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4-4-23 13:43
第1章 雪地初遇
在宇宙裡，是沒有聲音的。
無邊的黑幕沒有所謂的「方向」，目光所及之處，繁星閃耀，卻觸不可及，空曠而又擁擠，彷彿盛大的牢籠，星星只是被囚禁之人永遠摸不到的鐵柵。
環顧四周，盡力遠眺，好像就能看見星海邊緣扭曲的弧度。
在宇宙裡，是沒有聲音的。
那麼宇宙外呢？
-
「叮鈴鈴——叮鈴鈴——」
寬敞的房間裡，黑髮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伸手將床頭的鬧鐘關掉。
鬧鐘安靜了下來，旁邊正放著一本厚厚的棕色書籍。書籍被一條鎖鏈呈十字捆綁，鎖鏈的尾部掛在書脊處，被一個小小的鑰匙扣封鎖。
封面沒有書名，只有一個華麗的金色十字架圖案。
窗外，盛夏已經進入了尾聲，陽光柔和，樹葉稀稀疏疏地飄落。
南打了個哈欠，睜開琥珀色的雙眼，意識還有些模糊，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驚醒，像隻受驚的兔子突然伸直了耳朵，「早上啦！」
金色的十字架反射出窗外的陽光，彷彿是在呼應。
拉開被褥，南熟練地爬到床邊，用短小的手臂撐起身子，將整個上半身小心地移到一旁的輪椅上，然後再將雙腿搬過來，在踏板上擺好。
最後再把厚書放在腿上，南哼著歌，推著輪椅進了洗漱間。
今天是她去上學的第一天。
自有記憶開始，南就清楚地知曉，自己的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
吉野阿姨告訴她，她的爸爸媽媽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才不在她的身邊。
她覺得吉野阿姨看上去很難過，便也佯裝認真地點頭，安慰她爸爸媽媽會很快回來的，不要擔心。
結果似乎起了反效果。
「小姐，已經起來了嗎？」樓下傳來吉野的呼喚聲。
趕忙用毛巾把臉擦乾淨，南高聲回應：「馬上就下來！」
坐著室內電梯來到別墅一層的餐廳，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是她愛吃的鬆餅，上面還淋上了蜂蜜。
「鬆餅！」南興致勃勃，「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吉野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廚房島台繞出來，看見南精神滿滿的樣子，也很是高興，「看到您這樣，中島先生應該也就放心了。」
南點點頭，笑道：「我會努力的！」
中島叔叔是爸爸媽媽的摯友，一直以來都在照顧著她的生活，但他似乎很忙的樣子，到現在南也從未見過他一面。
但南知道，自己的這位中島叔叔是個溫柔的人，會在每年生日的時候，給她寄禮物，賀卡上的手寫祝福也從來不會少。
於是在吹滅了六歲蛋糕的蠟燭之後，南終於鼓起勇氣給他打了個電話。
她說她想去學校上學。
中島很擔心，但還是實現了她的生日願望。
「司機馬上就要到了。」吉野蹲下身子，在玄關處整了整南身上的校服，為她挎上背包，面露擔憂，「真的不用我陪著您嗎？」
「沒關係的。」南看上去有些緊張，剛說完又突然一驚，小心翼翼地詢問，「去上學，是可以坐司機哥哥的車的嗎？」
她在電視上，看見大家上學都是走著去的。
背著小書包，跟伙伴們手牽著手，一盪一盪地，跨進校園。
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
「當然可以啦！」吉野失笑，「已經和學校的老師打過招呼了，小姐放心吧。」
南懵懵懂懂地點頭。
來到學校門前的時候，南發現跟電視上看到的不太一樣，大家原來都是坐著司機的車來上學的啊。
她有些失落。
「大家注意啦！今天我們班裡來了一位新同學哦，請大家熱烈歡迎！」
熱烈的掌聲在她推著輪椅進入教室的時候，很快冷卻了下來。
南不安地捏了捏手指。
「我叫天羽南，請大家多多指教。」
班主任在黑板上寫下「天羽南」三個大字，隨後笑著為她解釋。
「天羽同學從小身體不好，大家要跟她好好相處哦。」
下課以後，好多人圍在她的身邊。
「好可愛的髮夾，在哪裡買的啊？」
「是克里斯汀阿姨送給我的。」南盡量鎮定。
「克里斯汀？是那個M家的那個嗎？回去我問問媽媽我們有沒有在他們家訂過衣服……」
「天羽同學原來是M家派的啊，我更喜歡Y家的設計呢。」
「但是最近Y家沒什麼新意呢……啊，對了，過幾天C家的服裝秀天羽同學知道嗎？我們一起去吧！」
「對不起，我去不了。」南歉意地搖頭，「法國太遠了，吉野阿姨擔心我的身體，已經替我回絕了。」
「啊，這樣啊，這也沒辦法啦，不用介意。」
有小男生大大咧咧，「吶，你為什麼要坐著輪椅啊？是生病了嗎？」
「是，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但是不用擔心，定期去醫院檢查就沒關係了。」終於遇到了準備過的問題，南很高興地回答。
「欸——看起來好好玩，一會兒可以借我坐一會兒嗎？」
「工藤君，你這樣很失禮哦！」
「有什麼不好嘛……」
同學們都對她很好，除了在體育課時，她只能在操場旁默默地看著，她幾乎沒有寂寞的時候。
南覺得自己在學校裡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她喜歡學校。
秋去冬來，窗外下起了大雪，路邊的積雪已經快到輪椅的一半高了。
「抱歉小姐，今天我可能得請一天假。」吉野看上去很匆忙，臉色也不太好，「我已經在鹿山飯店為您訂好了晚餐，到時他們會準時送上門。明天我就回來。」
「好的。」南脖子上圍著厚厚的圍巾，遮住了半張臉，昏昏沉沉地點頭，「請你一路小心啊。」
最近吉野阿姨請假的情況好像變得多了起來，不過還好她還能去學校，不用一個人待在家裡。
下午有音樂課，所有人都要移動到音樂教室裡去上課，南在這之前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水流聲讓門外的聲音有些模糊，但足夠聽清。
「唉，又得幫忙抬輪椅了，學校怎麼也不弄點殘疾人設施，結果不便利的還是我們。」
「噓，不要亂說，這也不是天羽同學的錯啊。」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但是說到底還是很麻煩吧，為什麼她不讓家裡的僕人來幫忙呢？她這種情況，申請肯定會批下來的。」
「聽說是想要自己來上學。」
「一看就是我媽媽喜歡的那種乖巧的類型。」
「你該不會最近又做什麼事惹阿姨生氣了吧？」
「沒有啦！只是……」
後面的話，已經聽不見了。
南躲在隔間裡，小聲地咳嗽了幾聲。
放學以後，大雪堵住了路。
「實在抱歉小姐。」司機在電話裡焦急得不行，「前面似乎發生了車禍，大概需要晚點才能到了，還請您在室內等候，別吹風。」
南看了看樓梯口外，大雪封路，很多人都沒辦法回家，大家都聚在一起抱怨著，外面冷冽的寒風不斷颳進來，但是如果要上樓回教室的話，她又得需要麻煩別人才行了。
「你現在在哪裡？」南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混在風聲中聽不太清。
「很快就到了，就在一條街外。」
「好的，我知道了。」南掛了電話。
「欸？天羽同學，你要去哪裡？」
「我的司機就在不遠處，我去找他。」
「很危險的啦！快回來！不然我推你去吧！」
「沒關係。」南搖了搖頭，「真的很近的。」
雪勢變小了些，南小心翼翼地在被開闢出來的人行道上推著輪椅前進著，冷風讓她暈乎乎的腦袋有了幾分清醒。
不知不覺間她拐進了一條小巷裡，高高的路燈勉強照亮前路，她想著快點到達目的地，手上也不由地加快了動作。
腿上的厚書隨之微微顛簸。
「啊——」
突然之間，天旋地轉。
她跌進了厚厚的雪地裡。
南劇烈地喘息著，圍巾散落到一邊，露出了她紅彤彤的臉頰。
她伸手把摔在一邊的書抱進懷裡，撐起手掌想要坐起來，卻又在半路跌了回去。
身體……沒力氣了……
雪還在下，天空霧蒙蒙的，在人跡罕至的小巷裡，一個小鼓包可憐兮兮地橫在中央，落雪漸漸在上面越疊越高，彷彿要與周圍融為一體。
在失去意識前，南聽到了聲音。
「少爺？少爺！哎呀！您要去哪？」
好像有人停在了她面前。
「這是……」
「去醫院。」
「是，是！」
-
今天這種天氣，本不是出門的好時機。
但當五條家的小少爺徑直走出門外的時候，五秒鐘之內，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
「車已經在等候了。」
小少爺看了司機一眼，沒說話，扭頭離開。
「笨蛋！現在在堵車肯定不能開車啊！」
「少爺！」有人不知道從哪裡拉開了一輛人力車，「請上座吧！」
小少爺目不斜視地經過。
「少爺！」自行車叮鈴鈴，「要去哪？我可代勞！」
冰冷無情的神子撇下一眾人在原地爾康手，獨自走在雪地裡，誰也不理，誰也不看。
雪剛落在他的白髮上，就有人為他撐了傘。
「少爺。」黑色西裝的護衛挺直腰板，「前方就是市區了，人會很多，沒事嗎？」
小少爺停下腳步，抬眼向前方望去，絢麗的蒼藍之眼彷彿反射著星空。
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市區正陷入在一片白雪之中，銀裝素裹，潔白無瑕，但在五條悟的眼裡，卻完全相反。
滿是幽黑汙濁的塵埃。
人類的負面情緒產生了詛咒，咒力在城市的空氣裡遊蕩，對大雪的厭惡與恐懼，讓今天的天空相比以往異常昏暗。
但這也讓藏在裡面的那一點點純淨的星光，變得格外顯眼。
五條悟加快了步伐。
直到他走進那條小巷。
小小的白雪鼓包下，黑色的短髮若隱若現，面容可愛的小女孩楚楚可憐地趴在雪地裡，緊閉著雙眼，虛弱地呼吸著，像隻被人遺棄的小奶貓，撓得人心疼。
白色的……咒力？
五條悟困惑地眨了眨眼，第一次見會發光的人，周圍的暗黑咒力在靠近她時好似被蒸發了一樣。
「少爺，她好像發燒了。」
「快走吧。」
「是！」
第2章 糖果和畫
醒來的時候，南發現自己在醫院裡。
這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白色的天花板，手背上的點滴，還有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這都是她從小就熟悉的。
直到她感覺自己的手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
她迷迷糊糊地側過頭去，發現床邊竟然趴著一名白頭髮的男孩子。
男孩雙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面向南的腦袋圓鼓鼓的，一頭白髮像炸了毛的貓咪一樣四處卷翹，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睫毛長得彷彿能在上面盪鞦韆。
他睡得很香，小小的肩膀隨著規律的呼吸一上一下。
好漂亮的男孩子啊！南眨了眨眼。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似乎也被自己弄出的聲響嚇了一大跳，連忙戰戰兢兢地放慢步伐，一頭冷汗，看上去如履薄冰，見南看過來，手忙腳亂地舉起一個大大的白板，示意她快看。
上面的字南全都認識，正寫著——「請保持安靜，拜託了！」男人一邊舉著白板一邊伸手指向趴在她手邊熟睡的男孩，非常著急。
南馬上明白了過來，點了點頭。
男人頓時鬆了口氣。
突然，南猛地一驚，想起了她的書，還好她一轉頭就看見了一旁的床頭櫃，上面正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她的物件，厚書、圍巾還有手機都在。
對了，得跟司機哥哥說一下才行！南慌慌張張地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中焦急，但她的左手打著點滴，右手被熟睡的男孩壓在被褥下，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她抬頭朝房門看去，想要求助，卻發現那名黑色西裝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怎……怎麼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找不到自己的話，司機哥哥肯定很著急。南不知所措。
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男孩。
人總是會對美好的事物起惻隱之心，更別說男孩看上去似乎很是疲憊，南不忍心打擾他的美夢，但是一想到司機哥哥在大雪紛飛的街上心急如焚的模樣，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那時她忘了時間，讓司機哥哥和吉野阿姨一頓好找，後來中島叔叔很是生氣地把司機哥哥和吉野阿姨罵了一頓，還罰了他們的工錢。
明明做錯事的是自己，但是受到懲罰的卻是別人，這讓南很是不安和愧疚，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忘記過匯報自己的行程。
只是發個短信，很快的。這麼想著，南動了動手指，見男孩沒反應，這才一點點小心地把右手往上抽。
還有一點……南全神貫注，圓圓的臉蛋還燒得紅撲撲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不自覺地瞪大。
就在這時，一隻小手突然準確無誤地抬起，隔著被褥抓住了南的手心。
被……被抓住了！南嚇地抬眼望去。
男孩睜開了雙眼。
很久以後，南依舊記得這一瞬間的震撼。
就像是蒼藍色的太陽在他的眼底燃燒，彷彿世間的光芒都來自於此，火焰在流動，波光瀲灩，卻又晶瑩剔透。
南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都停止了。
她想起了藍色的寶石。
小孩子的身體長得很快，每個季度過去後，她的個人設計師都會帶著專門的裁縫師上門為她度量衣服尺寸，並帶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款式供她挑選。
偶爾的時候，設計師還會帶上一本小冊子，裡面都是品牌今年新款的珠寶，如果她感興趣，就可以當場訂購。
現在，她想起了那本小冊子裡的其中一頁。
那是名為「星空」的系列珠寶，放在畫面最中間的項鍊鑲嵌著巨大的橢圓形藍色寶石，它切面細緻，顏色透亮，正如它的名字，讓人想到繁星。
南沒有親眼見過那顆寶石，但她想，那一定很美。
就像面前這雙眼睛一樣。
「你的眼睛真漂亮。」南脫口而出。
男孩默默地與南對視一秒，然後鬆開了她的手。
南驀地反應過來，「對……對不起，吵醒你了。」
男孩沒說話，自顧自扭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似乎是有些驚訝，隨即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踮起腳往外看去。
南看著他走到窗邊，不由地問出聲，「你在看什麼？」
男孩沒有回答，一頭白髮與窗外的飄雪同樣清冷。
南覺得對方現在好像不想被打擾，便沒再繼續搭話。她從床上撐起身子，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打開，果然看到好幾個未接通話，有司機哥哥的，也有吉野阿姨的。
南趕忙編輯短信報了平安，正想要告知自己的位置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這是哪家醫院。
「那個……」南有些遲疑地開口，「請問這裡是哪家醫院？」
這一次對方答得很快，「聖路加。」
「好的。」南心裡放鬆了不少，因為這裡正是她每年來定期檢查身體的醫院。
將短信編輯發送之後，睏意忽然猝不及防地席捲而來，南不忘強撐著道謝，「謝謝你們把我送到醫院。」
最後南也記不清對方說什麼了——似乎也什麼都沒說——心神放鬆之後，她終究抵不過睏意，緩緩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針水已經打完了，就看見吉野阿姨正在房門處與那位黑色西裝男人小聲說著什麼，不時鞠躬，至於那個漂亮的小男孩，則已經不見了蹤影。
將黑色西裝男人送出門外，輕輕把門關上，吉野轉頭見南醒了過來，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小姐！」吉野趴在床邊，看起來嚇得不輕，「您可把我們嚇壞了！我們差點就要報警了！」
「對不起。」南一臉愧疚，「我下次一定小心。」
「請您以後不要再單獨行動了。」吉野擦了擦眼淚，「還好這次運氣好，遇上了五條家的少爺。」
「五條？」南眨了眨眼，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問過那個人的名字，「是剛剛那個人嗎？」
「是的。本家應該是在京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東京遇見。」吉野說完突然正色道，「小姐，雖然我們才剛剛受恩於人，現在說這種話似乎有些失禮，但是還請您一定要記住。」
「這一次就罷了，以後若是遇見五條家的人，還請您務必避免與他們接觸比較好。」
「為什麼？」南奇怪。看上去他們都是挺好的人啊。
「不只是五條家而已，許多出身京都的大家族也一樣。」吉野一副忌諱莫深的模樣，「聽說那些大家族都多有古怪，明明權勢不小，卻不與圈內來往，而且時不時他們周圍還會有怪事發生，家族成員經常離奇失蹤，還有許多奇怪的規矩。」
「就像剛剛那位五條家的少爺，雖然對外都說是家族繼任人，但是聽說他們內部還會把他稱呼為『神子』。」
「神子……」南喃喃重複，想起那雙令人過目難忘的眼睛，「挺適合的啊。」
吉野見南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嘆了口氣，「總而言之，小姐您還是要多留個心眼，這些傳言經久不衰，並不一定都是空穴來風。」
「好。」南乖巧地點頭。
南的身體自幼虛弱，如今受涼發了燒，吉野並不放心，執意讓她住院觀察。
第二天，吉野回家去準備行李，南剛打完今天的點滴，就見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
南緊張地四處望了望，「那個，你好？五條……君？」
卻沒想，對方一聽到她的聲音，又馬上消失了。
南：？
我……很可怕嗎？南摸不著頭腦。
就這樣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一個星期過去了，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物爾似究呤霸一九貳南發現那位五條君總是每天來看她一眼就馬上離開，好像只是在確認她在不在一樣，而且奇怪的是，每次他都能精準找到吉野不在的間隙出現，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有幾次南也想要嘗試叫住他，但是他都不予理睬，久而久之南也就習慣了這種奇特的「交流方式」。
但今天是她住院的最後一天了，南覺得還是得好好跟他道個別才行。
畢竟，他們應該也算是認識了吧。
於是她向吉野要了畫板和蠟筆，告訴她自己想要安靜地畫會兒畫，希望能單獨待一會兒。
吉野雖然奇怪南為什麼會突然想要畫畫起來，但還是依言離開了病房。
轉眼病房裡只剩下了南一個人，雖然只是個藉口，但是在等目標出現之前，她也沒什麼事可做，便乾脆真的拿起了畫筆。
畫什麼好呢？南以為自己會猶豫，卻沒想到一下筆，她就停不下來了。
藍色的蠟筆一點一點地被磨損，變短。
「你在畫什麼？」
南頓時回過神來，嚇了一跳，「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啊！
五條悟站在床邊，看著她手上的畫，又重複了一遍，「你在畫什麼？」
南低頭看向畫板，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畫了什麼，臉嘭的一下變得通紅，慌張地把畫藏到背後，「沒什麼！」
「你在畫星星嗎？」五條悟眯了眯眼，清冷的表情突然生動了幾分，他伸出手，毫不客氣道，「給我。」
正在畫畫的時候，幻想對象突然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感覺實在真是太令人尷尬了，南猛地搖頭，「畫的不好。」
「我要。」五條悟語氣近乎蠻橫，「給我。」
南看了看五條悟，見他似乎不打算放棄的樣子，只好洩氣地把畫板從背後掏了出來，不安道：「又不好看……」
五條悟伸手接過來，低頭看了許久。
那是一片星空，整個畫布都被塗滿了藍色，筆觸呈現漩渦型向中間聚攏，越往中間去，藍色就越黑，直到從亮麗的蒼藍變成了一個純黑色的圓球，四周則用白色的蠟筆點綴成星河。
五條悟指了指中間那個黑球，「這是黑洞嗎？」
「你知道黑洞？」南一下興奮起來。
她的同學們沒有一個對這些感興趣。
「當然。」五條悟似乎有些不屑，「有誰不知道黑洞嗎？」
話匣子就這麼被打開了，兩人一來一回漸漸聊起了許多事情。
從太陽系聊到星座，又從《安徒生童話》聊到《愛麗絲漫遊仙境》，最後在喜歡的動畫片上終止了話題。
因為南最近正在看《櫻桃小丸子》，而五條悟覺得這部動畫片有點無聊。
「不如《龍珠》。」五條悟斷言。
南想了想，「那個賽亞人？」好像聽班裡的男生說過。
果然男生和女生的趣味還是不同的。
南看了看手機，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吉野似乎也該回來了。
「對了，我明天就要出院了。」南笑容得體，「一直以來多受你關照了。」
「我知道。」五條悟說。
南眨了眨眼，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難道真有什麼神奇的方法？
五條悟：「問醫生。」
哦……對哦。
「這個給你。」五條悟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南好奇地接過，發現是一顆草莓味的糖果，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高興地道謝道：「謝謝你。」
「那我走了。」五條悟朝南揮了揮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自顧自地走出了門外。
「啊，那再……見。」南話還沒有說話，對方就已經消失了蹤影。
是來特地跟我告別的吧。南看了看手中的糖果，心想。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的畫板被他拿走了。
還沒問名字呢……南小聲嘟囔。
自那以後，南就沒再見過他了。
他像夢一樣出現，又像夢一樣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直到五年後。
第3章 六眼的副作用
那天醒來以後，五條悟吃了一驚。
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從來沒有睡得這麼沉過，那種從靈魂深處由內而外煥然一新的感覺，也許對別人來說是平常，對五條悟而言，卻讓他感到新奇。
聽當天的護衛報告，他睡了將近五個小時。
一舉衝上了五條家歷代六眼能力者連續睡眠記錄榜單的榜首。包括嬰兒時期。
畢竟六眼向來不講理，每時每刻不受控制地向外界搜集著情報，就算擁有能夠處理這些巨量情報的大腦，持續不斷湧入的信息流還是讓人難以入眠。
家族裡的人聽說了這件事以後，大多認為是巧合，畢竟是幾百年來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沒能緩解的失眠症，沒人相信天上會突然掉餡餅。
只有五條悟知道，這天上約摸是掉不了餡餅，但確實掉了一大塊蛋糕，還正好砸他頭上了。
於是他立馬藏了起來。
又沒忍住伸出個腦袋靠近了一些，在感覺到靈魂鬆懈之前，五條悟趕忙又縮了回去。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每天來確認她是否還在。
因為在他眼裡，她實在太惹眼了。
醫院本就是人類負面情緒的聚集地，對死亡的恐懼就是咒靈生長最好的溫床，往常五條悟也並不喜歡醫院，那些聒噪的咒靈總能吵得他腦子疼。
但在她周圍不同。
彷彿黑夜裡的燈火，火苗微小卻驅散了黑暗，所有的咒力在靠近她的一瞬間就會被蒸發，弱小的咒靈甚至都不敢踏入她所在的這一層，就算是在最寒冷的夜晚，她的周圍也要比其他地方溫暖。
而且還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與喜久福的甜味不同，跟蛋糕也有些差距，那是一種五條悟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明明很甜卻又不黏膩，像薄荷一樣輕飄飄的，沁人心脾。
鈎得人心癢癢。
五條悟抬頭問背後的人，「你什麼都沒有聞到？」
西裝護衛一臉茫然，「什麼？」
五條悟皺了皺鼻子，明白過來這不是單純的嗅覺。
是因為六眼嗎？
「小朋友又來見朋友了嗎？」走廊上歇息的老人家看見五條悟，呵呵一笑，「不要害羞嘛，進去跟人家打招呼啊。」
五條悟抬頭看了看老人家，沉默半晌，然後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要。」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背後還傳來老人家善意的調侃聲，「哎呀，果然是害羞了。」
他怎麼可能害羞。五條悟不屑。
他這是警惕。
五條悟早就發現了，在這一層的走廊上，歇息的病人明顯要比其他樓層多，甚至會有其他科室的病人特地來到這裡，對著牆上的掛畫聊天，往往待上半天也不走。
這些人顯然都不是因為聞到甜甜的香味就走不動道的人——更何況他們也聞不到。
有的時候人類的本能就是那麼神奇，五條悟確定這些人裡沒有一個咒術師，他們完全不知道咒靈的秘密，也不知道詛咒的原理，只是本能地感知到待在這裡會比較舒服，就如同趨光的飛蟲一樣，匯聚在這附近。
他企圖弄清楚這一切的原因。
「少爺，這是您要的調查報告。」西裝男子彎腰把薄薄的幾張紙遞了過去，然後撓了撓頭，「看上去沒有什麼異常，只是一名普通家裡的大小姐。少爺是有什麼顧慮嗎？」
五條悟低頭翻看手上的報告。
普通小孩在七歲的時候可能連字都認不全，但他可不是普通小孩。
天羽南，父親是有名的商人，母親則是天文學家。自幼父母雙亡，身患殘疾，目前的監護人與她無血緣關係，由雙親生前通過遺囑指定，該監護人與她父母生前保持著長時間的良好關係，留下的遺產也在由他代為管理。
日前就讀於東京的某貴族小學，同學關係良好……五條悟繼續往下看去，發現後面都是一些繁瑣的病例介紹。
在咒術師眼裡，這是一份乾淨得不能再乾淨的簡歷了。
「祖上有咒術血脈嗎？」五條悟問。
「祖上三代應該沒有。」西裝男子老實回答，「若要追溯到更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需要繼續找嗎？」
「……」五條悟猶豫了一下，「算了。」
大概是天與咒縛吧。
五條悟這次瞅了一眼病房裡的輪椅，又馬上離開了。
他聽醫生說，過兩天她就要出院了。
乾脆把她抓回去吧，反正五條家也不缺閒人。
結果自然是被家族長老呵斥了。
「咒術師不可打擾普通人的生活，我們作為咒術界的「御三家」之一，怎能帶頭毫無緣由地綁架他人！」
要是知道緣由，估計你們綁得比孫悟空上天還快。五條悟吐槽。
不過他是不會說的。
作為五條家幾百年來唯一誕生的六眼與無下限術式使用者，五條悟的一舉一動都在咒術界的觀察之下，如今他頻繁地圍繞著一個陌生女孩行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同時擁有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的五條悟，不出意料又將是一位名垂青史的天才咒術師，想要將他扼殺在搖籃裡的詛咒師數不勝數，甚至就連咒術師內部，也有許多人想要他的性命。
而五條家如今距離成為鐵板一塊，也還有些距離。
不然不會連綁個人都嘰嘰歪歪。
即使五條悟知道，除了擁有六眼的自己看出了南的特別，其他人包括家族內的咒術師都只認為自己是一時興起，但他從不介意以最壞的角度來揣測人類的惡意。
能夠挑釁神子的權威，一條命而已，算什麼？
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
南出院那天，五條悟本來沒什麼打算——她那個隨從看上去知道些什麼，話裡話間都想要跟他們撇開關係。
不過這對五條悟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那個人自己一個人在病房裡待了好久。
一看就是在等人。
最後一把貓薄荷都遞到嘴邊了，哪有不吸的理？
六眼的絕佳視力讓五條悟大老遠就看清了南手上的畫。
是畫的我的眼睛啊。五條悟確信。
那這幅畫就是我的了。
蠻不講理地抱走甜甜的女孩畫出來的甜甜的畫，五條悟給了顆糖，自以為已經非常大度地做到了等價交換。
剛一把畫拿回家就立馬送去做了細緻的檢查。
「無咒力殘穢，顏料正常，紙張正常……就是一張普通的畫。」五條家的抽檢員一臉困惑，「需要幫您裱起來嗎？」
五條悟面色無悲無喜。
裱起來是不是聞不到味道了？
「裱起來。」五條悟補充，「掛我房間裡。」
事實證明，一幅畫只能頂三天，在最後一抹白光從畫上消散之後，五條悟再次陷入了失眠中。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如果從未感受過早晨的神清氣爽，那麼黑夜本不應如此漫長。
五條悟躺在床上，瞪著一雙瑰麗的蒼藍之眼，心想自己總有一天要把那個女人綁回家。
於是第二天，五條家的人們發現自家少爺突然開始勤奮修煉了！
不，說是「突然開始」好像有點誇張，畢竟平時五條悟也沒有落下過功課，只是這一次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他修煉時壓著的火氣。
「下一個。」蒼藍之瞳冷冷地斜睨。
周圍已經一片狼藉。
陪練的打手們瑟瑟發抖。
「您的「蒼」還差許多。」只有導師依舊身姿挺拔，「不過相比於歷屆六眼，您的進度已經非常快了，少爺不必著急。」
五條悟只看著導師的眼睛，「繼續。」
當天才將所有精力都集中起來的時候，結果是非常可怕的。
五條悟以令人恐懼的速度飛速成長著。
第一年，五條悟八歲，學會了無下限術式的全身覆蓋，並能運用到外部物體中。
第二年，五條悟九歲，遭遇了一場由數名詛咒師聯合策劃的大型暗殺，當天五條家死亡六人，受傷二十七人，五條悟毫髮無傷。
第三年，五條悟十歲，徹底掌握「蒼」。
第四年，五條悟十一歲，實力增長的他周圍迅速聚集起了一股不小的勢力，無需他指示，五條家內部的釘子被逐漸拔除。
第五年，五條悟十二歲，五條家正式成為以五條悟一人為中心的獨立勢力，他本人也在事實層面，成為了歷來最年輕的五條家家主。
五條悟覺得是時候了。
誰也別想阻止老子睡覺！
東京，某蛋糕店對街。
「目標靠近中！」西裝革履的護衛拿著望遠鏡，躲在一片草叢裡，對著耳機下指示，「已進入xx蛋糕店！」
「目標司機已進入監控範圍！」耳機對面回答。
「四周環境良好！無可疑人員！」
「要出來了！要出來了！就是下一位！」
「好！」護衛信心十足，深吸一口氣。
「少爺！加油啊！」激動揮揮。
走過的路人被突然從草叢裡竄出來的幾名大漢嚇了一大跳。
五條悟身穿白色帶帽衛衣，雙手揣兜，大大咧咧地杵在蛋糕店門前，一臉勢在必得。
玻璃自動門向兩邊自動開啟，南推著輪椅出來，一抬頭，琥珀色的雙眸緩緩睜大。
五條悟扯出一個囂張至極的微笑。
「老子叫五條悟。」他雙手叉腰。
「跟我回五條家吧！」
第4章 客卿邀請函
南一眼就認出了那雙舉世無雙的蒼藍之瞳。
「五條君？」南強打精神露出禮貌的微笑，「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
五年過去了，那個嬌小玲瓏的小女孩也長大了。曾經的短髮變成了長髮，被編成漂亮的麻花辮斜掛在肩頭，五官逐漸立體而精緻，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溫潤柔和。
即使是坐在輪椅上，她也依舊容姿端莊，有一股不屬於孩子的成熟氣質透體而出，讓路人不由頻頻側目。
就在五條悟想要繼續說什麼的時候，南背後的自動門又再次打開，一名穿著店服的女士從裡面急急忙忙走了出來。
「南小姐！」她看見南，頓時鬆了口氣，把手上的東西遞了出去，「您的鑰匙落下了。」
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面露歉意，「謝謝你。不好意思，最近總是有點丟三落四的。」
「不，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店員有些受寵若驚，「還有這個，還請您收下。祝您生日快樂。」
生日？五條悟垂眸看了一眼放在南大腿上的蛋糕盒。
「謝謝！」南面露驚喜，「哇，是兔子。」
那是一個只有巴掌大的兔子玩偶，長長的耳朵從頭上一直垂到腳邊，毛茸茸的，像雪花糰子一樣可愛。
南很是喜愛地把兔子放在臉頰旁蹭了蹭。
五條悟看了看兔子金色的眼睛，歪了歪頭。
「它和您一樣可愛。」店員一副心都要化了的模樣，到這時才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五條悟，頓時一呆，「這位是……」
這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
五條悟臭著張臉，「看什麼看！」
沒見過帥哥嗎！
店員頓時嚇一跳，連忙告退了。
眼見著閒雜人等終於消失，五條悟游刃有餘地低下頭，「跟我回五條家，條件隨便你開。」
南有些懵，「什麼？」
「就是字面意思。」五條悟雙手插兜，一副你差不多也該答應了的表情。
盛氣凌人的少年彎腰低著頭，看身高像個中學生，正一臉不善地瞪著坐在輪椅上的可愛女孩——怎麼看這都是一段當街霸凌的經典劇情，周圍經過的人見此頓時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沒關係吧，那個女孩。」
「哇，真惡劣……」
「就沒有大人管管嗎？」
五條悟撇了撇嘴。
「那個……」南左看看右看看，抱著小兔子不知所措，見真的有人上前詢問起了自己安危，她下意識地慌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我沒有被欺負。」說完她慌不擇路地拽了拽五條悟的手腕，示意他快走，然後推著輪椅趕忙離開了現場。
五條悟只好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
反正這裡人太多，本來就不好下手。
直到走到了街邊一個空曠的小公園旁，兩人才停了下來。
南鬆了口氣。
「你，人緣還真是好啊。」五條悟半真半假地誇讚。
「只是因為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而已。」南訕笑。
在你身邊當然是「好的」啊。五條悟死魚眼。
他剛剛才眼睜睜地看著某個上班族肩膀上的小咒靈，還沒靠近這裡呢，就嚇得扭頭跑遠了。
簡直是咒靈的剋星。
說到底咒靈是人類負面情緒的產物，而南的周圍就像是噴了空氣清新劑一樣，就算是不明所以的人，只是單純地經過也會心情變好。
不過，這範圍是不是比之前變小了？五條悟思索。
南抬頭注意到了公園裡的鞦韆，「我們去那裡吧。稍等，我跟司機哥哥說一聲。」
等到南用短信跟司機解釋完前因後果，五條悟已經在鞦韆上盪了好幾輪了。
「差不多也該給我回答了吧。」五條悟一臉無聊。
南把輪椅推到鞦韆旁邊，疑惑道：「為什麼要讓我跟你回家？」
「你這是拒絕的意思？」五條悟跳下鞦韆，「因為你那個隨從？」
他左想右想，根本不覺得會有人拒絕他。
一定是有人說了讒言！
南：……正常人應該都不會同意才對吧。
「你是說吉野阿姨嗎？」南難過地低下頭，「吉野阿姨生病了，已經回鄉下老家修養了。」
五年前那場意外之後，中島不出意料地大發雷霆，雖然南解釋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自作主張，而且也許是運氣好，她的病症並沒有以前嚴重，出院的時候已經完全康復了，但吉野和司機依舊受到了嚴厲的處罰。
這讓南更加愧疚，因此在中島提出要給她辦理退學時，她幾乎沒有能說出拒絕的話。
直到半年後的某天，吉野面色悲涼地與她面談，告訴她自己查出了癌症，可能無法再繼續陪她走下去了。
那時的南懵懵懂懂並不知道癌症意味著什麼，只知道自己一直以來最親的吉野阿姨要離開自己身邊了，難過與無助第一次追上了她的內心，讓她徹夜難眠。
「小姐……」走時，吉野只帶走了一個行李箱，「請您以後一定要幸福安康。」
兩人在玄關處相擁哭泣許久。
往年，每當南生日的時候，吉野都會為她親自製作生日蛋糕，準備豐盛的晚餐。
但是現在……
「那你有什麼好拒絕的？」五條悟身體往後一倒，重新坐回鞦韆上，「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你們家難道沒有？只要成為五條家的客卿，別的不說，我們保准你不會因為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莫名失蹤』，有些東西借給你用也沒關係。」
大家族裡或多或少都存在著一些客卿，這些客卿明面上是以「被邀請」的形式介入家族內事務的外姓人士，實際上更像是一種雙方協定的互惠關係——家族滿足客卿的要求，相反，客卿要為家族提供價值。
這個價值可以是創造金錢的能力，可以是出謀劃策的智慧，也可以是特殊血脈的血液等等。
天羽家也有客卿——不過以現代的流行說法，稱呼為職業經理人更合適——目前都分布在世界各國負責管理、看守和協調相關產業，隨時準備著供給南一人使用。
而五條家目前實際上連一名客卿都沒有，原因也很簡單——為了保證五條悟的安全長大，所有外姓人早已被清理出了五條家，只為了扼殺任何內外通敵的可能。
現在五條悟作為家主，又重新向外姓之人拋出了橄欖枝，特別是還許下了承諾，可借用家族物件，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垂涎欲滴。
要知道，五條家的「有些東西」，可不僅僅是有些東西而已。
但南對這些一無所知。
「對不起。」南還是很困惑，「我不能跟你去五條家……而且，我也幫不上你們什麼忙吧。」
五條悟煩躁地撓了撓頭，「啊——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除非南正式成為五條家的客卿，否則按照咒術界的規矩，五條悟不可將有關「咒術」的一切事情透露給毫無干係的普通人。
「可是……」南眨眨眼，「我還要上課。」
「……」五條悟挑挑眉，「哈？」
南低頭一個一個地掰手指，「今晚有小提琴課，明天是數學、英語、物理，後天還有藝術鑑賞、插花……」
從學校退學，並不意味著沒有課程，只是變成了私塾而已。
五條悟眼角抽搐：「你是驢嗎？」
很好，從今往後「拒絕成為五條家客卿的理由排行榜」榜首更新，「要上補習班」突出重圍，一舉奪冠！
上一個還是「要去炸珍珠港」。
南：QAQ
「你知不知道你拒絕了什麼……算了，你不知道。」五條悟腦熱，「你有什麼願望？說出來讓老子聽聽。」
他已經覺得麻煩到想要打道回府了。
無聊，還是直接上麻袋吧。
「願望？」南低頭看了眼腿上的蛋糕。
半晌後，她搖了搖頭，「謝謝你，五條君，我沒有什麼願望。」
其實她很想念吉野阿姨，想和她一起過生日。南垂眸，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但是那樣會打擾到她吧。
