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4-2-28 13:08
第196章
地鐵站不遠處的樓頂上,池內久泉一邊躲閃著眼前詛咒師的攻擊,一邊手執□□,精準無誤的命中目標。
眼前的詛咒師顯然也不是弱小之輩,就詭異的角度躲開了攜帶著濃郁咒力的咒具,池內久泉一人對抗三人,尚且有餘力望向下方,卻發現那邊的戰場似乎已經結束了。
無論是咒靈還是自己的同期都已經不在那裡了。
他站在原地,一個後空翻躲過眼前的攻擊,那張冷漠的臉微微垂下,似乎在沉思些什麼。
……那邊都結束了啊,看來這邊也要加快速度才行了。
他抬眸望向眼前的三人,那灰白眼眸中祖傳的精明一閃而過,一個側身躲過攻擊後,手上動作不斷,迅速完成換彈,再度舉槍,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日禪院晴御用自己的肩膀架槍的模樣。
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那個外行人……
單眼閉上,不過瞬息之間就完成了瞄準。
「砰!」
迅速飛出的子彈在空中微秒之間完成了蛻變,迅速完成了解體重新組裝,在咒力的作用下,攜帶著迫人的氣勢,以勢不可擋的速度直接突入眼前詛咒師的血肉之中!
「嗤」的一聲,隨後是炸裂開來的咒力火花,那人甚至無法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被命中的上半身直接炸裂開來。
同伴愕然回頭,看見的就是剛剛睜開了閉著的那隻眼睛的池內久泉,後者後退一步,嘴還作著模擬槍響的口型,看到擊中後,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身邊的詛咒師,對著冒著硝煙的槍口吹了一口氣。
「可、可惡!!」
似乎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文弱的遠程狙擊手的近戰會強到這種地步,詛咒師怒不可遏的低咒一聲。
忽而,他發動了術式,雙手交叉,對著面前的池內久泉的背後凝神,一股咒力攻擊迅速朝著後者的背部襲去!
池內久泉微微挑眉,感受到背後的壓迫感,一個轉身就要擋下攻擊的時候,一枚攜帶著幽綠色的釘子忽然在他眼前掠過——
他灰白色的眼眸映照出釘子的樣式,微微一愣,就看到出擊的那個詛咒師被一擊擊中了頭部,毫無徵兆的向後飛去——!
低喝的少女音隨之響起,急促的少年音帶著擔憂:「池內久前輩!您沒事吧!」
虎杖悠仁從天而降,一拳打飛那個試圖殊死一搏的詛咒師,一臉擔憂的看向身後面色冷淡的池內久泉,彷彿對於後者的冷漠已經習以為常。
伏黑惠的身邊,一條玉犬和他一起迅速朝這邊轉移著。
看著比自己率先到達的三人組,池內久泉的雙眼中閃過一抹暖色,矜持頷首當作回復虎杖的話。
野薔薇晃了晃手裡的錘子,一臉好奇的看向幾l人身後那個原本被打倒的詛咒師:「話說回來,那傢伙怎麼回事,就那麼弱嗎,一擊就無法動彈了?」
池內久泉聞言向後瞥去,雙眼卻是一凝。
嗯?這傢伙,剛才是長這樣嗎?
在他凝神的間歇,那邊地面上的健壯男人低咒一聲,單手撐著地板,毫無障礙的站了起來,那雙墨綠色的雙眼落在這邊的眾人身上時,一股詭異的熟悉感忽然襲上所有人的心間。
這、這雙眼睛……
——禪院前輩!
和禪院前輩的眼睛好像!!
所有人的內心不約而同的響起這句話,唯有伏黑惠皺眉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那個男人。
被暫時召喚上身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
【伏黑甚爾。】
似乎是虎杖剛剛的那一擊,讓原本召喚上身的伏黑甚爾因為宿主過於虛弱的緣故,直接提前覺醒了自我意識。
他低咒了一聲,捂著自己的額頭,一雙冷冽的雙眼掃視著眼前這些陌生的小鬼,只是看他們的樣子,也猜出他們的身份了。
目光在伏黑惠的身上停頓了片刻,又悠悠的轉移開了。
嘶啞的聲音在他嘴裡發出來:「……禪院晴御那小鬼呢?」
眾人的表情不約而同的變得怪異了起來。
禪院前輩……
……小鬼?
他們打死也想不到,這樣的稱呼會是出現在禪院前輩身上的存在。
伏黑惠深吸一口氣,不知為何,他隱隱有了一種無比強烈的預感,上前一步,直視著眼前的伏黑甚爾:「……前輩在另外的地方戰鬥。」
伏黑甚爾的目光重新落到伏黑惠的身上。
沙啞的喉嚨發出一陣無意義的聲音,忽而,他沒頭沒尾的挑眉看向眼前的伏黑惠:「你現在……是姓禪院了吧?」
對方的問話讓伏黑惠一下子堅定了內心的猜想,他腳步晃了晃,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雙眼隱晦的帶著一些堅定的情緒,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不是。」
伏黑甚爾意外的歪頭。
「……姑姑的確成為了禪院家的家主。」伏黑惠低垂著頭,沉聲道:「只是她說過……」
「伏黑這個姓氏……很好。」
他的話音剛落,伏黑甚爾的表情罕見一空。
下一刻,他的嘴咧開,單手擋住自己的上半張臉,一陣意義不明的低吟聲在嘴中發出來。
「那傢伙啊……」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人在自己最後的記憶中,雙眼通紅的半蹲著看著自己的眼神,伏黑甚爾的笑容微微斂下。
……算了。
他抬起手,作勢就要給自己最後一擊。
對面的幾l人愕然,沒有想到對方會毫無徵兆的做出這樣的舉動,最前方的池內久泉皺眉,注意到身邊呆滯的伏黑惠,直接抬手就要嘗試阻止那邊人的動作。
雖然肯定也是來不及了的……吧……欸?
所有人的動作一頓,他們茫然的看著伏黑甚爾忽然停在了半空中的手,後者的眼角抽動了一下,隨後一臉煩躁的落下了手。
通過對方落下的手,眾人忽然看到了一條若隱若現的透明絲線。
下意識的望過去,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立了兩個人。
高大健壯的久留米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爽朗一笑,用大大的手操縱著掌心細到可憐的透明絲線,朗笑著:「哎呀,差一點來不及了。」
他身旁的禪院杏子從縫隙中走了出來,面癱的小臉側面帶著乾涸的血跡,襯得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幾l分殺氣。
就連池內久泉都露出了愕然的神情:「……久留米你……」
「術式在木原老師的長久引導下覺醒了,已經挺久的了,因為你在尋親,就沒打擾你。」禪院杏子言簡意賅的說完了這段話。
久留米空出來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寸頭,頷首。
池內久泉的臉色卻是驟然一黑。
……尋親什麼的……
——「喂喂,這是什麼意思。」
伏黑甚爾不爽的沙啞嗓音打斷了虎杖的驚嘆聲,眾人下意識望過去,看見的就是一臉無語的抬起雙手,一副被操縱的木偶樣子的健壯男人,他殺氣騰騰的看著那邊的罪魁禍首——久留米。
「啊。」久留米似乎才反應過來一般,落下了雙手,原本聚集於伏黑甚爾手臂上的絲線此刻也轉移了位置,在伏黑甚爾轉頭望向自己身後的動作中,眾人才發覺,絲線轉移到了他的背部。
「不想被那個詛咒師操控吧,已經被我接管了哦,沒事的。」久留米爽朗一笑,靠在身邊的門框上,落下了雙手,眼前的伏黑甚爾依舊自如。
在後者的臉色變黑之前,他補救般的說出了後半句話,瞬間將對方的黑臉變成了饒有興致的挑眉:
「好啦好啦,想見阿、想見禪院前輩這麼好的事情,不要輕易放棄嘛。」
對著伏黑甚爾若有所思的表情,池內久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來不及阻攔久留米,就看見對方對著眼前的後輩三人豎起了大拇指:
「放心哦,崇拜禪院前輩的人的願望,我都會滿足的!」
「……」看著久留米一副不二家的笑容,池內久不止一次懷疑幼年的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和這樣的人一起長大。
「喲西!我也會加油的!」也就只有虎杖會附和這樣的話了。
眼前的緊迫氣氛莫名被兩人弄得搞笑了起來。
伏黑甚爾倒是可笑的冷笑一聲,只不過不知想起了什麼,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反對,反倒是雙手抱胸,大有一幅要跟著他們一起過去見禪院晴御的架勢。
不遠處的伏黑惠眉頭微微皺起。
忽然,一股濕熱感在自己的右手上感知,茫然低頭,看見的卻是無聊舔著自己手的玉犬。
忽而,一陣記憶襲上他的腦海——
——得知玉犬失去了一隻的禪院晴御一臉接受不能,滿臉灰白的跪倒在地,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下抱著僅剩的一隻一臉茫然的玉犬乾嚎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承受了怎樣大的打擊。
結束了回憶的伏黑惠抬眸看向眼前一臉躍躍欲試,按著自己脖頸處的男人。
……只是玉犬被融合都讓前輩那麼傷心……
此時,站在對面一臉殺氣騰騰的伏黑甚爾在他眼中似乎變成了一隻健壯的大型黑色狗狗。
原本內心的擔憂也被他壓下了。
……見到他,前輩會心情好一點嗎?
*
在黑色的地獄景大幕將臨整片天地,將被冥冥和憂憂摧毀的帳替代之後,站在地鐵站中的高大男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以最快速度趕到的五條悟昂頭看著那恐怖到彷彿要吞噬整個世界的地獄景。
「喔……前輩生氣到了這種程度嗎……」
「真少見啊……」他扯了扯嘴角,腿一抬,直接進入了眼前被地獄景籠罩的地界,周圍的地面上只有昏倒在地的乘客和行人。
在這種場合,遠處那個速度不慢的直立身影就無比清晰了。
快速前進著的後者顯然也注意到了不遠處這個突然衝入前輩界內的咒力波動,這股咒力波動熟悉的讓他渾身一緊的同時,又產生了立刻逃走的欲望。
五條悟倒是訝異的看向那邊昨晚剛剛見到的「天內理子」。
本就對於直接放走對方心有疙瘩的他比起旁人都要複雜許多的大腦以最快的速度思索著。
脫離了最初的震撼的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眼鏡後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那邊的身影。
夏油傑剛剛打算抬腿繼續前進的動作被後者喃喃的一句話徹底擋下。
「不對。」
五條悟:「……不可能。」
第197章
——的確如此。
——太沒禮貌了。
的沉了下去。
【悟。】
……
…………
……
算要瞞著我多久啊?
不、悟……
……只是他怕。
前輩最會騙人了。
*
「轟——!!
「……哈……
「好感動~
「嘿,騙你的。
第198章
堪比惡鬼現身的畫面,讓身為咒靈的漏瑚發出了尖利的尖叫,只不過不是驚恐,反倒是種種情緒凝聚在一起的怒火,尖利的聲音讓擋在了列車前的禪院晴御不耐的挖了挖耳朵。
「你再看下去,老子就死定了——!!」
它尖利的聲音彷彿動物嚎叫,其中的個人情感毫不掩飾,而對方口中的「你」顯然也十分清晰了。
別說是用對方身後的乘客桎梏禪院晴御了,再過幾分鐘,它的死狀只會比花御悽慘百倍!!
只是,回應它歇斯底里的羂索卻依舊不慌不忙:
「別急啊,漏瑚。」羂索再度現身,它雙手交叉放在寬大的袖口裡,笑吟吟的開口:「你這不是還沒事嗎。」
至於花御,它在當初承受了禪院晴御最初「試探」的隨手一擊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除了伏在地面上哀嚎承受痛苦什麼也做不了,倒不如說,這樣利落的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
羂索垂眸看向地面上不斷游動著的地獄景,眼底冷芒一閃而過。
……這就是當初讓真人神志不清、直至最後變得沒用了的痛苦嗎。之前只是聽說,但是能將花御這樣的咒靈折磨成這副樣子,還真是不簡單啊。
他瞬息間瞥向了黑髮女人的右手,看著那僅僅一點點就讓花御生不如死的地獄景此刻攀升到了女人的肩膀,而女人除了表情中多了幾分掙扎之外,沒有任何影響到動作。
……是、在施術者身上會被減弱痛感,還是說……
——這女人就是一個怪物呢?
漏瑚眼看著又要大吼大叫起來,這邊的羂索率先抬了抬手,徐徐道:
「畢竟我們的敵人,可不只有眼前的『地獄小姐』一個哦。」
似乎是照應他的話一般,地鐵站的另一個站口發出一陣劇烈的爆炸轟鳴聲,禪院晴御抬眸瞥了一眼。
漏瑚低咒一聲,原本的恐懼此刻也因為幾個呼吸變得平息了些許,只是還是臉色難看的低聲喃喃著:
「……老子可不想下地獄。」
不料此話一出,對面原本如冷漠的劊子手一樣站立的女人表情忽然變得好笑了起來,彷彿剛剛漏瑚講述了一個怎樣可笑的笑話一般:
「哈啊?開什麼玩笑。」
她一邊隨手掀下已經被景崩裂了一條手臂的西裝,只露出下面那件無袖的黑色戰鬥服,說話間,含糊著一口咬下纏繞在右臂上方的繃帶,伴隨著清脆的「撕拉」的聲音,綁的緊緊的繃帶直接撕裂。
與此同時,被繃帶束縛著蠢蠢欲動的黑色紋路光芒大閃,恍惚間,羂索似乎看到了那煙霧一樣的景一邊獰笑著,一邊組成了一張又一張惡鬼的面龐。
「你這種雜碎的話,就算是地獄……」
——「也無法洗清你的罪業。」
她隨手將被火焰燒掉的西裝丟到了地面上,右手整個抬了起來,而對面的漏瑚因為後者的這個動作又是心神一跳。
此時此刻,禪院晴御的右臂整條露出,簡直像是入魔了一般,上面已經很難看到原本的肌膚顏色,除了不斷攢動組合成各種樣式的地獄景以外,再無他物。
而禪院晴御的臉色也微不可察的泛白了幾分,她看著壓迫感越強,也就象徵著她此時承受的痛楚越強烈。
想要在漏瑚他們接近自己身後列車前震懾住他們,禪院晴御沒有絲毫的留手意味,一心想著不讓力量波及到普通人,也就無暇顧及自己堅持了數十年的景的釋放量與管控。
每一個死去的景都在自己的手上留下重重的烙印。
她相信,現在自己即使不發動術式,惡鬼的紋路也已經攀升到了自己的脖子。
她右臂沐浴在黑暗之中,臉上除了冷漠的殺意再無他物。
【禪院西原預言中那光明無比的人,正是眼下這片天地最為『黑暗』的存在。】
*一滴血雨從天而降,落在了禪院晴御的眼角,她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乾乾淨淨的左手輕描淡寫的按了按自己被侵蝕的眼角,一股明亮的生命力從指尖竄出,迅速修復了傷口。
她半眯著雙眼遙遙看向天空,透過漸漸稀薄的景屏障,那些景大多回到了禪院晴御的右臂上,她並沒有失去理智到直接無限量的開啟地獄景大門,因此在一次次的嘗試進攻之後,上方的景也急不可耐的加入了戰鬥。
她甚至已經能通過漸漸稀薄的景看到正中央的太陽。
嗯?那裡不是正中央吧。
應該不會有乘客被景波及到吧。
她雙眼微眯著,面無表情的想著。
——「為了那些廢物這麼狼狽,值得嗎。」
就在禪院晴御習慣性思考的時候,一道溫和的嗓音無比清晰的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表情臭了幾分,皺眉看向不遠處站在吊著一口氣的漏瑚身前的羂索,方才那句話,正是從對方的嘴裡吐出來的。
此時的他渾身被地獄景撕咬著,額頭上也起了一層淡淡的薄汗,可以說如果不是對方還使用著傑的身體,現在已經被身邊遊蕩穿梭的景吞吃入腹了。
聽到了對方荒謬的話,禪院晴御剛想冷笑,讓對方看看自己的「狼狽」在何處,後者就忍耐著痛意,就這麼強笑著,一臉誠懇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繼續道:
「你這樣的人,本不該這樣活著的。」
禪院晴御愕然。
這種說教的感覺,讓她感覺彷彿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年幼時尚在禪院家,臭著臉面對那些高層時的畫面。
她咧了咧嘴,不等她發作,面前的羂索顯然十分明事理,十分輕鬆的轉移了氣氛:
「你該得到任何人的尊敬。」
禪院晴御兇鷙的表情一滯,她表情古怪的看著忽然變得話語間帶著討好的羂索。
順著對方身後,看向那已經被打的沒了人型,依舊沒有選擇逃跑,還在拖延時間的漏瑚,禪院晴御因為疼痛漸漸混亂的大腦竟然開始替後者打抱不平。
有這樣一個合作伙伴,還真是不幸啊。
禪院晴御表情古怪的看著眼前羂索的同時,後者對於前者彷彿已經辱罵出聲的眼神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垂眸向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走出一步,伸出了手,用著夏油傑的臉一臉真摯:
——「這是擁有這種實力的你應得的。」
禪院晴御一怔。
*而遠處,一眾一邊祓除路上的咒靈,一邊朝著這邊的站台疾馳而來的人群中,粉髮少年的側臉上緩緩裂出了一張嘴。
它放肆的哼笑出聲,腦海中浮現出那日羂索麵對自己時說出的那番話。
——說實話,現在的它對於掌控禪院晴御的身軀沒有絲毫的興趣。
簡言之,它清晰的知道,到底怎樣的身體是適合自己的存在。
它不會做出可能會反噬自己的愚蠢行徑。
至於後者所說的所謂「拉攏」……
宿儺更是覺得可笑無比。
從那日見到禪院晴御身上的力量的時候,它就知道了。
——禪院晴御,本身就處於黑暗之中。
她已經是非人的存在,即使現在佯裝和人類無異,可它清晰的明白,黑就是黑,永遠無法變成白。
就像人類與詛咒,涇渭分明。
明明就沒有軀幹的人,即便在這個世界上遊蕩,又怎麼能獲得實感呢?
不用去管,她自會回歸黑暗。
——只不過,它當初沒有直接對羂索表達不屑,倒不如說,它也十分好奇。
一個黑暗本源的人選擇正義已經足夠好笑,那麼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時,你又會怎麼選擇呢?禪院晴御。
是權力,還是你一直堅守的、那份可笑的責任?
*
眼前的羂索依舊做著伸出手的動作,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後者在羂索說出那番話後,就低下了頭。
忽而,一陣平和的笑聲在壓抑的環境中突兀的響起。
羂索臉上穩操勝券的溫和笑容在面前這個低垂著的發頂傳出來這樣笑聲的同時,隱下了幾分。
那雙彎起的雙眼也緩緩的露出一條縫隙來。
「啪。
清脆的響聲之後,羂索愕然的看著眼前那近在咫尺的面龐,那張臉上還帶著尚未蒸發完畢的咒靈血跡,墨綠色的雙眼笑吟吟的看著他。
羂索臉色大變,它愕然,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對於對方出手沒有任何的反應和知覺。
原本主動靠近的羂索此刻被一條纖細緊實的手臂按住頭,被迫和眼前這個高挑的女人彎腰對視,縫合線與女人臉上那「嗤嗤,作響的景相觸,強烈到恐怖的痛感襲上大腦,痛到幾乎麻木,只是那隻泛白斑駁的左手還死死的按住它的後腦,讓人壓根兒無法後退半步。
彎起的雙眼此刻微睜,愕然的看著眼前那雙含著嘲諷笑意的墨綠色眼眸,壓下對痛感的心悸,它強行讓自己的呼吸平息下來,不讓自己在靠近強大時露出怯色。
禪院晴御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羂索,附著黑「手鐲,的左手在發動的那一刻為自己的手纏繞上生命力,正因如此,眼前的羂索才會沒能拒絕自己的觸碰。
倒不如說,是夏油傑的身體,對於生命力天生的渴望,讓它沒能躲閃。
兩雙眼眸相對,恐怖的壓迫感直擊羂索眉心,宛如被槍指著一般讓人窒息。
「喂喂……我沒聽錯吧?
禪院晴御低啞的聲音彷彿在羂索耳邊炸裂開來一般,甚至後者胸腔內因為悶笑而震動的幅度都傳入羂索的感官,它不動聲色的後撤一步,隨時準備脫離禪院晴御並沒有使用術式的靠近。
——「你不會……是在拉攏我吧?
禪院晴御直接明瞭的開口,她眼神怪異又可笑的看著眼前的羂索,五指按壓在後者的後腦,看著對方急劇收縮的瞳仁,似乎看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畫面一般,忽然大笑出聲,笑容中除了爽朗的愉悅就是濃濃的嘲諷。
在禪院晴御鬆開桎梏的同時,羂索的腰也直了起來,雖然外表不顯,但是那雙瞳仁中寫著的震顫足以表明它那不平靜的內心。
它笑容消失,靜靜的看著眼前捧腹大笑的惡劣女人,後者笑得東倒西歪,似乎羂索做出了天下第一丟人的好笑事一般。
在後者愈發黑沉的注視中,禪院晴御一邊扶著身後被自己保護的嚴實的列車大門,一邊捂著自己的肚子,哎喲哎喲的叫著,毫不嫌棄的用滿是術式、讓即使無痛感的她都有種麻木感受的右手擦掉眼角的淚花。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她扶著柱子站直了身體,耳墜上的草綠色耳飾隨著動作跳動著,和女人美麗的容貌相得益彰:
「怎麼了,不是你選擇靠近的嗎?
她呼出一口濁氣,笑吟吟又嘲諷無比的盯著對方:
「你知道嗎,你這樣的行為,在種花有一句成語可以很好的形容。
——「葉公好龍。」
第199章
最為繁華的商店街地鐵站中,列車安靜的立於軌道中,彷彿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透過窗戶,一個個乘客安然的坐在位子上,頭輕輕瞥向一個方向,輕微的呼吸聲彰顯著生機。
地面上東倒西歪的臥倒著男女老少的行人,他們同樣安然。
只是在這樣靜謐的地鐵站中,卻讓人感受不到任何寧靜的意味。
尖叫、哭號著的地獄景四處奔竄著,前所未有數量的景被釋放的結果就是主人無法精準的控制,加之天空中那道人工製成的全黑屏障,不過幾刻,整個地鐵站就變成了地獄幽魂肆虐的場景。
——只要那個女人站在那裡一日,這裡的普通人就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即使這些惡鬼再想,只能將欲望化為肆無忌憚的奔竄,撕咬在那同樣被大量釋放的咒靈身上。
*站台
女人隨手執著鬼無慘的一段,帶有玩偶裝飾的那一段被她牢牢抓在手裡,雙截棍樣式的咒具被揮舞著,她單手放在腰上,看著對面那個臉色難看的男人。
兩人正處於整個地鐵站咒力最濃郁的區域,無論是禪院晴御身上的地獄景,還是羂索身上的夏油傑的咒靈。
只是兩人對於周圍的術式和咒靈都視若無睹,它們也只是盤旋在周圍,根本不敢靠近漩渦中央。
羂索皺眉的表情一僵,它盯著眼前禪院晴御的表情也是一變,那雙狹長的瞳仁中充斥著恐懼和愕然的情緒,單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右半張臉,不敢置信的將帶有黏膩觸感的手拿下來——
看到的就是上面不知何時附在其上的地獄景,後者彷彿詭異的嫩芽,拚命的向自己的身體內部鑽動著。
……什麼、時候?!
不敢置信的猛然抬頭,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個女人「溫和」的笑容,那張成熟的面龐彷彿在看什麼不懂事的稚童一般,只是中流砥柱的頭腦被地獄景入侵了幾縷,羂索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一股詭異膨脹的強烈負面情緒。
它腦中某根苦苦維持的弦,在對面的女人泛白的唇一張一合,無聲無息的吐出一句「bake」的時候徹底繃斷。
於是,在禪院晴御的視野中,後者就這麼使用著夏油傑的臉,對自己露出了飽含殺意的破防兇惡神情,聲音也毫不客氣,直接吐出了被深藏的心聲:
「什麼地獄小姐……不過是荒唐到無藥可救的聖……!」
——「喂喂?難道你是想說……」話音未落,對面的女人猛然間打斷了它的話,一臉受寵若驚的將一側的耳朵探過去,甚至那張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
「聖母嘛?」
望著禪院晴御的笑臉,感受到那燦爛笑容下,一張居高臨下好笑的垂眸看自己的壓迫性面龐,羂索忽然收回了手。
它站定,臉上的瘋狂也瞬間消失,變回了冷漠的面龐。
一根黑色的嫩芽從它額頭的縫合線處掙扎了幾秒,彷彿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拚命的向外鑽著,被男人輕而易舉的扯了出來,帶出一陣黑色的黏膩液體。
混亂感恍惚間消失,那張被掌控著情緒失控感的消失,讓羂索雙手交叉放在寬大的袖口中,無視著半張臉帶來的腐蝕的「嗤嗤」聲,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是啊。
她才不是聖母。
盯著那張墨綠色的雙眼,早就已經生死不容的兩人在此時此刻居然達成了同樣的嘲諷笑容。
它們都在嘲諷著彼此。
盯著禪院晴御那難以定義的嘲笑,羂索唇角的笑容染上了幾抹瘋狂,就連眼底都有些發紅。
——聖母,這女人也配?
她只是一個自大狂罷了。
羂索放在身側的拳頭攥了攥,又豁然間放鬆了下來。
不過一個照面,清醒過來的羂索就恍然驚覺。她之所以會選擇擋在這群普通人面前,只是因為她想這麼做而已。
沒錯,就只是「她想」。
換言之,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念之差,無論是保護還是殺戮,她只在乎自己的決定到底有沒有人能夠破壞。
歸根結底,這傢伙分明就是個自信到了爆棚程度的□□罷了。
只是湊巧,這個□□選擇的任性道路,恰好是最難達成的保護。
兩人對視著,時間彷彿被放緩了,可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兩人的心思居然不約而同的不謀而合。
最後,羂索臉上的嘲諷消失,它發自內心的遺憾搖頭,手再次撫上面龐,掌心一抹,半張臉上的景被它盡數驅逐抹除。
【真可惜啊,要是她選擇的是咒靈方就好了。】
並不知道羂索那邊在可惜著時運不濟,剛剛嘲笑完不過片刻的禪院晴御此時表情一變。
她彷彿喜怒無常的惡棍,此刻笑容毫無徵兆的消失了,皺眉不悅的盯著眼前嘆息的羂索,整個頭腦此刻都被半解放的被景充斥著,只能強行壓下腦海中的煩躁情緒。
她不顧自己已經情況越來越危機的右手,倒不如說只有現在這種沒有後輩在的情況下,她才會做出這般出格的行為,幾乎將自己和敵人同時放在了火架上炙烤。
繼羂索,腦海中景的含量只多不少的禪院晴御緊隨其後被影響了。
一股奇妙的思想在被景擴大的負面情緒內核中產生,她沙啞的嗓音失去了笑意,反而有些詫異的開口:
「還是說,你只是在否定我?」
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對面的羂索皺緊了眉頭。
不怪羂索對於禪院晴御的行為十分關注,實在是觀察了對方這麼多年,深諳人心的羂索還是無法想通禪院晴御的想法。
她能在上一秒祓除咒靈後,下一秒用無比精神的身體直接站在原地睡著,又能一瞬間驚醒,彷彿能在極度睏倦和精神百倍之中任意更換。
她拋了拋手裡的鬼無慘,隨意揮出,擊碎身旁一隻摸向自己身後的咒靈,後者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來就歸為一團碎肉,好奇的開口:
「你是想說……我的決定是錯誤的?」
——看吧,只有她會這麼直接明瞭的說出破壞氣氛的話來。
羂索再一次堅定了自己對於禪院晴御的定義。
這傢伙,壓根兒就是一個完全無法用常理來推斷的存在。
而在羂索煩躁不已的同時,對面的禪院晴御卻是自顧自的陷入了沉思。
如果能夠透視,能夠看到她的大腦此刻大半都已經被難以控制的地獄景充斥,原本的思維大半都變成了奇特角度的思考。
而這種思維會讓她的思考方式異於常人。
一面天才、一面瘋子。
在自己吐出那句話之後,禪院晴御的大腦就自顧自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一直做的、都是錯誤的嗎?
