前是試探著水溫，一點點進入池子的小司。

　　後者在進入之後，發出了和晴空同出品的感慨聲。

　　二人變成了Q版畫風，享受的眯起了雙眼，此時誰也沒有說話，晴空也真正感受到了現實生活中的幸福。

　　好了，不如二次元世界直接紫砂吧，我覺得在現實世界永遠的待下去是件不錯的事情。

　　正好，我覺得漫畫裡的禪院晴御戲份也已經夠多了。

　　她幽怨的想著，他們要是普通的討論也就還好，偏偏這些傢伙總是過度腦補……

　　啊——

　　還是泡溫泉吧。

　　*

　　穿上了浴衣的兩人進入了溫泉城旁邊的餐廳，坐在座位上，晴空看著菜品一點點的上桌，兩名心情舒暢的女人托腮，聊著最近的有的沒的，話題不限於大學生活，還有最近的新番和遊戲一類的事情。

　　她躲開了那邊的壽司，對著中式菜品無比忠誠。

　　「欸？小晴空最近不喜歡壽司了嗎？」

　　小司好奇的拿著筷子，看向面前身穿藍白色浴衣的晴空，開口問道。

　　晴空乾笑一聲，忙點頭，後者「哦」了一聲，也沒多想，兩人立刻開始了享用桌上的美食。

　　二人在吃過飯後，就馬不停蹄的前去逛了一圈，最後穿著和來之前截然不同的一套衣服出來的晴空已經力竭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對這種閒適的生活感到十分滿足。

　　答應了對方下次見面去參加漫展的事情，兩人朝著地鐵站走去。

　　然後，晴空一天的好心情，止步於看到地鐵站的廣告牌上，那一張張貼在牆上的《咒術OO》宣傳畫。

　　面無表情的被小司拉著在幾個當紅人物的面前一一「欣賞」，在對方拉著自己站在笑容爽朗中帶著肆意跋扈的禪院晴御海報面前合影。

　　在身邊小司激動的尖叫合影邀請聲中，面無表情的晴空對著面前舉著手機的路人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果然，還是紫砂吧。

　　*

　　東京咒術高專

　　率先到了姐妹校交流會兩校集合場地的禪院晴御死魚眼，背對著身後的小孩們，和眼前的夜蛾正道大眼瞪小眼，她在自己的老師面前毫不掩飾的摳著鼻子。

　　在對方黑線的表情中，又惡龍咆哮式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聲音洪亮，身後的伏黑惠臉色早就黑了下來。

　　「喂……我說，那個無良教師到底什麼時候來？！」

　　相比這邊的禪院晴御直接用動作表示自己的不滿，那邊的釘崎野薔薇早就忍耐不住了，她握緊拳頭，在一旁胖達的勸說下強忍著直接去將人拽過來的衝動。

　　那邊的京都校眾人在看到本校人都對於五條悟遲到的事情這麼不滿的情況下，似乎也沒辦法說些什麼了。

　　也就只有歌姬前輩能夠直接怒斥五條悟那傢伙是個混蛋了。

　　禪院晴御已經把能做的小動作全部做了個遍了，她靠在欄杆上，想著給那邊的樂岩寺嘉伸的臭臉給的自己也有點兒累了，表情放空了一會兒，她轉頭看向身後的順平和野薔薇：

　　「嗯……我去把他打一頓？會不會影響接下來……」

　　「忍耐一會兒吧，晴御。」

　　夜蛾正道率先否決了一臉認真的禪院晴御，即使他內心也對五條那傢伙感到火氣大，但相比挑起兩個最強之間的戰爭，他也只能忍痛放棄看到五條悟那傢伙被教訓的機會，耐心勸說禪院晴御。

　　無他，如果他不開口，禪院晴御一定會將這個提議付諸於行動的。旁邊的歌姬笑了笑，走到禪院晴御的身邊，那抹紅白色的巫女服出現在禪院晴御的視野內，她轉過身來看向對方，後者給了自己一個眼神示意，禪院晴御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靠在了欄杆上休息。

　　不得不說，雖然五條那傢伙自作主張的給自己攬下了一個什麼「容器看管」的職務，但是不得不說，自己的確相比前段時間放鬆了不少，最起碼有杏子他們這些成長起來的後輩在，她倒也不用太擔心。

　　以前她之所以跑來跑去，也不是面對什麼強敵，都像是去外國出差遇到的比較緊急的任務需要她處理而已，畢竟東京也不是特級滿地跑的地方。

　　倒不如說，跟在虎杖身邊，可比到處亂跑能遇到的特級多得多了。

　　禪院晴御雙手搭在橋的扶手上，昂著頭，一邊的耳朵微微聳動，聽到了不遠處漸漸逼近的熟悉的做作聲音。

　　哦，來了。

　　她從欄杆上起身，隨手將臂彎間的灰色西裝搭在肩膀上，白色襯衫挽到小臂處的手臂雙手抱胸，看著後者推著一個「不明物」來到眾人面前。

　　她微微皺眉，一股不妙的感覺襲上她的內心。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一年級三人，那邊的伏黑和順平似乎也和自己一樣，隱隱中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測。

　　禪院晴御輕咳一聲，隨後在五條悟的注視下，毫不猶豫的走到了那邊的夜蛾正道身邊，寧願離那邊的樂岩寺嘉伸近一點，也不願意站在五條悟的身邊。眾人雖然奇怪，不過也只是一笑而過。

　　——果不其然，當看到那大箱子裡晃動的粉毛鑽出來後，禪院晴御的臉上終於寫滿了無語二字。

　　真有你的，五條悟。

　　她發自內心的感慨。

　　那邊的伏黑和虎杖被頭頂噴火的野薔薇拉著衣領急匆匆的朝著休息室方向走去，身後跟著無措的順平在不住的勸說著，身後的二年級前輩們卻只是露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別、別讓惠挨揍啊……」禪院晴御雖然無言，但還是伸了伸手，心虛的弱弱開口，狗卷棘立刻頭頂冒出了小星星，對著一臉懷疑的禪院晴御豎了個大拇指：

　　「鮭魚。」

　　禪院真希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隨意的推了一把臉上的眼鏡，遙遙看向那邊的兩人，回復著禪院晴御在意的囑咐：「放心吧前輩，釘崎不會太兇悍的。」

　　禪院晴御聽到了後輩的安慰聲，也只是眼角抽搐了一下，隨意的點了點頭，幾人對著禪院晴御打了個招呼就朝著那邊的四人走去。

　　原本抬手和幾人告別的禪院晴御忽然感到肩膀一沉，她的臉色瞬間一黑，猛地推開了那個靠在自己身上的高個子男人，後者一臉委屈的對著那邊和禪院晴御揮手的三位二年級：

　　「欸~為什麼和禪院前輩告別都不搭理五條老師呢？五條老師超傷心……」

　　不等五條悟說完這番話，那邊的三人瞬間轉過頭去的動作無比順滑，連一臉嫌棄的禪院晴御都忍不住哼笑出聲。

　　五條悟這傢伙做作的露出一副萬箭穿心的模樣，庵歌姬在一旁痛快的冷笑一聲。

　　她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後輩們，卻沒有看到人影，茫然的她耳邊響起了真依那一如既往清冷的聲色，只不過此時的溫和是連她都很少見的：

　　「禪院前輩，這種普通的交流會，還要麻煩您到場。」

　　禪院晴御一臉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的幾人，她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雖然她的記憶不是十分清晰了，但是京都校眾人還是對每一次在任務中偶遇禪院晴御的事情印象十分深刻的。

　　她著重看了一眼看不出異樣的機械丸，想著之前歌姬對自己的回覆，對著對方揚起了一抹笑容：

　　「好了？」

　　三輪霞驚訝的看向身後的機械丸，似乎不知道對方是如何與禪院前輩相識的，下意識也以為是在任務中。

　　機械丸的動作有些遲鈍，不過那雙眼底還是閃了閃光。

　　他對著眼前含笑的禪院晴御點頭。

　　眼前的京都校眾人顯然也不想耽擱禪院晴御的時間，加茂憲紀禮貌的躬身道別，幾人和禪院晴御道別，畢竟在即將到來的姐妹校交流會上，他們可是東京校的對手。

　　——庵歌姬呆滯的看著自己的後輩們和晴御揮手道別，這種彷彿置身事外的感受讓她感到熟悉又茫然。當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嘲笑聲時，愣神的她猛地回了神，放在身側的拳頭硬了，臉上帶上了些許尷尬的惱怒。

　　「哎呀~歌姬前輩也被無視囉~！」

　　當禪院晴御隨意抬手告別之後，轉過頭來時，看見的就是一臉複雜的盯著自己的兩個校長，以及那兩個正在追逐著「打鬧」的高專教師。

　　歌姬怒不可遏的大喊聲傳入禪院晴御的耳中，她下意識的咧了咧嘴捂著耳朵。

　　——「五條悟！你這個混蛋！！」


第174章

　　京都校住所

　　加茂憲紀安然的跪坐在榻榻米上，笑眯眯的看著眼前臉色不是十分好看的東堂，在校長即將把話題完全轉向「狩獵虎杖悠仁」之前果斷轉移：「嘛，不過話說回來，東堂同學也和禪院前輩見過面了嗎。」

　　東堂葵因為被命令而變臭的臉色因為加茂憲紀的話語變化著，他嗤笑一聲，雙手抱胸靠在身後的大柱子上：「喂喂，倒不如說不認識她才是奇怪吧，能出現在任何人的任務場所的人都沒見過的話，你是以為我的任務頻率有多低。」

　　加茂憲紀雖然被頂撞了回來，也不惱，只是笑眯眯的頷首。

　　三輪霞星星眼閃爍著：「而且、而且禪院前輩其實長得超級……嗚。」感覺自己說漏了嘴，她連忙止住，將內心隱藏已久的顏狗本質隱藏了回去。

　　角落的機械丸的目光落到了這邊上，眼中閃爍著光芒，若有所思的看著三輪霞隱藏起來的崇拜目光。

　　這邊的學生們在閒聊著，那邊的樂岩寺嘉伸顯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方才五條悟在眾人面前公布虎杖的身份時，其他人不熟悉倒是覺得無所謂，可是他不同，在他計劃中本該死亡的宿儺容器忽然間「死而復生」，於他而言，怎麼可能不重視。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一陣冷笑聲響起，是坐在三輪霞身邊的禪院真依，她冷冷的目光望著那邊的校長，雖然不是真的抱有惡意，但臉上的否定態度顯而易見：

　　「現在禪院前輩是負責看管虎杖悠仁的人，想要越過前輩刺殺虎杖悠仁，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她的話雖然態度不好，說的內容卻是和其他人想的一模一樣。

　　樂岩寺嘉伸充斥著褶皺的臉低垂著，這張臉相比多年前禪院晴御討厭的樣子只是多填了幾分老色和狠意。

　　他手上握著拐杖，看上去甚至比不上前兩天過世的村長硬朗，只不過他在抬眸時，那雙眼底的清明瞬間進入了每個人的眼中，可以說，除了那邊的東堂葵，每個人的心中都下意識的被這一眼看的一緊。

　　樂岩寺嘉伸的手握緊了手裡的拐杖，眼眸再次垂下，蒼老的嗓音從那張嘴裡緩緩吐出來：

　　「……禪院晴御的職責，只是『看管』吧。」

　　禪院真依聞言先是眉頭一皺。

　　……這話是什麼意思。

　　加茂憲紀倒是瞬間理解了對方的話，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不贊同的擔憂神色。

　　東堂葵單眉挑起，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他就說，怎麼高層口中的禪院晴御會和咒術師嘴裡的她相差那麼大……

　　他哼笑一聲，絲毫沒有顧及其他人的意思，拉開大門，無視身後三輪霞擔憂的叫聲，直接「砰」的一聲反手關上了大門走出休息室。

　　他雙手插兜，在東京高專的校園裡閒逛著，腦海中不住的回想著記憶中禪院晴御每次的眼神和神情。

　　禪院晴御的評價，簡直過於極端了。

　　在高層眼中，她就是極端的惡；而在咒術師眼中，她就是善的代名詞。

　　踩在長廊的上的腳猛地站定，他目光幽深的望向眼前的天空，轉過身來。

　　明明看上去眼神那麼純粹，那麼直接了當的一個人，又為什麼會有這麼兩極化的評價呢。

　　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眯了眯。

　　禪院晴御，你到底是守序、還是混沌？

　　*

　　——「阿嚏！」

　　咒術師們聚集的房間裡，站在門口的禪院晴御大大的打了個噴嚏，那邊的談話聲都因為她的動作而一頓，不過片刻後再次恢復了閒聊的環境。

　　禪院晴御無所察，她怪異的揉了揉鼻子，怎麼有種被人背後念叨的感覺。

　　她靠在牆邊，一抹高挑的窈窕身影來到面前，她抬眸看過去，卻對上了……一根麻花辮。

　　禪院晴御眼角抽了抽，她靠著的動作微變，緩緩站直了身體，草綠色的耳墜隨著動作微微晃動，上面的花紋被陽光映照著在冥冥眯起的雙眼中閃著流光。她望著對面對自己微笑著的冥冥，扯了扯嘴角：

　　「你對姐妹校交流會還很上心啊。」

　　冥冥唇角笑容擴大，樂呵呵的看著對方：「姐妹校交流會是對新一屆咒術師實力觀察的最好的平台，在這裡，輕而易舉就能得到這些年輕人最直接的情報。」

　　聽到這意料之中的功利話語，禪院晴御乾笑一聲，墨綠色的雙眸望向那邊的五條悟和他身前的庵歌姬，看著兩人拌嘴的模樣，嘴中卻是在和冥冥說話：

　　「你是來看宿儺容器的嗎。」

　　——「我對宿儺沒興趣。」

　　冥冥的回答很利落，她笑吟吟的對上禪院晴御略顯訝異的目光，反而歪了歪頭：「倒不如說，宿儺能給我帶來怎樣的『市場』嗎。」

　　禪院晴御雙眼變成了死魚眼，盯著對面對自己想法供認不諱的冥冥：「承認了是嗎，包括我剛擔任家主的那段時間，你馬上就回國了。還有五條那傢伙的事情，搞了半天，我們都被你當成了『市場』啊。」

　　對於禪院晴御的無語，冥冥掩唇輕笑，卻是沒有否認。

　　禪院晴御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朝著那邊走去，完全是放任了冥冥行為的動作。

　　倒不如說，冥冥這樣的人其實很簡單，她只是對「金錢」這一種事物感興趣，雖然看上去比那些容易動容的人難搞定了不少，但是也比那些隨時可能會變成惡人的傢伙要好上百倍。

　　走到歌姬身邊的禪院晴御甚至尚未走近，就能聽到五條那傢伙又在招惹歌姬的話語，她強行插入兩人之間，單手勾著歌姬的肩膀，後者雖然無奈，但也任由了禪院晴御的動作。

　　她無奈的側眸看向身邊的女人的臉，後者臉上的跋扈似乎和十幾年前，在京都校交流會的時候一樣。

　　後者對著眼前的五條悟皺了皺鼻子，毫不客氣的挖苦著：「你這傢伙，現在就讓惠和虎杖接受野薔薇的怒火啊，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啊！」

　　五條悟完全沒有害了虎杖的意思，反而頗有興致的點頭：「是啊，如果是前輩的話，同期明明沒有過世卻欺騙你，就算好好的站在了你面前，也會被打犧牲的吧？」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倒是沒有反駁，將手臂從歌姬身上拿了下來，大剌剌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對著兩人開口前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然後歌姬就死魚眼看著身邊的五條緊跟著誇張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誇張到連歌姬都分不清，他到底是被晴御傳染，還是說只是單純的在陰陽她。

　　禪院晴御倒是沒什麼想法，畢竟她精神疲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五條又剛從海外回來，他們兩個打哈欠完全是情有可原，倒不如說歌姬沒有打哈欠才是個抵抗力強的傢伙。

　　歌姬看向了禪院晴御，她臉上帶上了關懷的神色：「倒是你，是什麼時候和東堂認識的？」

　　「他是九十九由基的弟子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嗎。」歌姬俯視著眼前叉開腿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向自己的禪院晴御。

　　禪院晴御茫然的搖了搖頭，她奇異的歪了歪頭：「我為什麼要知道這件事？」

　　歌姬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神色，她雙手抱胸，靠著一邊的桌子，側眸望著身前的禪院晴御：「你難道不知道九十九由基的那個設想嗎。」

　　禪院晴御發出一陣無意義的笑聲，她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致的看向對方：「讓世界不再產生咒靈的那個？還沒泡湯呢？都多少年了。」

　　五條悟默然的聽著，他當然知道，畢竟傑執著了那麼多年想要達成的結果，他不可能忘記。

　　歌姬聽著禪院晴御嘴裡的輕描淡寫，明白對方的真實想法斷然不是這樣的，只不過她也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不經意的開口：「泡湯？夢想這種東西，怎麼會是說放棄就放棄的東西。」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這次卻是沒有再否定了。

　　歌姬轉而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她的雙眼中漸漸染上了認真的神色，望著對方，她徐徐道：「還記得她的兩種方案吧。」

　　「嗯。」

　　「第一種，讓人類徹底去除咒力這種東西。」歌姬望著身旁垂眸隨意擺弄著臉側的辮子的禪院晴御，也不在意，繼續道：「第二種是讓全人類都佔有咒力。」

　　「第二種設想被…扭曲之後，屠殺的計劃被咒術界扼殺，第一種之所以會被她否決，不過是因為伏黑甚爾死了而已。」歌姬徐徐道，旁邊的兩個最強對此都沒有評價。

　　只不過相比仍然不甚在意，平時對於這方面的消息也會刻意躲避的禪院晴御，五條悟已經隱隱明白歌姬想要說什麼了。

　　他眼罩下的雙眼不變，靜靜聆聽著。

　　「嗯。」禪院晴御繼續應聲，目前說的，都是她知道了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歌姬卻猛然間轉過了頭

　　她目光灼灼的看著低垂著頭的禪院晴御那純黑色的發頂，望著對方，她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

　　「而九十九由基現在，重新將她的方向轉回了第一種設想。」

　　禪院晴御編著麻花辮的手一頓。

　　伴隨著歌姬接下來的話語，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了荒謬的神色，連臉側的麻花辮都不在乎了，愕然的抬眸看向對方。

　　——「她認為，通過你的術式，或許能夠達成第一種設想。」

　　……

　　兩人看著話題中央的女人，看著對方臉上先是荒謬，然後變成了沉思，又變回荒謬的神色。

　　片刻後，她對眼前的兩人無比真誠的開口：

　　——「這女人徹底瘋了吧？」


第175章

　　禪院晴御的反應讓歌姬先是一愣，隨後莫名的感覺，這就是禪院晴御這個人聽到這個消息真正會有的想法。

　　看著眼前沉默的歌姬，禪院晴御臉上無語的神色沒有變少，她攤手看向對方，試圖說清楚：「可直到現在，我還是從你口中知道的，她壓根兒什麼也沒跟我說過。」

　　「會不會只是她在和你開玩笑？」禪院晴御不死心的追加了一句。

　　歌姬乾笑一聲，她解釋著：「她說……你似乎對於她的所有設想都十分不感冒，而且據說幾年前就已經找你聊過這件事，你表示不會參與。」

　　說到這裡，她無奈的眉眼一洩：「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麼會費盡周折的來和只是普通同期咒術師的我來打聽關於你的領域的事情呢。」

　　禪院晴御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她現在也不維持形象了，直接雙腿盤坐了起來，一臉抗拒但又無可奈何的看向五條悟：

　　「這事你也知道？」

　　五條悟忽視了禪院晴御忽然變豪邁的坐姿，露出來的半張臉癟了癟嘴，已經立刻說明了事實。

　　……當事人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如果我一直不知道的話，那傢伙不會在萬事俱備後，直接強行拉自己去做一個什麼救世主吧？

　　禪院晴御對於毀滅世界上所有的咒靈當然不介意，只是不用對方說，她打心底裡就覺得這種事不靠譜。

　　皺了皺鼻子，她轉頭看向歌姬，抬了抬下巴。

　　「細說。」

　　——「慢著慢著，兩位前~輩，現在貌似不是聊這種事的時候哦？」這次輪到五條悟插入到兩人之間，他盯著禪院晴御那能壓死人的目光，樂呵呵的提醒著。

　　禪院晴御徹底無語了，她從椅子上跳下來，一邊朝著外面走，一邊忿忿的指著五條悟吐槽著：

　　「你這傢伙剛才不攔著，現在說一半告訴我現在不是時候，你這傢伙是真欠打啊。」

　　話雖然這麼說，她還是毫不猶豫的走出了房間，朝著那邊的觀看比賽景象的控制室方向走去。

　　歌姬看著禪院晴御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原本凝重的心情也忍不住一洩，露出一抹笑容。她轉頭看向身邊的五條悟：「你知道晴御的領域術式，你覺得……九十九的想法可行嗎。」

　　五條悟嗤笑一聲，他單手放在腰上，聲音卻是帶著濃濃的嘲諷，只不過這嘲諷顯然不是對著歌姬來的：

　　——「你、覺、得、呢？」「我想這個計劃，無論是你我，還是整個咒術界的所有咒術師，都會齊聲對抗吧~？」

　　*

　　不知道自己走後的兩人又說了什麼，禪院晴御只是大步拐進了另一個房間，她一進去，半個屋子裡的人都將目光投向她。

　　好在參加了不少大型會議的她早就習慣了緊趕慢趕踩著時間點進來的感受了，因此沒有在乎眾人的目光，只是自顧自走向了前排，在夜蛾正道無奈的目光下坐在了他的身旁。

　　「……悟呢？」

　　他低聲在禪院晴御耳邊說著。

　　禪院晴御雙手放在腦後，草綠色的耳墜搖晃了兩下，她眯起了眼睛，頗具特色的低啞嗓音開了口：

　　「馬上到。」

　　似乎為了印證禪院晴御的這句話一般，話音剛落，那邊的兩人就推門而入，不過五條悟是快樂的跳進來的，身後的歌姬是黑著臉一步一步挪進來的。

　　那邊的兩人姿態各異的忿忿落座，禪院晴御遠遠的望著，臉上倒是揚起了一抹笑容。

　　哎呀……看來不該把歌姬一個人留在那裡面對五條悟的。

　　在那兩個人拌嘴的時候，這邊的大屏幕內畫面也在變化著，兩校的學生紛紛入場，熟悉的場合，只不過自己不再是屏幕後那個被觀察的人了。

　　禪院晴御單手托腮，端起桌上的茶杯，看到裡面綠油油的茶水，嫌棄的放了回去。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好奇的轉過頭去，迎面而來的卻是一瓶熟悉的葡萄汽水。

　　久違的事物讓她驚喜，接過汽水，看到的是汽水後那張熟悉的眯眯眼胖乎乎肉臉。

　　木原！

　　只是出差了的木原林檎看著不知為何「熱淚盈眶」的禪院晴御，疑惑的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麼一瓶汽水能讓她這麼感動。

　　他不知道，禪院晴御這些日子因為抽不開身，只能走到哪兒喝到哪兒，她喝過了超甜的汽水和超苦的茶水，這些奇怪味覺的傢伙們禪院晴御真的是受夠了。

　　直到這時候，她對於同樣是垃圾食品愛好者的木原林檎這個朋友，才會格外珍惜。

　　滿足的用手指彈開瓶蓋，喝了一口，明明坐在後排，這邊的聲音都傳到了前排幾人的耳中。

　　屋內一共沒有幾人，木原伏在了桌面上，他也只是隨便來看看熱鬧的，和身前轉過身來的禪院晴御交流著，兩人似乎完全不在狀態。

　　連帶著前排原本面無表情的樂岩寺嘉伸都莫名其妙的變得有幾分怪異。夜蛾正道額頭上青筋直跳，禪院晴御也就算了，木原你怎麼也和她胡鬧起來了？！

　　第一排的五條悟沒有在意，只是自顧自的用著麥克風對屏幕後的學生們倒計時著，甚至還有間歇惡搞一下歌姬，忽然毫無徵兆的開口讓她發表演講，又在對方說到一半的時候猛然插嘴：

　　「喲西！那麼時間快到了！已經沒時間聽歌姬的廢話了哦……」

　　「欸！！你這混蛋！」

　　*

　　伏黑惠死魚眼盯著眼前似乎已經映照出喇叭後的人跳腳的樣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摸了摸眼角，胖達樂呵呵的聲音證實了他的猜想：

　　「背景音裡禪院前輩的笑聲太大了哦~」

　　「鮭魚鮭魚。」

　　就當伏黑惠感覺有一點尷尬，特別是聽到身邊的野薔薇臉上露出笑容，說出「她喜歡這個禪院前輩」的話語的時候，不知為何，他竟然有一種奇妙的孩子被認可的了感覺……

　　連忙搖搖頭晃走腦子裡混亂的想法，而正是此刻，眼前的喇叭聲音一變，一陣心情不錯的爽朗女聲占據了話筒，她朗笑一聲，聲音頗具辨識度：

　　「哦！那麼！姐妹校交流會，開始——！」

　　*

　　看著屏幕後的學生們沒有任何停頓，直接出發的動作，被搶走了話筒的五條悟一臉幽怨的看著身邊的禪院晴御，用眼神控訴著對方搶了自己台詞的行為。

　　歌姬的仇這麼快就被禪院晴御無意識的報了，她哼笑一聲，雙手抱胸。

　　禪院晴御絲毫沒有安穩觀看的意思，甚至拐到了歌姬的身邊，她靠著椅子，望著身前的屏幕，若有所思的看著眾人跑動的動作，閒聊一般的隨意開口：

　　「這次的孩子們什麼想法呢，是安穩祓除咒靈還是玩戰術？」

　　她就這麼直接明瞭的詢問了出來，偏偏還沒有人感覺有一分一毫的異樣。

　　五條悟哼笑出聲：「……誰知道呢。」

　　五條話一說，歌姬立刻瞪著對方，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連站在她身邊的禪院晴御都有些意外。

　　嘛，現在是五條這傢伙不管說什麼，歌姬都感覺對方是有陰謀了嘛。

　　信用分低到這種程度了，五條這傢伙還真是出生啊。

　　她在木原的小聲呼喚中回到了方才的位置，和對方伏在桌面上小聲交流著。被夜蛾提醒過的木原已經憨笑著表示不會再和晴御變成會場內的噪音源了。

　　——在東堂那傢伙大聲詢問虎杖喜歡的女孩子類型時，禪院晴御幾乎就已經完全肯定對方師出九十九由基這件事了。

　　畢竟一見面就問人家的xp這件事，除了這對師徒，沒人能做出來這麼離譜的事情來。

　　在看到東堂一瞬間和虎杖建立起詭異的深厚友誼時，禪院晴御的臉上簡直比黑人問號還要精彩。

　　她從沒像現在這麼迫切的想要看到現在的畫面出現在現實世界的漫畫中，她實在太想知道，短短幾秒鐘，在那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不成真的練成了什麼詭異的高手過招，一動不動拆招數百的境界了？？

　　看著眼前熟悉的1v1場景，禪院晴御不禁感嘆，這才是她印象中該有的交流會

　　像是自己那場無論是群毆咒靈還是歌姬的「紫砂流」未免都太詭異了。

　　這才對嘛！這才像一個熱血漫應該有的味道！

　　幸好歌姬不知道當初自己的勇氣，被某個性格惡劣的傢伙評價為「紫砂流」之類的事情。

　　可惜，就在這邊的禪院晴御剛剛升起興趣的時候，夏油傑那傢伙一通電話直接打斷了她的興致。

　　*站在門口接著電話的禪院晴御透過門看向屋內屏幕後的戰鬥，不用多加思索，只憑夏油在電話中說的話的內容，孰重孰輕一目了然。

　　不過即便如此，她臨走前也和夜蛾正道和木原林檎囑咐了一聲。

　　至於前面的幾人，她相信就算自己不說他們也能感知到自己離開的舉動。

　　禪院晴御不知道，在自己走後，隱藏在暗處的人幾乎同時於交流會場地緩緩現了身。

　　————

　　宅邸中，禪院晴御大步踩在石子路上，在這片從最初的陌生場地裡自如的走動著，她一邊爽快的抬手和路邊打招呼的禪院族人說話，一邊掩飾自己心不在焉的本質。

　　說實話，夏油那傢伙雖然在電話中用AI合成的話語和自己交流了幾句，說到底還是因為不方便的原因沒有說的太清晰，她只在那少得可憐的冷冰冰幾個字中讀到了簡單的內容——

　　關於他丟失的屍體，他有了頭緒。

　　*另一邊，五條悟注意到了禪院晴御匆匆離開的腳步，被眼罩遮住的雙眼中隱藏住了一抹煩躁的神色。

　　……他還沒來得及找到單獨的機會和她好好聊一件事。

　　關於自己無意間發現的，傑的墳墓有被開過的痕跡那件事。

　　以及自己檢查過後，傑那空蕩蕩的墓穴——

　　……和原地禪院前輩的咒力殘穢。

悠于 2024-2-28 12:57

第176章

　　這邊的禪院晴御不知道自己即將暴露的事情，她還心心念唸著去看夏油傑的「成果」。

　　關於夏油之前「偷偷」出門的事情禪院晴御和對方是心照不宣的，畢竟那兩個女孩子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禪院晴御想不知道都沒辦法。好在對方也確實和表現出來的一樣靠譜，沒給禪院晴御找麻煩。