「我的司機還在等我，容我先告辭了。」南微微頷首，便推著輪椅打算離開了。
五條悟雙手插兜，默默看了一會兒南的背影，「外，你今天不是生日嗎！為什麼還要上小提琴課！」
輪椅停了下來。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本沒有課程安排，小提琴課是她自己追加的。
不僅僅是因為她喜歡小提琴而已……
只是這樣的話，她過生日的時候，就不是獨自一人了。
五條悟見南停了下來，嘴角扯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
「你的蛋糕是什麼口味的？」
南捏了捏小兔子的手，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是……是草莓味的。」
「OK！」五條悟從鞦韆上跳下來，二話不說上去推動了南的輪椅。
南嚇了一跳，回頭，「請問你要做什麼？帶我去哪裡？」
「搶你的蛋糕。」五條悟興致勃勃地說道，「不巧，我超喜歡草莓味蛋糕的。」
南立馬抱緊自己的蛋糕盒，像隻受驚的兔子，「欸，欸——不，不可以！」
出了公園，面前有分岔路口。
五條悟急剎車：「哪個方向？」
南：「……左邊。」
五條悟：「加速了！」
南：「！！等等等！前面是下坡！」
五條悟：「就是因為是下坡才要加速啊！」
南害怕地閉上眼睛，只覺得輪椅的速度越來越快，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摻雜著身後少年的開懷大笑。
是從未體驗過的涼爽。
南悄悄睜開了雙眼。
夕陽落下山頭，金光與藍天如潑灑的顏料，暈染出瑰麗的奇幻色彩。
真好看。南心想。
像飛起來了一樣。
第5章 吉祥物
既然家裡有客人，小提琴課自然只能取消了。
「……是，不好意思，我們下次再安排時間吧。」南高高興興地把座機掛回去，回頭又馬上緊張起來，「請……請坐。那個，我給你倒茶！」
說完推著輪椅急忙拐進了廚房。
這是南第一次獨自招待客人，在剛退學的那段時間裡，學校的同學有來拜訪她，那時都是吉野在幫忙招待。
後來，同學們就沒有再來過了。
有樣學樣地把茶端上客廳的桌子，南注意到五條悟還在玄關處四處張望，連忙招呼，「五條君！這邊！」
而此時的五條悟已經完全懵了。
在南的周圍，咒力會被蒸發，信息流會變得溫和，就連被她觸碰過的東西，也會在短時間內保留她的氣息，驅散汙穢。
更別說她常年居住的住宅了！
彷彿突然墜入了溫暖的泉水之中，耳邊安靜了下來，全身的肌肉都放鬆了。
空氣中還瀰漫著沁人心脾的甜蜜味道。
五條悟甩甩頭，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就這麼睡著也太丟臉了吧！
至少要把蛋糕吃了！
猛地灌了口茶，也不管滿嘴的苦味，五條悟扭曲著臉，總算精神了些。
「你吃晚飯了嗎？」南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又不知如何是好，「現在時間有點緊，酒店外送可以嗎？」
五條悟癱在沙發上，擺擺手，「你自己一個人住？」
「是。」吉野走了以後，南就沒有再招住家阿姨了，「我自己也可以的，沒關係。」
「啊，這樣。」五條悟勉強抵住睏意，漫不經心地套話，「你家裡有沒有什麼鎮家之寶之類的東西？」
搞不好是長時間接觸咒物造成的連帶現象。
「鎮家之寶？」南突然想起了吉野曾經跟她說的話，心想五條君的家裡莫不是神社，「沒有這樣的東西吧……我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他們留給我的只有這本書而已。」
南把腿上被鎖鏈捆綁的厚書拿起來給五條悟看，「但是我沒有鑰匙，打不開。」
「這麼細的鏈子，扯開不就行了？」五條悟擼起袖子，「讓老子來！」
「不行不行！」南立馬警惕地抱住厚書，「這可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能這樣！」
「切。」五條悟重新倒回沙發，瞪著一雙六眼仔細在厚書上看了看，皺起眉頭，「真麻煩啊你。」
似乎只是一本普通的書而已，感知不到咒力。
「五條君今天是來特意找我的吧。」南反應過來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有需要幫助請儘管說！」
當年要不是五條悟在雪地裡發現了她，後果不堪設想，後面她聽說中島有特意向五條家致謝，不過這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南並不知情，對她而言很簡單，五條悟幫助過她，她也要報之以李。
「啊，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五條悟覺得自己的眼皮開始沉重了，「你只要在我家待著就行……上你的那些什麼課也沒問題。」
「待著？」南滿頭問號。
這就能幫到他了嗎？
說起來，五條君似乎是「神子」……果然會不會也有什麼收集「吉祥物」的傳統啊……收集起來，然後關起來什麼的……
難道我被當成吉祥物了？！南震驚！
南瞬間面色整肅，「五條君，這是不對的！」
五條悟已經困迷糊了，「啊？」
「封建迷信是不對的！」南一臉認真，「如果遇到困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努力克服！封建迷信解決不了問題！而且，限制他人自由可是違法的啊！」
「……你腦子裡裝的什麼？誰要違法啊你這傢伙！」五條悟激動拍桌，「這是等價交換！互惠互利！只是讓你來做客卿，又不是讓你來做囚犯！」
最初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南豆豆眼：「啊……這樣啊……」
南：「但是我也不能做吉祥物啊。」
五條悟：「誰說……呃……」
五條悟：「……」
可惡，竟然無法反駁。
南歪歪頭。
啊，張牙舞爪的貓貓尷尬了。
「果然是讓我做吉祥物啊。」
「囉嗦！做吉祥物有什麼不好！」
多少人上趕著想做五條家的吉祥物呢！
「當然不好啦！」南不知不覺也有些著急了，「吉祥物先生應該是能帶來好運的人，至少也應該四肢健全才行吧！把我帶回去，你一定會被家裡人罵的！」
五條悟忽然一下愣住了。
南已經認定五條家祖業是跳大神了，腦子裡頓時閃過在書裡看到過的各種奇奇怪怪的封建規矩，越想越覺得五條悟誤入歧途，「這對你們來說不是不吉利的事情嗎，我聽說就連雙胞胎都會被視為不祥之兆。」
五條悟：「……沒想到你還挺懂的。」
剛剛還說這些是封建迷信呢。
「也……也沒有很懂啦。」南馬上不好意思起來——她不能像常人那樣進行戶外活動，閱讀書籍是她的愛好之一。
五條悟沉默地看了南半晌，突然大力拍了拍沙發，叫囂道：「蛋糕呢，蛋糕呢，我餓了！」
「餓了？稍等。」南第一反應掏出手機，「我現在點餐。」
「為什麼要點餐？」五條悟匪夷所思，「我們不是有蛋糕嗎？」
南：「但是蛋糕不可以當飯吃啊。」
五條悟：「為什麼不可以？」
南震驚：「可以嗎？」
兩人面面相覷。
五條悟擺正身體，雙手交叉，一本正經，斬釘截鐵，語氣深沉道：「當然可以！」
心裡相信著五條悟，但是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的南選擇退而求其次，快速做一些小配菜就著蛋糕一起吃。
南翻了翻冰箱，從裡面找出了一包奶酪魚條，然後推著輪椅來到灶台邊——自從南決定自己一個人生活以後，家裡所有的操作平台都被重新訂製了高度，這樣她坐著輪椅也能輕鬆操作了。
速食的奶酪魚條只需要稍微油炸一下，南手法嫻熟，很快廚房裡就香氣撲鼻，隨即她翻出好看的陶瓷盆擺了個擺盤，再擠上番茄醬，一盤香噴噴的奶酪魚條就大功告成了！
南興沖沖地把奶酪魚條端到餐桌上，然後從冰箱裡把蛋糕拿出來，才推著輪椅來到客廳，「五條君，已經好了哦……啊。」
南下意識地放輕動作，一點點地推著輪椅來到客廳的沙發旁。
白髮的少年雙手抱胸靠在沙發上，頭微微下垂，呼吸勻稱，璀璨的蒼藍之眼此時已被眼簾遮掩，彷彿皓月藏進雲朵，收盡了光芒，卻依舊讓人念念不忘。
睡著了啊。
南轉動輪椅，因為擔心電梯的聲音驚動熟睡之人，便只在一樓翻出了一套外出備用的毛毯，輕輕地蓋在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的頭往右一沉，頓時嚇得南屏住呼吸，半晌見他沒醒，南才鬆了口氣。
重新回到餐廳，南看著準備好的奶酪魚條和蛋糕，默默地取出蠟燭，插在蛋糕上。
瑩瑩之火點燃了十一歲的夜晚。
燈火通明之中，南雙手合十，閉上雙眼。
祝我生日快樂。
將蠟燭吹滅，南一個人吃完了奶酪魚條，然後把蛋糕好好封存了起來，又重新放回了冰箱。
第二天，五條悟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腦後被墊上了枕頭，身上蓋著毛毯，連拖鞋都被脫了下來整齊地擺放在了一邊。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額頭，感覺意識有些昏沉，緊接著就是從胃裡湧上來的難以忽略的飢餓感。
五條悟抬眼看了看天色，發現外頭已經烈陽高照了。
我究竟睡了多久？正當五條悟回過頭想要看清牆上的時鐘指針的時候，門口玄關處傳來一聲開門聲，一陣窸窣聲之後，南抱著一堆新鮮食材企圖靜悄悄地經過客廳。
然後一抬眼就與五條悟對視上了。
「你醒了？」南眼睛一亮，「太好了，你睡了好久，我好擔心啊。啊，對了，你一定很餓了吧，我去了一趟超市，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什麼都買了一點。你想要吃什麼？現在做的話正好趕上午飯。」
「……」五條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毯，混沌的頭腦逐漸恢復清醒，一個想法忽然之間無法抑制地在他的大腦裡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五條君？」南推著輪椅走進，「沒事嗎？身體不舒服嗎？」
五條悟抬頭，看著南，眯了眯眼。
他這次睡了整整一個晚上，一直到日上三竿。
其實六眼的失眠症，並不算什麼值得大張旗鼓的大問題——相比於透視咒術的能力與掌控無下限術式的權能，這點麻煩就像是足球場角落裡的小坑，雖是瑕疵，但無傷大雅。
更別說六眼能力者的大腦本就比常人強大百倍以上，抵禦睡眠不足造成的負面影響綽綽有餘——五條家上百年的歷史中，從未有過任何一位六眼能力者因為失眠症而造成失誤的紀錄。
但人，總是討厭疲憊的。
「我想吃甜的。」五條悟四處張望，「昨天的蛋糕呢？該不會都被你吃了吧。」
南得意一笑，「沒有哦，我放在冰箱裡了。」
五條悟聽完站起身來，沒有半點身為客人應該有的拘束，插著兜，溜溜達達地走到冰箱旁，把裡面的蛋糕取了出來，托在手心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緊接著他一愣，看向推著輪椅走近的南，「你一口沒吃？」
南把食材放在島台上，正一個個地往外取東西，聞言回答道：「嗯。一會兒做咖哩可以嗎？蛋糕可以午飯後當下午茶。」
「你怎麼不吃？」五條悟端著蛋糕，不解道，「昨天是你的生日吧。」
「嗯……話是這麼說啦，但是一個人吃生日蛋糕，果然會有點寂寞吧。」南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而且這個蛋糕不是已經被你『搶走』了嗎？」南推著輪椅走到五條悟面前，把他手上的蛋糕端走，然後取出小刀切出了小小一塊放在盤子裡，遞給他，「午飯還有點時間，你先墊墊肚子吧。」
「只能吃一點點哦。」南認真臉，「因為要好好吃飯才行啊。」
窗外的陽光從側面落進南琥珀色的眼底，一瞬間，五條悟彷彿看到了一抹純淨的金色，就像是明珠被擦去塵埃，明亮的底色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足球場角落裡的小坑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瑕疵。
但現在，那個坑裡，好像長出了一朵花。
美麗又脆弱，還很不起眼。
五條悟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蛋糕，正好是能夠放下一個草莓的厚度。
於是他伸手捏住那枚草莓，毫不猶豫地丟進了嘴裡。
「不要咖哩，我想吃天婦羅。」
「啊，但是沒有買海鮮……」
「你等著。」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五條悟翻出手機，一邊打字，一邊漫不經心地想。
山不就我，我就山。
第6章 練琴
回過神來的時候，南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了。
剛洗完澡的五條悟全身熱氣騰騰，脖子上掛著毛巾，頭髮還沒全乾，就溜達到了冰箱前，一頓翻找。
「嗯？」五條悟把腦袋從冰箱裡伸出來，朝天大喊，「南！我的葡萄汽水呢！」
從天花板處隱隱約約傳來的小提琴聲戛然而止。
「什麼？」南沒聽清。
「葡萄汽水！」五條悟把冰箱關上，不高興了，「昨天不是才買嗎！」
南待在練琴房，這裡的牆壁用的都是上等的隔音材料，就算特地留了一個門縫，隔著一層樓還是聽不清楚聲音，無奈她只好把小提琴放下，推著輪椅走出房間。
等到她坐著電梯來到一層的時候，五條悟正一手端著瓶易拉罐可樂，坐在沙發上老神在在地看電視。
「剛剛你說什麼了嗎？」南推著輪椅上前。
五條悟頭也不回，看上去並不如何在意，「我找不到我的葡萄汽水了。」
「葡萄汽水？那個你不是昨天晚上睡前就喝掉了嗎？」南眨眨眼。
「啊，這樣啊。」五條悟毫無打擾他人的自覺，聞言揮了揮手，「抱歉抱歉，你繼續練琴吧。」
南無奈轉身離開。
最開始，只是經常被敲門而已。
五條悟叼著根棒棒糖，雙手插兜站在門外，「正好路過。」
到後來，家裡的客房裡已經放滿了他的漫畫。
「最新的《少年Jump》，你要看嗎？」五條悟躺在床上，晃了晃手上的刊物。
往往在看著漫畫的時候，就睡著了，於是乾脆就把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搬了進來。
其實也不是每天都在。
五條悟似乎很忙，但又不像是在上學那樣的規律固定，有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以後就會匆匆離開，好幾天都不見人影，有時又會一連在南家裡待上一個星期，基本不出門。
南有好奇問過他不用上學嗎，結果他馬上露出一副「那跟老子沒關係」的不屑表情。
「這種東西還要特地學？」五條悟單手插兜，彎腰把南桌面上的數學冊子拿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幾何函數？這種題用微積分不就解決了，繞什麼彎子？」
南：QAQ
南的家庭教師們都對家裡突然出現的這位漂亮又聰明得過分的少年非常好奇。
數學老師覺得他很聰慧，但會帶壞南，「小姐可千萬別聽他的，學習要一步一步來，萬萬不可好高騖遠。」
語文老師覺得他閱讀速度超群，可惜腦筋有點歪，「xx先生是舉世聞名的寫實派作家！不是愛出風頭的哈巴狗！」
小提琴老師覺得他的臉簡直是藝術，但嘴巴就算了，「這個年紀的孩子靜不下心來很正常，啊，小姐您是例外。」
但無論如何，每個人都會不約而同地問一句——
「小姐，他是您的誰啊？」
「這個……」南不安地攪動手指，「我想，應該是，朋友吧？」
朋友的愛好好像是睡覺。
又一次在經過客房時發現五條悟在呼呼大睡，南漸漸也發現了規律。
越是消失得越久，回來的第一天就會睡得越久。
起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甜食吃，以至於現在冰箱裡有一層已經是用來專門放他的甜食了。
真的很喜歡吃甜的啊。南感慨。
除此之外，五條悟不是在看漫畫，就是在看碟片電影，南從來沒有見過他學習功課的樣子。
難道跳大神這個職業是不用考大學的嗎？南這麼想著，也只能一邊羨慕，一邊寫作業，還要時刻關注國際金融局勢和相關新聞，免得她最近被中島要求丟進股市的零花錢撈不回來了。
對於這一點，中島向來崇尚實踐為上，學多少的經濟規律理論，都不如讓孩子直接上手強，反正現在就算賠，也只是燒點零花錢。
南：啊……想放假了。
就在南一臉殘念地趴在書桌上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南無精打采沒搭理，而五條悟也果不其然地沒有等到回答，就大大咧咧地推門而進。
「南！」五條悟手上抓著一張海報，指指點點，面露興奮，「看電影去不去！」
南轉動腦袋，抬眼看去，靈魂出竅，「電影？」
「聽說好像挺不錯的。」五條悟把海報懟到南面前，「剛上映！」
南坐起身子拿過那張明顯是從牆上被撕下來的海報，「《千與千尋》？這是說什麼的啊？」
「不清楚，去看不就知道啦？」五條悟雙手插兜，「你去不去，不去我一個人去了。」
南委屈巴巴地把海報遞迴去，又重新趴回桌面，欲哭無淚，「對不起，我下週有一場小提琴大賽要參加，這週都得練琴。」
「什麼小提琴比賽，翹掉不就行了？」五條悟不理解，「而且不是還有一週嘛，有什麼關係。」
「不行啊，是很重要的全國比賽。」南難過得都快哭了——她還從沒有和朋友一起去電影院看過電影，「五條君自己去吧，不用管我了。」
「行吧。」五條悟聳聳肩，他完全搞不懂一首曲子的事情為什麼還跟看電影衝突了。
隨便拉拉不就好啦。
眼見著五條悟關門離開，南嘆了一口氣。
確實是非常重要的比賽，南的小提琴老師為此這幾天都在對她加緊訓練，來來回回就那一首曲子反覆磨鍊，精益求精，每一段的強弱感情都會細細揣摩。
其實不僅僅是這一週而已，為了這次的比賽，她們已經準備半年了。
她不想認輸。
重新坐直身體，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打起精神。
接下來的一週時間，如南所說，所有的家庭授課都暫時停止，為小提琴練習讓步，每天早上幾乎一睜眼，她就泡在練琴房裡，寸步不出。
以至於明明就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五條悟都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看見南了。
這傢伙打算一天練習四十八小時嗎？抬頭看了眼練琴房的方向，五條悟坐在客廳沙發上，隨手拋了拋手上的遙控器，遙控器定在空中旋轉一週，然後才落了下來。
來回又換了幾個電視頻道，五條悟單手托腮，終究還是不耐煩地摁滅了電視，上了樓。
推開練琴房的門時，裡面傳出小提琴老師的指導聲，「剛剛那一段不錯，但是跳弓那部分還可以進步。」
「好的。」南嚴肅地點頭，剛一抬弓就發現了門口的五條悟，肩膀一松，「五條君？有什麼事嗎？」
小提琴老師頓時露出警惕的表情。
在她印象中，五條悟總是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打擾南的練琴，雖然這幾天確實收斂了一點，但前科累累，不得不防。
想到這裡，小提琴老師不由地嘆了口氣，眼見著南的注意力果然被打斷了，心裡恨鐵不成鋼。
不要總是縱容他啊，小姐！
「沒什麼，只是來看看你們有沒有被悶死。」五條悟感知到了來自小提琴老師的牴觸情緒，輕飄飄地看過去，「還在這燒命，小心長皺紋。」
小提琴老師：……##
小提琴老師：你說誰長皺紋！
南趕忙衝上前去抱住老師的腰，乾笑道：「對不起。啊，都已經這個點了啊，耽擱老師的時間了吧！我讓司機送您回去，老師我們明天再繼續吧。」
這個時間確實已經超過了約定的範疇，只不過兩人都過於專注，沒有注意——不過就算是注意到了，老師也會要求南加時練習的。
「小姐！」小提琴老師實在忍不住了，湊到南耳邊悄悄說道，「就算是朋友借住也該差不多了吧。」
南一直深閨不出，老師以為她是不懂這些人際交往的邊界，所以才會被欺負。
但對此南只是笑笑，「五條君是個好人，不用擔心。」
最後小提琴老師還是一臉不相信地走了。
五條悟雙手插兜，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旁人，「你還打算繼續練嗎？」
「嗯。」南重新抬弓，「後天就是大賽了，時間不多了。」
「……」五條悟看了看南眼底下的青淤，默默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右腳架在左腿上，姿態不羈，「這樣練習根本沒有意義吧，就你這樣，小心在台上直接暈過去。」
南嗔怪地瞥了眼五條悟，「再怎麼說我也沒有沒用到這種地步吧。」說完，她閉上了眼睛，拉開弓。
短促有力的樂章，好像冬天的雪，冷冽，尖銳，但拉琴之人卻面色柔和，彷彿神明悲憫眾生。
五條悟就這麼看著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一個章節，一句話也沒說。
結果還是在休息的間隙睡了過去。
五條悟站起身走過去，先把小提琴收進琴盒，然後再彎腰把南輕鬆抱了起來。
掂了掂。
真輕，跟隻兔子差不多。
這是五條悟第一次走進南的房間，意外得很乾練，除了床、梳妝檯和一個小型的衣櫃，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家具。
但五條悟知道，南的書放滿了整個書房的牆，衣帽間裡的衣服也琳琅滿目，只是這裡裝不下而已。
把南輕輕放在床上，五條悟注意到了枕頭邊放著的兩隻玩偶。
一隻是那隻眼睛金色的小兔子，一隻看形狀，似乎是某個奧特曼。
奧特曼？五條悟手一勾，那隻奧特曼便飛到了他的手心上，他低頭看了看，若有所思。
從《櫻桃小丸子》到《奧特曼》，這跨度是不是有點大。
回頭把輪椅搬進來的時候，五條悟看見了被小心放在輪椅夾層的棕色厚書。
真是走到哪兒都帶著啊。五條悟把書拿出來，發現這本被鎖著的書還挺沉，幾乎有他一張臉那麼大。
就在這時，床上傳來響聲，五條悟抬頭看去，就見南朝這邊翻了個身，原本壓在被子裡的左手也漏了出來。
六眼的絕佳視力讓他將那隻手上的所有厚繭都看得一清二楚。
五條悟把手上的書隨手放下，握住那隻手把它重新放回了被子裡，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第7章 小提琴比賽
比賽前一天，訂製的參賽禮服送上了門。
裁縫們圍著南轉來轉去，「小姐，請抬起左手。」
「好的。」南依言照做。
設計師也特地從法國趕來，隨時準備做細節修改。
恰好也和五條悟認識。
「五條少爺也在啊。」設計師看上去有些戰戰兢兢，乾笑道，「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您。」
五條家是有名的日本大家族，也是各個奢侈品牌想要拉攏的客戶，不過他們這一家的行事作風向來矛盾，雖然相比於其他京都家族已經算是開明進步了，但衣食住行上的選擇依舊還是固定不變的那幾家，許多國際高端品牌發出的邀請函都被他們拒之門外。
但自從五條悟成長起來以後，偶爾也會有幾個邀約被他接受，不過他看上去總是來看熱鬧的，看完就走，很少能遇上合眼的東西，順便還給各大品牌留下了「長得很漂亮但可惜挑剔刻薄不好搞定」的印象。
「哦。你是哪家的來著？」五條悟揣兜站在一旁，看著南被一群人圍著，隨意搭理了一下設計師。
設計師是日裔人士，一看覺得有譜，馬上彎腰遞上自己的名片，「上次的東京秀場曾有幸與您見過一面。這是我的名片，可以的話還請收下。」
五條悟沒反應，就在設計師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接過名片，目光望著南的方向沒動。
「把她那個袖口改了。」五條悟抬抬下巴，示意設計師看過去，「出門會很麻煩。」
設計師頓時大汗淋漓，心想行內傳聞果然誠不欺我，「這次禮服設計的最大亮點就是這個袖口，主題是輕盈的蝴蝶，用的是特地挑選的綢緞，非常適合南小姐，並且不會影響小提琴演奏……」
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服裝背後的設計理念之後，設計師最後才忍不住吐槽出了重點，「這款禮服是專門為南小姐這次參加小提琴大賽設計的，若是下次有機會，我們很榮幸能夠為南小姐設計更多服飾。」
意思是這件衣服就穿這一次，而且是禮服，跟能不能出門一點關係都沒有！
五條悟聽完以後想了想，似乎覺得這樣也沒關係，反正也是一時興起，於是把手中的名片塞回了設計師胸前的口袋，然後目不斜視地經過她朝南走去，完了不忘說一句：「看來你的能力還差得遠呢。」
名聲享譽世界的設計師默默收回自己的名片，淚流滿面。
五條家的少爺果然難搞！
「好了沒？」五條悟來到南身邊，低頭看了看她現在的裝扮。
確實如設計師所言，像一隻輕盈的蝴蝶。
「我覺得應該差不多可以了吧。」南推著輪椅轉了個圈，「怎麼樣？好看嗎？」
周圍的裁縫們都很有眼力地悄然退下，五條悟眯著眼裝模作樣地打量了一番，「還行。」
「是吧。」南很高興，「特別是這個袖子，設計得很別緻。」
不遠處的設計師頓時感動得不行。
還是南小姐懂我！
五條悟撇了撇嘴，「哦。」
對剛剛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的南笑了笑，「明天的比賽，你要來看嗎？」
五條悟看了看南的眼睛，無所謂道：「反正也沒什麼事。」
「真的？」南雙手合十，眼中笑意更深，將眼底的感動藏起，「謝謝你能來為我加油。」
五條悟低聲喃喃道：「我可沒說是要給你加油。」
南豆豆眼：「什麼？你說了什麼嗎？」
五條悟猛地撇開眼：「什麼都沒有！」
設計師及其他人：……
坦率點吧！五條少爺！
第二天大賽當日，南很早就隨著司機前往現場準備，五條悟則一直睡到了大賽開始前一個小時，才起床出門。
大賽在東京藝術大學舉行，歷時三天，分為少年組，青年組與成人組，各組比賽當天出成績，每組前兩名可以獲得參與國際賽事的參賽資格，而南參加的少年組比賽就安排在賽事的第一天。
五條悟雙手揣兜，跟著指示牌漫步在校園大道上，因為大賽的原因，周圍來來往往有許多外校人士，但大多還是青春靚麗的大學生們，更別說這裡是藝術院校，路上都是充滿個性的穿著，彷彿一場街邊的時裝秀。
但五條悟穿著簡單便捷的衛衣短褲穿梭其中，竟也不顯得違和。
「那個人是誰啊？好帥！哪個系的？怎麼沒聽說過。」
「果然時尚還得靠臉啊……」
「身高有一米七了吧？在日本挺不錯了。」
「挺不錯？你是找模特找瘋魔了吧，這明明剛剛好！」
無視耳邊各種嘈雜的聲音，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晃蕩而過，來到了學校大禮堂前。
比賽即將開始，門口早已開始檢票，五條悟拿的是南給他的親友特席，中途非常順利地找到了前排的位置坐下。
旁邊坐著一位婦女，看起來正在為自己孩子的參賽而緊張，注意到自己身旁坐下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小伙子，略有些焦灼地開始搭話，似乎是想分散注意力。
「你也是參賽選手的家屬嗎？」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否認：「不是。」
「啊……」婦女有些尷尬，看出對方並不想交談，「打擾了。」
就在這時，五條悟感覺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眼，發現是南的短信。
南：【起床了嗎？】
五條悟不爽地挑了挑眉。
五條悟：【早就到了！(#‵′)】
對面很快回復。
南：【哇！謝謝你能來！我排在第六個，很快就到我了，別著急，回家請你吃喜久福。】
這人把我想成啥樣了？五條悟握著手機啪啪打字。
五條悟：【老子是那種沒耐心的人嗎？(ー''ー)】
南：【但是……你會睡著吧。】
五條悟倒吸一口涼氣。
南：【看到你了。】
五條悟抬頭，六眼瞬間精準鎖定了舞台左側幕布後面的小小身影。
南小心翼翼地揮了揮手，身上已經換上了昨天送來的禮服，長長的頭髮被乾淨利落地挽起，臉上畫了點淡妝，看上去就像是在花叢間探頭的美麗小精靈。
五條悟馬上低下頭。
五條悟：【所以到底什麼時候開始？(ー''ー)】
南：【果然吧……馬上就開始啦，我先去待機啦：）】
五條悟放下手機，向四周張望了一下。
他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因為人多的地方咒靈也會很多，雖然一般都是些雜碎，但總歸讓人心情不愉快。
像這種緊張的比賽場合，負面能量更是隨處可見。
「唉，又得忙一天了，希望這次能有好苗子。」
「我們家的孩子沒關係吧……」
「帘布帘布！主持人準備！」
「聽說這一次的參賽選手裡有一名坐輪椅的孩子。」
五條悟眉頭一顫。
「真的？坐輪椅怎麼拉小提琴？」
「人家是腿不行又不是手不行。」
「也是，不過說到底還是不方便吧。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是能少一個競爭對手真是太好了。」
「你這個勝負心真危險啊。」
「有什麼不好，本來就是競爭。而且這可是能參加國際比賽的名額，誰不想要啊。不如說她還浪費了一個競爭機會呢。」
很快，穿著正裝的主持人走上了舞台，在例行的開幕詞和裁判介紹之後，比賽正式開始了。
五條悟百般無聊地坐在座位上，時不時看看手錶，滿臉不耐煩倒是微妙地跟周圍緊張的氛圍融入到了一起。
參賽曲目是採用的四選一的形式，前兩名上場的選手不巧都選中了同一首曲子，對於五條悟來說就是一首曲子得聽兩遍，而且差的地方還都不一樣。
這還得聽幾次？他已經開始有些後悔了。
好在後面選手的曲子總算有了些變化，不至於太無聊。
第五名參賽選手在掌聲中下場，當工作人員推著南走上舞台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彷彿陽光從天邊灑落，整個大廳的空氣都為之一變。
在五條悟的感知裡，他的眼前頓時一亮，就好像是迎面吹來了一陣暖風，不僅吹散了大廳裡的詛咒，也吹散了人心表面沉浮的塵埃。
周圍的聲音也變了。
「可憐的姑娘，真不容易。」
「好可愛，像洋娃娃一樣。」
「希望她能一切順利。」
簡直就像是落下凡間的天使，天生惹人憐愛。
這樣的「術式」還真是便利啊。五條悟內心幽幽想道。
在一眾視線的洗禮中，南不卑不亢地向裁判、觀眾微微叩首，然後拉開架勢，慢條斯理地拉弓調音。
隨即她深吸一口氣，肩膀自然放鬆。
就在這一瞬間，五條悟忽然覺得南變了。
明明閉著雙眼，卻彷彿有絲絲涼意透出，但又不似鮮血淋漓的殺氣銳利，也沒有白雪皚皚、冷冽一片的寂靜。
那是平安夜裡燈火溫暖的華爾茲，是冰天雪地裡燃燒的壁爐，是冬天裡祝福的清風，新的春天即將到來。
純潔又善良。
琴聲悠揚，乾淨得彷彿高山泉水，沁人心脾，屋外的風雪愈加狂暴，但屋內卻因天使垂落世間的恩澤，得以無憂無慮。
這裡是避風港。
是春天無處可去時，冬眠的地方。
這是五條悟第一次聽南拉完整首曲子，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原來她跟最開始的兩個選手拉的是同一首。
曲畢終了，在一片寂靜中五條悟看了眼手錶，站起身走向後台，而與此同時，觀眾們似乎才反應過來，震耳欲聾的掌聲瞬間響徹整個大廳。
等到南謝幕，獨自推著輪椅來到舞台側面的時候，就看見五條悟雙手插兜站在自己面前。
「走了。」他說。
「啊？」南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去哪？」
五條悟二話不說，繞到她背後接過輪椅就往前推，「看電影。」
「等等！」南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想停下，「我還得等比賽結果！」
五條悟掏出手機，「有人替你等。」
「那！那我也要換身衣服啊！」
「來不及了。」
「司機哥哥！還有司機哥哥！」南激動拍扶手。
「管他！」五條悟將輪椅推得越來越快，近乎在走廊裡狂奔。
雷鳴般的掌聲被他們甩在身後。
「可是——！」
「沒有可是！」
「我的琴盒！」
「……」
五條悟急剎車。
他低頭，與南面面相覷，又看了看她手中抓著的小提琴。
兩分鐘後，背著琴盒的五條悟推著南直衝大學門口。
「你不是看過電影了嗎？」南迎著風大喊，雙手死死抓住禮服的袖子，感覺有些涼嗖嗖的。
確實不是很適合出門。
「看過了！」五條悟無所謂地大笑了一聲，「但是殘障人士半價！」
南一愣，隨即大驚，「這麼好？！」
「我去的時候發現的，電影院就在這兒附近！」五條悟呲牙，「有福利不用是小狗！」
輪椅的速度太快，但是卻神奇地規避了路上所有障礙，激起了一片驚呼聲。
南緊張：「不用這麼快也可以吧！」
五條悟：「誰知道你比賽這麼慢！」
南：「那那那……怎麼停下啊！」
五條悟不屑地哼笑了一聲。
「怕什麼。」
「老子超強。」
與此同時，東京的郊外，一群人瞬間四散開來，只留下最後一名男子，面色陰沉，手上拿著一個盈滿咒力的卷軸，遠遠跟在後面。
「就讓你們這群人去探探路吧。而我有了這個，解決一個小屁孩，還不簡單？」
「什麼六眼，故弄玄虛！」
第8章 暗殺
電影結束後，南還意猶未盡。
「原來在電影院看電影是這樣的啊！」南把爆米花放在腿上，推著輪椅走在前方，高興地晃了晃腦袋，「屏幕好大！」
五條悟雙手插兜跟在後面，肩上還背著南的小提琴，聞言涼涼道：「就是坐得太近了，脖子疼。」
誰知道愛心座位只在第一排啊！
「真是個好故事。白龍真帥！」南兩眼放光，「他還會飛！跟奧特曼一樣！」
竟然真的喜歡奧特曼啊。五條悟無語。
而且會飛算什麼，他也會。
雖然還不能飛太高……
「吶，五條君！」南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輪椅——她身上還穿著比賽時的禮服，妝容素雅，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彷彿小精靈忽然在回首間發現了花蕊中隱藏著的甜蜜蜂蜜，「以後我們也經常去電影院吧！」
五條悟眼神遊離，「啊……看情況吧。」
畢竟脖子是真的不舒服，還不如客廳的沙發。
「五條君自己坐後面也沒關係，不用陪我。」南推著輪椅走上前去與五條悟並行，「果然電影要和朋友一起去看才有意思，對吧？」就像電視劇裡說的一樣。
五條悟摸了摸脖頸，望天，沒說話。
「好不好嘛，五條君！」
五條悟：「……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南眨巴眨巴眼睛。
「……」五條悟眼角抽搐。
南失落地垂下眼簾。
「……好吧。」五條悟拉下臉，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優惠平攤哦。」
「好耶！」南靈活地控制輪椅轉了個圈。
五條悟臭著張臉，心想她別想再有下一次！
真是可怕的「術式」！
後來，每當去電影院的時候，五條悟還是會坐在南的旁邊，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地，他也不再需要仰視屏幕了。
但南還是堅持把他推到了後面去坐。
因為他實在是太高了，都擋住後面的人了！
「我們去甜品店吧。」南笑道，「說好要請你吃喜久福的。」
說到這個五條悟果然精神了，「我要毛豆味的！」
其實這附近兩人都不太熟悉，但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叫司機，就這麼沿著路慢悠悠地邊走邊聊，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再隨便拉個路人問一問，對方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南，都會耐心停駐，為他們指路。
「我聽說五條君家裡在京都，那為什麼會來東京呢？京都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南好奇。
「只是湊巧來東京度假而已。」五條悟推著輪椅，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京都啊，不是什麼好地方，滿地都是老頭的臭味。」
看來不是很喜歡的樣子啊。南乾笑。
「話說五條君為什麼這麼喜歡吃甜食啊？」南抬頭問，「牙齒不會壞掉嗎？」
五條悟不屑地哼了一聲，「老子的牙齒才不會壞掉呢。」
「但是大家都說吃甜食太多牙齒會壞，書裡也是這麼說的！」南舉著爆米花強調。
「那老子就是例外。」五條悟信誓旦旦，順手抓過爆米花塞進嘴裡，「吃甜食長蛀牙什麼的也太遜了吧！」
「哇。」南信了，「五條君真厲害，怪不得能吃這麼多甜食。」
一日三餐甜食不離手，還能不長蛀牙，身體可真好啊。
五條悟淡定低頭與南對視，「你知道就好。」
老子就是這麼厲害！
東京街邊不缺甜品店，很快兩人就找到了一家看上去很普通的甜品店走了進去。
就在南還在等著服務員上前來詢問的時候，五條悟推著她就已經開始挑選甜品了。
「可以自己拿嗎？」南有些驚奇地看著五條悟托著個盤子哐哐往上面放甜品。
「這種小店沒人會跟著你的。」五條悟輕車熟路——自從他能單獨出門以後，探索甜品店可是他的頭號行動之一，「一會兒去結賬進行了。」
「哦~」南學到了。
心滿意足地拎著戰利品，兩人站在馬路口，想著是時候回家了。
南抬頭看了看周圍，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地標，頓時激動地扯了扯五條悟的衣袖，「五條君！那個，地鐵……五條君？怎麼了嗎？」
就見五條悟不知何時眼神一變，臉色難看，「真麻煩。」
他低頭看向南，「我有事先走了，你叫你家司機來接你吧。」
說完他把背上的小提琴掛在南的輪椅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漫步離開了。
「啊……五條君！」南一頭霧水，隨即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手上的袋子——裡面都是剛剛五條悟挑選的甜品。
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過一個星期的話，甜品都要過期了吧。
南這麼想著，一抬頭，卻發現剛剛還在不遠處的五條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南心想他應該還沒走遠，便趕忙推著輪椅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五條悟若無其事地走在街上，注意力已經快速鎖定在了四周若隱若現的咒術氣息上。
他不能表現得太過顯眼，否則南也會暴露在他們的探查範圍之內。
五條悟不爽地皺了皺眉頭。
一群雜碎，還沒完沒了了。
心情不妙的五條悟並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六眼的精準鎖定就已經足夠給敵人帶來相當程度的威壓，等到他走到人跡罕至的地方的時候，身後跟著的雜碎已經八去其七了。
最後一個還不走？五條悟抬頭，突然發現面前的公園好像有些眼熟。
空蕩的鞦韆一晃一晃。
忽然，五條悟一愣，然後猛地回頭。
「五條君！」南艱難地上坡，看到五條悟眼睛頓時一亮，「你的喜久福忘記了哦！」
從坡下升起的太陽驅散了黑暗，咒力的流動在南的周圍出現空缺，就在這明暗交替的一瞬間，六眼的視力出現了微妙的波動。
下一秒，澎湃的暗黑咒力突然從地面奔湧而出，宛若張牙舞爪的餓狼，向五條悟驟然撲去！
是一級咒靈。五條悟很快下了判斷，但那一瞬間的恍惚還是讓他失了前手，所幸這點攻擊對他來說也只不過是滄海一粟，強大的大腦已經在剎那間規劃出了所有應對措施。
首先用無下限硬抗一擊，然後……
「五條君——！！」
輪椅摔倒在地，發出一聲嘭響，巧克力的蛋糕、草莓味的泡芙球、五彩的馬卡龍、毛豆味的喜久福……全都在空中飛騰，一個一個地滾落在地。
長長的黑髮像血一樣飛濺。
五條悟瞪大了雙眼，在半空中側首望去，只看見南緊閉的雙眼，和護住自己時顫抖的雙臂。
他茫然地抬眼望去，眼見著咒靈醜陋的尖爪距離南的頭顱，已經只有咫尺之遙。