她眉頭緊鎖,左手按著自己的下巴,右手握著鬼無慘,腳步輕移,低垂著頭的同時根本沒有過度關注,就將眼前愈發靠近的咒靈盡數祓除,如此數量的咒靈,在她面前宛如殺雞一般簡單。
嗯……我都做了什麼決定呢?
——「嗤」的一聲,鬼無慘的刀尖割破了一個咒靈的軀幹。
我好像、救了人?
——鐵棍「砰」一聲擊碎一團霧狀咒靈。
嗯,的確如此,而且還東跑西跑,保護普通人不受傷害來著。
——一腳踹中咒靈中央,後者嘔出一口黑血,下一刻被撲上的景啃食了個乾乾淨淨。腦海中浮現出一道道回憶中的臉,那一個個後輩的笑臉、一個個平凡的人的側臉與淚水。
老婆婆、村長爺爺……
還有沒救下來的,慘死的孩童和男男女女們。
忽而,他們的聲音不約而同的傳入自己的腦海中。
她看到了坐在房中捧著老人熱茶的自己,也看到了和村口的村長告別的自己,亦看到了沒有轉頭,和身後後輩揮手告別的自己。
一陣詭異的暖流最終被景吐了出來。
充斥著禪院晴御的整個心房。
於是,在祓除了又一隻咒靈之後,這不過瞬息的思考已經百轉千回,在這樣危機的時刻,面對著眼前面無表情的詛咒師,她忽然露出一個溫暖而又滿足的笑容,雙眼彎彎。
在後者皺眉的注視中,她恍然含笑,聲音充實又滿足:
「我沒錯。」
眼神忽然一變,她習以為常的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一股黑色的氣體從她的耳朵中竄了出來,她不甚在意的望向眼前,那雙墨綠色眼眸再度變回了從前的狂放和冷漠。
注意到羂索難看的臉色,她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只不過變回了對方最常見的那種嘲諷的笑容:
「蠢貨,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嗎。」
她的聲音帶著嘲笑,只是無人察覺到,那聲音之下隱藏著淡淡的慶幸。
——幸好,我沒有錯過。
抬手握住半空中還朝著自己大腦竄來的景,用指尖碾了碾,不甚在意的鬆開手,任由其中的幾縷進入自己的軀體。
她恍然間明白了,原來不是景會讓人變得低氣壓,它們只是讓你的大腦以一種全新的理智方式思考,至於表現出來的是哪方情緒被擴大,全看你自己是怎樣的人。
黑髮女人歪頭,柔順的黑髮隨著她的動作向側面歪著,笑吟吟的表情彷彿在模仿著方才的對方:
「也是,異端本來就是異端。」
她用著一副「果然如此」的陰陽外表面對著羂索,無視後者後退的腳步,笑意更盛。
忽而,她搖頭輕嘆一聲,吐出來的話語讓自認從不會受到影響的羂索腳步停住了:
「人類的快意,你這種怪物看來是永遠無法理解了。」
——「真可憐啊。」
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那張冷靜的面龐破天荒的露出了訝異的神色,似乎沒能料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空中的巨鷹咒靈此時朝著下方的禪院晴御唳叫一聲,彷彿嬰兒哭號一般,俯衝而下,後者只是輕輕的瞥了一眼。
唇角的笑容勾起。
終於下來了啊,麻煩的小鳥。
右腳豁然間後退,握著鬼無慘的手猛然一揮,她右腳使力,就這麼於平地中凌空而上!
她在半空中一個旋轉,身子輕盈無比,只是那揮下的手卻宛如千鈞重,鬼無慘在半空中被景操縱著迅速進行著重組,和提供給池內久泉子彈的技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嘿,看來還真是打了右臉,左臉就不會疼了啊。」
「不乖的小鳥。」
女人泛白的唇一張一合,聲音帶著微弱的笑意,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一切都只發生在瞬息之間。
「砰——!!」
於羂索視角,就是禪院晴御放任後者遠離的腳步,似乎除了身後的普通人沒有什麼東西能入她的眼。
在那之後,被他操縱著的巨鷹咒靈俯衝而下,動作快到令人髮指。
而禪院晴御只會比它更快。
眼前一道殘影閃過,根本無法看清女人到底是怎樣躍起的,當再一眨眼,後者的鬼無慘已經重重的砸在了特級咒靈的脊背上!
一聲巨大又沉悶的聲音響起。
咒靈的整個脊背徹底斷裂!!
隨之而起的,是一陣慘叫般的嬰兒哀嚎,聲音尖利刺耳,正面面對的禪院晴御卻恍若未聞,表情始終安然。
雖然面對著這樣幾乎不可能戰勝的存在,眼睜睜看著禪院晴御因為力量的解放攀爬到身上的景數量越來越多,也愈發變得宛如惡鬼一般恐怖,羂索麵色不變。
忽而,不知是喜是怒,它忽然用著就這樣咧開了嘴,露出一個囂張瘋狂的笑容,聲音依舊溫柔,只是那其中的誘導情緒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
「這樣啊。」
「那我還真想看看,你口中如此偉大的人類,被開、膛、破、肚的樣子呢~!」
隨著後者手一抬,咒力從四面八方朝著禪院晴御身後的列車嘶吼著不管不顧的衝上來——
一隻並不大的泛白的手一抬,無比精準的罩在了模樣醜陋的咒靈臉上,感受到後者顫抖的動作,隨手一捏,爆裂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同時,咒靈飛濺出的液體在禪院晴御乾淨的左手臂上也染上了血,漸漸蒸發著。
此時的禪院晴御似乎也不急於立刻殺死眼前的夏油傑,她一面對抗著咒靈對自己身後狹長的列車的進攻,一面望著眼前這個總是藏頭藏尾的傢伙此刻現身的舉動,比起直接殺死它,她在考慮。
思緒也從把傑的身軀搶回來,變成了——
——能不能讓傑的靈魂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不慌不忙的處理著身前的咒靈,她望著眼前笑容消失的羂索,聽到對方那兇惡的話語也不惱,反而似乎因為對方的破防心情變得更美麗了。
連後飛踢踹碎身後咒靈的動作都變得靈動有節奏了起來,毫無壓力的處理掉身前的咒靈,她隱下眼中的思量,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夏油傑,忽然雙手合十——
她美貌的外表上嘲諷和兇鷙消失,眉毛靈活的低垂,一副歉意滿滿的看著眼前的羂索,合十的雙手上下擺動了一下,溫和的聲音簡直與方才沙啞的聲音判若兩人:
「抱歉抱歉~要開膛破肚的話,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哦。」
她學足了五條悟的那副模樣,女僕咖啡廳一般在眼睛邊比了個剪刀手,一個wink眨出了一顆愛心,模仿著五條悟那副黏膩的嗓音:
「這裡沒有你想要的那顆——」
——「黑心哦~?!」
第200章
澀谷站遠處的地鐵口,一拳轟飛眼前咒靈的虎杖悠仁一個騰躍,躲過後者的近一步,「砰」的一聲槍響,眼前上一秒還凶神惡煞的咒靈立刻被爆頭祓除,他下意識的回頭望去,對上的是一雙黑黢黢的槍口,槍口冒著硝煙。
露出後方瞄準的池內久泉那張冷漠的臉。
這邊的幾人一邊祓除咒靈一邊前進,這些咒靈阻礙他們前進腳步的目的顯而易見。
而愈是這樣,他們愈是明白,現在立刻趕到戰場中央的必要性,無論敵人的目標到底是誰,不讓對方稱心如意是他們這些無視野的人唯一的道路。
而在眾人之後,身上雖然帶著一根纖細的銀絲,但依舊行動自如的伏黑甚爾沉默著雙手抱胸跟在眾人身後,絲毫沒有出手幫助的意思。
在激戰結束之後,眾人繼續向前走著,虎杖悠仁的側臉忽然裂開一隻眼睛,那隻充斥著惡意的雙眼左右打量著,在正面對上外面的世界後,他更加確認了一個事實——
充斥著整個場景的地獄景大幕顏色正在一點點變得微薄。
而這副場景並不是代表著那個女人的力量被削弱了。
那隻惡意滿滿的眼睛中帶著果然如此的情緒。
如果外界的景都被吸引到戰局中央了的話,只會說明,那個女人對於自己身上那恐怖到需要壓制的力量的進一步釋放。
明明只要放縱自己,就能讓黑暗籠罩整個世界,她依舊選擇了克制,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壓抑著自己的能力,融入這無聊又枯燥的人類生活中。
明明就是個「非人類」。
宿儺在生得領域罕見的沒有仰倒,而是雙腿盤坐,單手拄在自己的膝蓋上,滿臉興味的看著外界的畫面,似乎對於事件接下來的發展十分感興趣。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他曾藉著虎杖悠仁身軀,聽到那個名為九十九由基的當代咒術師的話,自然也就清晰的知曉了對方的構想。
他知道,恐怕已經沒有時間再留給他繼續拖延下去了。
赤紅的舌尖輕舔唇角,他的呼吸漸漸急促了幾分。
……既然禪院晴御不願意和他們站在一起……
——那就毀掉也無妨。
藉著虎杖的側臉,他忽然眯著眼睛看著那邊解決掉咒靈的伏黑惠的身影,生得領域的唇角緩緩勾起。
而毀掉禪院晴御的方法,實在是太簡……
「啪。」趕路過程中猛然間被「隊友」扇了一個耳光的虎杖悠仁身子一歪,一臉不解委屈的捂著自己被打的半張臉,大驚失色的看向罪魁禍首——伏黑甚爾。
後者面無表情的居高臨下看著眼前用眼神控訴著的小鬼,嗤笑一聲,不慌不忙:「哦,你臉上剛剛裂開一隻眼睛。」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雖然還是對於平白挨了一巴掌的事情有些古怪,但還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似乎對於伏黑甚爾制裁宿儺的行為沒有任何異議一般:
「這樣啊。」
最先無語的是另一邊的伏黑惠,他死魚眼盯著訥訥應聲的虎杖悠仁,平靜的聲音此刻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別這麼輕易就原諒了啊,虎杖。」
伏黑甚爾哼笑一聲,倒是沒有在說什麼。
*而在生得領域裡,被打的前一秒消失的宿儺也不惱,臉上的笑容甚至都沒有變化。
他剛才看向伏黑惠,自然不是單一的打算對伏黑惠做什麼。
他的意思是,只要這個世界有人類的存在,無論是普通人還是這些弱到極點的咒術師,他們還在,禪院晴御就永遠無法喪失她的弱點。
那個痴迷於自欺欺人的「前輩遊戲」的怪物,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無謂的想法,認清自己的本來樣貌。
嗤笑一聲,單手拄腮,赫然一副安然看戲的樣子。
——可惜,她不肯。
*
時間倒流,那邊的虎杖和池內久團隊剛剛碰面之時,另一邊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也遇到了他們這一方的敵人。
猛地剎車,灰原雄面色冷凝的看著角落裡那道蠕動的龐大身軀,他雙手凝結著濃郁的咒力,拳頭上還帶著尚未散盡的咒靈的血跡。他身邊的七海則是利落多了,握著手裡的咒具,直接明瞭的對著眼前悄無聲息出現的咒靈露出刀刃,隨時準備發動術式進攻。
後者裹著一塊大布站在站台後,似乎感受到了身後人的來襲,它忽然間動了。
原本處於咒胎形態的特級咒靈緩緩直起了身子,原本圓滾滾的身軀也在頃刻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成了類人的身軀,只是那詭異的章魚一樣的面龐以及赤紅色的身體讓人心悸。
七海建人握緊了手裡的咒具,死死的盯著對面特級咒靈的動作。
而電光石火間,陀艮先他們一步,赫然出擊——!
一股巨浪猛然間拔地而起,迅速遮擋了七海和灰原的視野,七海眉頭緊鎖,腳步卻是毫不猶豫的後退一步。緊接著,一道靈動的身影猛地突入,是舉著拳頭的灰原雄,後者面無表情,舉著的拳頭帶著濃郁的咒力,憑藉著多年的默契,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的位置發生了巨變!
巨浪之中,他毫不猶豫的一拳砸下,與此同時,眼前的目標不再是條狀的壓迫感極強的巨浪了,而是一隻猛然間突破巨浪,張著大嘴,露出裡面沾染著血絲的鋸齒狀牙齒的劍魚!!
嗚啊!好大一隻!!
從未見過這麼恐怖的幽靈形態一般的劍魚,這一拳下去自己非得被擊穿不可!
大大的雙眼瞳仁微縮,他嘴一咧,咬緊牙關,滿臉慌卻不亂,一腳踏在眼前劍魚的碩大軀幹上,雙手迅速調轉了方向,猛地握住了劍魚那長長的喙!
「嘶」一聲,在劍魚衝刺的後擊之下,即使調轉了方向,灰原雄的雙手依舊在頃刻間變得血淋淋,火辣辣的感受在掌心轟然炸開,他卻恍若未聞,只是咬緊牙關的半掉在巨大的劍魚身上,扯著脖子大聲喊著:
「娜娜米!!」
——「別吵。」
回應他的是幾乎同時出現在他身後的刀光,伴隨著一陣鈍器擊中的悶響,一抹熟悉的金色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嗤。」
洩氣的聲音響起,灰原雄原本緊緊握著的那截尖刺豁然間被一刀斬斷,他驟然脫手,一個後空翻後退到了七海身邊,雙手垂落在身邊,血液順著掌心徐徐流淌,直至指尖,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灘血泊。
灰原沒有去看,反倒是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垂眸瞥了一眼,很快又恢復了過來,又是一刀,將那原本灰原打算打散的巨浪就這樣從中間斬開!
波浪出現了平滑的切面,簡直像血肉一般順暢,剎那間,浪花兩側炸開,宛如炸藥一般炸裂,將地鐵站的兩側柱子都炸碎。
灰原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如果真的用拳頭去接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他後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被掌心的傷口疼的呲牙咧嘴,只是那臉上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一抹凝重的情緒。
——很棘手。
這一信息同時出現在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心中。
只不過相比迅速在腦內模擬出對策的七海相比,縱使剛剛在情報不足之下吃了虧,灰原雄依舊上前一步,舉起拳頭,上面的咒力「嗤」的一聲燃燒起來,宛如紫綠色的火焰一般,在拳上熊熊燃燒。
滿臉堅定與自信的站在前頭,正面面對著眼前不知為何臉上浮現出怒火的咒靈,後者粗重的呼吸聲在灰原雄耳邊響起。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會退縮。
自始至終都是這樣,從那次和禪院前輩出過一次任務之後,七海在後方尋找機會,自己作為前鋒的戰鬥方式,似乎已經形成了定型,而七海從不會在這方面讓人失望。
他要做的,只有不斷進攻,為七海提供機會而已。
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灰原雄拳頭微微向後蓄力,看著眼前咒靈身邊再次激起的浪濤,感受著拍打在臉上的濕涼的水花,他身上的咒力反應豁然間炸裂開來——
「轟!」
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灰原雄右腳點地,猛地騰躍而起,身上攜帶著數量巨大的咒力,朝著眼前的陀艮侵襲而去!
他的術式就是他自己,他不需要任何的咒具,他本身就是最強悍的武器。
*
數個回合,七海建人趁著灰原雄正面對抗咒靈的機會,數次發動進攻,對準陀艮進攻的薄弱處狠厲斬下,只是對方的咒力簡直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即使面對著實力強悍的兩位一級咒術師,被七海數次進攻弱點破壞了攻勢,還能保持著源源不斷的咒力供給。
「啪。」
再次輕盈落地的灰原雄胸膛微微起伏,臉色也有些泛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到了地面上。
源源不斷的全力進攻,就算是灰原,也比不得咒力怪物的五條悟和禪院晴御,這樣下去,總會到達盡頭的。
七海看著灰原隨手擦了一把流淌到下巴上的汗珠,臉上的表情愈發嚴肅了起來,襯托的渾身的氣息更加冷凝起來。
兩人陷入了困境。毋庸置疑,這樣的想法在七海眼中顯而易見。
——只是灰原似乎並沒有顧慮過這樣的事情。
他急促的喘息著,卻還是在間歇中「哈」了兩聲,滿臉寫著運動後的興奮情緒,簡直一副不當眼前的戰鬥為生死決戰,而是當成了一個普通的訓練一般。
大大的眼睛努力的盯著對面暴怒的咒靈,似乎對於後者的怒火從何而來感到困惑,而他也確實這麼問了出來:
「你在生氣嗎?」
在只有喘息和水流聲之中,灰原雄的聲音顯得無比清晰,最起碼傳入因為感知到花御的氣息徹底消失後,陷入了暴怒的陀艮耳中時十分清晰。
習慣了灰原意外滿分這一點的七海倒是沒有什麼表現,他只是專注於自己的思索,同時緊盯著咒靈的動向,防止灰原一個不備被咒靈傷害。陀艮雖然因為灰原的話陷入了微微的停頓,只是從嘴裡發出一陣近似於無的低吼聲,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不讓自己的攻擊走形,在那邊的灰原還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思索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攻擊無比強悍!
灰原雄咧了咧嘴,雖然一臉後怕,但是動作依舊靈活,一邊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一邊輕盈的躍起,衣角微微飄起,比鋒刃還要鋒利的浪花掀起,迅速將那抹飛起的衣角割裂,碎裂的衣角在空中存留了不過片刻,就被激起的浪花中的幾滴水摩擦的只剩下一縷飛灰。
後撤騰躍的灰原重新落在了地面上,他呼出一口濁氣,汗珠從額頭滑下,轉頭看向身邊的七海,對著後者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七海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面色微沉,在灰原退後的一瞬間,他右腳輕踏地面,望著眼前的咒靈,手上咒具的咒力凝聚而起,在術式發動的一瞬間,上一秒站在原地低喘著的咒靈身上忽然毫無徵兆的被強行割裂製造出一塊弱點——
「嗤!」
刀劃破軀幹□□的聲音響起,雖然擊中對方,可是握刀的七海臉上沒有絲毫的放鬆,一個後空翻躲過了對方不顧傷勢的進攻,他看得出,不知發生了什麼,方才還在周旋著,阻止他和灰原前進的咒靈忽然變得暴怒無比。
目標也由最初的牽制變成了濃厚的殺意。
只是兩人之間的配合實在過於默契,咒靈非但沒有得手,甚至頻頻被傷到,專注於一人的時候另一人就會進攻,加之兩人的進攻都絕不弱,如果不是那堪稱恐怖無比的咒力儲存量,現在的咒靈斷然做不到現在這樣毫髮無傷。
反觀他們兩人,狀態就沒有那麼樂觀了。
七海眉頭緊鎖,看著眼前默不作聲的驅使著咒力將自己製造的溝壑傷口修復的特級咒靈,一種詭異的不安預感在他內心警鐘大作。
在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後,灰原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那上面赫然是一個撕咬後的痕跡,血肉模糊,是剛剛避無可避之下被對方召喚出來的巨鯊突襲後的結果,雖然一瞬後巨鯊就被七海斬殺,但他還是確確實實被咬中了。
可惜,和擁有數量詭異的咒力的特級咒靈以上換上,無疑是最划不來的做法,而很不幸
這在他們與對方周旋許久後才發現。
就在兩人盯著眼前的特級咒靈,背後一陣發涼的時候——
忽而,一陣無比和平的海浪聲在兩人耳邊響起。
平和又閒適的海浪聲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神寧靜,簡直就像是度假時空無一人的寧靜明媚海灘一般,讓人心馳神往。
只不過……這樣的場景,斷然不該出現在現在這種場合裡。
灰原腳下一軟,他緩緩一晃,穩定了身形,茫然的看著自己的腳下。
——大片的鬆軟沙灘伴隨著海浪的清脆聲響,順著兩人的腳下以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蔓延。
與此同時,一陣專屬於咒靈的嘶啞嗓音,飽含著無法掩飾的滔天殺意,在兩人耳邊無比微弱的響起:
「領域展開。」
「【盪蘊平線】」
在看到水波從陀艮的手臂兩側猛地激盪開來,迅速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大海的時候,對方那壓抑著怒火和難掩的悲傷偏執在他們的耳邊宛如巨鍾:
「傷害『家人』的人……」
「都給我去死。」
作者有話要說
200章快樂!呱唧呱唧!!
悠于 2024-2-28 13:09
第201章
一陣血肉被利器撕裂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耳邊源源不斷的浪花聲,此時沾染上了無窮無盡的血腥氣。
在七海和灰原方才的竭盡全力消耗中,值得慶幸的是眼前特級咒靈的咒力似乎終於見了底,在又一次被砍斷手臂後,只是晃了晃斷臂,絲毫沒有方才那副立刻復生的淡然模樣。
灰原雄在對方領域展開的同時,依照著從前的戰鬥經驗,毫不猶豫的主動出擊,在對方尚且發動領域內的必中進攻時,直接發動術式,猛地閃身到咒靈身邊,用完好的手臂一拳轟在了對方的小腹之上。
這一擊看似突然,但帶著濃厚咒力的結果是咒靈被毫無徵兆的重創——
它用盡全力的嘔出一大口鮮血。
還沒完。
灰原雄站在不遠處,剛打算乘勝追擊的時候,他那雙大大的杏眸赫然睜大,瞳仁巨震著,彷彿看到了什麼世間最為恐怖的畫面一般,連身側攥起的拳頭都下意識的鬆開了——
他身邊的七海也是一震,只不過瞬間移開了目光,將眼神落在了那對他來說,早已經勝過家人的好友。
在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個開朗的青年陣顫的動作,那張一向樂觀的臉上面無表情,只有咬緊牙關的顫抖和冷意時,他無聲的嘆息一聲。
在兩人面前,嘔出一口血的陀艮動作絲毫沒有停下來,彷彿被灰原的那一拳打中了要害一般,無比痛苦的發出一陣陣忍耐的低吼聲。
在那之後,那張章魚般的大嘴猛地張開——
無數人類的軀幹殘骸被吐出來,僅看那各不相同的特徵和軀體,以及那多到恐怖的數量,就可以知道喪命在對方身上的人類數量到底有多麼的巨大。
灰原的身體緩緩的顫抖著,直到眼前的咒靈終於控制了乾嘔的動作,用憤怒的神色盯著那個低垂著頭,被黑髮遮擋住表情,只剩下一片陰影的青年時,他劇烈的顫抖才停了下來。
只是咒靈停止了乾嘔,並不代表著對方殺害的人類僅此而已。
這樣的道理,無需七海多言,灰原也心知肚明。
——光看面對著陀艮的【死累累湧軍】,毫不猶豫的橫衝直撞在暴動的魚群中央一拳一拳打碎魚的軀幹的灰原,就可以知道對方的狀態此時非常不對。
微秒之間,七海望著那邊因為掛彩吸引了更多變異一樣的食肉兇殘魚類的灰原,他只是沉默的注視著對方的身影,並沒有直接出聲阻止他。相比勸阻此刻腦中只剩下了方才殘肢斷臂畫面的灰原雄,七海更傾向於解決事件發生的根源。
黃綠色的雙眸冷靜的不似人類,他靜靜的看著那邊站在魚類中央,操控著魚類大軍的陀艮,雖然明知這是在對方的領域中,可他依舊沒有放棄直接擊敗對方的想法。
他知道,這裡如果站著的是五條或者禪院前輩任何一個,恐怕都能毫不費力解決一切。
可他們並不是萬能的。
而他和灰原,也並沒有弱到什麼都做不到的地步。
身子微微下躬,腦海中回憶出十幾年的戰鬥經驗,七海建人手腕一轉,反握咒具,碩大的刀刃對準裡側,他目不轉睛的盯著位於魚類後方的特級咒靈,耳邊傳來灰原拳風的聲音,他猛然間動了——!
一刀揮下的那一刻,陀艮迅速舉起雙手防禦,只不過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金色的短髮飛動起來,七海的腦海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那個熟悉的懶散男人的模樣——
*在土地神事件之後,深刻感知到了自己的實力欠缺的七海建人,孤身一人來到了一間一面之緣的酒吧門口,停頓片刻,推門而入——
久保遠站在吧檯後,一邊擦拭著桌面上的酒杯,一邊一臉詫異的看著眼前的青年,表情頗有些好笑的開口,聲音比起從前的怯懦多了幾分生活步入正軌後的平和:
「你怎麼會想到來找我請教?」
我以為這種事情找晴御問才更有效一點。
如此想著的久保遠饒有興致的單眉挑起,他將酒杯放下,未開口的後半句話不用說,對面的七海建人也對此心知肚明。
他不急,只是徐徐的說出了自己的術式效果。
久保遠新奇的托腮,假肢的腿似乎沒有絲毫不適,只有那行動時的微弱僵硬感能說明它的實質。
「原來如此,只是木原沒跟你說過嗎,雖然都是攻擊弱點,但是我的術式本質上和你還是有不小的差別。」久保遠單手提著酒杯,就著眼前的燈光單眼眯起,不緊不慢的說著:
「從位置的是否轉移這一點就知道了吧,你的術式最起碼不會帶著你到處亂跑。」他咧了咧嘴,一臉真誠的笑面對著眼前微微皺眉的後輩。
對於依舊和從前一樣對於咒術師的問題不願意多聊的前輩,七海只是微微斂眸,只是片刻後,他忽然沒頭沒腦的開了口:
「前輩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是二級咒術師了吧。」
久保遠轉動杯子的手一頓。「而且還是沒有四級三級過渡,第一次考核直升二級的那種。」七海建人那雙沉靜的雙眼對上了久保遠無奈的表情,他停頓片刻:
「……據我所知,就算是禪院前輩,第一次考核也只是二級咒術師的考核吧。」
久保遠方才還只是無可奈何,直到聽到了這話,立刻後怕的左顧右盼著,對著平靜看著自己的七海擺了擺手,用氣音道:「別胡說!我和晴御怎麼能相提並論。」
「就算如此,您也不像在高專時表現出來的,即使面對著二級咒靈都無比侷促的樣子吧。」七海建人依舊冷靜無比。
這份冷靜讓他對面擺手的前輩一僵,洩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似是妥協一般看向對方:
「……」
「……事先說好,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秒殺二級咒靈、一級咒靈的知識可就別想了,要知道我的第一個同期和一級咒靈對抗而死的時候,我可是連三級咒靈對付起來都還很吃力啊。」
對方一如既往的說著擺爛一樣的話語。
從吧檯上走下來,他朝著身後的暗門走去,隨手推開,轉頭對著身後的七海建人表情複雜,但還是猶豫的開口了:
「跟過來吧,希望不會耽擱你過多的時間。」
——「畢竟從我這樣的廢物前輩上學習,怎麼會得到收益啊。」
*一刀揮下的七海建人眼神一晃,不過瞬息間,久保前輩的臉就在自己眼前消失,變成了嘶吼著的陀艮的猙獰面貌。
他神色微凝,在短短的微秒之間,那張冷硬的面龐上,忽然毫無徵兆的流露出一抹微弱的笑意。
前輩的自信心,還真是被身為同期的禪院前輩打擊的分毫不剩了呢。
……還是說,只是因為身邊多了個可以無限期依靠的存在,所以不用再展現自己的任何實力了呢?
七海建人不知道。
他只知道,從那個能在禪院前輩身邊,以對方的同期這個稱號度過高專時光的男人,絕不像他所描述的那樣一事無成。
腳步一轉,忽然踏在了上一秒還鋒利無比的浪花之上,輕盈的騰躍而上,和從前那冷硬的進攻態度截然相反,多出了幾分罕見的圓滑之色。
手上咒具一個蓄力,他非但沒有謹慎的退去,反而眼神狠厲的一記蓄力強擊!
一陣劇烈的割裂聲響起,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七海建人平靜的側臉被飛濺出來的鮮血沾染而上。
而陀艮無論如何也沒能想到,一隻表現的無比謹慎的男人,會在此刻無比突然的展現出恐怖的進攻性,這還沒完,在一擊刺中對方後,他仍舊沒有退下,而是繼續腳尖輕點對方召喚出的魚群,又是接連不斷的一刀!
怒吼聲因為痛楚愈發清晰。
陀艮渾身負傷,就因為眼前這個它上一刻還沒有放在眼裡的普通咒術師。
它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上一刻還謹慎怕死的要命的咒術師,會毫無徵兆的展現出這樣恐怖的攻擊性,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無聲息之間,它甚至都想不通對方到底是怎樣發生這樣的轉變的。
人類……果然和漏瑚說的一樣,都是不該存在的怪胎和怪物!