　　畢竟在高層中的有心人眼裡，不管是夏油傑還是天內理子，都不是什麼陌生的面孔。

　　她來到了自己的房間門門口，走上了眼前的台階，短靴在踏上木板的時候，旁邊響起了一陣意外的聲音：

　　「家主大人？」

　　禪院晴御循聲望去，看到的是禪院西原的身影，後者穿著和服，一手拎著幾張文件，一手拉著身邊的白髮少女，加上少女那純潔的眼神，看上去倒真像那麼回事。

　　禪院晴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她似笑非笑的看向對方，而對面的西原幾乎在對上後者眼神的那一刻就明白對方想的是什麼了。

　　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情緒，他上前兩步，溫和的聲音相比從前只是多了幾分歲月的滄桑，看著眼前的黑髮女人低聲道：「您怎麼忽然回來了。」

　　——「我正想找您呢。」

　　他接下來的話語讓禪院晴御原本調侃的話語咽了回去，挑眉看向對方，禪院西原將另一隻手牽著的綾子向前推了推，後者站在了禪院晴御的身前，眼神帶著一絲怯懦。

　　她的低智在那樣的環境下，即使單純，但也有著強烈的不安感，在禪院家居住的這幾天，雖然不懂，但也隱隱約約間門混沌得知，這個地方，似乎都是那天將自己從學校裡帶出來那個好看的大姐姐說了算。

　　和眼前緊張的綾子不同，此時的禪院晴御倒是有些頭疼，身後房間門裡木偶一樣坐在那裡的夏油傑的事情還沒問清楚，這邊的西原就又有事情來找自己，況且以西原的能力，絕不會是養孩子之類的小事。

　　……嘛，隨便一撿就這樣嗎。

　　她有幾分煩躁的摸了摸發頂，細心的沒有將壓力傾瀉在孩子身上，抬眸看向了眼前的禪院西原，後者注意到了眼前女人有幾分忙碌的情形，倒也沒有多想，畢竟他從前對於晴御小姐時間門排得滿滿的事情可是十分清晰。

　　「嗯……」禪院晴御單手放在腰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雖然為難，不過還是選擇望向了自己多年的部下：「現在能說清楚嗎。」

　　她指了指身後的房間門，意義十分明顯，會意的西原眯眯眼不變，沒有了眼鏡的他臉上奸商的氣息倒是少了一點，不知是不是禪院晴御的濾鏡原因，這個大叔身上居然多了幾分慈祥。

　　幾人一前一後的進入了房間門，原本端坐在沙發上的夏油傑，在禪院晴御進來的一瞬間門，深紫色的瞳仁閃爍了一下，不過在她身後陸續再次進入兩人之後，又不動聲色的平息起來，扮演著從前一直扮演的人偶角色。

　　隨著一聲噪音，禪院晴御利落的拉開椅子，分出心神來對一旁侷促的綾子使了個手勢，示意孩子可以坐到那邊的沙發上，不過看對方那一臉茫然的神色，顯然是沒有理解。

　　禪院西原單手搭在了綾子的身上，後者默不作聲的順從著西原的動作，她那雙赤紅色的雙眼這麼看，倒像是和禪院西原這傢伙成了親生父女一般。

　　……可惜，綾子的白毛就贏了禪院西原這傢伙太多了。

　　禪院晴御微不可察的頷首，對著眼前低垂著頭的綾子的白毛紅瞳，以及這副幼弱的身形「垂涎三尺」。

　　這大概是種花人刻在DNA裡的喜好吧。

　　禪院西原注意到了自家的家主大人似乎又陷入了奇怪的思維中，至少她現在看向綾子的眼神他就看不懂，他輕咳一聲，笑眯眯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

　　「其實這件事也發生不久，我本想著您去了東京高專，在今晚抽時間門向您匯報。」

　　注意力被禪院西原吸引了回來，禪院晴御將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坦然頷首，墨綠色的雙眼帶著可靠的看向對方：

　　「嗯，現在你可以說了。」

　　旁邊沙發上的那位還排著號呢。

　　插隊的傢伙就盡快好了。

　　禪院西原放在綾子身上的手收回，笑眯眯的雙手交叉放在口袋裡，徐徐道：

　　「小綾子觸碰了『天內理子』，沒有受到您術式的侵害。」

　　禪院晴御眼角狠狠一抽。

　　她在一瞬間門就明白了禪院西原所在意的是什麼。

　　他說的的確屬實，不過那還要發生在夏油傑的遊魂尚未進入天內理子的軀幹時，那具軀幹上充斥著自己的[地獄景]術式，雖然能夠離體很久，但是對於普通人的傷害自己的控制能力還是顯然變弱了，所以無論是咒術師還是普通人，只要觸碰到對方，就會瞬間門感受到一股不可言喻的劇痛感。

　　那痛感正是曾經折磨了真人許久，被禪院晴御暫時認定為即使在自己夢境濾鏡下依舊能感受到恐怖痛感的那一種。

　　正因如此，只要能接觸到天內理子軀幹的都是禪院晴御的親屬部下或者來見自己的人，他們幾次之下也知道了這個屍體簡直就像一個爆炸一樣能帶給人恐怖的痛覺，自然也就沒人會觸碰天內理子，也就是現在裡面居住的夏油傑了。

　　……不過，綾子觸碰了，而且沒有事。

　　說實話，現在的禪院晴御之所以會不上不下，只是因為她懷疑之所以對方沒反應，只是因為裡面的景變少了，被一個龐大的幽魂占據了的緣故。

　　可惜，這種事情她當然不能說，而且她也不能草草掠過這件事，畢竟在禪院西原的視野中，這可是有關能破解自己術式的可怕的隱患。

　　……啊，好煩。

　　禪院晴御在西原懷疑的目光下毫不掩飾的掩面將額頭磕在了桌面上。

　　片刻後，她再次抬起頭，不甘心的看向眼前的綾子，額頭上的紅印十分明顯：

　　「綾子，你真的觸碰到了旁邊的這個…大姐姐了嗎？」

　　沙發上的夏油傑在禪院晴御稱呼自己為「大姐姐」的時候，臉部的肌肉微不可察的抽動了一下。

　　眼前的禪院綾子雖然緊張，但還是怯懦的頷首，畢竟以她的性格，雖然害怕，但是還是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毫不猶豫的承認的。

　　「因、因為那天看到這個大姐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我就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就稍微攙扶了一下。」

　　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閃過詫異：「完全沒感覺？」

　　「完全沒感覺。」

　　這次輪到禪院晴御疑惑了，畢竟就算景的含量變少了，也不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她站了起來，眼神在眼前綾子和西原的身前掃過，又瞥了一眼一旁安穩坐著的夏油傑。

　　她動作很乾脆，直接一把將綾子拽了過來，一臉冷酷無情的指了指眼前茫然的禪院西原：

　　「你，去試試。」

　　禪院西原罕見的露出了呆滯的神情，下一刻露出了無辜的神色，可惜對面的女人不為所動，她懷裡的綾子倒是有些動容，還是被身前的那隻手緊緊箍住了，動彈不得。

　　掙扎了幾秒，禪院西原還是苦笑一聲，手從肥大的和服袖子上伸了出來，一臉苦澀的看向身前安然看著他的禪院晴御：

　　「……算工傷嗎。」

　　禪院晴御「嘖」了一聲，一臉不耐的對著後者揮了揮手：「你就碰一下，別擔心，我在這裡，你死不了。」

　　「你死不了」幾字在轉過身去的禪院西原耳邊響起，他背後一寒，忍不住縮了縮肩膀，一臉慷慨就義的朝著眼前的夏油傑走去，那雙紫色的瞳仁閃爍，透過游動的景，模糊的視線中，一個臉色不忍的男人，對自己緩緩伸出了手……

　　夏油傑：……這是什麼畫面。

　　禪院晴御在身後，也煞有其事的和西原一起戰術後仰，無他，對方做出這副表情還真是少見，加上禪院晴御即使沒有了痛覺，在使用術式時也能感受到那股鑽心的疼痛，更何況據自己的猜測，那還是削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疼痛了。

　　正因如此，眼前的咒術界最強，禪院家家主的辦公室裡，才會出現這樣滑稽的畫面。

　　……

　　度秒如年，不只是相對於眼前明面上的三人，於夏油傑更是。

　　當禪院西原觸碰到了夏油傑放在膝蓋上的手的那一刻，他猛地收回了手，彷彿被岩漿燙到了一般，那樣冷靜的人此刻也臉色大變，呲牙咧嘴搖著手，苦笑著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就是這樣。」

　　您的術式功力沒有下降。

　　後半句話被疼到牙倒的禪院西原咽了回去。

　　禪院晴御若有所思，而放鬆之下，眼前的禪院綾子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黑髮女人，她靈活的掙脫了禪院晴御的桎梏，隨後在兩人的目光下，「啪」的一聲走過去握住了夏油傑放在膝蓋上的手。

　　兩人的眉心不約而同的一跳。

　　禪院西原是因為只是看著都感覺痛，禪院晴御只是因為夏油傑真的變成了人偶娃娃。

　　不過在看到禪院綾子那和西原截然不同的平靜表情，禪院晴御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隨手招了招後者，在對方跑到自己的面前後，伸手摸著後者白色的發頂。

　　髮質很粗糙，缺少營養。

　　禪院晴御吸了吸鼻子，拍著綾子的小腦瓜：「你這傢伙，還真是有著怪物一樣的體質啊，倒是和虎杖那傢伙很像……！」

　　說到這裡，禪院晴御猛然一噎，大驚失色的看著身前茫然的禪院綾子。

　　難道……這孩子和虎杖一樣，也被什麼髒東西纏住了？！

　　啊啊不會不會，詛咒之王這種東西應該不是爛大街的東西才對！禪院晴御自我安慰的想著。

　　她朗笑一聲，直接迎上眼前綾子不安又不明情況的目光，聲音爽朗，明明是發啞的嗓音，卻瞬間門掃清了綾子內心的全部陰霾。

　　「喲西，很好嘛！綾子不用害怕，你非但不是怪物，而且超強的哦！」

　　綾子赤紅色的眼眸望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若有所思，她聽到了禪院晴御剛剛呢喃的話語。

　　……怪物……超強？

　　聽到這樣的形容詞，綾子的雙眼微眯，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第177章

　　笑著安撫了幾句綾子的情緒，禪院晴御硬頂著禪院西原不贊同的目光，將綾子送回了後者的手裡，吩咐對方好好照顧綾子。

　　雖然是強塞給對方的，不過她相信他。

　　被毫無掩飾的pua了的禪院西原只能無可奈何，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退出了房間。

　　雖然他更偏向於將能給晴御小姐造成威脅的人和事物盡數滅除，不過想來對方也不會同意，現在能繼續放在自己身邊，倒是變成了他想到的眾多結果中最良性的一種了。

　　【那孩子，沒問題嗎。】

　　送走兩人，一轉頭，禪院晴御就看到了舉著屏幕表達自己情緒的夏油傑。

　　禪院晴御轉過身來，隨手關上房門，對著眼前的夏油傑聳了聳肩，回答的話語卻不像剛剛綾子在的時候表現的那麼坦然：「我也不知道，但讓我對綾子封鎖或是抹除，抑或是實驗，你覺得我會做那種事嗎。」

　　夏油傑緩緩放下了舉起來的屏幕，紫色的瞳仁閃爍著。

　　他的腦海卻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禪院前輩的話說的沒錯。

　　倒不如說，這一點是被他們發現，而不是那些潛在的敵人，才是萬幸了。

　　禪院晴御沒有多介意，只是大步走了過來，坐在了椅子上，轉過來對著眼前的夏油傑，她隨手將椅子上的灰色西服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對著眼前的「人偶」抬了抬下巴：

　　「你可以說了。」

　　面前的jk制服「少女」聞言，僵硬的手指在眼前的屏幕上滑動了兩下，一頁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禪院晴御接過來的時候嘴角都在抽搐著，嘴角的那抹黑痣表明了她的心情。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將屏幕拿過來，好好的閱讀著上面的文字。

　　片刻後，她的眉頭漸漸皺緊，直到全部讀完，禪院晴御猛地抬起頭，墨綠色的眼底帶著凝重，因為動作過於劇烈連帶著耳垂上的耳墜都劇烈顫動了起來。

　　夏油傑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模糊視野中禪院前輩那有些失色的神情。

　　她隨手將上面的文字清空，抬眸看著夏油傑，將手裡的平板遞還給了對方，聲音也因為情緒而變得有些沙啞：「所以……那兩個孩子是確確實實的看到了……『你』在移動？」

　　夏油傑直接頷首。

　　禪院晴御的臉上漸漸升起了荒謬的神色，她掃視了夏油傑一眼，一臉詫異的喃喃自語：「不能啊……你的鬼魂就在這裡，也不能是鬧鬼了……」夏油傑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抬了抬手，示意禪院晴御稍微正經一點。

　　她輕咳一聲，向後倚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開口：「說實話，當你說到他額頭上的縫合線時，我就想起了一件事。」

　　夏油傑身形一聳，看向了禪院晴御。

　　禪院晴御扯了扯嘴角，她直接了當的開口：「還記得當初你和五條在那個小學的任務嗎，關於山神的那個。」

　　「事後，我的人在查那個逃走的詛咒師的時候，詢問當時女兒被殺的那個女人，她表示，被勒暈過去的時候，她除了看到那個人是誰了之外，還隱約在對方頭頂看到了疑似……縫合線一樣的東西。」

　　夏油傑心頭一跳，他沒有想到，原來他們那麼早就和這個人有了接觸。

　　「這幾年，我一直在按著這個特徵尋找，確實摸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不過很遺憾，他附身的人都在不久後無法承受他的力量死去了，每次我的人趕過去的時候，只不過看到了一具屍體而已。」

　　禪院晴御轉過來，一邊回憶著，一邊伸手在桌下摸索著，尋找著記憶中那份文件的放置地點。

　　片刻後，厚厚的一沓像是書籍一樣得文件被她掏了出來，她頭痛無比：「你看看，這麼多，連我都沒全看過。」

　　她將手裡的文件丟到桌面上時，發出了巨大的「砰」的一聲。

　　沙發上的人緩緩起身，走到桌前，在禪院晴御的注視下，拿起了桌上的那一沓文件，放在手上的重量，饒是他也微微心驚。

　　端著文件，他走到一旁的沙發上，雖然視線模糊，但還是認真的一頁一頁翻看起來。

　　這副認真中多了幾分自己濾鏡下的可憐，看的禪院晴御心一軟，她立刻起身，坐到了沙發的另一端，制止了眼前視野中行動不便的「少女」繼續對著眼前厚厚的文件看下去的舉動，從對方手裡接過了大半，認命的坐在另一邊，和對方一起看起來。

　　「你想找什麼，有什麼線索嗎。」

　　禪院晴御看著這上面一個個被使用天數不是很多就被拋棄的身體，一邊壓下心頭的煩躁，一邊一個一個看過去。

　　夏油傑這次直接在平板打上字後用ai聲音公放了出來。

　　[我只是想看看，那個詛咒師選擇身體有沒有規律，看看使用的時間和身份，能不能探測到一點他的目的。]

　　禪院晴御頷首，她直接大剌剌的盤腿坐在了寬敞的沙發上，若有所思的看著上面的一個個資料。

　　……越看越覺得那傢伙是個畜生。

　　這上面的男女老少都沒被使用多久，就會因為承受不住他的咒力壓力而死去，更不用說這樣被對待垃圾一樣肆意的丟開有多麼讓人惱火了。

　　時間在翻動紙張的聲音下跑的飛快。

　　直到禪院晴御的手一頓。

　　她眼角抽搐了起來，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荒謬神色，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看了太久眼睛花了。

　　否則，她怎麼會在這些資料中，看到一位名叫「加茂香織」的受害者，和她有的一位名叫「虎杖悠仁」的兒子呢……？

　　她猛地呼吸停滯，感覺自己舌頭都要打結了。在夏油傑怔愣的目光下，「啪」的把文件丟在了桌上，快步來到桌前，拿起電話來，迅速撥打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喂？！你查過虎杖的家人沒有？」

　　「……對，對！我剛剛恰巧看到文件……先別賠罪，給我好好查一下這件事！」

　　夏油傑看著那邊明顯是在和禪院西原對話的前輩，眨了眨眼睛，抬手拿過了對方放在了桌上的資料，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微微皺眉。

　　當看到後者占據的女人的姓氏時，他眉頭忽然皺了皺。

　　與此同時，那邊的禪院晴御也思索了片刻，下了一個新的命令：

　　——「還有，幫我聯繫加茂家主，我有事情問他。」

　　*

　　東京咒術高專

　　會場外被名為「禁止五條悟進入」的帳籠罩著，此時的會場內早因宏大的戰鬥而變得一片狼藉，除卻早早被淘汰的一些學生，現在會場內留下的學生都掛了彩，他們顯然不會是入侵的特級咒靈的對手，此時勉強保命還是在東堂幾個強者的動作之下。

　　而在混戰之中，一抹被黑色籠罩住的區域尤為顯眼，仍處於屏幕後盯著所有動向的木原林檎眉頭緊鎖。

　　在所有學生都處於混戰或者支援的時候，虎杖被這樣奇怪的術式和東堂葵隔離開來，偏偏那邊的東堂又被那個突然出現的疑似與樹木相關的咒靈糾纏住，看樣子完全無法脫身的意思。

　　他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攥緊，想著被單獨隔開的虎杖和匆匆趕去的校長和教師們，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傢伙，是湊巧，還是故意在晴御離開之後動手……？

　　亦或者，支開晴御的，就是他們？

　　*這次是木原誤會羂索他們了，禪院晴御會中途離開完全是意外之喜，畢竟他們為了能和宿儺進行對話，可是下了十分沉重的代價，現在營造出隔離開的這個術式，他們有信心，就算是五條悟，如果不是全力攻擊，也很難攻破。

　　隱藏身形的羂索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看啊，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想著現在很可能已經得手了的宿儺手指和咒胎九相圖，他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雖然真人當初會被禪院晴御直接打廢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在後續後者的瘋狂抵抗被無情的壓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也在真人出事的那之前就想好了對策，換言之，他拋棄了真人這個棋子。

　　無他，雖然會暴露，但是夏油傑所佔有的咒靈確實是一個不弱的籌碼。

　　冷笑一聲，這還要多虧了禪院晴御，雖然於她而言，這些曾經被她擊敗的咒靈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和她簡直相差了無數個階梯的普通咒術師眼中，這就已經是天災程度的了。

　　能讓禪院晴御都感到實力不錯的咒靈……羂索舔了舔唇角。

　　而眼前的隔離區域正是其中一員的術式，最起碼，當他和虎杖悠仁全部被困入其中的話，他暫時不用擔心，他們之間的對話會被外面的人打擾。

　　面對著眼前虎視眈眈的虎杖悠仁，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神色，被黑霧籠罩住的身形模糊不清，更加激起了虎杖的警惕之色。

　　「別擔心，我不是什麼惡人。」羂索笑吟吟的開口，聲音溫和，卻讓虎杖感覺身後一陣寒芒。

　　對於虎杖的瞪視，他只是抬了抬手，一股詭異的氣息瞬間在虎杖的鼻尖流露而出，他的意識瞬間變得混沌了起來，即使他拚命的掙扎不希望失去意識，然而還是只能無助的撲倒在地面上，在意識一點點被黑暗吞噬的同時，聽到眼前男人溫和的嗓音帶著些許嘲諷：

　　「我只是，想和你體內的那位先生好好交流一下，僅此而已。」

　　話音落在區域內的同時，地面上原本昏昏欲睡的男人「啪」的一下睜開了雙眼，那眼中瞬間被殺氣騰騰充斥，他昂著下巴，臉上迅速浮現出怪異的紋路，盤腿坐在地面上，明明是在仰視，臉上卻只有上位者的高傲姿態。

　　低沉的沙啞嗓音帶著興致，他眯了眯眼睛，笑容擴大：

　　「你是怎麼做到的？」

　　羂索不甚在意的抬手，他身上的煙霧也同時散去，穩穩站在地面上，用著夏油傑的軀幹，他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宿儺：「只是一點小把戲罷了，暫時將你們二人的位置互換，不過有時效的，一旦那個小鬼醒來，術式就會失效了。」

　　當然，也只能在這種普通場合使用，當被施術者處於激烈的情緒之下就完全不會生效，他不過是趁此機會發動而已。這能力雖然雞肋，不過也不是羂索本身具有的，他也不在乎。

　　能派上用場就是意外之喜。

　　宿儺單眉挑起，他雙手抱胸，直接利落的從地面上站起來，昂著下巴看著對方，眼底的審視意味毫不掩飾的將壓力施予對方的人身上。

　　羂索面不改色，對宿儺露出一絲壓抑著情緒的笑容：

　　「現在，請讓我談談，關於我們之間可能達成的，合作的事情。」


第178章

　　術式內的時間在流動著，外面的戰鬥仍在繼續。

　　花御被東堂的進攻惹惱了，它的攻擊也愈加狠戾起來，高高甩動著的枝條在地面上重重一抽，堅硬的土地頃刻間被抽出一道裂痕來，東堂敏捷的跳動躲開了眼前的攻擊，他踩著紙條而攀，朝著那站在巨樹上的咒靈疾馳而去！

　　一路上，他的拳頭猛烈的擊開朝著他侵襲而來的術式，動作敏捷，彎腰俯身，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任何遲滯感，將眼前最後阻攔的紙條一腳踹斷，他穩穩踩在了巨型植物之上，對著眼前的咒靈即將發動攻擊的那一刻，面前的咒靈發出一陣嘶吼聲，地面一棵巨樹憑空拔地而起——！

　　東堂皺眉，他迅速止住了前進的步伐，轉身踩到了身下竄起的大樹上，再次被頂飛。

　　*那邊的戰鬥焦灼著，另一邊聚集而起的詛咒師也十分棘手，雖然狗卷用咒言術解決了幾個，但是他的能力終歸有限，在使用數次後，喉嚨的腫痛讓他不得不停止下來。

　　身後的胖達迅速上前，手腕上的指虎雖然造型可愛，可殺傷力卻是不小，他抵抗著眼前的攻擊，為狗卷營造出了休息的間歇。

　　另一邊，禪院真希和伏黑惠依舊對眼前的花御的攻擊進行同步拆解，他們的實力不如東堂，在此時也只能在旁側尋找著能夠去攻擊那將虎杖束縛在了術式裡的屏障的道路。

　　可惜每當他們前進一步，那邊和東堂激戰著的咒靈就總能發現，並對他們進行阻攔。

　　正因如此，中央的學生們陷入了僵局，好在，破局者正在外圍漸漸逼近，進入的樂岩寺嘉伸發動術式，和冥冥一同和五條悟裡應外合，破壞了眼前阻攔住五條悟腳步的帳。

　　五條悟一記虛式「茈」，將上一秒還一人牽制多人，在看到他身影立刻選擇了逃跑的花御半個身子轟碎，不過還是被對方逃走了。

　　因為他現在真正應該專注的，不是一個所謂的特級咒靈，而是那被它隔於身後，獨自面對敵人許久的悠仁。

　　他的臉色和他的心情一樣，都說不上好看，果然，早知道當初就該讓機械丸繼續當臥底，在跟蹤對方得知了計劃之後再選擇抓住對方。

　　……不過想來也是，禪院前輩那種固執的在乎每個人心情的人是不會答應的，相比於在機械丸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後再打醒對方，她當然會選擇在對方一無所知的時候拯救對方。

　　深吸一口氣，在他腦海中浮現出這些內容的同時，他已經來到了被花御拚死阻攔的身後那屏幕中顯示為黑色的屏障術式前。

　　屏障、施術的人，都不見了。

　　唯一在場地的，只剩下了躺在地面上，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意識的悠仁。

　　*快步跑過來查看情況的伏黑幾人剛剛過來，看見的就是五條悟那高大的身影，後者抱著懷裡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虎杖悠仁，對著外面的幾人熱情的招了招手，完全看不出對方方才那恐怖的陰沉臉色。

　　「嘿~！」

　　伏黑看著五條悟這副歡脫的樣子，也是鬆了一口氣。

　　看來虎杖沒事，那就太好了。

　　————

　　「啥啊，咒靈襲擊？」

　　站在門口的禪院晴御抬手拍了拍已經醒過來的虎杖的頭頂，後者像是個大狗狗一樣眯著眼睛任由禪院晴御動作。

　　她穿著白色的襯衫，隨手挽了挽，黑色的長髮披散著，順著門口吹過的風將長髮微微吹動，她也不甚在意，歪頭看向眼前五條悟的時候，草綠色的耳墜也隨之而動。

　　話音剛落，一旁的虎杖就浮現出了凝重的神色，他頷首：「……他只是站在那裡，我就猛然間喪失了意識，如果我昏倒前沒聽錯的話，他的目的是和宿儺。」

　　「這我們都心知肚明。」伏黑惠平靜的聲音響起，虎杖立刻被噎的吸了吸鼻子，後者不為所動，而是一臉嚴肅的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而且據木原前輩說的話，前輩您一離開，那邊的人就動了手，看來您的行蹤也被對方摸了個清楚，高專內會不會有眼……」

　　——「不會。」這次回答的是一直在那邊賣呆的五條悟，他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單手托腮，望向了那邊看過來的眾人，上半張臉被眼罩遮住，露出來的下半張臉罕見的露出了正經的神色：

　　「敵人應該是用其他的辦法達成目的的哦~可能是術式，也可能……」

　　禪院晴御在五條悟說出幾個可能性的時候，抬手道：「嗯，但是我被支開是確實有突發事件，而且這件事件於我而言都是相當隱秘的事情，咒靈絕不可能動手腳，最多最多可能是窺探到我離開了高專的軌跡，我想的是，他們原本想的可能是即使我在，也會毫不猶豫的開展計劃。」

　　禪院晴御的話讓情形更加清晰了，那幾個學生的臉上浮現出了凝重的神色，他們剛剛從家入硝子那邊回來，特別是惠，雖然已經處理過了傷，但是臉上還是依稀帶著點點傷，也不排除是交流會的時候被傷到的就是了。

　　就在現場的氣氛有些低沉的時候，位於眾人中央的五條悟忽然高高的舉起了手，那張臉上寫著理直氣壯：

　　「前輩的隱秘事情？為什麼身為最可愛的後輩的我完全不知道？！」

　　——「哈啊？都說了是私事了，你當然沒必要知道。」率先開口的是伏黑惠，他死魚眼盯著那邊惡意賣萌的五條悟，在暴躁的禪院晴御大小眼瞪著他前直接開口吐槽對方。

　　釘崎卻是有些意外的看向伏黑惠，畢竟在她心中，伏黑顯然不是什麼正義感很強的吐槽役。

　　一旁的胖達看出了她的疑惑，厚厚的熊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說來也是，前不久的兩校學生會面的那一次，還是釘崎第一次見到禪院前輩吧。

　　那邊的幾人在拌嘴，他笑呵呵的伸手在釘崎面前招了招，在對方疑惑的附耳過來的動作之下，在對方的耳朵邊悄聲說了兩句話。

　　這邊的伏黑和禪院晴御臉上帶著同出品的跳動井字，對於眼前自來熟還模仿jk語氣的五條悟忍無可忍的吐槽著的時候，一陣意外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圍攻：

　　——「啥啊？！伏黑這傢伙、居然和那個禪院前輩掛著親戚？那豈不是和真希前輩也……！」

　　伏黑惠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語又怪異的神色。

　　本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被釘崎這傢伙這樣喊出來，即使是他，內心也會升起一股奇異的羞恥感的。

　　特別是即使年齡三十，長相依舊二十的禪院晴御本人聽到後，笑眯眯的勾手將他攬進懷裡應是的時候，這種彷彿是什麼官二代的詭異既視感就更加濃重了……

　　禪院晴御此時卻儼然未覺，倒不如說，她對於惠似乎還單純的認定為對方是數年前那個小大人的形象，惠的成長幾乎她全程參與也是事實，因此面對野薔薇錯愕的眼神，她也只是一臉奇怪自豪的看著對方：

　　「是哦！前輩我也是惠的姑姑哦！」

　　釘崎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禪院晴御，臉上帶著思索的神色，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惠今年也才15……啊，是大家族的那種支系很多……」

　　禪院晴御挑眉看向對方：「倒也沒有吧。」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上方，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還是坦誠道：「畢竟我都已經年過三十來著。」

　　釘崎的第二次震驚直接到來了，她雙眼略帶茫然的變成了圈圈眼，自顧自的呢喃著：「前輩已經……！啊，說來也是……畢竟是五條老師的前輩了來著……雖然完全看不出來……那真希前輩的輩分是……」

　　禪院晴御挑眉，看著cpu快燒了的釘崎，習以為常的和五條悟對了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

　　和眾人告別之後，禪院晴御幾乎已經認定了縫合線詛咒師和這件襲擊事件脫不了干係。

　　無他，那種像是規則類的束縛術式，她太熟悉了，如果不是那次被困在名古屋的區域束縛裡七天終於讓她憤怒的領域展開，她恐怕還無法對它印象那麼深刻。

　　雖然給傑很大一部分只是為了被噁心到的洩憤，但是讓自己迷路到發瘋的傢伙，她當然不會輕易忘記。

　　她臉色臭著走在高專的長廊上，短靴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彰顯著主人並不是十分美妙的心情。

　　……好歹能夠確定，縫合…暫且就叫他縫合線吧，他能使用夏油傑馴服過的咒靈就是了。

　　想起自己給夏油的咒靈數量，禪院晴御有些頭疼。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就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方便的幫助後輩提升實力的bug，看來不管做什麼事，都是要有代價的。