下意識擁住懷中之人，五條悟漠然抬起右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劇烈的光芒突然從南的胸前亮起，它一閃而過，就像是天邊劃過的流星，只在眼底留下淺淺的痕跡，又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咒靈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彷彿白糖在水中融化，身上的咒力開始迅速崩潰，它大叫著想要遠離，卻還沒有踏出一步，就消融在了空氣之中。
那是……五條悟護著懷中之人坐倒在地，一時之間震驚不已。
無人看見的角落裡，纏在少女身上的暗黑鎖鏈，悄然繃緊。
「呃……」南發出一聲痛呼。
五條悟趕忙低頭看去，就見南竟已經冷汗淋漓，倒映在六眼眼底的白光也驟然收斂了一圈，只能勉勉強強附在她的皮膚表面，忽明忽暗，彷彿在風中搖曳的燭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五條悟下意識伸手擦了擦南額頭的冷汗——只是這麼點功夫，她的頭髮就已經被完全浸濕了。
茫然只在一瞬間，轉眼，五條悟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將南輕輕放在地面，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向遠方狂奔而去。
呼吸急促的少女孤零零地趴在地面上，臉色蒼白的如同高山的白雪，身上的禮服亂作一團，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彷彿脆弱的玻璃，一碰即碎。
摔倒的輪椅旁，棕色的厚書一如既往。
-
一片漆黑中，南好像聽到遠處傳來聲音。
「……神經麻痺變嚴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聲音……是星野醫生……
「不清楚！當我接到五條小子的電話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小姐一個人倒在地上！」
一群人奔跑的聲音。
「呼吸機！呼吸機！病人血氧下降到危險線！」
「請讓開！急救！急救！」
南迷迷糊糊間覺得自己好像又睡了過去。
周圍總算安靜了下來。
「……那個小子，到現在都沒有來看一眼，虧小姐當初對他這麼好。」
「你不能聯繫上他嗎？當初只有他在場吧。」
「電話打不通，已經報告給中島先生了，他只說小姐不會有事……都已經這樣了，先生怎麼還能如此冷靜？難道他……」
「噓。不要說多餘的話。」
等到南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病房外刺眼的黃昏。
「小姐！您醒了！」身穿白大褂的女士眼中一喜，連忙來到床邊，「已經沒事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南下意識地深吸了幾口氣，感覺自己又有了幾分力氣。
「星野醫生……」聲音剛一出口，南發現自己的嗓子竟已經如此沙啞。
「您請說。」星野心疼地湊上前來。
南又喘了口氣。
「我想回家。」
第9章 心疼
「少爺，已經處理乾淨了。」
古樸的日式宅門大院，五條悟盤腿坐在走廊上，滿臉疲憊。
他揉揉鼻梁，「沒有消息漏出去吧。」
西裝大漢肅立在後，恭敬彎腰，「還請您放心。天羽小姐的情報已經被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截下並銷毀，對方人手沒能看到一個字，在場被您及時控制的那位詛咒師也已經被封口，下面已經反覆確認過，沒有殘留。」
「另外，禪院家和加茂家發來問候，怎麼回復？」
「『又是一個來送死的，已經解決了』——就這麼回復吧。」五條悟不耐煩道，「周圍的戒備呢？」
「……」西裝大漢沉默半晌，「非常抱歉，這次是我們的失職……」
誰也沒想到，在那個距離下，南會突然爆發出如此力量，掙脫輪椅，擋在五條悟身前。
也沒人能想到，就連五條悟，都沒能護住她。
五條悟單手托腮，「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要說的話我也有責任……接下來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
「是。」
西裝大漢悄聲退下，庭院裡又陷入了寂靜之中。
臨近九月的東京，酷暑飄然而去，只留下一點毛茸茸的尾巴，涼爽的清風摻雜著陽光的暖意，讓人宛若沉浸在母親的懷抱中，安心而困頓。
璀璨的蒼藍之眼裡，彷彿倒映著時空。
五條悟隱約記得，庭院裡的那棵大樹好像已經有幾百歲了，據說是某任家主為女兒種下的，高大的樹幹上還能看見粗繩劃過的痕跡——似乎曾綁著鞦韆？想來那任小公主一定在這處度假山莊裡度過了一段不錯的童年。
鞦韆……鞦韆……
五條悟漫無目的地發著呆，恰在這時清風吹過，樹上的葉子翻滾而下，落在水池中，掀起一串漣漪。
那個時候，感受著懷中逐漸發冷的身體，五條悟腦海裡只有一句話——
不能讓她被發現。
看得見咒靈的女孩，擁有著能夠淨化咒力的力量，竟能在一瞬間將一隻一級咒靈蒸發——不僅僅是咒靈而已，對於利用咒力來戰鬥的咒術師而言，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那是淨化，不是祓除。沒有人比擁有六眼的五條悟看得更清楚。
自然界中存在著食物鏈，一個物種的繁榮必有其天敵互相牽制，一直以來，咒術師都認為自己的天敵是咒靈，咒靈的天敵就是咒術師，卻沒想到還有另一種可能。
本質都是咒力的存在，在更高一層的消費者面前，一樣都是待宰的羔羊。
連六眼都會被影響。
正是在那一瞬間，敵人抓住了破綻——對方很聰明，沒有自己衝上來，而是用了某種封印釋放了野生咒靈，本體雖然弱不可言，但大量金錢堆砌起來的高級咒靈車輪戰術，不得不說，是五條悟這幾年來遇到過的最大膽的暗殺計劃。
可惜，天敵的壓制是絕對的。
若是被高層的那些老頭知道了，就麻煩了。
最好的情況是隨便按個罪名判處死刑，最差的情況……五條悟閉上雙眼。
靈魂都永不安寧。
咒術師不能詛咒他人，但人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有歷史記載以來，咒術師與咒靈之間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上千年，而如今最大的勝利籌碼就擺在五條悟的面前，可他卻賭不贏那份虛無縹緲的人性。
到底是想要消滅咒靈的祈願更深重，還是對天敵的恐懼更強烈……五條悟用腳指頭都想得出答案。
說到底，那群人的權利不都還是建立在「咒靈存在」這個事實上嗎？
如果消滅咒靈的代價就是讓自己的力量消失，恐怕他們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
真是一群垃圾。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五條悟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繁茂的大樹隨風搖曳，幾百年來從未改變，不知有多少任的五條家家主，從它的身前擦肩而過。
五條悟疲憊地閉了閉眼。
為了處理這些雜事，他已經熬夜一個月了。
想睡覺。
睡到第二天晚上。
當在天羽家門口待命，等待著家庭醫生出來的司機看到五條悟的時候，終究是忍不住放下車窗，叫住了他。
「五條少爺。」語句恭敬，語氣卻咬牙切齒，身體也坐在駕駛室裡一動不動，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五條悟停下腳步，漠然望去，「什麼事？」
這個若無其事的態度……司機憤憤不平，「我給您打過幾次電話，我想大概是您太忙了，沒注意吧。」
五條悟一愣，隨即翻出手機看了看，果然在通訊記錄裡找到了備註為「傳送NPC」的幾次未接記錄。
這段時間裡，他的手機都沒有打開過。
司機見五條悟沒否認也沒解釋，心裡為小姐感到難過，「我們家小姐從小身體就不好，小時候幾乎以醫院為家，最近這幾年才漸漸好轉起來，終於能夠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雖然我人微言輕，但也算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姑且也算是能說幾句話吧……五條少爺，對您來說，小姐可能只是不那麼重要的玩伴，但對小姐而言，您是她心懷感激的唯一的朋友。」
「……」五條悟低頭把手機蓋上，雙手插兜。
司機心知話一出口，覆水難收，便也不再猶豫，狠聲道：「如若您有心……還請您放過我們家小姐吧。」
五條悟走到門前的時候，正好和推門而出的星野醫生迎面相遇。
星野醫生愣了一下，似乎認出了五條悟，但她看上去心情不佳，匆匆點頭示意，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五條悟扭頭看向屋內，裡面燈火通明，卻不見人影。
好安靜啊。五條悟心想。
在他的印象中，這裡好像從沒有這麼安靜過。
其實沒有聲音的時候還是很多的，寬敞的別墅裡，兩個人的距離總是很容易超過聲音傳播的邊界，當五條悟蹲在房間裡看漫畫的時候，就算客廳全音量開著電視，他的耳邊依舊除了床邊的風聲什麼都聽不見。
但他從不覺得安靜。
即使沒有聲音，五條悟也知道早晨的六點半，南總會準時起床，廚房裡會有她準備早餐的身影，有時會來叫他起床有時又不會，緊接著家庭教師就會一個一個地拜訪上門，輪椅滾過路面的聲音會在書房和琴房之間來回穿梭。
他還記得有一次，他帶回一部恐怖電影，南問他這是什麼，他告訴她這是一部溫馨的家庭電影，非常好看，於是那天晚上他們關上了所有的燈，一起窩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抱枕，聽著屏幕裡的尖叫，度過了一個驚悚的夜晚。
影片裡的男女主共赴黃泉，他也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南嚇得面如土色的模樣，得意地哈哈大笑，卻又在片尾報幕的歌聲中，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垂淚而沉默。
「結局真好。」南伸手擦去眼角的淚水，「最後他們終於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五條悟挑挑眉，「你不覺得這部電影很恐怖嗎？」
「確實有點嚇人啊。」南心有餘悸，但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是你聽，這首曲子不是很幽靜嗎？一定是因為他們在最後找到了幸福的彼岸。」
那時的他看著屏幕上回放著的鮮血淋漓的片段，心想這算什麼幸福的彼岸，說是墓地裡的迴響還差不多。
如今想來，若是「恐怖的溫馨電影」而不是單純的「恐怖電影」，大概就應該是那樣的吧。
五條悟關上門，經過空無一人的客廳，在面向院子的玻璃推拉門處，找到了南的身影。
她坐在輪椅上，背對著他，似乎正透過透明的玻璃望著門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五條悟倏然發現，自己的睏意好像消失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歪了歪頭，不解道。
聽到聲音，南頭顱輕輕一點，像是突然從夢中被驚醒，猛地抬起頭，語氣驚喜，「五條君？」
睡著了？明明剛剛那個女人才走吧……
五條悟忽然之間愣住了。
南推著輪椅轉過身，倦怠的雙眼深處一如既往的明亮，「你來啦。」
「……」
在這棟別墅裡，咒力就像倒入大海中的墨水，稀薄而流速緩慢，而這屈指可數的咒力又會在靠近南身邊時，被進一步消耗與蒸發，最終整棟建築的咒力生態都維持在令人難以置信的清澈之中。
這是南沒錯。六眼不會撒謊。
可她……原本是這麼瘦的嗎？
「你……」五條悟低下頭，注意到了乾柴一般的手背上，用醫療膠布纏繞著的針管。
「啊。」南順著五條悟的視線看去，笑著把那隻手舉起來給他看，「這是滯留針，星野醫生說還得再留一段時間。」
五條悟心頭一涼，「小提琴呢？」
就在一個月之前，這雙手下能拉出多麼優美的旋律，五條悟再清楚不過。
而為了能夠做到這一點，她又做了多少的努力，他也全部看在眼裡。
「對了！比賽我拿了冠軍哦！」南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就是可惜我好像沒辦法參加國際比賽了，不過還好名額還可以順延，應該也沒關係。」
五條悟目光晦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怎麼不生氣？」
南一臉茫然，「什麼？」
五條悟雙手插兜，「我可是把你丟下不管了。」
「啊……聽起來好像是這樣。」南反應過來了，「但是五條君又沒做錯什麼，我也沒有什麼能生氣的吧？」
「別說漂亮話了。」五條悟皺起眉頭，「算了，隨便你。」
南還是很茫然，「但是我是突然發病的，誰也預料不到不是嗎？五條君還幫我通知了司機哥哥呢，不然我就更糟糕了。」
「況且，誰也沒說你應該『管』我啊？」南盈盈一笑，「五條君又救了我一命呢，而且對於我來說，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才過去了三天哦。」
咒靈的事情……忘記了嗎？五條悟低頭看了看南的笑容，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地鬆了口氣。
「啊，我拜託司機哥哥重新買了甜品。」南吃力地推動輪椅，「在冰箱裡！上次買的都掉在地上了吧。」
五條悟讓南在原地等著，自己去冰箱裡把那一袋新鮮的甜品拿了出來。
他已經不記得那天他們買了什麼了，但南依舊如數家珍。
等到五條悟把一盒喜久福吃完，抬頭一看，發現南竟已經坐在輪椅上睡著了。
白皙的皮膚幾近透明，連血管的紋路都一清二楚。
五條悟蹲下身子，仰頭望著南的睡顏。
手好冰冷。
「不會再有下次了。」
喃喃低語，無人知曉。
什麼天敵，這個世界沒有這種存在也沒關係。
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因為……他會是最強的。
第10章 青春期
南發現五條悟最近好像變得有些……活潑？
「呀！」又一次被抓了小辮子之後，南無奈回頭，「怎麼了嗎？」
「沒什麼。」五條悟老神在在地揣兜，呲著口牙，「好玩。」
南皺了皺鼻子，一本正經地琢磨，「難道是家裡的喜久福吃完了嗎？」
喜久福吃完了，開始搶她的鬆餅。
「鬆餅沒有了哦。」五條悟故意在南面前一口吞食，「多謝款待！」
沒有的話就再做就好了啊。南不以為意，翻箱倒櫃後，卻發現所有做鬆餅所需的食材全都不見了。
南面無表情地抬頭。
五條悟笑得一臉得意。
「我說沒有就沒有！」
沒辦法只好叫司機又去超市買了些。
說起來，司機哥哥好像不太喜歡五條君。
「小姐，您要的東西。」司機將買來的一大堆食材抗進廚房，中途遇見五條悟，臉上頓時露出欲言又止的糾結表情，然後他皺著眉頭叫了一聲「五條少爺」，連回應都沒有等，就轉頭走了。
五條悟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南覺得有些抱歉，「對不起，我會好好跟他解釋的。」
「你有什麼好道歉的？」五條悟叼著根棒棒糖，「沒必要。」
到最後，司機向南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有失禮的行為，但後面南也發現，只要是五條悟在的場合，他大部分都保持沉默。
五條悟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
南只能不知所措地被夾在中間，默默地嘆氣。
所幸兩人已經很少需要驅車出門了，不如說，也出不了門。
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南發現自己又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幾點了？」
「六點了。」五條悟動了動肩膀——被靠得有點酸，「肚子餓了，肚子餓了，今天我想吃秋刀魚！」
「嗚……」南努力清醒著把自己從沙發搬到輪椅上，「又錯過劇情了。」
五條悟轉動手上的遙控器，「第七集第十六分鐘，明天再繼續。」
南迷迷糊糊地點點頭，推著輪椅轉身離開。
「……」五條悟一把握住遙控器，沉默地看著南困頓的背影。
至少情況正在好轉。
從一天睡二十個小時，到現在的十四個小時，白天的時候南已經可以正常行動，但是暫停的家庭授課依舊沒有恢復，為了安全起見也不再出門。
五條悟認為，這是天與咒縛。
犧牲某種先天條件，然後換取某一方面的強大力量——對於南來說，能夠淨化咒力的能力讓她的身體受到了拖累，不僅是天生的殘疾，短時間的能量爆發還會耗費她的精血。
相比於克制咒力的宏大力量，說實話這點束縛實在說不上是「等價交換」。
如果輔佐以反轉術式，再加上能夠精神控制的術式，將南製作成淨化咒靈的「機器」簡直易如反掌。
不，五條悟知道，如果要做的話，還能更精密，舉全日本的咒術師之力，只要把南當成「零件」……
當成「零件」……
五條悟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繞到南背後，突然伸手一下捂住她的眼睛。
「啊！」南瞬間被驚醒，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五條悟的手臂，「什麼？」
「不許睡！」五條悟順勢揉搓南的臉頰，惡狠狠地威脅，「不給秋刀魚就不給走！」
「嗚嗚。」南想要阻止五條悟的動作，奈何力氣根本不夠，只能可憐巴巴地投降，「我……我知道了啦……」
好在最後還是完美地把晚餐端上了桌。
南嘴巴微張，呆愣愣地看著五條悟轉眼就吃完了兩碗飯，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才被挖了一角的秋刀魚。
「五條君最近是不是吃得有點多？」
「哈？」五條悟快速嚥下口中的飯，抬眼向南看去，「你是在說我胖嗎？」
南猛地搖頭，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雙手合十，恍然大悟。
「五條君要長大啦！」
「……難道還能長小？」
南豎起手掌示意，然後一臉嚴肅地推著輪椅離開，半晌後帶回了一本書。
「我做了筆記！」南打開書本，若有所思，「不會錯的，這一定就是青春期了。」
原來是真的，青春期的男生會變得喜歡捉弄別人。
「可能會長痘痘哦。」南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可能！老子怎麼可能長痘！」五條悟一臉嫌棄，「話說你怎麼什麼書都看？」
「這是xx日報總結的父母必讀書目之一。」南把書抬起來給五條悟看了一眼，「畢竟我們還是小孩子，所以必須要知道這些知識才行。」
「那些玩意向來不適用於老子。」五條悟不以為然，「別把我帶上。」
「哦~」南懂了，「是反抗期嗎？」
五條悟：「……再說揍你哦。」
南已經把頭埋進了書裡，「嗯嗯，青春期的孩子情緒很敏感，必須要小心對待……五條君！這真是一本好書啊！」
五條悟：「……真的會揍你的哦。」
收拾碗筷的時候，五條悟看了眼南隻吃了一半的秋刀魚，眸光流轉，停頓片刻，然後毫不猶豫地抓起筷子快速將其消滅。
南舉著書遮住半張臉，面無表情地旁觀了全程。
「看來下次得做五人份才行了。」
「……你才需要給我多吃一點吧！」
自那以後，南好像找到了某種研究的熱情，總是突然之間從五條悟身上發現某些令人驚喜的變化。
「衣服變短了！」南激動，「這是不是說明五條君正在長高！」
五條悟抻了抻衣袖，發現確實是有點短了，但他並不是很在意，「改天再去買新的。」
「但是這樣穿會不舒服吧。」南這才想起來，「說起來五條君的衣服都是基礎款呢，一模一樣的衣服也有很多吧，為什麼不多訂一些款式呢？」
五條悟可疑地沉默了半秒。
「……只是因為這樣方便而已。」
咒術師家族的日常生活用品一般都是經過「窗」嚴格篩選的，沒有那麼多樣式可選擇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南：「其實就是不會挑衣服吧。」
五條悟：「囉嗦！」
不知為何開始執著起來的南，第一次打電話訂購了男裝。
五條悟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上，雙手抱胸，看著一群人在客廳裡來回走動，從門口不斷推進來的一排排男裝，款式五花八門，顏色豐富多彩，囊括一年四季——也虧是家裡夠大，不然還真擺不下。
「時間有限，我們先暫時看看成品吧！」南一臉興奮。
「哼。」五條悟坐直身體，冷笑，「既然如此，那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時尚的完成式。」
安靜候在一旁的諸位西裝革履的服務專員們，各個都經歷過專業的訓練，經驗豐富，見識廣博，臉上帶著完美的三十度笑容，就算是看見兩個孩子把價值七十萬日元的長衣外套像破布一樣隨意地堆砌在一旁，也依舊面不改色。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試試看！」
「看上去就不好行動。」
「但是機會難得，不試試不就浪費了嗎！」
「真拿你沒辦法，這可是你要求的啊。」
兩人興致勃勃地鬧了一個下午，空氣中衣服亂飛，最後還是由南敲定了幾套不錯的秋冬套裝，兩人才收手作罷。
「畢竟快到冬天了啊。」南舉著手機給五條悟拍照，一點不吝嗇誇讚，「這樣搭起來真不錯！五條君果然穿什麼都好看！」
五條悟毫不謙虛，「那是當然的。」
選好的衣服留下，等到現場再次清空的時候，五條悟又換上了原來的衛衣。
南美滋滋地翻手機相冊，「等到春天的時候，試試學院風吧？最近好像是潮流趨勢呢。」
「你這傢伙完全是把老子當模特使了吧？」五條悟不甘心地湊上前，瘋狂在南的手機邊晃悠，企圖吸引注意力，「明明本大爺的臉才是點睛之筆。」
「好好。」南敷衍地點頭，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下來過，「啊嘞？五條君你不換上新衣服嗎？」
「在家裡穿那些做什麼？」五條悟雙手插兜，「今晚的電視劇你來選，有什麼好看的嗎？」
「真的？！」南眼睛一亮。
五條悟抬手，「打住，奧特曼不行。」
南頓時失落，「可是《高斯》的完結碟片我還沒有打開過……」
「奧特曼到底有什麼好看的？」五條悟覺得無趣，「反正不都是打怪獸嗎。」
「才不是呢！」南據理力爭，「就算是打怪獸，每一集奧特曼的故事也是不一樣的，而且高斯是個溫柔的奧特曼，他還會幫助弱小的怪獸。」
「不打怪獸的奧特曼？」五條悟歪歪頭，「那倒是有點意思。」
播放劇集前，南把自己床上的奧特曼娃娃拿了下來——那是蓋亞奧特曼，在高斯之前是她最喜歡的奧特曼。
五條悟：「也就是說你已經看過了吧，那就直接給我看看不打怪獸的那一集吧。」
於是兩人一起圍觀了藍色的奧特曼一臉笨拙地圍著掉進坑裡的怪獸轉圈，在發現對方有寶寶之後瞬間紅燈閃爍，最後有驚無險地幫助怪獸媽媽生下怪獸寶寶的故事。
「一開始就直接送進海裡不就好了嗎。」五條悟忍不住吐槽，到這時才發現身旁好像有點安靜。
側頭看去，南抱著娃娃，果然又睡著了。
五條悟抬手關掉電視，起身輕車熟路地把南抱起。
一低頭，正好和奧特曼娃娃對上了眼。
於是第二天，南就發現自己的奧特曼娃娃易主了。
「反正你已經有新歡了吧。」五條悟抱著娃娃故作警惕，「可憐的蓋亞，現在只有我才是他的唯一了。」
南：QAQ
南：「我才沒有呢！」
結果最後奧特曼娃娃還是沒有還給南。
夜晚，五條悟躺在床上，閒閒地拍了拍奧特曼的腦袋。
安靜待著吧，拯救世界還輪不到你。
第11章 小哥哥
五條悟舉起手臂，輕鬆取下了天花板上壞掉的燈泡。
南趕忙接過舊燈泡，遞上新的，「還好有五條君在，不然還要麻煩一陣。」
為了一個燈泡就把物業人員叫來叫去的，總歸有點不好意思。
手腕利落地旋轉幾圈，眼看著燈泡固定並發出亮光，五條悟跳下板凳，「小事一樁。」
南抱起小板凳放回原處，「說起來，五條君現在多高了？」
都比家裡的冰箱高了。
五條悟：「不清楚，沒量過。」
南：「那就來量量看吧！」
一米九。
「哇……」南仰頭望向五條悟，「五條君可以去做模特啦，一定會很有名的！」
「老子才不去做那玩意呢。」五條悟雙手揣兜，兩年過去了，身上的休閒衛衣也就進化成了休閒圓領衛衣，「沒那個閒情。」
「最近又要忙起來了嗎？」南想起來。
雖然不知道五條悟在忙什麼，但是每到夏季的時候，南總會發現他不在家裡，問起來的話對方也只是說去處理家族內的事物，別的一個字也沒有透露。
但是跳大神什麼的，不是年底的時候才是最熱鬧的嗎？南百思不得其解。
「啊。」五條悟臉色臭得不行，「這次可能要一個月後才能回來了。明天你不是要去醫院檢查嗎，那我後天走。」
南搖頭，「沒關係的，五條君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就好。只是例行檢查而已，我早就熟門熟路啦，而且不還有司機哥哥陪著我嘛。」
五條悟心想這周圍的警戒應該夠用，便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說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高呢。」南卷了卷手上的標尺，「但是我要量身高的話，要怎麼量呢？果然得算坐在輪椅上的吧。」
「身高哪有量坐著的時候的。」五條悟伸手穿過南的手臂，把她抱了起來，「得這樣站起來才行。」
南雙手順勢環住五條悟的脖子，一點也不害怕，「還沒有畫標記呢！」
這樣怎麼把標尺拉開啊！
五條悟淡定把南靠在牆邊，用手扶著她，「不需要，那點東西我早就記在腦子裡了。」
標尺能有六眼好使？
「嗯……一米六……將近一米七吧。」五條悟自信下了定論，「馬馬虎虎。」
南挺驚奇的，「我總是坐在輪椅上，也能長那麼高嗎？」
回身把南放回輪椅上，五條悟聽完她說的話，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像在拍一個漏氣的氣球，「小妹妹，你的腦袋也不行了嗎？」
南：= =
南：「我只比你小一歲。」
五條悟：「沒否定腦袋問題啊。」
南得心應手地無視了他。
第二天一早，五條悟先出門，身上穿著一套低調的暖色套裝。
才剛踏出家門，他就已經怨念深重，彷彿被強制抱離被窩的小貓，眼神裡沖滿殺氣，「總有一天得找個法子把這些爛事推出去。」
「路上小心啊。」南揮揮，「回來之前記得給我發短信，上次在電影院旁邊看到的那家新飯店，我們去試試吧。」
「那家店是中華火鍋吧。」五條悟興致不高，「不想吃辣的。」
曾經兩人一起去試過某家標榜正宗的中華火鍋店，初來乍到不知好歹地點了個微辣，然後同時被辣得吐舌頭。
「中華火鍋也不都是辣的吧……你看，上次的店裡不也還有不辣的選項嗎！」南倒是印象不錯，因為火鍋可以點好多東西，「去試試嘛。」
五條悟：「不要。」
南：「聽說有提供免費甜點哦。」
五條悟掙扎：「……拒絕。」
南想了想，抓住五條悟的衣袖。
「去吧！」
「……你的閃閃發光攻擊已經對我沒用了。」五條悟冷漠。
南陷入了苦惱中。
「我走了。」五條悟轉身離開。
南思忖片刻，突然茅塞頓開。
「小哥哥！」
五條悟腳步停頓。
南雙手捧心，語氣陳懇甜蜜。
「就當是陪我去吧~」
「……」
南眨巴眨巴眼睛。
閃閃發光攻擊plus！！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五條悟覺得周圍清甜的香味似乎變得更加甜膩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
下一秒，轉身兩步，掐住南的臉頰，然後瘋狂揉搓。
動作一氣呵成！
「到底是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五條悟氣惱。
「嗚嗚……」南雙手亂抓，「你……你啊……」
不是你說的「小妹妹」嗎？
反過來就是「小哥哥」啊！
沒毛病。
最後還是答應了。
南心花怒放地揮手與五條悟告別，對方的背影卻看上去比剛才更加怨念深重了。
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了面見醫生的時候。
「沒什麼大問題，繼續這麼保持下去就可以了。」星野醫生看了看上手的檢查報告，抬眼注意到了南的表情，笑道，「發生什麼好事了嗎？這麼開心。」
「應該也算是好事吧。」南想了想，「今天五條君回家了，他答應我回來以後陪我去吃新開的中華火鍋。」
「啊，五條少爺啊，終於想起來要回自己家了嗎。」星野醫生調侃，說起「五條少爺」的時候，語氣跟說「那小子」差不多，「你們兩個，現在這種狀況，說是朋友都很奇怪呢，兄妹還差不多。」
「那五條君是哥哥嗎？」南覺得有點難以想像，「他好像不太想我這麼叫他。」
「為什麼？」星野心想要是那小子的話，肯定會得意揚揚地應下來，順帶還會炫耀一下他那張只剩下魅力的臉。
「我叫過了，他讓我以後不許這麼叫他。」南心有餘悸地揉了揉自己的臉，「不明白，他好像有點生氣，但是還是答應和我一起去吃火鍋了。」
「……」
星野醫生皺了皺眉頭。
糟糕。
「小姐，人長大了就要學會跟他人保持距離了。」星野醫生一臉嚴肅，「你看，五條少爺畢竟是男生，很多事情還是會很不方便的吧，不如趁這個機會告訴他讓他留在自己家裡比較好？以後要是出來聚會的話，也可以用電話約。」
「不方便？」南不明白。
星野醫生悄咪咪地湊上前去，在南的耳邊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堆。
南的臉嘭得一下變得通紅。
「確……確實會不方便啊。」南尷尬，「嗯，我知道了，我會找機會跟五條君說的。」
星野醫生滿意地點了點頭。
南推著輪椅走出星野的辦公室的時候，腦袋裡還暈乎乎的。
說……說的也是啊！畢竟是男生嘛！一點也不奇怪！
坐著電梯來到醫院一層的時候，從角落裡傳來的爭吵聲吸引了南的注意力。
「外，你們什麼時候才把錢還給我？」
「馬上馬上，我先生很快就回來了。」抱著孩子的女士勉強露出笑容，看上去很受困擾。
「我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大漢吊兒郎當地甩了甩手，「快點把錢交出來，不然的話……」
「呃……都說了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女士眼角抽搐，似乎在忍耐些什麼。
周圍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都紛紛瞥開眼，假裝沒看見。
南推著輪椅衝了上去。
「哇——輪椅失控了！請讓開請讓開！」
一片混亂中，大漢的腳被輪椅碾過，一身慘叫聲後南慌忙道歉，隨即悄然拽過女士的衣袖，一起逃離了現場。
「可惡！你們！」
最後是早在道路末端等候的司機把他們兩個帶到了安全地帶。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女士給自己的先生發完短信，這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南，「多謝你，這些人不敢對上我先生，就總是在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出現，我也沒辦法。」
南看了眼一路上都熟睡不動搖的小寶寶，想要戳臉的手蠢蠢欲動，「寶寶好可愛啊∼」
「是吧。」女士一臉幸福，「這可是我們兩的恩惠。」
聊起來之後，南才知道，女士一家在生育寶寶的時候曾經欠過錢，但是後面很快就還清了，沒想到那個人最近似乎陷入了賭博之中，想起了這件事，竟然以還有利息為由向他們無理討債，讓他們的生活很受打擾。
「多虧你幫忙。」女士道謝，「那個情況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怎麼都是我們理虧吧，沒想到還能有你站出來，真是幫大忙了。」
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那個人不安好心。」
女士看著南害羞的模樣，善意地笑了笑，視線刻意避開了她的雙腿，把懷中的孩子遞了出去。
「想不想抱抱看？」
「可以嗎？我……啊……」南伸手抱過寶寶，一時之間緊張不已，但一低頭看到寶寶糯嘰嘰的可愛模樣，瞬間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睡得好熟啊。」
那樣跑起來都沒有醒呢。
女士笑笑，「這一點像他的爸爸。」
南感覺自己在抱著一團軟綿綿的棉花糖，奶香味環繞著她，讓她不由地低下頭蹭了蹭寶寶的臉。
像雞蛋一樣滑嫩嫩的。
「他叫什麼名字呀？」
「惠，禪院惠。」
過了一會兒，女士的先生似乎來到了附近，南便與她在公園的分叉路口道了別。
南望著女士離開的背影，轉頭興高采烈地掏出手機，給五條悟發短信。
【我今天遇到了可愛的】……
短信還沒有編輯完，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是【吉野阿姨】。
南眼睛一亮，馬上接通，「吉野阿姨！好久……啊。」
炎熱的酷暑中，連風都是熱的，但南的手心裡卻冒出了細細的冷汗。
「好的。好的。我一定會去的。謝謝你通知我。」
放下手機，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抑制不住地發抖。
腦子裡只拚命記住了一個地名。
神奈川縣，川崎市。
第12章 家人，葬禮
出殯那天，大雨滂沱。
司機撐著雨傘，亦步亦趨地跟在南的身後，水滴打在雨傘上，像彈幕擊打人心，輪椅淌過街上的水坑，遠處彷彿有海浪聲傳來。
來送別的人們，都穿著黑色的服裝，沉默地排著長隊。
南曾想過，去探望她。
「小姐，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多走動了。」電話另一邊的聲音虛弱無力，「而且我現在可難看了，真不想被小姐看見。」
南知道她在哪裡，天羽家盡最大的努力為她提供了醫療保障，本來最好的選擇是留在東京的醫院，畢竟這裡有全日本最好的醫生。
但最好的醫生，也治不了癌症。
吉野選擇回到老家，與家人們一起度過最後一段時光。
這個家人裡，不包括南。
雖然從沒有人說過，但南在吉野離開的那一天，突然明白了這一點。
她在吉野阿姨的懷裡長大，被她用毛巾溫柔地擦臉，享受她做的好吃鬆餅，在她的注視下一點點地學會穿衣，學會用筷子，用勺子，學會自己穿鞋，學會認字……
可她不是吉野阿姨的家人。
在被簇擁著沉睡的幻想裡，她不在其中之列。
所以她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就算是這樣，南也依舊思念著。
吉野的身上，保存著她的整個幼年。
而現在，這些都只有她記得了。
獻上鮮花，南多想趴在棺柩上，什麼都不做，就只是閉著眼睛，聽一聽裡面的聲音。
但她只能推著輪椅從旁邊走過，望著黑白照片裡的笑容，不發一言。
垂頭站著的家屬裡，有一名三歲的孩子，他懵懵懂懂地拉著母親的袖口，一雙大眼睛清澈見底，似乎是覺得好玩，也學著一旁的大人，緊繃著臉。
南推著輪椅走上前，摸了摸男孩的頭，「你好。」
男孩嚇得躲到了母親背後。
「不好意思，他有點怕生。」男孩的母親面色疲倦，露出抱歉的笑容。
南搖搖頭，「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順平，是吉野順平。」男孩母親強調。
南一愣，明白了什麼。
她抬頭，「我在東京，如果有一天你們有困難，可以來找我。」
男孩母親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還是搖了搖頭，「謝謝，但天羽家已經為我們做的足夠多了，最後能堅持到這一步，我們都很感激。」
但南堅持，「請不要推脫，這是我想做的事情。」
男孩母親還是搖頭，「不，天羽小姐，這是家母的意思。」
南一愣。
「家母跟我們提過您。」男孩母親露出苦笑，「她說您是個善良的人，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也許會這麼說也不一定。」
「……」南低下頭。
「她讓我們拒絕您，並留下了話。」男孩母親突然哽咽，抬手擦了擦眼角，「她說……請您以後……一定要幸福安康。」
「請您以後一定要幸福安康。」
有些感情，即使不是家人，也勝似家人。
南與男孩母親緊緊擁抱。
一旁的男孩嚇得不知所措。
「你也是。」臨走之前，南輕輕摸了摸男孩的臉頰。
幸福安康。
回到家後，南一切如常，每天的日程都沒有落下，作業也都完成得很完美。
但家庭教師們還是一致決定，讓南休息一下。
閒下來以後，就容易多想。
生離死別，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
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也被一起埋葬了一樣。
她面對夕陽，看了許久。
當五條悟接到「傳送NPC」的電話的時候，正在京都祓除咒靈。
跟滿地的咒靈相比，咒術師向來是不夠用的，一旦到了這個忙碌的季節，即使是未成年，只要有戰力，就要上戰場。
更別說是赫赫有名的五條悟了。
一發「蒼」解決所有戰鬥，五條悟低頭看著手機，匆忙離開了現場。
「五條？你去哪兒？！」輔助監督站在車邊，眼見著五條悟從自己面前跑過，趕忙大喊。
「任務完成了！我走了！」
「哦……哦。」輔助監督愣了一下，心想那怎麼不坐他的車啊。
五條悟直接跳上了通往東京的新幹線。
「傳送NPC」平常可不樂意搭理他。
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被冷汗浸濕的黑髮，逐漸冰冷的身體……五條悟的大腦讓這些場景栩栩如生，但心卻比那個時候還要陰涼，他迅速冷靜下來，馬上給在天羽家周圍待命的護衛頭領打了電話。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用鑰匙打開房門，五條悟沒有驚動已經熟睡的南，靜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早，六點半，南沒有起床。
一夜沒睡的五條悟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
「篤篤篤——」五條悟敲門，「南！在裡面嗎？」
很快，裡面傳出一聲驚呼。
「五條君？！」
房門的材質很好，聽不太清楚裡面的聲音，但五條悟能感知到裡面的人正在從床上向旁邊移動，然後漸漸地靠近房門。
門鎖打開，五條悟低下頭，打了個招呼，「喲，聽說有人很難過？這個點還沒起床，該不會是躲在被窩裡哭吧。」
南身上還穿著睡裙，頭髮亂糟糟的，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揉了揉眼睛，「五條君怎麼在這裡？家族裡的事呢？」
「解決完了。」五條悟大步跨進房間，仰面呈大字倒在南的床上——這張大床躺下兩個他都綽綽有餘，「我可是趕的最後一班車，累死我了。一會兒我要吃刨冰！」
「辛苦了。」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次回來得好早啊。」
其實還有一堆任務沒有解決，但五條悟在新幹線上的時候，就已經把這兩天的任務都強行轉接給他人了。
「後天我就走。」五條悟閉上眼假寐，周身熟悉而又溫暖的氣息讓他的身心不由放鬆，「聽說你連課都不上了？」
南推著輪椅來到床邊，面露困惑，「你都知道了啊？」
「半個月了，你連一條短信都沒有發給我。」五條悟嘖了兩聲，「聰明機智的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不對？」