居然、居然還擅自說它的家人是怪物……
怒吼聲在七海建人的耳邊響徹,明明負了傷,咒靈反而顯得愈發暴虐起來,絲毫沒有後退的意思,彷彿就打算在這裡和眼前的兩人不死不休。
並不知道所謂的「家人buff」,七海只是一個閃身躲過了迎面而來的鯊魚的撕咬,一手盲著向自己的身後摸索,摸到了一抹染血的衣角,毫不猶豫的一扯,迅速後撤落地。
伴隨一起的,是突然被拉離了戰場的灰原雄。
後者在群魚的進攻下,已然是傷痕累累,身上到處都是撕咬的痕跡,雖然傷勢不重,只是從外表看來無比悽慘,身上儘是血跡,那張一向含笑的唇此刻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連帶著唇色都因為失血過多而微微泛白。
七海從久保遠身上學來的戰鬥經驗成功讓他傷到了對面的咒靈,後者捂著自己弱點的腹部憤怒的嚎叫著,從那張讓人掉san的章魚臉中發出詭異的聲音,讓這邊的兩人頭中嗡嗡作響。
灰原雄本就重傷蒼白的臉龐因為音波的攻擊更是臉色難看,身形搖晃,從肩膀上流淌而下的血水順著他指尖低落,顯得傷口獰猙的他更加脆弱。
七海微微垂眸,看到灰原的傷勢,他的表情微不可察的露出些許凝重,緩緩抬起頭,對著眼前正握拳對著眼前湛藍的領域天空發出咆哮聲的特級咒靈。
他明白,灰原之所以會傷成這樣,只因為對方依舊保持著原本的攻擊方式,領域的「必中術式」幾乎都被他一人攔下,而他並沒有選擇迂迴式的對抗方式,幾乎沒給陀艮任何分心對付身邊七海的機會。
——當然,灰原被陀艮口中吐出來的那數不勝數的殘肢斷臂激怒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七海無從忽視。
只因他也明悟,原本同樣煩惱著他的、咒靈為何會有這樣恐怖含量的咒力用來復原身體的問題,也因為這個畫面迎刃而解了。
既然殺過了那樣的人,那麼獲得的負面情緒自然也是數不勝數的。
七海不動聲色的站到了灰原的面前,正面面對著眼前陀艮怒火噴湧的聲波進攻,那雙冷冽的雙眸定定的看著眼前對著自己虎視眈眈露出尖牙的魚群,金髮被迎面的衝擊激的向後飄蕩,完全的露出了那張冷硬的面龐。
面對著壓力,七海建人面不改色,只是那張同樣面無表情的臉此時卻由不在意變成了冷意,連帶著臉上也不知為何變成了毫無波瀾的殺意。
薄唇一張一合,毫無聲音的氣音順著開合的唇一點點吐出來:
「……這個該死的。」
第202章
「鐺!」
接連不斷的打擊聲響起,伴隨著魚類的咬合鈍音,以及咒靈那飽含怒火的咆哮,在這樣寧靜的陽光沙灘上,進行著與明媚場景完全不符合的血腥對抗。
七海面無表情,手中咒具一轉,瞬間變成雙手痴刀柄狀,乍一看卻像是握長劍的姿勢,他忽然毫無徵兆的蹲下,雙手握著長劍的姿勢保持不變,原本撲過來的魚群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嗤啦!」
一陣撕裂的聲音響起,血雨順著半空於七海的金髮上將臨,將那發頂徹底染紅,而他始終面無表情的蹲下,手中的長刀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將頭頂兇悍的魚群開膛破肚——
——就像是要進行處理烹飪前的準備一般。
完成這樣完全不符合七海建人個人進攻風格的一次攻擊,十分有效。他利落的起身,始終面色不變,腦海中卻不自覺的重演起那個動作僵硬的男人一臉狡黠,握著長劍咒具在自己面前示範的樣子。
就這樣,七海將久保前輩教授自己的東西與自己的術式相結合,用這樣的獨特攻勢,就這樣將面前的魚群徹底完全殲滅。
最起碼到目前為止,陀艮停止了繼續召喚的動作。
它渾身上下充斥著殺意,看著對面那個甩動著手裡咒具上的鮮血,自己的身上也掛了彩的金髮男人,看不出表情的章魚臉也在為對方時不時毫無徵兆的「下三濫」進攻方式感到震驚和惱怒。
明白這樣的攻勢於對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它利落的停止了召喚的動作,隨手捂向自己腹部的那個碩大的縱橫傷口。即使是它,現在也沒有多餘的咒力再能揮霍了。
……必須,立刻殺死這兩個弱小的人類。
陀艮小小的眼睛帶著兇光。
然後——
讓他們成為自己的新的養料。
*
粗重的呼吸聲響起,七海建人望著對面似乎漸漸從怒火中恢復了正常的特級咒靈,目光轉移,緩緩看向自己握著咒具的右手,看著那順著襯衫袖口,流淌到手背上的、自己的鮮血。
面無表情,他抬眸看著那一邊在自己對抗魚群時,不知何時走向了咒靈的另一邊,沒有像自己意思中的休息,而是選擇繼續對咒靈發動騷擾式進攻的灰原,在望到對方那瀏海陰影下泛白的半張臉時,一股不安的預感襲上他的心頭。
……灰原……回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這樣的話,卻只看到了那個趁著咒靈對抗自己,悄悄摸到後方,彷彿準備發動突襲的熟悉的好友忽然抬起了頭——
那張熟悉的樂天派臉上,大大的眼睛彎著,他用完全被鮮血浸透了的手指緩緩放上自己的唇角。
——做了個「噓」的動作。
七海面色不變,內心卻是發出了嘆息般的荒謬聲音:灰原,咒靈不是蠢貨。
只是心中隱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灰原的想法可能不只是這麼簡單。
只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供七海思考,在他下意識順從對方的話,維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時,時間已經悄然而逝。
而灰原已經成功來到了咒靈的身後。
內心強烈的阻止意願襲上心頭,他內心的小人拚命的想張嘴大喊,斥責對方這不可能成功,讓對方快點滾回自己的身後來。
只是,理智的七海建人告訴他,此時如果讓咒靈將注意力轉移到那邊重傷的灰原身上,只會讓對方陷入險境。
……
……做不到。
望見那雙熟悉的彎起笑容爽朗的笑容,對上那張充斥著鮮血的臉龐,他咬緊牙關。
很可惜,他一向都是理智的。
——手腕一轉,操縱著手裡的咒具,七海一揮手臂,將眼前的海浪驟然斬斷,源源不斷的咒力被持續供應著,受領域「進攻必中」的效果,他不得不全心全意的對抗咒靈的正面進攻,而雙手持咒具,與眼前的咒靈對峙。
咒力被他強行劈開,無數海藍色的咒力順著兩頰飛速掠去,化作了鋒利的刀刃,時不時劃破了他的側臉,鮮血如注,他卻恍若未聞。
在此時此刻,他那雙理智的可怕的雙眼似乎只能容得下那道,開朗的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狠厲,正舉起帶著無比濃郁的右拳燃燒著術式的黑髮青年,他正對著那立於海浪中心的殺人惡鬼蓄勢待發!
當他掙扎著努力抬起頭時,看到的就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七海建人瞳仁猛地一縮,身上咒力軌跡一亂!
驟然間發現了從七海身上反饋得來的反應,陀艮幾乎是一瞬間從針對七海的戰鬥中回過了神,它猛然驚覺,那個快死了的小個子消失了!
與此同時,壓迫感強到可怕的身影在它身後驟現!
……會死。
會被祓除。毋庸置疑的。
幾乎是一瞬間,陀艮的內心浮現出這句篤定無比的話語。
它不知為何,就算是從背後襲擊,剛剛的那個黑頭髮也絕對沒有展現過這樣恐怖的壓迫力……
明明……明明就只是一個弱小的人類而已!!
強大的不甘感襲上陀艮的內心,在此時此刻,時間彷彿被放慢了無數倍,慢到它耳邊的聲音都變得虛幻了起來,咒力交織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了,只是海浪的沙塵感卻猛然間放大,伴隨著熟悉的「家人」的歡聲笑語。
模糊間,眼前七海的身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位於它的領域內,交談著統治人類大業的漏瑚等人,甚至還有真人、花御它們,它們歡樂的笑著,原本惡毒算計的場景投射到它的雙眼中,彷彿真的變成了家人之間和睦的相處。
它緩緩張大的嘴洩出一陣無意義的聲音,像是那從來沒有發出來過的笑聲。
然而,就在它沉浸於眼前「美好」的畫面的時候,一陣尖利的哭喊聲瞬間占據了它的大腦,眼前明亮的場景驟然間暗了下來,宛如戲劇落幕一般,重新上演了一齣和方才的幻想不同的,真實發生的事情——
幼童伏在滿是鮮血的父母的屍骸之上放聲痛哭;丈夫怒火噴湧的雙眼赤紅的盯著陀艮腳下的妻兒的屍體;老人奄奄一息的於病床上痛苦的看著自己的家人被魚群撕扯著破碎……
種種畫面之下,陀艮眼前一晃,看到一個個家庭被自己摧毀後,那些剩下的人類飽含怒火的對著自己奮不顧身的撲過來的場景——
陡然一晃,它彷彿看到了自己憤怒的對著眼前的兩名咒術師無理智攻擊著的方才場景。
驀然間,它緩緩抬起了頭,望著那從自己背後而起,已經充斥了它的大半個領域,包括那張躍然自己頭頂,狼狽的黑髮下方那張陰狠的臉龐,那個傻笑著的男人此刻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舉起拳頭的恐怖威懾力模樣。
——它想起了那些意圖復仇後被自己一口吞下的人類。
終於……輪到我了嗎……
漏瑚不是說,那些只是弱小到塵埃裡的人類嗎。
那為什麼,我的行為會和那些人類如此相似…呢…?
……
不、不對。
我不是人類。
陀艮平和頹喪的身軀猛然間一抖,它豁然間抬頭,身上原本迷茫哀痛的氣息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魚死網破一般的殺意與怨毒。
——我是咒靈!!
*「轟——!!」
幾乎是一瞬間,滿眼都是對方身後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殺意的灰原雄,七海建人根本沒看到那在陀艮身上重複著的詭異的氣息轉變,以至於當陀艮忽然發生突變,猛然間抬起充斥著鮮血的利爪,周身靜謐的海浪猛然間攀升,呼嘯起來時,他才臉色難看的看了過去——
湛藍的天空急變,巨雷轟鳴,於陰暗、烏雲密布的天空呼應,浪濤狂卷,激浪奔湧,偌大的漩渦忽然間在陀艮的腳下出現!
那彷彿帶著要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勢的巨大漩渦急轉著,而海浪中浮現出的魚兒驚恐的跌落漩渦時,七海看到了接觸到漩渦邊緣一瞬間被碾碎了的血肉!
——那哪裡是漩渦,分明就是一道正在急速旋轉、無情攪碎每個落入其中的人的絞肉機!
席捲著的漩渦愈來愈大,七海清晰的感受到身前那彷彿深淵一般的海水,所流露出的強大吸力,讓他不得不踉蹌著穩住身形。
金髮被風吹得肆意飛動,他勉強的抬起頭,邊緣的他尚且如此,他不敢相信風波中央、咒靈身後的灰原會是怎樣的模樣!
那雙黃綠色的雙眸強行撕開烈風,對著那已經充斥著整個領域的漩渦中央努力望過去——
這一眼,讓他心神巨震。
在他的視野中,宛如海嘯的領域正在漸漸坍塌著,而那幾乎帶著要吞噬整個世界的漩渦似乎也變成了黑洞,拚命的將周圍的一切事物盡數碾碎。
而領域的崩塌並不是無中生有的——
他望著那熟悉的咒力反應,看到那在咒靈身上炸裂開來的巨型咒力波動,呼吸一滯,不顧自己的安危,猛然間撲上前去!
除卻那已經被臨近致命處的爆炸炸裂的身形模糊的特級咒靈,一個熟悉的黑色髮頂無比清晰。
灰原雄的一條手臂就這麼交織著咒力,狠狠的嵌入咒靈的身軀。在七海的視野中,就是咒靈的身體一次次被灰原幾乎同歸於盡的進攻方式瓦解,然後迅速恢復、再次瓦解的循環。
灰原……將自己整個人作為了力量的供給源。
本就咒力不足的陀艮又怎麼能在這樣堪稱瘋狂的攻勢下堅持多久呢?
七海的薄唇輕顫著。
只是……相比即將被祓除的咒靈,灰原又該怎麼辦呢?
那顆黑色的發頂陡然一晃,他抬起頭,那處於陰影下的表情再度重現表情難看的七海面前,只是那原本的忍耐與怒火此時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望著那張臉上熟悉的爽朗樂觀笑容,看著那人已經毫無血色的嘴一張一合,對著自己呢喃著:
【……再見。】
【娜娜米。】驟然間,彷彿什麼東西被衝破了。
七海建人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倏然間繃斷了。
灰原的笑容微僵,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畫面,多年的摯友那一向冷酷無情的嗓音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蠢貨!」
「你還配當一個哥哥嗎?!」
七海從未出現過的怒意此刻噴湧而出,讓灰原雄原本慨然赴死的面龐一怔,盯著對方那雙睜大的雙眸,似乎被對方喝到喪失了思考能力。
面對著這樣恐怖的摯友,他竟然下意識的鬆開一隻緊抱著咒靈的完好的手,抓住了對方探下半個身子來的那隻手——
「啪。」
在愣神的手伸過去的一瞬間,猛然間被七海用力反握住,灰原一怔,下意識就要掙扎,以免拉七海下水,對方冷淡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動作:
「別浪費了綾為你準備的那碗米飯。」
「除了讓你好好幫助禪院前輩以外……」
灰原被鮮血染紅的大大的眼睛此時專注的盯著那從未主動說過這麼多話的同期,在對方下一句話傳入自己耳朵時,身子微微發僵,不要命的傳輸進身下無法反抗的咒靈中的咒力也遲滯了片刻。
——「她更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就在灰原陷入短暫的呆滯的這微秒之間,七海建人毫不猶豫的出手,在看到下方已經奄奄一息的陀艮對著灰原伸出觸手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的將抓著灰原的那隻手猛地上抬!
然後,毫不猶豫的,將灰原那已經廢掉的右手一刀斬斷!
鮮血濺到了他的刀刃上,他的臉一如既往的冷硬,竟然沒有絲毫的動容和不忍。
靈活的將呼痛的灰原甩到領域上方,為數不多的尚未坍塌的地點,手無比順暢的將對方攬到自己身後,對著那漩渦下深邃的可怕的咒靈表情凝重。
他看到咒靈的懷裡出現一抹光亮,和黑暗的坍塌領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它要、殊死一搏!
猛地咬牙,七海的身體此時也堅持不了太久,但比起灰原來已經強上不少,他利落的起身,將灰原擋在身後,抬起自己的咒具,在這樣避無可避的情況下
他決定就這樣硬接下對方的臨死一擊!
……沒關係的。
灰原還有綾在家等他。
我沒關係。
手中咒具一轉,他猛地將刀橫在面前,無視身後灰原急迫的大叫聲,不容分說的將對方擋在身後——
「轟——!!」
一陣爆炸聲響起了。
眼前一道白光閃爍,七海和灰原都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表情略顯掙扎。
在金光散去後,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咒力入侵的七海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坍塌的黑色領域邊緣,赫然被擊出一個大洞來——
高挑的白髮青年站在那裡,在從事教師後好上一點的姿態不知何時又變得站沒站相。他抬起一隻手,手指交叉著,比出術式的形式,臉上還戴著墨鏡,露出來的半張臉笑容肆意,金光自他身後以迅猛的速度充斥著整片領域,世界彷彿都被照亮了:
「喲——!」
「無敵的五條前輩堂堂登場!!」
「聽好了哦,不是禪院,是五條哦!是——五、條、哦~!」
第203章
望著那邊已經徹底摧毀了領域的五條悟上躥下跳著,對著身後那個陌生的少女模樣親暱,一瞬間七海好像又看到了高專時期不著調的五條悟。
……雖說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平靜的收回了橫在身前的咒具,站直了身體,轉頭看向身後不解的歪頭看向那邊兩人的灰原雄,無視對方的表情,徑直看向對方已經變成了光滑切面的右臂。
「……」
七海建人沉默了片刻,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不過片刻,被七海身上的壓抑氣息率先吸引了的灰原雄「嗯?」了一聲,對於面前的金髮男人再熟悉不過的他哈哈大笑,用完好的左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娜娜米真是太厲害了!超帥的救了我一命呢!」
「話說回來,這樣的話我豈不是有和久保前輩一樣的裝備了?好耶!我會變得和前輩一樣強嗎?」
七海沉默的看著眼前灰原笑容無比燦爛的臉龐,盯著對方那雙熠熠生輝的雙眸,忽然感覺自己的嗓子有點兒乾澀。
「……嗯,你會比久保前輩更強的。」
鬼使神差的,七海建人對著那張笑容明媚的臉龐說出了這句話。
在求學時還被某人誇過的久保:???
灰原雄笑容一滯,似乎沒想到七海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驚奇一閃而過,隨後被滿足的笑容填滿了表情,用力的點了點頭:
「嗯!!」
從灰原那爽朗的笑容上移開目光,七海建人看向了那邊的兩人——
他看到那個少女一臉無表情的面對著宛如得了多動症的五條前輩,只不過「她」的面無表情和禪院杏子不同,禪院杏子只是看上去有些瘮人的表情發僵,這個少女卻始終機器人一般,根本沒有做出任何表情。
說來也怪,明明沒有表情……七海卻詭異的從那張撲克臉上看到了生無可戀的情緒。
兩人朝著那邊的人走過去,灰原雄朗聲喊著:「五條前輩!!」
五條悟聽到熟悉的聲音,臭屁的表情一邊,笑眯眯的轉過身來:「哦,是雄……」啊。
然而,那雙海藍色的雙眼在透過墨鏡看到對方消失無蹤的右臂的時候,笑容一滯。
片刻後,再度回歸正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哈哈,前輩來的超級及時的吧!!」
七海平靜的看著在灰原雄的應聲下彷彿得意的搖著尾巴的前輩,轉眸看向那邊那個陌生的少女。
兩人目光相接,七海在對上那雙暗紫色的瞳仁時眉頭一皺。
這……是……
不等他問出聲,五條忽然將一條手臂搭在了後者的身上,jk身形一晃,表情沒有改變,而灰原雄也自然而然的將目光落到少女的身上,臉上帶著詢問的表情。
夏油傑被五條的暗視打的沒什麼感覺,只是心底的無語更升上了一輪,在看到灰原那滴血的手臂時也是內心一沉。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當初禪院前輩在家門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他緩緩垂下了頭。
盯著對面奇怪的少女,雖然不解,但灰原的臉上還是帶著禮貌性的笑容。
然而,這笑容在眼前浮現出一行血字的時候驟然消失了。
【抱歉啊,雄。】
【你的伴手禮,我還是沒有拿到。】
【是我失約了。】
……
…………
灰原雄的表情一片空白。
就連一旁的七海建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對方,似乎沒想到自己一瞬的猜想居然會是正確的。
回憶起那個興致勃勃的拿著伴手禮去找夏油前輩,卻只失魂落魄的回來的黑髮青年,七海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到處都是打鬥後破爛痕跡的地鐵站內此時靜謐無比。
五條搭在夏油肩上的手忽然感受到對方僵硬的肌肉像是有靈一般抽動了一下。
茫然的抬起頭,和另一邊的七海對視,兩人一齊看向那邊低垂著頭的灰原雄的臉,卻只看到了陰影下顫抖著嘴唇的下半張臉。
忽然,那張臉抬了起來,原本陰影下的臉也露出了他的真實模樣——
愕然未褪去的青年此刻笑容明朗,隱藏著幾分回憶的脆弱,又帶著複雜的慶幸,彷彿在上一場戰鬥中積蓄的情感在此時被一同釋放了一般,他的眼角一滴熱淚滑落。
看著熟悉的後輩對自己露出滿足的笑容,用力的點頭的動作,夏油傑僵硬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一陣輕笑聲響起,五條釋然的搖了搖頭。
看到了雄的淚水,不知怎得,他感覺自己最初的那股火氣也煙消雲散了。
七海倒是挑了挑眉,嫌棄的瞥了一眼灰原,吐出來的話語讓對方身子一僵:
「還真是笨。」
灰原用力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淚花,惡狠狠的瞪著身邊的好友,盯著對方那張若無其事的靠譜面龐,秋後算賬:「娜娜米!剛剛在領域裡罵我罵的好狠哦!」
「沒有。」
「肯定有!!」
打破了這樣小孩子吵架的是忽然擁上前的五條悟,以及所有人頭頂那出現了裂痕的景屏障。
「喀」的一聲脆響,讓所有人表情一滯,內心沉了幾分。
五條悟的聲音也應景的在兩人耳邊響起:
「喲西!那麼,先去找到那個把傑藏起來,讓我們好找的禪、院、前、輩、吧~!」
被傑教育過的五條倒是很好的喊了前輩,只是沒有讓夏油傑愧疚的內心產生任何的安慰。
他心嘆一聲。
抱歉,前輩,都是我害了你。
等這次事件結束後,我會鄭重的解釋清楚的。
*
即將趕到的虎杖等人速度加快了幾分,再次解決一波敵人後,人群之中喘著粗氣的胖達撓了撓頭,終於問出了眾人早就在內心糾結無比的問題:
「話說回來……澀谷的地鐵站會沒人,是因為高專事先疏通了嗎?」
所有人動作一僵,伏黑甚爾倒是感興趣的揚眉。
……很顯然,沒有,這次完全是突然的任務,大家都是被緊急召集的,沒有開過任何的會議,就連澀谷這一地點都是對方臨時起意一般。
可事實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既然咒靈那邊選擇了這個地點,那麼一定是針對禪院前輩或者五條前輩的。
而兩人的能力不約而同的都有一個可以算得上缺點的優點——
殺傷力太強悍。
狗卷棘:「……明太子。」
在胖達這話響起的一瞬間,所有人陡然醒悟,現在的禪院晴御面對的可不只是那些對她來說無比輕鬆的兇惡咒靈們——
——還有她那身後無數的平民。
那才是真正能夠桎梏她的存在。
沒有任何停息,伏黑甚爾意外的看著眼前猛然間發作,迅速加快了腳步的咒術師們,他愕然的盯著眾人凝重的神情,卻是咧了咧嘴。
看來晴御這混蛋,在自己死後人氣還真是不低嘛……!
他輕哼一聲,握了握自己的拳頭,腳步輕踏地面,騰躍出去,輕鬆的跟上了身前的幾人。
*
不得不說,雖然論單打獨鬥沒人自認可以和禪院晴御抗衡,但是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對於她的個性十分了解。
倒不如說,是她從未起過遮掩自己弱點的念頭。
她總是這樣光明磊落的,縱使不被人理解,但她明白,這也是她這具身體最重要的信仰。
只是普通的幸福人生的話,另一具身體就足夠了。
既然上天讓她擁有了這具身體,那麼她絕不會浪費。
*
「呼……呼……」
略顯急促的喘息聲響起,高挑的女人腰略微彎下,已經變成了無袖的黑色衣服完整的露出了兩條臂膀,握緊的拳頭自然垂落,上面黏稠的血液徐徐向下滴落著。
低垂的頭緩緩抬起,那雙墨綠色的雙眼下三白樣式,兇悍的盯著眼前的男人,看到後者的模樣後,嘲笑的咧了咧嘴,嘶啞的嗓音毫不掩飾笑意:
「怕了?」
羂索:「……」
它沉默著,此時的臉色早就和最初的淡然不同了,難看的一片漆黑。
就在剛剛,它眼睜睜的看到禪院晴御面對數量多到可怕的咒靈襲擊後方普通人的情況下,攻擊依舊流暢到可怕,簡直讓人懷疑她的體力是不是無窮無盡的。
它放在身側的指尖顫抖著,那雙眼眸下垂,盯著眼前一臉驚恐的頭顱滾到自己的面前。
漏瑚死了。
就在花御拚死救下它的一瞬間。
之所以會大驚失色,不是因為漏瑚的死,而是因為對方死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即便是那日與五條悟的戰鬥,對方起碼也有機會領域展開。
沒有在花御尚且有一絲意識的同時直接祓除掉漏瑚,而是在花御完全消失,自以為救下了同伴的時候選擇將漏瑚一擊祓除,這算什麼……?
到底是同情、還是惡趣味?
面對動了真格的禪院晴御,後者根本沒給漏瑚可能用身邊的普通人做人質的機會。
急促的呼吸艱難的平息了下來,羂索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耳畔眼前女人野獸般粗啞的聲音和嗤笑聲彷彿被放大了無數倍,就這樣在它的頭腦中迴盪著。
久久驅之不散。
在羂索驚愕的間歇幾秒中,收起了笑容的禪院晴御眼神向右下方瞟去,看到了一個安然倒在那裡的粉衣女孩的身影。
對方的身上纏繞著景,除此之外,似乎別無他處。
禪院晴御沒有掩飾,直接皺眉走到對方身邊,伸出手將對方扶起來——
然而在伸出那隻已經充斥著濃厚的黑紋的右手時,她不由自主的頓了頓,還是抬手將對方抱了起來,將對方由戰場中央送到了另一邊的柱子邊,放置到地面上,隨手擦了擦後者額頭上的青紫紅痕,卻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噁心黏稠狀物體。
……剛剛、自己之所以會情急之下直接放肆地獄景秒殺了漏瑚,只因為對方的確很聰明。
它找到了自己防守漏洞的這個戰局邊緣的小姑娘,並且準備挾持對方以控制自己,所以引來了幾乎沒有任何間歇的殺身之禍。
望著眼前受了摩擦輕傷的女孩,禪院晴御默了默,一個閃身回到了戰局中央,此時她的對面只剩下了羂索一個人。
而她的身後卻有著無數的人、以及他們身後各自無數的家庭。
雙腿站定,她目光如炬,面無表情的臉將柔美與堅定徹底融合。
在放鬆了緊繃的呼吸的那一刻,方才那種艱難的防守後遺症也猛然間侵襲而來——
自手腕到脖頸,一抹詭異的花紋迅速被加深,那裡不再只是單獨的一個惡鬼索魂的模樣,而是被以詭異的速度迅速重疊著,由最初的灰黑色徹徹底底變成了純黑色的黏液狀物體,附著在禪院晴御的右半身上。
啊……痛。
她面無表情的側了側頭,平靜的接受了自己半個脖子都因為劇痛而無法動彈的事實。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乾淨的左手摸到了一抹黏膩的血液。
垂眸,看到了手上罕見的紅痕,她卻恍然間生出一抹因為痛感而模糊的慶幸:
啊,是自己的血,不是那個女孩的。
原來我還會流人類的血啊,還沒變成怪物嗎。
太好了。
額頭上正是血液的來源處,或許是方才將羂索釋放出來的那隻特級咒靈秒殺時,對方撞到了自己額角的緣故吧。
……真是的,早知道當初就不給夏油那傢伙抓來這麼多特級了,真是費力不討好。
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因為痛感自然而然的思緒紛飛的禪院晴御低咒著。
她不適的眨了眨眼睛。
無他,血水流進了眼睛中,她的眼白都有大片的地方被血水染紅出了印記,乍一看,倒像是被打傷了眼睛一般。
然而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只更顯兇狠和瘋狂。
那雙原本就是暗色的眼睛此刻黑暗到了極點。
原本右手熟悉了的痛感襲上了她的整個右半身子,她的整個身子都僵硬了,熟悉的因為痛苦而毫無表情的臉也重現於臉上,在多年後的今天,就如同她第一次將臨這個世界的那個夜晚。
只不過現在的她和當時任性妄為的混沌人可不同。
她已經有了自己決定做的事情了。
【沒事的。沒事的。】
她抬手快速的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水,臉上沒有任何脆弱的神情,腦海中母親已然模糊的溫柔面龐被她果斷揮去,包括那個跪坐在雪中第一次恢復意識大開殺戒的女孩。
【我是最強的。】
【我是最可靠的。】
【我想做的任何事都不會有人能阻止了。】
我可以保護任何人。
就像我曾經希望能有人來保護我一樣。
……嗯?這種念頭……倒不像是作為晴空的我會有的念頭啊。
原來、獨自生活的我也稍微有點渴望擁有一個依靠啊。
第204章
急於恢復視野,快速揉著眼睛的禪院晴御並沒有看到,在自己短短幾秒沉默動作後對面的羂索,正用著夏油傑那張臉做出無比兇狠怨毒的神情。
那眼神,彷彿要將禪院晴御生吞活剝。
這個它大業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忽然,一陣刺耳的嬰兒啼哭聲響起。
「哇——!」
這彷彿是天生會讓全體人類產生惻隱之心的聲音響起。
禪院晴御的動作一頓,出於本能,她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原本稍顯的混沌的大腦也被這尖利的聲音猛然間驚醒。
幾乎是同時,她身上散發出一陣殺氣,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的羂索,望著對方一步步後撤的後退動作,她也快速朝著嬰兒的方向後撤。
她擋在了嬰兒的面前,隨手揪出幾縷趁機鑽入自己腦中的地獄景,眯了眯眼睛,緩緩蹲下,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著身後的嬰兒伸出了手。
她將嬰兒抱在了懷裡。
在孩子到禪院晴御的懷中的那一刻,嚎啕大哭的嬰兒忽然沒了聲音,平穩的呼吸聲順著胸腔傳入禪院晴御的感知,她動作一僵,有幾分機械的看著自己懷裡的孩子。
看著那睡得香甜,和周身的普通人乘客們一模一樣的嬰兒,嘈雜的地獄景的獰笑聲彷彿在她耳邊驟然被放大了。
就像是在嘲笑著她一如既往的過於相信弱者。
——【是啊,明明該和其他人一起睡著的嬰兒,怎麼會哭呢?】
似乎是為了印證禪院晴御的這個念頭,幾乎是一瞬間,嬰兒的臉邊忽然裂開一張嘴:
她高高在上的聲音彷彿是審判,又好像帶著感慨的嘆息:
「禪院晴御,你的存在,已經破壞了平衡。」
能毀滅千年咒力循環的人,本就是不該存在的。
那張禪院晴御曾在宿儺身上看到的嘴吐出這樣一句薄涼的話來,與此同時,她瞳仁驟然一縮——
身體驟然僵住,她雙眼一晃,眼前再度變得虛幻起來,這種難以行使動作的無力與旁觀夢境感再次浮上整個頭腦,恍惚間,連續幾次靈魂離體一般的感受讓她甚至無法集中注意力。
「喀。」
——不遠處,即將到達澀谷地鐵站的所有人愕然的站定,茫然的看向自己的頭頂,那傳來彷彿近在咫尺的破碎聲的來源處。
在他們的視野中,那片原本牢牢的隔離此地與外界的純黑屏障忽然從正中央的位置出現一道清晰無比的裂痕。
所有人的瞳仁一縮。
清脆的碎裂聲緊隨而來,他們愕然的看著一瞬間炸裂的屏障,無數徹底喪失了生機的景彷彿就只是毫無作為的黑色碎片,嘩啦啦的在眾人的身邊,降臨下一場無人可知的「屍體雨」。
在那連接地獄與現世的女人能力消失的一瞬間,這些充當先鋒的惡魂就這樣失去了力量供給,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幾乎是瞬死。
而和最初一樣,死去的每一片景,都會在那個【地獄小姐】的身上落下不可逆轉的【詛咒】。
站在眾人之中的虎杖悠仁瞳仁劇烈收縮著,微張的嘴忽然咬緊牙根,這個樂觀的男孩破天荒的露出了含有狠意的表情。
率先回過神來,他一把扣住臉邊那個始終用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四周的獨眼,動作喚醒了眾人,所有人表情凝重的跟在虎杖的身後迅速朝著戰場的最中央跑去!