　　越想越氣的她走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以至於在轉過拐角的那一刻，幾乎撞到了站在那裡的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猛地急剎車，一臉無語的看向眼前的五條悟，嘴裡低咒兩聲：「你嚇我一跳，幹嘛，被夜蛾老師罰站了？」

　　五條悟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輕聲回應著：「前輩忘了嗎，我早就畢業了啊。」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擺了擺手：「原來你還知道自己不是個孩子了啊，五、條、老、師。」

　　她深吸一口氣，拐過對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我有事，就先走了。」

　　她繞過五條悟，朝著他身後的長廊繼續前進。

　　然而，不等她走出幾步，身後一動不動的身影緩緩吐出一陣低沉的話語，讓她瞳仁微縮，腳步也猛地僵在了原地：

　　——「有事情？是指傑嗎？」


第179章

　　五條悟的問話來的突然，讓內心沒有準備的禪院晴御直接暴露在了原地，她甚至沒有—絲絲預告，以至於根本沒有想過任何五條這傢伙可能發現了她和夏油傑的「小秘密」。

　　莫名的有一種偷了別人摯友被發現的心虛感，禪院晴御連忙將這奇怪的感覺揮走，邁了一半的步伐也收了回來，她一臉荒謬的轉頭看向身後那已經轉過來，單手插兜，站在那裡望著自己的高大身影：

　　「哈，你說啥呢，傑都死了這麼……」

　　「別裝了，前輩。」

　　五條悟毫不留情的打斷了禪院晴御的表演，他利落的扯下了眼罩，卻不是戰鬥的意思，而是將那雙眼睛中的情緒盡數給眼前這個試圖掙扎—下的最強看。

　　果不其然，在—陣布料的聲音後，那雙暗色的雙眼對上了對面清亮的雙眼。

　　在看到了那雙眼底的認真和隱晦的……痛苦之後，禪院晴御臉上的神情漸漸消失了。

　　她的臉上重新變回了本色，那臉上天生的煩躁和暴戾展現出來，皺眉看著眼前的五條悟。

　　良久後，她發出了—陣發自肺腑的咒罵。

　　「……x。」

　　*

　　坐在高專的噴泉前長椅上，禪院晴御看了看那邊噴泉邊的瓷磚，眼底情不自禁的浮現出—抹回憶的神色。

　　她腦海中浮現出，兩男一女靠著噴泉而坐，—人面前—瓶汽水，吐槽著最近咒術界出現了什麼離譜的事情的模樣，三人神情各異，中間門的少女最誇張的爽朗大笑著，神情懦弱的男生—臉羞惱，另一側的胖乎乎男生笑得憨厚。

　　無奈的揪了揪眉心，禪院晴御幾乎要懷疑自己真的年紀大了，否則怎麼會喜歡上回憶過去了呢。

　　就當她將腦海中混亂交錯的思緒強行揮去的時候，一瓶熟悉的紫色葡萄玻璃瓶汽水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她猛地怔住了。

　　嘴邊的「木原」幾乎脫口而出，一抬頭，卻對上了一雙海藍色的雙眼。

　　「木原前輩說過，你很喜歡這個？」

　　禪院晴御垂眸接了過來，手無力的垂下，此時此刻，這個囂張跋扈的女人罕見的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她胡亂的點了點頭，隨手打開瓶蓋，直接仰頭喝了一大口，熟悉的葡萄汽水，就連裡面的糖精味道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她發出了一陣無意義的爽快聲音，低垂著頭，瓶蓋在她手中—下又一下的跳躍著。

　　忽然，瓶蓋觸碰到自己手背上已經蔓延到了指尖的黑色詭異紋路，一股毫無徵兆的景湧現而出，「嗤」的一聲，瓶蓋瞬間門被景粉碎，在禪院晴御怔愣的同時，粉末被風自掌心吹散。

　　「……」

　　在瓶蓋消失的—瞬間門，她想起了那許多年前，第—次觀賞地下黑市的「黑暗交易」的那—次。

　　她眼中的落寞消失了幾分，哼笑—聲。

　　想當年，她也是用沒了瓶蓋的半瓶汽水，試圖賄賂「術師殺手」還有他的代理人的人物啊。

　　搖頭嗤笑一聲，低垂著頭的她黑髮自然垂落，她直接側臉看向身邊坐下的五條悟，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像左上方看去，臉上帶著幾分不明意義的似笑非笑，聲音沙啞：

　　「……別告訴我，你在對我用陰謀詭計？」

　　五條悟看著眼前禪院晴御這明顯不是往常會有的狀態，雖然對方臉上帶著笑意，他卻從對方的身上，感知到了一—

　　莫大的悲傷。

　　他單眉挑起，望著身旁的女人，不予置否。

　　兩人之間門瀰漫開了有幾分沉重的氣息，片刻後，禪院晴御呼出—口濁氣，與此同時，她身上原本的郁色也像是魔術一般，頃刻間門變得無影無蹤。

　　她雙手放在腦後，草綠色的耳墜隨風而動，因為抬頭的動作，黑髮也乖順的吹落在兩邊，露出了下方的麻花辮邊的柔美的臉龐，以及那張臉上不甚在意的隨意表情：

　　「你去翻過夏油的墓穴了？」

　　「嗯，不過很遺憾，慢了前輩—步。」五條悟轉頭看向禪院晴御，後者連忙舉手做出投降的動作，義正言辭：「別誣陷我，我可不是第—個。」

　　「我知道。」

　　五條悟不至於連這點信任都不給禪院晴御，幾乎在那裡感知到禪院晴御的咒力殘穢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只是對方先他—步知道了夏油傑屍體被盜的事情，而不是懷疑對方就是盜走傑屍體的那個人。

　　禪院晴御卻對五條悟的這個回答有些意外，她哼笑一聲，單手托腮，放在了翹著的二郎腿上：「嗯，還有個事你估計也有猜測了，今天襲擊交流會的那伙人，正是盜走夏油傑屍體的那個人。」

　　說到這裡，她還「啊」了—聲，她伸了伸手指：「當然，也可能是夏油傑本人。」

　　「傑死了。」五條悟的聲音篤定無比，只是似乎除了說服禪院晴御，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望著前方的海藍色雙眼毫無情感：「我親自動手的。」

　　禪院晴御當然知道，畢竟看到夏油傑魂魄的可是她自己。

　　她這麼說，只是在試探著五條悟到底了解到了什麼程度，就目前來看還好，看來還沒發現自己「金屋藏嬌」的事情。

　　本來想著獨自解決縫合線來著，沒想到五條悟這傢伙居然發現了，他到底是去祭拜了多少次夏油啊，自己明明已經恢復的天衣無縫了，他居然還能發現。

　　看來自己「犯案」後恢復現場的能力還是比不上縫合線。

　　「所以……前輩已經有所頭緒了嗎？看剛剛前輩急切的腳步，難道已經決定動手了嗎？」五條悟順著繼續問下去，禪院晴御輕咳一聲，她一臉嚴肅的轉過身來，對著眼前的五條悟頷首，一字一句：

　　「嗯，你知道嗎，夏油是虎杖的媽媽。」

　　「……」

　　饒是五條悟，聽到這麼一句話，內心也突突了一下。

　　短短數秒，有著無下限術式的他的cpu也險些燒了。

　　看著五條悟詭異的表情，禪院晴御「啊」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補充著：「我是說，現在附在夏油身體的上的那個人，以前也附過虎杖媽媽的身體，而且看資料的話……更大的可能是在那位女士生下虎杖之前。」

　　五條悟的眉心狠狠一跳。

　　他眼前的黑髮女人在說完這句話後，就像做賊一樣看著四周有沒有人在，確認過後一臉莊嚴的對著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無比嚴肅的對著他低聲道：「這話不能告訴虎杖，我就告訴了你一個人，你可千萬不能說漏嘴了！如果虎杖知道了，那就一定是你的錯！」

　　禪院西原、夏油傑：？

　　五條悟對於禪院晴御急著推鍋的模樣感到無語，不過也明白對方說的對。

　　他頷首應付了眼前的人，隨後眉頭緊鎖，實在是這短短半分鐘內得到的消息太重了，他才會一時間門沉默相對。

　　片刻後，他終於開口了：「所以。這幾天遇到的特級咒靈，都和偷盜傑遺體的那個人相關聯？」

　　禪院晴御嚴肅點頭。

　　別看她乍一看十分靠譜的樣子，這消息她知道的不比五條悟早多久。

　　可能也就一天一夜而已。

　　五條悟皺了皺眉，他摸了摸下巴，隨手戴好眼罩的同時，陷入了沉思。現在的他回想起前幾天自認為那些咒靈沒用，還讓禪院前輩直接祓除了的原話。

　　眉心跳了跳，他呼出一口濁氣，低聲道：「我知道了，這些日子麻煩你了，前輩。」

　　看著眼前站起來的五條悟，禪院晴御茫然的眨眨眼，「哈？，了一聲，她怎麼覺得隱隱有種要被一腳踢開的感覺呢？

　　事實證明，禪院晴御的預感不是無中生有。

　　五條悟轉過頭來，對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咧了咧嘴：「那麼這件事就交給超強的後輩我來解決吧！畢竟是我的摯友的屍體和我的學生，我會好好辦妥……

　　「哈啊？，禪院晴御莫名其妙的聲音包含了種種情緒。

　　五條悟一臉驚奇的看向身邊的禪院晴御：「欸？前輩難道最近不應該九十九由基的『奇思妙想』而苦惱嗎？

　　禪院晴御嘴角一抽。

　　在對方話音落下的同時，禪院晴御幻視中，似乎看到一塊寫著[救世主]的沉重招牌落到了她的頭頂，壓的她頭一重。

　　是了，還有這個破事呢，她差點兒忘了都。

　　鼻尖呼出一口怨氣，禪院晴御也起身，她無語的轉身，朝著那邊的京都校住處走去，對著身後的五條悟揮了揮手：「我去找歌姬。

　　聲音簡潔明瞭，五條悟看著禪院晴御快步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也一點點抿下。

　　*

　　京都校住所某單獨房間門

　　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禪院晴御一臉荒謬的看著眼前的人，她歪著的頭足以證明她的內心有多麼的生草。

　　「等等等。

　　聽不下去的她終於忍不住抬手擋住了闡述著的歌姬，她眉心跳動著，閉著的雙眼睜開：「所以說，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她是想將全世界的咒力都聚集在我一個人身上？

　　「準確來說，按我聽的意思，應該是你的領域之中。

　　歌姬無奈的攤手，她收拾了一下桌面的雜物，繼續道：「就她所說，她探查到的消息中，你的術式似乎能溝通到疑似[地獄]的場景，而既然裡面的力量，就是你純黑色的力量，能夠輸出，那麼也能把現世的咒力傳輸過去。

　　禪院晴御張了張嘴，氣急反笑：「誰告訴她我的領域背面一定是地獄的？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應該在見過認為那只是咒力堆砌出來的場景吧。

　　歌姬笑而不語，顯然她也覺得九十九由基的說法十分荒謬。

　　溝通地獄，怎麼可能，晴御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那種詭異的說法和她完全不搭邊。

　　倒不如說，她比他們任何人看上去都要「現實化，。

　　雖然實力強到魔幻，但是當這個人站在你面前，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讓你深刻的感知到她存在的坦然性。

　　就像根本沒有秘密，也不屑擁有秘密一般。

　　就算再被詛咒師形容成惡魔，她在他們眼中也是一個無比鮮明的人。


第180章

　　而九十九由基能從傳言中得到這樣的結論也是有情可原的。

　　盤腿而坐的禪院晴御接過了歌姬遞過來的熱茶，在後者呆滯的注視下一口倒進嘴裡，然後毫無痛覺一般，只是機械的張開嘴，裡面的熱氣瞬間從嘴裡呼呼向外冒。

　　看著這副滑稽的模樣，鼻子和嘴裡冒出來的煙，搭配上晴御現在這副氣沖沖的樣子，更是好笑。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你的領域真的溝通的是…地獄，那麼讓地獄籠罩整個世界，吸收掉全部的咒力再被你收起，也太荒唐了。」歌姬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面對面坐在禪院晴御面前，勸解著。

　　她想的也和嘴裡說的相同，畢竟那種危險的領域，小範圍就已經如此恐怖，籠罩到全世界的話，僅是領域內的「幽魂」一樣的景就足以掀翻這個世界了。

　　禪院晴御嗤笑一聲，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臉上浮現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地獄……嗎？

　　*

　　因為咒靈的突然襲擊，姐妹校交流會也就被迫中止，雙方的學生都在養傷，準備接下來的第一場比賽。

　　高專內，禪院晴御遙遙望向窗外，看著那淅淅瀝瀝的雨聲，歪了歪頭，快走兩步，來到外面的走廊上，看著屋檐上掉落的雨水落到地面上，濺起一灘水花的樣子。

　　她坐在門口的板凳上，單手托腮，腳上的短靴和黑色運動型的寬大戰鬥褲都不怕髒，索性翹著一郎腿，賞著眼前這種微微涼的雨景。

　　墨綠色的雙眼沒有任何多於的情緒，似乎在出神，明明瞳仁裡映照出了外面的綠植和雨景，卻顯得過於平靜了。黑色的長髮被涼風吹動，露出下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來。

　　利落起身，她呼出一口濁氣，短靴輕緩的落在長廊上，她一步步的朝著目的地的校長辦公室走去。

　　然而，就當她打算重新忙起來的時候，路過一間房間，她抬起的腳停在了空中。

　　屋內，兩位少女交流的聲音在雨水中隱隱約約傳到了外面：

　　「真依……關於真希，你也不用太介懷。」三輪霞輕輕的保養著自己的長刀，略帶擔憂的轉頭看向身後的禪院真依：「只是一場簡單的比鬥而已。」

　　在她身旁，禪院真依倒在了床上，小腿隨意的耷拉在床邊，她平靜的望著眼前的天花板，墨綠色的短髮送散開來，耳邊響起三輪霞的聲音時，腦中卻是在回憶著截然不同的畫面。

　　她散落的頭髮下，一向冷漠的臉龐此刻多了幾分隱晦的真誠和坦然。

　　腦海中，那個夕陽西下的傍晚，自己和真希第一次遇到禪院前輩時，對方那臉上的笑容。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和記憶中那個囂張跋扈的強者完全不一樣。

　　當她因為族裡的咒術師背後議論她們雙生子的身份而憤怒的時候，雖然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但是那個傍晚，禪院真依永遠不會忘記。

　　腦中的回憶逝去逐漸加快了，禪院直哉由不屑到嫉妒的表情，禪院前輩笑得和善的摸著兩人腦袋的模樣，以及京都校的大家，和……前兩天交流會上被真希擊敗的那一刻。

　　她忽然發出一陣無意義的笑聲，回憶也毫無徵兆的停止，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身，門邊的三輪霞因為她突然的動作一驚，還以為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卻看到禪院真依臉上飛揚的神采。

　　她從床上下來，臉上帶著一抹自信的笑容，輕笑一聲：「你說得對，真希那樣的雜魚都能打敗我了，看來我的訓練還是不夠。」

　　「欸？」三輪霞茫然，我是這麼說的嗎？

　　然而，不等她伸手阻攔，眼前的真依就幹勁十足的衝出門，眼神光亮的走出去，靴子踩在帶上了雨水的長廊上，發出一陣踩水聲，她腳步不停，朝著高專內的訓練場跑去。

　　等到急迫的放下了咒具，跟著跑出來的三輪霞望過去時，對方已經拐過了拐角，不見了人影。

　　茫然的摸了摸後腦，她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解的神色。

　　真依還真是雷厲風行啊。

　　她臉上重新掛上了一抹溫和的笑容，搖了搖頭，轉身準備回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嗨。」

　　一陣從頭頂傳來的招呼聲讓她一下子渾身炸毛，連身上的顏色都褪去了，被嚇得直接變回了草稿畫風。

　　僵硬的脖子在抬起的時候彷彿發出了機械的「咯吱」聲，一抬頭，看見的就是一個女人倒吊在頂部，單手拽著上面建築的一根柱子，憑藉超強的核心力量倒吊在那裡，看著眼前已經被嚇的沒了表情的三輪霞，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擺了擺手。

　　「……嘎。」

　　看著忽然仰倒的三輪，禪院晴御大驚失色，連忙跳了下來，攔腰抱住即將撲地的三輪霞，看著後者雙眼翻白的張嘴模樣，一臉的「闖禍了」。

　　*她將三輪霞抱進了屋內的床上，心虛的退出了房間。

　　站在長廊上，想到禪院真依剛剛離開的畫面，自己倒吊在屋檐上都沒有被發現，看來真是急著啊。她揚了揚唇角，回憶著對方那臉上的神采，笑容多了幾分喟然，伸了個懶腰，繼續朝著原本的規定路線前進。

　　————

　　當虎杖緊張的從眼前的抽筒中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棒球】一字時，不等他出聲驚呼，身邊忽然冒出了兩顆腦袋，他猛地一驚——

　　夜蛾正道和樂岩寺嘉伸一邊一個，將頭探過去，臉上流著冷汗。

　　「野、野球……」樂岩寺嘉伸的聲音帶著顫抖，旁邊的夜蛾正道即使戴著眼鏡，也能從那露出來的半張臉表現出他的愕然：「不…我明明記得自己是寫的個人戰放進去的……」

　　虎杖尚未從身邊突然出現的兩位校長給予的震驚中出來，一抹黑髮身影猛地從屋檐上倒吊著跳下來，一臉興奮的拿過虎杖手裡的紙條，那張張揚的臉上寫著笑意：「好耶！棒球欸！感覺很有趣！對了，這個虎杖超強的吧？」

　　「欸？為什麼？」虎杖茫然的指了指自己。

　　禪院晴御的黑髮在跳下來的那一刻就乖順的垂落，隨著動作微微晃動著，她仗著身高，笑著點了點他的頭頂，低啞的聲音此刻帶著興致：「因為虎杖看上去簡直像是個運動番的男主嘛！」

　　「哦！這樣啊！如果是《火O》之類的戰鬥番我會更開心哦！」

　　「啊哈哈，那不就是套娃了嘛！」

　　「欸？什麼意思？」

　　這邊的屋裡，兩個校長憂愁的想著對策，兩個一大一小大齡兒童熱情滿滿的討論著關於戰鬥番的事情，屋外的五條悟雙手插兜，笑容平和，走出房間，深藏功與名。

　　*

　　站在場地邊上，禪院晴御臉上滑下冷汗，看著身邊穿著棒球隊制服的歌姬在場地外大喊不懂規則的西宮桃笨蛋，忍不住乾笑一聲。

　　……這樣的歌姬，她只在五條那邊看到過……

　　她朝著旁邊撤了兩步，對著那邊莫名就和加茂憲紀聊起來的虎杖雙手作筒狀大喊著：「虎杖——加油啊！」

　　上一秒還沉浸在加茂憲紀強行將他拉入的深沉話題的虎杖立刻振奮起來，對著那邊站在場地外笑容燦爛的禪院晴御揮手，熱情應是。

　　果不其然，雖然京都校的眾人作為咒術師才能很高，但是在棒球方面就和擅長運動的虎杖差了一大截，虎杖毫無壓力的對抗著眼前的眾人。

　　站在賽場邊的夜蛾正道無奈的嘆息一聲，看著場上的眾人漸漸開始各顯神通，赫然要把眼前這一場變成咒術棒球賽的架勢。

　　……他就知道，就連晴御都這麼有興……

　　他臉上表情一僵。

　　晴御呢？！

　　看著不知何時翻過了場地，和五條那傢伙一樣開始「搗亂」的晴御，夜蛾正道的頭頂冒出了青筋，看著那邊和隊員一起控訴飛在天上的西宮桃的禪院晴御，怒不可遏的大喊著：

　　「晴御——！你給我回來！！」

　　那邊被喊到名字的禪院晴御秒變死魚眼，對著那邊的夜蛾正道挖了挖耳朵。

　　「哈？才不要。」

　　夜蛾正道拳頭硬了，一旁的歌姬看了後者一眼，臉上浮現出了無奈的神情，開解道：「那個……樂岩寺校長在那邊坐著哦。」

　　夜蛾正道猛地轉身，朝著歌姬指向的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一字一句的擠出一句「多謝」。

　　歌姬看著夜蛾正道走向樂岩寺嘉伸的背影，悠悠嘆了一口氣，有晴御和五條悟這兩個學生，也真是為難了夜蛾校長。

　　她緩緩轉過頭，卻猛地呆住了。

　　「……！」迅速上前一步，抓住了眼前的欄杆，她大驚失色的看著眼前詭異的場景。

　　什麼時候？！

　　為什麼變成了這樣？我不是只是稍微轉了一下頭嗎？！！

　　——場上，兩個比起其他人都要高出許多的身影站在那裡。

　　身穿襯衫的五條悟頭上帶著不知哪來的棒球帽，手上帶著棒球手套，握著手裡的棒球，臉上的墨鏡都帶著不屑的情緒，對著面前的身影露出一個囂張的笑容：「放棄吧，前輩，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的。」

　　對面的女人冷笑一聲，她猛地抬起頭，被真希的棒球帽遮住後剩餘的半張臉露了出來，露出下方兇惡的表情，她身穿寬大戰鬥褲和迷彩背心，手裡緊握棒球棒，一腳跨出，在地面上穩穩落下。

　　泛白的唇一張，吐出來惡聲惡氣的話語：「哈！話別說得那麼滿！先說好，誰先沒控制住力道，摧毀了器具，誰可就輸了！」

　　「當然！」

　　變成了原畫風的歌姬作《吶喊》狀：「啊？啊？？為啥是你倆啊！！」

悠于 2024-2-28 12:57

第181章

　　歌姬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又茫然的看了看周圍早就散去的學生們，他們不約而同的退出了場地，更不用說已經貢獻出棒球帽和器械的人了。

　　「喂……這是什麼情……」歌姬皺眉看向身邊的加茂憲紀，後者無奈的聳了聳肩。不等歌姬話說完，所有人的耳邊不約而同的響起了一陣破空聲：

　　「嗖——！」

　　簡直比子彈還要快的棒球被瞬間丟出！

　　另一邊，黑髮女人看著眼前的棒球，非但沒有露出半分怯色，臉上反而愈加興奮。那雙墨綠色的雙眼閃出綠色的幽光，她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低笑聲，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棒球軌跡，手上握著棒球棒的力道驚人，在她周身，頃刻間激起了一圈氣場！

　　「砰！」

　　擊中了！

　　眾人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兩人打著恐怖的殺人棒球，臉上的表情漸漸由驚訝轉為了呆滯，最後變成了麻木。

　　天上的太陽快速移動著，場地外的眾人也哈欠連連，耳邊的擊球聲不停，剛開始時不時的還有狠話，到後來，場上已經除了球飛動的聲音，什麼都沒有了。

　　虎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睏倦的不斷磕著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天色幾l乎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即將睡著的他身體被人一拍，猛然間驚醒，他看著眼前死魚眼的伏黑惠，茫然的揉了揉眼睛：「……嗯？！結束了？」

　　「……算是吧。」即使是惠，現在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起來。

　　什麼叫算是吧？

　　虎杖起身，他順著眾人無奈的目光望過去，看見的卻是兩個最強氣喘吁吁的一邊拌嘴一邊走過來的畫面：

　　禪院晴御一瘸一拐的走過來，臉上的兇惡沒有半分減弱，她一邊朝著這邊的場外走，一邊不甘心的指著身後的五條悟：「是你輸了！你把球扔過來的半途中球碎掉了！」

　　「哈……哈？」五條悟同樣汗流浹背，他一把掀下棒球帽，無力的踉蹌走過來，忿忿的用氣音反駁著：「胡說……你的棒球棒分明都變成粉末了！」

　　「哈啊？是你先弄壞球，我才放鬆控制，任由它散掉的！」

　　「呸！我不管！」

　　兩人已經筋疲力盡了，還在不服氣的拌著嘴，他們踉蹌著走到一邊的椅子上，旁邊的學生們迅速起身給他們讓出位置，五條悟直接癱倒軟軟的向後仰去，禪院晴御雙手搭在膝蓋上，連手上漸漸消散的那抹墨綠色咒力都顯得疲憊。

　　眾人嘴角抽搐著，這兩人比的壓根兒不是棒球……其實剛兩二球，棒球棒和棒球就都要報廢了吧……後來完全是靠著兩人的逆天能力才能堅持到現在吧！

　　果然、有實力怎麼揮霍都無所謂……

　　在眾人注視下的兩人急促的喘息聲終於漸漸平息下來，就當死魚眼的歌姬以為終於結束可以收工了的時候，一陣幽幽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贏了。」

　　「……是我。」

　　啊！這兩個傢伙真是煩死了！！

　　*

　　不論兩人再怎麼胡鬧，東京校獲勝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不過看到明明昨天已經筋疲力盡的兩個人立刻活力滿滿的樣子，果然還是感覺十分魔幻吧。

　　不過禪院前輩似乎有別的事，先離開高專了，除卻總是能看到禪院前輩「神兵天降」的虎杖之外，眾人倒是覺得十分合理，畢竟在他們的印象中，禪院前輩能有這麼長時間的空閒時間才是讓人意外。

　　——坐在禪院一野的副駕駛上，禪院晴御手裡端著一瓶汽水，吸管插在玻璃瓶內，被女人銜在嘴裡。她望著窗外的景象，車子緩緩在一棟大樓前停下，樓外，一個撐著傘的身影站在那裡。

　　那人緩緩走過來，副駕駛上的玻璃被裡面的人敲了兩下，他緩緩抬起傘，灰白色的雙眼和裡面的人對了個目光。

　　他看到了禪院晴御那八卦的表情，有幾l分清冷的臉上浮現了無語的表情，收起傘上了車。

　　車門被反手關上，前排的女人笑吟吟的看向後面的青年：「怎麼樣，有沒有抱頭痛哭啊？」

　　池內久真治那傢伙那麼在意家人的表現來看，對於媽媽的遺物那麼在意，即使兒子和自己斷離了關係，依舊對他十分在乎的人，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孫子，一直以來，為了防止他被同行忌憚，只能拜託自己默默照顧，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應該是十分激動的吧。

　　然而，和禪院晴御想像的畫面完全不同。

　　池內久泉面無表情的坐在後座上，平靜的看向眼前的窗外，聲音帶著隱晦的火氣：

　　「……沒有。」

　　禪院晴御臉上的表情變成了豆豆眼，她茫然的看著後者，自己的這個老朋友……難道不擅長和孫子輩的打交道嘛？

　　就在禪院晴御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身後的青年眼角緩緩抽動著，臉上帶著幾l分荒唐的神色：「我只看到了一個戴著奇怪面具的怪物。」

　　啊？

　　禪院晴御做出了痴呆的表情，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

　　當池內久泉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不是一個等待已久的親人，而是一個故作玄虛，連臉都不願意袒露出來的男人。

　　禪院晴御麻了。

　　她之前構想過無數種畫面，甚至幾l次和池內久真治那傢伙吃飯的時候，對方每次都要表明對於這次見面有多麼的謹慎和保護性強大，甚至還特意拜託禪院晴御盡量延後見面的時間。

　　她一臉無語的轉過頭去，死魚眼看著眼前的窗外，滿臉寫著荒謬。

　　她身邊的禪院一野也不敢說也不敢問，只能默默的啟動了車子，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個能因為禪院晴御沒說目的地在哪兒，直接將車子開到鳥不拉屎地方的人了。

　　在禪院一野想著如何在城裡繞圈子的時候，禪院晴御漸漸從原本的無語情緒中緩合了出來，也虧得她現在年紀大了，不像小時候那麼衝動，要不然她現在鐵定衝進去問池內久真治到底會不會做人了。

　　她輕咳一聲，透過倒車鏡，看到了車內後座上那個一臉冷漠的男人，有幾l分躊躇，但還是直接了當開口：「那傢伙和你想像中可能不太一樣。」

　　「不，他和我想像中的傲慢模樣一模一樣。」池內久泉氣急反笑，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這個傲氣的青年此刻將原本的傲意展現的淋漓盡致。

　　「如果不是父親臨死前的遺言，我也不會鍥而不捨的找了他這麼多年。」池內久泉平靜的嗓音帶著一抹悲哀，他在禪院晴御複雜的眼神下深吸一口氣，徐徐道：「現在見到了，他和父親口中那個目中無人的樣子沒差。」

　　禪院晴御咧了咧嘴，將腦海中那個總是一臉炫耀意味旁敲側擊的讓自己知道他又占了什麼便宜，哪個物件又是哪個家人留給他的老頑童樣子，和池內久泉口中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相結合……

　　咳，不行，池內久真治根本配不上那麼高的B格。

　　她立刻搖了搖頭，將腦海中混亂的畫面揮出，對著身後那個顯然已經陷入了沉思的青年盡量平靜道：「……嗯，所以你們兩個聊了什麼。」

　　池內久泉冷笑一聲，他冷漠道：「那男人問過我的實力，確認了我的價值。」

　　說到這裡，他向後依靠著椅背，抱著懷裡的狙擊槍，涼涼道：「最後大概是認為我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價值，那麼這個親人的身份也就變得毫無價值了吧。」

　　禪院晴御抿了抿唇。

　　片刻後，她直接轉過頭來，墨綠色的雙眼對上了眼前的池內久泉，她接下來吐出來的話語讓對面的池內久泉愣住了：

　　「好吧，我不喜歡繞關子，更不想給真治那個老傢伙留什麼長輩的顏面。」

　　「你能感知到的吧，他並不是咒術師。」

　　池內久泉垂眸。的確，在對面的冷待讓他褪去了那可笑的緊張態度後，他感知到了對方身上不存在任何咒力反應，看上去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罷了。