說完他拍了拍身旁的床鋪，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樣，「今天帥哥特供，你想說什麼都可以，不用客氣！」
「哦。」南打了個哈欠，爬上床躺在五條悟身邊，「那我們一起睡一會兒吧。」
這個展開不太對啊。
五條悟側身垂頭看向南，「你難道不是應該痛哭流涕一下？害羞了？」
南困頓得不行，「五條君不累嗎？」
「這點程度，本大爺完全——」
「那我睡啦。」
「……」
於是兩人就這麼一起睡了過去。
五條悟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窗外已經烈陽高照了。
「南？」五條悟揉著腦袋來到廚房，發現空無一人。
客廳，不在。書房，不在。院子裡，也不在。
五條悟回身上樓。
練琴房裡迴盪著悠揚的琴聲。
五條悟推開房門時，南背對著他，正好放下琴弓，拿起筆在樂譜上寫著什麼。
「在作曲嗎？」五條悟走到一旁大大咧咧地靠牆坐下。
「你醒啦？」南回頭，「冰箱裡有一些咖哩，餓了可以熱一熱。」
五條悟沒動。
樂曲斷斷續續的，還不成型。
突然，五條悟開口問道：「那個誰……對你很重要？」
南筆下不停，「是啊……我想，就像是家人一樣吧。」
「但你當初不是沒進去跟她打招呼嘛。」
「……她說她不想讓我看見。」南失落。
說完她側頭，「五條君也有自己的家人吧。」
五條悟挑挑眉，「當然。」
南垂眸停頓片刻，回頭背過五條悟，「不回去陪著他們嗎？」
「……」五條悟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們不需要我陪。」
寬敞的練琴房，從左到右，能並排放下五架鋼琴，但冰冷的白熾燈下，只有南一個人。
「果然……五條君還是……」
五條悟突然站起身來，走上前去掰過南的輪椅，對著她的臉直接上手。
「哭包，哭包。」五條悟露出惡劣的笑容，「變成醜八怪了。」
南的臉被當成橡皮泥揉搓，疼得拚命撲騰，但又逃不出五條悟的手掌心，「嗚嗚……我才沒有哭呢。」
「我說你哭了你就是哭了。」
「這……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五條悟心情愉悅地哼笑了一聲，「你管我！」
「肚子餓了！」
「不是有咖哩嗎？」
「不想吃咖哩，我要吃刨冰！」
「哪有人一大早吃刨冰的……」
「那就給我做天婦羅！」
五條悟迅速把小提琴塞進琴盒裡，動作輕車熟路，然後在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推著她猛地衝出了練琴房。
「慢點！」
「怕你反悔！」
當南正在廚房裡忙碌的時候，五條悟坐在餐桌旁，百般無聊地擺弄著手機。
上面不斷地有新短信發過來，未接通話記錄也一堆，小部分是在問他現在在哪裡，大部分是在痛罵他的臨陣脫逃。
目前他還是一級咒術師，手上的任務還能被別人接手。
五條悟合上手機，想了想。
咒術界裡，除了五條家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已經常駐東京，上面給他劃分任務的時候，也總是理所當然地以京都為中心，為他分配管理區域。
非特殊時期，他的大部分任務委託都被家族以「要閉門修煉」的理由推脫了。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五條家的六眼小子是深閨少爺。
得想個法子「轉移陣地」才行。五條悟心想。
第13章 入學
一年後。
「上學？五條君要去學校上學了嗎？」南一臉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五條悟眼角抽搐，「你這是什麼表情？」
竟然比在毛里求斯第一次看見抹香鯨的時候還要震驚。
他又不是外星生物！
「不……可是，五條君去學校能學什麼啊？」南很認真地在不解。
她的課程都學到大學了，不懂的功課還可以去敲他的門呢。
五條悟撓撓頭，可疑地撇開了眼睛，「家裡要求的。」
其實「御三家」的人並不需要進入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學習。
咒術界裡的人也在奇怪為何五條家的大少爺突然決定要去高專上學，而且去的還是東京，不是本家所在的京都。
對此五條悟的統一回復是——
「我叛逆。」
真是讓人信服的理由。
「這樣啊……」南倒是沒有懷疑，轉眼就興奮了起來，「那我可以送你去學校報道嗎？」
學校啊！五條君會交到很多朋友的吧！
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對了，必須得先準備些給同學們的禮物才行。南心想。
但五條悟卻對她搖頭，擺了擺手，「那個破學校在深山老林裡，光台階就有幾百層，你還是別去了。」
「啊，那好叭。」南有些失落，但這也沒辦法，畢竟輪椅爬上爬下的總歸不方便——不過不愧是教跳大神的學校，果然足夠神秘，「那我給你做些禮物，你帶去吧。」
「禮物？為啥？」
「給同學們的賠禮啊。」
「……」
五條悟氣惱，「你什麼意思？老子需要給別人賠禮？！」
南已經身手不凡地護住了自己的臉，但五條悟還能從頭髮下手，「總有一天會這樣的啦……哎呀，頭髮亂啦。」
「你應得的！」
五條悟去學校報道的第一天，手上拎著一袋南手工製作的「賠禮」，裡面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按照個人份分裝了一些牛軋糖和精品文具，包裝上還貼著以南在插花課上的作品為原型做出來的貼紙。
臉上還多出了一副墨鏡。
「什麼都看不見啊……這也太危險了吧。」南把圓框墨鏡戴在臉上，左看看，右看看，真是一點光都沒見著。
「我跟你不一樣。」五條悟用手指輕輕一勾就把眼鏡從南的鼻梁上勾了下來，然後再掛在自己鼻梁上，「我眼睛好使得很。」
南不信，「但是這樣的眼鏡反而會傷眼睛吧。」
她嚴重懷疑五條悟就是想耍帥。
耍帥確實也是耍帥，但主要還是因為高專是住宿學校，這也意味著五條悟今後將不能常回家，為了減緩六眼的疲勞，所以才需要在視力層面緩解一下壓力。
「不要小看我。」五條悟趁其不備，終於偷襲成功，「你才是，別在我不在的時候從樓上滾下來啊。」
南頂著被揉搓的臉生無可戀，「嗚嗚……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吧！」
眼見著五條悟戴著墨鏡還能下手如此精準，南也算是放心了。
到最後，五條悟背著書包，拿著「賠禮」，戴著墨鏡，還抱著從南那裡新薅過來的草莓娃娃，終於出了門。
一隻娃娃起碼能頂一個月吧。五條悟心想。
與門口的南告別，五條悟轉身坐上了五條家的車。
為了迎接這一天，五條家的人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是南小姐做的吧，分發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悟大人，行李已經提早送過去了，請您放心。還有歡迎儀式也是……」
等等，歡迎儀式？
空蕩的教室裡，只有包括老師在內的四個人，五條悟單手撐在課桌上托腮，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地向外開叉，一臉無語。
教室背後，穿著西裝的男士女士們，拉開橫幅，打響禮炮。
「恭喜悟大人成功入學！！」
叼著煙頭的少女和奇怪瀏海的少年紛紛回頭，見此一幕，大為震驚。
五條悟：好煩……
「這是賠禮，還請大家收下，以後悟大人的事情就拜託大家多多關照了！」
五條家的人手腳麻利地將禮物分發下去，還特地為身材壯碩的班主任準備了一瓶好酒，然後又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業務非常熟練！
眾人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禮品：……
叼煙少女面無表情地打開看了一眼，語氣波瀾不驚，「哇，是牛軋糖也，還是手工的。」
奇怪瀏海少年客氣地朝五條悟笑了笑，「多謝。」
五條悟：我就應該把那些糖全拆了自己吃。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好，歡迎你們入學，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大家互相介紹一下自己吧。」
那天，南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什麼啊這個班主任，好囉嗦啊！（生氣表情）】
【哈哈哈，我們這裡有一個奇怪瀏海的傢伙！（大笑表情）】
【可惡……奇怪瀏海挺強的。（鬱悶表情）】
南眼神一變，啪啪打字。
【跟同學打架是不對的哦，五條君。】
【是他先招惹我的！（生氣表情）】
【快跟人家道歉。】
【拒絕！（生氣表情）】
【嗯……我們這中間竟然有個無證醫生，還行，挺好使的。（若有所思表情）】
南倒吸一口涼氣。
【受傷了嗎？】
【問題不大。（得意表情）】
【不行啊，怎麼能開學第一天就跟同學打架呢？要跟大家好好相處才行啊。】
「南小姐……」
短信剛發送，經濟學老師的低喃就已經近在耳邊。
南頓時嚇得一激靈。
「上課中，請不要開小差。好嗎？」
「是……是。」
為了不會再次被老師抓包，兩人約定每天晚上通電話。
「哈哈，今天我把他們帶到那家火鍋店了，傑被辣死了，哈哈哈。」
手機對面傳來的聲音依舊囂張至極。
南語氣複雜：「……你再這樣，送糖果可能不夠了。」
這不是連心靈都被傷害了嗎！
「有什麼關係。」五條悟老神在在，「反正還有硝子在，她會把傑治好的。」
「就算是這樣，身體還是會難受的吧。」南一本正經。
五條悟：「但是後來傑在我的水裡放了超苦的抹茶。」
南：「……」
五條悟可憐兮兮：「我的心靈也收到了傷害啊！」
南：「……」
你們兩個會成為好朋友的。
確實是這樣。
「傑好囉嗦啊，整天就在說那些正論。」回到家的五條悟癱在沙發上，跟南吐槽，「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的。」
「正論？夏油桑原來是個正直的人嗎？」南仰頭感嘆——畢竟是能跟五條悟一起籌劃著在老師背後貼紙條的人，有點印象上的偏差簡直再正常不過了，「他說什麼了？」
五條悟掏掏耳朵，一臉不耐煩，「強者就是要保護弱者……之類的吧。」
南想了想，「好像也沒錯。」
五條悟抬眼，「你也這麼覺得？」
「嗯……怎麼說呢，以我的立場來說這樣的話好像有些狡猾。」南操縱著輪椅繞過沙發來到五條悟面前，抬頭與他對視——這麼些年，輪椅也進化成自動的了，「但是幫助弱小，接納弱小，不正是人類文明誕生的意義嗎？」
「五條君知道嗎？在以前人類還是野人的時候，族群裡如果有受傷的、老去的伙伴，這些人就會被其他人吃掉哦。」南面色平和，「因為已經『沒用』了。」
五條悟垂頭看向南的眼睛。
「但是後來，漸漸的，有人的傷口癒合了。」南笑著說道，「那是因為有人保護了他，給他準備了食物。」
「現在的人類社會不也是這樣嗎？大家為不便的人提供幫助，給年老的人完善社會保障，讓本應該會在叢林裡餓死的孩子們活了下來……如果世界又跟以前一樣回到飲血茹毛、弱肉強食的狀態，那麼人類文明又是為什麼要誕生呢？」
琥珀色的雙眸裡，滿是溫和的平靜。
五條悟突然覺得心有些癢癢。
他下意識地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遏制住了這股莫名其妙的衝動。
「你說的這些跟傑說的完全是兩回事吧。」五條悟往旁邊坐遠了一些，「不管怎麼樣，老子討厭正論。」
「也是呢……說到底強者應該怎麼定義？誰又是弱者？這樣基本的問題都不知道，也很難說通吧。」南若有所思，「而且情況也很多啊……比如在危急關頭，有能力者因為害怕沒有站出來，其實我們也無法去責備他什麼吧。」
「哦？」五條悟稍有興致地挑了挑眉，「現在不是流行那種說法嗎？什麼……『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之類的。」
「能力強大的人，也有可能只是個孩子而已哦。」南指指點點。
五條悟不贊同，「哼，這種想法簡直無聊透頂。」
「會畏懼根本就是因為不夠強吧。任何問題沒辦法解決，說到底還是力量不夠罷了。」
南：「也有力量做不到的事情啊。」
五條悟不屑：「比如？」
南豎起手指：「比如生寶寶。」
五條悟：「……」
南：「你看，做不到吧。」
五條悟剛一抬手，南就迅速逃離了現場。
並誓死護住自己的臉，「說不過就耍賴！五條君！壞蛋！」
五條悟眼角抽搐。
「你給我等著……」
然後第二天早上，南就發現自己床上的抱枕又少了一個。
五條悟已經不在家了。
南皺了皺鼻子。
「小氣。」
第14章 同期的友誼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對五條悟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太差。
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大少爺罷了，還是同學，有什麼不能相處的？
「什麼啊你那個瀏海，看上去就超弱的！」
夏油傑：……
「抽煙？你是不良嗎？」
硝子：……啊，原來這人只有身高和臉啊。
總而言之，相識不過十分鐘，教室就已經成為了戰場。
硝子激情旁觀。
被夜蛾正道強制分開以後，五條悟還在躍躍欲試。
「到此為止了！」夜蛾正道頭疼，「我就當這一次是你們互相了解的切磋，但如果還有下一次，所有人都要受到懲罰！」
五條悟根本把這句話當耳旁風，還在對著夏油傑招手，「外外，那我們去外面打吧。」
看上去跟招狗一樣。
夏油傑/硝子：……現在把禮物退回去還來得及嗎？
相看兩相厭的情況一直到第一次共同出任務結束後才好轉。
夜蛾正道作戰後總結。
「硝子是非戰鬥人員另說，傑你要學會根據不同的情況使用你的咒靈，現在的情況，你的咒力浪費在了很多不必要的地方上，不是越強大的敵人就一定要用更強大的咒靈來對抗，無論強弱，合適的才是有用的……比如說這一次的敵人，雖然體型龐大，但也動作笨拙，你完全可以用更靈活一些的咒靈從內部瓦解它，而不是把整個學校都拆了！」
夏油傑頂著頭包，老實聽訓，「是。」
五條悟在一旁偷笑。
「別以為跟你沒關係，悟！」夜蛾正道眼角抽搐，「我知道你在此之前已經戰鬥經驗豐富，但是這次不是單人戰，咒術師之間也要學會互相協助，下次不要讓我再看到你的術式把傑的咒靈也一起蒸發了！」
「欸~」五條悟雙手背頭，拉長聲音，非常不服，「可是誰知道哪個咒靈是他的，哪個咒靈是敵人啊。」
就連夏油傑也覺得情有可原，「老師，確實這個情況……」
夜蛾正道已經二話不說給了五條悟一個暴栗。
硝子：「啊，對稱了。」
兩人的頭包一左一右，非常具有藝術性。
「你們兩個之前不了解咒術界內的情況，但是悟……」夜蛾正道陰沉著臉逼近五條悟，「你該不會以為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吧。」
五條悟正襟危坐，頭冒冷汗，「啊……這個……」
夜蛾正道站直身體，對一頭霧水的夏油傑和硝子鄭重介紹。
「這傢伙的六眼，能夠精確地看到和分辨所有咒力的流動。如果連他都看不出分別，那咒術界就等著完蛋吧！」
夏油傑和硝子瞬間齊刷刷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我可以解釋。」
夏油傑：「你就是故意的吧。」
最後兩人因為無端鬥毆，又得多寫一份檢討書。
在教室裡對著白紙抓耳撓腮的時候，硝子帶著零食來慰問了。
「是謝禮。」硝子像是在拍皮球一樣拍了拍兩人的腦袋，語氣欣慰，「老師說之後我不用再上前線了，這大概是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哦。」
兩位同期雖然看上去很不靠譜，但在保護女生的時候都很盡力呢。
明明是收禮的人，但是卻很不客氣，五條悟覺得硝子買的零食都差點靈魂，於是毛遂自薦帶著兩人上街了。
「你不是東京人吧。」惡補了一通「御三家」發家史的夏油傑若有所思，「為什麼會對這周圍這麼熟悉？」
哪裡的商店便宜沒好貨，哪裡的喜久福更好吃，哪裡的地鐵換乘更遠……明明不是本地人卻對這些如數家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東京已經久住多年了呢。
「呵，別小看我。」五條悟回頭勾下眼鏡，「本大爺的眼睛，可是什麼都看得見的哦……」
硝子：「旁邊的人的胖次也可以嗎？」
夏油傑：「看來是可以的。」
五條悟：「……」
硝子點煙，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等這兩隻你追我趕的小學雞解決戰鬥。
因為看上去客人很多，所以兩人在被騙進火鍋店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對。
「都說了是很有名氣的中華火鍋了，你們偏不信。」五條悟自信滿滿地霸占著菜單，「好啦，知道你們沒有來過，我來給你們點餐吧。」
「放心，湯底看上去很紅，其實都是番茄比較多，一點都不辣的哦。」
夏油傑隱晦地四處張望。
周圍的人都吃的很香，店家也是普通人，應該沒有問題……
半信半疑的結果就是舌頭受到了摧殘。
夏油傑瘋狂灌水。
好在店家早有應對措施，送了杯牛奶。
「我們家的客人中國留學生比較多啊，日本人很少會嘗試這麼辣的，各位勇氣可嘉！」
勉強被救回來的夏油傑強撐著與熱情四射的店家道謝，迎著五條悟手機的閃光燈，深刻感覺到了大城市的詭異莫測。
硝子淡定喝酒。
「哈哈哈哈黑歷史我收下啦！」五條悟拍完照片，啪啪地不知道在手機上幹什麼，表情興奮，「今天我來請客，不用跟我客氣！」
說起來，五條悟好像經常在發短信。
硝子：「雖然想說可能是女朋友，但你我都知道這太荒謬了。」
趁著五條悟去上廁所的時候，夏油傑扒開自己的背包，掏出抹茶粉，動作行雲流水般地抓過五條悟的水杯，面無表情地往裡面倒。
相識不到一個月，但只有這一點，兩人非常肯定——這隻雞掰貓，不可能有女朋友！
否則簡直就是侮辱了他們的社交技能！
不可原諒！
「要確認一下嗎？」夏油傑若無其事地把水杯放回原處，然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面。
落單的手機。
兩人面面相覷。
夏油傑：「這樣做可不太好哦，硝子。」
硝子：「那你別靠過來看啊。」
既然一起出過任務，那就是過命的交情了，何必如此見外呢！
硝子：「我猜壁紙是大美女。」
夏油傑：「同上。」
兩人興奮地翻開手機。
然後同時一愣。
夏油傑伸手拿過手機，仔細看了看，琢磨道：「這是？小孩子的畫？」
顏色鮮艷的蠟筆，稚嫩的筆觸，匯聚在黑暗中的螺旋夜空，彷彿倒映著銀河的湖水，被岸邊貪玩的孩子丟下一塊石子，陣陣漣漪向外湧動。
「他是沒有弟弟妹妹的吧。」硝子露出稍有興致的笑容，「竟然是小孩子的畫，真是讓人意外。」
夏油傑也沒想到，他想著如果不是大美女，估計就是什麼惡作劇的醜照，沒想到會是這麼正常又清新的圖片。
不過這不是重點！
恰在這時，屏幕上彈出了一條消息。
兩人一驚，立馬聚精會神地看去。
備註名是「呆兔子」，一閃而過的提示信息上只有三個字——
【在哪裡？】
兩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回事！這股不祥的預感！
「你們，在做什麼？」
熟悉，但卻是從未聽到過的陰沉聲線，在兩人背後響起。
一瞬間好像有寒氣上身。
彷彿北極圈裡永不融化的堅冰從四周向心臟蔓延，洞穴深處的野獸睜開了它的雙眼，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著前方，在那裡，無知的外來者們即將踏入禁土。
只一步，就會被碎屍萬段。
兩人戰戰兢兢地回頭。
五條悟伸手奪過自己的手機，一言不發地低頭看了一眼。
夏油傑和硝子確定，在這一瞬間，五條悟是真的生氣了。
就算在那之後，他又馬上喜笑顏開，用如平常那般不正經的輕慢語氣說著要他們也把自己的手機交出來，但夏油傑和硝子知道，他們剛剛真的幹了件蠢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回去的路上，沒有人再提這件事。
「啊，你們先回去吧，我走這邊。」分岔路口，五條悟指了指反方向。
「怎麼了？」夏油傑回頭，「不快點回去的話，過了宵禁，明天又要被老師罵了哦。」
硝子也伸出腦袋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轉身擺了擺手，「就跟他說我回家了，明天早上我就回來。」
夏油傑與硝子對視了一眼。
再次抬眼望去時，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經越走越遠，緊接著兩人就看見他在半路停了一下，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放在耳邊，這才又重新抬腳往前走去。
看上去他正對手機對面的人興高采烈地說些什麼，但距離太遠，兩人已經一個字都聽不見了。
夕陽西下，夜晚快要來臨了。
從那以後，夏油傑和硝子就時不時地一起觀察五條悟的一舉一動。
並不是刻意地想要觸碰同期的隱私，只是人類的好奇心難以被抑制。
又一次齊心協力解決了幾隻棘手的咒靈，夏油傑與五條悟碰拳，笑道：「我們總算是找到些默契了吧。」
五條悟攬過夏油傑的肩膀，一起往外走，「哈，默契？這種東西還用找嗎？」
夏油傑哼笑一聲，「說的也是。」
說著他掏出最近才新鮮出爐的特級證件，舉到眼前看了看，「這就是最高級嗎？也沒什麼難的嘛。」
五條悟也把同色的卡片在手指間轉了轉，「我們現在可就是名副其實的最強了。」
「最強嗎？聽上去不錯。」
「是吧。」五條悟心情愉悅，「怎麼樣？叫上硝子今晚我們一起去慶祝一下吧？」
夏油傑一愣，「你今天不回家嗎？」
大概是半個月左右——有時是一個月——五條悟總會回一次家。
五條悟把手中的卡片又轉了一圈，然後收了起來，「今天不回家，家裡沒人。」
「……」夏油傑看了眼五條悟，遲疑道，「悟，你……」
五條悟側頭看向夏油傑，沒說話。
看上去像是在等著什麼。
夏油傑停頓了一下，無奈垂頭嘆了口氣。
「你最近是不是變胖了？」
五條悟：「……」
你還記得你的脖子在我的手下嗎？
當硝子來到現場時，戰鬥已經結束了。
她淡定舉起手機，按下快門。
「快點過來，限時免費治療。」
帶著兩個全身淤青的白痴一起去吃壽司的話，會被當成奇怪的傢伙趕出來的吧。
第15章 拍賣會
今天週末，無任務。
天氣太熱，硝子和夏油傑在操場上搭了一個充氣池子，吃著冰激凌，在樹下納涼。
「為什麼最熱的時候偏偏是咒術師最忙的時候啊。」硝子把袖子捲起來，生無可戀地踢了踢水，仰頭望天，「啊……不想睜開眼。」
「因為天氣熱，大家都很煩躁啊。」夏油傑不顧一身衣服直接躺在了池子裡，「最近也開始有更多的傷員送到你這裡了吧，辛苦了。」
硝子一口把冰激凌吃完，「要是那傢伙也能有你一半的覺悟就好了。」
一想起五條悟一副「你每天都待在空調房裡，我們才慘呢」的欠揍表情，硝子已經無念無想了。
而且跟屍體待在一起的空調房不叫空調房，叫停屍間好嘛。
硝子：「說起來五條呢？」
夏油傑：「說是去看畫展了。」
硝子：「……你再說一遍？」
畫展是瞎說的，其實是拍賣會。
「反正大部分都在賣畫，也差不多吧。」五條悟推著南在侍者的帶領下拐進包廂，還沒坐下就先抓了一個水果盤裡的草莓塞進嘴裡，「所以，你想要的那個東西是哪個來著？」
侍者低眉順眼，單膝跪在地上默默把南的輪椅固定好，然後躬著身子退出了包廂。
一整面的單向玻璃牆將拍賣現場的大廳與舞台展示得一清二楚，此時時辰將近，下面已經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
「也沒有一定要拿下的意思。」南側頭看向五條悟，微笑道，「五條君沒有想要的東西嗎？」
五條悟整個人陷在沙發裡，隨手把牛仔馬甲掛在一邊，手上拿著物品清單翻來翻去，「沒有哦。嗯？這幅畫不是在英國博物館裡放著嗎？真行啊。」
反正又是什麼黑色世界的事情吧，不守規矩的人總是多。
「那個聽說是私人拍賣的。」南也對此略有耳聞，「不知道跟博物館的那個比，哪個才是真的。」
「這種情況，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了吧。」五條悟沒再繼續說下去，他覺得這種事情簡直無聊透頂，「你看上的那個是……這個？」
說著他舉起冊子，指了指上面的圖案。
那是一塊球狀的石頭，透明的琉璃狀物質與金屬鑲嵌，彷彿開在黑土裡的絢爛花朵，在精緻的燈光下，一串一串地盛開，流光璀璨。
「隕石？」五條悟把冊子又翻到自己眼前，仔細看了看。
確實是天外來石，據上面的介紹所言，這顆隕石在幾百年前本職員由蔻蔻群要無爾而七屋耳爸一整理墜落於太平洋之中，從星空落下時，經歷了一系列複雜而又巧合的反應，最終才形成了如此夢幻的形狀。
「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起來？」五條悟好奇。
上流社會裡總是存在著許許多多類型各異的收藏圈，有的人收藏玉石，有的人收藏名表，有的人收藏書畫……其中收藏隕石也是一個小眾的愛好。
畢竟地球存在上億年，有點外來訪客也不奇怪，只是數量終究稀少，追求的人也不算多。
「只是一時興起。」南垂下眼簾，「想著來看看也不錯。」
送上門的拍賣會邀請函裡，還帶著不對外公開的拍賣品手冊，當時的南一眼就被這顆炫目的隕石吸引住了目光。
「宇宙啊……真是大啊……」她突然發出一聲感嘆。
今天出門前，南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花邊連衣裙，長長的黑髮被白色的綢帶高高紮起，露出修長的脖頸，當她抬頭嘆息時，形態彷若優雅的天鵝，雍容華貴。
「……」五條悟手指不住輕點。
他突然想起來，南已去世的母親，似乎是一名天文學家。
「宇宙這麼大，說不定真的有M78哦。」五條悟看南不吃，直接把整個水果盤抱進了懷裡，「到時候讓奧特曼給你挖塊大的，估計能賣很多錢。」
南譴責地看了一眼五條悟，「奧特曼才不會做這種事情呢。」
五條悟不以為然，語氣囂張，「不用擔心，如果奧特曼不願意，我來幫你打服他。」
南被他逗笑了，「你打得過才怪呢。」
五條悟：「哦呀，這可不好說哦。」
南只當他又在胡鬧，沒有放在心上。
五條悟抬眼看了看南的側臉，突然抓過一旁放著的冷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上去碰了一下她的脖子。
「呀！」南被嚇了一跳，摸了摸脖子被冰到的地方，「怎麼了？」
五條悟露出得逞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冷飲，「看看是不是夠涼。」
南皺了皺鼻子，五條悟卻笑得更開心了。
說話間，拍賣會已經開始了。
隕石在第二個出場，畢竟相比於其他動則上千萬美元起價的拍品，起拍價只在一百多萬美元的小石頭，也只是個開胃菜而已。
最終南以一百八十萬美元的價格輕鬆拿下。
「走嗎？」五條悟看向南。
目的已經達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可對這種純撒錢的遊戲一點興趣都沒有。
「要等最後的壓軸嗎？」南側頭問道。
最後的拍品是對所有人都保密的，直到拍賣會的最後一刻才會揭曉，也往往是一場拍賣會中最引人矚目的部分。
「沒興趣沒興趣。」五條悟擺擺手，「我們回去買可麗餅吧。」
拍下的東西可以選擇現場提走，也可以選擇送貨上門，兩人在旁觀了一會兒拍賣會以後，最終還是提前離場了。
出乎意料的是，後台的大廳裡已經有許多正在等候拍品處理的買家了。
雖然是需要本人簽字處理的流程，但拍賣會中途就有那麼多人離場，看來這次的壓軸拍品並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坐著輪椅的南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那個是……天羽家的？」
「天羽家怎麼也下來了，他們在包廂裡不就能搞定嗎？體恤民情？」
「誰知道呢……你幫我擋著點。」
「啊，照片一會兒給我一張。」
「等等，那個大帥哥該不會是……」
五條悟回頭摘下眼鏡，衝着攝像頭瀟灑wink。
瞬間擊倒一片女性。
「我想起來我想起來了！是京都的五條家！」
「好帥……」
「你冷靜點！那可是京都！不要命了嗎！」
「能跟五條家的待在一起，果然天羽家的那個傳言也是真的吧……」
「那種話你也信？」
把尖叫聲甩在身後，五條悟得意洋洋地低頭看向南，「怎麼樣？本大爺果然人見人愛吧。」
南小海豹鼓掌，「哇，五條君真帥。」
五條悟：「……我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真心呢。」
南想了想，「哇，小哥哥真帥！」
「不是跟你說不要這麼叫我的嗎！」五條悟氣急敗壞，上手揉搓。
南腦袋隨波逐流，已經放棄抵抗了。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就在這時，五條悟動作一頓，突然抬眼朝某個角落看去。
「我去洗手間一趟。」五條悟彎下腰，倒著腦袋與南對視，然後伸出手指對著她的額頭輕輕一彈，笑得一臉狡黠，「不要亂跑哦。」
南可憐巴巴地捂住自己的額頭。
南：QAQ
為什麼攻擊範圍還增加了？
眼見著五條悟離開，南按照侍者的指引很快走完了所有流程，抱著籃球大小的精緻盒子，推著輪椅來到了房間角落，乖巧地等待著。
五條悟一離開，周圍的人頓時開始輕微地騷動起來。
天羽家的小姐不怎麼出門，能夠搭上話的時候就只有現在了！
注意到了旁邊投過來的視線，南側首矜持地朝大家笑了一下。
彷彿有聖光環繞。
眾人：……怎麼辦，更不敢靠近了。
就在這時，眾人就見南一愣，然後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說了幾句話之後，臉色突然一變。
當五條悟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南一手抱著比自己臉還大的盒子，一手拿著手機，一臉嚴肅地叭叭說些什麼。
像隻護食的小兔子。
不過說的話就不怎麼聽得懂了。
「……做空……他們要爆倉了嗎？那……」
五條悟歪頭打量了一會兒，一時沒有靠近。
南緊皺眉頭，一連串的指令從她的口中快速下達，精準而又幹練的句子通過無形的電波，跨過廣闊的太平洋，最後傳達到世界各地。
明明是隻呆得不能再呆的兔子，拔蘿蔔的時候卻很利落呢。
等到南通完電話，五條悟才走上前去，調侃道：「怎麼了？出門忘記關火了嗎？」
「不。」南一本正經地搖頭，「零花錢差點沒了。」
完了才補上一句，「嚇死我了。」
五條悟：……
五條悟：哇，真恐怖呢。
「下次投點穩健的吧，或者資助些小企業，搞不好就撞大運，碰上獨角獸了呢。」五條悟走上前推動南的輪椅往外走，「話說這些事情交給下面的人去做不就行了，麻煩得要死。」
「這是我的『作業』啊，沒辦法嘛。」南愁眉苦臉，「真好啊，五條君都不用管這些事情……啊。」
從手中滑落的手機，被身後寬大的手掌輕鬆撈起。
「交給專門的人處理唄。」五條悟把手機遞給南，「本大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解決，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本來就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南身形悄然一僵，臉上下意識地露出笑容，「啊，真好啊……」
恰好在這時，五條悟低頭掏出手機。
【悟大人！不好了！她……她她她變成蝙蝠飛走了！！】
【往東京外飛去了！東北方向！】
五條悟挑了挑眉，淡定翻出通訊錄。
五條悟：【醒醒！寶可夢大師！有活啦！XD】
夏油傑：【幹嘛？】
五條悟：【幫我抓只能變成女人的蝙蝠！她往你那邊飛過去了哦！:-D】
夏油傑：【……哈？】
五條悟：【去吧！皮卡丘！（大拇指）（星星）】
關上手機，五條悟加速推動輪椅。
南對這種狀況已經游刃有餘，「怎麼了嗎？」
「沒什麼！」五條悟笑道。
「只是我現在，超想吃可麗餅的！」
第16章 蝙蝠少女
在真的「收服」……不對，逮到目標之前，夏油傑理所當然地以為五條悟又在滿嘴跑火車。
「能變成女人的蝙蝠？」夏油傑摸摸下巴，陷入沉思，「這是……不，應該是能變成蝙蝠的女生吧。是術式嗎？」
「放開我！」被繩索捆住的紅髮少女狠聲掙扎，滿臉憤懣，「否則我要你們好看！」
無人的狹窄小巷裡，聲音傳不出六米遠。
夏油傑蹲下身子，露出誠摯的歉意微笑，「不好意思，小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現在這個狀況……我可能需要耽擱你一段時間。還有，這根繩子上面有術式，你越掙扎的話就越是無法逃離，還請小心。」
紅髮少女身體一僵，呲著一口獠牙，低吼道：「可惡的人類。」
夏油傑疑惑，「中二病？」
如果是有這樣的術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別把我跟你們混為一談！」紅髮少女大喊。
夏油傑：「……反應還挺快。」
原來不是笨蛋啊。
那怎麼會奔著陷阱直接撞上來呢？
夏油傑悄悄打量起來。
齊腰的紅色長髮仔細看還帶點暗沉，像紅酒一樣流淌在地，暗紫色的眼睛不在陽光下根本看不見顏色，牙齒看上去比平常人要鋒利，從身形上來看年齡應該跟他差不多大。
這個年紀這麼中二可不行啊。
「你叫什麼名字？」夏油傑和善地問道。
紅髮少女警惕地瞪著夏油傑，一言不發。
夏油傑只好轉而問其他的問題，「你是做了什麼事嗎？一會兒悟就要來了，雖然他看上去不好說話的樣子，但其實好好說的話他還是會聽的，有什麼誤會趁早解開吧。」
「悟？」紅髮少女不屑地嘖了一聲，「誰啊？」
夏油傑思忖片刻，「你不認識悟？」
「廢話！」
「那你怎麼得罪他的？」
以至於他要大老遠地呼喚他的特級摯友出門逮人。
大熱天的……一會兒把學校裡給他留的那份冰淇淋也吃了吧。
「鬼知道！」紅髮少女憤懣，「我什麼都沒做！」
就在這時，巷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好吵的蝙蝠啊。」
夏油傑回頭，「悟……」然後馬上露出無語的表情，「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吧。」
五條悟一身牛仔套裝，一手一個果肉厚實的可麗餅，嘴角還沾著一小塊奶油，高興地跟夏油傑打招呼，「怎麼樣，問出什麼了嗎？」
說完還晃了晃手上的可麗餅，「要吃嗎？」
夏油傑心累：「不，不用了。」
論當你在友情加班的時候發現摯友正閒情逸緻地享受生活時該是什麼心情？
而且還刻意穿得那麼帥。
「啊！是你！」紅髮少女一看見五條悟，頓時炸了，「天使的走狗！」
這下五條悟覺得稀奇了，「天使的走狗？這是你們對我的新稱號嗎？」
「神子」、「六眼小子」、「五條家的混小子」、「不可觸碰之人」……咒術界裡的人對五條悟向來有諸多說法，不過「天使的走狗」還是第一次聽見。
夏油傑抬眼，「認識的人？」或者說，勢力？
五條悟咬了一口可麗餅，「唔，不知道啊。」
夏油傑頓時露出相當和善的笑容。
什麼都不知道就讓我綁架無辜少女嗎！還特地囑咐我把這根繩子帶上！不，果然信任你的我也是有問題的嗎！良心！良心呢！
夏油傑轉身，蹲下，拆繩。
「非常抱歉，小姐，等這之後……」
五條悟：「等等！！」
一股腦地把剩下的可麗餅塞進嘴裡，五條悟鼓著腮幫子眼疾手快地制止住了即將放生野生目標的寶可夢大師。
然後拉下眼鏡，沉下臉，迅速進入了威逼利誘環節，「你是誰派來的？」
紅髮少女惡狠狠地瞪著五條悟，彷彿在看著天敵，「跟你有什麼關係？」
「哈，那關係可大了。」五條悟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紅髮少女，墨鏡背後的雙眼危險而帶著殺意，「那決定了你今天能不能站著離開。」
紅髮少女的身體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夏油傑發現五條悟竟然是認真的，震驚道：「不是，也不至於吧……」
不過是一個有點中二病的女孩子而已。
「你冷靜一點。」夏油傑上前拉住五條悟，「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看，你把她嚇到了。」
「……」五條悟看了眼夏油傑，背過身。
紅髮少女頓時大呼出一口氣，雙腳推著身體向後掙扎，直到碰到背後的牆才停止，看上去已經被嚇傻了。
夏油傑趕忙攬住五條悟的肩膀，「咒靈操術對她沒用，她不是咒靈。」
五條悟默不吭聲。
不是咒靈，但是卻可以變成蝙蝠。
看起來跟高層應該也沒關係……
「也許是有咒術師潛力的人，不如我們把她帶回學校吧？」夏油傑建議。
「不。」五條悟抬眼，「她不是咒術師。」
「什麼？」夏油傑一愣。
五條悟側首看向夏油傑，點了點自己的墨鏡，然後轉過身，在紅髮少女面前蹲下身子，漫不經心地撓了撓後腦勺，「你，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跟在她後面？」
她？夏油傑看了眼五條悟的臉色，沉默不語。
紅髮少女撇開眼，「我只是來看看而已。」
「看看？」五條悟的語氣就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就只是這樣？」
「你愛信不信！」紅髮少女咬牙，「卑劣的人類！」
「……」五條悟沉默片刻，站起身。
結果還是帶回了學校。
不過是悄悄的。
「……這裡是我最近發現的地下室，在這裡的話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五條悟低頭完成在門框上的咒文，「走出一步就電你哦。」
紅髮少女站在結界內，看著門框上突然冒出來的滋滋閃電，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轉身遠離門邊，沉默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硝子抬頭看向夏油傑，「這是怎麼了？囚禁美少女？」
夏油傑搖搖頭，「不清楚。」
他不明白，不是咒靈，又會術式的人，不是咒術師，還能是什麼？
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五條悟見紅髮少女終於老實了，拍了拍夏油傑肩膀，「那麼這裡就先暫時交給你們啦，我的畫展還沒逛完呢！拜！」
夏油傑和硝子默默看著五條悟的背影遠去，面面相覷。
硝子：「真不是他的風格。」
夏油傑：「啊，確實。」
平常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會是一副懶懶散散不願搭理的模樣，叫囂著「唉，反正有傑在不就好了」，然後理直氣壯地丟掉他本來應該很好用的腦子，只在旁邊等著時機放「蒼」。
但這次，他在親自調查。
認真地。
「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想像不出來這樣的五條。」硝子皺眉，「到底是什麼事，值得他如此警惕。」
簡直就像驚弓之鳥一樣。
夏油傑聳聳肩，無奈一笑，「總而言之，現在我們兩個也算是上了賊船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
「不就是守口如瓶嘛。」硝子掏出煙叼在嘴裡，卻沒打火，「話說這船是我們自己上的嗎？明明是被拐騙上來的吧。」
她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目睹了囚禁美少女的戲碼啊。
「悟會有自己的判斷的，我們就相信他吧。」夏油傑縱容地搖頭，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時機成熟的時候，他自然會向我們解釋的。」
「想像不出來有什麼事情需要他這麼嚴防死守。」硝子轉身向外走去，「我先走了，要是有傷員送來我卻不在的話，就麻煩了。」