*疼痛是喚醒禪院晴御、晴空離體的靈魂的最關鍵因素,幾乎是瞬間,刻骨銘心的痛感自自己的右半身侵襲上渾身各個角落的時候,被排出體外的靈魂以急速回到了體內,她本就毫無血色的臉倏然間變得一片蒼白。
此時此刻,一直被夢境虛幻的痛感,盡數回到了禪院晴御的身上!!
痛、痛、好痛啊。
她的大腦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瞬間撲地。不甘的、乾淨的左手狠狠的支撐著地面,那線條鮮明的手臂顫抖著,上面的青筋凸起。因為疼痛,女人的頭用力的撞在了地面上,被陰影蓋住的嘴中發出一陣痛苦的哀鳴聲。
壓抑的聲音從她的嘴裡傳出來的時候,雙眼早已無法睜開,也就沒有看到,眼前赫然出現了一雙腳。
————豁然間,「禪院晴御」猛然間睜開了雙眼!!
急促的呼吸聲帶著瞬間汗如雨下的額頭,身著睡衣的晴空雙眼微凸,急促的呼吸聲讓她根本耳鳴到根本無法理智的思考!在這樣空蕩蕩的賓館單人間裡,被「噩夢」驚醒的女人雙手抱頭,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哀鳴聲。
好吵、誰在說話?好吵啊啊!!
—————
羂索笑容此刻恢復到了那游刃有餘的畫面,彷彿最初的破防都是裝出來的一般,只是那其中究竟幾分真幾分假,幾分膽戰心驚,只有它自己心知肚明。
它就這麼自然的蹲在了禪院晴御的面前,雖然看不到後者面對著地面的陰影下的臉的表情,只是那臉上得逞的愉悅也難以掩飾。……當初在店裡商討如何對付五條悟和禪院晴御的時候,其實我撒謊了啊。
我從最開始,就沒有想過逃、或者支開禪院晴御的事情。
羂索的笑容一點點擴大。
從最初,它就想好了,要致禪院晴御於死地,而達成這個目的,那些愚蠢的咒靈不過是砝碼罷了。
十幾年前的那場山神事件,僅僅是遠遠一望,禪院晴御就已經成為了它的夢魘。
雖然很不想承認和真人那個蠢貨擁有一樣的情緒,但是就是這樣,羂索午夜夢回見到那個染血的女人狂氣的面龐時,都會痛苦到窒息。
它徹底患上了名為「恐懼地獄」的疾病。
正因如此,禪院晴御,必死無疑。
眼神驟然發狠,從最開始,它就沒想讓那群所謂「合作」的咒靈們活下來。它們只是自己麻痺禪院晴御的棋子罷了。
不過無所謂,現在它,終於達成了目的。
它臉上的笑容再次擴大,滿臉惡意的自下而上抬頭看向對方,聲音中帶著詭異的笑意:「看啊,就像我說的那樣。」
——「你的善良,你的自大,你的責任。終究會摧毀你。」
「……」
預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只是羂索的笑容卻緩緩消失了。
它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身子微微戰慄著的女人,雙眸卻是一轉,看向死死抱著她手臂的嬰兒……
……不,天使。
對上那張毫無情感的嘴,羂索的臉上一點點浮現出不安的神情。
詭異的寂靜,除卻那個女人痛苦的低鳴聲,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一股嗡嗡的陰冷哀嚎聲在羂索耳邊響起,本該一片寂靜,除了女人疼痛的聲音別無他物的耳畔,此刻卻盡數被詭異的陰森樂聲充斥。
忽然,羂索瞳仁猛地收縮,它以最快的速度猛然間起身,無比狼狽的向後跌去——
「轟——!!」
一道恐怖的暗綠色威壓從近在咫尺的女人身上猛然間炸裂開來!
這綠色的火焰直衝天際!!
彷彿燃燒的地獄之火一般,帶著燃盡一切的氣魄,就這樣衝向澀谷的空中,瞬間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正面對抗這突如起來的恐怖一擊的男人此刻狼狽的跌倒在地,發出了比此時安靜下來的女人還要痛苦百倍的哀嚎聲。
只是那哀嚎中,除卻痛感,就是無盡的恐懼。
羂索雙手用力的捂著自己因為過於接近正面接受了衝擊的臉,嘶啞的喊聲從嘴裡發出來,它毫無形象的就這樣痛苦的抱著臉在地面上難忍的滾動著,試圖用動作撲滅身上那根本無法熄滅的暗綠色火焰。
「天使——!!」
只剩下質問和恐懼的聲音從羂索嘶吼的聲音中貫穿了整片澀谷中心區。
回應它的,是一陣依舊冷靜,卻帶著難掩的困惑和不解的清冷女音:
「我的確解除了她的術式。」
可那個顫抖著從地面上緩緩起身的身影上,充斥著整整半個身子燃燒的暗綠色地獄火清晰的彰顯著事實。
凝滯了片刻,嬰兒依舊被控制著緊緊抱著禪院晴御的手臂,那張從臉邊裂開的嘴一張一合,吐出來毫無遲疑的堅定話語:
「……原因只有一個,禪院晴御本人的術式,根本不是【地獄景】。」
羂索此時也停止了哀嚎,它帶著重度燒傷的身體,就這麼踉蹌著站起來,聽到天使的解釋,那雙瞪圓了的狹長雙眸此刻帶著不甘心和隱晦的恐懼,聲音從未如此嘶啞:
「你在開玩笑嗎?!你難道想說,這地獄,就是這個女人本身的樣子?!!」
思想遠比天使要活絡的羂索當然想過這樣的念頭,只是一瞬間就被它否決了。
怎麼可能啊,別開玩笑了。
它顫抖著的淺金色雙眼呆滯的盯著那漸漸站直了,黑髮垂落擋住了全部臉的女人,看著後者完全浸泡在火焰與黑色黏液的右半身,那黏液彷彿已經徹底成了禪院晴御的身軀,她的整個右半身子彷彿都被融化了,除了那些非人類的黏液,再無他物。
……這怎麼可能是人類能夠具有的力量啊。
————單人間的大床上,睡衣女人跪倒在柔軟的床面上,卻是無比詭異的一下又一下將自己的頭狠狠的砸在柔軟的床鋪裡!
一陣陣悶響響起的同時,是女人模糊不清帶著濃厚情緒的嘶啞吼聲:
「……睡著!睡著!給我睡著啊啊!」
「我要回去——!!」
跪伏在床鋪上的晴空拚命的閉著眼睛,深呼吸試圖放鬆自己那並不平靜的心緒,腦海中昏迷前的那一片血色仍消散不去。
————
天使對於羂索的嘶吼質問選擇了沉默,她裂開的嘴緊緊閉著,看不到也知道,對方的臉此刻一定是無比凝重的。
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讓禪院晴御消失的,到底是什麼術式。
透過嬰兒,她看到了禪院晴御那陰影下詭異的顫抖著的泛白嘴唇,彷彿在忍耐著什麼巨大的痛楚一般。
……總不會是維持著她人類軀體的術式吧。
它完全不知道,它和羂索費盡心機破除的,不過是一個女人的【夢境】。
【地獄景】,並非晴空的術式。
這是她作為「禪院晴御」存在時的術式。
幾乎是被攻擊的一瞬間,明明頭腦已經痛到了混沌,但是這樣的信息就是這樣清晰無比的傳入了禪院晴御混沌的大腦。
而她晴空,真正的術式,應該是——
——【夢中人】
*就在情況陷入了僵局,羂索與天使臉色難看,兩個不同方向的人猛地湊巧同時趕到,看到眼前這人間煉獄一樣的畫面,下意識止住了腳步的時候——
忽然,這個「非人類」開口了。
沙啞的聲音明明和曾經無異,只是此時此刻那混雜著毫不掩飾的顫抖,明明是脆弱無比的聲線,卻彷彿地獄中的惡鬼一般,擁有著讓人雙腿發軟的詭異平靜,簡直、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人:
「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旁人或許聽不懂這混沌的話語所知何處,剛剛處於中央的羂索和天使卻是心知肚明。
它們知道,禪院晴御,是在回應剛剛羂索蹲在她面前半嘲弄的話語。
*而反觀兩側會和的人,看著那明顯易於常態,半個身子都被黑暗籠罩的前輩吐出這樣莫名的話語,臉上除了溢於言表的擔憂和衝上去的衝動就別無他物。
「前輩!」衝上去的虎杖悠仁被一條手臂攔下,身後伴隨著的是罕見的喪失了理智的禪院杏子。
那張面癱的詭異面龐從未像今日這麼貼合那張臉,被同期的久留米強行攔腰攔下的禪院杏子拚命的掙扎著,暗黑的瞳仁死死的盯著戰局中央,那明顯的狀態不對的前輩,臉上的表情彷彿要將對面的羂索生吞活剝了。
五條悟沉默的攔下身後的學生,平靜的凝視著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的禪院晴御。
忽而,他眸光一轉,墨鏡對上了另一邊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縱使上面此時儘是燒傷,也不能讓他遲疑半分。
那是傑的身體。毋庸置疑的。
站在一旁的夏油傑幾乎沒有將目光落在自己的身體上,他只是僵硬的盯著那邊身形搖晃踉蹌的前輩,從靈魂深處發源的溫柔讓他無比焦心前輩的情況。
然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著自己衣角的手忽然緊了緊,他微微垂眸,看見的就是悟攥緊手的動作。
他皺眉看過去,正想讓對方不要衝動之時,戰局中央的女人傳出一陣雖然帶著滔天的痛苦,但還是充斥著混沌與恍惚的聲音:
——「你最好祈禱那個嬰兒沒事。」
眾人愕然,下意識的望向禪院晴御左手上反抱著的嬰兒,在看到那個嬰兒臉上無比明顯的裂開的嘴時,他們不約而同的帶著複雜的神情看向了擁有著同樣標識的虎杖悠仁。
後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此時空無一物的臉,深吸了一口氣。
而中央,附身於嬰兒的天使一僵,它明白,這句話是對著它說的。
似乎為了印證它的想法一般,它糾纏著的那個身形搖晃的女人就這麼踉蹌的站直身體,彎著的腰緩緩直起,一股詭異的黑色氣場自腳下蔓延——
「否則別說是天使。」
「就算是神。」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古怪,聲線也越來越模糊,本就嘶啞的聲音此刻倒像是從別處傳來,平白增添了無數非人類的古怪質感,又像是帶著電磁力,被陰影遮擋下的嘴不知是否在顫抖,這聲音又好似由好遠的未來、又像是從另一個時空傳過來:
「老子也會讓它墜入地獄的。」
平靜的聲音用詭異的嗓音緩緩發出來,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和咒靈如墜冰窟。
燃燒著的暗綠色火焰「嗤」的蔓延開來,明明是讓眼前的羂索痛苦不堪的力量,卻只是柔和的掠過地面上的男男女女,將地面上掙扎嘶吼著的咒靈盡數焚盡。
*虎杖的瞳仁顫抖著,瞳孔中央映照出眼前那黑紅色混雜的場面倒影,耳邊嘈雜無比,除卻杏子前輩對著阻攔的五條悟吵鬧的聲音,就是眼前火焰中猙獰痛苦嘶吼著被炙烤著的咒靈。
只是這些事物此刻都無法進入他的視野。
他看著那半個身軀都被黑色黏液充斥著的高挑身影,她看著後者就這麼一點點的抬起右手,那隻如今被黑色黏液充斥著的手臂,作出他們曾見證過無數次的動作——
在羂索顫抖帶著濃厚恐懼的注視中,面前的女人低垂著頭,對著它抬起了右手,黑乎乎的右手猛然間張開,掌心正對著羂索的方向,曾經的一幕幕重新浮現在眼前,腦海中不住的回憶出被這樣對待著的咒靈是如何被由內到外攪碎的,它的臉上終於只剩下恐懼了。
顫抖著猛然後退,強忍住叫出聲的衝動,它不敢相信,這種詭異的力量怎麼可能是這個女人天生具有的,不是咒力、不是超能力……
她分明就不是人類!!
就當它萬念俱灰,虎杖的耳邊充斥著嘈雜的聲音,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著禪院晴御那看不出內在的右手對著羂索張開的時候——
「嘣。」
一陣清脆的繃斷聲忽然傳入所有人的耳中,明明毫不存在,可他們就是貨真價實的聽到了。
伴隨著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張開了嘴巴。
他們目光呆滯的看著那發出繃斷聲的中央。
那隻伸出的手忽然出現一道光滑的切面,帶著糾纏著的黑色黏液緩緩向下墜去。
所有人的視線跟隨著那隻斷手,木訥的張了張嘴,卻只覺得嗓子乾澀到完全發不出半分聲音。
他們一點點的轉移著視線,望向那半張臉都被黑色黏液包裹著的禪院晴御,看著她一點點的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斷了手的右臂,能看出輪廓的那隻眼睛平靜無波,簡直像已經失去了人類的情感一般。
此時此刻,她竟然有一種詭異的解脫感。
這種折磨了她數十年的手臂繃斷感,在這一刻,終於達到了她的極限啊。
提心弔膽了這麼多年,終於到了盡頭嗎。
那根無形的皮筋,終於在今天——
被徹底繃斷了。
————
*跪伏在賓館單人間的床鋪間,女人以這樣的姿態陷入沉睡。
而另一個世界的她,正在甦醒。
作者有話要說
我流私設版天使,就是之前受肉了綾子的那個女孩
大家只要知道她也能受肉別人,能讓人術式消失就好。
這裡出手是因為前輩的確能將所有咒力收歸那時最強咒靈也不復存在沒人知道前輩那麼做了之後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可能會類似於統治毀滅世界的大魔王一類的
漫畫後期設定只用了這一個之後不會有了
第205章
澀谷車站
地面盡數被似乎要一直燃燒到世界終結的暗綠色火焰包裹著,空中遊蕩著竄動著的地獄景,它們發出陣陣獰笑,那原本只有禪院晴御能聽到的混亂雜音此刻清晰無比的傳入每個在場者的耳中,他們才恍然驚覺。
原來前輩的耳邊一直都有這樣吵鬧的聲音存在。
而他們目光不約而同的望向一個方向,目光所處之處,匯集於一點。
那個踉蹌著、彷彿意識混沌了的女人半液體化的身形。
她此時的狀態形成了詭異的和諧。右半邊身子彷彿浸入泥潭,沒有半分掙扎的意味,被那股詭異的黑色漸漸融化,在地面上滴落成一灘黑色血水。可她的左半邊身體卻無比潔淨,甚至一塵不染,逛街的左臂上環抱著一個雙目緊閉的嬰兒。
冰火兩重天在禪院晴御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對面的羂索臉色難看,特別是看到不遠處那隔離開來咒術師和這邊的、由地面上的火焰升起的一道薄薄卻無比堅固的透明屏障。
它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這是、趁著自己尚且有意識,將自己與那些咒術師隔離開來,以防自己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嗎。
果然、現在的她,也深陷泥潭了吧……?
只是這樣的消息卻不能讓羂索放鬆分毫,倒不如說,如果那些咒術師沒有被隔離開,它可能反而會卑劣的方松片刻。
這樣下次,這裡就會完完全全的、變成自己的死地。
大腦飛速運轉著的它無論如何設想,最後都是一片黑暗,它幾欲絕望,只能寄希望於身形踉蹌的禪院晴御會盡快被自己的力量徹底腐蝕成黑暗。
現在的她,已經無需再專注於「保護」了,她現在唯一要努力的事情——
就是維持住自己那稱得上「人類」的身軀和靈魂。
*
所有人心思各異的看著禪院晴御升起這一道屏障,對於後者還能注意到這邊沒有絲毫的放鬆,倒不如說,看到對方將自己與他們隔離開來,只是讓他們內心更是一沉。
伏黑甚爾眯了眯眼睛,看著那與記憶中嘻嘻哈哈的女人完全不同的「怪物」,臉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冷色。
關注點異於常人的他眉心一跳,他看到了禪院晴御乾淨的左手剛剛微微一顫。
那截她堅持佩戴著的黑色「手鐲」忽然獲得了靈魂一般,就這麼滑落下來——宛如一條黑色的小蛇一般,忽然綻放出詭異的明亮光芒——!
此時此刻,因為禪院晴御的術式沒有被抹除,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忽視了那仍然緊抱著她的天使,直到一條詭異的黑色蛇出現在嬰兒旁側,眾人才愕然的望過去。
而當他們看過去的一瞬間,看見的就是一記兇悍的擺尾!
彷彿帶著殊死一搏的氣勢,又帶著同歸於盡的決心,那純黑色的蛇忽然釋放出自己的全部能量,對著嬰兒上的天使的嘴悍然一抽——!
天使瞬間被打飛出去,那束縛在禪院晴御手臂上無法解除的術式此刻也瞬間被攻破!
抹除術式的能力也在頃刻間消失!
羂索愕然,它不懂,既然禪院晴御沒有喪失術式,又為什麼會選擇出其不意的將天使甩開?!
幾乎是瞬間,答案就浮現在它的腦海中,只是它不願意承認。
而禪院晴御的確是有著自己的考量的,她的思考很簡單:
既然【夢中人】被抹除後,自己會產生無法控制身體的感受,那麼只要術式恢復,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吧?
果然如她所料,在指引著小黑拚盡全力在天使放鬆的時候攻破對方的束縛,自己的【夢中人】術式的確被恢復了。
那股幼年時便有的旁觀感消失了,就像她剛剛覺醒本體的術式的那一晚一樣,她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操縱著這具軀幹的感受。
這就是她的身體。
——可惜,她回來的太晚了。
空出來的左手幾乎在回體的一瞬間,猛地拍向自己的大腦,她痛苦的捂著頭,卻爆發出了比剛剛術式消除還要哀上百倍的痛呼!
無數地獄景早已經在方才的數秒鐘占據了她的大腦,從未有過的暴虐情緒此刻充斥著她的想法,她甚至無法產生任何一個理智的念頭。
即將被徹底分成兩半的詭異的念頭在她腦間占據了全部的思考!
就在短短幾秒的失去控制時間中,這具身體毫不控制地獄景的釋放量,結果顯而易見。
事件已經到達了無法抑制的狀態!
*所有人心驚不已,盯著那個女人身上源源不斷飛出的獰笑著的惡鬼狀景,她即使沒有領域展開,但單憑這股咒力釋放量,簡直就已經將這片狹小的車站變成了她的地獄領域!
此時不只是外界的咒術師,就連羂索、宿儺,亦或者只是天使,此刻都無比緊張的關注著禪院晴御的變化。
咒術師期待禪院晴御恢復正常,那麼身為咒靈的它們則是希望禪院晴御徹底墮入黑暗。
耳邊響起那陣痛苦的沙啞女聲漸漸變得非人類,陌生的聲音漸漸占據了她的嗓音,那股熟悉的電磁感非人感再次重現。
「砰!」禪院杏子一拳砸在了屏障上,這股怪力引發一陣雷鳴般的聲音,屏障卻始終紋絲不動。
他們知道,如果是禪院前輩的力量,她能夠為他們開所有的方便之門,自然也能讓他們分毫無法靠近她。
禪院杏子那張面癱的臉此刻因為過於想要做出表情而猙獰無比,她身後是象徵性拉著她,但還是專注的看向場地中央的久留米。
在眾人的眼前,半個身子漆黑的女人只是哀鳴了數十秒,就漸漸的停下了聲音。
她一點點的直起腰來,然而還是彎著的,一點點挪向躺在地面上的嬰兒,就當所有人以為她要查看嬰兒是否受到傷害的時候,她忽然一手撥開了嬰兒的身軀。
那個無比溫柔的女人,無比熱愛人類的人,此刻彷彿只覺得躺在地面上的他們十分礙事。
夏油傑眉心猛然間一跳。
她彎腰撿起了嬰兒旁邊的一個乾涸的黑色肉條,黑髮遮擋住面門,只剩下一隻的左手憐惜的摸了摸肉條,笨拙的試圖單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可惜,此時的小黑已經無法再給她任何反饋。
這個從她第一次出國任務就一直陪伴她的小「怪物」,現在似乎徹徹底底的不會再醒過來了。
就當所有人的內心五味雜陳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如鯁在喉。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禪院晴御就這麼張開了嘴,她笨拙的用牙齒輔助著僅剩的左手,將乾癟的肉條死死的綁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大有對方無法繼續環上來,不願意吸收自己的生命力的話,死也要帶著對方一起的架勢。
那股電磁機械音再度響起,非人類的嗓音從對方的嘴裡說出來,沒有任何感情:
「很快就結束了。」
「這周圍不是都是食物嗎。」
——不、不對。
說出這番話的「禪院晴御」卻是最先否認了自己,她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不能這樣做。
聽清了這句話的所有人都僵住了,幾個後輩不敢置信的看向說出那番話的黑髮女人,後者就這麼繼續直起了腰,正面面對著屏障外的人——
抬起了右臂。
所有人瞳仁微縮。死一般的寂靜。
「嗤。」
輕微的聲音響起,空蕩蕩的手臂忽然一抖,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徹底融化,和半個身子的黑色黏液融合在一起,近距離觀看之下,眾人才恍然驚覺。
原來,前輩的右半邊,早就已經徹底融化了。
在所有人各異的複雜視線之中,禪院杏子絕望的滑坐在地面上,五條悟臉上也完全失去了笑容。禪院晴御右半身上的黑色黏液還在不斷蠕動著。
並不是無規則的,它們似乎隱隱凸出,漸漸的成了形,只是那形狀讓曾經見過的七海和灰原都是神情一僵。
混亂的景終於在眾人面前,展現出了它的真容。
——一個被鐵鏈束著的惡鬼,此時正死死的扒在禪院晴御的右半邊身體上,嘴裡發出低沉的吼聲。它一手按著自己脖子上的鎖鏈,另一右手卻無法凝固成正常的手,和禪院晴御一樣失去了右手,卻目標明晰,它猛地轉過頭來,嘶吼著對著那邊掉落在地面上的右手伸著泥漿狀的右臂——
於是,在所有人驚覺的目光下,惡鬼的右臂迅速伸長,半空中的景也托起了地面上禪院晴御的右手,一點點的朝著這邊的本體傳送過來。
光滑切面的蒼白右手被景強行按回了禪院晴御融化的右臂中。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同樣失去了右手的景獰笑一聲,它的右手古怪的恢復了,通過著簡單的一幕,所有人幾乎是一瞬間明悟,景和禪院前輩是同體的。
前輩……終於學會了【反轉術式】
可惜,是以一種任何人都不希望發生的方式。
「瘋女人……」
在寂靜無比的車站中,一陣感情複雜的低沉嘶啞嗓音響起。
五條悟冷眼望過去,他早就發現了人群中的伏黑甚爾,這個本該被他親手殺死的人。
此時的伏黑甚爾怔怔的看著場地上那個完全陌生了的女人,深吸一口氣,似是看不下去一般,閉上了雙眼。
此時此刻,他忽然感覺恍惚起來。
他忽然毫無徵兆的想起了下人編排中,覺醒了術式就性情大變的女人。
……會不會,從那女人的母親被迫害死的那一刻——
——她就已經瘋了呢?
*
禪院晴御在整個右半身景化之後,始終保持著低垂著頭的動作,短靴緩緩抬起,輕擊地面,她腳步輕慢的跨過地面上一個個倒在地面上的人。
鞋跟發出清脆的聲響,對著站在自己面前因為自己瘋狂的舉動而身形微微戰慄,雙眼睜大的羂索,忽然抬起了乾淨的左手——
手靈活的一轉,對著羂索的方向一抹,泛白的指尖一轉,上面暗紅色的咒力一閃而過,原本的暗綠色咒力似乎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驀地,她抬起了頭。
那張自中間界渭分明的臉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整個右臉都變成了黑色的黏液形狀,帶著燃燒著的火焰模糊出一個隱約的臉型,冒著火光的右眼燃燒著,下方的嘴也高高的揚起了嘴角,興奮不已的舔了舔唇角。
而另一半卻和女人原本的相貌無異,甚至沒有任何的變化,唯一稱得上不同的,就是那平靜如水,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神和表情,彷彿木偶人一般,眼底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景化後的她,彷彿將個人的情感也無比清晰的從中而切分,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兩個人。
只是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在內心發問。
冷漠的、暴虐的前輩都在。
那麼……善良爽朗的那個她,去哪了?