　　禪院晴御哼笑一聲，對上眼前池內久泉詫異的眼神：「還有，他外表完全就是一個中年人的模樣，按我對他的理解，他以為一副面具就能遮擋一二，憑你的眼力，也絕對看出他的身體根本不是一個老人應該有的青壯年軀幹吧。」

　　「真治那傢伙不過是個外表被術式鎖定了的可憐蟲罷了。」禪院晴御的話直白到有幾l分難聽，池內久泉臉上的火氣此刻也因為對方的措辭而褪去，有幾l分愕然的看向對方。

　　片刻後，他又下意識的看向了就坐在他身側的禪院一野，卻看到了對方臉上寫滿了「我什麼都沒聽到」的緊繃表情。

　　……雖然有點兒不符合情況，但是這時候總感覺他更可憐一點。

　　他轉頭看向眼前的禪院晴御

　　試圖通過表情告訴對方不要繼續為那個男人開脫，後者卻彷彿看懂了他的眼神，一臉嫌棄的看向對方，惡寒的縮了縮肩膀：「別把我和那個老傢伙的關係說的那麼親密。」

　　「還有，那個面具是你……嗯，太奶奶送給他的。」禪院晴御提了一嘴，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對面男人荒謬的注視下，平靜的解釋著：「目的我也徹底摸清楚了，就是因為他臉長得太沒攻擊性了，和那些滿臉褶子的老傢伙們根本鬥不了，他才會在有關咒術界的事情的時候都戴上那副面具的。」

　　說到這裡，她還對茫然的池內久泉指了指：「喏，看你的臉就知道了，淨化這麼多代，還一副大少爺的貴氣模樣，雖然這也隱藏不了你草根兒還臭屁的本質就是了。」

　　池內久泉被對方這一套說的有些發懵，在對方指向自己的那一刻，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臉，愕然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他似乎不清楚，這個用著無比柔俏的外表，做出兇惡表情的女人，到底是站在什麼樣的立場評價我的長相的？？


第182章

　　說出了自己知道的內容的禪院晴御心滿意足的靠在了椅背上，無視身後抱著懷裡的槍械，頭頂頂著一團混亂的亂麻的池內久泉，阻止了最討厭看到的誤會劇情的她感覺十分滿意。

　　不過片刻，她就收到了池內久真治的信息，更是一臉自得的和自己信息交流著。

　　而那邊的池內久真治得知自己的秘密幾乎都被孫子知道了之後，就再沒回復過禪院晴御。她哼笑一聲，不再執著於方才的事情，轉頭看向身邊已經沉默了一路的禪院一野，隨口說了個常去的餐廳的名字，說完後才緩過神來，一不小心就說了那個經常和真治一起去的地方了。

　　無所謂，既然是孫子的話，應該也會口味差不多……的吧。

　　她揉了揉鼻子，不再多想，直接靠著緊閉的車窗，將扶手上的西裝拿下來，在池內久泉習以為常的目光下，無比隆重的打開，認認真真的蓋在了自己身上，然後頭磕著窗子一秒入睡。

　　看著禪院晴御那有幾分凌亂的黑髮發頂，原本心裡亂糟糟的池內久泉忽然內心一洩。

　　他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腦海中迴盪著對方剛剛說的話語，對於禪院晴御的話，他從未有過懷疑其是真是假的想法，倒不如說，這女人就算說謊，也只會在戰鬥中認為你太弱了的情況下，至於生活中，她才不會費力氣去動那個腦筋呢。

　　單手托腮，他望著窗外不斷掠過的街景，臉上的郁色比起上車時已經盡數褪下，變回了平常的樣子。

　　正如他方才所說的那樣，父親臨死前的話語在他心中已經成了一根刺，而如今，這根刺拔下來了，他也沒有任何不同的感受，只是一個最為普通的事情罷了。

　　畢竟於他而言，有沒有親人，早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看著禪院晴御快速入睡的模樣，他忽然也打了個哈欠，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內心的確有一顆巨石落了地，他也靠著椅背，淺淺的睡了過去。

　　*

　　片刻後，一陣熟悉的嗓音漸漸進入他的耳中，他迷濛的雙眼睜開，看見的就是車下，禪院晴御肩膀上披著灰色的西裝，對著車上睡過去的他招手的模樣：

　　「好了，要睡就回去再睡吧，先跟我去吃點東西，要不然睡得正香的時候被餓醒真的很痛苦啊。」禪院晴御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池內久泉，對方還略顯踉蹌的下了車。

　　她單眉挑起，無奈的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將池內久泉身後落在車子裡的槍械拿了出來，轉身快走兩步，丟進了後者的懷裡：

　　「時刻拿著咒具，這規矩不懂嗎，還是說需要我幫你訂製一個便於摺疊的？」

　　池內久泉將槍械抱在懷裡，臉上也帶上了一抹羞惱，畢竟他的的確確是睡得有些暈頭轉向了，連咒具都忘記了。

　　抬手隨意看了一眼手錶上面的時間，他愕然的發現，他不過睡了十幾分鐘而已，可給他的感覺簡直像睡了幾個小時一樣久。

　　甚至……還做了個夢。

　　一想起夢裡的那個白髮老頭，他就立刻尷尬的背上了「吉他包」，悶頭朝著餐廳裡走去。

　　門口的侍者看到匆匆進入的池內久泉，立刻臉上掛著笑容迎著對方，在詢問對方幾個標準的問題都沒有得到回答後，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身後緊隨其後的黑髮女人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頗具特色的沙啞嗓音搭配上那掛著笑容的美貌讓對方立刻呼吸一滯：

　　「抱歉，我們是一起的，十分鐘前打電話的那個。」

　　「哦、哦！請…請往這邊來。」

　　侍者從禪院晴御的外貌攻勢中脫離出來，立刻職業素養滿分的引領著兩人。

　　在他低頭的那一刻，禪院晴御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兇狠起來，一把勾住那邊悶頭前進的池內久泉，不顧將對方拉了個踉蹌的動作，將對方朝著侍者指引的方向推了過去。

　　兩人上了二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桌上的食物漸漸被呈上來，禪院晴御和池內久泉兩個人的時間都不充裕，池內久泉來見真治之前、禪院晴御來接小泉之前，他們都沒吃飯，正因如此，此刻更加覺得飢腸轆轆。

　　吃著桌上的食物，禪院晴御想起了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百般不順眼的樣子，要不是池內久那傢伙，她恐怕一輩子不會來這種地方。

　　嗤笑一聲，她擦了擦嘴角，大剌剌的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的池內久泉明顯比自己要文雅上數倍的動作，撇了撇嘴。

　　她說什麼來著，這傢伙，這不儼然就是一副大少爺的模樣嘛。

　　皺眉嫌棄的看著眼前姿勢過於豪邁，且用不善的眼神打量自己的禪院晴御，池內久泉無奈的放下餐巾，有幾分在意的看了看樓下的方向，緩緩向桌前探了探：

　　「……你有沒有感知到那邊的不對……」勁。

　　「嗯。」在池內久泉尚未說完的時候，她就坦然的點頭，目不斜視，聲音卻是對著面前的青年說著話：「一會兒你先走。」

　　池內久泉皺眉，臉上染上了不爽的神色，讓禪院晴御剛一抬眸，就好笑的咧了咧嘴：「怎麼，這就不爽了？」

　　她翹著二郎腿，哼笑一聲，墨綠色的雙眼鍾帶著笑意的看著對面這個天生傲氣的青年：「這話我跟太多人說過了，別說是你，就算是五條悟，也沒差。」

　　池內久泉無奈的將目光從禪院晴御身上移開，還說我，這傢伙明明最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他不再詢問禪院晴御，而是直接起身，朝著那邊感知到的方位走去。看著後者的背影，禪院晴御抬手喚來了侍者，前去結了帳。

　　當她轉過頭來的時候，池內久泉已經摸進了一樓的後廚的方向，他打開防火門，皺眉看著裡面的陳設，感知到空氣中越來越濃烈的咒力痕跡。

　　想起方才餐桌上禪院晴御那游刃有餘的語氣，說來也是，自己都能察覺的話，估計對方一進來就發現了吧。

　　側身進入，他站在昏暗的雜物室裡，微微走動，腳下立刻踢到了一個奇怪的筒狀物——

　　「鐺。」

　　他眉頭緊鎖，一股由內而外的不安感襲上內心，下意識的聳了聳鼻尖，臉色頃刻間變得無比難看。

　　……燃油……好多……

　　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燃氣的味道，他下意識的摒住了呼吸，抱著懷裡的槍械的手也忍不住一緊。

　　——沒用了。

　　在身後的防火門被用力的關嚴，明顯是有人做過手腳的情況下，他甚至不用費力氣再嘗試破門而出，如果是久留米和杏子的話，倒是有試一下的必要。

　　現在的情況下，那臨走前被禪院前輩提醒帶好的咒具儼然成了累贅，在眼前這個稍微一點火花就能點燃的「火藥桶」中，誰開槍，整個餐廳都要被掀飛。

　　他灰白色的雙眼眨了眨，術式效果下，那天賦的視力術式讓他看清了黑夜中的事物。

　　兩邊被碼的整整齊齊的巨桶，裡面的東西不言而喻。

　　一股徹骨的寒意順著池內久泉的腳底板傳到了頭頂，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內心狂跳起來。

　　……這、從最開始，就是針對他設計的場所。

　　背後人的目標是誰，他池內久泉，還是……禪院前輩？

　　然而，眼前的幕後人儼然不希望他繼續深入的思考，一陣比起在門外更加濃厚的味道襲上鼻腔，伴隨著黑暗中徐徐靠近的腳步聲，池內久泉深吸一口氣，將懷裡的槍械安然放在了角落的位置上。

　　……來了。

　　*

　　前台處，禪院晴御刷了卡，沒感覺到什麼聲響，向著咒力釋放的方向望過去，門口那個接待她的侍者正巧站在這裡，他注意到這個看上去非富即貴的女士似乎對那個方向十分感興趣的樣子，雖然不解，但還是禮貌的介紹：

　　「您好？那邊是我們的後廚，您很感興趣嗎？」

　　禪院晴御忽然被搭話，她挑了挑眉，先是抬手擋了一下，不過想到了什麼，她含笑斜睨向對方：「後廚？哇哦，聽上去會是個很神秘的地方。」

　　內心：啊，我在說什麼屁話呢。

　　面前的侍者表情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似乎不少見這樣的場景，笑吟吟的對眼前的禪院晴御道：「您是對我們這兒有名的藤野廚師感興趣吧。」

　　「對對對。」誰啊那是，完全不認識啊。

　　禪院晴御假笑著，有這張溫婉的臉撐著，看上去倒是沒什麼違和感。

　　眼前的侍者笑了笑：「藤野廚師的確是我們這裡最有名的廚師，不少顧客都是慕名而來，巴拉巴拉……」

　　耳邊聽著侍者的話，禪院晴御眺望著那邊，一時間有些後悔搭話了，早知道就該直接離開然後翻窗戶進去。

　　好在那邊的侍者話也不多，在簡單介紹了之後，看著禪院晴御絲毫沒有搭話的意思，只是微笑著看著他，臉上漸漸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將信將疑的看向對方：「您不會……是想親自和藤原廚師見一面吧？」

　　禪院晴御矜持頷首：「我想應該沒問題吧？」

　　「……這……」侍者立刻表現出了為難的神色。

　　就當禪院晴御即將維持不住笑容，眼角抽搐著準備直接換一種方法的時候，侍者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清冷的女聲：「當然可以，禪院小姐。」

　　侍者一驚，罕見的露出了慌張的神色，轉過頭來時，和想像中一樣，看到了連他自己都難得一見的上司！

　　他立刻識趣的向旁邊一閃，退出了兩人的視線。

　　禪院晴御單眉挑起，看著眼前打扮幹練的女人，後者身穿正裝，在看到禪院晴御打量的目光時，原本清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禮貌的笑容：「您好，禪院小姐，今天您也是和社長先生前來用餐嗎。」

　　社長……用餐……？

　　啊！池內久真治！

　　原來這裡是他開的？

　　……這什麼詭異的劇情走向。這裡是龍傲天爽文嗎。

　　禪院晴御將腦海中奇怪的想法揮去，確定了信息之後，她也不再弄那些虛的，臉上的笑容盡數消失，在那邊偷偷看過來的侍者怔愣的表情下，直截了當的對眼前的女人下達命令：「你來了事情就好辦了，我要去後面一趟，另外……」

　　這麼久池內久泉還沒有任何動靜，即使已經被消音的槍響聲也逃不過禪院晴御擴散的[地獄景]，再加上空氣中這越來越濃厚的咒力氣息，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她利落的轉身，臨走前，對著身後的幹練女人囑咐了一句：「另外，盡可能的疏散客人，如果你不想這裡的貴人都被『意外』波及到的話。」

　　侍者大驚失色，聽著這宛如劫匪才會說的威脅話語，身邊的上司卻恭敬的俯身，似乎全部知曉原因一樣得舉動。

　　——「請問是否要告知社長先生。」

　　身後女人的最後一句話讓禪院晴御腳步一頓，她下意識感到荒謬想要回絕，然而，想到現在可能遇上了麻煩的池內久泉，以及那個可憐的老傢伙在見面前緊張見面後搞砸了一切的舉動，她卻微微一頓。

　　抿了抿唇，微微垂眸，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哼笑：「好啊，別忘了告訴他，他屁的防護都沒做好，小泉被人盯上了。」

　　管它是不是呢，先嚇嚇他。

　　幹練女人沒有看到禪院晴御顫抖的嘴角，雖然有幾分困惑，但還是俯首應是。

　　此時大步朝著後廚前去的禪院晴御並不知道，就她聊天的這一會兒功夫，剛剛口嗨的話語，險些成為了現實。


第183章

　　在禪院晴御位於大廳時，雜物間內——

　　池內久泉的體術並不高，僅僅比普通人高一點點，從前和兩個同期組隊完成任務的時候能夠比較合理的分配職責，現在單獨行動的時候弊病就下來了。

　　然而，從前的任務即使近戰他也能用□□解決，而現在卻被死死的桎梏住了。

　　池內久泉看著眼前的黑影逐漸靠近，內心緩緩升起一抹難抑的煩躁。伴隨著對方漸漸靠近的動作，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陣黏液移動的噁心黏膩聲。

　　眉心緊縮，他將手背到身後，握住一根僵硬的手柄，小心翼翼的拿出，隨著一陣悶響，匕首出鞘。

　　一個現代人，隨身帶著匕首是很難得的事情，特別是他已經隨身攜帶□□了的情況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對方漸漸靠近他時，他只覺得度日如年，呼吸漸漸也放低了下來。

　　然而，率先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眼前的咒靈，而是傳來異樣的雙腳——

　　他訝然的低頭，卻發現自己的腳上不知何時被一層詭異的黏液狀咒力束縛住了！

　　……什麼時候？

　　不等他反應過來，面前赫然出現了一股寒光，他面上一肅，迅速抬起手上的匕首，擋下了眼前的攻擊，一隻利爪衝破了黑暗，來到了池內久泉的面前，他的匕首擋在了利爪的掌心，即使這樣，利爪的四根尖銳的指頭還是堪堪劃破了池內久的面龐——！

　　腳用力抽了抽，卻絲毫無法動彈。

　　他低咒一聲，此時對於臉上的劃傷絲毫不在意，再這麼下去，下次劃破的，可就是他的脖子了。

　　雙手用力舉著匕首擋著眼前的攻擊，他咬緊牙根，惡狠狠的瞪著對方，力道遠遠不足的他只能被迫緩緩向後仰倒著。

　　然而他即使彎到了極限，身體也會被身後緊閉的大門擋住，而他的兩隻手能擋住眼前咒靈的一隻利爪，當對方對自己發出一陣嘶吼時，池內久泉的內心出現了一抹不妙的預感，在令人灼燒的液體滴在他的脖頸間時，他努力將咒力聚集到自己的雙眼之上，讓那不起作用的術式重新煥發生機。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池內久泉面對著眼前的壓力的同時，他眼前的黑暗視野終於被過近的距離擊敗了——

　　一隻對自己張著血盆大口的異形狀咒靈赫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身形纖細，兩條手臂一粗一細，粗的那條和它的整個身軀一樣龐大。

　　在看到那條過度腫大的手臂時，池內久泉對於方才經受的重力立刻明白了過來。

　　咒靈對著眼前的池內久泉嘶吼著，它在顯現出身形後，給池內久泉帶來的恐懼不複方才，他的眼神也由最初嚇到的震顫漸漸變得冷冽起來。

　　他握著手裡匕首的雙手猛地一轉，手腕順勢一挑，借力使力，在咒靈將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選擇從對方的側方潛行而過——

　　他猛地破掉了眼前的僵局，只不過仍然被桎梏住的雙腳還是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他身形柔軟的轉動，以一種堪稱不可能的姿勢從咒靈那條萎縮到幾l乎消失的手臂的方向來到它的後方，在後者因為慣性向前傾去的時候，雙手握著匕首，彌補力道不足的缺點，咒具包裹著咒力，狠狠的對著咒靈的背部刺去！

　　「嗤——！」

　　一陣刺耳的慘叫聲響起，伴隨著鋒刃入血肉，池內久泉眼神發狠，那雙總是目中無人的雙眼此刻無比靈動，他雙手握緊手裡的匕首，隨後狠戾一絞！

　　一陣更加慘烈的慘叫聲響起，對方的利爪也在剛剛的傾倒中抓傷了池內久泉的右肩，讓他同樣發出一陣疼痛的悶哼聲。

　　然而，他的動作絲毫沒有因為傷情而變得輕緩，反而愈發狠戾了起來，大有一副魚死網破的模樣，完全沒有今天剛剛見到世間唯一的親人的猶豫之感。

　　不顧身前咒靈的慘叫，池內久泉的雙手已經浴血，他毫不在乎，猛地拔出了手裡的匕首，在咒靈吃痛大叫準備起身的時候，又狠狠的扎了下去——！

　　這次，他有了準備後，對準的正是那纖細的身體連接那顆只有一張大嘴的頭顱的脖頸！

　　噴射狀的鮮血來到了池內久泉的臉邊，他面不改色，從容的將匕首拔出，沉默的看著眼前的咒靈喪失最後一股生機，軟軟的倒在了眼前狹窄的通道處，緩緩消散了身形。

　　看著湮滅於世間的咒靈，對方附在自己耳邊淒厲的慘叫聲似乎還在腦海中迴盪著，池內久泉劇烈的呼吸著，胸膛上下起伏，臉上染上了大片的鮮血，隨著咒靈的消散也在漸漸消失著。

　　這番戰鬥於他這個體術不強的人來說很不容易，而現實中其實只不過過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而已。

　　只是，他臉上的警惕和殺意沒有絲毫的減緩。

　　地面上，那雙踩著戰鬥短靴的腳隨意的拔了拔，地面上那膠狀的不明物並沒有因為眼前的咒靈被祓除而消失。

　　而剛剛正是這禁錮住自己的東西，幫助自己祓除了那隻貼臉的咒靈。

　　略微調整了一下呼吸，他站在地面上，臉色冷冽的看著眼前術式下半透明視野的黑暗小屋，灰白色的雙眼向四周看了看，果不其然，一排排碼的整齊的鐵桶擠滿了這間不大的屋子，身後的大門被一層暗紫色的咒力包裹著，看上去是某種因果性術式。

　　隨手甩了甩手裡的匕首，將上面已經在漸漸消散的血液甩到了地面上，他抬眸看向眼前，能夠供生物行走的距離已經不多了，現在看來，也就一個成年男人走四五步的距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剛剛一進來，就該感受到站在面前的咒靈的，可是他沒有。

　　而強烈的預感告訴他，眼前那平地上和自己腳上一模一樣的，在蠕動著暗紫色黏液，一定和咒靈的突然出現脫不了干係。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一般，在他想法剛剛落地的那一刻，眼前的滿地蠕動發出黏液聲響的噁心術式忽然不斷長高，在池內久泉難看的表情中，一隻和方才他費力殺死的那隻一模一樣的咒靈緩緩孕育而出……

　　他看著眼前朝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咒靈，臉上的淡定再也維持不住，泛白的唇一張一合，無聲的吐出一句標準的國際友好語言。

　　他眼角抽搐著，舉起握著匕首的右手，無神的扯了扯嘴角。

　　……這下真糟了啊。

　　雖然只過了幾l分鐘，但是禪院前輩，我投降了。

　　*

　　「阿嚏！」剛剛和身後的幹練女人告別的禪院晴御原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侍者們一個個賠笑著和請走的客人們賠禮道歉，說著賠償的話。

　　她的眼神只是停留了片刻，立刻轉向了那邊的後廚方向。

　　現在走，也比一會兒被當作誘餌的強。

　　禪院晴御隨手將肩膀上的灰色西裝扯下，放在臂彎上的同時，向著目標鎖定的後廚方向走去。

　　——「嘿！為什麼！那是客人喂……」

　　「提前下班？！到底為什麼！我絕對不會補班時的！今天就要按一整天班計算……」

　　禪院晴御走過後廚，聽到一個男人不滿的大喊聲，她隨意的瞥了一眼，通過強普通人數倍的五感，看到了後者身上的胸牌。

　　【藤野·一郎】

　　哦，這就是那個藤野廚師啊。

　　她沒有多想，只是聽著對方抱怨的聲音覺得好笑，腳下動作不停，朝著咒力味道傾瀉出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當她邁開腳步的時候，又有一個事物攔住了她的去路。

　　是響動的手機。

　　多年前的那件事情以後，她無論何時，都不會放棄看一眼來的信息。

　　腳步雖然放緩，但仍然巡著景的指引走去，手卻是掏出了手機，看到了打來的電話，是西原。

　　「……喂？」

　　——「晴御小姐，請問您現在在哪裡？」

　　「我？我在…真治開的餐廳，怎麼了？」

　　——「上面的人給池內久先生似乎發送了委託，只是對方沒有回應，所以上面的大人直接聯繫到了我，任務信息我已經給您發過去了，雖然是緊急任務，但屬下認為您不必著急。」

　　禪院晴御的動作一頓，好奇的歪頭問了回去。

　　那邊的禪院西原聲音平靜，將他的設想全部說了出來。

　　以他對池內久真治的了解，那傢伙不回覆信息的次數這麼多年來隻手可數，而這次任務的優先級，憑禪院西原看來，根本不足以讓上面那些眼高於頂的傢伙直接聯繫自己，畢竟都是池內久真治的工作，他可不認為他們會那麼好心。

　　而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情背後另有隱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禪院晴御聽完西原的分析，倒是無奈的笑了笑：「嗯……西原你說的很好，我也一直很佩服你的謹慎和思考速度……」

　　那頭的禪院西原似乎察覺出禪院晴御的語氣不對勁，他及時停了下來，安分的聽著那邊禪院晴御的話。

　　黑髮女人站在大廳內嘈雜離去的人群中央，在人流之中停下了腳步，輕咳一聲，對電話那頭的部下解釋道：「池內久那傢伙為什麼會不回信息，我覺得我應該知道原因。」

　　「我身邊不只有自己，還有小泉。」

　　此言一出，那邊的禪院西原不必多想，輕而易舉就明白了禪院晴御背後的話，他的聲音也多上了幾l分放鬆後的笑意：「所以，是您遇見了咒靈事件嗎？」

　　然後對著那個可憐的老人誇大其詞，讓無比專業的社長先生也無暇顧及工作消息，朝著這邊全速趕來了。

　　禪院晴御應是，她單手托著拿電話的手，臉上一派無語之色：「要不是這傢伙連見孫子都冷冰冰的，還戴著那個怪面具，我也不至於找機會修復他們之間的感情。」

　　「不愧是晴御小……」

　　「好了！」禪院晴御立刻聲音一亮阻止了禪院西原的彩虹屁，她平靜道：「你的消息我之後會看的，解決了這邊的事情，我立刻過去。」

　　「是。」

　　禪院晴御掛斷了電話，塞回了懷裡，抬頭的同時，身邊的客人已經三三兩兩的走光了，除了身後那個還是不明所以重複著「為什麼」的藤原廚師，周圍的環境也重歸平靜。

　　她摸了摸後腦，感受著空氣中一直十分勻稱、含量和味道幾l乎從來沒有變過的咒力氣息，有些好奇，都十多分鐘了，池內久泉那傢伙那邊還一點進度都沒推動？

　　……他難道在和咒靈探討人生哲理？


第184章

　　那邊的禪院晴御感知到不妙，向後方快速前進的時候，雜物室內，男人的喘息聲已經越來越粗重。

　　他看著眼前在面前遊蕩著的咒靈，池內久泉的半張臉都被鮮血浸染，灰白色的雙眼在頭頂留下來的鮮血的作用下，流入眼中的鮮血將雙眼染紅了一部分，看上去更加悽慘。

　　急促的呼吸在眼前狹小的空間內顯得十分清晰，最初看到再次出現的咒靈還會眼中出現絕望的焦躁，現在只剩下了滿眼的殺意。

　　他今天短短十幾分鐘近身祓除的咒靈數，頂的上他平時幾個月的任務數量了。

　　而更加糟糕的是，他的體力已經見底，咒力更是岌岌可危，眼前被強行打開的視野時不時會忽然失效。

　　身上咒靈的劃傷他早就已經滿不在乎了，包括脖頸上對方黏液的灼燒，如今仍舊火辣辣的疼痛，喉間的腥甜讓他幾乎認為自己的脖子都要被灼穿了。

　　放在身側的雙手握著匕首，強忍著顫抖的衝動，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咒靈，對於這賴皮蛇一樣得行為感到十分煩躁。

　　身上的劇痛又讓他不得不清醒過來，因為他明白，即使剛剛祓除了一隻咒靈，一隻一模一樣，沒有半分不同的另一隻又會出現，一旦放鬆，迎來的必定是死亡。

　　他咬緊牙關，即使已經筋疲力盡，仍然惡狠狠的瞪著眼前嘶吼著向自己移動的咒靈。

　　「鐺！」

　　利爪再次與匕首相撞，池內久泉感受到了喉間的腥甜幾乎噴湧而出，他眼前的術式時不時會因為使用過度而失效，明明是用來瞄準對手的能力此刻卻只是用來當作黑暗中的照明，完全可以用暴殄天物來形容。

　　只是在生死關頭，一切事物都可以拿來使用。

　　他這麼長時間也不只是單單在重複性的戰鬥，就在方才，他聽到了自己身後防火門後傳來一陣嘈雜的交談聲，依稀間他聽清了那群一同離去的客人的抱怨聲，在那些話語中，他隱約中猜到，大概是外面的禪院前輩在疏通客人。

　　而客人正是桎梏他行動的最關鍵的角色。

　　他染上了紅色的灰白色雙眼看向邊側，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身邊那安然放置的狙擊槍，以及懷裡隱藏著的□□。

　　雖然一開槍就會爆炸……

　　——不過，那也比憋在一個小屋子裡被硬生生耗死來的痛快！

　　*

　　禪院晴御不知道自己以防萬一的行為助長了池內久泉的同歸於盡念頭，這邊的她快速朝著散發咒力的源頭走去，卻看到了一間緊閉著的防火門，門上縈繞著暗紫色的術式。

　　門上深色的符文不斷遊走著，像是液體中一般，雖然她看不懂，但她能在其上感受到濃濃的咒力痕跡。

　　這個術式不一般。

　　擁有著多年戰鬥經驗的她一眼便知，眼前的門被上了因果型術式，不過對於她來說，也不是什麼破不了的東西。

　　就當她打算發動術式強行破門的時候，一道殘影忽然出現在她的身邊，後者身上凌厲的刀光彰顯著他的來者不善——！

　　禪院晴御的動作不變，目不斜視，猛地一抬手，在後者錯愕的滯空動作之中，空手狠狠的抓住了對方的刀刃！

　　空中黑衣的男人一驚，他錯愕的看著被抓住的刀刃，以及被後者輕而易舉抬起的自己。

　　在刀刃和那病態慘白的掌心相觸之間，一抹淡淡的紅痕出現，幾滴血水滴落，儼然是突如起來的攻擊對方應對不當才造成的微弱傷勢。

　　可這幅場景讓攻擊者無語，你應對不及，為什麼還要徒手接啊！就不能躲過去嗎？！你難道不是人類嗎！！

　　禪院晴御倒是沒有身邊人那麼多的思量，她利落的轉頭，手上感知不到任何痛感，只隱隱有一種被劃破了的感知。她抬眸看向半空中那個眼生的中年男人，對方健壯的身軀被她用手裡的刀作支點，毫不費力的抬在半空中，對方冷硬的面龐似乎陷入了微秒之中的呆愣中。

　　「詛咒師？」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眸望向了那邊的中年男人，沙啞的聲音帶著意外，似乎沒想到這一路上會這麼巧，屢屢被攔住腳步。

　　而她對於自身身處二次元世界的認知十分清晰，正因如此，她一直都對屢次出現的「巧合」事件十分在意，畢竟劇情殺什麼的，她絕不允許出現。

　　轉眸看向身前的防火門，在縫隙中感知到池內久泉的咒力殘穢，引導著景不斷鑽入探索，感知到屋內兩個生物體在戰鬥的場景，她短暫的鬆了一口氣，沒有多猶豫，轉而看向身邊的揮刀男人。

　　種種思緒一瞬間在她腦海中轉過，現實不過幾個呼吸，她鬆開了手的同時，眼前的男人也試圖脫離桎梏，在被放開後立刻調整姿態，穩穩站定於地面。

　　他那帶著傷疤和橫肉的臉龐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對於後者似笑非笑的詢問沒有應答，似乎是一種默認的態度。