夏油傑揮手：「辛苦了。」
目送著硝子離開，夏油傑轉身看向結界內的紅色背影。
總之先搭個話吧。
「對不起，之前是我太粗暴了。」夏油傑起手先道個歉，「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怎麼樣？我叫夏油傑，你呢？」
紅髮少女沒理他。
夏油傑表示理解，畢竟被人平白無故地限制了自由，有點小情緒也是應該的。
「肚子餓嗎？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在能力範圍內我會盡量滿足的。」
「別想通過這種方式降低我的警戒心，人類。」
夏油傑汗顏，「就這麼討厭人類？」
這就是那個什麼……人設嗎？
紅髮少女冷笑一聲，回過頭把手掛在沙發背上，斜睨了夏油傑一眼。
另一隻手上拿著手機，看上去像是在打遊戲。
夏油傑：……白擔心了。
「你們人類的想法我早就看透了。」紅髮少女一臉冷酷無情，「一開始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樣，等到沒有利用價值之後，馬上就會露出虛偽的嘴臉。」
「這樣的種族，真是想像不出來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啊！」
夏油傑默默指了指她手上的手機。
「那個，人類製造的。」
「……」
紅毛炸起，「可惡的人類！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都消滅了！」
夏油傑：「不……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比較好。」
紅髮少女氣急敗壞地扭過頭，光從她瘋狂敲擊手機的憤恨背影，夏油傑都能想像得出來她咬牙切齒的模樣。
於是夏油傑想了想，轉身離開。
半個小時後，拎著個盒子走了進來。
裡面飄出陣陣飯香。
背對著門口的紅髮少女猛地抬起頭，又在下一秒迅速垂首，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夏油傑體貼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你中意什麼，所以隨便買了一些。」夏油傑小心翼翼地把飯盒推進結界，「到飯點了吧。不喜歡的話，下次告訴我，這附近雖然沒有市內繁華，但好吃的也不少，應該都可以買到。」
「那我也該去解決晚飯了，待會兒見。」
腳步聲漸漸遠離，紅髮少女放下手機，轉過身。
紅色的精緻飯盒，是別緻的木材，還帶著漂亮的浮世繪花紋。
看上去就很貴的樣子。
紅髮少女跳下沙發，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才一溜煙地跑過去，把飯盒抱進懷裡，轉身迅速回到沙發背後。
飯盒裡是種類豐富又精緻小巧的壽司。
好吃得不行。
食物，是給了她食物的人。
紅髮少女鼓著腮幫子，腦海中回憶了一下。
夏油傑是嗎？我記住你了。
第17章 審問
咒術師這份工作，遇到的儘是些不愉快的事情。
因為收銀員忘記找零就心存殺意的破產上班族，從洗衣服缺少洗衣粉的氣憤中誕生的咒靈咬掉了孩子的手臂，街頭被無辜撞死的小貓扯斷了每個經過的人腿……
詛咒從怨中生，又在新的時間，誕生新的詛咒。
有些是因為意外，有些，只是單純地遵從了人性的底層邏輯罷了。
從小就在咒術界裡長大，對這樣的世界已經習以為常的五條悟，早就不會為這些已成定局的悲劇而耗費心神了。
「又在這裡睡著了啊，真是的……」
即使是三座的真皮沙發，放下一米九的大長腿還是有些勉強了。
抱著毯子靜悄悄地來到沙發旁，南仔細地將毯子抻開，蓋在陷入熟睡的白髮少年身上。
一點一點，嚴絲合縫。
這是南特地為五條悟訂製的毯子，因為在家裡的時候，他總是時不時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少年極速生長的身高很快就把之前的毯子拋下，不重新製作的話，肯定會有哪裡受涼了吧。
平時鋒芒畢露的人，到睡著時才難得安靜，像隻慵懶的貓回到了熟悉的被窩，四仰八叉地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在溫暖的陽光下，一覺睡到天亮。
南雙手輕柔地取下五條悟鼻梁上的眼鏡，戴到自己眼前看了看。
果然，什麼都看不見。
把眼鏡疊好放到一邊，南默默望著五條悟的睡顏看了許久，垂眉低嘆。
最近，你又在忙些什麼呢？
伸手揉了揉亂翹的白髮，南指尖突然一頓，隨即瞭然又無奈地閉上了雙眼，安靜地等待幾秒鐘後，才把手抬起放回大腿。
聽著耳邊勻稱的呼吸聲，南獨自一人又待了一會兒，才轉動輪椅，轉身離開。
第二天，五條悟中午就要走了。
「還有半天假期，不去哪裡逛逛嗎？」南雙手合十，「對了！上次的水族館，再去一次吧？不是還有一個表演沒來得及看嗎？」
「下次吧，學校裡有點麻煩事。」五條悟一手托腮，一邊看著手機，「你的那顆隕石呢？」
「先收起來了，打算訂製一個櫃子來放它。」南聞言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又振作了起來，「下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了，今年我們去哪裡度假比較好？」
「嗯……今年就在日本吧。」五條悟說完似乎從手機裡看到了什麼消息，立馬站起身子，背起背包，「我這個月大概會比較忙，就不回來啦。」
「啊，哦，好。」南一愣，然後露出微笑，「跟朋友玩得開心啊。」
五條悟揮揮手。
眼見著他就要走出玄關，南突然想起來，「啊，等等！」
五條悟疑惑回頭，然後就看見南操縱著輪椅從餐廳緩緩來到自己面前，從旁邊的櫃子裡翻出一把透明的雨傘，向他遞了過來。
「一會兒說不定會下雨。」南仰頭看著他，琥珀色的雙眼裡滿是溫柔。
「路上小心。」
五條悟沒多想，抓過雨傘笑了一聲。
「我出門了！」
逐漸關起來的門後，是南依舊微笑著的雙眸。
五條家的情報系統全面運轉，但如今已經一天過去了，仍然一無所獲。
「簡直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年輕的管家匪夷所思，顯然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無論是政府的系統，還是醫院、銀行、學校、機場、海關……搜尋範圍已經擴大到了全國，但是連一條能標明身份的紀錄都沒有。」
古樸的宅門大院，五條悟坐在搖椅上，隨手抓著透明的雨傘把玩，思忖片刻，「最早的紀錄是什麼？」
「一個星期前，靠近東京郊區的便利店，攝像頭拍到了她的蹤跡。」管家垂頭，「她似乎並沒有錢財，一路靠著小偷小摸靠近了南小姐。」
「問題就在這裡。」五條悟煩躁地扯下墨鏡，「她是怎麼知道南的方位的？」
一名突然出現的社會黑戶，連基本的經濟能力都沒有，卻能在不對外開放的高檔拍賣會上，準確地摸到南的周圍。
「這似乎在普通人層面已經很難獲取有效情報了。」管家提議，「需要尋求「窗」的幫助嗎？」
「不。」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拒絕，「「窗」裡沒有我們能信任的人。輔助監督裡也是。」
「是。」管家不再說話。
在五條家，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一切有關於南小姐的事情，經手之人，全都必須確保絕對的忠誠。
五條悟默不吭聲地陷入了思考。
不使用咒力的「術式」……能夠變成蝙蝠……無社會關係……
「中島宏的調查結果如何？」五條悟忽然開口問道。
「以我的眼光來看，沒有異常。」管家答道，「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進行著正常的金融活動，對南小姐的財產也沒有侵占的跡象。不過對方似乎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並且看上去並不想與我們的人碰面。」
作為日本本土的古老家族，五條家在日本的影響力毋庸置疑，但相比於天羽集團，在海外，還是略遜一籌。
五條悟柱起手撐住腦袋，總覺得這裡面有著異樣的違和感，但他卻怎麼都無法探清。
「難道是深山老林裡的千年妖怪嗎……」五條悟喃喃低語。
管家：「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五條悟指指點點：「這個笑話可一點sense都沒有哦，紀之。」
這要是真的，咒術界又得亂一把了吧。
就在這時，廊外的木檐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滴答聲，很快，滴答聲越來越大，彷彿天空開了一個口子，在天地間奏響了激昂的熱血交響曲。
下雨了。
管家：「悟大人，下雨了。」
五條悟：「看到了。」
隨即他想了想，從搖椅中站起身，隨手拋了拋手上的雨傘，一邊向外走去。
「還好我帶了傘。」
五條悟回到地下室的時候，夏油傑正陪著紅髮少女丟皮球玩。
五條悟：……
五條悟：我這是錯過了幾集？
夏油傑注意到了五條悟，接住皮球，回頭，「啊，悟，你來了？外面下雨了嗎？」
一見到五條悟，剛剛還高高興興地拋皮球的紅髮少女臉色頓時一變，一溜煙地竄到了沙發背後，只警惕地漏出一雙眼睛。
「你們玩得挺開心的嘛。」五條悟把濕漉漉的雨傘放在一邊，興高采烈地指指自己，「加我一個怎麼樣？」
夏油傑：「好啊。」
紅髮少女：「不要！」
五條悟：「傑！她欺負我！」
夏油傑望著眼前還帶著電弧的結界：「……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然後五條悟就在兩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揮手把門框上的術式消除了。
結界瞬間消失。
五條悟倒打一耙：「你看！是她在欺負我！」
夏油傑：「……」
一隻暗紅色的蝙蝠就在這一瞬間飛過了門框——
然後被定在了空中。
蝙蝠一愣，拚命地撲稜自己翅膀，但不論它怎麼努力，就是在空中一寸也動不了。
五條悟勾下眼鏡，手指泛出點點藍色光暈，「可惜，還沒到送客時間哦。」
五分鐘後，夏油傑坐在沙發中間，笑眯眯地看了看站在兩邊互相對峙的兩人。
「好了，有什麼誤會就現在解開吧。」夏油傑拍手，「首先是這位小姐……」
「珊瑚。」
夏油傑一愣，抬頭與紅髮少女對視了一眼。
珊瑚迅速撇開眼，抬起下巴衝着五條悟叫囂道：「本小姐的名字叫珊瑚·D·卡洛加塔，給我記住了！」
「什麼嘛，竟然是外國人嗎？」五條悟一副真倒霉的模樣，「這個日西混雜的名字……混血？」
「是又怎麼樣？」珊瑚單手叉腰，「不過別搞錯了，我不屬於任何城邦，我只屬於我自己！」
「通常這麼說的人都是小鬼。」五條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一瓶可樂，人往夏油傑旁邊大大咧咧地一坐，拉開易拉罐喝了一口，「所以，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老實交代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放你走。」
珊瑚雙手抱胸，「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只是來看看而已。」
「那我換一個問題。」五條悟斜睨珊瑚，「你從哪裡來？是誰告訴你，她在這裡？」
彷彿有淡淡的火藥味在空氣中蔓延。
夏油傑伸手擋在兩人中間，「可不能打架哦，會被老師發現的。」
珊瑚惡狠狠地瞪了五條悟一眼，「無可奉告！」
五條悟坐直身子，掏出手機，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沒辦法，那我就只能報警了。」
「等等！」夏油傑拉住五條悟，「這事有這麼嚴重嗎？」
在剛剛加入咒術界才不到一年的夏油傑心中，報警可是大事啊！
會留下案底的！怎麼能影響未成年的未來呢！
珊瑚不屑地切了一聲。
五條悟冷笑，扒開夏油傑的手，看向珊瑚，「這一個星期她可偷了不少的東西呢。」
「衣物、食物、手機……連電影院的門票都逃過一次，我這可是為警察叔叔減負哦。」
夏油傑吃驚地看了一眼珊瑚。
「你該不會以為就你們這裡的這點小警察，就能關得住我吧。」珊瑚翻了個白眼。
「普通人的警察可能不行，但是帶著術式繩索的『警察』還是有的。」五條悟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你也看到了吧，我們這裡可是臥虎藏龍呢，還有一種叫做咒術師的職業，專門就是在抓像你這樣不聽話的小鬼的哦。」
夏油傑：……不，並不會。
珊瑚大驚，「你你你！你不要臉！」
夏油傑：觀點贊同……但你就這麼信了嗎！
「所以乖乖說實話怎麼樣？」五條悟把手機關上，將其懸浮在空中，一臉狡黠，「只要你說實話，這些事情就一筆勾銷，雖然很麻煩，但我能幫你解決哦。」
珊瑚頓時陷入了糾結之中。
夏油傑：超乎想像得天真啊……
「……我，不能說。」珊瑚憋紅了臉，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話，「我只能向你保證，我沒有惡意，我真的只是恰巧聽說，好奇來看看而已。」
「為什麼不能說？」五條悟沉聲。
珊瑚理直氣壯：「因為違法。」
夏油傑：「……」
五條悟：「哦~」
從差點就要被叫警察叔叔的人的口中說出這句話真是非常有可信度呢。
「你，你們愛信不信！」珊瑚撇過臉，「所以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五條悟伸手示意門口，「當然，請。」
珊瑚冷哼了一聲，轉身向門口走去，在快要跨出門框時又回頭警惕地看了眼五條悟，見他紋絲不動，這才轉頭撒腿就跑。
夏油傑見珊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回過頭，「接下來怎麼……」然後就看見五條悟剛撥通電話，把手機放到耳邊。
夏油傑：「等等！不能報警——」
五條悟：「跟上她。」
夏油傑：「……」
夏油傑雙手交叉，低頭，陷入沉思。
也許，需要報警的人，是他？
第18章 告別
「『違法』……也就是說，還存在著其他能夠約束她的規則對吧。」五條悟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走在大路上，「不是無社會關係者呢。」
「突然出現？」聽完了五條悟的情報分享，夏油傑思忖片刻，「這是可能的嗎？」
「她說自己是外國人，但是海關卻沒有她的入境記錄。」五條悟開始覺得有意思起來了，「嘛，不排除她繞過普通人的渠道直接『飛』入日本的可能，但是邊境的攝像頭應該會更多才是，這麼大隻蝙蝠不能丟啊。」
說著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對方似乎停下來了哦，我們去看看吧。」
當兩人逐漸靠近郊區外的某處無人野林時，聽到了裡面隱隱約約傳出來的爭執聲。
「不，我不回去！」
「聽話！」嚴厲的女聲後，是一聲悶聲用力的拖拽聲，「不打擾大人的生活是教會的鐵律！你已經違反了規則，不能再一意孤行了！」
五條悟與夏油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嗚……放開我！」
五條悟一躍而起，一手掃開面前的叢林。
夏油傑衝上前，「住手！」
就在這一瞬間，強光忽然在兩人面前炸開。
彷彿時間都慢了下來，在視覺徹底進入白茫茫的一片之前，夏油傑只看到了一點紅色的髮尾，和珊瑚驚慌失措的暗紫色雙眸。
再次睜開眼時，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消……失了？」夏油傑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五條悟。
黑不透光的墨鏡背後，璀璨的蒼藍之眼微微睜大。
夏油傑馬上意識到了什麼，「悟，你看到了什麼？」
六眼。
五條悟眉頭微皺。
「空間傳送。」
還有一個從沒見過的三角形陣法。
不是咒力。
是另一種能量。
五條悟回過神來，明明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卻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家裡的微光。
很相似，比咒力還相似，但是……不一樣，剛剛一閃而過的力量，並不能與咒力反應。
兩人走上前去，來到珊瑚消失之前的土地上探查，一無所獲。
自那以後，那個能夠變成蝙蝠的少女，就如同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
一個月後，南的生日。
定了長野的一處度假山莊，但是五條悟卻不能去。
「抱歉！」五條悟單膝跪地，雙手合十，態度誠懇，「這個季節要忙的事太多了，下次一定補償你。」
在沒進入高專之前，無傷大雅的任務還可以以五條家的名義推脫，但現在他是一名正經的學生，任務動向隨時都在高層的監控之下，咒術師等級也升到了特級，許多事情也不能再視而不見了。
整個咒術界的希望，正逐漸壓在他的肩膀上。
「沒關係，本來也不是五條君的錯啊，這樣不就成了我在逼迫你陪我過生日了嘛。」南不在意地笑了笑，「既然這樣，那我就一個人去玩啦，五條君不要太羨慕哦。」
「可惡……」五條悟咬牙切齒，「我的松本牛乳、信州牛……本來還想去探店一家可麗餅老店的……還有花火祭！」
「我會給你帶伴手禮的。」南拍了拍五條悟的腦袋，權當安慰，「聽說有好吃的牛奶麵包哦，給你發照片！」
就這樣，南一個人踏上了前往長野的度假之旅。
整整一個星期，五條悟的怨念深重到夏油傑甚至都以為他要誕生咒靈了。
「但是咒術師是不會誕生咒靈的吧。」硝子叼著煙，斜睨一眼夏油傑，「這麼嚴重？」
夏油傑靠在停屍間的不鏽鋼床邊，仰天長嘆，「你是沒看到他的臉色……這次任務，他把咒靈擠成了籃球來打。」
彈來彈去，還弄塌了一個建築。
現在還在寫檢討呢。
硝子吹了口煙，對夏油傑的話只信了一半，「你八成也不無辜吧。」
咒靈操術，咒靈都成為籃球了，你還收不了嗎？
「好過分啊，硝子。」夏油傑笑得一臉和善，「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哦。」
什麼都沒做才是問題吧……硝子無語。
「所以，你有頭緒了嗎？」硝子抓過一旁的轉椅坐下，呼嚕嚕地轉了兩圈，「那種傢伙，竟然也有這一天。」
她本來以為他的腦子裡只有高糖奶油呢。
「嗯，是呢。」夏油傑雙手抱胸，抬眼思考，「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跟一名女性有關。」
是「她」（かのじょ），而不是「他」（かれ）呢。
「女性？」硝子挑挑眉。
「出於某種原因，悟在隱藏她。」夏油傑說道。
「對誰？」
「對咒術界。」
「……」硝子抽煙的手一頓，「這個課題是不是有點大？」
「對你而言可能是吧。」夏油傑聳聳肩，「但他可是五條悟啊。」
幾百年來，咒術界裡誕生的第一天才，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的同時擁有者，五條家的實際掌權人。
「估計也藏了不短的時間了吧。」夏油傑補充。
「這跟他最近的糟糕心情有關嗎？」硝子抬眼。
「八九不離十。」夏油傑側頭向硝子看去，「他沒有刻意地在我面前迴避，看上去是因為最近的任務而不得不放棄了什麼東西。」
「……信任嗎？」硝子歪頭，「「五條悟的信任」……聽上去就像是遊戲裡一旦獲取就會開啟支線任務的東西。」
夏油傑低頭輕笑兩聲，「沒關係，萬一出什麼事的話，不還有我在嗎？」
「我們兩個，可是最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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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長野，連綿的綠色與高山，流水清澈見底，彷若仙境，就連涼爽的清風，都帶著些許甘甜。
南操縱著輪椅從湖邊別墅走出，望著這一片一望無際的蒼茂美景，仰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整個身體都變得通透了一樣。
要是五條君也在就好了……南掏出手機，給面前的景色拍了幾張照片，發給了五條悟。
對方回得很快。
五條悟：【（哭泣表情）（哭泣表情）】
南不禁失笑。
周圍一片安靜祥和，除了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什麼都聽不見。
南閉上眼睛，坐在輪椅上，靜靜地感受著空氣中的自然氣息，從遠處看，她彷彿睡著了一般，做著遠離塵世的美夢。
直到屋子裡傳來一聲細小的定鈴聲。
南睜開眼，操縱著輪椅轉身回到別墅。
廚房裡有配置的烤箱，南提前打電話讓這裡的工作人員為她準備了相應的材料，她打算嘗試著做一些點心試試。
她以前從未試過做甜品——雖然家裡就住著一名忠實的甜黨——如今有了閒情，便想著嘗試一些以前不曾試過的東西。
草莓奶油泡芙和曲奇餅新鮮出爐，看上去賣相不錯。
南把做好的泡芙和餅乾端到院子裡，擺上茶具，再倒上精心泡製的下午茶，擺足了招待的架勢，才向不遠處喊道——
「五條家的大家，一起來吃吧？」
葉子落進湖泊，激起一陣漣漪，一圈一圈地向外盪開，然後又漸漸歸於平靜。
南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似是察覺到再繼續保持沉默也毫無意義，別墅背後的叢林裡，緩緩走出三個身影。
他們身材高大，身穿著各式各樣的便服，面色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南小姐。」領頭的那人尷尬地笑了兩聲，「沒想到您早就知道了。」
他們是五條家訓練有素的護衛，能派來保護南，無論是忠誠度還是武力，都在組織裡名列前茅，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被識破了。
「是最近才注意到的。別看我這樣，耳朵還是很靈的。」南體貼地笑了笑，示意大家快坐，「畢竟沒什麼事干……前幾天的水龍頭，多謝你們幫忙了。」
那時她發現家裡的水龍頭濾網需要更換了，原本只要用手擰下來即可，但不知為何卻怎麼也擰不開，苦惱的她回頭去找工具，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水龍頭已經變得鬆鬆垮垮的，輕輕拽一下就下來了。
領頭那人擺擺手，「南小姐！這都是小菜一碟！」
另外兩人見南沒有怪罪的意思，已經迫不及待地坐下了。
頭領一時沒攔住。
南笑了笑，為他們一一斟茶，嚇得他們趕忙想接過茶壺代勞，卻被南拒絕，示意他們嘗一嘗自己剛剛做的泡芙。
「一直以來都辛苦你們了。」南鄭重道謝，「跟在我身邊很無聊也很辛苦吧。這是我第一次做甜品，希望能好吃。」
「不辛苦不辛苦。」右邊的護衛笑得開朗，「我們有換班的，南小姐！嘿嘿，他們要是知道我們現在在吃南小姐做的好吃的，肯定會嫉妒死。」
「悟大人總是在我們面前炫耀呢。」左邊的護衛一臉不爽，趁機吐槽，「明明會做飯就是不做，就等著吃南小姐的手藝……真是渣男啊。」
頭領悄悄一個眼神示意他們倆收斂一點，然而卻不約而同地被無視了。
「唉？五條君原來會做飯嗎？」南驚訝，「我從來不知道。」
左護衛：「看吧！果然是渣男！」
頭領：「咳咳。」
南被他們逗笑了，「不過我能做的東西也就只有這些了，平時都是五條君照顧我更多。」
行動不便的人，許多事情都是很不方便的，而這些不方便，全都由五條悟解決了。
在外就不必說了，遇上階梯從來都是五條悟抱著她過去的，而在家裡，難做的家務、高處的物品、家具電器的維修……五條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麻煩。
「對了，今天的事情就向五條君保密吧。」南調皮地眨了眨眼，「讓他被蒙在鼓裡。」
護衛們舉雙手贊同，「好耶！」
頭領嘆氣。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如同相識已久的朋友一樣，他們互相說著趣事，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第二天，度假行程結束，司機如往常那樣將她送到家門口，為她取下輪椅，將她穩穩當當地放在上面。
在司機取行李的時候，南開口了。
「渡邊桑，你在我家多久了呀？」
司機一愣，想了想，「哦，得有十幾年了吧。」
南操縱著輪椅轉過身，笑道：「最近集團的後勤部好像有一個位置空出來了，我看過了，覺得挺適合你的，你要不要去試一下？」
司機動作一滯，頓時露出傷心的表情，沮喪道：「小姐，難道您不需要我了嗎？」
「怎麼會？」南失笑，「只是跑來跑去總是要辛苦些，讓你去做辦公室不好嗎？」
「哪裡辛苦啦！」司機不情願，「我可以為小姐開一輩子車！」
南很高興，但是……「你的孩子才剛出生吧。」
十多年過去了，曾經年輕的司機哥哥，也成為爸爸了。
司機頓時明白了過來，失落地低下了頭。
「寶寶可是長得很快的啊。」南溫柔卻不容置疑地將他推回了車邊。
「與其關心我，不如多陪陪家人，對吧？」
第19章 五條家的探險之旅
咒術師是講究天賦的職業，一名咒術師有多強大，百分之八十都取決於他生來攜帶的術式，正因如此，咒術師自然也是非常注重血脈傳承的群體，在古時就誕生了許多以家族為中心的勢力。
其中，最強大的咒術師「御三家」——五條家、禪院家、加茂家——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在如今的社會裡也享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但這並不意味著咒術界就不存在不隸屬於家族的咒力持有者，而隨著時代的發展，這類群體也同樣擁有了獲得教育的權利。
咒術高等專科學校，正是為了發掘咒術師才能並加以培養而創建的機構，目前全日本有兩家，分別在咒術師的歷史大本營——京都，以及現代社會首都，也是人群最聚集的城市——東京。
而每年，避開咒術師們繁忙的夏季學期，東京高專與京都高專將會聯合開展姊妹校交流會，由兩校輪流承辦，意在促進兩校學生交流學習，互相進步，增強咒術界實力。
今年正好輪到京都。
「二年級生空缺，那三年級和四年級呢？」五條悟雙手背頭，把腿翹到桌上，椅子一晃一晃的，看上去一臉不情願。
「有任務。」夜蛾正道在講台上雙手抱胸，「打起精神來，東京高專的榮耀就等著你們來守護了！」
「我不去也可以吧。」硝子舉手，「反正我也不能參加戰鬥。」
「我也是——」五條悟舉手，百無聊賴地拉了個長音，「反正有傑一個人就夠了吧。」
「不行！」夜蛾正道義正辭嚴地強調，「無理由，必須全員參加！」
五條悟撅著個嘴，不高興地趴回桌面，眼鏡被擠歪了也不管。
夏油傑看了眼五條悟，問夜蛾正道道：「老師，這個交流會有什麼意義嗎？」
「沒什麼意義。」五條悟興致寥寥地插話，「反正最後肯定也是我們贏，畢竟我們是最強的嘛。」說完抬手跟夏油傑碰了個拳。
「這可不對了。」夜蛾正道身體前傾，雙手撐在講台上，「咒術師的敵人除了咒靈以外，還有被稱為詛咒師——也就是用咒力詛咒他人的人。跟人類對戰與跟咒靈對戰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概念，欺騙、偽裝、戰略、心理戰這些自不必說，特別是團體作戰，詛咒師的術式五花八門，在實戰中往往有許多出其不意的地方。」
「確實你們兩個很強，但是在共同對敵人類上，你們還缺少點經驗，而且……」
夜蛾正道無視上課開小差已經開始無聊轉筆玩的五條悟，看向夏油傑，「你不想親自確認一下嗎？」
「自己在咒術界的位置。」
當天晚上，五條悟回家收拾行李。
南在他的房間外，看他收拾，順便聊天。
「修學旅行啊……真好。」南雙手交叉，一臉憧憬，「京都也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吧。說起來我們還沒去京都度過假呢，明明是五條君的老家……」
「正因為是我的老家所以才沒什麼好去的吧。」五條悟把東西往行李箱裡一頓狂塞，根本不整理，「哪有人在自己家度假的。」
「話是這麼說啦……」南注意到了五條悟對行李箱的狂暴行徑，「稍微摺疊一下比較好哦，能放下更多東西……五條君還真是喜歡娃娃啊。」
隨手往床上抓了一隻娃娃塞進行李箱，然後暴力合上，五條悟轉身坐在上面，壓了壓，「不需要，少了什麼，京都那有。」
其實這一次回京都參加姊妹校交流會，五條悟已經大手一揮，讓一年級生借住在五條家主宅，主宅自然什麼都不缺，他只要人回去就行了。
主要是娃娃。
「也是。」南覺得有道理，「五條君什麼時候回來啊？」
「也就三四天吧。」交流會只有兩天，頂多再逗留一兩天他們也就會返程了，「明天早上走。」
「那吃了早餐再走啊。」南笑笑。
「玩得開心。」
第二天中午，兩隻DK一隻JK安全到達五條家主宅。
「好大——」硝子抬頭，雖然說的是感嘆詞，但語氣依舊平淡，「不愧是「御三家」。」
古樸的日式宅門大院，光是圍著的高牆就占滿了整條街。
「悟從小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夏油傑震驚完以後，扭頭果斷與硝子站在了一起。
此時此刻，不用言語，某些人的陣營已經和他們完全不一樣了！
硝子：「是大少爺啊。」
夏油傑：「是大少爺啊。」
五條悟：「你們兩個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是第一天知道他姓五條嗎？
接下來，就到了霍霍大少爺的時候了。
硝子拿著手機到處拍照，「這棟建築，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吧，那我們豈不是睡在遺跡上？」
「我想遺跡這個詞大概不是這麼用的……」夏油傑無奈，看向五條悟，「沒人來接你嗎？你們家其他人呢？」
還以為會有一群人夾道相迎呢。
思及開學第一天的場面，夏油傑覺得這樣的猜想一點都不過分。
「哦，你叫一聲就行。」五條悟天真無邪地拍拍手。
「您找我？」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冒出。
夏油傑嚇得連沖三步，一回頭，就看到一名身穿西服的黑髮男子正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們。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心中震驚。
竟然完全沒察覺到。
五條悟伸手介紹，「這是我們家的管家，紀之，別看他這樣，他可是很強的哦。有什麼事情你們找他就行。」
管家微微頷首，「請多指教。」
「啊……哦，你好。」夏油傑有些不習慣地回禮。
「吶，五條。」硝子在不遠處揮揮手，「我可以參觀你們家嗎？」
「可以啊。」五條悟豎起大拇指，「但是禁區不可以哦。」
於是放下行李之後，兩位同期開始了五條家的探險之旅。
五條悟似乎是有事，讓他們隨便逛，自己卻離開了。
至於那位管家……消失得無聲無息。
走廊上不時有遇到走來走去的人，似乎都認識他們，經過時都會與他們熱情地打招呼，彷彿他們是什麼大明星。
「是悟大人的同學嗎？哇，歡迎歡迎。」
「這是剛出爐的肉包子哦！給你們一個！」
「哇！可以跟我拍張照嗎！」
「我也要！」
「咦？在參觀？那邊那邊，有個湖，聽說死過人哦！」
「哎呀，你們好，悟大人一直以來受你們關照了，不容易吧，來，這是糖果。」
結果人還沒有走出幾步，兩人手上已經抱了許多東西了。
「氛圍很好啊。」硝子一口把剩下的包子吃完，「怪不得五條那個樣子。」
是擁有了全世界的大少爺呢。
夏油傑無奈地笑了笑，「就應該這樣吧。」
五條家的主宅實在是太大了，兩人不免會迷路，不過好在要是誤入了不能進入的區域，都會有值班的五條家侍衛提醒，倒也不擔心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這邊不能進入。」侍衛伸手攔住二人，並指了指東南方向，暗搓搓告密，「往那邊走就是悟大人小時候住的院子。」
夏油傑與硝子面面相覷。
那當然是要去參觀一下啦！
沿途的不知名五條小姐姐聽說了兩人的目的地，很高興地表示自己能為他們帶路。
「悟大人從小就很獨立呢！」小姐姐吹了一路的彩虹屁，「自己住這麼大的院子都不害怕！超厲害的對吧？」
夏油傑/硝子：……
已經免疫了。
「以前因為禮儀不當被夫人懲罰面壁的時候，也很漂亮地逃跑了呢！呀，我也有幸參加了那一次營救計劃，為了把夫人支開，緊張得肚子都在抖……不愧是悟大人！」
夏油傑/硝子：……不，再怎麼說這也不是能誇讚的內容吧。
「現在大家能這麼幸福快樂地生活在這裡，全都是拜悟大人所賜！」小姐姐一副如數家珍的模樣，搖頭晃腦道，「好多人都是被悟大人撿回來的，紀之先生也是……啊，到了到了。」
小姐姐為他們拉開推拉門，便功成名就地退場了。
「很高興認識你們！下次被悟大人氣哭的時候，記得原諒他哦！」
夏油傑/硝子：……
雖然無腦崇拜，但是定位認知意外得準確啊。
這是一個不小的獨門獨院，從外表看上去與其他院子並無不同，但才剛走進去，夏油傑和硝子就確信，這一定是五條悟住過的地方。
一個枕頭忽然從天而降，直直砸在了夏油傑的臉上。
夏油傑：……
硝子蹲下身子，指了指他腳下，「你踩到陷阱了哦。」
夏油傑一把把枕頭從臉上薅下來，低頭一看——
有個小小的木牌字，用稚嫩的筆觸寫著「陷阱」，就插在距離他腳邊不到兩厘米的地方。
彷彿只要聲明出來就不算是蓄意了。
五條悟沒良心的大笑聲，自動在兩人腦中迴響。
「這樣的陷阱也會中，你是笨蛋嗎？」
夏油傑/硝子：……
夏油傑/硝子：是笨蛋呢。（確信）
兩人繼續往裡走，發現這樣莫名其妙的陷阱還挺多，不過終究還是小孩子的把戲，無傷大雅。
走著走著，硝子忽然抬眼朝夏油傑說道：「有結界。」
「啊。」夏油傑看了看咒靈不舒服的樣子，摸了摸它的頭，「不僅如此，還有很多暗器，應該已經關閉了。」
不是對咒靈用的。
是對人。
兩人拐過一條長廊，看到了牆上用墨筆畫上去的身高標尺。
從一米不到，一直到一米六左右停止。
再往前走，似乎到了臥室。
裡面自然已經空蕩蕩，寬敞空曠得像是一個武館的大廳，木地板被擦得乾乾淨淨。
一副掛在牆上的畫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不陌生。
晚上，五條悟搬了一套被褥跟他們睡在同一個院子裡，聊起今天的收穫的時候，夏油傑隨口問起那幅畫。
「是你小時候畫的？」
五條悟把被褥嘩的一下鋪開，抱著娃娃迅速鑽了進去。
「不是。」他躺下閉眼。
「以前搶過來的。」
第20章 咒術師的詛咒
京都高專姊妹校交流會，原則上來說，是在兩天之中根據兩校校長各自提出的對決方式一決勝負，但在近年來，漸漸地已經約定成俗，每年都是以第一天團體戰，第二天個人戰的形式來角逐出優勝的一方。
第一天團體戰，東京高專已在人數上占據了劣勢。
規則是比拼兩隊誰先祓除事先放入比賽場地的二級咒靈，如果時間截止，而二級咒靈還沒有被祓除，則比拼兩隊祓除其他咒靈的數量。
比賽才剛開始，五條悟就吸引住了大部分火力。
「你就是五條悟？」京都高專四年級生——冥冥，一頭銀色的長髮嫵媚動人，望著五條悟稍有興致地笑了笑，「見到本人了呢。」
「你好啊。」五條悟雙手插兜，就算被五名京都選手包圍，也戴著副墨鏡笑得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也聽說過你哦，似乎很強的樣子。」
冥冥輕笑了兩聲，「我喜歡誠實的男人。」
「認輸吧，五條悟。」同樣京都高專四年級生——歌姬，一頭黑色的長髮像神社巫女一樣梳起，就連校服都是巫女款式，「就算你再怎麼強，面對五個人的圍攻也不可能贏的！」
一旁的三名京都二年級生聞言嚴陣以待。
咒術界最強的天才，就讓他們來見識見識吧！
五條悟回頭看向歌姬，「啊，你是哪一位來著？」
「一會兒你自然會記住的。」歌姬手挽劍花。
戰鬥很是激烈。
因為無下限，京都方所有人的攻擊在概念上就無法觸碰到五條悟，但也因為規則限制，他也無法對同學們使用致命的殺招。
於是五條悟氣定神閒地站在戰場中央，當起了「指揮手」。
這邊一號同學剛剛衝鋒，啪，摔倒了。
那邊二號選手的術式剛打出來，身體一輕，咚，跟旁邊的人撞到了一起。
又一次被無形的無下限摁在了地上，歌姬憤恨地拄劍爬起，咒力膨脹，「你這傢伙……」然後又被毫不留情地被摁了回去。
臉鋤地。
五條悟呲著口牙笑得開心，轉眼一愣，回過頭來發現，就在與自己的墨鏡近在咫尺的地方，一隻烏鴉正顫顫巍巍地被定在空中。
冥冥放下手杖，皺了皺眉頭，「無下限嗎？真是麻煩的術式。」
「你也不錯啊，冥桑。」五條悟隨手把烏鴉撥到一邊，「時機抓得正好。」
「不過可惜。」五條悟身形飄起，雙手插兜浮在高處，低頭望著他們，「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冥冥低頭笑了一下。
「確實是這樣沒錯。」
歌姬滿臉氣憤地跑到冥冥身後，抬頭瞪著五條悟。
「但是……」冥冥抬眼與五條悟對視，眼神銳利。
「你的那個可愛的女同學，大概就不是了。」
所謂團體賽，講究的就是團隊合作。
能夠把東京高專三人分開，他們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畢竟只要有五條悟在，他們能從他手上祓除二級咒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他們有人數優勢——一隊人牽制五條悟，一隊人牽制夏油傑，剩下的全力搜尋二級咒靈下落，在有限的時間內拿到更多的得分。
哦，你說那個非戰鬥人員的女同學啊。
那是冥冥胡扯的。
耗費資源在她身上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個有性價比的選擇，原本來說，心理戰也是戰鬥的一部分。
但五條悟並不吃這套。
「哦，這樣啊。」他雙手交叉，舉過頭頂，又壓了壓腿，在空中拉伸了起來，「那我也快點吧，不然一會兒要被傑搶先了。」
地上五人瞬間警惕起來。
就在這時，空中響起了警報聲。
這是比賽結束的信號。
所有人都愣住了。
「啊？」五條悟不滿地大喊。
旁邊的草叢裡走出來兩個人。
硝子邊走邊點煙。
傑笑眯眯地抬手，「不好意思。」
「場地裡的咒靈我都收入囊中了。」
「多謝款待。」
第二天個人擂台賽，五條悟氣勢洶洶，一人打穿了京都高專。
硝子場外友情醫療。
眼見著五條悟和夏油傑一唱一和地嘲諷京都高專的人，跟小學門口吵架的小屁孩沒什麼兩樣，歌姬一臉無語地問硝子：「這兩個傻帽，你竟然能忍受？」
硝子幫歌姬把臉上的傷口治癒，聞言抽了口煙，「更正，不是傻帽，是人渣。」
「哎喲，歌姬毀容了！」五條悟大聲嚷嚷。
歌姬頓時一躍而起，「我才沒有毀容！而且說起來這都是拜你所賜吧！面對前輩，敬語呢！」
五條悟：「那有什麼關係啦，反正你很弱啊。」
夏油傑象徵性地勸了一下，「悟。」
歌姬：「你這傢伙！！」
等到五條悟遛完歌姬回來，就發現夏油傑和硝子用意味深長地眼神看著自己，而且背後似乎還藏著什麼東西。
「怎麼了？你們兩個？」五條悟一頭霧水。
硝子坐著，夏油傑站著，兩人同時向兩邊蹭了蹭，露出了中間放著的東西。
一杯水和一條毛巾。
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但若把這些東西放在這裡的人是一名嬌羞的少女，還指定是送給五條悟，完了還特意拜託旁邊不小心發現的兩位同期替她保密，那事情大概就是「那種情況」了。
硝子：「嘿嘿。」
夏油傑：「嗯嗯。」
五條悟歪頭。
這一看就是陷阱！
誤喝抹茶水的情況不可能在他身上發生第二次！
於是他默默地向後退了兩步。
「快過來。」夏油傑招招手，「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不要傷了人家的心。」
還是硝子精準讀懂了五條悟對夏油傑的心理陰影，補充道：「不是惡作劇，有個女生給你送的。」