忽而,她仍有形狀的左腳抬起一點點,猛然落下——
「轟!!」
一道裂痕自她腳下迅速蔓延,伴隨著恐怖含量的景迅速擴展,所有人只感覺一陣天搖地動,強行穩住身形後,後怕的看向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身軀。
伏黑惠緊緊的抿著唇,因為過於用力流下血珠也沒有在意,只是抿著,不讓自己發出半分聲音來。
他凝視著那道陌生的背影,呼吸都有些艱難了起來,目光一轉,看到那自對方腳下蔓延開的咒力,在即將侵入他們這片區域的時候,被一道忽然顯形的無形綠色屏障擋下。
是、是禪院前輩……
禪院前輩,縱使已經失去了理智,卻還是在保護著他們。
他們指的禪院前輩當然不會是中央那道暗紅色的身影,而是眼前這道透明的屏障上流動著的暗綠色紋路。
這道無意識的力量顯然在用行動表示著,它會紋絲不動的保全這道屏障後的他們所有人的安危。
——「……這、這才是她真正的實力嗎……」
一陣帶著恍惚茫然的聲音響起,伏黑惠皺眉回頭,看見的就是因為過於刺激,而身形搖晃,目光如炬的盯著中央那道壓迫的眼前的咒靈們紋絲不動的身影的同期。
方才那話是野薔薇說的,只是她自然不是簡單的在誇獎禪院晴御的能力強。
她吞下去的後半句話從那雙震顫著的瞳仁中清晰可見——
這樣的人喪失了理智,世界都會毀滅的吧?
在這樣陷入了僵局的環境中,率先開口的不是被後輩們凝視著的五條悟,而是那戰局中央,直面著這股恐怖的無處宣洩殺意的羂索:
「你瘋了!再這樣下去,你必死無疑!!」
嘶吼的聲音帶著瘋狂,羂索單手捂著自己因為剛剛的傷害而流出汩汩鮮血的右眼,目眥欲裂的看著眼前徹底變成了非人類狀態的禪院晴御,用夏油傑的聲線大喊著:
「你現在身上除了詛咒,已經沒有半分人類的氣息了!!」
嘶吼的聲音點明了外側的咒術師們內心的擔憂,他們內心一沉,不約而同的迅速望向了禪院晴御的側臉,然而入目的那張完好的臉卻讓他們心寒到可怕。
禪院晴御對於對面看上去也好不上多少的羂索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予。
而被景隔離在外的虎杖悠仁的臉邊忽然興奮的裂開了一張嘴,宿儺的聲音聽上去無比滿意,甚至多了幾分隱藏的狂意:
「很好!很好!就是這樣!」
「變成詛咒吧,禪院晴御!徹徹底底的變成詛——」
——「啪。」
這次出手的是五條悟。
被五條老師一掌糊在了臉上,虎杖悠仁非但沒有任何異議,反而抬手打了自己的臉頰兩下,不顧上面已經泛紅的印記,而是瞪圓了眼睛,故意大聲反駁著:
「胡說!禪院前輩絕對不會有事的!!」
連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篤定這樣,還是在安撫大家、亦或者是他自己的情緒。
忽而,一張嘴重新出現在了虎杖悠仁的手背上,這次的宿儺卻是沒有了方才的興奮,而是無比平靜的陳述著事實:
「沒用的。」
「她快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內心都是一突。
而宿儺卻完全不顧眾人猛然間望過來的目光,而是無趣的扯了扯嘴角:「而身為一個怪物,『保護人類』,反而成了她至死都無法散去的執念。」
「現在為她所掌控的力量,只會比她是人類時還要強悍上百倍。」
宿儺沉靜的闡述著讓所有人都臉色陡然難看下來的事情。
這次連虎杖都沒有打掉它的嘴,他瞳仁收縮著看著自己手上的那張嘴,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是懇求對方說出破局的方法的話。
於他而言,對於宿儺示弱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可是,那個正在經受著痛苦的存在,可是禪院前輩啊。
是那個,永遠不會吝嗇自己對後輩的幫助,永遠昏昏欲睡,被呼喚會掛著爽朗笑容的禪院前輩啊。
要一個祓除了一輩子咒靈的人……變成咒靈什麼的……
未免也有點兒過於殘忍了吧……?
打斷他顫抖的唇吐出來的話語的,是五條悟。
他忽而嘆息一聲,一臉「真受不了」的表情,抬手一把扯下臉上的墨鏡,單手攏起自己的白髮,那雙海藍色的眼睛緩緩向上望著,看著眼前流動著暗綠色咒力的屏障,抬手——
指尖觸碰到屏障,像是陷入奶油中一般,他微微用力,手探了進去。
剛剛無論如何捶打,都紋絲不動的禪院杏子瞪圓了眼睛,下意識的就撥開身邊的人,在五條悟下方的位置再次轟出一拳。
依舊紋絲不動。
一旁旁觀的夏油傑此時內心也響起了一聲——果然如此。
他在悟方才專注的盯著眼前屏障,沒有看前輩的時候,就隱隱猜到了一些。
腦海中浮現出高專時期,擁有無下限的悟總是對前輩的術式毫無辦法的跳腳抓狂模樣,靈魂深處發出一陣懷念的笑聲。
沒想到那時候術式互相排斥,毫無作用的兩人,到今天會有別樣的化學反應。
感慨著的夏油傑驀然抬頭,卻對上了摯友那若有所思的轉頭俯視自己的臉。
夏油傑:……?
在看到悟似是恍然大悟,轉過頭去,忽然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揪住自己的衣領,隨後毫不猶豫的朝著眼前的屏障丟過去——
「啊!五條老師!會撞的頭破血……」最近的虎杖悠仁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就要抬手過去阻止他,卻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驚的如鯁在喉。
被丟出去的「少女」忽然毫無壓力的穿過了眼前的屏障,「她」一個後空翻落到了地面上,穩穩落地,卻是猛地抬起了頭,望向那邊的羂索。
明明是面無表情的機械臉,他們卻詭異的從中看到了濃厚的殺意。
眾人錯愕無比,倒是伏黑惠,雙目幽深的看向輕易進入屏障的夏油傑,他的雙眼捕捉到了對方身上微妙的變化,微微皺眉。
一個念想出現在他腦海中。
在無人察覺的時候,他忽然上前一步,同樣抬手觸碰到了眼前的屏障。
讓虎杖和野薔薇大驚失色的是,他的手也輕鬆的伸入了屏障!
「伏、伏黑……你!」虎杖瞠目結舌,那邊的伏黑惠卻只是收回了手,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掌心,似乎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他從懷裡隱秘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帶有褶皺的黃色的符紙。
在眾人的注視中,那張普通的符紙,在接觸到外界的氣息,特別是那遍布空氣中的地獄景的時候,和刻意抵禦著地獄景入侵的眾人不同,符紙猛然間吸收了大量的景!
上面光芒大盛。
伏黑惠:果然如此。
他瞭然的捏緊了手裡的符紙,目光複雜的看向不遠處意識混沌的姑姑。
這張符紙,自然是出自禪院未來之手,當初她每週都會來,自然也就留下了一定數量的符紙,雖然在後者過世後都喪失了傳送的能力,甚至還被姑姑帶走了。
但是當初的姑姑並沒有拿走這張。
因為這張符紙上的定位和咒力,都是屬於她本人的。
與禪院未來毫無關聯,卻與禪院晴御息息相關。
和身上充斥著景的天內理子的軀體相同,這張符紙同樣是可以穿過屏障的媒介。
伏黑惠沉默了。
倏地,他抬起了頭,看著那邊禪院晴御的背影,腦海中浮現出宿儺方才那充斥著嘲諷意味的話語。
他呼出一口濁氣,轉過身來。
「虎杖。」他凝神看向對面的虎杖悠仁,望著那曾一次次在姑姑口中被寄予厚望的存在。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熟悉虎杖的為人也就算了,姑姑為什麼對於虎杖的善良毫不懷疑呢。
腦海中剛剛冒出這樣的問題就被伏黑惠主動否決了。
不對。如果是她的話,這樣做反而不奇怪。
伏黑惠看著身邊那專注的盯著內部的虎杖,看著後者那總是面帶笑容的臉此刻沒有了任何表情,除卻手邊緊緊握著的拳頭以外,沒有做出任何衝動行為的意思。
「……虎杖。」
在虎杖愕然的注視中,伏黑惠忽然將手裡的符紙塞到了對方的手裡。
「你去。姑姑很信任你。」
而且,你一向能夠創造奇蹟。
後半句真心話伏黑惠沒有說出來,他不想給對方過多的壓力,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對方。
……雖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望著只是停頓了片刻,就毫不猶豫的接過了符紙,一步一步堅定的小跑進入屏障內部的虎杖,伏黑惠深吸一口氣,那雙和禪院晴御極為相似的眼眸緊緊的尾隨著對方的腳步。
*看著伏黑惠的全部行為,伏黑甚爾雙手抱胸,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嗯?他好像猜到了些什麼。
罕見的可以用不愧是父子來形容眼前的情況,在看到虎杖拿著那張他曾經在禪院晴御身上看到過的符紙進入了屏障內部後,伏黑甚爾覺得自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忽然轉身,對著那邊不知何時撿起了飛出場地外的鬼無慘的禪院杏子伸出了手,話語間毫不客氣:「把鬼無慘給我。」
猛然間被索要的禪院杏子雙眼一睜,下意識的用帶有敵意的目光看著這個一來就要「搶奪」前輩咒具的傢伙!就算對方是小惠的親生父親也絕對不行。
看到禪院杏子抗拒的表情,伏黑甚爾煩躁的「嘖」了一聲,居高臨下的垂眸看著這個面癱女人:「如果不想禪院晴御那傢伙就那麼一個人死在裡面的話。」
禪院杏子眉眼一橫,怒意更盛。只是怒火之外,她明白了伏黑甚爾的意思。
【鬼無慘能夠幫助他進入到屏障之內。】
天知道,得知這個消息的禪院杏子幾乎是本能想要拒絕對方獨自進入,可這念頭在她不變的目光注視著那個截然不同的禪院前輩時,卻又被主人艱難的抹除掉。
……禪院前輩需要的是得力的幫手。
現在的她正處於危機之中。而他們這些人早就不該繼續添亂了。
畢竟虎杖悠仁身上的兩面宿儺雖然是個不定時炸彈,但是無論如何,這個炸彈在不爆炸時是一件趁手到難以想像的兵器。
伏黑甚爾也是一樣。
禪院杏子青著臉,將手裡的鬼無慘狠狠的塞進了伏黑甚爾伸出來的手中!
而伏黑惠卻是轉過身來,面對著身後雙手抱胸的伏黑甚爾。他緩緩睜開眼睛,似乎在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向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知道,在場除了五條老師,最強的就是這個男人了。
而五條老師的能力會被禪院前輩壓制,幾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這件事情只要稍微熟悉兩人的內部人員都清楚,不過也沒人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過。
畢竟眾人的想法在這點上都不謀而合,如果這兩個人打起來了,那麼一定是五條悟這傢伙需要教訓了。
畢竟禪院前輩這麼靠譜的存在,怎麼會出問題呢?
眾人面色複雜的抬眸看向那個右半身嘴裡發出無意義聲音的高挑身影,對方的身上,惡鬼死死的抱著她的脖子,下半身融進她的右邊。伏黑甚爾挑眉看著眼前的伏黑惠,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飾,看著後者的發頂,沉默良久。
忽然嗤笑一聲,什麼也沒說,就這麼提著鬼無慘大步朝著屏障內部走了進去。
——而另一邊,將夏油傑丟了進去後,五條悟就站在原地,雙手作筒狀,對著裡面的羂索扯著脖子悠悠喊道:
「禪院前輩——還有,用傑身體的那個噁心的傢伙~!」
五條悟的話一出,羂索猛然一悚。
不怪它,這道屏障在眾咒術師到達的一瞬間就升了起來,而這道屏障裡側無法看到外面的動向。
羂索愕然的望過來,看到穿過屏障的三道身影,目光落在夏油傑身上時,感受到那滔天的殺意,瞳仁巨震。
……看來,獄門僵的事情果然還是泡湯了啊。
這點它在看到天使對於禪院晴御不起作用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有所預感。
不過,現在比起獄門僵,顯然有一個更好的、對付五條悟的工具。
羂索抬眸,那張斑駁的臉望向了對面禪院晴御的頭頂,看著低垂著頭的她黑髮垂落,一步步踉蹌著無意識遊蕩的身影,喪失了理智後的她簡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徹底變成咒靈,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它咧了咧嘴角,臉上浮現出一抹瘋狂的笑容。
然而,這抹笑容在看到眼前的場景後,驟然消失了。
——行屍走肉一般遊蕩著的禪院晴御一步步來到了列車前,她就這樣,邁著踉蹌的腳步,眼珠甚至都沒有旋轉一下,只是平靜的前進著,右半邊的黏液不斷湧動著,甚至隱隱有種脹大的趨勢。
忽而,她就這樣停下了腳步。
她於列車前站定,在所有人的面前,她側身對著身旁的列車,忽然抬起了已經徹底融化了的「右手」!
「嗤——!」
一陣濃厚到可怕的黑色黏液純粹景飛了出來,它們湧動著,獰笑著,對著身後的列車悍然襲去!!
外界的久留米大驚失色,他猛地拍上眼前的屏障,嘶啞的嗓音絕望的大喊著:
「不要啊——前輩!!」
聲音驟然落地,然而,襲上列車的景只是停頓了半秒,再次蓄勢後朝著列車鋪天蓋地的張開大網,又像是一張大嘴——!
然後,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下,忽然急轉,他們清晰的看到禪院晴御乾淨的左半張臉露出兇狠的用力表情,瞬間破壞了那張冷麵,即使只有一秒!
朝著列車襲去的景大網急轉,忽然連接上兩側的欄杆支柱,化作了一道濃厚無比的屏障,彷彿爆炸都能抵禦的強大帷幕,將身後酣睡的平民盡數擋在身後!!
……
「……咚。」
這是洩力後,滑跪倒在地面上的禪院真希發出來的聲音。
在她的身後,赫然是氣喘吁吁的禪院陽太和乙骨憂太。
他們怔然的望著眼前這宛如邪神一般的禪院晴御,不可名狀的感覺撲面而來,可他們卻沒有任何恐懼的情感。
真正讓他們震撼的,不是異化的她。
而是那左半邊的身體和他們印象中沒有差別也就罷了,就算是那惡鬼化的右半身,也只是在普通的——
選擇了保護。
即使喪失了意志。
她依舊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長——
但還沒到尾聲
悠于 2024-2-28 13:10
第206章
在所有人都為禪院晴御的行為感到震撼,久久不能回神時,一股冷冽的寒氣驟然襲上他們的脊梁!
伏黑惠率先反應了過來,他猛地轉身,迅速抬手相對,猛地擊中眼前飛撲而來的咒靈的面門!
高級咒靈如雨一般將臨,在嘶吼著的它們身前,赫然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脹相。
它身後,大大小小的高級咒靈中,不乏幾隻顯眼的嘶吼著的特級咒靈的身形,而這些咒靈,都出自夏油傑、亦或者說是禪院晴御之手。
而在咒術師當中,戰力最強悍的幾人都已經進入了屏障之中,眼前的滅殺他們的陷阱顯而易見。
眾人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乙骨憂太卻是直接拔刀,擋在眾人身前,目光幽深的盯著眼前的脹相。
脹相眉頭微皺。
它感覺,對方並不是在看著自己。
似乎為了印證它的想法一般,它身後的咒靈群中忽然發出一陣被祓除的氣息和慘叫聲——
它猛地轉頭,卻錯愕的看到了一眾穿著相同,手握咒具,術式各異的年輕咒術師,他們目光如炬,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咒靈們。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陽太,他愕然的喊出聲:
「大家?【炳】的各位?!」
見到了老師,少男少女們露出一個隱晦的笑容,領頭的青年頷首:「是西原大人吩咐我們前來。」
禪院陽太一頓,隨後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最為熟悉的面龐,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看著眼前的孩子們,這些都是曾經被晴御小姐在黑暗中、在高層的監.禁中拯救回來的孩子。
所有人對視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堅定,不約而同的凝聚出咒力,對著眼前的咒靈們悍然出擊!
「乒!」一刀揮開脹相攻擊的乙骨憂太斜睨向那邊的動向,臉上的擔憂沒有絲毫減弱,目光如炬的瞥向半透明屏障中的動向——
*在四人進入屏障後,五條悟一步步的逼近兩人,伏黑甚爾倒是雙手抱胸,端詳著禪院晴御那異化的有半邊身子,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夏油傑卻是頓住了靠近前輩的腳步,他動作一轉,背對幾人,面對著眼前的羂索,看著那張最熟悉不過的臉此刻狼狽的面龐,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隱隱滲出早就興奮到了極點的景。
「嘿,前輩『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呢?」「禪院前輩!快醒一醒啊!」
五條悟不著調的聲音悠悠,身後是虎杖悠仁那悲傷而又依靠的嗓音。
站在前方的五條悟一步步靠近那邊的禪院晴御,卻是在對方方才斷手的位置站定了腳步,垂眸盯著眼前的一灘灘黑色的鮮血。
「喲西,悠仁唷,你就先去幫前輩處理一下周圍屏障裡那些被放出來的『蟲子』,就由無敵的五條老師來幫助禪院前輩恢復理智吧!」
五條悟的聲音雖然帶著笑意,但是虎杖悠仁分明從中聽到了不容拒絕的意味。
……老師這是在避免宿儺的力量有機會觸摸到禪院前輩。
明白這一點的虎杖沒有任何猶豫,他揚起手裡的拳頭,面無表情的將內心的憤概盡數宣洩到了咒靈的身上。
正因為明白,所以憤怒。正因為憤怒,所以進攻。
注意到身後的虎杖沒有任何異議的轉身幫候車處的乘客清理那些和景一起交織著的咒靈,五條悟意外的挑眉,在想到總是在和禪院晴御交流的虎杖時,疑惑又轉為虛無。
自始至終,五條悟的目光始終盯著眼前地面上的血跡不變。
忽而,他蹲下來,一副好奇的模樣,伸手探向地面上和禪院晴御血液相融的地獄景——
意識混沌的禪院晴御瞬間停下了無意識遊蕩的行為,那半張正常的臉上,完好的左眼瞪了瞪,竟是和從前一般,嘴裡電磁的呢喃低語也消失了,似乎是因為用著正常的那部分開口的原因,帶著些許熟悉的無語情緒:
「你是笨蛋嗎,手難道不會痛嗎。」
正如禪院晴御所說,五條悟在觸碰到地面上的黑色黏液的時候,一股鑽心的痛感瞬間襲上他的指尖。
他臉上仍然是笑著的,只是周身的氣壓卻是瞬間低下來許多。
這種痛感,只是沾到了指尖而已。
他腦海中浮現出撞見的那個斷手的畫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所以說……禪院前輩一直以來,每次的攻擊都會感知到這樣程度的痛感?
不清楚【夢中人】術式的他額頭青筋狂跳著。
他神情忽然一轉,強行扯出一抹笑容來,站直身體,無視著那已經順著指尖爬到了手臂上的地獄景,故作委屈的盯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用著那百試不厭的做作語氣:
「前輩,我疼。」
然而,他死死盯著的那半張完好的臉此時卻一派冷漠,回答他的是一臉怪笑著的火焰右半臉,它的聲音嘶啞的宛如與現世隔著陰陽兩界一般遙遠又充斥著非人類的電磁音:
「疼就扔掉,然後離開這裡。」
「放心吧,記得告訴傑。」
「已經、不會有人死了。」
神情呆滯的禪院晴御抬起了頭,右手緩緩舉起,那被一條整齊的無形的線分成兩半的臉龐兩側彷彿冰火兩重天,那發出混音的黑色火焰上的嘴一張一合,詭異嗓音說出來的話,和她平時的自信面貌沒有任何區別:
——「地獄的大門,我會好好守著的。」
*五條悟的笑容消失了。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禪院晴御混沌的晃蕩身形,身邊的伏黑甚爾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恥笑聲。
……前輩啊。
那不是什麼地獄的大門。
那只是一道、普通的、地鐵門而已。
五條悟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不知究竟還剩下多少理智的身影,看著她身形搖晃著,脖子上的厲鬼和身子完美的結合在一起,那張厲鬼的面龐並不醜惡,甚至在禪院前輩的身邊,竟顯得這隻厲鬼也多了不少的英氣與肆意。
可那本該是正常的人面此時卻冷的讓五條悟產生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所以。前輩。
……在你的另一個視角裡,世界是到底變成了怎樣啊。
*
夏油傑盯著眼前的羂索,看著後著面對自己只是僵硬了一會兒,就眺望向那邊的禪院晴御,似乎在思索著其他的事情。
不用想也知道,對方一定看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只是,夏油傑還沒有自謙到認為自己這種狀態可以讓人絲毫不在意,更何況,對方可是被禪院前輩重創過後的人,而且他相信,對方絕對已經將自己的咒靈盡數消耗盡,被禪院晴御方才的那一擊全部摧毀了。
可即便如此,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逃跑的意味,甚至還敢繼續將目光投向那邊的禪院前輩。
——他還有後手。
夏油傑定則那張熟悉無比的面龐此刻露出陌生的表情,他抬了抬手,垂眸看著自己白到僵硬的手上燃起一抹躍動的、獰笑著的躁動不堪的地獄景。
在前輩發生異變的時候,他身體裡的景也同時發生了蛻變。
他能感受到力量。
那遠超從前,變得恐怖又彷彿無法控制的力量在這具軀體裡竄動著,雖然強悍,但這股隨時會被撕碎的緊繃感無比清晰的傳遞到了靈魂的身上。
夏油傑面無表情的臉上傳遞出些許的凝重神色,他握拳擺好陣勢,對著眼前的羂索露出殺意。
只是那臉上除卻微不可察的凝重之外,更引人注目的,還是那抽動著的嘴角和蓬勃的怒意。
偌大的空間內此時劍拔弩張,攢動著的地獄景獰笑著,四處紛飛的遊魂,刺耳的笑聲,濃郁在空中的血氣和哀嚎著奄奄一息的咒靈。
現在,他們彷彿身處地獄。
*
相比這邊對峙的幾人,那邊的夏油傑和羂索倒是罕見的沒有產生任何的停留和交流,或許是羂索看出了此時的夏油傑處於無法開口的狀態,亦或者它只是不覺得對方這種時刻會潰散的狀態,會是占據著這樣一具軀體的它的對手。
而羂索的目的也十分簡單。
它一邊抵禦著眼前夏油傑的進攻,一邊不經意的,用那雙被火燒出一點傷痕的眼睛看向地鐵門口。
只要繼續拖延下去,等到禪院晴御徹底被黑暗吞噬。
就算身處黑暗的她仍然不會改變,但擁有這具身體的它……
就可以實現「控制最強」的想法了。
羂索的唇角揚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這一場戰鬥,它損失的實在是太多了。
雙眼掃過地面上的殘骸,以及不遠處因為方才的那一擊喪失了意識的天使,包括那些已經被它放棄的特級咒靈。
……還真是廢掉了不少的「棋子」呢。
不過相比得到禪院晴御,這些似乎都算不上什麼了。
倒不如說,比起自己最初想的沒命,倒還剩下半條。羂索的大腦也漸漸混亂了起來,似乎是被接連不斷的衝擊所影響,現在的它,雙眼中除了固執到可怕的理智,只剩下執念的瘋狂。
這個世界……終會落入我的手中!
凝視著那邊那個以黑暗側面對著自己的高挑遊蕩的身體,耳邊響著後者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呢喃聲,羂索的笑容只是變得更大,甚至於嘴角都有些咧的撕裂開來。
夏油傑微微垂眸,他模糊的雙眼看著自己拳頭上的景,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這個詛咒師,已經徹徹底底的瘋了。
也是,能和前輩抗衡這麼久,明明什麼都沒能做成,卻還能繼續抵抗下去,如果它不瘋,夏油傑倒是覺得自己應該真心實意的讚嘆它幾句了。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頸,一步步朝著那邊只防不攻的羂索走去,隨著一步步邁近,他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個圓形的裂痕,難以掌控的景以恐怖的速度從他的身體竄出。
「鐺。」
一陣悶響,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詭異的穿刺聲音響起。
那是利刃穿過血肉的聲音。
此時此刻,彷彿心靈感應一般,所有人不約而同的聽到了這股清晰的聲音,赫然轉過頭去,看見的就是讓他們感到驚訝的一幕——
原本應該站在禪院晴御面前的高大的男人忽然閃身出現在戰場的另一端,他單手握著手裡的長刀,身子微微下躬,利落的抽刀而出,刀上帶著斑駁的血液,在飛出來的一瞬間被另一隻手上併攏的手指隨意的抹掉。
男人搖晃著身形站定,毫無波瀾的抬頭,黑色的短髮向後飄動,露出下面那張稱不上多愉悅的神情,甚至多了幾分不快的男人凶神惡煞的面龐。
是、伏黑甚爾!
他是怎麼、從另一端直接閃身到這一頭的?!除了五條老師和禪院前輩,咒術界真的存在這樣的速度嗎?!
被眾人注視著的伏黑甚爾只是用乾淨的手毫不在意的挖了挖耳朵,看著眼前垂著頭踉蹌後退的羂索,滿臉不耐的昂頭嘲諷道
低啞的聲音彷彿一道重錘,在因為禪院晴御陷入困境而擔憂的眾人的心頭狠狠落下:
——「啊…!囉裡囉唆的煩死了。」
第207章
伏黑甚爾的突然發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羂索也是一樣。
他顫抖著放下自己染血的手,捂著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來,連帶著唇角也漾出鮮血,讓那張本就燒傷的面龐增添了幾分血腥。
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血,羂索的嘴微張著,顫抖著看著對面那個,將從伏黑惠手上「搶回來」的游雲扛在肩膀上,毫不在意的垂眸看著自己的健壯男人。
……它不明白。
為什麼……?
為什麼,伏黑甚爾會對它發動攻擊?
如果按它所想,伏黑甚爾這樣的人,除了禪院晴御再沒有任何事物、任何人會再引起他的注意了!!
他怎麼會、他怎麼會摻和到這種事情裡來?!
對上羂索那變大變小的瞳仁,伏黑甚爾不甚在意的挖了挖鼻子,隨意的瞥向對方,低啞的聲音卻是冷笑一聲:
「老子要打的,只有禪院晴御那個臭丫頭而已。」
說到這裡,他在眾人的注視中,忽然垂眸抬手指向了另一端恍惚著遊蕩的「晴御與景」,臉上一路來興致缺缺的臉上忽然露出生動無比的嫌棄情緒,咧了咧嘴,一臉扭曲的握緊了手:
「那樣的怪物是怎麼回事?因為『保護』這樣的情緒即將誕生的咒靈??」
說到這裡,他還真情實意的「yue」了一下,表現出了顯而易見的噁心情緒。
——「這樣的話,不就和那個自私的女人完全不符了嗎?!」
伏黑甚爾的話讓羂索猛地一顫。
它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自己眼中微不足道的變數,會在這種情況下重傷自己。
它緩緩抬起頭,那雙淡金色的眸子震顫著,心智搖晃的聽到眼前的男人無賴般的話語:
「喂,把那女人變回來,要不然我就先拿你下下菜。」
「而且、稍微提醒你一下啊,那女人從小就不要命的。」
伏黑甚爾咧了咧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只是不鹹不淡的徐徐道:「要是那女人真的發起瘋來……」
——「老子可能也攔不住她。」
夏油傑神色晦暗不明的看向身後那個隨意的搖著游雲的健壯身影,看著對方搖動著咒具的無賴模樣,不知怎的,他竟然一瞬間,將對方環視成了搖晃著鬼無慘一臉任性的禪院前輩。
……真是荒唐。
*
伏黑甚爾的做法和話語讓所有人心驚,他們默不作聲的繼續著手裡的戰鬥,只是內心深處卻是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酸澀感。
……前輩……
然而,在伏黑甚爾這番令人發省的話結束後,羂索回應他的,卻是一段情緒不明的笑聲。
後者低垂著頭,被鮮血染紅了的手就這麼摸向了他的懷裡。
沒錯。
他還有後手。
同樣屬千年前的他「們」,一定不會輸給一個憑空出現的可怖女娃娃的。
*羂索詭異的動作讓所有人警鐘大作,他們看著儼然一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羂索,不知道發出笑聲的對方的依仗到底從何處而來。
而與此同時,屏障內變故陡升!
正面面對著羂索詭異神情一幕的夏油傑下意識的瞳仁微縮,一種詭異的不安感傳入他的內心,幾乎是本能,他立刻凝起手上的景,對著面前的羂索發動突然襲擊——!
打中了!
面前的羂索出乎意料的沒有躲閃,正中這一拳的結果是迅速倒飛出去——!