　　禪院晴御看著對方那冷硬的姿態，她站直身體，看著對方比自己還要矮上幾分的身高，嗤笑一聲：

　　「哦，原來不是啊，還在裝。」

　　眼前的男人表情一僵。

　　雖然只有一瞬，但還是被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禪院晴御精準捕捉了。

　　她得意的「哈」一聲，對於男人鐵青的臉色十分受用，暴露了她在後輩前隱藏姣好的惡劣本性。

　　開玩笑，她遇到的詛咒師有那麼多，大抵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嘴炮弱雞，一種是人狠話不多。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既話不多，又絕不是人狠的那種，那麼他的成分就很明顯了。

　　「誰派你來的。」禪院晴御臉上的笑容帶著不屑，她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帶著毫不掩飾的嗤笑，盯著對方額頭上滴落的汗珠，直截了當的開口。

　　這次對方終於沒再等了。

　　臉上肌肉緩緩抽動了一下，他握著手裡的長刀，對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狠戾刺來——！

　　禪院晴御利落的偏頭，後者的長刀刺中她身後的門上的術式，沒有造成任何傷痕，禪院晴御若有所思，她一邊躲開男人的攻擊，一邊引導著對方向身後的術式砍去。

　　對方雖然沒有砍中，絲毫不影響他接下來的攻擊，流暢貫通，在禪院晴御的後退躲避之中屢屢逼近，被對方直接用手掌毫不猶豫的擋開，對方手上纏繞著咒力引來的巨大力道讓對面的男人握刀的手微微有種震麻的感覺，只是微微一頓，接下來的攻擊依舊利落。

　　對方的攻擊密集，即使是禪院晴御，如果不是一擊擊殺，像現在這樣暫時利用對方觀察，也略微有些吃力。

　　不得不說，對面的男人雖然頭腦簡單，但手上的功夫真不弱，就算是禪院晴御，在她經手的諸多對手中，對方的刀術也是突出的。

　　……嗯，與其說是突出，倒不如說是天賦加上卓越的基礎，最起碼面對自己，一擊不中的情況下，還能保持著流暢的攻擊，足以整明他到底揮過多少次刀，經歷了多少次戰鬥。

　　可惜，即便如此，身後的術式依舊毫髮無傷，甚至在被男人刺過之後，上面覆蓋著的暗紫色術式反而閃爍之後感應到反抗更加堅固，上面的波動愈加強烈，似乎隱藏之下的咒力已經開始了暗潮湧動。

　　——連帶著屋內的池內久泉模糊視線中地面上的黏液狀物體的蠕動都停止了片刻，眼前的咒靈的攻擊沒有任何停滯的意味，反而嘶吼著更加兇戾，帶有一絲癲狂的意味。

　　屋外的禪院晴御挑眉，感應到屋內那咒靈的嘶吼聲，墨綠色的雙眼暗了下來，冷光閃過，身上的殺意緩緩湧動而出。

　　她不打算繼續懷柔下去了。

　　好吧，她承認，她還是沒有五條那傢伙擁有的能將敵人轉化為勞動力的能力。

　　「嘿，真的不說嗎，那我可就要把你當詛咒師打囉。」禪院晴御歪頭躲過對方的一刀，一個後仰來到對方身側，在毛骨悚然的男人身側拍了拍後者的肩膀，低啞的聲音在對方耳邊炸開，後者的長刀緊隨其後。

　　禪院晴御再次流暢的躲過了對方的襲擊，笑眯眯的站到了對方的另一側，只不過此時她話語中，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笑意，冷冽的嗓音多了幾分不解的嘲笑：

　　「而你知道，跟我交手的詛咒師都是什麼下場嗎。」

　　男人硬朗的面孔多了幾分凝重，他當然清楚，倒不如說，跟在那位大人身邊，他對於屢屢被提及的這個名字可以說是無比熟悉。

　　只是，即便他知道自己此行死路一條，然而在計劃被中斷的情況下，沒有收到大人的消息，那麼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

　　「鐺——！」

　　長刀揮過，重重砍在禪院晴御身邊的牆壁上，瓷磚應聲碎裂。

　　那就是不斷地攻擊。

　　只有攻擊。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一直在做的事情，從出生到發現天賦的那一刻，揮刀已經成為了他整個生命的唯一價值。

　　腦海中浮現出記憶中那一幕幕黑暗的場景，無人的房間內，只有自己一個人不斷揮刀練習，他的生命中只剩下了手裡的刀，以及頭頂的大人。

　　而唯有進攻，能給他活著的感覺。

　　禪院晴御的身形化為了殘影，她最終回到了男人的對面，看著後者那面無表情的面龐。站在防火門之前，她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鬼無慘，觀賞已久的景作出了躍躍欲試的姿態。

　　禪院晴御對著眼前隱藏著喘息的男人扯出一個沒有任何笑意的表情，聲音低沉，悠悠嘆息宛如審判：

　　「是嗎。」

　　——「真遺憾。」


第185章

　　良久後，禪院晴御盯著眼前毫無還手之力，趴伏在地面上，再無法動彈一下的男人，他身旁的長刀已經在方才的撞擊中斷裂，頭頂染血，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小型血泡。

　　眼前的黑髮女人端詳了一會兒，大步來到他的身前，利落的蹲下，看著後者混沌的朦朧模樣，也不嫌棄，直接抬手抓住了對方的頭髮，迫使對方抬頭看向自己：

　　「嘿，後面這個門，你知道怎麼解嗎。」

　　男人不吭聲。

　　禪院晴御眼角一抽，她忽然臉上浮現出一抹惡劣的笑，哼笑一聲：「哦，你不說，寧願死也不說，你是誰的死士？」

　　眼前意識混沌的男人內心一寒，他下意識的想要自盡，卻被眼前的女人狠狠捏住了脖子，她手上的術式纏繞而上，雖然只有極少的一部分，可那直達靈魂的痛感遠比凌遲還要強烈，即使是冷硬的他也忍不住悶哼出來，渾身因為劇痛幾欲昏迷，再無半分力氣。

　　「你上面那位，目標是池內久泉，對吧？」

　　男人緊閉雙眼，在昏迷的前一刻，聽到這個名字，身體略微顫抖了一下，禪院晴御直接了解，鬆開了這個人，後者身上的景也迅速纏回了她的右臂。

　　原地站直，她隨意瞥了一眼眼前徹底昏死過去的男人，轉過身來，對身後的大門內朗聲道：

　　「小泉！你怎麼樣？」

　　她聽到了裡面的打鬥聲，毫不猶豫的利落開口：「可以破門嗎。」

　　她此話的意義已經十分明顯。

　　【躲開，我要強行破開了。】

　　門後，略顯呼吸困難的男人盡量大聲道：

　　「……不能，前輩。」

　　「裡面的空間小的可憐，而且……術式有點奇怪。」

　　禪院晴御皺眉，她抬起的右手也頓住了，在池內久泉那邊開口的同時，禪院晴御這邊也發生了異變。

　　眼前的大門出現了不對勁的意味，上面符文流動的速度快了不止一點半點，甚至上面還隱隱浮現出了耀眼的光。

　　禪院晴御的表情詫異，她看著眼前詭異的術式模樣，眉毛表現了她的情緒。

　　……這什麼玩意，魔法陣啊？

　　偏偏照池內久泉所說，自己強行破門一定會傷到緊貼門口的他，現在這個咒靈儼然一副將池內久當作人質的架勢。

　　她低咒一聲，隨後直接抬手附上眼前的術式，她惡聲惡氣的開口：「你有沒有自己意識？喂？把我也拉進去！」無反應。

　　嗯……倒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

　　她看著在自己面前出現的紫色黏液狀事物，後者附在了自己的手上，幸好自己伸的是左手，如果是右手，恐怕對方一觸碰就會立刻遁逃。

　　她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黏液附在自己的左手上，暗紫色的黏液轉物體就這樣漸漸向左臂上蔓延。

　　禪院晴御不動聲色，她感知不到手臂上的事物存在威脅，倒不如說，右臂上的景如果不是在自己的抑制下恐怕已經探到另一邊觀察了。

　　現在她反而希望對方對自己做點兒什麼，比如將自己也拉進池內久泉嘴中所說的那個幽閉小屋裡。

　　——雖然咒靈沒像禪院晴御所想的，但是它做的也沒差。

　　只是不是將禪院晴御拉入房間，而是將兩人一同送入了自己的領域之中。

　　當禪院晴御雙手抱胸，看著從地面開始蔓延開來的暗紫色黏液時，她不閃不躲，同時眼前的餐廳也開始瓦解，裡面略顯狼狽的池內久泉也現身，兩人身邊的世界漸漸開始坍塌，宛如來到了另一個次元一般。

　　禪院晴御臉上沒有絲毫的在意，更沒有常人遇到領域第一反應的逃跑之意，她來到踉蹌的池內久泉身邊，後者腳上的束縛也同時解開，有些麻痺的踉蹌靠過來，被禪院晴御輕鬆扶住，她垂眸看向對方：「怎麼樣。」

　　池內久泉喉間腥甜說不出話來，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他沒什麼大礙。

　　禪院晴御頷首，她也能看出池內久泉的精疲力盡，雖然對方滿臉抗拒，但禪院晴御還是不由分說地將對方直接扛在了肩上，與自己的肩胛骨間細心的墊上了純黑色軟乎乎的景，池內久泉沒有絲毫的不適感，甚至突然從疲憊中解脫過來有些昏昏欲睡。

　　在禪院晴御安頓池內久泉的間歇裡，眼前的咒靈已經瞬間布下了它的領域，兩人的身邊都被暗紫色的空間充斥著。

　　當禪院晴御抬眸，看見的就是半空中那凝視著自己的一隻眼睛。

　　她一手扶著意識混沌的池內久泉，一手放在腰上，端詳著對面的那隻碩大的眼睛，絲毫沒有恐怖谷效應一般，無比適從的看著對方，那和人類無異的獨眼，抬了抬手：

　　「喲，你有智慧嗎。」

　　眼前的黑色眼眸盯著相比之下變小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只是沉默的凝視著對方。

　　禪院晴御歪了歪頭，她眼睛眯了眯，忽然冷笑一聲，不複方才提問時的「友好」，咧了咧嘴，露出裡側的尖牙：「如果有，你最好現在說。」

　　「或者說，有什麼本事，現在都露出來吧。」她斜睨著眼前的眼睛，嗤笑一聲，聲音中寫滿了兇悍：「要不然，一會兒可就錯失良機了。」

　　眼前的眼睛忽然眨了眨，這一人性化的動作讓禪院晴御眉毛輕挑，一陣猜測出現在她心頭，她怪異的看著那隻眼睛：

　　「……還是說，你根本不是咒靈？」

　　眼前那隻沉靜的眼眸忽然縮了縮，似乎是因為擴大了的緣故，壓迫性翻倍的同時，稍有破綻，都會被人盡收眼底。

　　禪院晴御好笑的咧了咧嘴，她忽然顛了顛肩膀上的池內久泉：「不是吧，還真讓我說中了？」

　　「原來你在乎的不是人類，也不是我，而是我肩上的這個小子啊。」

　　她望著眼前眯著的眼睛，露出了有幾分愉悅的笑容。

　　「那就好辦多了。」

　　她空下來的右手直接握拳，在眼眸微縮的注視下，上面墨綠色的景凝結於其上，原本就斑駁在手臂上的黑紋猛地向上攀升，在那雙眼睛震驚的目光下，黑紋直接抵達臉頰，她的拳頭上凝結著純度高到恐怖的[地獄景]，與此同時，熟悉的繃斷感疼痛出現在她的手臂上。

　　直接動用最強術式，讓對面的那隻眼睛錯愕的呆住了。

　　而那抹呆愣也被禪院晴御很好的捕捉了。

　　嘛，還真是猜對了呢。

　　對方卻輕哼一聲，終於，在虛無之中傳來了一陣蒼老的冷笑聲：「……別白費力氣了，明明破除領域的最好辦法就是進行領域展開，而你沒有那麼做。」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領域只要包括進其他人，被包括的人除非意識清醒實力強勁，否則都會被你的[地獄景]入侵，渾渾噩噩數天、後遺症不明吧。」

　　「你現在領域展開，那邊的池內久泉，就只會是死路一條！」

　　他的話語讓禪院晴御的笑容緩緩斂下。

　　連我的術式都如此清楚啊。真是個「大人物」呢。

　　說的沒錯，多年前第一個被我的術式波及的就是未來醬，而能進過我的領域範圍而全身而退的人，只有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人。就算如此，當時的他們也感到內心一陣燥熱，想要立刻脫出領域。

　　她看著眼前因為自己擺出的架勢而迅速發動防禦的空間，整片透紫色的空間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類似於代碼一樣的事物，懸浮在空中充斥著術式黑紋的手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眼前上一秒還平靜如水的的眼睛驟然變得狠戾，它死死的瞪著眼前的禪院晴御，似乎被她的不按套路出牌打亂了思路，不過依然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彷彿胸有成竹

　　根本不會懼怕一般。

　　一陣散發著怒意和嘲笑的聲音憑空出現，甚至還帶上了些許回音：

　　「禪院晴御，本來只要你足夠聽話，就可以安穩餘生，結果你現在屢屢壞我的好事，時至今日，是你自己選擇了一條死路。」

　　對方的聲音帶著慍怒，甚至還有一絲可惜：「你這傢伙被池內久真治的野心所驅使，自己卻蒙在鼓裡，如果當初是我……算了，這些都無所謂了。」

　　「因為從今天開始，禪院晴御這個名字，就會在咒術界除名。」

　　在禪院晴御單眉挑起的注視下，眼前密密麻麻的代碼猛然一頓，漸漸浮現出幾個晦澀的詭異文字來，和禪院晴御之前預測的因果型術式相同，似乎在發動類似審判一樣的能力。

　　而對方的話，也盡數進了她的耳。

　　尤其在聽到真治和自己一同給咒術界洗牌的行為變成了自己真的成了那傢伙的打手的言論，她愈發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早就從池內久和西原那兩個傢伙的口中得知了，當然也不能排除是西原那傢伙暗中暗視的結果，畢竟那傢伙很擅長做這種事，她只是想不明白。

　　——到底是誰認為，和後輩交好、利落爽朗的人，就一定是個善良、沒有心機的人呢？

　　她搖了搖頭，安靜看著眼前的文字一點點浮現出，那上面的【禪院晴御】四個字已經清晰出現了，在後面的【死】字即將出現的那一刻，她的拳頭落下了。

　　就當對面的眼睛露出詫異的神色，看到禪院晴御這恍若放棄的動作，又絕對不相信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時，對面的黑髮女人很快解答了它的疑惑。

　　「我知道，現在說這種話可能不合適。」

　　禪院晴御看著眼前的眼睛，對於一旁愈發完善的字句毫不關注，臉上卻露出了誠懇的神色。

　　「你覺得能讓我死的代價，會是什麼呢？」禪院晴御一臉懇切的看著對方，彷彿是真正替他著想一般：「你發動術式，到底是攻擊，還是自毀啊？」

　　「啊，我知道了。」禪院晴御伸手點了點自己的下巴，一臉恍然大悟道：「這代價的承受者難道不是你，你身邊現在可能綁著一群群的人類，剛剛襲擊小泉的那些咒靈，也是你用他們的生命和這個領域交易得來的？」

　　禪院晴御每落下一個字，眼前的那隻眼睛都微縮了一下，而她的笑容也愈加擴大。

　　她沒有說出看來是我猜對了一類的話，而是將右手上的術式盡數解開，樂呵呵的看著眼前的眼睛，似乎透過這隻眼睛已經看到了躲在暗處的那個人一般：

　　「這麼說，你只是和這個咒靈達成了價值交換而已。」

　　「而在這裡的我，也可以使用這裡的因果律。」

　　「換言之，你、我，在這裡的地位——」禪院晴御蒼白的手緩緩抬起，食指用力的戳了戳眼前的空間，在對面那隻眼睛震顫的注視中，泛白的唇一張一合，笑容多了幾分陰狠：

　　「都是同樣的，對吧？」

悠于 2024-2-28 12:57

第186章

　　禪院晴御此話一出，眼前的空間立刻變成了詭異的寂靜之地，雖然看不到對面老者的臉，但是隱約間禪院晴御似乎感覺到對方的呼吸都停滯了。

　　如她所料，這種久居高位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天衣無縫」的計謀被戳破，而且「臨近死期」的人用這種囂張跋扈的姿態與他對話。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對面的那隻眼睛就瞪圓了，他死死的瞪著眼前的禪院晴御，心思縝密的他立刻意識到了不好，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對方還能有怎樣破局的方法。

　　眼前的局面注定要讓她作出犧牲，除非她選擇犧牲身後的那個青年，否則她怎麼可能笑得出……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又無比不安的時候，眼前的禪院晴御忽然咧嘴一笑，她緩緩抬起了手臂，帶著黑色「鐲子」的左手撫上了自己的右臂，這個動作並不陌生，幾乎每次戰鬥前禪院晴御都會這麼做，似乎能更有利於她發動術式——

　　「喀。」

　　一陣脆響猛地打斷了老者的思考。

　　他呆若木雞。

　　看著眼前的黑髮女人輕描淡寫的扭斷了自己的右臂，臉上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好啊，既然你想玩遊戲，那我就陪你玩。」

　　「……嗯，讓那個縮頭烏龜露面，夠不夠？」

　　她的聲音笑呵呵的，似乎在說今天天氣怎麼樣一樣閒適。

　　此話一出，眼前的代碼空間迅速轉變，那隻眼睛迅速合上，不久後，一個踉蹌著的白袍老者驟然出現在透紫色中央，似乎因為震驚險些跌倒。

　　他手握拐杖，身著古樸白袍，這件衣服禪院晴御在真治的辦公室裡看見過一模一樣的，當時自己還戲謔它為「工作服」。長長的鬍子在下方打了個結，狹小的雙眼此刻瞪圓了，似乎沒想到咒靈的決斷如此迅速，他下意識猛地回頭，看見的就是空間內代碼組成的結算完成的文字。

　　這一次交易比起他方才「殺死禪院晴御」的交易不知要簡單多少，才會在瞬間頂替了上一條。

　　只不過，上一條交易並沒有消失，正如老者庭院外倒地的獻祭屍體一般，在完成了與禪院晴御之間的價值互換後，上一條再次浮現出來，這讓老者懸起的心稍稍放下一點，不過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分毫罷了。

　　他怒不可遏的看向眼前的審判文字，蒼老的聲音沒有了空間的阻隔一下子變得無比真實：

　　「區區一條胳膊……為什麼有能讓我進入領域的價值！！」

　　他的聲音因為過於激動甚至有些嘶啞。

　　似乎在嘶吼著批判領域的不公，但也只有他最知道，眼前所在的領域正是最理智的存在，正因如此，現在的聲音中忌憚多於憤怒。

　　僅僅一條胳膊，就比得上自己那邊獻祭的諸多生命嗎……？！

　　他氣喘著，握著拐杖的手顫顫巍巍，他拄著眼前一片虛白的空地上，感受著眼前人的殺氣，臉上卻沒有陷入絕境的悲觀與絕望之色。

　　他望著對面雖然垂落了一條胳膊，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郁色和痛苦，輕描淡寫的垂著胳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臉上大有一副看熱鬧的姿態。

　　她簡直就像在以他這副破防的姿態為樂一般。

　　老者冷哼一聲，雖然臉上還殘餘著如此輕而易舉的被拉入戰局的不爽，戰意卻沒有絲毫的消失，似乎還有這其他的底牌。

　　正如他表現出來的，面對著眼前性格乖張的最強的性命威脅，他哼笑著：「……不過你可別想的太美，在這裡，你無法殺死我。」

　　他雙手張開，握著拐杖的手雖然顫抖著，依舊抬高，兩條手臂平齊為一條直線，一臉依靠的看著眼前透紫色的領域天地。

　　「在這裡，你做出的每個決定都會用因果律評判。」

　　「換言之，你殺了我，自己也要付出代價！！」

　　老者終於說出了他之所以能如此淡定的真正的倚靠手段，對面的禪院晴御笑容微凝，她抬起一邊的眉頭。

　　只是，她不是在為眼前老者的話語而憂心。

　　她只是在詫異。

　　詫異對方為什麼會在自己表現出了比他籌碼更多的情況下，還這麼自信。

　　對方這副囂張的樣子，讓一向自詡無法無天的禪院晴御都覺得甘拜下風。

　　「你說的或許沒錯……但是誰說了，我付出的代價是一條手臂呢？」

　　對面老者的笑容一僵，他驚疑的看向對方那垂落的右臂，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後又毫不猶豫的否定搖頭：「……不，不可能，你分明就沒有學會反轉術式！」

　　「喲，信息果然很靈通嘛~」禪院晴御發出一陣虛偽的恭維聲，此時這話語只會讓對面的老者心頭警鐘大作，他驚疑中帶著忌憚，顯然他不覺得禪院晴御方才的話毫無意義。

　　……不、不可能……如果只是「折斷手臂」這件事本身，又怎麼可能足夠讓我現身的代價！！

　　禪院晴御滿不在乎的看著對方左右猜忌的模樣，直截了當的發動術式，沒有再繼續拖延下去，欣賞老者焦急模樣的意思。

　　下一瞬，她右手上的黑色紋路在手傷後大盛，游動著的景幾乎是本能的將她的手臂治好了！

　　在她重新抬起手臂，於老者的面前攥了攥拳頭的時候，後者驚的眼睛都幾乎要突了出來。

　　一陣清脆的喀喀聲之後，她的右臂完好如初！

　　滿意的看著對方呆滯的神情，禪院晴御樂呵呵的，她看出眼前的老者似乎在懷疑人生。

　　當然，只是「折斷手臂」這件事本身的代價絕對無法讓對方現身。

　　不過別忘了，她剛剛親手摺斷的是哪隻手臂。

　　她嘴角的笑容擴大，帶上了幾分陰狠，垂眸看向自己斑駁著黑色紋路的右臂。

　　這條手臂，可是能夠和「地獄」溝通的啊。

　　簡言之，她，禪院晴御，身為「最強」的全部超於常人的力量和價值，都蘊含在這條手臂之上。

　　正如五條悟的那雙六眼。

　　沒有了它們，他們二人依舊無比強悍，只是相對於現在的碾壓式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的。

　　她看著對面的老者，雙眼緩緩眯起，臉上的笑意此刻帶著騰起的殺氣。

　　她再度舉起了右臂，在對面老者緩過神來，終於明白了此刻自己處境的驚懼和思考目光下，咧了咧嘴，單手扶著肩膀上的池內久泉，沒有半分挪動步子的意思，卻讓對方連連後退。

　　「好了，接下來，就讓我們繼續『玩』下去吧。」

　　「喀。」

　　————

　　領域中的人在「玩遊戲」的時候，外面的人也沒有閒著。

　　那邊的池內久真治在得到禪院晴御的消息之後，這個一向多疑的男人幾乎沒有任何思量，甚至拋棄了那邊有禪院晴御這個咒術界最強的可靠性，一瞬間就只想著朝那邊趕去。

　　不過雖然心急，他也沒有完全喪失思考能力，在思索了片刻後，他迅速撥打了幾個號碼。

　　和禪院晴御眼中稀鬆平常的咒靈襲擊視角不同，在池內久真治這個整日和高層中人勾心鬥角的人眼中，發生了這種事情，他首先考慮的不是咒靈，而是那很可能存在的「背後之人」。

　　正如從前的諸多次合作，他解決事件的造成者，禪院晴御解決事件，數年來兩人一直維持著這樣的模式。

　　不過這次陷入險境的是他唯一剩下的後輩家人，憑這一點，事件就與從前那些權力相爭存在著極大的差別。十幾年來，他和禪院晴御的團隊不只是提升了他池內久真治和禪院晴御的地位，正如多年前他和禪院晴御達成的一致意見一樣，他們要聯手，為眼前的咒術界做一個「洗牌」。

　　即使那些蟲豸早已經深入內部，讓咒術界的根部糜爛不堪，但這種不可逆轉性，只是相對於那些後來接觸高層的五條悟諸多強者。

　　在池內久真治和禪院晴御這些早年接觸高層的人眼中，雖然高層的腐爛深入內部，但也不是無從下手。

　　這正是數年內他和禪院晴御團隊努力的目標。

　　而現在，這個目標已經被兩人隱晦間完成了大半，正因如此，當它初現端倪的時候，才會有越來越多的高層察覺到兩人暗中的手腳，在發覺自己身邊的力量大半都被偷梁換柱之後，選擇和自己魚死網破也是他們早就預料到的場景。

　　只是對方跳腳的速度比兩人預想的都要快的多。

　　也再一次讓他們本就激進的做法更快了一步。

　　……

　　沒多久，池內久真治就已經放下了數個電話，整合自己的人獲得的信息，他雙手拄著眼前的書桌，緩緩地陷入了沉思。

　　根據自己得到的信息，他能夠迅速將目標聚集在幾個明確的目標之上，再加上自己本人接觸的經歷，他又能進一步將自己的目標鎖定在為數不多的幾個人。

　　而那幾個人，無一例外，都是和他曾經坐在一張桌子上謀取利益的人。

　　並不是說所謂的友誼，他們彼此利用的毫不猶豫，這些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想表達的，是無論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動手，都會驚動整個咒術界的高層。

　　和禪院晴御數年前殺死的那兩位黑白高層不同，那兩人的利益已經被幾人蠶食，甚至換言之，那些傢伙也在設想著兩人什麼時候能夠死去。

　　可現在不一樣，自己鎖定的任何一個人死去，都會讓其他的所有人產生濃厚的危機感，換句話說，他已經無法和他們繼續維持著表面的笑臉了。

　　這次行動之後，他，禪院晴御，相當於徹底對高層宣戰。

　　而且、這場戰役，必須快、准、狠。

　　而這完全是在突然情況之下，相比準備充分，這次無疑是風險巨大。

　　「……」池內久真治緩緩抱住了自己的頭，他的內心混亂，大腦煩躁不堪。

　　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每一秒的流逝，都在他心上狠狠的割上一刀。

　　雙眼平行移動，他的目光嘴中落到了眼前桌面前的那個富士山筆架之上。

　　過往的回憶浮上腦海中，想起方才的不歡而散，腦海中浮現出透過面具看到的小泉由期待轉為麻木的目光……

　　他無力的垂下雙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雙手托在自己的額頭上，急促的呼吸同時漸漸平息下來。

　　又是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上一秒還彷彿被抽乾了力氣的他忽然坐直了身體，那張維持著年輕面孔的臉上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

　　他再次撥通了一個號碼。

　　……晴御，拜託你。

　　——他已經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家人了。


第187章

　　那邊的池內久真治下了決斷的同時，那邊的禪院晴御也抬眸看向眼前徹底消散開來的領域世界。

　　望著眼前碎片化的透紫色空間，高挑女人黑色的長髮被周圍激起的咒力波動引得飛揚而起，而她本人只是沉默著，肩膀上抗著那個意識混沌渾身是傷的池內久泉，短靴穩穩的踩在地板上。

　　在她的面前，隨同那詭異領域一起散去的，是一灘不成形狀的碎肉。

　　直到對方的屍骸也徹底消失，眼前的領域也同時散去。

　　自始至終，這個咒靈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神智，彷彿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咒力集合體一般，正如它所表現的那樣，它只認定「規則」二字。

　　墨綠色的雙眼緩緩移動，看向自己不知道折斷了多少次的右手，那上面還纏繞著斷斷續續的景為自己療傷。

　　也就是看上去像那麼回事，真要禪院晴御說的話，恐怕這微不可察的疼痛還不如用術式恢復傷勢時的繃斷感來的兇悍。

　　她隨手甩了甩恢復過來的右手，屢次使用術式的疼痛已經讓她的右手麻木，垂眸看向那掌心再次浮現而出的黑色血液一般的恐怖傷口，她輕描淡寫的從懷裡掏出一沓紙巾，墊在掌心。

　　這種情況，她見的已經不算少了。

　　忽視手上猙獰的傷口，一齣領域，她的手機忽然開始了劇烈的震動，而當她用墊著紙巾的右手拿出手機，隨意撞開眼前的防火門走出這片無人區時，眼前的場景率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群看上去有幾分眼熟的咒術師站在那裡，其間的幾位沒有咒力反應的普通人，禪院晴御曾數次在池內久那傢伙那裡看到他們的臉。

　　幾人上前一步，對著禪院晴御恭敬的躬身，在眾多咒術師之中，身上毫無咒力的，剛剛的那位幹練女經理走了過來，她沉著的對著禪院晴御躬身：

　　「您辛苦了，禪院大人，請將泉少爺交給我們吧。」

　　在對方聲音響起的同時，禪院晴御正巧看向了自己已經來了數條信息的手機，這一眼看過去，她的眉毛迅速一跳。

　　……喂喂……

　　真治這傢伙，還真是不讓我擔心啊。

　　半分看不出來計劃被打亂的樣子嘛，還真是和禪院直毘人那個老傢伙說的沒差。

　　……雖然被莫名其妙的加快了進程，不過——

　　正合我意。

　　她的舌尖輕抵上齶，深吸一口氣，看著上面有條不紊的計劃和行動，一股悶悶的笑聲自她胸腔傳出，對面躬身的眾人默然相對，沒有半分聲音。

　　片刻的寧靜後，禪院晴御利落的收回手機，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也終於抬起。

　　她毫不猶豫，直接用完好的左手一把將肩膀上半死不活的池內久泉丟了過去，那邊的咒術師立刻穩穩接住。

　　而當幾人看好只是昏睡過去的池內久泉，轉而看向對方身後的禪院晴御時，卻只看到了一個爽利擺手的背影。

　　後者雙手放在身前，空出來的左手隨意的攤了攤右手掌心內，那已經被黑色的液體浸透的紙巾，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身姿挺拔，步伐目標明確，迅速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後者的身形高挑，在最後一抹黑色髮絲也消失的那一刻，徹底隱匿於眼前的黑暗之中。