「女生？」聽硝子這麼說，五條悟才放下心，撓了撓頭走近，「誰？」
兩人不約而同地搖頭。
夏油傑：「不可說，不可說。」
硝子：「我們要保護少女純潔的心。」
五條悟才不信呢，「所以呢？」
夏油傑與硝子義正辭嚴地警告五條悟。
「所以你快離女生遠一點吧。」
夏油傑：「會變得不幸。」
硝子強調：「對方。」
五條悟腦熱：「我都不知道她是誰！」
硝子：「女生並不是指代詞……啊，我就算了，反正已經回不去了。」
說得好像自己的貞操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一樣。
夏油傑不贊同地看了眼硝子。
別把他算進去啊，相比於悟來說，他已經很紳士了吧。
雖然只有一點點。
五條悟頓時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貓，張牙舞爪地撲向夏油傑。
「你這傢伙！你說誰會變得不幸！快把你的話給我收回去！」
「是事實啊。你看，不就已經有不幸一號了嗎？」夏油傑躲開五條悟的拳頭，指了指不遠處還在火冒三丈的歌姬。
硝子舉手補充，「我也是，乳腺結節了哦。」
「那是因為你經常熬夜吧！」五條悟氣惱。
硝子震驚：「你竟然真的知道。」
難以想像一個看見蟲子掉在女同學背上也只會嘻嘻哈哈嚇唬人的小學雞直男會知道這樣的知識。
五條悟撇開眼，目標直指夏油傑。
「把你的話收回去！」
最後兩校的交流賽還是發展成了東京高專的內鬥。
在一人被夜蛾正道賞了一個暴栗之後，夏油傑低頭認錯，但五條悟卻一反常態，死不鬆口。
「我要傑把剛剛的話收回去。」五條悟再次重複，「收回去！」
夏油傑不明白五條悟為何那麼認真，不過還是懵懵懂懂地妥協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收回那句話，可以了吧？」
「不行！」五條悟一字一頓地強調，「你必須說，你收回『五條悟身邊的女生會變得不幸』這句話！」
夏油傑以為他又在挑事，眼角一跳，濃厚的咒力再次蠢蠢欲動。
夜蛾正道雙手抱胸，看了看五條悟，沉默半晌，然後忽然抬手摁住了夏油傑的腦袋，把他凝聚起來的咒力驟然打散。
「按照悟說的去做。」
「哈？」夏油傑不服，「老師，為什麼……」
「快做！」夜蛾正道厲聲打斷他。
這邊的喧鬧也吸引了京都高專的人的注意力，他們紛紛扭過頭，朝這邊看了過來。
硝子覺得有些過了，「等等，老師，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最後夏油傑老實照做了。
「我收回『五條悟身邊的女生會變得不幸』這句話。」
五條悟悄悄鬆了口氣。
事後，夜蛾正道把夏油傑和硝子單獨拉到了角落裡談話。
「是我不好，沒有跟你們說過這個。」夜蛾正道一臉自責。
夏油傑心裡本還帶著氣，此時看到老師向自己道歉，頓時明白了什麼。
「那句話有什麼不對嗎？」夏油傑疑惑。
夜蛾正道娓娓道來。
「咒術師是不能誕生咒靈的，這個你們知道吧。」
夏油傑和硝子點頭。
「但是咒術師卻可以誕生詛咒。」夜蛾正道沉聲道，「越是強大的咒術師，就越有可能詛咒他人，而且相比於物理攻擊，這是深入靈魂的枷鎖，甚至可能連死都無法解脫。」
夏油傑嚇了一跳。
「那我，剛剛……」
「沒關係。」夜蛾正道安撫地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朝他搖了搖頭，「就算如此，詛咒也不是那麼容易就達成的，一般都是在咒術師情緒極端強烈的時候，才能生成……要是那樣的話，我這個老師也太失職了。」
夜蛾正道扭頭看向不遠處，夏油傑和硝子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五條悟正坐在學校教學樓的樓頂，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京都高專的校區歷史悠久，與東京高專一樣，都是古樸的飛檐木宮，此時夕陽西下，橘橙色的陽光從天邊灑落，讓五條悟背光的身影顯得愈發渺小、黑暗。
夜蛾正道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傢伙，肯定是有什麼人，需要他去小心翼翼地保護吧。」
第21章 冬日的遊樂園
等回過頭來的時候，五條悟才發現，南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了。
「最近都沒有看見你的那些老師了呢？」五條悟背著書包蹲在玄關處，等著南給自己圍圍巾，「這算什麼？寒假？」
「差不多吧。」南仔細地把長長的藍色圍巾給五條悟套上——這是她上個月剛織的，失敗了好多次才成功了這一條，「看天氣預報，這一兩天雪都不會停了，五條君在路上要小心啊，別滑倒了。」
「老子才不會那麼遜呢。」五條悟不屑，隨即想到了什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明明會摔倒的人是你才對吧。」
小小一個，埋雪裡都快看不見了。
南趁機掐了掐五條悟的臉，「反正你會把我撿回去的，我才不擔心呢。」
「……可惡。」五條悟不甘示弱地伸手回擊，把南的臉鼓成了胖饅頭，耳朵可疑地泛紅，「週末就回來，好好在家等我！」
下週三就是五條悟的生日了，南問他想要怎麼慶祝，他說想要去遊樂園。
「知道了啦。」南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瞥了眼五條悟，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為什麼總是要揉我的臉啊？」
再這樣下去，臉歪了怎麼辦？
「都是你不好啊！」五條悟忽然站起身，理直氣壯道，「誰叫你長成這樣！」
南皺起鼻子，氣得連連把五條悟往門外推，「你走你走。」
「哦？兔子咬人啦！一點都不痛！」五條悟笑得一臉狡黠，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我出門啦！」
南：「一，路，順，風！」
硝子明顯感覺到，五條悟這幾天似乎有些躁動。
很有青春風味的那種。
症狀很明顯，比如現在。
「吶吶，硝子。」通識課老師在黑板上寫寫畫畫，五條悟把椅子一倒，靠在硝子的桌上，「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硝子單手托腮，平淡地瞥了眼五條悟。
「你們女生，是不是都喜歡驚喜啊？像是突然送的禮物，或者說鮮花什麼的。」
不遠處的夏油傑豎起了耳朵。
硝子意外地打量了一眼五條悟，然後身體緩緩向後，往椅子上一靠，意味深長道：「欸——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嗎？」
明明在三個月前，還是連女生的水都不接的人。
「囉嗦！快說。」五條悟語氣略有些不自然。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硝子翹起二郎腿。
五條悟啪的一聲往桌上按了一包煙。
夏油傑：……□□交易嗎？
硝子滿意地把煙收入囊中，並說出了自己的第一發見解。
「首先，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歡驚喜，特別是你給的驚喜。」
根據經驗，很可能會變成驚嚇。
五條悟熟稔地無視了最後一句話，「這個不用擔心。」
他想起了到現在依舊還放在南床頭的金眸兔子。
乖巧的小白兔被她的主人照顧得很好，趴在主人懷裡的時候，彷彿得到了全世界。
白嫩的臉頰經常依依不捨地在白兔肚子上流連忘返，琥珀色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彷若寶石，流光璀璨。
五條悟手指控制不住地在桌上輕點，「還有呢？」
硝子懂了。
是那個特定人選。
「說是要送東西的話，就要投其所好。不能給實用派的人送無用的東西，浪漫派的人看見生活巧物也不會高興。你那個是哪一派的？」
五條悟認真思考，「大概是浪漫派的吧，她不缺什麼東西。」
「哎！不缺東西的話，送東西就落入下風了。」硝子一副經驗十足的樣子，晃了晃手指，「嘛，雖然也不差，但肯定少點直擊人心的靈魂。」
「那要怎麼做？告訴我吧，硝子老師！」五條悟已經完全拜倒在了名師座下。
「煙花怎麼樣？」
五條悟和硝子猛地向旁邊看去。
夏油傑用手擋著嘴，若無其事地湊過來，「來一場盛大的煙花，漂亮又有誠意，還很驚喜。女孩子都喜歡。」
兩人默默看了一會兒夏油傑。
硝子：「沒看出來你竟然挺擅長。」
五條悟：「老實交代，你究竟糊弄了多少女人的心？！」
夏油傑：「閉嘴吧你們！」
「確實需要閉嘴啊。」
三人頓時一激靈。
抬眼看去，講台上的通識課老師正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們。
但聲音是從背後……
五/硝/夏：有種不好的預感……
夜蛾正道雙眼冒光。
「全員！都給我寫檢討！」
週末，雪總算停了，但街上的積雪仍然厚重。
兩人普通地打了個的士，在遊樂園門口下了車。
搬輪椅的時候，五條悟看到了那本厚書。
還跟以前一樣，被鐵鏈鎖著。
習以為常地把書放進輪椅的夾層，五條悟推著南興高采烈地衝向遊樂園。
「遊樂園！遊樂園！先去玩過山車吧！」
南趕忙壓住帽子，「慢點慢點，帽子要飛了啊！」
殘障人士購票有專門的愛心通道，一進入園區，五條悟頓時如魚得水，左看看，右看看，哪個都想試一試。
遊樂園裡的項目，對於截癱群體都是開放的，只不過上去和下來都要稍微麻煩一些，好在這對於五條悟來說根本構不成困難，一米九的身高把南抱上抱下，跟拎隻兔子一樣簡單。
坐上過山車，南雙手趴在胸前的橫杆上，低頭往下看了一眼。
高台很高，腳下就是大樹的樹冠，沒有知覺的大腿在空中晃來晃去，看上去像是什麼恐怖片的開頭。
「害怕嗎？」五條悟長腿一伸直接跨過南，興致勃勃地跳上旁邊的座椅，把一旁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但他長手一拉，自己把安全杆拉了下來，一臉期待地看向南，「害怕的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哦。」
南眨了眨眼，看向五條悟，搖了搖頭，「一點都不可怕。」
上次在夏威夷坐直升機的時候，她也不覺得害怕。
與其說是不害怕吧，不如說是……游刃有餘？南歪歪頭。
好像她天生就當如此。
五條悟覺得南在逞強，沒當回事，半真半假地拱火，「害怕的話抓住我也是可以的哦，我絕對不會把你甩出去的！」
南：……感覺你比較危險。
一圈過山車下來，五條悟喊得很盡興，南眼睛亮晶晶的，還想再來一次。
五條悟失落，五條悟拒絕，他想要玩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被放上旋轉木馬的時候，南一時沒有坐穩，從上面滑了下來，嚇得一把抱住了五條悟的脖子。
「抱歉抱歉。」五條悟毫無愧疚地大笑，護在南腰間的雙手無意識地收緊。
坐在碰碰車副座上時，南死死抓著一旁的邊緣，好險才沒有被甩出去。
「嘿喲！」五條悟一雙大長腿在小車裡略顯委屈，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興致，滿場逮人就撞，間隙還能挑釁一把，把對面的人激得鬥氣昂揚。
進到昏暗的鬼屋裡，鮮血淋漓的長舌鬼從天花板倒掛而下，五條悟無聊地打哈欠，南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鬼先生，你好啊。」
鬼先生看上去心都要化了，「你好啊~」
五條悟死魚眼：這鬼是被超渡了吧。
到大擺錘的時候，南累了。
「你去玩吧，我在這裡等你。」南示意五條悟別管自己，「我休息一下。」
「體力不行啊你，總是待在家裡就會這樣。」五條悟往周圍看了看，「那我可不管你了哦。」
說完他就埋頭衝向了大擺錘隊伍，一米九的身高鶴立雞群，周圍的女生們都在騷動，時不時回頭呲著口牙跟南打招呼，根本不怕丟。
南笑著揮手回應，眼見著五條悟的身影在人群中越來越遠，她動作隱晦地低頭深深喘了口氣。
希望今天能平安度過。
夕陽西下，華燈初上，南操縱著輪椅來到一旁的屋檐下，鼻尖彷彿拂過若隱若現的棉花糖甜味，耳邊滿是歡聲笑語，一絲睏意突然在這時直衝大腦，輕而易舉地攻城略地。
她閉上了眼。
「……快……甦醒……」
誰？
「……主人……」
是誰在說話？
「……南……南？南！！」
南猛地睜開眼，視野聚焦，首先映入眼眶的是五條悟驚慌失措的面容。
「我……睡著了？」南揉了揉眼睛，清醒了過來。
五條悟鬆了口氣，佯裝鎮定地嬉笑道：「大冬天在外頭睡著，你是想變成冰雕嗎？」
說著他把南的雙手攏到一起。
「你看，這不都冰涼涼的了嘛！」
南只能乾笑。
五條悟提議去做摩天輪。
「現在的話，夜景肯定超漂亮的！」
摩天輪緩緩旋轉，橋廂一點點地遠離地面，星河璀璨，地平線上的風景漸漸顯露了出來。
五條悟坐在對面，左腳搭在右腿的膝蓋上，從進了橋廂開始就一直低頭看著手機，看上去心情不錯。
南沉默地望著廂外，萬千燈火倒映在她的雙眼之中，彷彿琉璃千轉，波光瀲灩。
口中呼出的白氣撲在窗上，白霧朦朧了人煙。
在摩天輪上升到一半的時候，南開口了。
「下次來遊樂園，你跟你的朋友一起吧。」
五條悟還在低頭看著手機，似乎變得有些緊張，但語氣依舊漫不經心，「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南沉默了一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她忽然釋然地笑了。
「當我沒說過吧。」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飛鳴聲，火光從地平線上拔地而起，彷彿翻轉的流星，帶著尾焰，直衝雲霄。
砰的一聲，滿天的銀河中，鮮花盛開了。
「那是……」南雙眼微微睜大，「五條君快看！是煙花！」
一串一串的火花在夜空中炸開。
人群中傳來一陣喧譁聲，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地被天空中五彩炫目的火花吸引。
火花照亮了夜空。
像一顆顆轉瞬即逝的太陽。
「看到了！」五條悟把手機合上，得意洋洋，「怎麼樣？漂亮吧？」
南察覺到了什麼，瞪大眼睛朝五條悟看去。
斑駁的火光打在她的側臉上，彷彿一場黎明的狂歡。
五條悟更得意了，「你生日的時候我不是說了嗎？會補償你的！怎麼樣，是不是要被本大爺感動哭啦？」
火花還在空中綻放，摩天輪悄然轉過頂端，就在這一刻，遠處又是一道尾焰升上天空，卻不再是炫目的花朵。
那是一隻可愛的兔子形狀，下方還有一行字。
「生日快樂！」
南的生日在盛夏，而五條悟的生日在寒冬。
他們明明相隔得那麼遠……但是……
南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顫抖。
五條悟嚇得猛地坐直身體，卻一下撞到了天花板，發出一聲巨響。
南頓時破涕為笑。
「……真哭啦？真假？」
「嗯，都怪五條君。」
「……」
剛一下摩天輪，五條悟就慌不擇路地從一旁的人偶那裡買了一堆氫氣球塞進南的手裡，又似覺得不夠，叮囑她待在原地，自己跑向了不遠處的移動攤位，打算買些冰激凌。
氫氣球有好多圖案，可愛熊、米老鼠、愛心、Kitty貓……南高興地用手晃了晃，氣球們便在空氣中如金魚戲水一般遊蕩。
哎呀，怎麼沒有奧特曼啊……
突然，南笑容一滯。
五條悟彷彿感覺到了什麼，恰好回過身，就看見一個個顏色各異的氣球飛上了天空。
像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他從老闆手中接過兩個甜筒，慢悠悠地回到原地，指了指天空，「你的氣球飛走了哦。」
南沒有接五條悟遞過來的甜筒，只滿臉笑容地回道：「對不起，手好像凍僵了。」
五條悟不贊同地看了眼南，然後走上前蹲下身子，示意她把手塞到自己的圍巾裡，「真是的，就沒見過比你更不懂得珍惜手的小提琴家。」
南只是笑。
「知道了啦。」
第22章 句號
五條悟生日當天, 週三，有任務。
「怎麼了？悟。」夏油傑側首看向身旁的五條悟，「你看上去有些不專心。」
咒靈被漂亮地祓除了, 但五條悟興致缺缺，今天異常的沉默。
「沒什麼。」五條悟低頭整了整脖子上的藍色圍巾, 「回去吧。」
在輔助監督的車上, 五條悟百般無聊地靠在車窗旁, 無神的蒼藍之瞳望著外頭不斷向身後飛去的萬千燈火，強大的大腦不斷在他眼前回放著週末看到的那一幕, 企圖為他找到心中那絲異樣的源頭所在。
那天, 他已經排到了大擺錘隊伍的隊頭, 就在他即將走上高台的時候, 突然間, 全身寒毛豎起, 被墨鏡過濾的光線背後, 大片的純色斑紋從他的身後擴散開來，瞬間照亮了整個遊樂園。
卻又在下一秒, 如同斷了電的電燈，消失得無影無蹤。
六眼在頃刻間收集了所有情報, 半徑五公里範圍內，大大小小的咒靈彷彿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可怕的天災一樣, 宛如野獸退潮, 瘋狂地向外奔襲而去。
上到空中飛的, 下到地上跑的, 無一例外。
所幸遊樂園本是個歡樂的地方, 而在南的周圍，咒靈的數量幾近為零。
他毫不猶豫地折返, 逆著人流往回跑去，然而等他回到原地，看到的，卻是緊閉著雙眼的黑髮少女。
她就那麼靠在輪椅上，頭無力地向側面倒去，悄無聲息，彷彿斷了線的精緻傀儡。
那一瞬間，五條悟幾乎以為她已經不在了。
等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重新睜開，等到胸口的心臟重新平緩，他才驀然反應過來，自己竟已經鬆懈成了這樣。
最初，他還能冷眼旁觀，用嬉笑的面容隱藏內心的警惕。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什麼、南身上的秘密、她是否刻意為之、能夠淨化咒力的力量本質是不是與咒力完全相反、這股力量能否被挪移、是否可以模擬出產生這種力量的生理結構……
不說「創造沒有咒靈的世界」這樣偉大的命題，單單是發現這樣的存在，研究這樣的存在，就已經足夠讓咒術師的歷史向前邁出一大步。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這一切。
什麼咒力、咒靈、生得術式……只要踏入那個家門，所有咒術師的概念都不復存在。
彷彿是兩個世界，外頭是骯髒的惡意與詛咒，裡頭卻只有沁人心脾的甜香與溫暖。
而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睜開眼，一切觸手可及。
在這個狡詐而又冰冷的世界裡，他可以沐浴在鮮血淋漓的詛咒中，戰鬥，祓除，戰鬥，祓除……循環往復，彷彿陷入沒有盡頭的迷宮。
他以為自己根本無所謂，這就是他選擇的道路，這就是五條悟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世界是他的樂園，所謂殺戮、祓除，不過是一個個闖關遊戲。
可偏偏，心頭上多了塊小小的天地。
乾淨，美好，是迷宮裡照在他身上的光，尋著這束光，他找到了出口，找到了能夠讓他毫無防備地閉眼歇息的蒼茂大樹。
漸漸的，好像成為了理所當然。
他是在意的。
所以才會費勁心思地把她藏起來，藏在誰都不能覬覦的角落，不能忍受任何可疑的視線投在她的身上。
回家之前，他總會洗乾淨身上的血汙，就算是再小的傷口也要死死盯著硝子為他治療如初，不留任何痕跡。
不能讓她察覺，不能讓她看到，也不能讓她被看到。
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一切汙穢，都在他身前止步。
不可能再冒犯一寸。
他是五條悟。
他做得到。
但大樹，會一直在嗎？
「啊，請在前面停一下。」夏油傑突然伸手叫住輔助監督。
五條悟回過頭，「怎麼了？肚子餓了嗎？」
夏油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下車，「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是嗎？硝子定了位置。好了，快下來！」
不情不願地被夏油傑從車上拽下來，五條悟剛一走進居酒屋，就被撲面而來的酒氣熏得腦子疼。
「為什麼是在這種地方？」五條悟無語。
「別問我。」夏油傑攤手。
掌控著地點選擇權的少女已經等候多時了。
「咦？這不是我們的壽星嘛，怎麼愁眉苦臉的。」硝子晃了晃手上的酒杯，「有什麼憂愁不如來跟姐姐說一說？」
「……竟然就已經喝上了。」夏油傑扶額。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轉身。
「且慢！」夏油傑趕忙拉住五條悟，「畢竟是硝子的一片心意嘛，至少也一起坐一坐，對吧？」
五分鐘後，五條悟單手托腮，一臉不耐煩，「這算哪門子生日啊。」
兩位同期已經開始舉杯痛飲了。
「這位小弟是還沒長大嗎？」硝子面不改色地一杯下肚，「好啦，給你點了甜品，就別鬧脾氣了吧。」
「就是呀，悟，開心起來。」夏油傑拍拍五條悟的肩膀。
「誰鬧脾氣了。」五條悟一邊不爽一邊把剛剛上桌的不知名丸子塞進嘴裡，「怎麼想都是你們有問題吧。」
當時就應該阻止他！
費勁千辛萬苦把五條悟從馬路中央拉回街邊的夏油傑和硝子痛心疾首。
「啊，天在轉哦！傑！你看到了嗎！」
努力扛著五條悟另一邊的硝子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傢伙酒量這麼差！」
酒釀丸子甚至都不算是酒！
夏油傑也有些玄乎了，「總而言之，先在這裡等會兒吧……啊！等等！悟！」
五條悟扶著一旁的電線杆，甩了甩頭，企圖讓自己清醒點，「我才不要去學校呢~我要回家~回家~~」
說話帶著「~」的男生真是太可怕了。硝子揉了揉太陽穴。
等同樣不太清醒的兩位同期反應過來，抬頭看去的時候，五條悟已經沒影了。
夏油傑嘆了口氣。
「悟，沒事吧。」
「笨蛋都活得長久，別管他了。」
終於把鑰匙插進門鎖，五條悟推開家門，發現大廳裡燈火通明。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南！」五條悟瀟灑地旋轉半周，一下坐倒在玄關階上，墨鏡和圍巾被他隨手丟在鞋櫃旁，一雙大長腿大大咧咧地岔開，整個人四仰八叉，「南！」
樓上發出一聲咚響，緊接著就是一陣雜亂的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接連碰在了一起。
五條悟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很快，南慌裡慌張地下了樓，操縱著輪椅穿過大廳，面色尷尬，「五條君？！你怎麼回來了？」
說完她先是快速地朝旁邊看了一眼，但當注意到五條悟半天沒回應之後，又馬上擔憂地上前，「五條君？沒事吧？」
誰知下一秒，剛剛還躺屍的五條悟突然以常人難以捕捉的速度從地上一躍而起，整個人壓在了南身上。
「抓~到~你~了！」
南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用手抵住五條悟的肩膀，「怎麼了？突然這樣。」
「嗯呼呼……」五條悟用腦袋在南的脖頸間蹭了蹭，亂翹的白髮刺得南癢癢，讓她不由地笑了一下，但緊接著五條悟又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沒關係的，我還可以再把你抓回來。」
南身體突然一僵。
「……你在說什麼呢？」南不自然地乾笑。
但下一秒五條悟又突然直起身子，歪歪扭扭地直衝客廳沙發而去。
「我好睏啊……南！」
「呀！還沒脫鞋呢！」南操縱著輪椅追在身後。
一個大大的行李箱正靜靜地擺在沙發背後，但五條悟對此視若無睹。
他只想休息。
等到南氣喘吁吁地安置好熟睡的五條悟，為他重新掩好被踢開的毯子，她才猛然反應過來——這個症狀……似乎是……喝醉了？
但是身上一點酒味都沒有啊……南一頭霧水，但還是打算先沖一杯蜂蜜水，讓五條悟喝下再說。
未成年不能喝酒啊！南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並決定等五條悟醒過來，一定要好好說他一頓。
端著水杯回來的時候，空氣突然從她的周圍消失了。
就像是有人伸手穿過了她的胸腔，攥住了她的心臟，肺在瞬間停止了收縮，窒息感像田野裡的蝗蟲，呼嘯而過，在剎那間充滿四肢。
水杯跌落，發出一聲悶響，橙黃色的蜜水鋪灑開來，在燈光下如彩璃一般晶瑩剔透。
無人操縱的輪椅瞬間制動，帶著慣性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前撲去，如同被丟下懸崖的洋娃娃，無能為力地墜落在地。
沙發上熟睡的人，翻了個身，呼吸勻稱。
他睡得太沉了。
夜深人靜，這本就是萬物沉睡的時辰，就連城市裡最漂亮的霓虹燈，都被關上了燈源。
萬籟俱寂。
撕心般的疼痛一陣陣如海浪般湧上大腦，冷汗成股流下，但喉嚨卻連發出一點聲音的能力都沒有。
南拚盡全力抬頭。
動起來啊……動起來啊……動起來啊！
可惡……為什麼……動不起來啊……
陷在被沙發與毛毯包圍的溫暖中，回到被窩裡的家養貓，只有一點不聽話的白毛從角落裡漏了出來。
明明近在咫尺……我……還沒有……
眼前黑了下來。
「……他的力量……」
「……救你……」
什麼？
「……那個人……」
五條君？
不行！
下一秒，耀眼的白光忽然從南身下炸開！
臉色蒼白的少女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雙眼緊閉，三角形的白色法陣在她身下形成、旋轉，像是一場悄無聲息的獻祭，而祭品，已經準備到位。
如果五條悟此時清醒過來，一定能馬上認出，這個法陣的紋路與珊瑚消失那天他看到的一模一樣。
深棕色的厚書緩緩從輪椅的夾層中飛起，在半空懸浮，木製的硬皮封面奮力向外撐開，彷彿被鐵鏈擒住嘴巴的餓狼，瘋狂掙扎。
不過頃刻間，空中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叮嚀，細長的鐵鏈終究應聲而碎，白淨的書頁重獲自由，窸窸窣窣地快速翻動，透著混沌的白光從它身上綻放。
厚書即刻轉移角度，將書頁悄無聲息地對准了躺在沙發上的熟睡之人。
「……」
空氣如死一般寂靜。
幾秒鐘後，厚書合上書頁，彷彿失落的孩子，人性化地垂下了書脊，然後在一道白光之後，消失在了原地。
地上的白色三角形陣法收縮，消失。
屋內重新暗了下來。
-
「輔助監督也要下班啊……」硝子走在路上，人早就清醒了，「這麼晚的連公交都沒了，得走到啥時候。」
「嘛，非任務的時候也不好打擾他們。」夏油傑笑笑，「不然我們打車吧？」
「我才不要呢，又不是誰都像五條那樣拿錢當水灑。」
「哈哈，也是呢。」
就在這時，夏油傑感覺口袋一震，伸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突然停下了腳步。
硝子回頭，「怎麼了？」
夏油傑神情嚴肅，眼中還有一絲驚愕。
「悟讓我們去找他。」
「他該不會是腦子磕在路牙子上了吧。」硝子一臉無聊，轉頭繼續向前走去，「我才不要幫他治這個呢。」
「硝子。」
「……」硝子停下腳步，臉色一變。
「悟……他沒有發表情。」
「他打了句號。」
第23章 遺囑
五條悟是被突然湧上來的信息流驚醒的。
就像是毫無防備的人被忽然丟進水裡, 潮水淹過口鼻，呼吸通道在一瞬間被侵犯，身體的保護機制無意識地啟動。
他猛地翻身坐起, 驚魂未定，「南？」
卻沒想, 接下來看到的一幕, 讓他銘記終生。
黑髮的少女臥倒在地, 身上沾染著不知名的橙黃色水漬，她皮膚慘白, 彷彿粗糙的白紙, 指尖泛著股清淤之色, 原本紅潤的嘴唇變得暗沉, 兩眼無神地微張, 像失去靈魂的洋娃娃, 被遺棄在街頭。
五條悟的心, 就在這一瞬間，涼了。
「南？」他茫然地喊了一聲。
咒術師的工作是人命關天的。
自五條悟能夠接任務以來, 有太多人曾與他同行，又有太多人離他而去。
鮮血、斷肢、碾碎的人體器官、胡亂飛濺的腦漿……人類生命最為醜陋的終點, 在被咒靈詛咒的受害者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所以他再清楚不過了。
人死了, 會是什麼樣。
好冷。
五條悟跪在地板上, 小心翼翼地將南擁入懷中。
怎麼會這麼冷。
手, 又凍僵了嗎？
當夏油傑和硝子趕到的時候, 五條悟正抱著南冰冷的軀體, 坐在門口前的台階下，冬日夜晚裡的狂風如同冰刀一樣扎人, 但他卻彷彿什麼都沒感受到一樣，就這麼呆愣愣地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察覺到來人，他微微抬眼，朝他們看了過去。
那是夏油傑和硝子這輩子唯一一次看見那樣的六眼。
一潭死水。
硝子立即拔腿衝了過去。
反轉術式全力運轉，直到這個時候，硝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裡，這個被五條悟抱著的少女是誰，起死回生這種狗屁傳說又到底能不能降臨人間。
但她知道，她必須做點什麼。
不然五條要瘋了。
「……」夏油傑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看了看五條悟的臉色，卻又馬上像是被強光刺中眼睛一樣垂下了眼眸。
身上沒有血跡和傷口……悟沒事。
但是……夏油傑看向在五條悟懷裡沉睡的少女。
面容精緻，睫毛濃密秀長，不難想像若是她睜開眼，會是多麼美麗動人。
這就是悟一直護著的人嗎？
明明連給他們看看，都不捨得。
就在這時，硝子眼神一凝，突然放棄了施展術式，猛地想要站起身，卻又在半路被抓住了手腕。
五條悟雙眼無神地落在空處，聲音沙啞，「救她。」
他幾乎像是神經反射一樣地行動了。
硝子面色焦急，拚命掙扎，卻怎麼也無法逃出五條悟的手掌，氣急敗壞道：「放開我！」
「悟！」夏油傑面露悲戚，「她已經……」
「救她！」五條悟沉聲低吼。
「啪——」
夏油傑瞪大了雙眼，夾在兩名同期中間，一時之間呆住了。
硝子抽回自己的手，恨鐵不成鋼。
「笨蛋！叫救護車！」
-
等到急救室的紅燈熄滅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了。
五條悟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雙腿無力地甩在身前，他仰著頭，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墨鏡被隨意地丟在一邊。
這個時辰的醫院，除了他們三個，走廊上空無一人。
硝子雙手抱胸，低頭看了眼五條悟，「把手拿開，我幫你治療吧。」
五條悟舉起另一隻手揮手拒絕，隨後手臂無力地垂落。
「……」夏油傑向硝子搖了搖頭，然後面向五條悟，「是神經麻痺……這裡似乎存著她的檔案，調出來對比之後，醫生說原本只影響雙腿的神經麻痺不知為何擴散到了全身，而且恐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醫生還說……」夏油傑有些不忍，「他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神經麻痺症狀，目前沒有根治的方法，以後……很有可能會失去自主生存能力。」
失去自主生存能力……連自主呼吸都做不到。
「……」
原來如此。
五條悟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如果有人因為咒靈死去，只要把那隻咒靈找出來，祓除掉就可以了。
既然無法改變的過去已經存在，解決掉罪魁禍首就是他唯一能改變的未來。
可這一次呢？
他能做什麼？
他能改變什麼未來？
良久後，五條悟才說道：「神經麻痺……反轉術式可以嗎？」
「……」硝子低下頭，停頓了一下，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煙，叼進嘴裡，一言不發。
這裡是醫院，不能點火。
五條悟明白了。
「你們回去吧。」
第二天，五條悟沒有去上課。
空蕩蕩的教室裡，三套桌椅，中間的位置上，空無一人。
「悟呢？」夜蛾正道站在講台上，眼角抽搐，「他去哪裡了？！」
硝子趴在桌上，夏油傑頂著黑眼圈，勉強回答：「他家裡出事了，可能，需要請假。」
「出事？我怎麼不知道？」夜蛾正道半信半疑，「這該不會又是你們的小伎倆吧，啊？」
「是真的，老師。」硝子把頭轉過來，「別問了。」
夏油傑閉了閉眼。
空氣安靜了一瞬。
夜蛾正道皺了皺眉頭，彷彿察覺到了什麼。
「怎麼回事！你們這個狀態！既然悟不在，今天的對戰課，傑與我一對一！」
夏油傑生無可戀，「是……」
一天的課程結束，硝子需要在學校裡待命，夏油傑提著一堆慰問品去了醫院。
「我？我沒什麼事啊。」五條悟雙手插兜，彎腰瞅了眼夏油傑手上的水果籃，笑道，「什麼嘛，全是水果，反正她也吃不了，還不如給我帶一些喜久福過來更好呢。」
夏油傑皺眉，「悟，你昨天休息了嗎？」
這個臉色，大概根本沒睡。
「沒事的，我有休息過。」五條悟推了推墨鏡，遮住自己的雙眼，「只不過有點短而已。」
夏油傑狐疑地看了眼五條悟，「這裡由我先看著，你不用擔心，快去休息吧。」
隔著帘子，病床上的少女全身插滿管子，呼吸機呼呼運轉，旁邊的屏幕上展示著一跳一跳的紅色折線。
「滴，滴，滴……」——是活著的聲音。
五條悟側首撓了撓頭，望著病床沒說話。
半晌後，他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萬一有什麼事情，及時通知我。」
「當然。」夏油傑面色一松，「放心吧，改天記得補償我就行，我可是為你挨了老師好一頓打。」
五條悟拍拍夏油傑的肩膀，與他錯身而過。
他沒有敷衍夏油傑，之前確實已經休息過了。
只是睡不著。
這在南身邊還是第一次。
但六眼的副作用並不是占據上風的主因。
五條悟路過電梯，慢慢地從樓梯走到一層，然後拐進了醫院人跡稀少的花園裡。
積雪的花壇旁已經有一個人在等著了。
「悟大人。」護衛頭領自責地垂下頭。
「是屬下失職了。」
五條悟雙手插兜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不是你的錯，而且現在追究責任也沒什麼意義了。」
面對南，沒有人能不心生惻隱，放下心防，更何況是被主動釋放善意。
五條悟是最清楚這一點的人。
「所以，怎麼回事？」五條悟淡淡問道。
「是。」頭領應答一聲，「經過我們的調查，南小姐似乎從半年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首先是名下通過『中島宏』的名義間接掌控的資產，這半年間一直在隱蔽地從股市中流出，大部分流入了天羽集團的東京分部，小部分以匿名投資者的名義投入了五條家的各大產業中。」
「……」五條悟雙手抱胸。
「然後是解僱了跟隨多年家庭醫生，將其調離了東京醫院。」頭領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家庭課程也不是暫停而是停止，所有教師都結清了報酬，在兩個月前已不再上門。」
「自小僱傭的司機被南小姐調入了集團的後勤部，其他圍繞著南小姐服務的管理人員組織也都安排妥當，而今天她本應該坐上飛機前往夏威夷的一處小島……然後，南小姐還在律師處公證了自己的遺囑。」
「……她說什麼了？」
頭領說道：「南小姐在遺囑中對所有——包括尚未完全繼承的雙親遺產做了詳細的處理，她希望建立基金會，由專門的投資代理機構運作，將這些財產用於殘疾人公益中……最後提到您的部分，只留了一句話。」
五條悟默不吭聲。
「告訴五條君我出國留學啦，東京的房子留給他，然後用剩下的錢僱傭世界上最好的甜品工作室，每年以我的名義給他送一些甜品吧。」
給五條悟氣笑了。
「這算什麼，臨終降智嗎？」五條悟仰頭用手捂住臉，「本來就夠待了，竟然還能更呆，人居然還能這樣，你說這像話嗎？」
「……」頭領默不敢言。
習慣了被燈火溫暖的人，才會在火光熄滅之後，感到寒冷。
冬日的冷風呼呼吹過，即使是陽光也難以去除它帶來的冷意。
脖子有點冷。
五條悟沉默良久，重新坐直身體。
藏在墨鏡背後的蒼藍之眼半闔，透著股冷冽。
「增強周圍的護衛，每次輪班都至少有一名二級咒術師待命。」
南的「燈火」已經微不可見，在醫院，隨時都有可能被咒靈襲擊。
「集中醫療資源，通知紀之，讓他從京都把那盞鍾拿來。」
他不會放棄現代醫療手段，但同時，他可是世界頂尖的咒術師。
咒術師有咒術師的方法。
「最後，給中島宏下通牒！」
五條悟咬牙切齒。
「他最好馬上出現在我面前！」
第24章 被奪走的術式
有關那位神龍不見尾的「監護人」, 五條悟早就察覺到了他面罩之下的冷漠。
確實，他兢兢業業，為南管理著龐大的全球資產而不僭越分毫, 對南百依百順，從不干涉她的決定, 平時也會監督她的學習, 關心她的安危。
但總讓人覺得不從心。
自從五條悟在南家借住, 已經過去了四年的時間，在這四年裡, 五條悟從未見過中島宏來看望過南, 就算是在南最虛弱的時候, 甚至於被推進搶救室, 他都沒有來看過一眼。
以至於五條悟甚至覺得所謂「中島宏」是不是一個被他人捏造出來用於挾持南的身份。
而扮演這個身份的人, 只是機械地完成他的任務, 只等幕後之人下達新的指令。
像是在等什麼。
五條悟並不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為理想而生的善意, 為友情而鞠躬盡瘁的忠誠，但是當事實已經如此矛盾地擺在他的面前, 由不得他不去注意。
可一切調查出來的結果，都乾淨得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想從南身上得到什麼？五條悟找不到。
是錢財嗎？可他無論在金融領域還是法律領域, 都沒有展現出竊取天羽集團的意圖和行動。
對逝去友人的承諾？那又為何在南每次陷入生命危機時不聞不問，從來只有冰冷的匯款。
是單純地想要廢了南這個人？那又為何大花心思培養她, 為她制定教學計劃, 讓她學習海量的知識, 讓她學會如何去掌控自己的人生。
五條悟直覺那個答案, 必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中島宏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
跟南有關。
五條悟並不是一個害怕未知的人, 相反，未知往往讓他興奮, 讓他覺得有趣，就像是樂園裡新開的遊樂項目，等著他去探索。
但若是這份未知要挾了他重視的人，那就不一樣了。
可南卻從不覺得自己正在被惦記。
「五條君想多了啦。」南不以為意，「我能感覺到，中島叔叔很關心我，不會發生你說的事情的。」
不會嗎？
五條悟坐在病床邊，伸手握住南冰涼的手，心電監護儀上的心跳曲線平穩地跳躍，曾經透著暖意的面容，此時卻冷硬得像座冰雕，凍得人遍體生寒。
五條悟冷笑。
那就讓他來見識一下吧。
不出意外，中島宏拒絕了與五條悟的溝通，只派來了一名管事前來接手南的醫療事宜，並帶了一句話。
「感謝五條家的幫助，接下來是我們自家人的事了。」
五條悟當場把那名管事轟了出去。
但就在他加派人馬暗中監視中島宏的一舉一動的時候，咒術界又掀起了新的波瀾。
「是緊急任務。」夏油傑拿著厚厚一疊資料走進了病房，遞給五條悟，「出大事了，悟。」
五條悟接過資料翻看了幾眼，皺眉道：「術式被奪走了？」
資料裡包括受害者的簡歷，下到四級咒術師，上到一級，有將近三十多人在短短一個星期內遭到了未知力量的襲擊，受害者之間沒有明顯的共同特征，動手的人似乎只是單純地在針對咒術師而已。
「雖然說是『被奪走』，但現在具體還沒有定論。」夏油傑神情嚴肅，「目前最早被襲擊的人已經甦醒了過來，他的咒力曾在很短的時間低到了非常危險的水平，後來才漸漸恢復，但即便如此，他聲稱自己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術式了，後面會如何，還不得而知。」
「感受不到自己的術式……」五條悟喃喃重複了一遍，「目擊呢？」
夏油傑搖搖頭，「所有受害者都沒有看清兇手，只說應該個頭不大，會飛。」
個頭不大？小孩嗎？
「現在高層都亂成一團了。」夏油傑看了眼病床，「你去看看吧。」