只不過,他飛出去的方向赫然是禪院晴御所「守護」著的那輛列車的面前!
眾人錯愕,倒是五條悟,他沒有任何停頓,只是眉心微蹙,滿不在乎的抬起手,一股憑空出現的斥力形成了一座天然屏障,瞬間形成,將倒飛過來的羂索狠狠的拍擋在屏障之外,距離禪院晴御還有上十幾米。
倒不如說,現在的五條悟根本沒有將羂索放在眼中的意思,天生的驕傲和對眼前人的擔憂讓他將「脆弱」的一隻手就可以捏死的詛咒師丟在一邊,只是想著如何才能讓禪院前輩恢復過來。
他在思考將眼前不大的空間內遊蕩的景盡數消滅的可能性。
他清楚的很,就是這股力量,讓禪院前輩真正失去理智。
然而,讓眾人訝異的一幕出現了。
被屏障隔離的羂索忽然猛地掙扎起來,彷彿剛剛放棄了抵抗的人並不是它一般,它用手支撐著屏障,忽然將懷裡的手掏出,一根怪異的長條狀事物忽然被狠狠的按在了地面上大片的黑色血跡之中!!
當羂索的手掌移開,所有人看著那熟悉的長條狀事物被本能張開鋸齒大口的景血跡吞吃入腹,他們呆滯的張大了嘴巴,只覺得如墜冰窟!恍惚間彷彿要昏厥過去了!
那是、那是兩面宿儺的手指啊——!!
幾乎是同時,所有人驚聲尖叫起來。
剎那間,濃烈的不安感瞬間席捲所有人的心間。
屏障內外,所有人凝視著這一幕,不約而同的停滯了自己的動作。此時此刻,無論是咒靈還是詛咒師、亦或者是咒術師,所有人都停住了自己進攻的動作。
他們看到虎杖悠仁和禪院晴御同時停住了。
下一瞬,虎杖忽然毫無徵兆的向後仰倒而去!
伴隨著「咚」的一聲,虎杖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安然無比的睡倒在身後。只是……
虎杖眼下,那原本被兩面宿儺附身所帶來的兩條紅紋……怎麼消、失、了?
幾乎是本能,他們狠狠的將頭扭向了禪院晴御的方向!!
——只是,和他們想像中已經被兩面宿儺占據身體的畫面不同。禪院前輩依舊站在那裡,和平常一樣。
甚至身上的鷙氣詭異的褪去了。
她沉默著站在原地。
————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當五條悟內心的耐心終於消耗殆盡,準備以自己的方式強制將禪院前輩控制住時,對方忽然間渾身一顫。
五條悟腳步頓住。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身子陡然間僵住了,詭異的恢復了正常,就連最初的混沌遊蕩狀都消失了。
她就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
啊?
一股烈風出現在五條悟的身前,他海藍色的眼眸中閃過詫異,只是他的動作顯然要快過想法。在對面的血紅色烈風襲上的一瞬間,他猛地一個後仰,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隨意的抬手一擊,只是對方的下一擊比他想像的要快得多——!
「轟!!」
炸裂聲響起,靠在柱子上的五條悟堪堪歪頭躲過了那一擊,看著瞬間粉碎的裝飾柱,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那張帥氣的臉上露出誇張的後怕表情,只是海藍色的雙眼中此時卻充斥著冷意。
禪院晴御出手的結果非同凡響,更不用說異化狀態下的她,即便隨手一擊,也瞬間激盪出簡直要衝破屏障含量的咒力波動!
煙霧散去,眾人愕然的看著那個抬手間形成這樣恐怖陣勢的中心——
一拳定格在五條悟身側的牆壁上,煙塵散去後,露出那張異化的面龐來,火焰的右臉和完整的左臉。
而讓五條悟泛起殺意的,不是對方的攻擊。
而是透過那雙暗綠色的雙眼,現在的五條悟看不到任何方才的混沌和迷茫,只剩下最熟悉的爽朗和清明。
那雙他們從前最熟悉的雙眼含笑看著他們,身上散發著濃厚無比的咒力波動和滔天的殺意的同時,又好似只是再和他們進行著最普通不過的交流。
她的攻擊彷彿在對著必須祓除不可的咒靈,可她的表情又彷彿正面對著,那些她永遠願意將其擋在羽翼下的後輩。
他看到那張臉無比流暢的轉頭面對著他,後者的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爽快笑容,隨著又一記直擊面門的拳風,再次激盪開來的咒力將五條悟都擊退了數步,腥甜感襲上他的喉間,一股含笑的驚疑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於五條悟耳邊尤為清晰:
——「五條?你這傢伙怎麼在這兒啊。」
「你已經替小泉開過家長會了嘛?」
話音剛落,五條悟的心倏然間沉了下來。
此外,望著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笑臉,他面無表情,隨手擦去嘴角的滲出的鮮血,身上只剩下徹骨的寒冷。
站在漩渦中央,這邊的戰鬥剛剛開始數招,甚至算不上對抗,只是禪院晴御的忽然發難,就已經吸引了在場人全部的注意力。
不遠處狼狽的羂索咧開了嘴,不顧順著嘴角流淌而下的鮮血,吃吃的笑著,只是那眼底分明寫著怨毒二字。重傷的他感受到身上的景傳來的反噬痛感,卻只是發出幾陣癲狂的笑聲,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會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了。
他們一個個面色或震驚、或複雜的看著那邊笑吟吟對著五條悟發動著接連不斷進攻的身影,招招都直指五條悟命門。
五條悟面色如霜,他望著對面禪院晴御爽朗笑著的人面和那獰笑著的景面,此時他身上散發出的沉色幾乎要與對方身上的殺意相抗衡。
他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揮下一拳,引起周圍的空氣都為之震動,眼前的空氣顯而易見的出現了裂痕——!
發動了這樣恐怖的一擊,她的嘴上卻在說著家常話一般的閒談,像是靈魂身處不同的時空一般。
在聽到對方說出方才的那句話以後,五條悟的心除了感受到詭異的寒冷之外,就只剩下一種無法掩飾的荒謬感。
喂喂……那件事,都過去了多久了啊……
——一道凌厲的斬擊避無可避,禪院晴御的手一揮,半空中的景形成的嘶吼著的巨刃對著五條悟斬下,後者的肩頭立刻出現一道血痕,雖然很快被反轉術式消除,只是那一瞬間飆出來的血染紅了每個人的視野。
外界的野薔薇大驚失色,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打死他也不會想到,禪院前輩真的會對五條老師動手!
這、這算什麼……?難道、真的已經無法挽回了嗎。
宿儺……到底是不是進入了前輩的身體?
————
血紅的骨架搭在屍山血海之中。
兩面宿儺凝視著自己身下那熟悉的生得領域。終於得償所願的他此時卻沒有露出分毫滿足或喜悅的表情來。
他只是安然坐在骨架之上,雙腿懸掛在上面,用那雙複雜的雙眼盯著不遠處屍山血海的「邊界」處。
一方文雅的庭院之中,像是被分割開來的漫畫分頁界面,屍山血海的另一側是被整齊切分的古樸庭院,秋意正濃。
沉默著的宿儺的目光終點並不是庭院和地面山枯黃的落葉。
——而是那正靠坐在柱子上的白裙子黑髮少女。
女孩的黝黑雙眼毫無高光,空洞無比。這樣呆滯的臉處在這副身體上卻沒有任何的笨重感,對方似乎除了感知不甚明顯之外,對於任何事情都沒有任何的障礙。
不知為何,宿儺就是這樣認為。
——他知道,這女孩正是「禪院晴御」。
他那莫名其妙的記憶,也只是從和禪院晴御共體的同時產生的。
低咒一聲,宿儺露出了煩躁的表情,靈活的碩大的骨架上一躍而下。雙腳落到血水之中,發出一陣清脆的「啪唧」的聲音,他雙手隨意的垂在身側,用那雙銳利的雙眼盯著對面彷彿遠在天邊、又彷彿近在咫尺的那一方小小的庭院。
——他看著「禪院晴御」在那方狹小的空間裡長大。他看到一個沒有臉的女人照顧著庭院的衛生和女孩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是一群群沒有臉的男孩女孩們在欺凌她。
兩面宿儺雙手交叉放在袖口中,漠然的看著女孩被幾個渾身纏著惡意的孩童踢打,可即便如此,對方居然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情緒。
一股詭異的惱怒情感在兩面宿儺心間產生。
不對。
這是假的,
如果真的是「禪院晴御」的話,她應該殺了那幾個孩子才……
……啊。
伴隨著念頭響起的一瞬間,兩面宿儺的眼前驟然一晃,寧靜的庭院變了。
望著那跪坐在雪地之中,眼前被一片炸開花的人類軀幹血肉籠罩的「禪院晴御」,對方的眼中高光重現。
宿儺瞳仁微縮。
沒錯,這副場景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兩面宿儺想要為自己心目中的惡魔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可他失敗了。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胸膛。
在那裡,他只感受到了滔天的憤怒和哀痛。
那不是他的。
那也是「禪院晴御」的。
————和正在「追漫」的宿儺不同,外面的戰鬥還在繼續著。
望著笑容如常的姑姑,伏黑惠的表情卻是僵硬了幾分。
在聽到了姑姑含笑的那句話之後,他幾乎是一瞬間,記憶就湧現出那日的夜晚,幼年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喚醒,那樣溫情的畫面,在此時此刻只讓他覺得苦澀。
他不敢想,從姑姑的視角來看,這樣一場戰鬥到底算什麼。
他們知道,現在他們所擔憂的不只是在禪院前輩手下戰鬥的五條老師的安危。
除此之外,更讓他們揪心的毫無疑問是另一件事。
從禪院晴御發生異化開始,禪院真希的表情就冷冽到可怕,她狠厲的一擊將眼前的咒靈劈成兩半,絲毫沒有受傷的樣子,簡直比起全盛時期的攻擊力只強不弱。
在她身邊用過人的體術對抗眼前咒靈的狗卷棘躲閃不及之下被對方濺了一身的鮮血,他呆呆地轉過頭來,看到真系那熟悉的晃動的單馬尾的背影,看後者洩憤一般的狠厲攻擊,遮擋下的嘴也只是輕顫,立刻閃身上前支援。
前頭的禪院真希自始自終都沒有轉過頭來,她只是死死的咬著牙根,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一道又一道撲上來的黑色咒靈身影,將自己的苦悶與殺意盡數宣洩。
動作狠厲之下,她內心的聲音在此刻卻脆弱無比。
禪院……前輩。晴御、大人。
……不要。
不要做這樣的事。
這樣你清醒時,會感到無比痛苦的事情。
她狠狠的揮下手中的刀,這把從禪院晴御手中接過的、伴隨自己整個咒術師生涯的長刀咒具,在再次劃破了一個咒靈漆黑的軀幹之後——
「喀、嘣。」
應聲而斷。
禪院真希一個踉蹌,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握著手裡斷了刃的長刀,只感覺徹骨的寒冷,斷刀的聲音彷彿與身後炸裂的對抗聲音同時傳入了她的耳中。
她的表情先是茫然,緊接著就是強烈的不甘。
在她身側的狗卷棘迅速一腳踢飛朝她侵襲而來的咒靈,擋在對方的身前,微微側頭,卻看見了後者那罕見的稱得上脆弱和痛苦的神情,動作一僵。
他當然知道對方在擔憂著什麼,他們也是一樣。垂眸的狗卷棘順毛的短髮垂落,他靜靜的看著眼前那漸漸逼近的數量恐怖的低級咒靈們,以及那地面上層層昏倒昏睡著的普通人。
忽而,一幕回憶的畫卷在他腦海中重現,笑容爽朗的女人迎著自己好奇的眼神,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快速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後,朗笑著對他遞出手機的樣子。
而此時此刻,那個高挑女人的身影被異化的面龐所占據。
狗卷棘一擊打退眼前的咒靈,深吸一口氣。
——你還會醒來嗎。
腦海中響起女人爽快過了頭的大笑聲。
——禪院前輩。
*
五條悟險之又險的躲過眼前凌厲異常的攻擊,他看著眼前神情清明的女人樂呵呵的看著自己,和往常一樣,喜怒無常的猛然間狐疑挑眉看向自己:
【嗯?你幹嘛這副怪表情?你難道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這副心虛模樣。】
一拳轟在地面上,一道裂痕以詭異的速度迅速蔓延開來!
高大的男人靈活的躲過迎頭而來的進攻,手上的術式凝結,但瞥了一眼面前女人人面的那張臉上親切的表情,那雙眼中展現出的專注目光,不知怎得,他的咒力豁然加消散開來——
「砰!!」
【難道說……你這傢伙把小泉和惠獨自留在那裡了?好啊,你這混蛋!】
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攻擊時擊碎空氣的衝擊波響起。
屏障之外,池內久泉握著槍的手一僵,他的臉部肌肉輕微抽動著,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可在此時,他的耳朵卻比當初那女人拿槍在自己耳邊開上一槍還要痛的多。
忽而,他冷漠的眼神驟然發狠,狠厲的眼神彷彿要將眼前的事物盡數撕碎。猛地提起槍口,迅速調轉方向,對著自己身後的咒靈忽然移開了槍口!
他猛地握住自己的愛槍,就這樣用狙擊槍的槍柄,狠戾一擊,槍柄直接擊碎了眼前咒靈的頭顱!!
血腥的碎片濺射到銀髮青年的臉上,露出下方那張灰白色卻充斥著狠與殺氣的眼眸,只顯得更為瘋狂。
在一旁的久留米聽到耳邊傳來的重物相撞的聲音,不忍的看向身旁自己那強行控制著自己情緒的摯友。
——而無論屏障外的人心情如何複雜痛苦,屏障內的「戰鬥」仍在繼續。
【我跟你說哦五條,我和傑兩個人剛剛遇到了超級狗血的事情。】
景匯聚而成的劍刃斬碎五條悟緊急形成的屏障,後者一個後空翻躲過對方的進攻,半懸掛在地鐵站的大柱子上,迎面對上那張燃燒著的火焰右臉,以及那個猛抬頭撞入自己視野中的一臉煞有其事的人面。
後者不等五條悟調整過來姿勢,自己就這樣凌空一躍,一個後飛踢瞬間踢中了五條悟支撐著的那根支柱,「轟」的一聲濺起一陣塵土。
【真是好生氣啊,別讓我抓到那個詛咒師了。】
五條悟躲避的動作沒有任何的遲緩,他側頭躲過呈爪狀的景化的那半個身軀的抓取,側身躲過之後,他身邊的地面立刻出現一道黑色溝壑狀的抓痕,讓人心悸不已。
【敢愚弄生命,我真想將他碎屍萬端。】
隨著那道暴躁的聲音響起,五條悟腳踩在身後的列車上,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維持著平衡,在聽到對方愈來愈清晰的話語時,他的動作也漸漸變得遲緩了起來。雖然看不出,但他有意無意間的的確確在將禪院晴御的進攻方向朝著遠離普通人的方向引導著。
【你怎麼不說話啦,還在為剛才的事不高興嗎?】
忽而,禪院晴御的聲音驟然變得溫和安撫起來,正如她臉上所展現出來的微笑一般,讓人熟悉又分外陌生。
一道斬擊將儘是烈風的地面斬碎。
【沒事啦,我已經叫西原去接小泉和惠了哦?沒關係的。】
禪院晴御熟悉的安撫話語在每個人耳邊響起,可尾音都盡數在轟烈的戰鬥打擊聲中被隱沒。
氣喘吁吁的五條悟明白自己的[無下限]術式對於禪院前輩來說根本起不到怎樣的作用。他站在原地,看著面前站定,景化的右半身不斷重組著,維持著幾次衝擊後造成的傷害,而在五條悟的暗視之下,她也的的確確沒有對列車和平民造成怎樣的傷害。
他隨手抹去嘴角的血,那雙海藍色的雙眸彷彿又變回了曾經的幼年時期,那雙不服輸的六眼死死的盯著那邊暗色的暗綠色雙眼,眼底帶著濃厚的情緒。
【畢竟我是前輩嘛。】
只是對方那彷彿和戰鬥完全割裂開來的臉上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攻擊間歇中,那張臉上露出來的爽朗笑容映照在無數人的眼中——
【前輩可是——】
呆愣在原地的五條悟深吸一口氣,看到那抹閃身上前的身影,發動了攻擊的「它」打斷了前輩的話啊……但是那後半句,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吧?
幾乎是一瞬間,被打斷的聲音消散在進攻的轟鳴中,後半句話卻不約而同的在每個咒術師的心尖響起:——【超級可靠的哦。】
「轟——!!」
一陣劇烈的撞擊聲之下,微秒之間的差錯,讓五條悟終於無法再接連不斷的躲下去了——
「砰!」
一道人影重重的被打飛在列車之上,車廂上,他神情有幾分淺淡的痛苦和憤怒。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五條悟就這樣從車廂上滑落了下來,單膝跪地,支撐著身軀不搖晃,卻只感覺五臟六腑彷彿都被剛剛的那一擊擊碎了。喉間的腥甜控制不住的噴湧而出,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下來,滴落在碎裂的地面上。
無數屏障外的驚呼聲,五條悟只是搖晃著站起了身軀,肉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對方遭受了那樣巨大的一次攻擊。
他踉蹌著站直身體,不顧嘴角汩汩流出的鮮血,只是粗喘著,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微抬,此時倒是多出了幾分無可奈何和惱火:
「哈、哈……我說你啊……」
「……別說這麼犯規的話啊。」
忽而,在所有人複雜的神情之中,五條悟忽然抬起了雙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模樣,不顧張嘴時流淌而出的鮮血,只是滿臉順從的笑嘻嘻道:
「啊,我的領域和術式對前輩這種人又不起作用,這不是天克嘛!真是的!」
夏油傑和伏黑甚爾輕而易舉的控制住羂索,身後傳來熟悉的摯友無賴的聲音,可此時此刻,他只覺得悲哀。
不是為處於弱勢地位的悟,而是那個站立著的女人。
——「完全打不過前輩的啦。」
「我投降。」
五條悟乾脆利落的舉手聳肩,說出這番話的態度,就像此時此刻只是在面對著一場最普通不過的切磋一般,和從前一樣。
那雙含笑的暗綠色眼眸盯著對方舉起的雙手中央垂下的頭,習以為常的露出得意的笑容,禪院晴御隨意的抬起右手,想要擦去臉上黏膩的血液,笑吟吟的朗聲道:
「哈!」
「這是當然……的、」
「……了。」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彷彿被哽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竟然無法從喉間發出半分聲音,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僵住,隨著泛白的唇一張一合,吐出來模糊的氣音的同時,神情也快速變化著……
由微笑,漸漸變得茫然,到最後變成了清醒的錯愕與驚恐。
眼前的詭異光芒此時也盡數消失了,朗笑著的後輩們的虛影消失,反過來出現在眼前的,是踉蹌著艱難站立的五條,以及自己那只抬起的、呈詭異利爪狀的「右手,。
她僅剩一隻維持著人形的手劇烈的顫抖著,渾身的景發出詭異的嚎叫聲,連帶著周圍迅速竄起湧動的咒力波動,都在彰顯著她此時激烈的情緒。
留給禪院晴御的,只剩下已然狂躁到充斥著整個世間的景。
——以及正在自己面前,踉蹌站立、口吐鮮血的後輩。
詭異的光芒在禪院晴御的眼前消失,再次重歸暗色的墨綠色雙眸看到的是——
冷冰冰的真實。
*地獄景之中,正在平靜閱覽著漫畫內容的兩面宿儺將充斥在自己心間的另一個次元觀眾的情感,誤認為是禪院晴御的情感,正在緊蹙眉頭試圖破解對方心房的秘密。
直到他恍惚間看完了禪院晴御的前半生。
——然後,眼前的畫面再次變回了那個寧靜的庭院來。
畫面(漫畫)在重複,它就這樣重新演繹了一遍。
望著眼前靠在柱子發呆的女孩,宿儺面無表情,抬手,按著自己的胸膛處。
下一瞬,身為最強咒靈·兩面宿儺罕見的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來。
——喂,現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我、被一個「人類,封、印了?
不是被奪舍,而是將自己以在對方體內的方式封印了??
宿儺氣急反笑的搖了搖頭,只是此刻他臉上兇狠的表情卻平白生出了幾分罕見的無奈來。
就算是讓千年前的自己來想,也萬萬想不到,千年後的封印,會是自己的「自投羅網,。
他不知道禪院晴御這女人在用身體封印了自己之後狀態會糟糕成什麼樣,他只知道,對方這大有一幅玉石俱焚的瘋癲模樣。
沒有人能在這麼「自我
的女人手中吃到好下場。
……呵,他早該猜到了的。
可惜,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徹底變成咒靈的樣子呢。
*而在此宿儺發覺自己無法離開的期間,很不幸的,禪院晴御選擇了一個不是很好的時機恢復了【夢中人】術式的使用。
第208章
在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眼前的屏障之中,即使是勉強和分心的乙骨憂太相抗衡的脹相也不例外,眾人凝視著那高挑的、低垂著頭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們不約而同的感應到了某種事情的不對勁。
禪院晴御景化的那半個身子上暗色的景依舊在不斷地流動著,不斷地將禪院晴御的右半個身軀打碎、重組、再繼續打碎。
顫抖著的禪院晴御一點點的彎下了腰,彷彿在經受著極大的痛楚。
親眼見證了禪院晴御斷手那一幕的幾人立刻心頭一緊,他們清晰的記得,前輩斷手的時候,反饋到身體上的痛楚似乎和眼前的畫面如出一轍。
忽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帶著詭異的電磁音,彷彿從異次元傳來的痛苦與哀嚎此時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間,幾乎是本能,所有人面色扭曲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們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向屏障內部,卻看到了令人錯愕的一幕。
那雙手環抱在前輩脖頸上的那隻隱約看得出惡鬼輪廓的景本體在此時忽然發難。它被鐵索束縛的雙手此時狠狠的抱著自己的頭,震天動地的尖叫聲正是從對方的嘴中發出來。
這聲音淒厲、痛苦、憤怒、陰鷙。
這聲音彷彿在此時此刻囊括了這世間全部的負面情緒,明明站在對面,連白色的短髮都被聲音的衝擊激的向後飄去的五條悟卻毫髮無傷,不只是他,就連那一邊的夏油傑、伏黑甚爾,甚至屏障外的人在最初的痛楚之後也恢復了正常。
只是,反觀周圍的咒靈,可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高級咒靈捂著腦袋痛苦的在地面上打滾,稍微低級一點的咒靈甚至直接被這記尖叫聲撕碎,變成空中漂浮著的景的養料,盡數被吞進了肚子裡。
和錯愕的看著眼前一幕的其他人不同,正面面對著眼前異變的五條悟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甚至在聲音的衝擊之下反而能很好的不踉蹌站立在原地。
他海藍色的雙眼靜靜的凝視著眼前僵住的彷彿石化人一般的前輩,以及對面那已經占據了她整個右半身的鬼抱頭尖叫的模樣。
他面色如常。
在此時此刻,他身上的咒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使用著反轉術式,恢復著禪院晴御不留手的那一擊造成的傷害。另一邊,高速轉動著的大腦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曾經聽過的言論——
九十九由基爽利的靠在門邊,半玩笑般的說出自己關於下一步消除咒力的猜想。而五條悟眸光一轉,他看著從惡鬼身上散發出的足以碾碎一切咒靈的詭異負面情緒,看著那似乎帶著一股囊括世界上全部種類負面情緒的尖叫,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
忽而,他展顏一笑,不知為何,他就是想要阻止現在的禪院晴御接下來可能會做的事。
「沒、沒事咳、沒事的哦,前輩。」
猛地上前一步的五條悟忽然毫無徵兆的開口,因為過於急促,還被自己嘴邊的鮮血嗆到,他滿不在乎的一把抹掉,笑吟吟的看著眼前僵硬站立的禪院晴御的左眼。
沒錯,不包括那隻冒著火焰的怪笑右眼。
他只是在看著禪院晴御表示尚存的人性的左臉,無視那部分越來越大的詭譎,只是一步步的朝著對方理智的真實方向前進。
隨著他腳步的踏入,惡鬼的尖叫聲也變得越來越小,似乎是發覺禪院晴御對於對方的保護,它默默的停下了尖叫,重新環抱著禪院晴御的脖子,自顧自的怪笑著。
五條悟高大的身影毫不退縮,就這樣坦蕩的站在禪院晴御的面前,半分沒有方才躲閃的意味,他於禪院晴御面前站定,忽然歪了歪頭,笑吟吟的表情和平時沒有半分區別:
「我們一起、去把傑的身體搶回來吧。」
一隻手探了出來,對著禪院晴御那恐怖的巨爪另一側垂下的手伸出。
熟悉的無賴嗓音中的玩笑此時吹散在了空中,脫塵去浮後,只剩下那堅定的話語中心,在禪院晴御迷濛的心間落下一記重錘。
*所有人將目光轉移,望向那邊的戰場,最先對上的,卻是雙手抱胸望向那邊禪院晴御的伏黑甚爾。
在他身後,赫然是死死踩在羂索身上的夏油傑,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如果單單是夏油傑的話,占據了對方身體的羂索或許還有一戰之力,可當加入了伏黑甚爾這個「不速之客」後,幾乎是一邊倒的畫面自然會出現。
只是不得不佩服,縱使已經倒下了,羂索依舊硬扛著直起上半身,他臉上還帶著失敗後的不甘與瘋狂,似是聽到了五條悟方才的話,又因為兩面宿儺並沒有像它賭的那樣出現在禪院晴御的身上,現在的他精神已經到了邊界值,幾乎是同時,怒不可遏的大喊聲接踵而至:
「別開玩笑了!夏油傑早就死了!」
「他是你親手……砰!」
在羂索說出後半句話前,夏油傑的一拳被主人面無表情的轟下,強行讓對方閉嘴。
羂索呼吸困難了幾分,勉強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臉邊染血,居高臨下的舉著拳頭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jk」。
它劇烈的咳嗽了數聲,咳出一陣血塊來,呼吸也變得乾澀起來,只是望向那邊的眼中的怨毒只多不少。
「……而本該身處地獄的禪院晴御,早就半隻腳踏進了她最熟悉的那片死地!」
「她根本不可能活下來了!!」
在夏油傑刻意的放過,希望它能說出讓前輩恢復的方法,發現無果之後,沒有顧及喊出這番話後就爽快無比的羂索嘶啞的瘋癲大笑聲,只是將對方身上的希望盡數熄滅。
他抬手,一把扯起羂索的衣領,於他而言,打自己的這張臉沒有任何障礙。
忽而,一向嫌麻煩的夏油傑破天荒的操控著為數不多聽話的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段話:
【那種事情,不親自試試,誰知道就一定不可能呢。】
雖然景的順從只有短短的數秒,下一刻就獰笑著四散跑開了,但這段時間足以周圍的人看清字上的內容了。
「砰!」
不等眾人思考夏油傑的這句話,一陣肉.體相撞的悶響聲隨之響起,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
戰鬥數回合後,心思縝密的夏油傑對上因為長久的傷痛而變得瘋狂的羂索,很快發覺了對方額頭上那道不同尋常的縫合線,聯想曾經在前輩那裡看到的資料上每個被附身者身上的特徵……
夏油傑沒有任何猶豫,對準羂索的腦門,狠狠的來上一擊!
縫合線被繃斷,它的大腦瞬間被開啟——
這樣掉san的一幕,相比裡面那隻長了大嘴的腦花相比不值一提!
一顆蠕動著的、長著大嘴的醜陋無比的噁心腦花出現在每個人的面前!
那張大嘴甚至還在喋喋不休:
「禪院晴御——!!」
尖利的聲音彷彿老翁,它似乎已經喪失了全部的理智,只曉得不斷地宣洩著自己的怒火和幸災樂禍的情緒。
似乎是知道死期已到,現在的它無法正常思考,只滿心想著如何讓那邊的「怪物」品嚐到痛苦的滋味。
所有人聽到對方呼喚禪院前輩的名字後,都是內心一緊,下意識的兇狠瞪視過去,身前的夏油傑更是直接伸手猛地攥住了自己腦中的那顆噁心的腦花——
「就算你能救下這群弱小的咒術師、就算你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你也救不回你身後的那群普通人了!!」
只是再控制,也沒能阻止腦花形態下的羂索說出這一番惡毒且直擊人心門的話語。
而在羂索說出這番話後,屏障後的眾人才恍然驚覺——
此時的列車內已經密密麻麻的鑽入了數量宏大的景,那些在禪院晴御清醒時,化身屏障抵禦攻擊的保護罩,在禪院晴御失去理智的短短幾分鐘內,迅速體現出它們惡劣的本質。
它們在普通人的身上蔓延,似乎準備隨時在禪院晴御意識不再堅定的時候,瞬間將整個列車變成死亡車廂。
所有人內心一沉。
早就發現了這一幕的伏黑甚爾雙手抱胸,他淡然的挑眉,凝視著那邊顯然已經變回了他想見的那個人的女人,只不過……
沒想到自己死沒多久,這臭丫頭已經淪落到要替整個咒術界出面的程度了?