　　——而此時她身後的幾人不知道，正是這微不足道的一個背影，就在今晚，顛覆了整個咒術界。

　　*

　　「砰！」

　　東京咒術高專內，一間會客廳的大門猛地被撞開，迎面走進來的是一臉錯愕的校長先生。

　　「五條悟！！」夜蛾正道一向冷靜的聲音此刻變得無比震驚，他對著眼前那獨自站在房間內怔神的青年大喊一聲，從聲音的洪亮度就可以看出他有多麼震動。

　　「你知不知道，昨晚……」

　　——「我也被嚇了一跳哦，夜蛾老師。」五條悟的聲音輕緩，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薄唇輕啟，搶下夜蛾正道的話頭，徐徐道。

　　對方莫名冷靜的聲音讓夜蛾正道的腳步猛地一頓，他急促的呼吸卻沒有半分得到緩和。

　　望著對方站在窗邊的背影，夜蛾正道的臉色愈發嚴峻複雜起來。

　　無他，只要是咒術界能接觸到上層的高級咒術師，在今天一早聽到這樣的消息，就沒有不震驚的。

　　誰能想到，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夜晚，會在悄無聲息之間完成了咒術界的變革！

　　站在原地呼吸急促的他，腦海中緩緩地浮現出一個笑容張狂的女人的剪影。

　　……晴御……

　　這麼多年，你都做了什麼啊……

　　他的神情複雜無比。

　　腦海中回想起那個女人高專時期，尚顯稚嫩的臉上一臉肆意的舉手，口裡那些任誰來聽都會認為是在開玩笑的話語。

　　……直到她真的一口氣滅掉了禪院家的全部高層。

　　他站在原地，忽然由衷的嘆了一口氣。

　　或許那時候的他就該明白，對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不會是戲言。

　　他的內心此時絕對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混亂能夠解釋的，正如他緊緊蹙起的眉心，幾乎是一得到消息，他就趁著五條悟尚在高專，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甚至沒時間坐下來好好思索一下。

　　只是，據傳出來的信息看，毫無疑問的是，咒術界的「高層」，從昨夜開始，已經名存實亡了。

　　無論是吞併、絞殺、扭改，歸根結底，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蛻變。

　　可這隻發生在一夜之間，不管是誰都無法如此輕易的相信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吧。

　　那在旁人眼中已經爛到了骨子裡的制度，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那個背後的人連根拔起，甚至消除的悄無聲息，沒有任何的宏大和炸裂，只是呼吸之間靜靜的抹除了那曾經存在千百年的腐朽。

　　之所以說抹除的是腐朽，而不是制度，是因為雖然傳出來的消息是高層被毫無徵兆的更換洗萃了一番，但是就目前來看，該有的那些，一樣都沒有缺少。

　　明明職位還是那些職位，整個咒術界還在有條不紊的運轉著，下方的天元大人也沉默的默認了這一切的發生，但那些位置上的人，卻恍然不同了。

　　整個咒術界高層，被一場既宏大又潤物細無聲的雨水所洗滌，一股股全新的純淨血液正在其中緩緩流淌著。

　　……而隱隱之中，夜蛾正道有種預感。

　　他們眼中的大換血，似乎也只是表象。

　　不知為何，他在腦海中浮現出禪院晴御其人的同時，情不自禁的想要斷定。

　　——過不了多久，上面徹底被完全洗滌過的全新制度，會脫下眼前略顯倉促的外衣，展現出它全新的面貌。

　　而這種面貌的轉變，沒有他們想像中多麼宏偉的改革和巨變。

　　如同昨晚的雨一般，細膩又無生，融進了咒術界的血水之中，悄無聲息的將腐朽盡數斬斷。

　　而現在的夜蛾正道之所以會百思不得其解，還是因為他尚且沒有從禪院晴御會有那麼大的本事這件事中緩過神來。

　　就算是已經知道了晴御的身邊，從不缺乏聚集在她身邊的善用謀略的咒術師，也沒讓夜蛾正道料到這種結果。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的時候，夜蛾正道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那個行事荒唐中帶著詭異的靠譜的禪院晴御，會善用謀略到了這種地步。

　　那邊的夜蛾正道尚且品嘗著自己從清晨便在腦海中炸裂開來的信息，那邊隨口攔下了對方話茬的五條悟仍站在窗邊，沉默著看著窗外的高專校園。

　　五條悟此時已經摘下了眼鏡，遙遙地望著眼前一派祥和的高專操場，看著上面似乎還未得到消息，而安然的於那裡訓練著的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幾人，臉上面無表情。

　　他的內心和外表截然相反，早就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雖然早就對前輩身後的底蘊有所耳聞，不過昨夜一看——

　　果然還是自己目光短淺了嗎。

　　正如當年，面對這個看不出半分「最強」意思的女人，能說出那番狂妄的話來。

　　五條悟，天生六眼，從始至終都是整個咒術界瞻仰的存在，絕對的天才。

　　平生第一次，產生了茫然的感覺。

　　無他，任誰在一個看上去無比單純的人身上連連碰壁，事事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也會產生極大的恍惚感。

　　夜蛾正道看著五條悟的背影，似乎隱隱中察覺到了什麼，臉上的震驚也一點點放了下來。

　　凝視著對方一如既往挺拔的脊背，他的臉色一點點嚴肅了起來。

　　……悟。

　　在兩人的思緒各自紛飛的時候，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個截然不同的女性剪影。

　　後者的臉上永遠掛著自信的笑容，從前的那些無厘頭似乎都消失了。僅僅這一晚，原本禪院晴御在他們心中的脫線自大模樣似乎不復存在了。

　　正當兩人的印象被徹底推翻的時候，一陣不和諧的電話鈴聲響起——

　　夜蛾一愣，循聲望去，看見的卻是拿出了手機的五條悟。

　　猛然間被打斷了思緒的五條悟雖然面上看不出，但那沒什麼表情的俊臉後，在看到手機上的撥號人時，還是洩露出些許的疑惑。

　　他緩緩按下了接通鍵：

　　——「喂？！五條悟！你幹啥呢？你在哪兒呢？你沒收到咒術界的消息嗎？！」

　　不等五條悟將手機放到耳側，電話那頭火急火燎的沙啞女聲帶著不耐煩，鋪天蓋地的問句直接砸到了房間內兩位男士的頭上，甚至還帶著些許類似熬夜工作後的怨氣。

　　恍惚間，夜蛾居然產生了，現在的晴御，說話口氣的怨氣似乎能產生一個特級咒靈了。

　　不約而同，兩人頭上，那個正一臉謀略笑容的高挑女性剪影猛地破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噴著火兇悍的大喊大叫的怨氣女人：

　　——「都給你傳消息了，還不來給我幹活？你五條家的尾巴收拾乾淨了嗎你就休息？！」

　　「你這個階段怎麼睡得著覺的！！」


第188章

　　高層會議室

　　高挑的女人站在中央，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處理著事後戰場的咒術師們，墨綠色的雙眼半眯著，眼尾的紅色似乎因為一夜的行動更加鮮活了。

　　原本漠然的表情不知看到了什麼畫面，眉心猛地一擰，一臉無語的伸出手來，指向不遠處一眾抬著箱子快速前進的幾名池內久真治下屬，聲音帶著一夜未睡的沙啞：

　　「……那個，賢一君是嗎，那個文件可以先放一下，池內久說要用一下。」

　　隨著指點的動作，她耳邊的片狀耳墜微微晃動，映照出湛藍天空中的陽光，上面的五彩耳飾流光溢閃。

　　先簡單處理完事情的五條悟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雙手抱胸，看著不遠處忙碌著的女人，對方雖然遲疑，但還是精確的叫出了一眾咒術師的名字，即使臉上帶著不爽的氣息，聲音依舊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只是有條不紊的指揮著。

　　五條悟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他悠哉悠哉的靠著大門而站，雙手抱胸，饒有興致的望向那邊，沒有佩戴墨鏡的六眼無比清晰的展現出來。

　　在望向對方身後光景的時候，他微微一頓。

　　那裡……在五條悟的記憶中，幾乎沒有一次，不是一片昏暗。

　　而如今，安然處於禪院晴御身後的寬敞房間裡，原本緊閉的門窗此刻都大敞，即便空氣中仍然帶著尚未散去的血腥氣，可看著那被陽光照耀的無比光明的堂內，五條悟罕見的露出了怔神的表情。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上一次他和禪院前輩一同出現在這裡的場景。

　　那時，他們在這裡，審判關於傑的處決。

　　——然後，對方和自己在桌下看漫畫書。

　　沉重的話題猛然一轉，五條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帶著幾分狂氣的笑容。

　　這份笑容在和那邊那個皺眉隨意瞟過來，然後停下來的墨綠色雙眼對視的同時，僵在了五條悟的臉上。

　　糟、糟了！

　　看熱鬧被發現了！！

　　*

　　禪院晴御黑著臉看著身邊五條悟雙手合十放在頭頂，不住的說著那些最熟練的抱歉的話語，雖然對方的臉上沒有半分歉意，好在她也早就習慣了。

　　雙手抱胸，看著被整理的差不多的高層文件，她無視了身旁猛男撒嬌的五條悟，轉頭皺眉看向身後幽深的地下資料庫，想著那些禪院家也缺少的文件，想著什麼時候讓西原來整理一下。忽然，她的視線中飄進了一抹白色。

　　「前輩前輩~前輩的行動超——級迅速的啊！」五條悟彎下腰來，笑嘻嘻的看著眼前因為被擋視野，瞬間變成死魚眼的女人，一臉單純的看著對方：

　　「毫無徵兆的！就這樣突然行動了！」

　　對方雙手合十拍了一下，一臉驚奇。

　　禪院晴御斜睨了一眼快奔三還要做出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動作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雙手抱胸遙遙望著眼前漸漸退場的咒術師，泛白的唇一張一合卻是在回復著身邊人的故作好奇的疑問：

　　「……沒什麼，大概是一個當爺爺的被激怒了吧。」

　　五條悟眉頭一挑。

　　禪院晴御隨手捏了捏有些發僵的脖頸，涼涼一笑，想著那個明明一夜沒見面，卻和自己憑藉著默契，加上西原當作中間聯繫匯報的人，就這麼完成了一次突發行動的「老頭」。

　　「都說泉在找親人……明明最怕變成孤身一人的只有那個老頭而已吧。」禪院晴御的呢喃聲帶著幾分笑意，想著剛剛真治給自己發來的消息。

　　很簡短。

　　只有兩個字。

　　【謝謝】

　　禪院晴御明白，對方不是在就權力的獲得對自己道謝。

　　她緩緩抬起右手，凝視著上面跳動的花紋，想著昨晚那一次次瘋狂的舉動，嘴角一咧，和身邊隱約明白了什麼的五條悟相視一笑。

　　————

　　幾日後東京高專

　　禪院真希臉上的神情略帶複雜，顯然，上層發生巨變的事情，到底還是傳到了他們這些人的耳中，雖然傳出來的和真實發生的有極大的參差，只是真希獲得消息的渠道當然不是一般咒術師能夠匹敵的。

　　她單手提著手裡的長刀，眼鏡後的雙眼卻是微微怔神，思緒早就飛走了，只是愣愣的看著眼前聊的熱火朝天的同期和後輩們。

　　直到一陣興奮的少年音響起：

　　「欸？！真的嗎！那我們不是可以有機會順便看一下高專時期的禪院前輩了？！好耶！！」

　　嗯？禪院前輩？

　　禪院真希的鏡片猛然閃過一陣精光，變成了反光樣式，食指緩緩正了正眼鏡，望向了那邊發出聲音的眾人，看向中央舉起雙手歡呼的虎杖悠仁。

　　原本興奮的虎杖驟然間感受到了一股無比沉重的注視，一滴冷汗猛地順著額頭滑了下來。

　　習以為常的胖達笑眯眯的轉過身來，看著鏡片變成了反光模樣，看不清眼鏡的真希，樂呵呵道：「怎麼樣，真希你也想和我們一起去高專的資料庫稍微看一下前輩留在這裡的咒力操控資料嗎。」

　　「鮭魚。」狗卷棘頷首。

　　然而，不等狗卷附和的聲音落下，一陣風一樣的身影猛地在一臉好奇的野薔薇面前一閃而過，她的短髮被激盪而起，一臉茫然的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的學姐。

　　後者一臉認真的握著胖達的熊掌，無比莊重：

　　「要去。」

　　*

　　高專資料庫

　　虎杖走在胖達身後，和狗卷並排前進，身後是到處打量的野薔薇，半路加入有些緊張期待的順平，和面不改色跟在眾人身後的伏黑惠。

　　他雙手放在腦後，好奇的看著周圍，聽到胖達的話，一臉驚異：「哇，那豈不是說，禪院前輩高專時期抄錄的資料和學習文件都被好好的保存到這裡了？」

　　胖達一邊前進一邊轉過身來，伸出一根手指來，補充道：「是哦，因為禪院前輩學習的很多東西都不是普通咒術師能觸及到的資料。」

　　「而且相比在家族裡學，前輩還特意抄了下來帶到高專裡反覆學習，看到前輩咒力操縱的那麼熟練就可以知道了。」他笑吟吟道，自然的接受了身後虎杖驚嘆的聲音：「順帶一提，就連現在醫務室的硝子的反轉術式，曾經也借了前輩的好多資料查閱呢。」

　　「我們看不到家族資料庫的原版，前輩的抄錄版毫無保留的留在了高專，也就造福了後輩啦。」胖達話音剛落，順平就喃喃道：

　　「好厲害……」

　　已經換了髮型的他身上的陰鬱氣息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散去了許多，如今也能正常參與眾人的交流中。

　　——「哦，到了。」胖達猛地停下了腳步，身後還在左顧右盼的野薔薇猛地撞上了他的背部，立刻直呼「痛！」

　　虎杖站在眼前的書架前，昂頭看著眼前高高的資料庫，一臉震撼，快走兩步，貼在眼前的玻璃上，透過玻璃看著裡面的紙張，可以清晰看到上面帶有標註的規範字體。

　　哦……字好規矩，但還帶著些許急切的潦草，毫無疑問是能清晰看到的。

　　他摸了摸鼻子。

　　……總覺得這樣正常的高中生字跡和前輩的畫風不是十分符合啊……

　　狗卷棘看到了虎杖對著上面的批註感慨的樣子，發出幾陣意義不明的哼笑，和那邊的真希的聲音融合了起來。引得身邊的伏黑惠死魚眼看過去。

　　前輩，這種時候就不用和學姐一起了吧。「不要小看上面的批註，這些文件之所以值得保存，不只是上面的知識難求，更有價值的，是那上面前輩的批註！」

　　真希雙手抱胸，一臉傲然的看著眼前星星眼的虎杖，不知道的還以為那裡面的資料的主人是她自己一般：「那可是身為『最強』的禪院前輩對於咒力知識的超凡理解！普通的咒術師只要能稍微看幾張，就可以在咒力操控上獲得質的飛躍！」

　　狗卷訥訥的看著後者在虎杖的面前一臉自信的說著話的樣子。

　　他茫然的歪頭看向身邊的胖達。

　　……真希她，難道不是也是第一次進來這裡嗎？

　　胖達輕咳一聲，對著狗卷棘使了個眼色。

　　【別戳穿她，這些都是真希費力從學姐那裡打聽到的。】

　　【而且千萬不能說，這裡的資料其實大半都是有關反轉術式的。】

　　兩人相視一笑，自認為天衣無縫，那邊的伏黑惠盡收眼底，一臉無語的越過兩人，從懷裡掏出從夜蛾校長那裡借來的鑰匙，帶著身後茫然看著眾人的順平朝著櫃子的方向走去。

　　「好了，不要管他們，我們快點兒找資料吧。」

　　伏黑惠平靜的對著身後的順平開口，率先回應的不是後者，卻是那邊嘈雜的幾人。

　　伏黑惠的鑰匙剛剛碰到眼前的鎖，身後立刻產生一股沉重的壓迫感。

　　伏黑惠：「……」

　　不用想也知道，剛才還暢聊著的眾人現在都一定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無聲的嘆息一聲，他的腦海中出現那個女人雙手叉腰，囂張大笑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是在身後幾人忍不住之前用鑰匙打開了眼前的玻璃門。

　　「喀。」

　　鎖頭被拿了下來。

　　防護的玻璃門被打開，原本被標籤遮擋著的位置上，赫然出現了一個類似入學前學生的幼年檔案一樣的文件，在諸多文件之前率先映入探頭過去的眾人的眼簾——

　　眾人看到那文件上面的容貌稚嫩的照片，臉上均露出怔然無措的神情來。

　　——照片上，女人一身紅白色的劍道服，俏麗的小臉上幾乎完全是母親的柔美模樣，小臉瘦瘦的，顯而易見的營養不良，就連現在臉上鮮明的一些特徵也都沒有。

　　那個女孩瞳仁發散，墨綠色的雙眼毫無高光，似乎從沒睡醒一般。臉上不要說如今的自信，便是連一點生動的表情都沒有。

　　簡直像是一個人偶。


第189章

　　率先回過神來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伏黑惠，他緩緩拿起了眼前的學前檔案，倒是沒有直接拿開，而是和眾人心中想的一樣，擺在了幾人面前。

　　虎杖臉上的笑容此時已經完全消失了。真希臉色也難看了下來，她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

　　這副樣子的前輩……和她與真依第一次見到的那個自信張揚的女人有著極大的差別。

　　伏黑惠的喉結不由自主的上下滾動了一下，甚至無法繼續看著那個照片上眼神空洞的女孩的雙眼，而是將目光移到了上面的文字敘述上。

　　而看到上面的幾行字後，他又是一愣。

　　……好簡單。

　　除卻基本信息的錄入以外，下面的生平介紹只是短短的幾句話：

　　[侍女晴奈川之女，其母於02年冬過世，當天覺醒術式【地獄景】，先後滅殺禪院分家奴僕少爺小姐十數人，因絕佳天賦回歸宗家。]

　　所有人不過片刻就讀完了這短短的一行字，不約而同的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無他，這冷冰冰的一行字，於他們心中那個熱情張揚的前輩簡直是天差地別。

　　真希的指甲早就已經嵌入了掌心。早在家族的時候，她就聽聞過前輩的事跡。

　　只是聽說與親眼看到，到底是不一樣的。

　　虎杖卻是眉頭緊鎖，這個笑容陽光的少年此刻斂下表情，看不清神色。

　　……在母親去世的當天覺醒術式嗎……

　　再加上後面的殺人行跡，不難想出，前輩的母親過世的緣由到底是自然還是人為。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起來的臉上眼神愈發堅定了幾分。

　　在眾人保持著沉默的時候，他抬手拿出了這個學前檔案後壓著的入學檔案。

　　眾人下意識的望過去——

　　只是這次，所有人鬱結的內心不約而同的產生了些許的暢通。

　　因為這份檔案的照片上，那個穿著高專校服的女人雖然滿臉不耐，但還是半營業式的扯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

　　而這時的照片上，禪院前輩的墨綠色雙眼之中已經顯而易見的出現了高光。

　　從照片邊緣的衣角看出，這張照片應該是在合照上裁剪下來的。

　　不難猜出，應該是前輩和她的同期們。

　　幾個二年級的知情人剛剛揚起的笑容又是一僵。

　　無他，他們想起了那個因為上層過失而無法再做咒術師的前輩，而那個前輩，好像就是禪院前輩的同期……

　　胖達忽然抬手捂了捂根本沒有感覺的左胸膛：【啊，心好痛。】

　　虎杖抿了抿唇，還是從伏黑的手裡接過了從進入高專以來，履歷就變得無比豐富的禪院前輩的檔案，望著上面那張笑容不耐煩的臉時，他忽然咧了咧嘴，露出了那個標誌性的陽光笑容。

　　「嘿，沒什麼能打倒前輩的，對吧？」他握著手裡的檔案，對著身邊沉默站定的伏黑惠歪了歪頭，臉上的笑容無異，他身後的野薔薇一臉奇怪的看向他，理所當然：「那不是廢話嗎。」

　　伏黑惠望著眼前的同期二人，雙眼從禪院晴御的那張高專照片上一閃而過。

　　「……嗯。」他揚了揚唇，毫不猶豫的頷首。

　　*

　　——「啊——我真的不行了！」

　　「無敵」的禪院前輩倒下了。

　　她躺在池內久真治的真皮座椅上，一副耍賴的樣子，隨手將手裡的文件丟到了桌案上，大剌剌的仰倒在上面，對著眼前的兩位男士扯著脖子喊著。

　　臉上掛著溫和笑容的禪院西原無奈搖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帶著精明意味，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其間的算計少了幾分，笑意多了幾分：

　　「家主大人，請不要這樣。」

　　屋內年紀最大的人卻雙手抱胸，靠在一邊的柱子上，從外表看來完全不像是半截入土的老翁，一臉無語的伸手從禪院晴御面前拿過了文件，沒有佩戴面具的臉上鮮明的露出了那張年輕時的面龐，斜睨後者一眼：

　　「都說了不用你操心了，各個決策機構空下來的位置也已經全部補充完畢了，剩下的，讓五條悟那傢伙去忙不就好了。」

　　他單眉挑起，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詫異的補充了一句：「別告訴我你沒有告訴他相關事宜，只打算自己解決那群死人留下來的爛攤子？」

　　此話一落，原本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禪院晴御滿不在乎的扣了扣自己的手，隨意應聲，閒散的聲音卻說著無比正經的話語：

　　「這種事情沒必要再交給後輩了吧。」

　　池內久真治眼角一抽，他不顧身邊的禪院西原，自顧自的上前兩步，伸手無可奈何的在禪院晴御面前的桌子上拍了拍：

　　「喂喂，也該意識到了吧，你的那些後輩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這件事情應該不需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吧？」

　　對於池內久的話，禪院晴御面上沒什麼表情，反倒對於後者伸手擊打桌子的動作一臉埋怨，正了正因為震動而微微移動的富士山筆架，嘴裡絮絮叨叨：

　　「小心點兒，弄壞了怎麼辦。」

　　看著後者這副裝傻的樣子，池內久真治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洩氣的雙手抱胸靠在了身邊的柱子上。

　　禪院西原默默的將禪院晴御丟在桌上的那些工作回收。

　　一陣咳嗽聲響起，池內久真治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一陣氣喘不順的聲音從口腔中發出來，雖然外表於常人無異，但到底還是一個老者的身體，當然，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讓人意識到罷了。

　　墨綠色的雙眸微垂，瞥向那邊的池內久真治，那張總是肆意的臉龐此刻若有所思。

　　倏爾，癱在座位上的女人毫無徵兆的站起身，屋內的兩個男人都是循聲望去。

　　高挑的女人短靴輕擊地面，禪院晴御隨手撥開身邊的柔順黑髮，掃了一眼望向自己的池內久，視角不變，隨手將桌邊的幾張文件捏在了手裡，臉上揚起一抹熟悉的自信笑容。

　　「好了，之前是開玩笑的，五條那傢伙當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更何況，我的本職工作可不是處理垃圾啊。」

　　禪院晴御低聲道，臉上狠厲一閃而過，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藏在背後的詛咒師集團，兇鷙的氣息傾瀉而出。

　　池內久真治微微一愣，在對上禪院西原那雙笑眯眯的雙眼時，忽然恍然。

　　是了，她可是當世最強「咒術師」啊。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關於權力的話題，本就與她毫無關係。

　　看著禪院西原對著離去的禪院晴御的背影微微躬身的動作，池內久真治臉上的笑容複雜多於疲憊，望著對方那始終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緩緩地呼出一口濁氣。

　　腦海中浮現出小泉所說的那番話，意識混沌的他看到的那副恐怖的畫面……

　　池內久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向離去的禪院晴御，那微微晃動的右手。

　　在視線凝固之時，他恍然驚覺，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

　　晴御手上的黑色印記，即使在日常中，也已經蔓延到了——

　　——脖頸處。

　　*

　　禪院家

　　禪院西原離去工作，於是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了下人和一個坐在房間裡，捧著書籍的少女。

　　少女明明看上去年紀不小，但臉上懵懂的表情看上去和幼童無異，臉上儘是笑眯眯的天真和單純，彷彿深深的被手裡的書籍吸引了過去一般。

　　門口，收拾著地面衛生的人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屋內坐在床上，小幅度的晃動著腿部的禪院綾子，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帶著幾分閒適的繼續垂眸工作。

　　忽而，一陣詭異的聲響在她耳邊響起。

　　下人一愣，一股寒意猛地順著她的脖頸而入。

　　她立刻緊張的抬頭，眼前的畫面依舊是白髮少女抱著懷裡的書籍的樣子。

　　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然而，眼前的畫面在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驟變！

　　原本低垂著頭的白髮少女猛地抬起了頭，那雙赤紅色的雙眼猛然間從混沌變成了澄澈的清明。

　　在手握掃把的女人驚愕的注視中，那雙赤紅色的雙眼忽然毫無徵兆的流淌出一行血淚——！

　　「……！」大叫的聲音甚至來不及發出，一陣劇痛在後頸出現，飆射而出的鮮血在身邊乾淨的牆壁上立刻揚起一片血花。

　　一道身穿僧袍的身影出現在房間裡，單手放在床上少女的頭頂，笑眯眯的雙眼彎彎，忽地睜開了雙眼，笑意卻不達眼底。

　　手輕柔的在少女白色的頭頂上揉了揉，感受到後者順從的反應後，笑容更盛。

　　片刻後，那雙眯起的雙眼緩緩露出一條縫隙來。

　　笑意在瞳仁露出來的瞬間盡數消失，即使笑容滿面，那雙眼中仍是沒有半分笑意。

　　羂索注視著眼前死不瞑目的下人，靜靜的凝視著從她脖頸處流出來的鮮血。

　　沙啞溫和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內響起：

　　「好孩子。」

　　「啪」的一聲，後者一擊揮掉了羂索的手，原本的白髮也奇異的發生了改變，漸漸蛻變成了金黃色的色彩。

　　被拒絕了觸碰的羂索笑意不變。

　　不枉費我浪費了真人這枚棋子。

　　驗證的結果已經足夠讓人驚喜了。

　　腦海中浮現出黑髮女人單手抱起地面上的白髮少女時，那張鋒芒畢露的臉上露出來的動容神情，羂索臉上的笑容完全被嘲諷占據。

　　……來自地獄的傢伙，居然還敢對人間留有善意？

　　回來吧。

　　黑暗，才是你應該留守的地方。

　　*

　　站在門口的禪院陽太眉頭緊鎖，半蹲在地面上，看著那個死不瞑目的下人，抬眸看向屋內空無一人的房間，鼻子微微聳動了一下。

　　在他身邊，身穿和服的禪院西原臉上的笑容盡數消失了。

　　只有那雙眼眸依舊微眯著。

　　禪院陽太陽光的笑容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臉色難看了幾分，顯然，他也屬於知道屋內原本該存在的那個少女，是家主大人的弱點這件事。

　　……所以，是出了叛徒嗎，準備用這個少女對付禪院前輩的傢伙擄走了少女？還是說，擄走少女的另有其人？

　　忽然，他身後穿著和服，雙手交叉放在袖子裡的禪院西原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笑聲。

　　禪院陽太不明所以的轉過身來，卻看到了摯友那讓人熟悉且發滲的算計笑容。

　　深知摯友性格的禪院陽太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嘛，還真是半點都沒差呢。」

　　後者熟悉的嗓音響起，只是那聲音中，不管怎麼聽都有一陣笑意的存在。

　　隨後在禪院陽太愕然的目光下，他緩緩蹲下來，手上凝聚上咒力，隨手搭在地面上那毫無聲息的下人身上，原本的屍體忽然褪去顏色——

　　——變成了一具木製人偶。

　　「這、這是……！」禪院陽太錯愕，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京都高專裡一個咒術師的能力吧？

　　在後者目不轉睛的注視中，禪院西原重新直起了身體，那雙眯起的雙眼一點點睜開，裡面赤紅色的瞳仁靜靜的盯著對方。

　　一瞬間，陽太眼中的西原似乎一瞬間變回了數年前，那個意氣風發、只追求利益的年輕人。

　　後者單手輕擊自己的額頭，笑吟吟道：

　　「都說了，我的預知，是絕對……」

　　「正、確、的。」


第190章

　　禪院陽太聽到摯友的話，瞳仁微縮，健壯的男人身形微微顫了顫，他當然知道西原指的是什麼。

　　……是他那個擁有一半機會看到未來場景的術式。

　　而他自然知曉，在這個術式的弊病被家族裡的人知曉後，西原到底對這件事有多麼執著，因此他雖然瞳仁微縮，還是微微頷首。

　　不管怎麼樣，這次西原的術式起了作用。

　　他神色複雜的看向屋子內部交錯的咒力殘穢。

　　以及西原手裡握著的那個錄音裝置和監控設備，從那上面同樣湧動的濃郁咒力可知，這都是咒具。

　　哈，好吧，他該收回自己的話的。

　　西原的術式不僅起到了作用。

　　——而且，還是超級厲害的那種。

　　*

　　盤星教

　　夏油傑事件後，將這裡處理了的五條悟此時重歸故地，看著已經變成了廢墟的教中，曾經那些已經神志不清的教徒此時也已經不知所蹤。

　　黑色的鞋子踏擊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五條悟單手放在口袋裡，一步一步的靠近眼前的空房子。