六眼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五條悟低頭翻看資料，一言不發。
他不想離開。
他曾經許下承諾——「不會再有下次」的女孩，因為他的疏忽，差點在他面前走進鬼門關。
這樣的體驗，一生有一次就夠了。
但是……
五條悟把手上的資料整理好。
對方的目標是咒術師，既然如此，總有一天他也會被盯上，留在這裡反而徒增危險。
而且除了他，還有誰能看穿對方的招數？
五條悟站起身。
能奪取術式的術式嗎？
走出醫院的時候，五條悟圍上了那條藍色圍巾。
他都不知道南是什麼時候把它織好的，只記得那天，他要返校，南說天冷了，要保護好脖子才行，然後一圈一圈笨拙地把圍巾圍在了他的頭上。
最後自然是被他嘲笑了一通。
五條悟呼出一口氣，在空氣中結成了白霧。
受害者統一收治在東京高專。
「至少範圍確定了。」五條悟雙手插兜走在通往醫療室的長廊上，每日更穩穩Q群夭屋兒耳氣五二八一,加入追更哦「是突然出現在東京附近的嗎？也沒有其他地方的報告案例啊。」
「大概是吧。」夏油傑也很疑惑，「說到底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被奪走』的術式又去了哪裡？」
「說不定跟你一樣吸收了呢。」五條悟笑著說道。
跟咒靈操術聽起來就很像。
「別開玩笑了，悟。」夏油傑一巴掌糊了過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沒看高層那群橘子都炸了嗎。
醫療室裡出乎意料還挺熱鬧。
「終於來了啊。」硝子頂著兩個黑眼圈，光明正大地室內抽煙，「還以為你們倆也被抽了呢。」
病床上的病人們看上去都活蹦亂跳的，有的在睡覺，有的甚至在打撲克，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五條悟，一群人眼睛都亮了。
不過反應不一就是了。
「哇，五條悟真人！」——這是新兵蛋子。
「切，又是一個天才。」——這是憔悴的中年大叔。
「小哥！先來我這邊看看怎麼樣？」——還有風情萬種的大姐姐。
怎麼看都不像是剛經歷了生死危機的樣子。
雖然就咒術師這個職業來說……也許這才是正常的。
「這些都是等級低的咒術師。」硝子介紹，「現在看來，術式越弱，恢復得就越快。」
五條悟百般無聊地杵了一會兒，然後撓了撓頭，轉身離開。
「讓那群老頭子別操心了。」
「術式都在。」
所謂術式，即生得術式，是天生印刻在咒術師體內的，也就是說，是類似於基因一樣的東西。
如果說術式是燈泡，那麼咒力就是電，只有有電流通過的時候，燈泡才會亮，否則就是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見。
現在這群受害者之所以感受不到自己的術式，就是因為這樣。
咒力太低了。
就算是咒術師本人耗盡全力地使用，也不可能達到這麼低的程度，因為身體會自我保護，在那之前他們就會陷入昏迷之中。
五條悟又去看了其他更高等級的受害者，得出來的結論相同。
「所以說是暫時的囉？」硝子總結。
「這麼說的話，『被奪走』的實際上不是術式，而是咒力嗎？」夏油傑雙手抱胸。
「不。」五條悟搖頭否認，「他們的術式確實有『被奪走』的痕跡。」
「只不過不是『取走』，而是『臨摹』。」
想必這樣一個一個地吸收咒力和臨摹術式，還沒有傷及受害者的身體本源，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每個人留下的咒力都恰好足夠他們恢復。
手下留情了？為什麼？五條悟低頭揣摩。
順著事件發生時間最近的事發地點，五條悟和夏油傑開始了調查。
但總是與現場失之交臂。
他們去東邊，西邊就出現了一名受害者，他們去西邊，北邊又通報說有人遭到了襲擊。
對方的移動速度非常快，而且顯而易見地……
「在躲著我們。」夏油傑也有些腦熱了，「對方到底是哪裡來的情報。」
「我們分開行動。」夏油傑指揮道，「你回去東邊，我去南邊。」
五條悟二話不說一躍而起，飛上屋頂。
但下一個受害者的通報地點，卻是神奈川。
「從東京到神奈川，開車都要四十分鐘，他是怎麼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到達的？團伙作案嗎？」
夏油傑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臉心累。
經過一天的奔波，夏油傑身體上倒沒有算是很疲憊，只是這種被戲耍的感覺，任何人來都不會覺得舒服。
五條悟思考片刻，抱著熱乎乎的芝士土豆站起身。
「只能設陷阱了。」
第二天，東京郊外，夜蛾正道幫他們聚集了超過十名咒術師。
就咒術師這個行業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數量了。
「已經被襲擊的人看起來不會再被盯上了。」夜蛾正道看了看手表，「接下來就等著對方上門對吧。」
「多謝老師。」五條悟笑著道謝。
夜蛾正道嘆氣，「別到時候被一鍋端就好了。」
雖然他們人多，但誰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吸收術式的，若是遠距離非觸碰式的廣域攻擊，在場的人都得中招。
「沒事的沒事的。」五條悟吊兒郎當地拍拍夜蛾正道的肩膀，「不還有我和傑嘛。」
「悟，雖然你眼睛很好使，但是輕敵可不好啊。」夏油傑無奈。
五條悟笑了笑，沒回答，但眼底卻認真了起來。
結果一整天過去了，現場沒有任何反應。
也沒有新的受害者報告被通報。
被聚集起來的咒術師們已經開始罵罵咧咧了。
「哈。」五條悟忍著火氣，「逃跑了嗎？」
夜蛾正道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權做安慰，然後轉身離開了。
夏油傑呼了口氣，眼角狂跳。
被耍了。
就在這時，五條悟的手機響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馬上就收了起來。
「我回醫院了。」
夏油傑一愣，「等等，這些人怎麼辦！」
結果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一回頭，五條悟就已經不見了。
夏油傑愁得慌。
所以黑臉都得他唱是嗎？
第25章 甦醒
南醒了。
五條悟趕回醫院的時候, 就看見南正坐在病床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粥，拿著勺子, 小口小口地吃著，像隻剛斷奶的小貓。
一身西服的紀之正垂手站在一邊, 手上端著一個只有巴掌大小、形狀怪異的鍾, 見五條悟回來, 向他點了點頭，便離開了病房。
那是五條家收藏的咒具, 據說曾是掛在三途川上的冥鍾, 從生界前往死界之人, 都得按照這盞鐘上的分鐘時刻按點登船, 不可差一分, 也不可差一秒。
而當鐘錶停止時, 死去的靈魂將永遠等不到登船的那一刻。
比良鍾——作用是將往川之人定格在離去的一瞬, 時效不限，一次性。
這是五條悟為南準備的最後手段。
南注意到了五條悟, 一抬頭，未語先笑, 「五條君。」
她還很虛弱，嘴唇泛白, 說話有氣無力的。
五條悟雙手插兜站在門口, 聞言也不走過去, 就這麼望著南, 涼涼道：「終於醒了啊。」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啊……」南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脖子, 企圖轉移話題，「今天你不去學校嗎？」
「我去學校, 好讓你找機會飛去夏威夷是吧。」五條悟陰陽怪氣，「哈，搞笑，在空中丟掉性命是最近什麼時髦的新死法嗎？」
「那個……我……那個……」南默默把手上的碗放下。
五條悟長腿一跨，抬手又把她的碗扶了起來。
「為什麼瞞著我？」
「這個……」
「什麼時候有的症狀？」
「大概在……」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哇，我悄無聲息去死，誰都不告訴，痛苦的就只有我了……真是令人感動！我都快要哭了！」
「不是的……」南滿頭大汗。
「呵，還立了遺囑。」五條悟一反常態地喋喋不休，「老子在你眼裡算什麼？只會討糖吃的小屁孩嗎？」
黑髮少女坐在病床上欲哭無淚，抱著碗，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還要被氣炸天了的白毛貓訓話，但昏睡許久，她的胃早就在抗議了，此時盯著眼前的白粥，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南：想吃。
南：QAQ
但白毛貓的怒火今天格外得旺盛，看上去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了。
南抬眼悄悄瞅了瞅五條悟的臉色。
就吃一點點……
於是在彷若無窮無盡的陰陽怪氣中，南以自以為迅速的動作，快速抓住了勺子的末端，撈出一口粥塞進嘴裡，然後又啪的一下立馬放回了原位。
一氣呵成！
碗被五條悟的大手兜著，一點都不帶晃的。
目睹了一切的五條悟：……
南乖乖坐好，表情相當無辜。
南：您繼續。
五條悟把碗往床頭一擱，直接上手。
「你這家伙……到底有沒有在聽老子說話！」
「嗚嗚……臉……臉痛……」
被掐過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琥珀色的雙眼因為疼痛蒙上了一層生理性淚水，濕漉漉的，望著人的時候，彷彿無辜的兔子一般，楚楚可憐。
冬日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在她的眼睛裡，恍惚間好像有一抹純淨的金色，跟隨著陽光的軌跡，在她的眼底燃燒了起來。
「……」五條悟頓了一下。
南用力想要掰開臉上的手，但卻毫無效果，急得要命，「能不能不要掐我的臉呀？」
沒想到五條悟竟然真的鬆手了。
南詫異地抬頭看去，卻被突然湊近的蒼藍之眼嚇了一跳。
墨鏡背後的長長睫毛近在咫尺，甚至都能感覺到它一閉一睜之間形成的微弱氣流，炫目的青藍之色彷彿天空的盡頭，流光溢彩，攝人心魂。
五條悟垂眸，好像在南臉上看到了什麼東西，讓他目不轉睛，全神貫注，讓他只想湊上前去，再看仔細一點。
再仔細一點……
一雙手從胸前伸出，止住了五條悟漸漸壓下的身體。
南扶著五條悟的肩膀，繞著他的臉，左看看，右看看，一臉嚴肅。
「怎麼有黑眼圈啦？」南把五條悟臉上的墨鏡勾下來，皺了皺眉頭，「沒有好好睡覺嗎？」
五條悟默了一瞬，深吸一口氣。
「你以為這怪誰啊！」五條悟一把奪過自己的墨鏡重新戴上，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南，語氣斬釘截鐵，「都是你的錯！」
南：QAQ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從外推開。
「該去檢查了。」醫生示意兩人跟上。
南應了一聲，下意識地四處張望，「唉？我的輪椅呢？」
「沒帶。」五條悟彎下腰，將南攔腰抱起，跟著醫生走出病房。
南一驚，「那我的書呢？」
「現在是計較那本書的時候嗎？」
「怎麼這樣……那可是很重要的書！」
「知道了知道了，讓紀之回去幫你找行了吧。」
聽到五條悟這麼說，南總算高興了。
從住院部到檢查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醫院的長廊彷彿走不到盡頭，不時有人三三兩兩的經過他們身邊，在看到五條悟時，都不由地揚起頭顱，發出一聲感嘆。
南縮在五條悟的懷裡，突然笑了兩聲。
「有什麼好笑的？」五條悟臭著張臉低頭。
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死了啊？
南立馬壓下嘴角，「就是覺得五條君長得好快。」
「你都能把我抱起來了。」
腦海中驀然閃過白發男孩踮起腳尖，努力看向窗外的背影。
同樣在醫院，卻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啊。
五條悟無語地瞥了南一眼，對她莫名其妙的發言拒絕發表看法。
檢查結束以後，五條悟被醫生單獨留了下來。
「神經麻痺突然不再惡化了，這個情況……簡直就像是奇蹟一樣，身體機能也在漸漸恢復。」醫生一臉不可思議，「最近在她身上出現過什麼特別的症狀嗎？」
五條悟仔細回憶了一下，「沒有。」
如果有，以紀之的眼光，也不會錯過的。
醫生也愣住了，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好說道：「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醫院裡觀察一段時間吧。」
五條悟發現自從清醒過來以後，南的心情似乎特別好。
「我想先把粥喝完。」回去的路上，南高興地雙手合十，「然後想吃曲奇餅！」
「別想了，醫生說你最近只能吃流食。」五條悟殘忍地打破南的幻想。
「哦……」南失落地垂下眼簾，轉眼又興奮起來，「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我感覺我現在就能回家了！」
「不行。」五條悟死不鬆口。
「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南晃了晃手，企圖展示自己良好的精神面貌，「你看，完全沒問題。」
「我說不行就不行。」
確實從外表上看，似乎已經跟以前沒有區別了。
五條悟把南小心放回床上，眼見著她抱過碗繼續吃起了粥，自己則是退後了幾步，雙手插兜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
他勾下墨鏡，仔細盯著南看了幾秒。
光，消失了……不，還在，只是非常的微弱。
只縮在她的胸口，像微小的星光，偶爾才向外發出一點刺眼的脈衝，好像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還在一樣。
這道光到底是什麼？
五條悟忽然之間有了別的想法。
真的是「術式」嗎？
「南。」五條悟突然喊了南一聲。
「嗯？」南把粥嚥下，抬頭看去，「怎麼了嗎？」
五條悟：「你有沒有感覺過自己身體有能量在外放？」
南眨了眨眼，「啊？」
五條悟：「像奧特曼那樣。」
南悟了，兩隻手擺出一個經典十字，「這樣？」
五條悟想了想，「差不多吧。」
南大驚。
「五條君是覺得我是笨蛋嗎？」
五條悟沉默半晌，然後毫不猶豫地肯定。
「對。」
南把手放下，埋頭苦吃，決定暫時不理他了。
本人沒有察覺過嗎……五條悟垂頭思索。
咒術師的覺醒，並不都是天生的。有些天賦弱小的咒術師，直到成年以後才能慢慢看見咒靈，感知咒力，再經過一系列的訓練，最後才能有效地掌控自己的生得術式。
換而言之，一個人察覺到自己擁有咒術師的才能，往往先是從能看到咒靈開始，然後就是能夠感知到自己的咒力。
南的身邊幾乎沒有咒靈，因為在她身邊形成的咒力真空地帶，對於咒靈來說是天生不舒服的領域，弱小的咒靈會逃跑，而強大的咒靈則會繞開。
除了那一次，咒靈被人人為地操縱，闖入了那片空間。
並被抹殺。
南是看得見咒靈的。
但卻感知不到自己的「咒力」。
可她的「術式」已經被「點亮」了。
燈泡都亮了，還感知不到電流，這像話嗎？
除非，這不是「術式」。
那是什麼？
「五條君。」
五條悟一愣，回過神來，「做什麼？」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南很擔心，「你看起來真的好累。」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五條悟。
就算再怎麼佯裝活力四射，也無法掩蓋那股時不時露出的疲憊。
就像是在沙漠中前進的旅人，手裡竄著一饢水，心裡卻明白，已經沒有綠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了。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五條悟撓撓頭，敷衍道：「待會兒吧。」
就在這時，病房外突然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
夏油傑氣喘吁吁，推門而進。
「悟！」他下意識地喊出聲，然後才意識到這裡是醫院，連忙噤聲，一抬頭，卻恰好和病床上的南對上了眼。
南眨了眨眼，注意到了夏油傑身上的校服。
夏油傑一下怔住了。
「傑，有事？」五條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語氣卻不知為何略有些不自然。
夏油傑回過神來，慌亂與南錯開眼，看向五條悟。
「硝子被襲擊了！」
第26章 丟失的書
「都說沒什麼需要大驚小怪的了。」
硝子坐在醫療室裡, 翹著二郎腿抽著煙，臉色甚至看上去比五條悟還要好。
「至少我現在能光明正大地翹班，這幾天我可是連覺都沒睡好。」
咒力都沒了, 能幹啥。
五條悟與她一同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有什麼感覺嗎？」夏油傑低頭問道，「雖然現在還沒有人被襲擊過兩次的報告, 但你還是要注意一點吧。」
「有什麼感覺？」硝子想了想, 伸出手指轉了起來, 看起來像是兩個小人在打架，其中一人飛天了。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五條悟/夏油傑：……誰看得懂啊。
五條悟雙手插兜, 「你在學校裡被襲擊, 結界沒有被觸發嗎？」
整個高專都籠罩在天元結界的保護之下, 如果有未被登記的咒力出現在其中, 馬上就會被發現。
「沒有呢。」硝子聳聳肩。
五條悟低頭陷入沉思。
「上面的人懷疑高專裡出現了叛徒, 老師已經在搜集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了。」夏油傑皺起眉頭, 「天元大人的結界不會出錯, 這種情況，看來真的是我們內部的人在搗鬼……至少範圍確定了, 也不算是壞消息。」
想必之所以對大家手下留情，也是顧唸著同僚之情吧。
「現在高專內也不安全了, 暫時通報所有咒術師結伴行動吧。」夏油傑看向五條悟，「悟, 你也是, 不要再單獨行動了, 至少我們兩個一起。」
「我知道了。」五條悟應道。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硝子把煙抽離嘴邊, 看向夏油傑, 「這傢伙今天吃錯藥了？」
夏油傑木然與硝子對視，「可能是腦子燒壞了吧。」
竟然沒有雞掰！
五條悟眼角抽搐。
「你們兩個, 想被揍嗎？」
對於咒術師來說，咒力就是手中的刀，也是賴以生存的工具，咒靈只能用咒力來祓除，而此時對手竟然突破了天元大人的結界，襲擊了高專內的學生，更是打破了不少人一直以來堅定不移的安全感。
於是在隨時都有可能被襲擊失去戰鬥力的恐懼之中，咒術界高層下達了死命令，增加了更多的人力物力，擴大了搜索範圍，誓要把那名叛徒逮出來。
但卻一無所獲。
不再有新的咒術師被襲擊，內部排查也沒有任何結果，敵人彷彿就這麼消失了一樣。
南的氣色倒是越來越好。
還和硝子聊上了。
「欸——原來你們從小就認識了啊，是青梅竹馬啊。」硝子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意味深長地拉長音節，「那個笨蛋，小時候肯定很難搞定吧。」
像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會衝上去幹架的熊孩子。
「不是哦，五條君很照顧我的。」南語氣認真。
「他？」硝子表示知道了，「大概吧。」
能照顧你，也能把你氣死。
自從暫時失去咒力了以後，硝子也不得不從醫療前線退了下來，而兩位同期作為最強戰力，在這種人人自危的環境裡更是被使喚得暈頭轉向，無聊之下，又因為點點好奇心，硝子問五條悟自己能不能去看看那位住院的女生。
那個差點在她手下失去性命的少女。
五條悟沒什麼意見，但告訴她，別把咒術界的事情說出去，她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啊……硝子細細琢磨。
名聲響徹整個咒術界的五條悟，無論是天賦、能力、家世都穩穩站在咒術界的頂端，說是最靠近咒術界核心的人物也不為過。
但他的身邊人，卻對咒術的世界一無所知。
真的嗎？硝子懷疑。
不過她也不會自找麻煩就是了，萬一被雞掰貓惦記，這輩子都要被煩死。
「說起來你為什麼叫五條，『君』啊？」硝子轉轉手指，「聽起來跟哄孩子似的……嘛，雖然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南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直都是這樣叫的，都已經習慣了。硝子桑也不去學校嗎？」
好奇怪的學校啊。南眨眨眼。
好像都不用上課。
「啊，我請了病假。」硝子隨口搪塞，「那兩個傢伙是被老師使喚幹活去了。」
「這樣啊。」南點點頭，「說起來，我稍微有點好奇，你們在學校都在做什麼啊？」
跳大神的話……會從鬼故事開始學嗎？
「五條沒告訴過你嗎？」
南搖搖頭。
硝子驚奇：「那你也不問？」
「他說在學校還能做什麼。」南老實複述，隨即似乎是想到什麼，皺了皺鼻子，捧了捧自己的臉，「然後說我笨。」
硝子：……雞掰貓完蛋了。
「姑且問你一個問題，不想回答也沒關系。」硝子把椅子搬近了點，手掌虛握成圈，放到南嘴邊，「你覺得五條帥嗎？」
南一愣，抬眼想了想，「嗯……挺帥的吧。」
「人呢？」
「很好啊。」
硝子見南表情單純，思忖片刻，面色沉重。
「看來你們是很好的朋友啊。」硝子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是啊！」南笑著用力點頭，但轉眼又遲疑了一下，改了口。
「五條君是我重要的家人！」
硝子當即拿出手機啪啪打字。
收到短信的時候，五條悟剛隨手祓除了一隻一級咒靈，躺在某小學的樓頂上，望著從剛升起的「帳」中顯露而出的炫目夕陽，發著呆。
硝子：【她說是家人。】
硝子：【慘。】
五條悟差點沒把手上的手機給丟出去。
「悟。」夏油傑雙手插兜走上天台，「走吧。你回醫院嗎？」
「啊。」五條悟翻身坐起，揉了揉眼角，「結果還是沒能找到那個叛徒。」說完站了起來。
「對方除了吸收咒力，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惡意，聽說之前的受害者都已經健康返回戰場了。」夏油傑見五條悟走到身旁，轉身跟他一起並肩走下樓梯，「只是上面那群人害怕而已。」
「害怕自己在失去戰鬥力的時候被幹掉嗎？他們也知道自己被不少人記恨啊。」五條悟不屑地哼了一聲，「要幹掉他們不用等到那個時候，真以為自己算哪根蔥了。」
夏油傑側首看向五條悟，略有些驚訝，「你想幹掉他們嗎？」
夏油傑往常雖然也不是很認同高層的處事風格，但對如今咒術界營造出來的「鋤強扶弱」的整體傾向還是認可的。
保護普通人，不就是咒術師應該做的事情嗎？
他想過抵抗腐朽的制度，但沒想過徹底革命，更別說對高層下手了。
面對夏油傑，五條悟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想幹很久了。」
跟夏油傑相比，在咒術師行業裡浸淫多年的五條悟更能看清這其中的汙穢。
就像一根刺，扼在喉嚨裡。
但這是制度性的失敗，雖然能讓咒術界保持穩定運作，但更多的新興之火也會被掐滅，就算是再怎麼完美的解決方案放在他們面前，在人性的操縱與利益的分割中，也不會導向好的結果。
就算出現了「咒靈的天敵」也一樣。
歷史上革命的成功，從來都是天時地利人和的。
殺幾個人沒用。
夏油傑還是不太理解五條悟的想法。
改革？那要改成什麼樣？
正要坐上輔助監督的車的時候，五條悟忽然反悔了。
他把車門關上，「我不去醫院了，回家一趟。」
夏油傑拉下車窗，「坐車去啊。」
五條悟擺擺手，「就在附近，我走過去就行。」
紀之給他發來消息，說沒找到南的書。
這可是大事。
其實五條悟一直不是很明白南為什麼那麼看重那本書，走到哪裡都帶著就算了，既然很重視，又為什麼不把鎖撬開來看看？
「這是爸爸媽媽留下的，鎖起來也一定有他們的道理吧。」南只這麼說，摸著厚書的封面的時候，神色柔和，並不顯悲傷，「總有一天，等到鑰匙出現了，才是我應該打開它的時候。」
五條悟：「鑰匙還能在哪？說不定丟了。」
南：「可能在中島叔叔那裡。」
五條悟覺得南只是不願意打開而已。
對她來說，那本書裡面寫了什麼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本書的存在。
推開家門，打開玄關的燈，空無一人的別墅裡重新燈火通明。
之前五條悟曾回來過一趟，把周圍簡單地收拾了一遍。
地板的水漬被擦乾淨，輪椅隨意地擺在一邊，門口的圍巾圍在了脖子上，還發現了幾個體積不小的行李箱，裝滿了東西。
在輪椅的夾層裡找了一圈沒找到，五條悟推開南的房間，裡面早就已經空蕩蕩的了，只有打理平整的床鋪，還有幾個並排著的行李箱。
五條悟先打了個電話。
「想跑還帶這麼多東西？」
南訕訕，「本來沒想的，不知不覺就……」
充滿回憶的東西太多了。
生日時五條悟送她的護身符，參加小提琴比賽前老師送的別針，還有在斯里蘭卡，他們兩個一起買的手工藝紀念日……
每一個都不捨得丟下。
也沒打算留下任何一個，給人以悼念的機會。
五條悟把所有行李箱拆開，面對排布整齊的行李毫不心軟，埋頭就是一頓扒拉，到最後沒了耐心，直接用無下限一掃，把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
沒有。
南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叮叮哐哐聲，臉漸漸皺成了一團，欲哭無淚。
「行李裡沒有。」五條悟撐起身子坐到床上，直接躺了下去，「你記得你放在哪裡了嗎？」
「不在輪椅裡嗎？」
「不在。」
五條悟聽著手機里安靜了一會兒。
「那就沒辦法啦。」南呼了口氣，「麻煩五條君了，今天早點休息吧，晚安。」
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五條悟躺在床上，這裡除了枕頭和被褥以外什麼都沒有，周圍都是他剛剛亂扔的行李，娃娃、衣物……把他包圍在中央。
他隨手一撈，撈到了一隻金眸兔子。
熟悉的困頓感忽然襲來。
空氣中忽然出現了點點微光，它們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從琴盒中透出，從奧特曼中透出，從髮夾中透出，從兔子裡透出……慢慢匯聚在五條悟身邊。
像銀河圍著它們的「恆星」，只能在自己離去之前，最後一次向無助的孩子投去關切的目光。
最後的餘暉嗎……
這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吧。
彷彿重新回到了母親的子宮，沒有雜音與窺視，只有溫暖與安全。
沒關系，他會習慣的。
不知不覺，五條悟閉上了眼睛。
總會習慣的……
第27章 平安夜
南出院那天, 正好是平安夜。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我們家一起。」分開前，南向硝子發出了邀請, 「人多起來，大家都不會寂寞了。」
於是硝子當晚就拽上了夏油傑, 跟在五條悟的身後, 目標直指東京富人區。
白雪落在街頭, 華燈初上，晚風嚴寒, 卻擋不住人們的熱情, 路邊的商家早就掛上了各式各樣的聖誕節裝飾, 三三兩兩的情侶們結伴而行, 空氣中彷彿都瀰漫著甜蜜的味道。
夏油傑覺得他們實在不應該去摻和這件事。
「不太禮貌吧。」他小聲跟硝子嘀咕, 「而且萬一悟他……」想要跟南桑獨處怎麼辦？
對此, 硝子輕蔑一笑。
「沒關係的。」硝子自信, 「他就算跟天羽獨處，也不會有什麼更多的進展。」
五條悟：「我聽見了哦。」
夏油傑想了想, 「確實，畢竟都相處那麼多年了。」
五條悟：「所以說, 我聽見了哦！」
硝子和夏油傑往前快走了兩步，跟五條悟並肩而行。
「之前的煙花也是為了南桑吧。」夏油傑攬過五條悟的肩膀, 揶揄道, 「怎麼樣？有用嗎？」
「……」五條悟想起了南在摩天輪上留下的眼淚。
現在想起來, 大概也不算是「喜極而泣」吧。
「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五條悟瞥了眼夏油傑。
「看來是失敗了啊。」硝子揮揮手指, 提議道, 「不如乾脆直接告白吧。」
五條悟沉默不語。
「不會吧。」夏油傑略微瞪大雙眼，「悟, 你害怕了嗎？」
「怎麼可能！」五條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夏油傑，「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那就去告白啊。」硝子說道，「不然為什麼要黏著人家？你應該最清楚不過的吧，跟在你身邊，怎麼可能不跟詛咒沾上關係？」
「硝子！」夏油傑喝道。
硝子悻悻撇開眼，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五條悟卻彷彿沒聽到一樣，繼續漫步往前走。
到家的時候，南正在準備彩帶。
「布置聖誕樹有點來不及了，我想著這樣應該能更有氛圍一點。」南高興得臉紅撲撲的——這還是第一次家裡有那麼多人，「能幫我掛上去嗎？」
夏油傑立馬上前幫忙，五條悟見此輕車熟路地走到沙發上躺下，雙手墊在頭顱後面，開始閉目養神。
硝子為了克制煙癮，嘴裡叼了根棒棒糖，「我要仇富了。」
客廳竟然比我家還大。
沙發還那麼舒服，她也想躺了。
「至少比仇帥有前途。」五條悟摘下墨鏡，挑了挑眉。
硝子：「省省吧，你這招連天羽都拿不下。」
五條悟無聊地把墨鏡重新戴回去，「你今天怎麼回事？」
吃炸藥啦？
硝子嚼了嚼糖果，目光在幫夏油傑遞彩帶的南身上停留了一瞬。
她是無辜的。
如果說之前她還不怎麼明白，但在實際與南接觸以後，硝子理解了。
這樣乾淨的人，就應該離汙穢遠遠的。
比如她們這個世界。
「你不覺得你運氣太好了嗎？」硝子狐疑地看了眼五條悟。
明明身處被詛咒包圍的核心，卻擁有著獨屬於自己的烏托邦。
真讓人嫉妒。
「我才不需要呢，這麼虛無縹緲的東西。」五條悟不屑。
他伸出手，虛空握拳。
「只要變強就夠了。」
五條悟眉頭微皺，瑰麗的蒼藍之眼中，欲望之火熊熊燃燒。
二選一的選項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他向來都是全要的！
「這麼大的房子都是你一個人在打理嗎？」夏油傑一邊把彩帶掛上窗戶，一邊跟南聊天，「很不輕鬆吧。」
他並不相信某隻雞掰貓在這方面會發揮什麼建設性的作用。
「其實我沒做什麼。」南慚愧，「我這樣也幫不了什麼忙。」
夏油傑大驚：「平常的衛生呢？都是悟在弄嗎？」
他很不客氣地想像了一下身材高大的五條悟穿著小巧的圍裙，拿著拖把，吭哧吭哧拖地的場景。
怎麼辦，想笑。
「啊，這些都有家政團隊在做。」南示意夏油傑不用擔心，「有什麼東西壞了的話，叫物業就好……五條君也會幫忙修的哦！」
眼見著夏油傑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奇怪起來，南以為他覺得五條悟在偷懶，趕忙加上最後一句。
「每天都上門嗎……這麼大，得需要很多家政來打掃吧，不會覺得被打擾嗎？」
「也不是每天啦。」南笑道，「家政日的時候我們會到另一棟樓去住，有的時候就乾脆去別的國家玩了。」
夏油傑：……對不起，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力。
「欸——還有這樣的服務嗎？」硝子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翻了個身趴在沙發背上，面向兩人，「多貴？我也想叫了，每次夜班……晚上放學回家以後，我都不想搞衛生。」
「具體我也不清楚，應該是按照面積收費的吧？」南面露遲疑。
南身邊的這類生活瑣事都有專門的管理團隊負責打理，像是這種保潔費用支出的具體細節，她自己並不如何清楚。
但五條悟恰好知道。
因為就在前幾天，南出院之前，他才剛叫過家政保潔。
沒辦法，此前南把自己後勤管理團隊拆分了出去，想要重新組建起來還需要些時間，而五條悟又把她的房間搞得一團糟，便想著在她回家之前乾脆來次大掃除，也算是接風洗塵。
「按照時間和面積~」五條悟躺著晃了晃腿，百般無聊地拉起長音，「這裡做完一次大概二十萬日元左右吧。」
南豆豆眼：「哦~」
原來是這個價啊。
夏油傑和硝子：「……」
告辭。
就在這時，廚房傳來一聲「叮」的聲音。
南眼睛一亮，「蘋果派好啦！」
自從在長野有了一次甜品製作的經驗，南對於烤箱的運用也有了更多的信心，現在她的菜譜已經拓寬不少了。
眼見著南把一個接著一個的美食端上餐桌，硝子看向五條悟的眼神愈發意味深長。
五條悟挑釁地回了一個微笑。
不好意思，讓你們嫉妒了。
夏油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自己的拳頭好像有些硬。
肯定又是哪隻雞掰貓皮癢了吧。
不過在南面前，兩隻DK終究還是沒能打起來。
「快來試試看！」南的眼睛在看向夏油傑和硝子的時候，彷彿在發光，「如果你們喜歡的話，下次我再多做一點，讓五條君一起帶去學校吧！對了，我聽說夏油桑喜歡蕎麥麵，就擅自做了一些。還有這個，我少放了點糖，給硝子桑！」
「請不用客氣。你們在學校裡肯定很辛苦，多謝你們關照五條君，以後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儘管告訴我，我會努力學會的！」
夏油傑/硝子：天使！
不過夏油傑還是笑了笑，拒絕了，「謝謝你，南桑，但是這樣太麻煩你了，還是算了吧。」
「不會的。」南搖頭，面色真誠，彷彿遇到了世界上最令她愉悅的事情，「你們能喜歡我做的派，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夏油傑/硝子：暴擊！
硝子：「天羽你別跟這傢伙過了，來姐姐這邊吧。」
五條悟：「哈？」
南歪了歪頭：「啊？」
夏油傑時刻準備著摁住五條悟，「南桑，請稍微讓一下，我們之間可能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五條悟擼起袖子，「南，退下。」
南眨眨眼，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欣慰地拍拍手。
「關係真好啊~」
五/硝/夏：「並沒有！」
平安夜的清風在窗外拂過，五顏六色的彩帶被黏成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形狀掛在玻璃窗上，畫風各異，看上去出自不同人之手，溫暖的燈光下，歡聲笑語不曾間斷，一直到聖誕的鐘聲準時敲響。
「那我們改天再見吧。」南高興地在玄關向夏油傑和硝子揮手。
五條悟臭著張臉站在南背後，雙手插兜，「啊，等回學校了你們兩個給我等著。」
竟敢光明正大挖我牆角！
南立馬回頭拽了拽五條悟的衣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五條悟仰頭當沒看見。
房門緩緩關上，溫暖的燈光逐漸消失，最後只剩下半夜的飛雪，冰涼涼地撲在臉上。
就像是夢醒了一樣。
回去的路上，夏油傑和硝子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半晌後，夏油傑肩膀忽然一鬆。
「多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
一塵不染的人，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嗎？
硝子手上拎著南臨走前給的加量棒棒糖，聞言面色平淡，「那個孩子身上有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不知不覺就會讓人沉溺其中。
如沐春風。
「怪不得悟放不下。」夏油傑低頭笑了一下，「我們這類人大概都會如此吧。」
咒術師，大部分都是怪胎啊。
不然怎麼在詛咒中生存。
只是……有點可惜……
硝子：「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天羽如果不是雙腿殘疾就好了？」
夏油傑頓時嚇得一激靈，乾笑道：「怎麼會？」
硝子瞥了他一眼，「五條才不會在意這種事呢。」
她聳聳肩，「而且天羽還是個大美人。」
「那傢伙早就完蛋了。」
看看那副暴跳如雷的樣子，明明恨得直咬牙，卻還是不漏半分咒力。
那可是五條悟啊。
就像是兇狠的白虎，硬生生地收起了它的爪牙，只用柔軟的肉墊，無可奈何地扮成無害的小貓，向主人控訴著她漸漸偏離的心。
被吃得死死的。
深夜，五條悟躺在房間裡，閉目養神。
他並沒有睡著，但對如今的情況已經多少能夠適應了。
其實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麼長時間不能深入睡眠的時候，有的時候任務多，一個多月沒辦法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但有終點的馬拉松和沒有終點的馬拉松，可是兩回事啊。
牆上的時鐘滴答走過，五條悟盡量將注意力專注於其中。
忽然，他猛地睜開眼，翻身跳下床，從窗戶翻了出去。
外面在下著小雪，但雪花飄落到五條悟身邊時，卻只能停滯在他身前的幾毫米處，無法靠近一寸。
萬籟俱寂中，他靜悄悄地漂浮在空中，緩緩靠近南的房間。
裡面似有白光在閃動。
五條悟面色一沉。
抓住了。
第28章 夜天之魔導書
相比於之前的空蕩與雜亂, 南的房間已經恢復了原樣。
行李箱不再，衣櫃裡重新掛滿了衣服，床頭的娃娃們排排坐, 梳妝檯上整齊羅列著一個個可愛的小物件——這些都是以前在外度假時跟五條悟一起買的紀念品，放置貴重珠寶的精美盒子只被隨意地放在角落。
南躺在床上, 閉著雙眼, 雙手規矩地放在腹前, 呼吸勻稱，看上去睡得很熟。
棕色的厚書懸浮在床頭, 先是靠近南的臉頰虛虛蹭了蹭, 隨後似乎是有些失落, 垂了垂書脊, 然後輕輕把自己平躺下來, 一點點地落在南交叉的雙手之上, 像是留戀母親的孩子, 想要索取一個擁抱。
但它終究沒有觸碰南。
點點白光從厚書身上亮起，白光從它的書頂開始環繞一周, 生成了一條帶著不知名咒文的光帶，書頁小心翻開到五分之一的厚度, 上面用幽黑的墨水畫著看不懂的圖案。
圖案亮起混沌的光芒，照在南的雙腿上。
一分鐘後, 光芒停止。
什麼都沒有發生。
厚書頓時驚慌失措, 連忙飛到一邊, 滿頭大汗地嘩啦啦翻頁。
怎怎怎怎麼辦？
而就在它不知所措的時候, 不遠處的窗戶悄無聲息地被推開。
然而奇怪的是, 外頭的飛雪卻彷彿被什麼力量吸引住了一樣，沒有半分寒冷透進屋內。
秀長有力的手指輕輕點在南的額頭上, 南的臉色頓時一松，陷入更深的沉睡中。
「反轉術式對南沒用，你不知道嗎？」
厚書被嚇得一激靈，啪的一下豎了起來。
五條悟沒戴墨鏡，一雙蒼天之瞳直勾勾地望著厚書，一臉玩味。
「是你自己過來，還是我抓你？」
個頭不大，還會飛？
非常準確的嫌疑人畫像。
厚書戰戰兢兢地回過身，在看清來人之後，抖得感覺書頁都要掉下來了。
五條悟笑得一臉和善，「害我一頓好找啊。」
加班費麻煩結算一下？哦，對了，還有精神損失費。
兩人份的。
五條悟看了眼南。
厚書瘋狂搖頭，然後猛地轉身，白光亮起。
眼見著極速衝刺的厚書半本書已經穿過了白光，即將消失在原地，五條悟不緊不慢地緩緩抬手。
然後厚書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它使勁地往前撲稜，企圖掙扎，但是身體依舊在緩慢而堅定地向後退，直到最後整本書都被拉出了白光。
厚書：……
完蛋。
五條悟一把抓住厚書的書脊，低頭看了一眼，真誠地威脅道：「不想讓我說出去，就老實交代，知道了嗎？」