嘖,一群垃圾。
此時並不清楚,並不是咒術界驅使著禪院晴御,而是禪院晴御擁有著整個咒術界的伏黑甚爾,還是先入為主的認為是那些早就入土了的高層在利用這女人。
忽而,他注意到耳邊還響著羂索那癲狂的大笑聲。
本就心情不快的「暴君」眉頭倏然一皺。
又是這樣,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再次對羂索發難,只不過這次他顯然更加利落一點——
隨著一聲打擊的「砰」之後,羂索再無發出任何聲音的能力,只是無力的順著禪院晴御暗綠色的屏障緩緩滑落到地面上,宛如一灘碎肉。
而被它撞擊的那片綠色的屏障,只是出現一小段的電流狀的咒力流動,就重歸於平靜。
一道屏障之隔的眾人呆滯的看著眼前那正隨意的捏著手腕的伏黑甚爾富有衝擊性的臉龐,望著對方滿不在乎的轉身朝著遠離羂索的方向走去的背影,依稀聽到了對方那被風吹散在半空中的低咒聲:
「真是聒噪。」
那邊的伏黑甚爾將「噪聲源」處理了,那邊的禪院晴御並沒有發生怎樣的變化,只是看列車中安靜如雞的景們便可知,此時的禪院晴御是「清醒」的。
禪院晴御默不作聲著。
她無視著五條悟朝自己伸過來的手,無視著四面八方傳來的擔憂和複雜的目光。
她只是在思考。
忽然間,她想到了多年前看到的,那個即便死去數百年,依舊心存「善念」的騎士。
死去的他最終被自己的善良所侵蝕,因為過高的道德感與執念變成了咒靈,在空無一人的亡者世界中,他品嘗著長久的孤獨和絕望的死寂。最終,這股善良終於質變,變成了讓他追悔莫及的殺人武器,成為了他即便嚐遍了地獄的酷刑,依舊跪地哭起念念不忘的執念。
突然,禪院晴御不想再想了。
她抬起頭來,看向眼前充斥著飛竄著的景的世界,抬起完好的左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忽然咧嘴一笑,完好的左臉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她單手罩在了自己的左眼上。
她只知道。
——自己不想變成那樣。
真是……可憐、又可悲。
感受著整個右半大腦都被占據,完全無法思考的清晰感,禪院晴御感覺現在的自己似乎只是在憑藉本能行動。
——可是……
禪院晴御緩緩將罩在左眼上的手放下,平靜的站直身體,她環顧四周,看著那一張張自己熟悉的面龐,在經過雙手抱胸的伏黑甚爾時,微微一頓。
下一刻,沒有任何術式反應,乾淨無比的左手猛然間攥緊。
——她從未覺得自己像如今這般清醒、堅決。
嗯?我在想什麼呢?
忽而,一陣無意義的嗤笑聲從女人的嘴裡吐露出來,彷彿和十幾年前一樣的狂妄、不可一世。
我可是【禪院晴御】啊。
*注意了,可不是【最強】的那個禪院晴御。
她緩緩轉身,面對著帶著懇切目光看著自己的一眾身影,眼前的屏障綠色波紋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消失的視線阻隔,屏障雙方的人目光相匯。
透過那些震顫著眼眸的年輕人,禪院晴御看到了對方眼中映照出的,自己的模樣。
……不是異化後怪物的模樣、只是道挺拔的高挑身影。
禪院晴御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沒錯,就是這樣。
——她是身為【前輩】的禪院晴御。
第209章
呼嘯的景占據了整個澀谷,它們在半空中獰笑著、尖叫著,彰顯著它們的存在,可偏偏它們又沒有做任何惡事,就像是它們只是樂於玩鬧的孩童一般。
亦或者,只是表明。
它們還貪戀著、自己曾為人類時所共享的這片藍天與人間。
*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咒術師都停手了,它們呆呆地望向那個站在屏障之中,即使身體發生異化,依舊最為挺拔,似乎永遠不會彎曲下來的背影。
禪院晴御在和那邊屏障外的眾人對視一眼後,毫不猶豫的利落轉身,和往常一樣,絲毫不拖泥帶水。
七海微微皺眉,看向身邊笑容再度燦爛起來的灰原雄。
「……」他緊皺的眉頭在此刻鬆開了。
和他們一樣,此時屏障外的咒術師都放下了武器,他們身上還帶著斑駁的血跡,腳下甚至還踩著咒靈的殘骸,不只是高專的學生們,還有禪院家的[炳]們。
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到了那邊的禪院晴御身上。
*沐浴在無數的目光之下,禪院晴御泰然自若,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予那邊的羂索,只是轉身面對著眼前充斥著景的列車,看著那大半被黑色染黑的狹小空間。
忽然,她清明的左半張臉露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捕捉到這一點的七海建人笑容微斂,他默然的看著對方的模樣。如他所料,前輩果然只是在憑藉著自己的意志力搶奪身體的理智權嗎。
*笑吟吟的禪院晴御抬起了下巴,她半眯著眼睛,連帶著景化的火焰狀右眼此刻都微眯起來,如常的漫不經心對著眼前的列車抬起了左手,上面沒有任何術式的波動,有的只有蒼白的手、以及斑駁著的刀傷。
「知道嗎,蠢貨。」
這陣聲音沒有任何的電磁音,有的只有低啞的質感。
雖然可能很難分辨,但是對於在場的其他人來說,他們無比渴望、也從未像今日這般能夠清晰的分辨出電磁音和單純的磁性嗓音。
在說出這半句話的同時,她忽然一頓,臉上帶著平淡的笑容,歪了歪頭,一臉俏皮笑容的對著角落那團蠕動著重組的大腦眨了眨眼睛。
好似在說:也在說你呢,垃圾~!
「我,想做的事情,從來不會有失手的。」
此話一出,禪院晴御抬起的左手驟然一動。
眾人的心弦看著這熟悉的動作都是猛地一跳。可是……什麼都沒發生。
中央的那個女人滿意的露出笑容,似乎在惡劣的為眾人過激的反應感到愉悅。
她抬著毫無術式反應的左手,就這麼輕輕的撫上了眼前充斥著黑色景的車廂。掌心平整的落下,直到完美貼合。露出來的左手手腕上,緊緊束著的「手鐲」讓那本就蒼白的左手變得有些發青。
她的左手輕輕移動著,彷彿不是在觸摸著冰冷的鋼鐵,而是在撫摸著最熟悉的寵物、家人。
那雙清明的墨綠色雙眼在望向車廂上的景的時候,竟然沒有半分從前的囂張與殺意。
……只有閒適、不緊不慢、和那隱藏的很好的一抹感慨和回憶。
忽而,她的手在玻璃上停了下來。
玻璃後,赫然映照出一個昏睡著的溫柔女人的側臉。她安然的閉著雙眼,懷裡抱著一個身著白裙的少女,黑色的景蔓延在她們的身上,也只讓人覺得和諧。
禪院晴御微微怔神,看著那兩張陌生的面孔,此時,她只覺得無比熟悉。
在此時此刻,那些混沌夢境中的記憶似乎都在一瞬間復甦了。
記憶中早就模糊了的母親溫柔的側臉在此時無比清晰的展現出來,坐在屋檐下的無口少女晃蕩著雙腿,納著涼。
依稀間,一抹墨綠色的黏液在她手腕上出現,在小指上縈繞著、玩鬧著。
*玻璃上的倒影逐漸模糊,變成了自己記憶中的一幕幕,最終歸於虛幻,變成了映照出的自己的墨綠色的獨眼。
忽然,一抹滿足的笑容在她的臉上漾開。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露出過的,依賴的滿足微笑。
*禪院前輩將手放在車廂上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後,忽然轉過了身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她那專屬的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再次在所有人面前迎頭天降。
他們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點點頭,露出滿意的表情,落在灰原的斷臂時,似乎變成了些許埋怨的表情,不過還是很快移開了目光。
萬眾矚目之中,她將目光重歸於面前,忽而,感慨般的低聲呢喃一句,那自己最為熟悉、卻無人能聽清或者聽懂的種花語:
「……漫畫會銷量大跌的吧……要知道……」
「我一向最討厭、」
——「犧牲向的劇情了。」
*
離禪院晴御最近的五條悟率先發現了不對勁,海藍色的雙眼映照出面前女人垂眸的倒影,依稀聽到了對方嘀咕的話語中的幾個字,雖然不能明白詞語此時出現的意義,可本能告訴他,那絕對不會是什麼美好的事情。
「前……!」輩。
喊出來阻止的話尚未說出來,對面的女人一抬手就攔下了五條悟的話。
「別誤會哦,我可從來沒有變。」禪院晴御的聲音輕鬆,甚至帶著些許鄙夷的情緒,昂起頭,凝視著面前五條悟那漸漸難看下來的臉色,暢快一笑:
「我怎麼可能為了世界和平去死啊?那是什麼詭異的劇情,完全不符合我的人設吧!」她古怪帶著濃厚嫌棄的嗓音說著惡劣的話語,而這樣的話卻讓周圍的所有人和咒靈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包括那邊灘成一坨碎肉的羂索。
它們明白,它們、不,全世界的咒靈現在應該都在懼怕著眼前的禪院晴御。這也是天使會對後者出手的真正原因。
它們在得知了九十九由基的那番話傳入禪院晴御的耳中時,就已經決心除掉這個最為恐怖的隱患。
而禪院晴御這副感到荒謬的表情無疑是讓它們高懸起來的心重重的放了下來。
可很快,它們就知道自己高興的太早了。
望著眾人整齊劃一的神情,禪院晴御啞然失笑,她單手放在腰上,平淡的補充上方才那句話的後半句:
——「我啊,只是不想讓自己也變成無法控制的噁心咒靈罷了。」
*騙你的,就算是騎士,也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咒靈了。
而此話一出,她面對著所有人錯愕的目光,咧咧嘴,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伏黑甚爾在對上這個笑臉時,詭異的熟悉感襲上他的記憶。是了,這笑容,和當初的他與對方日復一日的在禪院家森林中相遇時別無異處。
在所有人下意識就要阻止自己的時候,禪院晴御搶先一步,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再度抬起了自己那隻毫無術式反應的左手,一臉得意笑容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少女:
「至於拯救了世界什麼的。」
——「隨手的事嘛。」
靈動的話語伴隨著女人的笑容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在所有人心神巨震的時候,五條悟瞳仁一縮,望著對方那隻明明沒有一分一毫術式反應的左手,破天荒的產生了一種詭異的驚懼感。
……危險!很危險!!
在這樣的念頭之下,他甚至都沒有去聽對方說了什麼,那雙海藍色的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對方的左手時,動作先想法一步,本能的朝著禪院晴御的背後伸手捉去——
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一旦錯過了,恐怕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翻天覆地的驚變。
探出的手,與抬起的左手幾乎是同時發生,那隻泛白的、斑駁的左手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熟悉的動作中,左手的中指和大拇指緩緩相觸——
她沒有去看背後抓過來的那隻手,只是緩緩閉上了雙眼,咧開的嘴也緩緩斂去了笑意。
她表情溫和,雙眼微微閉著,抬起的左手輕快的打了個響指。
——這個響指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最為輕鬆的一個。
伴隨著眾人驚愕的下意識阻攔的動作,禪院晴御的唇角再次露出一抹笑容。
【放心吧,我是最可靠的。】
這一次,她真的看到了光。
不是術式下的虛假的光,而是實實在在的——
「未來」
*
「[地獄景]」
嗓音天生低啞的女人平淡的訴說著自己術式的名稱。
「領域展開。」
「阿鼻六道獄。」
話音墜落到地面上的同時,倏然間,整個世界似乎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維持著上一秒的動作,去在恍惚間,感覺時間陷入了不可逆轉的延長,短短的一秒,被摺疊切割,變為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
被切分到了千萬份的時間,在響指在他們耳邊響起的同時,頃刻間收束——!
*
「轟——!!」
一股濃烈的血氣自地面上躥升,化為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伴隨著一陣炙烤的觸感,轟鳴聲於耳邊炸裂開來,滔天的血氣火光瞬間將五條悟與禪院晴御相分離!
連帶著那隻遲來的手,一起統統被阻隔在外。
屏障外的人錯愕無比,在他們的視線中,一道血氣憑空出現在禪院晴御的左手一側,滔天的血柱直插雲霄,剎那間,將整片天地割裂開來,由血柱下方開始,一抹憑空出現的血氣漾開,帶著顛覆整個世界的氣概,瞬間泛濫開來,整個世界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黑紅色的血液蔓延開來,流淌到每個人的腳邊。幾乎是同時,所有人都驚悸的抬手後退,目不轉睛的盯著蔓延到了自己腳下的血水。只是當這血腥的一幕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竟然沒覺得絲毫的森冷。
只有肅穆而已。
他們目光怔愣的看著血氣自那個女人的腳下擴散開來,恍然間,他們驚覺,原來不知何時,禪院前輩右半身的異化竟然在領域展開的同時消失了——
一雙雙震顫的眼眸中映照出的身影,赫然是一個黑髮飄揚的高挑女人的倒影。
女人端立於地獄之上,腳下是搖搖晃晃的吊橋,吊橋之下,翻湧著的岩漿不斷伸出森森白骨,伴隨著惡鬼的哀嚎聲,女人紋絲不動。柔順的黑髮隨風而動,露出下方那張含著笑意的熟悉面龐。那雙墨綠色的雙眸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地獄,耳墜上的草綠色耳墜隨之一同飄動。
……他們,正身處地獄。
「禪院前輩」的地獄。
站在眾人中央的虎杖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精神,跌倒在地面上,表情依舊怔愣,只是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那處原本該存在的大喊著的宿儺的嘴消失了。
「!」猛然間想起暈倒前看到的一幕,他雙眼迅速睜大,沒有任何猶豫的用力支撐地面讓自己立刻站起來!
他踉蹌著上前一步,看著那抹明明就近在眼前,卻彷彿遠在天邊的高挑身影,和其他人一樣,他也面色呆滯的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
不斷的爆鳴聲響起,地獄詭異的地形之中,無數同方才在禪院晴御和五條悟之間形成的那道血柱相同的血氣接連不斷的湧出,像是火山噴發,又像是富有生命力的歡呼。
所有咒術師不由自主的垂下了手,看著眼前血色的世界中不斷竄起血氣與岩漿匯聚而成的高大血柱,從方才開始就依稀能夠聽得見地獄景那錯亂話語的他們,在此時此刻更是無比清晰的聽到了每個幽魂的笑聲。
不是獰笑,不是尖叫。爽朗快樂的笑聲在他們耳邊響徹,孩童稚嫩的笑聲,男女中氣十足的青春談話聲,老者蒼老卻溫和的聲音,從那一道道於血柱間竄騰著的幽魂中發出來。
所有人面色複雜的抬頭看著眼前赫然變了個模樣的世界,可這樣的地獄,卻發出了這樣暢快的笑聲,明明是幽魂、明明是已經死去的執念,可在此時此刻,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到了那一道道幽魂上鮮明的人臉。
在這樣集結著負面情緒的天地間,每個「人」都很快樂。
……這就是死去的世界嗎。
虎杖悠仁無措的看著那一道道竄動的身影,看著他們暢快的在血柱間翻騰、交談。
……他不知道。
但是,看著眼前前輩的雙眼,他知道,吞噬了兩面宿儺的手指,沒有對前輩產生任何影響。
她還是那個她。
放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又鬆懈。
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氣,終於和身邊的所有人一樣,帶著複雜的目光凝視著那邊,正抬眸看著眼前的景,露出平淡且可靠笑容的禪院前輩。
——他只知道,就算是假的,就算這只是他們的猜想,但是看到這些靈魂暢快的笑聲,也足夠讓他們慨嘆。
忽而,一道幽魂無比特立獨行,他和眾生一樣通體黑色,只是隱約之間,眾人似乎看到了後者流線型的魂體上一抹銀光一閃而過。
幽魂飄動著,停頓片刻,忽然折返而去,他朝著禪院晴御的方向疾馳而去,伴隨而起的,是眾人的驚呼聲。
幾乎是同時,血柱猛然間被一抹斬擊擊碎,露出後方表情狠厲,準備阻止禪院晴御的五條悟;血柱的另一端,流線型的幽魂也同時抵擋,只是當他來到五條悟的面前時,整個魂體忽然解體蛻變: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黑色的幽魂瞬間變成了冰藍色的騎士,他竄動的身軀也變成了一匹冰霜巨馬,破碎的冰霜躍動著掉落在火焰地面上,化為虛無。馬背上的騎士猛地一拉韁繩,馬匹在五條悟面前瞬間停下腳步,發出一陣清亮的嘶鳴,突然形變的身軀瞬間將五條悟阻攔在面前——!
不過一瞬,眾人甚至來不及眨眼睛,騎士再度變回了彷彿無意識的幽魂,於五條悟肩膀上竄出,和眾多幽魂一般再次在地獄之中遊蕩、消失不見。
被如此一攔,五條悟的術式立刻被打斷,他下意識的望向騎士變回的那道幽魂,海藍色的雙眼除了凝重,還多出了幾分隱晦的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他的錯覺,剛剛那個忽然變成騎士的景……讓他破天荒的產生了極度危險的感受!
猛地轉回頭,他瞳仁震顫著,看著那道根本沒有回過頭來的高挑黑髮身影,後者此時恢復了正常的姿態,只是看著對方腳上那不斷從岩漿中探出的鎖鏈,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覺得稀鬆平常。
沒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眾人之所以會看向自己的手掌,只不過他們感受到了極為明顯的咒力的消失流竄。
宛如流沙逝於掌心,無比順滑卻又不可抵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咒力如同流水一般消逝,卻沒有絲毫的疲憊感,倒像是身上攜帶前半生的負重被卸去了一般的輕鬆。
隨著他們咒力的「消失」,心細的幾人立刻看到,翻湧著的岩漿不只是帶著冒泡聲,時間不斷流逝,而無數鎖鏈由岩漿中竄出,帶著滾燙的岩漿,就這麼狠狠的套在了禪院前輩的腿上。
最初的禪院前輩或許還不為所動,但漸漸的,鎖鏈的數量不斷增多,位置也漸漸變得多了起來,禪院晴御的動作也終於受限,她踉蹌了幾步,單手扶在吊橋的鐵索上,身形劇烈的搖晃。
只是那張臉上的自如沒有絲毫的變化,似乎對於眼前的情況早就心知肚明一般。
五條悟彷彿明悟了什麼,他臉色難看不已,在和吊橋另一端的夏油傑對了個目光後,他們幾乎是瞬間達成了共識,不約而同的對著吊橋中央那個連握著鐵索的手臂都被鐵鏈套上的身影疾馳而去——!
……阻止禪院前輩……
禪院杏子急促的呼吸著,她僵硬的臉此時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稱得上脆弱的神情,猛地一把抓住身邊池內久泉的袖口,睜大了雙眼盯著吊橋上的三道身影。
他們看著低垂著頭呼吸急促的禪院晴御的臉被黑髮遮擋,身形不可阻擋的顫抖著,兩側的身影帶著濃郁的咒力疾馳而來——
然後,在半途中,咒力消失跌落於鐵索吊橋上。
「……什!」虎杖悠仁險些咬了舌頭,他身旁的伏黑惠卻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有人的表情不敢置信。
跪倒在地面上的五條悟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只是那從前幾乎沒見過底的咒力在此時居然詭異的消失了!
那張總是無賴的臉上帶著不甘心,顯而易見,他在最初血柱隔離開他的時候,就明白禪院晴御究竟想做什麼了。
另一邊的夏油傑踉蹌著想要站立,只是他的整個身軀都是景構建的,在此時也迅速瓦解著,甚至天內理子的軀體都開始了瓦解,他艱難的抬起頭,那雙暗紫色的雙眼雖然朦朧,但依舊不放棄的看向那邊那道扶著鐵索的身影。
*終於,所有人的咒力都消失了。
就像是從來沒在他們的身體中存在過一般,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咒力、自己的術式被血色的世界蠶食,變成了一道道景回歸於地獄,回歸於岩漿——
最終變為束縛在禪院晴御身上的一道道詛咒鐵索。
就、和曾經纏繞在那隻惡鬼脖頸上的如出一轍。
*此時的禪院晴御看著那一道道牽引著自己四肢的鐵索,他們時不時的輕輕扯拽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夢中人】的緣故,現在的自己已經無法感知了,她竟沒有察覺到分毫的痛感。
耳邊後輩們嘶啞的大喊聲的聲音似乎越來越模糊,原本毫無反抗的她忽然一頓,握著吊橋鐵索的手一鬆,在眾人忽然空白的表情下,反抗似的扯了扯自己被束縛的手臂。
動作雖然僵硬,但相比溫和的想要將她扯入岩漿的鐵索更為強硬。
終於,隨著一陣鋼鐵碰撞的聲音響起,禪院晴御短暫的將岩漿中滾燙的鐵索拉出來一段,足夠做出簡單的動作。
她勉強的抬起頭,墨綠色的雙眸輕輕的掃視過眼前的後輩們,包括身旁兩側被景壓制著,甚至無法起身的兩個「最強」的後輩。
扯了扯嘴角,她將目光投到所有人的身上,迎著他們那形形色色的神情和目光……哦,那個女孩是哭了嗎。
真是的,在哭什麼呢。
禪院晴御微微垂眸。
忽而,她再次抬頭看向眼前的所有人,臉上的笑容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面對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釋然爽朗笑容,只是在此時,他們竟然恍惚間,在其間看到了禪院晴御從來不會展現在外的——
溫柔。
他們看到對方的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泛白的唇一張一合,輕飄飄的聲音順著景傳入他們的耳間:
「睡一覺吧。」
「等夢醒了。」
——「一切都會變好的。」
*在所有人怔愣無力的注視下,他們看到一條碩大無比的鎖鏈憑空而現,帶著恐怖的范勢,在微笑著的女人背後宛如機關蛇一般竄動著。
——然後,輕巧的套上了女人的脖頸。
那張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就這樣在所有人顫抖的注視下,被輕而易舉的拉入了身後的岩漿。
沒有一絲掙扎。
沉入翻湧的岩漿,頃刻間消失了身形。
消失的乾乾淨淨。
……
…………
*悲愴的情緒宛如潮水一般襲上心頭,腳下的地面劇烈的震顫著,似乎在彰顯著這個世界即將崩塌,可現在所有人似乎都沒有關注這件事的心情。
整個世界的紅光大閃,終於,他們失去了咒力,也無法再聽懂景們的聲音了。
尖叫、哭號、哀痛的聲音在耳邊重現。可這一次,他們竟然不知道,那哭聲究竟是地獄景。
還是他們自己。
遙遙地站在所有人之外,伏黑甚爾平靜的將目光從眼角滑下淚水的伏黑惠身上移開,望向眼前一片平靜的岩漿。
【這次,反倒是你先失約了啊。】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在此時此刻,他似乎又變回了十幾年前的那個禪院家混混,無視著身後隨著領域坍塌,漸漸消失的咒術師們不甘悲痛的聲音,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岩漿。
而他也一樣,從腳下開始變得虛幻,漸漸的,化為流線型的地獄景模樣,於整個領域一同消散。
無數的景坍塌,連帶著天內理子瓦解的身軀,一道遠處的景在瓦解的軀體邊不斷竄動著,它似乎仍有幾分生前的記憶;所有人的咒力都被統統埋葬於眼前的領域之中;咒靈消失前死到臨頭的怒罵和絕望聲,禪院晴御身體裡隱約感知到對方要作什麼的宿儺的咒罵聲,羂索驚恐的大叫聲,已經沒人能聽清了。
因為虎杖等人在脫離領域前的大喊聲,已經隱沒了全部的聲音:
「禪院——」
「前輩——!!」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
刺眼的感受自面門襲來,虎杖迷濛的睜開雙眼,顫抖著的手遮擋著眼前的陽光,卻只看到了一道身穿救護服的醫護人員,口罩外的雙眼帶著擔憂的看著剛剛甦醒的他。
迷濛間,虎杖支撐著地面緩緩起身,身邊是陌生的面孔,他們似乎也是剛剛醒來,臉上帶著相同的不解和無措。
而在這些陌生的面孔中,虎杖看到了熟悉的隊友的身影。
而從他們相似的眼神中,皆透漏出一個相同的訊息。
——他們的咒力都消失了。
虎杖抬了抬手,緩緩的握緊手掌,再度鬆開,卻沒有任何咒力的反饋。
所有的「咒術師」都起身了,他們凝視著周圍檢查著身體的普通民眾上,透過他們帶著灰塵的身軀和臉部,只能清晰的看到他們的面龐。
……沒有。
沒有因為情緒而產生的斷斷續續的咒力了。
站在偌大的地鐵站中,所有人眼前恍惚著,眼前的世界彷彿被洗滌而過,那些名為負面情緒形成的咒力全都消失不見了。
「……沒有消失。」
沉穩但沙啞的聲音響起,七海建人望著身邊的灰原奇蹟恢復的手臂,乾澀的喉嚨發出低沉的聲音,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人呆愣,望向他,對方卻是同時將目光望向了地鐵站的另一端。
在不遠處無人的站台上,一塊小小的黑色空洞在那裡緩緩地旋轉著,無聲無息,就那樣低調的存在著。
只是,那由大地而傳輸進入的網路一般的咒力,卻讓人無法忽視。
它對身邊接近的人類沒有任何的傷害。只是由人類所產生的負面情緒、孕育的咒力,都被這個不停運轉著的黑色空洞盡數吞噬。
眾人沉默的凝視著那道散發熟悉感受的黑洞。
看著這個小小的、卻又無比深邃的洞口,將整個世界的咒力一口吞下。
在周圍時不時浮現出幽藍色網絡的地面上,兩雙腳一前一後的落下。
他們下意識的抬眸,卻感到錯愕。特別是胖達幾人,望著那邊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只覺得恍如隔世。
夏油傑面無表情的站在黑洞前,他的對面是同樣神情的五條悟。
身穿肥大僧袍的男人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那額頭上的縫合線,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他緩緩蹲下來,抬起手,輕輕的放在了眼前的黑洞上。
掌心與黑洞緊密結合——
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就像它所表現出來的那樣。
它只是「恰巧」在這裡而已。
而他們,也只是「恰巧」能看見的人而已。
五條悟站在對面,即使失去了咒力,他身上的壓迫感也沒有絲毫的減少,甚至因為面無表情和糟糕的心情,只顯得更為壓抑。
他海藍色的雙眼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黑洞,望著摯友的發頂,緩緩抬起了頭,那雙浩瀚如宇宙的眼眸緩緩闔上。
陽光傾灑在他的臉上,白到發光的臉上,卻隱隱的有些顫抖。
一陣壓抑的笑聲從他的胸腔中傳出。
「喂喂……」
「這算什麼?」
他的聲音彷彿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這樣的結局,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拯救禪院前輩的問題,會被對方用挽救這個世界做結尾。
半跪在地面上,凝視著眼前黑洞的夏油傑也閉上了雙眸。
前輩……果然從頭到尾,你都是一個「意外性」滿分的人啊。
而悟那隱忍著的嗓音此刻也在他的頭頂響起:
「都這樣了。臨死前還要那樣嘴硬嗎。」
——「前輩。」
輕飄飄的前輩二字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淚水滑落,卻沒有任何哭泣的聲音;陽光照在他們的頭頂,卻沒有任何溫暖的感覺。
終於,五條悟也半跪下來,和夏油傑一樣,只是他落在地面上的手卻不似對方柔和,甚至帶著怨氣,狠狠的拍上地面上黑洞——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抹黑洞消失了。
唯有周圍時隱時現的藍色咒力波紋彰顯著它的存在。
也彰顯著禪院晴御的存在。
所有人神情肅穆的凝視著眼前的場景,他們回憶著腦海中那道永遠無法磨滅的女人的倒影。
——忽然,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響起。
刺耳的聲音打斷了每個人的思緒。
眾人恍然望去,看到的卻是,那曾經被天使受肉的嬰兒。
他被母親抱在懷裡,肆意的哭鬧著。
伏黑惠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分聲音來。
他沒事。
好好的活著。
望著從碎裂的地鐵站頂端射.入整片天地的陽光,恍惚的看著周圍陸陸續續攙扶著、關懷著走出地鐵站的一道道身影,互相關懷的聲音,彷彿和那地獄中的歡聲笑語相重合。
凝視著這一幕,和身邊的摯友一同起身的夏油傑,面色複雜的看著眼前光明的天地。
……我想收回我當年的話了。
……這個世界。
——好像真的有在變好。
因為你。
【前輩。】
所有人站在那道隱藏了「地獄之門」的黑洞前,遙遙地凝視著眼前澄澈的人間。
————
*
很久之後。
——起碼在澀谷事變後很久。
高大且怒氣沖沖的青年,不顧身邊人的阻攔惡狠狠的衝進眼前陸陸續續有行人通過的五條家。
……不過幾刻,他再次怒不可遏的衝出來,除了正在忙著和池內久的人進行交接轉型偌大家產的人,並沒有他想要質問的那個人。
站在門口,禪院直哉怒視著身邊驚疑的快速進入五條家的咒術……不,現在應該只是普通族人了。
他將眼神惡狠狠的收了回來,無視耳邊「大少爺……」的聲音,深吸一口氣,再次睜眼時,那眼底帶著不可阻擋的執念。
他直接找上了東京咒術高專。
站在高專門口,他荒謬的看著被摘下的咒術高專的招牌,望著忙忙碌碌的工人,卻無暇顧及這種事,只是昂首闊步的朝著高專的大廳內快速走去,身後的人一臉無奈但也只能緊趕慢趕的跟上阻攔。
甩掉了身後的人,禪院直哉衝進去,猛地撥開門口站著的幾個學生,穿過眾人,一把抓住五條悟的衣領,帶著兇鷙表情的臉和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相對。後者沒有反抗,只是居高臨下的垂眸看向對方。
高專大廳裡一起準備著戰後事宜的所有人都被猛然沖入的禪院直哉嚇了一跳。
「……把姐姐還、給、我。」
從齒縫間擠出來的惡狠狠的話語傳入每個人的耳間,卻讓所有人呼吸一滯,原本想要上去勸阻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們望著禪院直哉那赤紅的雙眼,看著對方身上散發出的不願相信和悲愴憤怒的情緒,竟然都沒有上前。
……他們沒有資格阻止禪院直哉的憤怒。
此言一出,即便是虎杖,臉上都寫滿了悲傷。
他放在身側的拳頭攥緊了。
伏黑惠的動作一頓,他站在了門口沒有動彈,順手拉住了準備上前的野薔薇的衣角。
看著質問著五條老師的禪院直哉,伏黑惠沉默著,腦海中卻是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真希學姐已經很久沒回高專了。
聽說京都那邊的禪院真依也是一樣,她們都回到了禪院家。
伏黑惠記得,真希學姐臨走前的原話是:
【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要回去陪她。】
他和前輩們都明白,對方嘴裡的「她」絕不是真依。
恐怕禪院真依那邊的想法也是相似的。
某種程度上,兩人也算是和好了……?