　　那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戴著墨鏡的臉上難掩帥氣，想著那日在詢問過禪院前輩，後者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暗示自己來盤星教稍微檢查一樣的話語。

　　——然後他就來了。

　　對於禪院前輩的話，他五條悟向來深信不疑。

　　一步步進入盤星教內部，感受到空氣中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咒力氣息，他保持著面無表情。

　　他大步在空曠的廢棄房子內行走著，忽而，一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移動聲響起。

　　幾乎是同時，他插在口袋裡的右手迅速抬起，指尖對準一個方向，一陣轟鳴炸裂開來的聲音驟然響起！

　　「轟！」

　　本就破舊不堪的牆壁倒塌，將後者移動的路線徹底封死。

　　自始至終，五條悟的視線沒有發生任何的偏移。

　　而那道想要迅速逃離的身影也在被阻攔下後，顯露出她真實的相貌：

　　一個瘦弱的女孩。

　　即使營養不良，她臉上的倔強神情依舊顯而易見。

　　即使面對著根本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她依舊雙手握拳，做出進攻的動作，惡狠狠的瞪著眼前側身面對她的五條悟，因為情緒而變得嘶啞的喉嚨毫不客氣的開口：

　　「……就是你這傢伙，殺害了夏油先生。」

　　對方話音剛落，五條悟原本自如的身體忽然罕見的一僵。

　　下一刻恢復正常，他扯了扯嘴角，轉過身來，用手指緩緩頂了頂臉上的墨鏡，嘴角帶著一抹不甚善良的笑容，聲音一如既往的惡劣：

　　「嘿，你是傑那傢伙身邊的兩個女孩子中的一個吧。」

　　他一臉笑意的指向對方：「我記得你，原來你們還在這裡。你的同伴呢？」

　　獨留於此地的美美子握緊了手裡的玩偶，黑色的短髮利落，臉上充斥著惡意和抗拒，似乎拒絕和對面的五條悟對話。

　　只是……

　　她腦海裡浮現出現在夏油先生的模樣，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些許鬆懈的表情來，動容的皺了皺眉。

　　就算再早熟，歸根結底還是兩個小女孩。在得知她們的夏油先生並沒有死去，只是更換了一種方式活下去之後，兩個小女孩迅速將「尋找夏油先生的遺體」滯後，轉而專注聽從夏油先生的吩咐。

　　……比如，去讀書一類的事情。

　　美美子的臉上露出些許心虛的表情，她當然知道菜菜子去哪裡了，當然是和那些可惡的人類一起去「上學」了。

　　而她之所以會在這裡，這是和菜菜子約好了，互相交換，守護她們和夏油先生的「家」罷了。

　　只是，今天她們的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想及此處，她臉上的警惕更盛幾分，瞪著眼前的五條悟，對於後者臉上的笑容視若無睹。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夏油先生還活著的事情。

　　他就是殺死夏油先生的兇手。

　　不是那個最強，而是他，另一個「最強」。

　　美美子的雙手握緊，腦海中浮現出曾經，自己和菜菜子面對著那個高挑的美貌女人時，後者臉上的苦惱神色。

　　……那個最強是好人。

　　就是她，把夏油先生從地下帶了回來。

　　能信任的人類，除了夏油大人，只有她而已。

　　五條悟單手放在口袋裡，面對著眼前戰意騰起的少女，身上沒有半分的進攻意味，只是自顧自的端詳著對方五彩繽紛的臉色。

　　雖然聽不到對方的心聲，可五條悟還是通過對方大體的表情變化，看出了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有事情在隱瞞他。

　　他不再沉默，而是選擇上前一步，抬腿毫不猶豫的靠近眼前的少女，對方的咒力也不負所望的漾出。

　　————

　　良久後，失力癱軟在地的美美子無助的看著五條悟的背影，對方身邊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眼鏡男朝自己靠近，盡量露出善意的笑容，卻被前者一手揮開。

　　即使筋疲力盡，她依舊倔強的拒絕旁人的幫助，伊地知也不強求，只是引導著對方朝著那邊等候的車子方向行走。

　　戰鬥前的美美子無比抗拒，此時看著五條悟那離去的背影，臉上只剩下了表情複雜。

　　……抱歉，菜菜子。

　　我沒想將夏油先生的位置告訴他的。

　　可他答應我，會好好的把夏油先生的身體帶回來。

　　踉蹌著上前一步，腦中回憶著那個總是玩世不恭的男人一臉平靜的對著失力的自己說出那句話的模樣。

　　不知為何，美美子在那一刻，覺得對方並不是在欺騙她。

　　他是認真的。

　　深吸一口氣，她站直身體，凝視著五條悟愈走愈遠的背影，心中緩緩響起一句話：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

　　八十八橋

　　看著陷入困境的兩方後輩，黑暗的角落處，一抹沒有洩露任何生機的jk身形若隱若現。

　　夏油傑那雙暗紫色的瞳仁雖然模糊，但藉著景的力量也能大概擁有一個健全的視野。

　　他現在躲在暗處的姿勢實在稱不上優雅，甚至有些狼狽，只是因為景操縱的身體還是過於僵硬，一些比較靈活的動作很難完成。

　　看著下面激戰的雙方，他想著禪院前輩之前說過的事情，又回憶起那日宿儺附虎杖身體時，身上的景那股猖獗的樣子，想了想。

　　一面是前輩的親人，一面是兩面宿儺的容器。

　　還真是一道送命題。

　　他現在也只能暫且使用前輩的力量，如果是從前的他，現在的場景根本談不上困境。

　　況且……那個使用了自己身體的傢伙，果然給前輩造成了不小的妨礙啊。

　　夏油傑瞳仁微微一深，不再猶豫，轉而朝著地面降落而去。

　　看著與咒靈激戰著的伏黑惠，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手臂雖然僵硬，但還是迅速抬起，對著眼前宿儺手指生成的特級咒靈張開手掌——

　　隨著「嗤」的一聲，難以控制的暗黑色的景迅速從掌心形成一個圓形的空洞，爭先恐後的竄了出來，無比迅猛的朝著那邊的咒靈席捲而去！

　　隨著一陣頗有節奏感的嘶吼聲響起，原本打算死戰的伏黑惠猛然一怔，他來不及回頭，身側一股無比熟悉的咒力便傾瀉而出！

　　無數的景越過站在中央的伏黑惠，一邊發出尖利詭異的孩童般笑聲，一邊無比迅速的朝著眼前進攻的咒靈籠罩而下！

　　無數塵霧一般的咒力凝聚在一起，在伏黑惠愕然的注視下，眼前擁有著恐怖實力的特級咒靈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只是一瞬，它甚至來不及收回笑容，就被一群惡魔徹底包裹！

　　讓人牙酸的啃噬聲幾乎是同時在伏黑惠耳邊響起，他瞳仁震顫著，清晰的看出這股力量屬於誰的他錯愕的轉過頭來，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是這個身影並不是他想像中的親人。

　　而是一個同樣熟悉的jk的背影，後者單手無力的擋著面門，另一隻手卻是大張著，中央的空洞顯而易見，就是這群惡魔一樣的力量出入的源頭。

　　伏黑惠的臉上不再是最初看見這個少女時的緊張，此時的困惑多於擔心。

　　此時不管是誰來看，都能看出來，這個少女絕不是弱者。

　　此時的夏油傑其實是棋出險招

　　如果不是為了和咒靈爭搶時間，他不會選擇如此大量的釋放前輩的術式的。

　　畢竟他不是前輩，根本沒有任何自信控制好這些肆虐的小惡魂們，現在之所以能以它們為依靠，不過是因為它們的興致和前輩的吩咐罷了。

　　用盡渾身解數，夏油傑一邊擋著自己的臉，不想讓這次精神尚好的伏黑惠仔細端詳自己的臉，快速收集逸散而出的景，他猛地轉身，無視身後人的呼喚，迅速用僵硬的雙手活生生的在眼前隔離了他們和戰場的咒靈的術式中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只是接下來不等夏油傑躍入，一道高大的身軀就率先猛地從這道硬生生撕扯開來的空洞中飛出——！

　　夏油傑以這副僵硬身體最快的速度躲閃，才沒有直接被那道身影直接擊飛。

　　他身後的伏黑惠目光一凝，幾乎是瞬間看出來，飛出來的並不是虎杖或者野薔薇。

　　而是一個渾身流淌著鮮血，面目猙獰的咒靈。

　　「當心！」

　　一陣少年音響起，與此同時，一抹粉色猛地從空洞中竄出，緊隨其後的是手握錘形咒具的野薔薇，後者的嘴上甚至還叼著幾枚釘子。

　　「呸」的一聲吐掉嘴裡的釘子，野薔薇一臉嫌棄的看著身邊的虎杖：「提醒的未免太晚了。」

　　虎杖被嘲諷後也不惱，反而有些愧疚的看著面前的伏黑惠，雖然後者身上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依舊關切道：

　　「抱歉啊伏黑，沒想到杏子前輩教我的那式重拳有那麼重，而且明明好好的，突然出現了一個空洞，沒控制住就讓咒靈飛了出來……」虎杖單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因為滿手血跡還被身邊的野薔薇嫌棄的咧了咧嘴。

　　伏黑惠目光微凝，最冷靜的他沒有回應虎杖的閒談，而是轉身警惕的面對著身前飛出的咒靈。

　　除卻最初被擊飛而出的那隻身形碩大的咒靈以外，在野薔薇之後，一個長著翅膀的怪異咒靈大叫著從空洞而出，一臉關切的朝著那邊被擊飛的咒靈方向飛去，身上帶著邪惡的咒力氣息。

　　……至於他們身後的那個jk少女……

　　伏黑惠站在兩人面前的腳微微堅定了許多，腦海中浮現出後者上一次在少年院出手的模樣。

　　他沒有回頭。

　　在這種情況下，他更願意相信，他們只是正面對敵而已。

　　在二人的身後，將兩邊的的戰場合二為一的罪魁禍首，夏油傑怔然的看著只是輕傷的兩人，又看了看對面實力明顯不弱的兩名咒靈。

　　忽然，他釋然一笑。

　　是了，畢竟是禪院前輩提點過的後輩。

　　又怎麼會那麼輕易的落敗呢？

悠于 2024-2-28 12:58

第191章

　　這邊的虎杖兩人警惕著眼前攙扶而起的咒靈的同時，野薔薇的余光中也瞥見了身後那道安靜站在原地的少女身形。

　　少女甚至還穿著校服制服，難道是同樣信了那個傳聞來探險的女高中生？野薔薇不無懷疑的想著。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將少女能夠露向咒靈的那部分視野盡數遮擋，聲音依舊爽利：

　　「嘿，女孩，該回家了。」

　　夏油傑聽到這陣聲音先是微微一愣，在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後，臉上除了無奈的神情後就只剩下了苦惱。

　　當然是不能現在離開的，畢竟他們三個還沒有完全脫離戰鬥。

　　在戰鬥途中，一切意外都可能發生。

　　——比如說你面對的咒靈忽然上演起了兄弟情深。

　　他用著僵硬的面孔看著眼前互相攙扶著互喊兄弟的咒靈，看著兩人這副情深意重的樣子，前方的三人組內心雖然怪異，身上的殺意沒有絲毫的減弱。

　　原因很簡單，它們是咒靈，而他們是咒術師。

　　而三人身後的夏油傑卻是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他緩緩垂眸，看向自己手掌上縈繞著，在自己腦海中發出獰笑聲的景，深吸一口氣，反握拳頭，將手上的景強行壓制回去。

　　他內心有著自己的思量。

　　宿儺那天的話，讓他對於前輩現在的情況十分擔憂。

　　從前或許只是猜測，而現在「死」後，夏油傑待在禪院前輩的身邊，進一步知曉了前輩到底在旁人不知道的時候承擔了怎樣的事情。

　　他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前輩就那麼在交流中站著睡著了。

　　即使是她面上無礙，可現在狀態特殊的夏油傑還是一眼看出了前輩那實質上已經無比疲憊的靈魂深處。

　　不知道的，還以為前輩是在夜以繼日的工作，從來沒有過任何睡眠一般。

　　旁白：正解。

　　而承擔著這些的前輩——

　　絕對不能有事。

　　在夏油傑內心憂慮的這段時間中，那邊的咒靈已經帶著兄弟被傷害的悲痛和憤怒對著眼前的三人組悍然出擊。

　　事實證明，爆種不只是出現在主角身上的事情。

　　方才只需要虎杖和野薔薇兩人就能對付的咒靈，現在三人合力甚至有些吃力。

　　簡單來說，如果不是伏黑惠此時的體力尚且充沛，三人可能會落入下風。

　　「砰！」一陣巨擊之後，虎杖的拳頭上感受到一股麻痺的感受。暴怒的壞相幾乎要喪失理智，站在自己弟弟的身前，對著三人的進攻狠厲無比，甚至硬扛下野薔薇敲下的釘子，轉而騰躍到半空中，對著面前的伏黑惠悍然一擊——！

　　一陣麻木的痛感出現在伏黑惠的手臂上，虎杖兩人來不及提醒，幾乎是同時，一陣美到詭異的花朵瞬間沿著伏黑惠的手臂猛地攀爬到了他的臉部！

　　一股劇痛感瞬間席捲上他的五感。

　　只是此時，相比咒靈帶來的傷害，他卻是罕見的出現了怔愣的神情。

　　他望著自己手臂上傳來陣痛的花紋，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個張狂的女人，在自己的記憶中，手臂上的黑色詭異紋路在以不斷遞增的速度迅速蔓延著，和最初的斷斷續續幾筆不同，現在的紋路開始了重疊一樣得動作。

　　就像是——

　　在作畫一般。

　　彷彿咒力將禪院前輩當作了畫布，在上面繪畫著陰森可怖的圖案一般。

　　耳邊再次響起那個女人不在意的爽朗笑聲，伏黑惠放在身側，幾乎痛到麻木的手猛地攥緊。

　　一旁抵擋壞相進攻的虎杖下意識回首看過去，感受到了伏黑身上猛地增高了一截的殺意，他擔憂的看過去，不清楚情況的他還以為是咒靈的術式給伏黑帶來了難忍的痛感。

　　「……我討厭你的術式。」

　　因為痛感而變得沙啞的聲音響起，戰鬥中的眾人微微一頓，循聲望去，卻看到了不同尋常的伏黑惠。

　　後者的黑髮被身上激盪的咒力衝起，臉上的花紋讓他多了幾分平日裡不存在的壓迫感。他雙手交叉，做出進攻的預備動作，眼神冷冽的盯著面前的咒靈，身上的氣勢猛然攀升著，似乎帶著幾分被激怒了的隱忍。

　　虎杖愕然的看著伏黑惠，這樣的伏黑，他很少見到。

　　倒不如說，不是用他的意識見到。

　　————

　　事實證明，伏黑惠是一個靠譜的人。他從不會妄言。

　　看著眼前激烈進攻著的伏黑，甚至將怒火中的壞相也壓制了個完全，爆發出了遠超他平時實力的力量。虎杖雖然愕然，但也沒有猶豫，抬腿就要上前幫助伏黑的時候，一陣拉扯感攔住了他——

　　他下意識回頭，看見的卻是剛剛那個表情冷淡的jk。

　　後者平靜的仰頭看著虎杖，明明是抬頭的動作，被對方做出來卻給人一種彷彿是俯視的錯覺。身穿普通jk制服的少女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虎杖悠仁，臉邊的黑色麻花辮隨風而動。

　　抓著虎杖衣角的手放開了，另一隻手擺在了兩人面前。

　　手掌張開，裡面赫然是一根安靜放置的宿儺手指。

　　而在它的身側，縈繞著無數的景，它們似乎對於眼前的這根手指垂涎無比，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壓制著才沒有直接衝上前去吞吃掉眼前的特級咒物。

　　「你……」此時就算是虎杖，也看出眼前少女的不同凡響，他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少女，下意識就要抬手觸碰對方掌心的手指，對方卻忽然毫無徵兆的合上了手掌。

　　虎杖：？

　　在後者茫然的注視下，眼前的少女面無表情的拉開了後者的口袋，將手指塞了進去。

　　在這個動作停下的同時，虎杖悠仁的側臉忽然裂開一張嘴，發出一陣不屑的笑聲：

　　「呵，你以為老子是會趁機會吃下手指的那種人嗎？」

　　虎杖大驚失色，一臉懵的看向自己的掌心，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如果用手去接手指會出現怎樣的畫面了。

　　雖然最後可能還是會落入他的身體裡，但是自己吃下和宿儺搶先可完全不一樣！

　　對於宿儺的嘴硬夏油傑眸光閃爍，沒有說什麼，不過他想說也說不了。

　　這邊的他看得出那邊的戰鬥快要結束了，準備將手指遞給虎杖就直接離開。

　　不知為什麼，冥冥中有種預感告訴他，如果不再現在離開，可能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沒有半分留下來的意思，在虎杖和宿儺爭吵的空擋，轉身就要離開——

　　「啪。」

　　一隻手握住了夏油傑的手腕，他身形一頓。

　　在下意識抓住對方的手之後，虎杖悠仁似乎也緩過神來，歉意的看著對方，放鬆了手的力道，一臉關切的看著對方：

　　「請問您也是咒術師嗎？」

　　夏油傑眉頭微皺，他沒想到對方會和自己攀談。

　　他並沒有轉過來，而是微微側身，斜睨著身後摸著腦袋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的少年。

　　良久後，他抿著唇，緩緩的搖了搖頭。

　　虎杖茫然，眨了眨眼睛，但也看出後者抗拒的行為，禮貌的鬆開了手，抱歉的微微躬身：

　　「……這樣嗎，不過還是感謝您的幫助——！」

　　夏油傑沒有開口，他望著那邊同時看向這邊的三人，伏黑惠擊倒了那邊的壞相，兩兄弟此時都已經再無戰鬥之力。

　　對上三人的臉龐，夏油傑暗紫色的雙眼微深。

　　……他們不信任我。

　　包括這個正一臉善意笑容的虎杖悠仁。

　　從三人坦然的表情中，夏油傑站在原地，填充著他的整個軀幹的景此刻和他緊密相連，對方能清晰的感受到「人類」的情感，共通想法的夏油傑自然也能感知得到。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在耳邊嘈雜的景的尖叫聲中，夏油傑望著眼前三個後輩的面龐，只覺得他們的眼中此刻都寫著探究和警惕。

　　……警惕性很好。

　　本性溫柔的夏油傑內心下意識的放鬆了一點。

　　看來悟那傢伙有幾個很不錯的學生。

　　他表情如常，完全無視了眼前三人的探究，在虎杖開口繼續話題之前，就毫不猶豫的轉身做出離開的動作——

　　然而，就在他即將邁開腳步的一瞬間，身邊瀰漫著景的他，此刻可以說是能從身體的四面八方看到周身的動靜。

　　而在他的身後，清晰的看到三個望著自己的後輩身後，原本已經根本沒有抵抗能力的壞相鬆開了已經完全被祓除的血塗，臉上沾滿了鮮血，完全看不清具體的表情。

　　此時的壞相，正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身上帶著兇鷙到可怕的咒力，臉上面目猙獰，身上的咒力蓬勃而出，對著身後的三人發出同歸於盡的一擊——！

　　夏油傑毫無情感的瞳仁猛地一縮，他毫不猶豫的轉過身來，以這具僵硬的身體能反應過來的最快速度對著身後的咒靈，操縱著景猛地阻攔！

　　……該死，還是太慢了！

　　就在他暗恨自己的身體靈敏度太低的時候，一陣讓他熟悉又心悸的咒力痕跡猛地在壞相的身後炸裂開來！

　　——那熟悉的不可一世、毫不講道理的兇狠亮色咒力在壞相的身後爆炸開，一陣幾乎將半邊天照亮的咒力碰撞迸射開來，原本朝著咒靈侵襲而去的景在暫時的操縱著的本能中，化作了柔和的暗黑色霧氣，擋在了三人面前，將眼前攻擊的衝擊盡數攔下。

　　即便如此，三人還是被迎面而來的衝擊激盪的向後退去，頭髮迅速向後飛動，用手阻擋著臉前的烈風。

　　片刻後，衝擊散去，同時消散離開的還有擋在面前的景。

　　海藍色與黑綠色同時散去。

　　露出兩側的人來。

　　即使這邊的「少女」瞳仁巨震，早就轉過身去，但那邊原本笑意滿滿的男人還是在瞬間捕捉到了後者的面容。

　　那張他永遠不會忘記的臉龐。

　　在後者準備不顧一切的離開的時候，笑容盡數消失的男人聲音前所未有的冷冽：

　　——「站住。」


第192章

　　……被發現了。

　　——「傑？」

　　道身影——

　　到底意味著什麼。

　　無論是天內理子。

　　還是傑。

　　*

　　條老師

　　張了張嘴。

　　不過。

　　向別處的學生們。

　　澀谷。

　　*

　　禪院家

　　「阿嚏！」

　　「又」啊……

　　禪院晴御黑了臉。

　　來了多大的麻煩。


第193章

　　好在禪院西原也沒有那麼喪心病狂，不用禪院晴御多說，對方就在另外的位置下車了，只留陽太一個「傻瓜」跟在禪院晴御的身邊。

　　畢竟禪院家的經營離不開他。

　　單手抓著自己的小臂，禪院晴御的左手手腕上的手環源源不斷的向右手上輸送著生命力，上面的黑色紋路即使在夜間也顏色不減，在生命力到達的一瞬間，原本滴落著的詭異黑色石油般液體停止了流淌。

　　而那些液體在落到地面的一瞬間，又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次元一般，消失不見。

　　站在東京的夜中，禪院晴御獨自向前走著，左手死死的抓著右臂，身後亦步亦趨跟著身形健壯的陽太。

　　忽然，她腳步站定，身後的陽太也隨之站定。

　　看著眼前那個背著長刀的人影，禪院晴御的左手緩緩垂落，她甩了甩右手，上面殘餘的詭異液體在落到空氣中巧妙的消失。

　　忽而，她聲音多了幾分意外，又帶著些許的笑意：

　　「沒想到你在這種時候回來了啊……」

　　——「乙骨。」

　　後者走近，站定，一張熟悉的面龐展現在禪院晴御面前。

　　後者溫和的露出一個笑容，只是那臉上的表情與從前那副怯懦的樣子截然不同。

　　彎著的雙眼睜開，露出裡面清明的情緒，以及那顯而易見的堅定情緒。

　　「是，前輩，我回來了。」乙骨憂太后退一步，毫不掩飾自己擔憂的目光，看著禪院晴御低垂著的右手，上面黑色的泥漿狀液體堪堪止住流淌的意味。

　　禪院晴御注意到了乙骨的視線，挑眉，抬了抬自己的右手，一臉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別用這種表情看著我。」

　　「我說你們這些傢伙啊，最近難道是商量好了，一起決定小看我了？」

　　她右手猛地攥緊，上面的繃帶滑落，露出下方那隻皮膚泛白，黑色的紋路清晰可見的拳頭，一股被壓縮了數倍的濃郁咒力在動作的同時激盪開來——

　　後者自信中帶著幾分狂氣的聲音傳入乙骨憂太的耳間：

　　「看來最近還是有點兒低調了。」

　　那股雖然只有一瞬，但純度足以讓任何人心悸的力量觸及到乙骨憂太的那一刻，他神情一凜，臉上的關心幾乎是本能的變成了最熟悉的怵意和敬畏。

　　他抬眸望去，對上的是一雙倒映出他身影的墨綠色雙眸。

　　後者抬起的右手黑色紋路快速游動著，在此時此刻，那些黑色紋路與方才那副自如的樣子截然不同。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恍然驚覺。

　　是了，這些咒力不是前輩的詛咒。

　　它們雖然看上去是束縛在前輩脖頸上的鎖鏈，但只要她想，這些鎖鏈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取掉任何她想的人的性命，直至將靈魂徹底拉入地獄，完全吞噬殆盡。

　　一股黑炎在對方拳頭上「嗤」的冒出，與此同時，一陣熟悉的咒靈氣息傳入乙骨的鼻尖，他眉眼一橫，手下意識的摸向身後的長刀——

　　「嗤——！」

　　一陣悶響聲響起，就像是尖刀刺破肉.體發出的聲音。

　　下一刻，在兩人的不遠處，一抹黑色的血花綻放。

　　當乙骨錯愕的望過去後，只看到了一灘在空中漸漸消散著的碎肉。

　　「……」乙骨憂太的臉上肌肉緩緩抽動了一下。

　　他僵硬的轉過頭來，看見的就是面色如常的前輩，後者放下了右手，又恢復了剛剛那副普通的兇戾模樣，好似一個響指，讓出場不到半秒就消亡的咒靈被祓除的人不是她一般。

　　他原本腦海中對前輩的讚嘆此時也凝固了。

　　對上後者不明所以的目光，看著後者隨手撥開蓋住了臉頰的黑髮，在夜風中沒有絲毫的不適。

　　雖然已經知曉了神經大條的前輩，更換話題的速度無比驚人，但過了這麼久，再次見到還是忍不住反應不過來啊……

　　他忽然啞然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抬腿跟在了禪院晴御身側。

　　果然啊，前輩可怕的，絕不只是她的實力而已。

　　看著身邊人和隨同而來的健壯男性拌嘴的側臉，乙骨憂太背著身後的咒具，表情溫和的看著身邊人靈動的表情，那眼尾的一抹紅色平白增添了女人的兇氣。

　　——偏偏是擁有著這樣一個外表和性格的女人。

　　同樣是整個咒術界最可靠的存在。

　　乙骨憂太：「！」

　　他愕然的身體一震，看著那毫不見外的搭在了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瞥見了那無比熟悉的黑色花紋，他不明所以的轉過頭去，看見的卻是那張熟悉的笑容肆意的側臉。

　　對方這突如起來的動作讓自己猛然一頓，原本含在口中的關於特級咒靈資料的話語也下意識的頓住，愕然的看著那張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笑容的美貌女人。

　　對方身上有和五條老師一樣的自信，只不過相比後者身上總是帶著的玩世不恭，禪院前輩的笑意直讓人覺得內心可靠無比，對方的笑容總會讓人情不自禁的放下心來。

　　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那張側臉。

　　禪院晴御一如既往直視著前方，走在黑夜中，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街道，眉眼微挑，四處打量著，嘴裡卻是悠閒的開口：

　　「你回來了，那些『忙人』都在工作，也就我這個閒人能稍微招待一下你了，只希望你別嫌棄我這個年齡大的人了~」

　　她的話語讓人哭笑不得，其中大半都是開玩笑的話語。

　　乙骨憂太搖頭，他跟在禪院晴御的身邊，內心對於後者說出這番話的真正用意內心清明，只是那張沉色的臉還是緩緩道：

　　「比起這個，關於最近咒術界出現的那伙特級咒靈團隊的事情，還請前輩浪費時間給我介紹……」

　　——「那種事情什麼時候做都好啦。」

　　話未說話，被一旁的禪院晴御打斷，她打量著周圍的店鋪，對著旁邊的陽太招了招手，後者立刻小跑著朝著那邊禪院一野停車的方向而去。

　　高挑的女人忽視身邊男人不贊同的目光，只是笑吟吟的轉過頭來，從後者的臉上能清晰的讀出對方的情緒。

　　西原和池內久建議將乙骨調回的時候，禪院晴御就沒有贊同。

　　只不過顯然她對於現在自己的處境也心知肚明。

　　即使她始終沒有表現出來，但對於那個能夠消除自己術式的女孩的出現她還是十分愕然的。

　　如果是高專時期的她，根本不會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

　　倒不如說在發現後者絕非善類的時候，她就會毫不猶豫的出擊，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和死戰的決心直接將可能會讓自己束手束腳的事情一併清除乾淨。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禪院晴御最不怕的事情，就是會死。

　　她扯了扯嘴角，強有力的臂膀搭在乙骨的肩膀上，不由自主的帶著後者前進著。

　　她墨綠色的雙眸微抬，呈現出下三白的樣式，這個眼神讓她隨著年齡的增長，被隱藏的很好的本性盡數展現。

　　不忿的抬了抬眼皮，她嘴裡發出微弱的一陣「嗤」聲，盯著眼前的黑暗，卻又好似在透過眼前的黑暗用眼神去剜著誰的血肉一般。

　　忽而，她腦海中浮現出一道道熟悉的人影，眼底的兇氣緩緩被幾分微不可察的暖色代替。

　　……嘛，算了。

　　她一邊強行帶著身邊的男人朝著車上走去，一邊臉上多了幾抹好笑的情緒。

　　……好像一下子知道洗白弱三分的真諦了？

　　她咧了咧嘴，坐在副駕駛上，透過後視鏡，看到後座上的兩道身影，原本微抬的雙眼半眯起來。

　　不過很可惜……

　　——我還沒有「洗白」呢。

　　倒不如說，我會一直做一個□□。

　　雙手抱胸，她身上搭著灰色的西服，看上去微微出神，只是那身上隱隱湧動著的黑色的景卻展現出她此時並不平和的狀態。

　　看著後視鏡裡的自己的臉，那張她初見時，屢次稱讚無暇的臉龐。

　　忽而，她咧了咧嘴，那張臉上瘋狂的表情猛然間占據了所有的冷漠。

　　好了，既然該清理的人、該救下的人都救完了。

　　接下來該做的，就是我真正想去做的事情了。

　　沒錯，她將永遠是個□□。

　　——至死不會退縮的那種。

　　*

　　當吃過飯，愕然間發覺率先提出去結賬的禪院前輩消失時，乙骨憂太和身邊的禪院陽太面面相覷，臉上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了一抹心悸的神色。