畢竟讓他們產生攀比心思的人已經不在了。
伏黑惠垂眸,望著自己手腕上,那曾經斑駁的傷疤經歷那日地獄行,和灰原前輩忽然恢復的手臂一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連夏油前輩身上的傷都消失了,簡直就像完好無損、百鬼夜行之前的狀態一樣。
——眼前禪院直哉的聲音越來越高昂,似乎隱隱有種要動手的趨勢。伏黑惠抬了抬眸。
禪院直哉不接受這樣的結果就當夜蛾正道準備上前調節的時候,一陣疲憊的聲音毫無徵兆的響起:
「……直哉少爺。」
「小姐會不高興的。」
眾人循聲望去,看見的卻是站在門口的禪院西原,除了虎杖和野薔薇,幾乎沒有人不認識這個結交了整個咒術界的「交際花」的。
只是……
夜蛾正道抿了抿唇,他伸出的手收了回來。
……後者此時的模樣讓人不敢認。
他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眾人望著禪院西原那一如既往的面龐,可那眉宇間的疲憊和無力卻如此明顯,連帶著曾經的精明都退卻了幾分。
那雙向來眯起的雙眼此刻也睜開了,露出裡面面無表情的紅眸。
而另一邊,禪院直哉聽到了熟悉的名字,手下意識的鬆開了。
他踉蹌著站定,垂眸看著眼前的地面,不知在想著些什麼。或許是禪院西原口中那句「小姐會不高興的」吧。
*他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這裡。
和眾人一同凝視著禪院直哉離去的背影,禪院西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過頭來,正視著眼前的高專眾人,目光在掃過那邊沉默不語的五條悟時,停頓了數秒。
他明明沒有笑,表情也和從前的樣子迥然不同。只是眾人卻不知為何,覺得對方平時面對他們時的表情好像就是這樣的。
他似乎……一直都沒對人真正露出過笑臉。
「既然這是家主大人的選擇,我本來不該干涉的。」
禪院西原平靜的嗓音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他們下意識的望過去,卻只對上了一張面無表情、公事公辦的面孔。
「只是……」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看著眼前的眾人:
「我想,家主大人應該不會希望看到你們露出這樣的表情吧?」
說完,沒有去看高專人的反應,他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徒留原地的眾人沉默低頭。
忽然,一陣熟悉的歡脫聲音響起:
「哎呀,這下糟糕了,整個世界都沒有咒力了,夜蛾校長豈不是一下子就失業了?」
——「你也一樣,混小子。」
夜蛾正道流暢的回答。
答過五條悟那脫線的話,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露出迷茫表情的學生們,他停頓片刻,終於呢喃道:
「只不過,沒有咒力,這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眾人恍然。
「……這就是前輩的想法。」虎杖喃喃道,聲音在寂靜的大廳裡卻顯得尤為醒目。
野薔薇緊皺的眉頭鬆開了。
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喂喂,這副表情的話,前輩會被我們氣活嘛?」
「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多年後不小心下地獄了,前輩……姑姑一定會踹我們的。」伏黑惠繼續著原本的動作,平淡開口,說著並不符合那張酷哥臉的表情。
眾人聽到對方的話,神情有些恍惚。
下、地獄嗎……?
如果地獄是這樣一個惡魔看管的話。
——倒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站在旁側的五條悟看著重新燃起幹勁的學生們,微微眯起了雙眼,靠在了一邊的柱子上,隨意的看了一眼傑發來的信息,收回手機,雙手抱胸看著大廳外正在被改造著的高專操場。
……你說過。
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那你什麼時候願意回來呢?
前輩。
————
*
現實
街邊,兩抹少女的身影站在紅綠燈下,短髮的英氣少女單手捧著漫畫書,靠在另一個馬尾辮女孩的肩膀上,爽朗的臉上寫滿了愁苦,對著手上的漫畫書指指點點,旁邊的女孩只是含笑點頭。
綠燈了。
兩人走過馬路,來到了一間熟悉的甜品店,熟悉的角落位置,甚至是熟悉的抹茶和巧克力甜品。
「啪」的一聲,將漫畫書放在了桌上的小司爽快的靠在了椅背上,望著對面笑吟吟的晴空,一臉奇異的盯著對方打量,如臨大敵一般表情豐富多彩。
晴空望著不知又腦補了些什麼的小司,只是好笑的和對方對視著。
終於,小司還是忍不住主動開口詢問,她俏皮的揚了揚眉:「晴空晴空,感覺你最近都很放鬆啊。」
晴空垂眸,咬了一口叉子上的巧克力蛋糕,若有所思的點頭,輕笑道:
「因為最近我久違的放了個假。」
「欸?」
小司抹掉因為看《咒術OO》結局而流下的淚水,放下了抹茶蛋糕,不明所以的看著後者。
「好了,別問了,不是說一會兒要去漫展?」
「嗯!我要看有沒有帥氣的禪院前輩!!」小司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她興奮無比的舉起漫畫書,瞬間吸引了甜品店一眾人的目光,熟悉的社死讓晴空連忙阻攔她,和身邊的顧客賠笑點頭。
對上小司閃爍的目光和眼角的淚花,晴空乾笑一聲,還是扯了扯嘴角。
——她望向半空中,內心卻是在感慨著。
腦海中的精神疲憊感消失了,可不就是會放鬆嘛。
最起碼不用害怕無時無刻的昏昏欲睡了。
抬手將甜蜜的巧克力塞進嘴裡,晴空舒適的眯了眯眼睛。
——而且,還有晚上的異世界「度假」。
她指尖捻著漫畫書的邊頁,看著上面禪院晴御釋然的笑臉,臉上露出了同款的笑容。
泛白的唇一張一合,吐出來一陣氣音。
【夢中人。】
*
————
禪院家
處理完相關事宜的禪院西原深吸一口氣,和對面的禪院陽太相視點頭。
……今天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那個叫杏子的小姑娘,好像對於禪院家「復興」的事情十分熱衷啊。
隨手放下手裡的文件,坐在自己熟悉的辦公室裡,禪院西原越過陽太壯碩的身軀,透過窗子,凝視著不遠處那道熟悉的宅邸,那曾經會坐在台階上逗貓的黑髮女人,已經離開數月了。
禪院杏子對晴御小姐赤誠,對於禪院家更是帶有執念,絕不允許「前輩」留下來的家族被荒廢,就這樣和自己忙前忙後了數月。
理智告訴他,禪院杏子是未來接替家族的最好人選,當然,是比起直哉少爺來。
可感性讓他不想現在做出家主換任的決定來。
呼出一口濁氣,他起身,隨手將西裝外套脫下,穿著襯衫,和身邊的禪院陽太一同走出了辦公室。
站在庭院中,禪院西原凝視著身邊那棵高大的樹。
曾幾何時,它也只是一棵小樹苗。
在那時,還會常常有一個紅白劍道服的少女和健壯的男人打鬥的場景。
西原平靜的準備移開目光,身邊的陽太卻猛地用健碩的手臂拍了它的肩膀一下——!
禪院西原吃痛,抬眸看向對方,卻只看到一個傻呆的中年男人呆滯的面龐。
他微微皺眉,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臉色一僵。
兩人沉默著,呼吸都停止了,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不遠處的那棵樹。
【樹枝上,一根鐵索連接著的雙截棍赫然穩穩懸掛著,搖晃的動作彰顯著留下她的人剛走不久。】
匆匆趕來送文件的禪院杏子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望著那棍頭上搖晃著的手工兔子玩偶,她手裡的文件盡數掉落在地面上,散開來,卻沒人對此有任何反應。
三人靜靜的看著那根於樹上搖晃著的【鬼無慘】,不約而同的靜止了。
微風吹過他們的頭髮。
他們知道。
「她」回來了。
*
前「盤星教」
被改造後的大殿赫然變成了寬敞明亮的二層小樓,樓下,兩道少女伏案寫作,黑髮少女一臉苦惱,她身邊的女孩無奈的指點著對方習題冊上的錯誤。二樓,一道身穿常服的丸子頭青年靠在窗邊,望著眼前的天空,想著那些天元的「守衛」們說過的話,異變的天元大人忽然開始瓦解,「它」微笑著接受了被吞噬的結果。
答案很簡單。
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咒力來「維持」了。
現在的平衡點已經永遠留在澀谷,並且永遠不會被打破。
幾千年的爭鬥,終於結束了。
望著窗外樹林的景色,夏油傑收回了探出窗外的手,他轉身朝著屋內走去,走到了案邊,看著上面被打包好的伴手禮,臉上帶著無奈的情緒。
灰原啊……就對沒給自己伴手禮這件事這麼耿耿於懷嗎……?
他伸手打開了眼前的包裝。
卻動作忽然一頓。
他看著於各種糖果甜品間安然放置的字條,下意識的拿了起來,卻被眼前字條上的文字驚的瞳仁微縮——
[To最「大義」的後輩:
巧克力我就拿走啦~如果有別的甜品丟了,絕對是那個墨鏡,絕對、絕對不是我哦!
From巧克力大盜]
夏油傑握著手裡的字條,僵硬在原地。
……良久,他呼出一口濁氣,字條脫手落回桌面上,他卻仰面捂著自己的臉。
露出來的下半張臉帶著慶幸的笑。
*
甜品店
高挑的西裝女人引得眾人頻頻側目。她左手拎著個紫色的葡萄汽水,右手指著櫃臺上一個新鮮的巧克力蛋糕。
單手打開汽水瓶蓋,另一隻手拎著手裡的巧克力蛋糕,仰頭咕咚咚喝下一大口,女人享受的走出甜品店。
——能夠沒有任何疲憊感的做夢,果然超棒的啊!
她再次喝了一口汽水,只是這一次,禪院晴御嘴角的笑容微微擴大。
【開玩笑,這可是我的夢境啊。】
【做夢的事,怎麼能當真呢?】
她舔了舔唇角的汽水,狡黠一笑。
沒錯,這就是我,晴空的真正術式。
【夢中人】
*抬腿再次邁過一個街角,摸了摸懷裡從夏油傑那邊順來的巧克力,內心感慨著自己居然好心的還留了字條,一轉身進入另一道街——
望著眼前熟悉的後輩們迎面而來的身影,轉角遇到愛的禪院晴御傻眼了。
她臉上的笑容一滯,表情也僵硬無比。
……壞了。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隆重出場啊!!
禪院晴御荒謬的看了看自己一手葡萄汽水,一手巧克力蛋糕的造型,又無助的抬頭看著眼前石化了的後輩們。
——這樣的出場方式也太遜了吧!!
和禪院晴御一樣,熟悉的一眾少年少女幾乎是瞬間齊齊停住腳步,石化在原地。
歡聲笑語的表情也僵住了,不敢置信的幾乎將眼睛瞪了出來。
在這樣不可能的畫面出現的一瞬間,最先的不是喜,而是驚。
——在那之後,是雖然茫然、但難以控制湧出的淚水和笑容。
在他們面前,那個無所不能的前輩哀嘆一聲。
在無數雙炙熱的目光注視下,女人終於放下了蛋糕,無奈的抬手張開懷抱——
剎那間,無數身影猛地投入高挑女人的懷抱中——!
禪院晴御感覺自己周圍瞬間被圍滿了人,嘈雜的聲音幾乎要吵破她的耳膜。
問題也就那麼幾個……至於要問這麼多遍嘛……
望著他們淚光瑩瑩、笑容燦爛到過分的臉龐,禪院晴御頭痛的抱著懷裡那幾個已經濕了自己襯衫的女孩,一抬頭對上的就是五條悟那傢伙遠遠的站在一邊,笑吟吟的雙手抱胸,好像早就預料到自己的回歸一樣的畫面。
……可惡!望著對方見死不救的樣子,禪院晴御黑了臉。
只是,當她再一眨眼,看見的卻是兩道恍惚的人影處於五條悟兩側。
*陽光下,纖細的藍髮金眸女人端立,另一側是健壯的高大男人。
二人,一個笑容恬靜,一個嫌棄狂氣。
再一眨眼,那裡只剩下了雙手抱胸的五條悟。
呼出一口濁氣,禪院晴御闔上了雙眼,額頭青筋猛然間快速跳動起來,一把扯住眼前大有要熊抱住自己架勢的虎杖和灰原,她咬牙切齒。
看著甚至有人隱隱有種要拿著手機通知其他人,讓更多人來這裡「參觀,自己的意思,禪院晴御忍無可忍,舉著葡萄汽水,終於說出了那句已經許久未說的口頭禪:
「你們這群傢伙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老子可是前輩啊!!
……
*正文完。
第210章 論壇體+現代篇番外
1樓主
大家!米娜桑!昨晚上看完前篇故事線裡的禪院前輩後根本睡不著覺!不懂哭哭前輩的人有難了!附上前輩哭哭合集![圖片.jpg][圖片.jpg][圖片.jpg]
2
哇靠樓主你……
真是同道中人啊!淚目了嗚嗚嗚,誰知道這個帥氣的女人為什麼哭起來這麼帶感啊!老婆……嘿嘿……我的老婆……/色
3
狠狠的讚了!!老公……嘿嘿……我的老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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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明明這段是很悲傷的情緒吧,你們怎麼都在舔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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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你敢不敢看著你的頭像再說話?還有啊!居然有變態直接當作頭像使用嗎!!前輩單推人也受不了的程度啊!!
6
嗯……是我bug了嗎,上面的幾位頭像好像都是一個人吧,這是什麼樓……?
7
ls別被騙了!他們都是禪院晴御單推人!
8
謝謝你,蒙古人(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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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居然有只看到這段的人存在嗎……看到結局的我真的好羨慕!跪求一雙沒看完大結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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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lz已經好久沒出現過了呢,去向可想而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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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已經約好了換眼手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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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指10
13
不信。指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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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懂啊家人們,人生中第一次xp被完全摸透,結果告訴我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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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更好了嗎。
16
那不是更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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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看這貼吧的話題度,看來種花人的xp不止是被白毛紅眼占領,黑髮綠眸人!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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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黑髮順毛的人真的有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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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指的誰,甚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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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御老婆溫柔可人啊!你瞎了嗎。
21
[貼圖.jpg]血都濺到我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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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老婆……表情好拽……踩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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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
24
逆天。
35
逆……等等,這張圖真的diao啊。抱了。
……
121
我靠!本來看完結局準備來嚎一嚎,一看回復數還以為我被網.暴了。
122
樓主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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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啊啊你怎麼看完了你怎麼看完了你怎麼看完了?!我的老婆不許看不許看不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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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頂那兩樓真的是同一個人發出來的嗎?
125
好臭的評論區。
126
srds……暗戳戳說一嘴,最後前輩咒靈化的時候真的很帥啊![圖片.jpg]
127
srds,前輩沒有咒靈化,那只是景,謝謝。
128
樓上耶斯耶斯!一半火焰一半人體嗚嗚嗚,火焰的那邊笑得好瘋,人體的這邊看的好冷,明明沒有一個是前輩,明明每一個都是前輩!!
129
樓上好會說,筆給你,你來寫。
130
會說就多說點!
131
隔壁開那個變成貓貓的前輩的文你們看了嗎,在那裡說會ky,但我忍不住了,前輩明明就是大狗狗啊!是看上去高冷兇悍,其實對上目光會對你露出笑容的美貌大狗狗啊!!
132
ls這麼一說好像也是對的……豈可休!我怎麼能動搖啊!!(抱頭哀嚎)
133
但是對反派的時候就是貓貓啊!那種愛答不理,你覺得是怎樣就怎樣的那種表情……真的前輩絕對就是語言上的天才!她是怎麼做到每一句話都踩到我的點上的。
134
什麼?!那是我的老婆!你不許被踩你不許被踩你不許被踩!!
135
別在這理髮店。
136
我真服了,偌大的貼吧就沒有一個人是純潔的熱愛禪院前輩的嗎?你們發言這麼變態,前輩看到了晚上回來又要和我道歉了!
137
癔症是吧。
138
樓上這位更是重量級。139
比起各位發癲人士,我更想稍微問一下,結局裡那個大家都進入地獄景的畫面中,那些漂浮著的魂就是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景都是真人變的?!
140
解答樓上的疑惑:這個在漫畫最開始講解前輩的術式的時候的就說過了,景是景,地獄裡的靈魂是地獄的靈魂,二者是分開的,但是景的確是從靈魂中提取的能量,是死去的人提純後的負面情感,這也是前輩的術式會那麼強的原因,就像是人家都在喝被核廢水汙染過的水,你還在喝天上的聖水一樣的效果。
141
什麼水?(警覺)
142
啊啊我懂了!感謝大佬的解釋!
143
所以說後面禪院前輩會吸收掉世界上所有的咒力,只是因為她的術式本來就是做這種事情的對吧!而且前輩之前隨著術式的使用胳膊上的痕跡會越來越重,也是因為她遭受的詛咒比其他詛咒師都要厲害千百倍的原因吧!
144
沒錯。前輩之所以會死,也是讓自己的全身遭受了詛咒,而前輩之所以會復活,只是因為那些詛咒她的力量已經和她分離了。
145
嗚嗚嗚嗚健康的前輩……
讓我康康讓我康康!
146
發瘋姐收收味吧……
147
果然啊,看前面的內容的時候,在回憶篇看到流血都沒有任何表情的前輩每次發動術式的時候都會皺眉看向右臂……果然是超級痛的吧……
148
嗚嗚嗚我的寶寶!!
149
是啊,之前看到一個黑底的字上,寫前輩的心理活動:【啊……就感覺右手是要被繃斷的皮筋一樣】的時候,我真的感同身受的喝前輩一起痛了起來!!
150
等等……所以決戰時前輩的右手才會在整個右半身被詛咒的時候斷掉嗎……呃啊!
151
呃啊!一不留神被樓上的刀插到了!
152
呃啊!
153
呃啊!好快的刀!
154
嗚嗚嗚!而且!之前因為自己不會反轉術式死掉的未來和甚爾……反轉術式居然是在前輩即將變成非人類的時候才覺醒!而且覺醒後的唯一用途居然是讓斷掉的右手回到身上,繼續那非人的疼痛和折磨!
155
呃啊!
156
第二個用途是打一直保護著的後輩……
157
呃啊啊啊!閣下好狠的心啊!!
158
全漫畫前輩四次破防。一次媽媽,二次未來和甚爾,三次夏油,四次五條悟。
159
滾啊!刀子和難過都別來碰我的前輩!這是我的前輩!(抱緊手裡的玩偶)
160
嗯?樓上難道忘了同期的兩位嗎?
161
誰懂啊,久保轉過去輪椅淚流滿面和前輩一個分鏡的那一頁,我真的哭的像nm狗一樣。
162
……那是前輩第一次感覺到咒術界的冷漠和殘酷吧……特別是西原的那句:【只是為了對付您的話,久保遠也不足以進入那些人的眼中】,什麼意思啊!被殘害還要排隊是吧!!
163
咳,總之看到前輩血洗高層,每一次我都很爽。
164
加一。
165
加一。
166
+10086。
167
但是前輩就算在正卷篇裡也從來沒有掉過鏈子吧!就算需要讓主角歷練,可其他的少年漫主角多多少少有些可憐,前輩這裡她真的是拚盡全力去挽救每一個後輩的生命啊!!一收到信息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了!
168
是久保事件的陰影啊……
169
絕對是啊……
170
你們!
171
別插樓!最後啊!我真的很想去天台大喊一句:
這個世界不能沒有前輩啊啊啊!
172
這個世界不能沒有前輩啊啊!!
……
218
這個世界不能沒有前輩!!!
219
嗯?你們在幹嘛,怎麼一會兒不回來又像是集體中病毒了一樣……對了!樓主剛剛去看了最新的那個咒術OO的展的圖!我看到了禪院前輩!!那真的是禪院前輩啊!!
220
什麼?!哪個太太還原了我老婆的美貌?!
221
不認識!所以說!
——那絕對是真的禪院前輩吧!!
222
最後!跟個隊形!這個世界不能沒有禪院前輩!!!
封樓!
————
「前輩!」
……唔。
「前輩!別睡了!快起來前輩!」
「什——!虎、呃,小王啊。」趴在辦公桌上的女人猛地抬頭,茫然的神情中帶著幾分本能的急迫,她迅速站起來後看著眼前青年那迷茫中混雜著幾分無奈的神色,訥訥喊了他一聲,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前輩,昨天要求的那個數據表我剛剛發到了你的郵箱了,您看到了嗎。」小王微微彎腰,帶著幾分關心的看著晴空眼下的黑眼圈,開口道:
「話說……前輩你的黑眼圈是不是稍微有點嚴重了?」
「就算為了忙工作,也不要把自己身體累垮了啊。」
面對著後輩的關心,椅子上那個打扮幹練的女人只是一笑了之,這話她在另一個世界聽的太多,現在反而習以為常了。
小王走後,她無奈的嘆息一聲,單手拄著臉邊靠在桌子上擺弄著手裡的鼠標。
……所以說,連這個世界都開始被人叫前輩的話,很容易混亂的啊……
想到自己可能某一天會驚醒喊出熱銷漫畫中某個角色的名字……
伏在辦公桌上的女人雙手抱頭發出小小的社死哀嚎聲。
「……呃,晴空,你最近要不要休息一下?」路過的經理投過了同情的目光。
僵住的晴空一點點抬起頭,她朝著經理嘴角抽搐著點了點頭,轉過頭來時,敏銳的感官瞬間讓她感受到一雙雙年輕而懵懂的眼睛朝自己投來的崇拜的目光——
啊——!我在這個世界本來只是想平凡的度過的啊!誰知道一聽到前輩這個稱呼還是忍不住包攬下一切了啊!!
另一個世界的習慣未免也太糟糕了吧!!
*
武館
「快看!是晴空師姐!她居然來武館了!」
「噓,喊錯啦,現在我們叫晴空前輩應該叫晴空教練才對!」
「自從前幾年晴空師姐參加完國際格鬥大賽獲得一等獎之後,感覺晴空師姐一直很低調,也沒怎麼出現在武館過……師傅還真是厲害啊,能把那樣厲害的晴空師姐都請回來!」
「呸,應該是師娘厲害才對吧!」
肩膀上搭著訓練服的晴空眼角抽搐著走過小花園,強行裝出沒聽到那些中學生孩子們議論的聲音,面無表情悶頭往裡走著。
直到走到門口,她幽幽轉過頭來,比起那個世界更清朗一點的嗓音此刻帶著威脅:
「……我現在進去,最後一個進來的會獲得和我單獨訓練的『好、機、會』哦!」
原地的少年少女們全身一僵,面面相覷。在不遠處那道身影轉身的一瞬間,迅速睜大眼睛拚命朝著道場的方向碰撞奔跑而去!!
屋內的晴空聽著身後拌嘴的聲音哼笑一聲。
*
「喂喂!小司你是認真的嗎?!」
驚呼聲在別墅內響起,緊隨而來的是一個活潑女人的嘿笑聲:
「放心吧晴空,我一定會好好幫你改頭換面的!!而且我早就說過啦,工作後的你真的很像禪院前輩啦!」
良久後——
練武多年,身材已經變得高挑的女人無語凝視著落地鏡前的自己,熟悉的穿搭,熟悉的髮型,就連痣和眼角的紅都是那麼眼熟。
禪院晴御……不對,晴空下意識的單手放在戰鬥褲的口袋裡,無語的轉身對著自家的富婆姐妹開口吐槽,不料這簡簡單單的一個轉身,身後忽然傳出了「燒開水」一樣刺耳的聲音,讓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啊——晴御老婆,讓我親親晴御老唔唔……」
晴空黑著臉推搡著那個跳到自己身上對著自己撅出嘴唇的短髮小司,拚命的後仰躲避著對方的「鹹豬手」,無語大喊著:
「你這傢伙看清楚啊!我不是晴御我是晴空啊!!」
「唔唔腦婆……」
滿頭黑線的晴空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
漫展
陣陣驚呼聲不斷的在周圍響起,一個笑得傻呵呵的短髮女人牽著一個明明在「做自己」,卻莫名的有些羞恥的高挑女人,正在被無數的路人獻以注目禮。
「喂喂……什麼情況啊……」
「臉長得也好像!簡直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啊!!」
……層出不窮的誇獎聲在晴空耳邊響起,就連她自己都感到詫異,或許是從前身材和打扮的原因,在確認自己【夢中人】的術式後,但凡有時間她就去武館練武,雖然身體素質沒有帶過來,但曾經在禪院家受訓練的記憶還在,她的理論絕對是過關的。
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
為什麼瘦下來的她和另一個世界的禪院晴御長得那麼像啊!身體素質越來越像了也就罷了,為什麼長得也開始像起來了啊!!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術式是什麼,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身穿了!!
……
和又一群少女們合完影,晴空微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氣。
這一天之後,她覺得自己的聽力問題需要稍微檢查一下了……
*次日,頂著一頭炸毛看著自己在論壇上瘋狂流傳著的照片,晴空表情呆滯,雙手放在胸口上,軟軟的倒回了床中。
……我、我要回咒術世界啊啊!!
現實世界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