　　兩人的表情難看了下來，隨後不約而同的掏出了手機，快速撥打著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西原！」

　　——「是五條老師嗎？！」

　　*

　　與此同時

　　東京澀谷區

　　高挑的女人站在地鐵站門口，她看著眼前已經吐白的天際，隨手搭在頭頂，擋著已經展現出些許光芒的太陽。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中的暗色被溫暖的陽光照亮了些許。站在陸陸續續出現在地鐵站周圍的人中央，高挑美貌的她無比明顯。

　　真正讓她鶴立雞群的，還是那渾身纏繞著的恐怖氣勢。

　　忽而，她低下了頭，那臉上低沉的氣勢也倏然散去。

　　她的雙眼映照出周圍上班上學的男男女女，或許是因為處於繁榮的商業區的原因，即使剛剛清晨，周圍出行的人也已經漸漸多了起來。

　　看著那一張張含笑的面龐，她唇角揚起，耳垂上的黃綠色耳墜被陽光照射的流光溢彩。

　　她身上的氣勢終於散去，彷彿變成了一個平凡的美人，只是融於眾人之間，一步步的朝著地鐵站內部走去。

　　——那從未從「綾子」身上散去的景所反饋的位置。

　　定位在這裡，禪院晴御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咒靈和詛咒師的目的。

　　行走在吵吵鬧鬧的人群中央，禪院晴御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擴大，那隱藏在眉宇間清晰的狂色被她很好掩埋，被灰色西裝遮擋著的右臂垂落在身側

　　那上面的黑色紋路一點點的閃著光芒。

　　走入地鐵站。

　　禪院晴御站在眾人之中，短靴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高挑自如的動作引得不少人側目。

　　只是看到她的腳步朝著那邊空無一人的人群角落走去時，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些許的茫然神色。

　　禪院晴御墨綠色的雙眼定定的盯著眼前，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斂下。

　　忽而猛地擴大，她咧著嘴，臉上已經消失許多年的暴虐笑容再次浮現而出。

　　在那上面分明清晰的寫著三個字：

　　【殺了你哦。】

　　哦？抱歉，這好像是四個字來著。

　　望著眼前端立於人群中央的火山頭和詭異造型的咒靈，以及兩人身後那含笑走出的僧袍男人，禪院晴御腳步一定。

　　清脆的聲音在耳邊消失。

　　忽而，她歪了歪頭，對著眼前的三人歪了歪頭。

　　帶著殺氣的笑容和故作溫和的笑容對上。

　　羂索或是感慨、或是忍耐某種情緒一樣，悠悠的開口：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為了這些平……」

　　——「錯了哦~！」

　　一陣雖然冷冽，卻帶著詭異的笑意的嗓音響起，前者一愣，訝異抬頭。

　　眼前的女人對著眼前的三位抬起手，泛白充斥著紋路和傷疤的雙手抬起，一點點抬起了雙手的食指，微笑著對著面前做出了一個交叉的動作。

　　她歪頭微笑，用手指在胸前對著眼前的三人比出一個「叉」的形狀。

　　「我這次來。」

　　「只是為了讓你們好好感受一下……」

　　她彎起的雙眼睜開，墨綠色的雙眼中沒有任何笑意，只是充斥著濃濃的暴虐和殺意，聲音也在一瞬間變得徹骨寒冷：

　　——「地獄的美妙。」

　　看著眼前笑容驟失的人，她嘴角揚起，臉上的狂氣猛然間攀升，連帶著身上的灰色西服也被身上的詭異氣勢激的湧動而起，帶著彷彿隱忍已久的瘋狂和兇戾：

　　「下地獄吧，雜碎們。」


第194章

　　「……走了啊。」

　　禪院西原的聲音通過電話的傳遞微微有些失真，但也能清晰的從中聽出幾l抹微弱的嘆息聲。

　　禪院陽太茫然，似乎沒能明白摯友為什麼還能保持平靜。

　　畢竟就當時對方說的話來看，一旦他讓晴御小姐離開視野，後者就很有可能直接憑自己直接去和那些掌握了小姐弱點的詛咒師和咒靈對抗！

　　而另一邊，和禪院西原平靜的話語相反的，是他那快速出門的腳步，之所以話語很短，只是他除了行動以外，根本無暇去和電話那頭的禪院陽太交流。

　　直到電話那頭響起了數聲「喂」之後，禪院西原才重新拿起手機，還帶著些許快速動作後的喘息聲：

　　「……別忘了，陽太，我早就看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邊的陽太訥訥應聲，根本沒明白對方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陽太，我事先做出的手腳，不是為了讓家主大人事後追蹤到那群詛咒師。」

　　乙骨憂太站在禪院陽太的身邊，皺眉看著電話，不理解此時傳入他耳間話語的真正含義。

　　更不清楚這些謀士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禪院西原用肩膀夾著手機，快速走出眼前的房子，另一隻手卻是在同時傳遞出信息，在多台設備同時操作著，聲音平靜：

　　「那只是給我們用的。家主大人根本用不上這些低等的東西。」

　　他看著電腦上顯示的那個地點，地圖上清晰可見的【澀谷區地鐵站】，他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l分。

　　「去澀谷吧，家主大人在那裡。」

　　「而比起你們，高專的咒術師動作更快一些。」想著自己一直盯著咒具的反應，禪院西原的唇角微揚，在緩緩停頓後，他終於說出了自己之所以能夠保持現在這種理智狀態的真正原因：

　　——「別忘了，陽太，我能看到『未來』。」

　　禪院陽太愕然，他身邊的乙骨憂太卻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禪院陽太：「這是什麼意思？！西原！你已經看到了澀谷一戰的結果了嗎？！」

　　聽著陽太那急迫的聲音，禪院西原單手按下發送的回車鍵，笑吟吟：「當然。」

　　他放下了電腦，單手拿著手機，望著窗外那漸漸升起的太陽，笑容猛然間擴大，聲音中甚至多出了幾l分狂熱：

　　「……我看到了滿眼的血色，澀谷此戰，必定傷亡慘重。」

　　不等那邊的陽太回話，西原的聲音猛然間變得無比堅定：「只不過！只要有晴御小姐！我看到了晴御小姐的將臨！」

　　「她就像一道永遠不會熄滅的光，驅散了人間的全部黑暗！」

　　「她會帶著勝利凱旋！所有人都會在她的手中得到拯救！」

　　「當然……最重要的是。」禪院西原的臉上多了幾l分認真的神色：「晴御小姐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她既會獲勝，又會安然無恙。」

　　西原堅定的聲音通過電話聽筒傳到那邊的兩人耳邊，兩人聽到其間彷彿失去理智一般的瘋狂，一時間失語。

　　禪院陽太張了張嘴，只是不等他開口，率先說話的是西原。

　　彷彿剛才的瘋狂都只是錯覺一般，西原此時的聲線無比平和，講道理一般的毫不猶豫：「放心吧，就和那日我看到了晴御小姐注定光明的未來而選擇了她一樣。」

　　——「我的預言，是絕對的。」

　　熟悉的聲音在陽太耳邊響起，他訥訥的聽到後者含笑的一句「去澀谷吧，別拖拉了」，就看向了已經被掛斷了的電話，喃喃自語。

　　說起來……好像自從晴御小姐降臨開始，西原的術式確實幾l乎沒有一次出錯。

　　正因如此，自己才會對於這句話感到越發熟悉了吧。

　　他緩緩收起了手機，雖然面色複雜，但還是帶著希望的神色，迅速轉過身來，對著眼前的乙骨憂太朗笑著：「既然如此，我們就快快前往澀谷吧！」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不明所以的望過來，卻看到了皺眉低垂著頭的乙骨憂太。

　　「……西原前輩……他的術式我在高專略有耳聞。」

　　乙骨憂太的聲音有些許的沉重。

　　陽太伸手捏了捏下巴，思索了一下：「喔，那也合理，畢竟西原曾經在東京咒術高專就讀啊。怎麼了嘛？」

　　「就我所知，西原前輩的術式，是有一半的幾l率看到正確的未來吧。」乙骨憂太抬起了頭，聲音帶了一抹猶豫。

　　「是啊，怎麼了？」

　　乙骨憂太放在身側的手攥緊，那張已經比起從前成熟了不知多少倍的臉上此時露出些許憂心的情緒：「……而這種預測一旦出現了，那麼就是非此即彼的結果。」

　　「也就是說，看到的結果是無比惡劣的話，一旦觸發了那否定的另一半，真實發生的事情就會是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的好結果。」

　　他皺眉看向眼前的禪院陽太，後者就算再神經大條，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呼吸猛然間急促了起來，臉色難看，艱難的擠出一句話：

　　「……那也就是說，如果看到的是好結果，反過來的話，就是……！」

　　忽然，他畫風一轉，勉強的笑笑，抓著乙骨的袖口朝著那邊停靠的車子的方向走去，聲音帶著幾l分正常：「哈，別開玩笑了，那可是晴御小姐啊。」

　　「再說了，這麼多年了，西原一共術式發動的就那麼幾l次，而現在已經很少出錯了。」

　　「別想那麼多了。」

　　話雖然這麼說，乙骨憂太看著被大力抓著的自己，凝視著那泛白的指尖，快步跟了上去。

　　他的內心悠悠嘆息著：

　　……希望真的是這樣吧。

　　*

　　在門後聽到了西原的話，面無表情的夏油傑神色微僵。

　　與此同時，他體內的景猛然間開始暴虐的攢動起來，似乎主人那邊情緒產生了極大的波動一般。

　　他沒有任何的猶豫，既然已經被五條看到了臉，他現在反而多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加上此時的高層已經被清洗過了一遍，他也不需要因為帶著這張臉而繼續東躲西藏了。

　　幾l乎是同時，幾l乎不需要他刻意調動，他身上的景也率先帶著他的靈魂一起轉身離去——

　　朝著本體而去。

　　*

　　站在地鐵站另一道門前的灰原雄摸了摸頭，傻笑著看著身邊垂眸看著手錶的七海建人：「嘿，娜娜米，一會兒結束了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商業街啊？」

　　「不要。」

　　「欸——？為什麼！」灰原雄失落的癟了癟嘴，不過很快恢復了興奮的表情，躍躍欲試的看著裡面不斷前進著的人群，大大的眼睛逡巡著，尋找著可能含有咒靈氣息的角落。

　　「別掉以輕心，灰原。」七海建人抬眸，他望著身邊看上去簡直像是在參加小學生郊遊的灰原雄，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色道。

　　灰原雄歪了歪頭，笑著彎了眼睛：「放心吧！我今天可是活力超強！而且出門前，綾醬聽到我要來幫禪院前輩，還特意給我的早飯多了碗米飯！」

　　「喲呼——米飯賽高！前輩賽高！」

　　他沒頭沒腦的忽然舉手歡呼起來，一旁的七海建人習以為常的後退一步，躲避著對方的一驚一乍。

　　就在他習慣性的無視灰原雄的動作時，原本低垂著的眼眸忽然變得犀利起來。

　　旁邊的灰原雄也是同時站定，身上一股濃郁的咒力緩緩浮現而出。

　　「出現了嗎……」

　　灰原雄的身邊響起七海沉靜的話，他扯著嘴角，抬起手臂，上面的咒力環繞著。

　　*

　　久留米一拳打飛身後空襲的咒靈，皺了皺眉，無比流暢的歪了歪頭，剛剛做出攻擊架勢的咒靈動作直接被看透，被輕而易舉的躲開後，直接被一拳祓除。

　　另一側，一道刀芒一閃而過，站定的深藍髮色的少女躬身，刀上的咒力湧動著。

　　「砰！」

　　一陣槍聲響起，遠在樓頂上的池內久泉一槍爆頭久留米身後的咒靈，於高處獵殺遠處咒靈的性命。

　　只是相比眼前……

　　他皺眉，臉上的冷漠不減，卻從地面上利落的站起。

　　看著身後洩露出氣息的人類，他臉上的嘲諷和厭惡顯而易見，手快速的完成了換槍動作，手執□□對著面前暗處的幾l個冒著咒力的身影。

　　是詛咒師嗎。

　　真是不長眼睛。

　　就在這裡解決了好了。

　　*

　　明治神宮前站

　　「喂喂，姐姐大人~我們幹嘛要來做這種累活啊~！」

　　一聲正太音在已經變得稀少的地鐵人流中響起，憂憂單手放在腰上，滿臉不耐但又心疼的看著眼前站在面前的高挑女人。

　　回應他的是一陣低沉的婉轉女聲，後者行動敏捷，不過數下便將眼前的咒靈盡數解決，身邊的人流也在方才的疏通中變得幾l近於無。

　　冥冥低笑一聲，立刻將憂憂這個姐控迷得七葷八素，憂憂表情痴迷的看著眼前目視前方的姐姐大人，後者紅唇輕啟，若有所思的盯著不遠處，她麻花辮後的雙眼緩緩睜開，露出來的赫然是遠在地鐵站台上的視野。

　　「只要禪院小姐在……那麼我們的市場就不會斷。」

　　她隨手揮著碩大的咒具，笑吟吟的收割著咒靈的性命，歪頭看向身後臉上帶著可疑紅暈，捧著臉看著自己的弟弟，低聲道。

　　更何況，晴御小姐可是我在高專時期的「老客戶」了啊……

　　絕對不能有事哦？

　　*

　　而此時地鐵站口處

　　站在羂索等人面前的禪院晴御說出那番話，立刻讓眼前的咒靈與詛咒師感到一股熟悉的背後發涼的感受。

　　羂索的笑容盡數消失，他望著對面禪院晴御雖然用話語吸引著他們的注意，卻絲毫沒有在這裡直接將花御和漏瑚秒殺的念頭。他的笑容再度重現，甚至隱隱有種興奮的感覺。

　　……果然，奏效了嗎。

　　他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端立於那裡，手緩緩摸向腰間的鬼無慘，一雙墨綠色的雙眸宛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他們，踩在短靴上的腳卻是輕移，一點點的移動到了地鐵門前。

　　「嗤——

　　一聲輕聲之後，地鐵門轟然關閉，地鐵站的人流也在瞬間降下不少，唯有一些站在原地等著下一趟地鐵的人群。

　　而在地鐵門關閉的那一刻，身為咒靈、負面情緒的集合體的花御和漏瑚，不可控制的渾身激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冷汗——

　　被、盯上了。

　　在這種念頭出現的一瞬間，兩人的眼前驟然紅光大盛，黑綠色的咒力暴虐，宛如一道暗色的火焰，瞬間在兩人的面前熊熊燃燒起來了。

　　下一刻，兩個咒靈的眼前赫然同時出現一個裹著濃郁的黑色紋路的拳頭，速度快到令人髮指——

　　女人正面面對著眼前站在兩人身後的羂索，正對著那張夏油傑的熟悉面龐，在自己迅速靠近時，後者原本微眯起的雙眼因為驚愕而睜開一條縫隙。

　　在視野中，女人身子前傾，整個人騰躍而起，黑髮因為前傾的動作而向後飛去，臉頰那兩條從未改變的麻花辮讓兇鷙的面龐多了幾l分靈動。

　　那雙墨綠色的雙眼專注的盯著羂索，在後者因為這道目光，心被一隻大手狠狠抓緊的同時，她嘴一咧，明明正視著羂索，俏皮的笑容和聲音卻是對著兩隻手對準的兩隻咒靈——

　　一陣低笑聲在兩隻咒靈耳邊響起：

　　「已經給過你們逃跑的時間囉？

　　「雖然逃走，也沒用。」


第195章

　　漏瑚險之又險的躲過了眼前的攻擊，只是正面面對著禪院晴御右拳的花御卻是避無可避，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之後，詭異的炸裂聲在它臉上響起，眼前的女人雖然打下那一拳後就站在原地隨手按著脖子。

　　只是那一拳給花御帶來的後果可並不只是表面的痛楚。

　　漏瑚愕然的看著身邊的花御猛然間伏地，它的手掌用力的按著抱著自己被打下那一拳的頭部，那令人困惑的詭異語言此刻也被提升到了最晦澀的程度，它用力的哀嚎著，彷彿要直接發狠將自己的整個頭顱捏碎一般！

　　「花御……！」漏瑚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失語。

　　在它的眼中，花御的頭正在源源不斷的湧出竄飛著的詭異黑綠色霧氣，它們甚至還發出一陣陣的獰笑，明明是咒力，卻彷彿從地獄來索命的幽魂一般，一邊於人間遊蕩，一邊對著被攻擊的對象落井下石，拚命的吸取著它們的生命力。

　　這副詭譎的場景讓即使殺生無數的它也產生了強烈的心悸感。

　　明明視弱小的人類於無物的它，生平第一次對自己曾經殺死的弱小存在產生了恐懼感。

　　——原來這些人類死去後，會有這樣恐怖的實力嗎……？

　　它呆滯的凝視著頭的一半被地獄景吞噬的花御發出痛苦的哀嚎聲，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助它——

　　卻被一隻忽然出現的手攔住了動作，它茫然的看向身邊的羂索，後者的笑容不變，將從地獄景中得到震撼的漏瑚拉回了人間。

　　羂索對著漏瑚搖了搖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卻是將目光移向了那邊禪院晴御身後長長的列車。

　　*而此時的禪院晴御站在原地，卻是微微皺眉。

　　她正面面對咒靈，頭卻是微微向後側，臉上的煩躁顯而易見。

　　「不動了嗎……可惡……」她嘴裡喃喃低咒著一些惡毒的咒罵，心思縝密的她此時也明白了，這是對面的那個詛咒師動的手腳。而對方選擇將那群普通人留在這裡的意義顯而易見。

　　——桎梏自己。

　　她轉過頭來，如蛇一般怨毒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那邊的詛咒師，明明做出了最正義的舉動，只是面對這眼前表情平和的詛咒師，彷彿兇狠的她才是那個惡人。

　　漏瑚看到了羂索的目光，此時也緩過神來，想起了它們行動前事先說好的事情。

　　它抬起頭，對上眼前禪院晴御的面門，一股濃厚的殺氣撲面而來，加之身邊花御的哀嚎聲，饒是它也陷入了微微的沉默中。

　　片刻後，它猛地上前一步，手上「嗤」的燃起兇戾的火焰，頭頂的火山頭都噴出了岩漿，獨眼大大的睜著，怒不可遏的對著身旁的羂索怒吼著：

　　「你這混蛋！最好給我動作快一點！」

　　話音剛落，它猛地朝著禪院晴御的方向攻擊著——！

　　後者眉毛微挑，似乎沒料到對方的行為一般，臉上的嗤笑毫不掩飾，隨意的抬起手，在看到後者的目標是自己身後的列車後，笑容中多了幾分不耐：

　　「喂喂，真以為老子被綁住了手腳嗎？」

　　滔天的岩漿對著禪院晴御的面門侵襲而來，炙熱的火焰頃刻間照紅了禪院晴御的正面，瞬間將那張兇鷙的臉龐照的一片光明，連帶著微眯起來的雙眼都變得溫和了許多。

　　火焰照亮了半片天空，帶著似乎要屠戮一切的氣勢磅礴而來，赫然對準了禪院晴御的身軀無法阻擋的身後停下來的列車！

　　禪院晴御不慌不忙，甚至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來，

　　她猛地後撤一步，面對著眼前轟然爆發的火焰與岩漿，右手一抬，張開的右手手掌頃刻間爆發出數量恐怖的景，成片的景爭先恐後的從掌心竄出，幾乎是一瞬間，化作了一張黑色液體狀的巨口，帶著鋒利的牙齒，將眼前數量恐怖的岩漿盡數吞入腹中——！

　　就宛如憑空消失了一般，這曾經讓尚未領域展開的禪院晴御力竭的一式，在手臂上的黑色紋路與日俱增的同時，操控景也就如同喝水一般簡單了。

　　看著自己的全力一擊被輕而易舉的化解，即使早就有所預料，漏瑚還是身形顫了顫，它深吸一口氣，隨後半發洩似的對著半空中大吼一聲：

　　「你還在等什麼！！」

　　——「阿拉阿拉，別急嘛。」

　　一陣笑吟吟的聲音用著禪院晴御熟悉的聲線說出這番話，此時卻只讓禪院晴御感到噁心。

　　不知何時騰躍而上，來到了半空中的羂索用著夏油傑的那張臉，雖然俯視著面前的禪院晴御，但在面對著那籠罩在鬼魂之中的女人，它還是有一種彷彿在被俯視的錯覺。

　　臉上的笑容微變，它抬起了雙手，熟悉的詭異鳥唳聲在禪院晴御身後響起，她多年前的記憶緩緩湧上腦海之中。

　　伴隨而出的，是一隻長相詭異的獨眼巨鷹，它振翅一揮，身上斑駁的人類骨骼和血肉構成了它的羽毛，猛地從身後出現後，它於半空中盤旋。

　　而真正回憶起這隻咒靈的相貌時，禪院晴御那張不耐煩的臉上終於變了顏色。

　　並不清晰的記憶中，依稀響起自己在面對這隻咒靈時的棘手，以至於年輕的自己在祓除前直接將其暴力制服，扭送到了靠譜後輩夏油傑的手中。

　　想起咒靈的能力，她眼下的肌肉緩緩抽動起來，怒意一點點的爬到了她的臉上。

　　不只是對於羂索傷害普通人的怒火，更多的，還是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學弟，此刻都被一個噁心的蟲豸糟蹋了的不快。

　　【啊……好想宰了他啊。】

　　雙眼顯而易見的對著羂索露出這樣的情緒，後者瞳仁微縮，不過還是猛地一揮手。

　　盤旋著的巨鷹發出一陣鳴唳——！

　　下一刻，漫天的血雨將臨！

　　羂索笑吟吟的從半空中落回漏瑚的身邊，此時後者的火焰已經被禪院晴御一招吞噬，原本的火光盡失，它也能安然的降落到對方身前。

　　它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在眼前的場合卻無比清晰的進入了禪院晴御的耳中：

　　——「放心吧，只要這裡還有普通人、或者弱小的咒術師存在，強大的她就不會領域展開的。」

　　羂索笑吟吟的對著身邊皺眉的漏瑚朗聲道，每說一句，那邊的禪院晴御臉上的表情就難看一分。

　　「畢竟，不是誰都能承受住『地獄的洗禮』啊~！」

　　後者愉悅的聲音讓禪院晴御咬緊了牙關，咧開的嘴中，角落的尖牙輕輕摩擦著，彰顯著主人並不愉快的內心。

　　她低聲咒罵著那邊的羂索，只是眼前的情況已經不允許她再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了。

　　因為、血雨已經降臨。

　　「嗤嗤」的聲音在血雨籠罩的整片天地中出現，血雨在落到禪院晴御身上的時候，她體內的景就會本能的出現，一邊修復著她身上的傷口，一邊貪婪的張開大嘴，將空中的血雨吞吃入腹。

　　然而禪院晴御可以，周圍的列車、普通人卻做不到。

　　在耳邊響起慌亂又無措的人聲的同時，禪院晴御呈現下三白兇狠樣式的雙眼倏然閉上了。

　　就在漏瑚錯愕，就在它以為禪院晴御準備不管不顧，直接選擇犧牲那些人，快速祓除它和羂索時，眼前的下一幕讓它呆愣在了原地。

　　之間上一面安然立在那裡的禪院晴御忽然雙手交叉，左手猛然間握上了右手手腕，身子下躬的她自腳底猛然炸裂開一股攝人的氣魄來！剎那間，一陣恐怖的力量瞬間從她的整條右臂上轟然爆發開！

　　「轟——！！」巨大的衝擊波頃刻間讓面前的漏瑚和羂索後退數步，它們看著那個處於漩渦中央的女人雙眸緊閉，黑髮因為空氣中不斷外竄的地獄景而湧動著，前額的碎髮也隨之而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那張攻擊性極強的臉龐此時雙眸平和的閉著，身上壓迫的氣勢竟然發生了陡然間的變化。

　　如果說最初的禪院晴御身上□□的氣勢過於非人感，那麼現在的她豁然就是一個游離於人間之外的恐怖存在。

　　「嗤——」

　　她的身邊被地獄景整個包裹，在眼前羂索冷漠的注視中，無數的地獄景帶著尖利的笑容，以足以破壞咒靈耳膜的聲音和自如的動作，互相交織在一起，在整個地鐵站的上空以堪稱不可能的速度迅速編織成一張大網！

　　血雨毫無透過這片密不可分的地獄景的同時，它們一點點接近了那邊無助盤旋的巨鷹。

　　顯然，禪院晴御的術式給這隻特級咒靈帶來的恐懼是永生永世難以磨滅的。正因如此，在看到無比熟悉的術式時，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籠罩了巨鷹。

　　一陣絕望又尖利的鷹唳聲結束後，被濃厚的景纏繞的咒靈終於被活生生的擠成一片片碎肉。

　　炸裂開來的咒靈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場彷彿永遠不會停止的血雨。

　　整個世界都被血色籠罩，無數攢動著的景尖利的發出笑聲，彷彿這樣的場景，才是它們最為熟悉、最為熱愛的樂園一般。

　　——地面的漏瑚看著眼前這詭譎的場景，明明禪院晴御根本沒有領域展開，但就是這樣，她單憑自己的力量，將眼前的整個天地籠罩。

　　她僅憑個人力量，讓眼前的場景為她所控。

　　「……咳。」

　　一陣突兀的咳嗽聲打破了所有人內心的心悸，漏瑚下意識的循聲望去，眼前的場景讓他頭頂的火山火花都幾欲熄滅。

　　【整個地鐵站都陷入了沉睡。】

　　女人身後的列車中，透過玻璃，無數乘客一臉安然的靠在椅子上。而它們周圍等待的乘客，此時也軟軟的跌倒在地，數百人一起倒地的畫面看上去十分震撼，但是漏瑚心知肚明，他們只是短暫的陷入了沉睡。

　　獨眼微微上翻，以詭異的視角看向籠罩了整個天地的黑色大幕，它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這樣恐怖的咒力宣洩，卻又提前讓所有普通人昏睡了嗎。

　　明明有著能殺死所有人的力量，卻選擇了保護。

　　這個一向看不起人類的特級咒靈這麼久的歲月中，第一次嚐到了複雜的情緒。

　　看著那個咳嗽了數聲，踉蹌了一步，抬起了頭，雙眼重新變回了殺氣騰騰的女人。

　　禪院晴御單手握在了右手手腕上，只是那右手、整條右臂此時都被詭異的黑色黏液狀液體籠罩，黑色石油一般恐怖的血跡順著手臂下滑，在指尖滴落到地面上。

　　那種黑色的詭異液體，就像是那種恐怖的地獄景的提純版一般。

　　感受著景穿過自己身體的痛感，漏瑚神情複雜的看著眼前踉蹌著站直的女人。

　　它不敢想像，對方此時到底是怎麼忍受著那樣的痛楚的。

　　早已存有死志的它面對著如今讓人絕望的境界，竟然破天荒的徹底丟掉了恐懼的情感。抑或是，只是滿溢到無法再增加。

　　羂索看著面前的場景，它的笑容此刻盡數消失了，顯然充斥著整個天地的景對於它來說也是一種麻煩事。

　　只不過……

　　它望著眼前明顯損耗巨大的禪院晴御，看著後者咧了咧嘴，用尚能動彈的左手隨意的用掌心反抹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黑色血液，臉上儘是被抹開了的景，對著它露出兇戾的笑容。

　　那笑容中，挑釁和瘋狂的意味多於痛苦和疲憊。

　　羂索明白，禪院晴御是一個不管不顧的瘋子。就算她的行為看上去再正義，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出於她個人的驕傲。

　　她不允許自己想做的事情被破壞。

　　就像她曾說過的每個承諾，她都會竭盡全力讓它們變成現實。

　　只不過……當這種從承諾從殺戮變成了保護……

　　羂索的嘴角揚起一抹惡意的笑容。

　　望著對面那個嚥下了急促的呼吸的女人，它朗笑著張開雙手：

　　「好強啊，禪院前輩。」

　　「可是在普通人身上消耗了這麼多的你……」

　　它用著夏油傑的臉歪了歪頭，一副惺惺作態的擔憂表情，看著對面那個面無表情，冷漠的盯著自己的高挑黑髮女人：

　　——「還會是我們的對手嗎？」

　　「……」

　　聽到了羂索的話，禪院晴御微微垂眸。

　　幾個呼吸的聲音在安靜的周圍顯得十分清晰，除卻在三人腦海中不斷獰笑著的地獄景之外，唯一一個以人類存活著的禪院晴御身上散發的氣勢卻是最非人類的恐怖存在。

　　忽而，一陣詭異的沙啞笑聲從低垂著頭的她嘴裡發出來，明明痛到了麻痺，她依舊笑著抖了抖肩膀，彷彿聽到了什麼引人發笑的笑話一般，似乎笑的腰都要彎了下來。

　　她被黑色的黏液狀景纏繞了整條手臂的右手毫無障礙的抬了起來，指尖彷彿都痛的微微顫抖了起來，那種突破了夢境束縛的痛楚讓她笑容愈發甜蜜。

　　連同那張帶著詭異笑容，眉眼溫和的彎著的絕美面龐一起面對著眼前的兩人，聲音婉轉動聽：

　　「好啊，那就儘管試試看囉？」
頁: 1 [2] 3
查看完整版本: 《(咒迴)禪院前輩在睡覺》作者：斯諾克【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