厚書蔫吧了。
嗚嗚嗚，主人的男朋友好難搞啊。
最近夏油傑和硝子的生活漸漸滋潤了起來，主要原因在於五條悟回家的頻率增多了。
不僅少了雞掰貓的煩惱，還有順帶捎來的美食，簡直一舉兩得。
「你們倆的，今天是葡萄蛋撻。」五條悟把便當盒放下，臉色非常不高興，「為什麼你們兩個就有這樣的待遇啊？」
他以前都沒有！
「是賠禮吧賠禮。」硝子一口蛋撻下肚，「撫慰我們被你傷害的幼小心靈。」
咦，這麼說起來，開學的時候……
夏油傑也悟了，「南桑真是考慮周到。」
硝子：「仔細想想，天羽以為我們是普通學校，說不定還會以為你這種性格的人會在學校裡被排擠，所以才感謝我們關照你？」
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硝子與夏油傑對視了一眼，暗自點頭。
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五條悟。
夏油傑/硝子：「我們以後會對你好一點的。」
五條悟眼角抽搐，「我在你們眼裡到底有多糟糕啊。」
被排擠？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老子身上。
不過五條悟眼珠一轉，臉上又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夏油傑/硝子：……有種不好的預感。
上課鈴聲響起，夜蛾正道走進教室，發現五條悟不在。
他狠狠地皺了皺眉頭，「悟呢？」
硝子百般無聊地玩打火機，夏油傑面色沉痛。
「他拉肚子了。」
最後檢討是夏油傑寫的。
而此時，某個據說正在拉肚子的人已經拐到了學校後院裡某片無人的樹林中。
棕色的厚書漂浮在空中，看上去很是興奮，見到五條悟出現以後，立馬飛了過去，連封面上的金色劍十字都彷彿亮了幾分。
「你還真不會被天元大人的結界發現啊。」五條悟伸手拍開厚書，讓它別往他臉上湊，然後一把把它抓了下來，刷的一下翻開書頁。
「六百六十六頁……還有很遠啊。」五條悟把空白的書頁攏到一起，發現有將近五分之四那麼多，「一個月才收集了那麼點，不太行啊你。」
厚書啪的一下扣上自己，氣呼呼地用封皮拍五條悟的手背。
她已經很努力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五條悟甩甩自己被拍的手，「總而言之，為了南，得把書頁都搜集滿對吧。」
厚書點點頭，然後又飛速在空中轉了一圈。
五條悟：「動作還要快，不然趕不過侵蝕的速度。」
厚書頓時心花怒放，湊上去跟五條悟完美擊掌。
「OK，交給老子吧。」五條悟興致勃勃地拉伸身體，「不就是幹架嗎，老子擅長得很。這種程度，很快就能搞定。」
厚書狐疑地緩緩後退。
五條悟：「你那是什麼態度？小看我嗎？」
厚書老實點頭。
五條悟忍了又忍，決定不跟無知小兒計較。
在踏進白光之前，五條悟突然想起來，隨口問了一句，「話說你有名字嗎？」
厚書一愣，不知為何情緒突然高漲起來，一下衝到了五條悟臉龐旁邊，趁他不注意，興高采烈地蹭了他好幾下，像隻興奮的小狗狗撲了過來，對他瘋狂地搖尾巴。
五條悟直接把無下限打開，無語望天。
鬧了好一會兒，厚書才嘩啦啦地翻開書頁，用白光在空氣中寫下文字。
「夜天之魔導書」
「夜天？」五條悟把墨鏡重新戴好，「不錯的名字。」
白光閃過，一人一書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南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決定出門一趟。
雖然已經出院了，身體也檢查說沒有問題，但醫生保守起見還是建議她減少出門的頻率，以免在外出現意外。
本來是打算重開私塾課的，但是考慮到快要過年了，後勤管理團隊也還沒有到位，這個時機也有些不妥，便推延了計劃。
這就導致她這幾天待在家裡幾乎沒什麼事可以做，於是除了固定練習小提琴以外的時間，南把所有熱情都投入到了運用烤箱上。
有人在享受自己做的美食——光是想到這一點，南就熱情滿滿了。
然後就被五條悟吐槽了。
「我都沒有~」人高馬大的貓貓不高興了，賴在玄關不走，撅著嘴巴耍賴，「為什麼之前我都沒有，你只給傑他們做。」
「之前都沒有什麼空嘛。」南趕忙哄人，「要上課，練琴，準備比賽，打理集團工作，還要……」
「準備你的遺囑是不是？」
南發現這事大概很難過去了。
只要找到機會，五條悟就時不時把這事搬出來當擋箭牌，而每一次南都自覺理虧，心一軟，便步步後退。
「那以後都給你做好不好？」南還覺得不夠，「給你做便當。」
五條悟這才滿意了。
於是家裡的食材消耗得特別快。
五條悟的便當，其實應該算是五人份的便當了。
吃那麼多，身上還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呢。
跳大神真辛苦。
思及已經許久不出門，南放棄了電話外送的想法，打算自己去超市一趟。
反正馬上就回來了。
用電話打了個的士，南看著司機把輪椅放上後備箱，下意識地想要從裡面的夾層拿東西。
司機注意到南的動作，停了下來，「有什麼需要拿的嗎？」
南頓了一下，搖了搖頭。
路上，南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心裡一陣失落，胸口空落落的，好像裡面少了什麼東西。
漸漸地，她發現街邊的景色好像有些不對。
南下意識地回頭望向司機，「那個……」卻忽然身體一僵，臉色嚇得慘白。
就見一條醜陋無比的大蟲子不知何時爬在了司機的肩膀上，它渾身帶刺，不斷有綠色的膿液從頭部分泌出來，在注意到了南的視線後，幽黑的單眼忽然猛地看過來！
南呼吸一滯。
司機動了動肩膀，忽然喃喃自語道：「嘶，最近肩膀不得勁啊。」
下一秒，蟲子猛然向南彈射而出。
南頓時嚇得尖叫出聲。
「呀——」
白光一閃而過，剎車聲刺入耳畔。
司機心虛回頭，尷尬道：「不好意思小姐，只是這條路比較好走……」
南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發現那隻蟲子已經不見了。
下了車以後，南注意到打票上的價格比以往高，地方也很偏僻。
「南小姐！」
護衛頭領滿頭大汗地從不遠處衝上來，「您沒事吧，那輛車已經有人去追了。」
南心神不寧地搖了搖頭，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沒事，大概只是遇到了貪小便宜的司機。」
「我送您回去，需要買什麼交給我們就好。」頭領也嚇得不輕。
那隻咒靈太弱小了，藏在司機的衣服裡，竟然一時沒被他們發現。
南深吸了幾口氣，很快鎮定了下來，還開了個玩笑，「沒想到真的有這樣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沒關係的，都到這裡了，買完東西再回去吧。」
頭領並不放心，不過還是拗不過南，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隨時保護她。
防著咒靈，結果還要防著找事的混混。
「磨磨蹭蹭地待在路中央做什麼呢，沒看到擋到本大爺的路了嗎？」穿著奇裝異服的殺馬特手上轉著個小匕首，「殘疾人就應該老實待在家裡，出門礙什麼事啊。」
南一愣，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直白的惡意。
「走開！」頭領毫不客氣地驅趕，「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然而殺馬特年輕氣盛，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審時度勢，「哈？就憑你一個人？」
轉眼間，一群小弟從他身後的拐角處鑽了出來。
結果自然是被頭領輕鬆打趴下。
混戰中，那把小匕首飛了出去，直朝著南飛去。
她下意識地抬手一擋。
「叮」的一聲脆響，匕首落地。
有小弟恰好看到了這一幕，鼻青臉腫地瞪大了雙眼，「老大！那個女人……她她她……」
老大比他還慘，一臉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你在說什麼呢！快撤退！」
眼見著地痞流氓們跑了個乾淨，頭領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頭關切道：「南小姐，您沒事吧？」
南好像被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怔愣地回道：「嗯……嗯，我沒事。」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隨即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的慌亂。
「我沒事。」
第29章 別怕
從白光裡踏回高專, 五條悟的手機才有了信號。
【悟大人，非常抱歉，南小姐遇到了咒靈。】
【雖然平安無事, 但南小姐似乎嚇得不輕。】
【接下來怎麼辦才好？】
五條悟關上手機，呼了一口氣。
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
夜天之書見五條悟面露難色, 擔心地湊了過來。
「你要跟我回去見南嗎？」五條悟側首望向夜天之書。
夜天之書聞言往後縮了縮, 然後晃了晃自己, 大概是不願意的意思。
五條悟明白她的想法。
「如果是想瞞著她把事情悄悄解決，現在大概已經晚了。」五條悟搖了搖手機, 「不過……算了, 也好, 給她點時間吧。」
夜天之書點點頭, 轉身消失在原地。
經過操場的時候, 五條悟被夏油傑叫住了。
「你去幹什麼了, 悟？」夏油傑表情蕭瑟, 「正好是實戰課，趁老師沒來, 快過來吧。」
唉，一萬字的檢討啊……
硝子叼著根煙, 「去了整整一個上午呢，該不會又去搞事了吧？事先說好, 別把我拖下水啊。」
五條悟雙手插兜走近, 「你不是信誓旦旦跟南說自己會戒煙嗎？」還拎走了一袋棒棒糖。
那可是他的。
「我努力過了, 但糖果果然還是沒勁。」硝子聳聳肩, 隨即發現五條悟臉色不太對, 「怎麼了嗎？」
五條悟撓撓頭，半晌後, 語氣佯裝若無其事地說道：「南遇到咒靈了。」
空氣安靜了一瞬。
夏油傑嘆了口氣，坐直身體，「總有一天會這樣的，不如說能堅持這麼久已經算是奇蹟了……南桑怎麼樣？」
「大體沒事，但是受到了驚嚇。」五條悟回答。
「你打算跟她解釋嗎？」硝子雙手抱胸，「就這麼應付過去也可以吧，只要不讓她再次陷入危機……普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咒靈才是常態。」
普通人身上的咒力雖然微弱到無法看見咒靈，但在被咒靈詛咒或生命攸關的時候，還是能短暫窺測咒術的世界。
大部分倖存的受害者在被咒術師解救出來後，都會進入專門的心理醫院治療，通過催眠等手段，最終讓他們相信咒靈的襲擊只是一場噩夢，最後重回社會生活。
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說，咒靈才是世界觀上荒謬的一環，注入「它是假的」的概念，非常容易。
但五條悟卻搖搖頭，「不，南能看到咒靈。」
夏油傑和硝子頓時一驚。
「是咒術師？」夏油傑反應很快，「天與咒縛？」
五條悟：「具體的情況我最近才有一些頭緒，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南並不是咒術師，也沒有咒力。」
硝子皺眉，「那這是怎麼回事？能夠看到咒靈的普通人？」
身上有咒具嗎？
「不管怎麼樣，現在最優先的是要怎麼跟南桑解釋吧。」夏油傑抬頭看向五條悟，「悟，需要幫忙嗎？」
「那就幫我保密吧。」五條悟說完背過身去揮了揮手，往學校大門走去，「暫時別讓其他任何人知道南的事情。」
夏油傑與硝子面面相覷。
五條悟有種預感。
他推了推墨鏡，遮住眼底的凝重。
「天時地利人和」裡的「天」，要來了。
回到家，南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坐在輪椅上，她背對著門口，無意識地揉搓著自己的手腕，以至於那裡已經逐漸變紅，在白皙如雪的皮膚上異常顯眼。
可她卻彷彿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面色呆滯地垂著腦袋，無神的雙眼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個時候，她的手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柔軟的，用手一戳會軟綿綿地凹陷下去，鬆開手又會重新彈起恢復原樣，充滿彈性，是人類□□的樣子。
那個時候，不是這樣的。
也許那把匕首本就不會劃傷人，那個角度，那個速度，最多只是留下個白痕，就算毫髮無傷也不會引起懷疑。
但是南知道。
她看到了。
像是兩塊鋼鐵碰到了一塊，因為硬度的懸殊差距，匕首的刀刃向上捲起了一寸。
好奇怪，她看得好清楚，好像那一瞬間，她進入了電影裡的「子彈時間」，所有的細節都在她的眼裡放大，就連匕首飛來時帶起的風聲，都像龍捲風一樣震耳欲聾。
她也感覺到了，皮膚性質發生改變的那一瞬，頭皮發麻的感覺。
是錯覺？
那為什麼她的大腦在告訴她相反的結論。
不是從邏輯，不是從認知，不是從記憶裡得出來的結論。
是來自□□的反饋，就像手天生就應該有五指一樣。
她甚至感覺自己可以再做一次。
人類能做到這樣嗎？
她是什麼東西？
南從未如此的恐懼。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問誰，也不知道應該依靠誰，過往的所有認知全部被推翻……不，只是她，不再是她認識的自己了。
我，不是人類嗎？
那我是什麼東西？
爸爸，媽媽，真的是我的爸爸媽媽嗎？
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假的？
良久以後，她呼吸漸漸平復，轉身從輪椅的夾層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是那把刀刃翹起的匕首。
她悄悄撿了回來。
要試一試嗎？南把手臂橫在胸前，舉起匕首的手劇烈顫抖。
半晌後，她眼睛一閉，終於橫下心——！
「篤篤篤——」
「南。」
房門處突然傳來敲門聲，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南頓時宛如驚弓之鳥，整個人向後仰撞在了輪椅背上，手上的匕首也從手上脫落，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南渾身一抖，嚇得尖叫出聲，「呀——！」
門外的五條悟心中一驚，連忙推開門，「南！」
南下意識地握住自己泛紅的手腕，猛地回頭，「不要過來！」
五條悟一下愣住了。
黑髮的少女坐著輪椅背對著他，一手握著自己的手腕，面色驚恐地望著自己，彷彿看到了什麼令人恐懼的東西。
他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匕首，心中一緊，「別怕，這裡是安全的，冷靜，我給你解釋。」
南快速搖頭，額頭冒出冷汗，「你別過來……我，你，等一下……」
五條悟以為這是南遇到咒靈後的應激反應，「你先冷靜下來，這裡已經沒有怪物了，難道你連老子這張臉也能認錯？」
不知是什麼詞又再次刺激到了南，她無助而又慌亂地搖頭，眼底有淚水欲墜未墜。
「不要過來……」
她怕極了，所有的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還沒有完全消化，此時此刻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只知道不能讓五條悟靠近。
她想藏起來。
但五條悟抬腳走進了房間。
南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來。
「我可不記得你是個愛哭鬼。」五條悟漫步上前，將匕首踢到一邊，「只是見了隻蟲子而已，有我在，怕什麼？」
「但是……」南不住地哽咽，操縱著輪椅往後退。
五條悟眉頭一皺，長腿幾步就追上了輪椅，高大的身影居高臨下，將南整個罩進了自己的影子裡。
「不相信我嗎？」
南死命搖頭。
「那你怕什麼？」五條悟蹲下身子，摘下墨鏡，瑰麗的蒼藍之眼與南對視，語氣斬釘截鐵——
「老子可是最強！」
南一愣，就在這一瞬間，耳邊彷彿聽到了大海咆哮的聲音。
就在她的背後，為她淹沒所有皚皚白骨，喝退所有魑魅魍魎。
她終於大哭出聲。
「哇——」
五條悟伸手接住南，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之前更恐怖的東西也見過，怎麼這次哭得這麼厲害？」
當年把他從一級咒靈手下摁倒的時候，不是挺利落的嗎？
「嗚……」南把頭埋進五條悟的懷裡，嗚咽了一聲，聲音裡還帶著濃濃的鼻腔，「我不是怪物。」
說完還打了個嗝。
「哈？」五條悟難以置信地挑了挑眉，眼角抽搐，「誰說你是怪物？老子弄死他。」
南抬手啪的一聲打在五條悟的肩上。
「嗚嗚……你……」
五條悟：……
不是，這是可以隨便污衊的嗎？
「我沒有說過這種話！」五條悟氣得一把把南推開，對著她梨花帶雨的臉就是一頓揉搓，「一隻弱得都差點被人忽視的咒靈就把你嚇得連腦子都進水了嗎？」
「咒靈？」南整張臉皺在了一起，水靈靈的大眼睛艱難地望向五條悟，讓他手下不由自主地一松，而逮著這一剎那的縫隙，南又立馬鑽進了五條悟的懷裡，死不抬頭。
保護臉蛋！
「就是你今天在出租車上看到的那隻髒兮兮的蟲子。」五條悟佯裝無奈地把南圈好，嘴角卻控制不住地上揚，「後面聽說沒找到，大概是跑了吧。」
南身體一僵。
她幽幽抬起頭，瞪大了眼睛，「蟲子？」
五條悟聞言頓了頓，十分真誠地疑惑道：「你不是看見它了嗎？」還嚇成這樣。
南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那竟然是真的嗎……」
五條悟：……所以你到底在怕什麼？
下一秒，南驟然反應過來，急得猛拍五條悟，「那個蟲子！它它它……它在司機的脖子上！」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是回來給你解釋了嘛。」五條悟單手抓住南的手腕，一低頭，發現怎麼紅紅的，「你的手怎麼了？」
南嚇了一跳，趕忙把手縮回來，「沒……沒什麼……」一邊說著，一邊心虛地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匕首。
五條悟撓撓頭，嘆了口氣，先掏出手帕給南擦了擦臉。
手法並不是很溫柔。
「哭包。」三下二除五地把南臉上的淚水擦乾淨，五條悟笑得一臉惡劣，「哭過了以後我們就兩清了啊，一會兒不准生氣。」
「為什麼我要生氣？」南懵懵懂懂地望著五條悟。
五條悟手下一頓，緊接著搓得更使勁了。
「總之就是不准生氣！」
「嗚嗚……臉……」
第30章 相信你
但出乎五條悟意料的是, 南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似乎也接受得挺快。
「咒靈？咒力？咒術？咒術師？」
南暈頭轉向。
「那奧特曼呢？」
五條悟：「……不好意思，那大概是沒有的。」
這種時候竟然還記得這個？
該說不愧是真愛嗎？
南勉強回過神來, 拍了拍自己的臉，大腦重新轉動, 快速汲取信息。
「我今天在出租車上看到的是叫咒靈的東西。」
五條悟點頭：「嗯嗯。」
「而咒靈是因為人們的負面情緒而誕生的。」
五條悟繼續點頭：「嗯嗯。」
「五條君不是跳大神的, 而是負責祓除咒靈的咒術師。」
五條悟欣慰不已：「嗯嗯, 沒錯……等等！」
「誰告訴你我是跳大神的？！」五條悟真是受不了了，「你有見過像我這麼帥的帥哥去跳大神的嗎！」
南立馬護住臉蛋, 無辜道：「因為……聽起來很像嘛。」
神子什麼的……詭異傳說什麼的……還問過她家的鎮家之寶……
她還差點變成吉祥物了。
五條悟頓時扶額嘆氣, 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真呆。
南低頭從五條悟的指間把他的墨鏡勾到自己鼻梁上戴好。
不出意料的眼前一黑, 什麼都看不見。
她伸出手, 像盲人摸象一樣捧住五條悟的臉, 扒拉了一下, 「戴著這樣的墨鏡也是因為你的那個什麼術式嗎？」
「差不多吧。」五條悟伸手製住南亂摸的手, 「我可是什麼都能看見哦。」
「這樣啊……」南把墨鏡摘下來重新戴在五條悟的鼻梁上，左右看了看, 問出第二個問題，「那我也可以學習術式嗎？」
「不行, 這是天生的。」五條悟把墨鏡推好，「學不來。」
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隨後她操縱著輪椅繞過五條悟, 來到那把匕首前方, 彎下腰, 想要把它撿起來。
誰知在下一秒, 那把匕首卻突然自己浮到了空中, 往她的身後飛去。
她一回頭，就看見五條悟手拿著那把匕首轉了轉, 一臉得意地看著她，「這裡。」
南眼睛一亮，操縱著輪椅回來，從五條悟手上拿過匕首，然後回頭放在身後的床上。
藍光微起，匕首重新飛回五條悟手中。
南又再把匕首拿了回來，吭哧吭哧地放回床上，還奮力推遠了些。
然後回頭一臉興奮地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一把把匕首握進手中，五條悟抬高手臂，不給南夠到，「你到底想幹嘛。」
南一臉認真，「我也有術式。」
「不可能！」五條悟斬釘截鐵。
南身上的不是術式，這在五條悟這裡已經蓋棺定論了。
「你把匕首給我，我給你看！」南扒拉住五條悟的手肘，「給我嘛。」
五條悟狐疑地低頭看了眼南，把匕首遞給她，「你打算怎麼給我看？」
難道她已經察覺到了？
拿回匕首的南眼神堅定。
她相信五條悟。
既然五條悟說了，這個世界上有咒靈，那就是有，說了世界上存在咒力，那便是存在，術式也是，肯定也不是騙她的。
那她這個樣子，一定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於是她抬起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手腕劈去！
然而就在匕首即將觸碰到她皮膚的一剎那，南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整個匕首在瞬間扭曲、變形，最後掙脫了她的手，化為一顆小小的彈珠，猛地向一旁射去。
空氣中甚至響起了爆破聲。
五條悟一手抓住鋼珠，一手擒住南的手，怒道：「你做什麼！」
「你不知道你自己的手有多珍貴嗎！」
突然被吼，南一下懵住了，呆呆地看著五條悟，臉上還帶著沒洗乾淨的淚痕，看上去楚楚可憐。
南：「我我我……我沒有。」
南：QAQ
五條悟心中的火氣瞬間熄滅，哽了一下，拿著手上的鋼珠對她指指點點，「那你剛剛劈的是什麼？兔爪嗎？」
南在這個時候反應過來了，「哇，五條君你把刀變沒了。」
五條悟：「……」
氣笑了。
「做什麼也不要拿你的手亂來，保險還是我跟你一起上的。」五條悟不知想到了什麼，握著南的手緊了緊，「也不要凍壞了。」
南一臉興奮，「可是我發現刀劃不傷我！」
五條悟匪夷所思，然後用咒力把鋼珠擠出一點銳利的尖角，戳了戳自己的手背。
尖角在手背上方幾毫米處停滯，彷彿碰到了透明的屏障。
這是無下限。
越接近五條悟的物體，速度會越來越慢，最終永遠都觸碰不到他。
五條悟：「這樣？」
南搖搖頭，拉過他握著尖角的手，眼看著又要往自己手腕上戳，結果發現手下的手忽然停了下來，怎麼拉都拉不動，好像被釘在了空中一樣。
她一抬頭，就看見五條悟眼神危險地看著自己，臉色黑得像鍋底。
南訕訕一笑，轉移了目標，把長袖拉開，用尖角對準了手臂。
然後慢慢地往下壓。
五條悟乾脆盤膝坐在了地上，單手托腮，任由南抓著他的另一隻手胡鬧。
反正發生什麼事他都能兜著。
尖角漸漸靠近手臂，南也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堅硬的鋼鐵輕而易舉地在柔軟的皮肉上壓出一個小坑。
「欸？」南愣住了。
然後她又不信邪地加大了力度。
五條悟一抬手，尖角瞬間遠離南的皮膚，重新被擠回鋼珠中。
「好了，小朋友，玩具沒收。」五條悟一臉無語，「危險動作，禁止模仿。」
「咦？」南一頭霧水，「怎麼會沒反應呢？我明明看到了啊。」
還發出了「叮」的聲音呢。
「……看到什麼了？」五條悟緊盯著南。
「匕首，彈開了。」南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我的皮膚變得硬邦邦的。」
五條悟挑了挑眉，「『看』到了？」
南點點頭，「真的。」
五條悟低頭陷入沉思。
這個也算魔法嗎？
半晌，南見五條悟思考得認真，小心翼翼問道：「你想起什麼了嗎？」
難道這在他們那裡也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五條悟見南面露忐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你知道你的爸爸媽媽是誰嗎？」
南嚇了一跳，「我爸爸媽媽怎麼了？」
難道她真的是——
「瞎想什麼呢。」五條悟一看就知道南沒在想什麼正經的東西，「咒術師的天賦很注重血脈遺傳，我只是問問而已。」
「哦。」南鬆了口氣，然後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現在的天羽集團是爸爸創立的，媽媽是很厲害的天文學家。」
「你的中島叔叔沒有告訴你別的事情嗎？」一提起中島，五條悟語氣頓時不友好起來，「比如你父母去世的緣由？」
南再次搖了搖頭，「沒有。除了那本書以外，爸爸媽媽也沒有留下別的東西給我。」
「從別人的口中有聽說嗎？」五條悟繼續追問，「天羽集團裡應該還有見過你父母的人吧。」
「我想應該是有的吧，但是日本好像沒有。」南也不是沒有猜測過，「大概他們都在別的地方。」
天羽集團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而南還未正式成年接手集團業務，對人事方面的事情知道得並不多。
五條悟聽完思考片刻，「你的那本書，『是你父母留給你的』這件事，也是中島轉告給你的吧。」
「當然。」南點頭。
但是事實卻並不是這樣的。
五條悟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卻不見笑意。
中島宏，你果然在籌備著什麼。
「對了，你那本書我找到了。」五條悟忽然說道，「放在學校裡了，改天給你帶回來。」
「真的？！」南頓時驚喜萬分，「謝謝你！五條君！太好了……」
她還以為她真的失去它了。
「別太吃驚哦。」五條悟站起身子，「『它』現在可是大變樣了。」
南疑惑地歪了歪頭。
第二天一早，五條悟回到高專，迎接他的是夜蛾正道正義的鐵拳。
「逃課一天！檢討翻倍！」
寫檢討的時候，被定性為「共犯」的夏油傑也沒能逃過一劫。
「算上上一個一萬字，這已經是兩萬了。」夏油傑面如死灰，「為什麼我只是說了一句你去廁所了就有一萬字啊？至少也應該兩千字就足夠了吧。」
五條悟面色無悲無喜，「知足吧，我這有四萬呢……傑，幫我分走一半吧？」
夏油傑：「拒絕。」
五條悟興致缺缺地轉了轉筆。
良久後，夏油傑一邊寫著檢討，一邊問道：「南桑怎麼樣了？」
「沒事。」五條悟耐心耗盡，把筆一摔，仰頭靠在椅背上，「傑，你父母是知道你在咒術高專的事情的吧。你當初是怎麼跟他們說的？」
傑抬頭沉吟片刻，「嗯……他們看不見咒靈，最初的時候根本不相信會有這種東西存在，也不能理解……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他們只是普通人呢。」
「後來呢？他們遇到咒靈了？」五條悟晃了晃椅子。
「那倒沒有。」夏油傑停筆，扭頭看向窗外。
冬日的清晨，天空湛藍深遠。
快要過年了啊。
「……他們只是單純地選擇相信我了而已。」
五條悟半闔上眼，「……原來如此。」
傑低頭繼續寫檢討，「南桑相信你了嗎？」
「相信得很快啊。」五條悟把一雙大長腿掛到課桌上，「幾乎沒有什麼阻礙，我差點都要以為她早就知道了。」
「也許就是這樣也說不定。」夏油傑笑道，「畢竟你們相識這麼久，在潛意識裡她可能早就察覺到了什麼吧。」
「……」五條悟沉默半晌，「也許吧。」
夏油傑側首看了眼五條悟的表情，「悟，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什麼？」
「為什麼你那麼執著於將南桑與咒術師的世界分割呢？」
「……」
「有什麼別的理由嗎？」
五條悟仰頭看向天花板，身下的椅子已經只剩下兩根椅子腿支撐在地上，一晃一晃。
太陽緩緩爬上天頂，教室裡接納了更多的陽光。
好一會兒後，五條悟舒了口氣。
「南的身上，有打開新世界的鑰匙。」
夏油傑一愣，「什麼？」
五條悟回頭，墨鏡下的蒼天之瞳直勾勾地看進夏油傑的眼底。
「但是，很遺憾……」
「咒術界還沒有做好迎接她的準備。」
「不過沒關係。」五條悟扭頭重新看向天花板。
「我會讓她覺醒的。」
「有些東西，既然修不了……」
「那就打碎吧。」
五條悟猖狂地笑了。
第31章 夜天之書回家
嚴格來說, 咒術高專是沒有寒暑假的，一年四季裡所有學生都需要在學校裡待命，以便應對隨時出現的任務。
不過年底過年是咒術師一年中難得清淨的時候, 上頭一般也不會再把任務派給學生，所以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假期。
在坐上回鄉下老家的新幹線之前, 夏油傑至少幫著把夜天之書的書頁搜集了有五分之一。
「真好啊, 這種搜集術式的方式。」夏油傑跟夜天之書聊得很來, 「通過接觸能量核心就能烙印術式，比我的咒靈操術方便不少。」
夜天之書聞言迴旋飛天, 高興地跳了一下。
「她說她可以教你。」五條悟百無聊賴地轉述。
「真的嗎？」夏油傑一愣, 看上去有些疑慮, 不過還是露出了溫潤的微笑,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夜天之書頓時心花怒放, 用封皮碰了碰夏油傑的丸子頭。
說定了！
送走夏油傑以後, 學生宿舍裡就只剩下五條悟和夜天之書了。
五條悟把夜天之書攤在手心上, 翻了翻。
「只剩下一百多頁了。」猛地把書合上，五條悟看著夜天之書重新飛了起來, 自己仰倒在床上，「這樣南的身體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吧。」
夜天之書信誓旦旦地點頭。
「你驕傲什麼？說到底南之所以會變成那樣, 還不是因為你？」五條悟不善地瞥了夜天之書一眼。
夜天之書一愣，頓時失落地從空中滑了下來。
原本是為了收集各種魔法技術並研究而被製造出來的魔導書, 卻在持有者之間流轉的數百年間出現了不知緣由的「破損」, 導致程序紊亂。
被選中的主人能力會被壓制, □□會被封鎖, 除非將所有書頁收集滿, 否則主人的性命也會受到威脅。
是逼迫主人強制收集魔法的措施。
「你說這是你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之前的幾任主人都沒有, 是吧？」五條悟看向夜天之書。
夜天之書沮喪地點點頭。
她記憶中確實沒有。
五條悟望著天花板，沉默半晌。
魔導書……魔法……對此撒謊的監護人……南的能力……還有之前莫名出現的紅髮女子……
所有的線索在他的腦海中快速閃過。
有人，在期待著某件事的發生。
「計劃暫停。」五條悟當機立斷，「不要再收集書頁了。」
夜天之書頓時一驚，急地衝上前去，卻被五條悟一把抓住。
「萬一出現什麼意外，我一個人也足夠了。」五條悟用手指點了點夜天之書封面上的金色劍十字，暢笑道，「怎麼？我不夠一百頁？」
夜天之書頓時大吃一驚，一邊搖頭，一邊連連後退。
不行不行，主人會生氣的！
「你還有心情擔心這個？」五條悟用無下限把夜天之書吸到自己面前，「一會兒跟我回家，南想見你。」
夜天之書聽完五條悟的話，頓時像隻被踩到尾巴的狗狗，瞬間蹦出了他的手掌心。
然後一溜煙地鑽進了他的衣櫃裡，假裝自己不存在。
五條悟嘴角抽搐。
「話說回來你是人工智能吧，智能到這種程度是不是有點嚇人了？」
五條悟的衣櫃涇渭分明地分為兩個部分，一半是模樣相同顏色相同的高□□服，一半是造型多樣顏色明亮的各式高定。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就像五條悟的世界，在暗與明中穿梭。
夜天之書悄悄從「明暗分界線」中伸出一個小腦袋，看了眼五條悟，又立馬縮了回去。
五條悟：「……」
算了，承認吧，他們的文明跟其他世界相比還是有點差距的。
雖然上一次去的那個沙漠明顯比他們更慘。
生物也夠大，差點把夏油傑的虹龍給吃了。
翻身從床上坐起，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把夜天之書吸入手中，無視她的掙扎，隨手撈過一旁的背包，走出了宿舍樓。
「南！我回來了！」
夜天之書躺在五條悟的背包裡裝死。
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南操縱著輪椅從書房裡走出來，語氣興奮道：「五條君！歡迎回家！」
然後馬上坐電梯來到一層，輪椅速度全開，衝到五條悟面前，「五條君！五條君！我找到了！」
五條悟雙手插兜，閒閒地低頭，「找到什麼？」
南從背後掏出一本書，然後舉起手臂，啪的一下在他面前把書打開。
「我找到你了！」
「嗯？」五條悟挑挑眉，勾下墨鏡，湊近仔細瞧了瞧。
這看上去是本解析古老神話的書籍，當前的頁面上用了整整兩頁印著一張泛黃的圖像，上面畫著一群小人手上拿著各種冷兵器，正與奇形怪狀的怪物們戰鬥著。
怪物們跟平時被他解決的咒靈長得挺像，但奇怪的是，他們的領頭卻看上去是一名人類。
南手指著人類陣營的背後，在畫面的角落裡，有一位神色慌張的婦女，正抱著個孩子向遠處逃竄。
孩子的眼睛如同太陽，發著光，被畫師用白色的顏料特地點綴。
看上去像某種鹹蛋超人，有點詭異。
「五條君！」南自信地喊出聲。
五條悟默默伸出手指把墨鏡推回鼻梁，然後站直身體。
「我給你三秒鐘時間懺悔。」
南把腦袋從書本背後伸出，一臉茫然，「啊？」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
「你睜大眼睛看看這跟我有關係嗎！」
你完全對帥哥免疫是吧！
「有……有啊！」南奮力從五條悟的魔爪下掙脫，不服氣道，「上面寫了，『神子』！五條君不是神子嗎？」
「而且他的眼睛亮亮的！和你一樣！」南聲音鏗鏘有力，「肯定是六眼！」
五條悟無語，從南手中把書拿過來，然後快速閱讀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沒什麼意外的，跟五條家族裡保存的歷史卷軸上記載的時間恰好對得上。
大概在五百年前，五條家也曾誕生過一名六眼術士，但其在還沒成長起來的嬰兒時期，就死亡了。
五條悟看了眼畫上那名站在咒靈前方的人類。
渾水摸魚的吧。
「假的，那個時候哪裡有咒靈摻和。」五條悟直接下定義，「那位六眼是在家裡被毒死的。」
南大吃一驚，「他死了嗎？」
「死了。」五條悟面無表情，「不過很快又有新的六眼誕生了。」
簡直像被詛咒了一樣，一個接著一個。
南難過地低下了頭。
「你傷心什麼，那又不是我。」五條悟不明所以，「而且都過去那麼久了。」
「五條君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嗎？」南抬頭問道。
五條悟不以為意道：「那可多了去了。」
暗殺、跟蹤、陷害……自他有記憶以來，這些接踵而來的惡意就沒有停過。
至今他還是詛咒師黑市懸賞榜榜首。
價值幾個億呢。
南瞪大了眼睛，突然害怕起來。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呢？」
「因為我是五條悟。」
「就因為這樣？」
「就因為這樣。」
南皺起眉頭。
她不明白六眼對於咒術界意味著什麼，也不清楚五條悟的強大會讓多少人忌憚。
她只知道，五條悟被欺負了。
「不至於為那些傢伙生氣。」五條悟揉了揉南的腦袋，不屑地哼了一聲，「放心吧，他們碰不到老子。」
「老子可是最強的！」五條悟豎起大拇指。
南抬頭看了一眼五條悟，拿過書，一聲不吭地操縱輪椅轉身離開。
徒留五條悟在原地蕭瑟。
背包一陣鼓動，夜天之書悄悄露出點封皮，仰頭與五條悟對視。
主人氣炸了。
五條悟：……
看到了。
於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自投羅網的夜天之書從背包裡揪了出來。
夜天之書整隻書都不好了。
「南！你看這是什麼？」五條悟幾步追上南，伸出手臂，從後面圈住輪椅，硬是摁著夜天之書，將她伸到了南眼前，「噹噹當！」
南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頓時喜出望外，「我的書！」
她毫不猶豫地把手上的神話研究丟在腿上，然後張開雙手，用力把夜天之書擁進了懷裡。
厚重的書籍把她的懷抱占得滿滿當當，嚴絲合縫，彷彿完美的拼圖。
五條悟突然有點後悔了。
「你回來了啊。」南欣喜不已，隨後低頭看了看，愣住了，「欸？鎖呢？」
夜天之書裝死。
五條悟在她身後不爽地瞪了一眼夜天之書，語氣酸得都能結檸檬了，「不知道，你問她。」
「問『她』？」南想了想，隨即恍然大悟，把夜天之書高高舉起，像舉著一隻小奶狗，問道，「你的鎖去哪裡啦？」
五條悟稀奇地眨了眨眼，彎腰側身，伸出個腦袋看向南，「你知道？」
南豆豆眼：「啊？知道什麼？」
五條悟反應過來了。
南並不知道夜天之書的真相。
她只是相信他而已。
而南對此信心滿滿。
五條君都會飛了，她的書會說話不是很正常的嘛！
「以前的那個聲音，也是你吧。」南用額頭蹭了蹭夜天之書，「一直陪著我，謝謝你。」
南並沒有忘記。
在察覺到死亡的邊界即將靠近她的那段日子裡，迷迷糊糊之中，似乎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迴響。
那個聲音好著急，好擔心，好像快哭了一樣。
「不能睡過去……」她這麼說。
「嗚嗚嗚嗚……主人……」
夜天之書渾身一滯，終於控制不住，猛地撲進了南的懷裡。
哇——！主人！
對不起！！
南笑出了聲，「不哭不哭。」
五條悟雙手插兜，見此彆扭地移開視線。
算了。
安撫好情緒之後，夜天之書非得向南展示自己的「非凡成就」。
書頁嘩嘩翻開。
主人你看你看，都是我給你收集的書頁！
夜天之書挺著個小腰板，非常驕傲！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南還是非常捧場地鼓掌，「哇，夜天之書真厲害！」
夜天之書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五條悟忍了又忍。
就今天！
就在五條悟為一人一書的主僕重逢而忍辱負重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紀之的短信。
【悟大人，中島宏即將前往日本。】
五條悟挑了挑眉。
哦？
第32章 新年的夜晚
五條悟回完短信的時候, 夜天之書剛跟南科普完魔法的機制。
「念動之核？」南低頭摸了摸胸口，「我也有嗎？」
夜天之書點點頭。
不僅有，還特別厲害！
南沒什麼實感, 「那跟五條君比起來呢？」
五條悟悄無聲息地湊過來。
夜天之書倏然察覺到了一股充滿怨念的視線，如芒在刺。
夜天之書：……
差……差不多吧……他也很強的！
五條悟勉強滿意。
「是最強。」但五條悟還是更正道, 隨即低頭與南對視, 「你的魔力跟我的咒力性質不同, 不能簡單地做比較。」
南眨眨眼，「五條君的是咒力, 能夠祓除咒靈。那我的魔力能做什麼呢？」
能變出蛋糕和水晶鞋嗎？
夜天之書又再次翹起尾巴。
什麼都能做到！
還能打大炮！
南：「哇。」
南：奧特曼光波！
夜天之書：沒錯！
一人一書興奮擊掌。
五條悟：……
「又不需要你戰鬥, 你興奮什麼？」五條悟輕拍南的腦袋, 「把你的光波收起來。」
南抱住自己的頭, 「五條君需要戰鬥嗎？那我也要幫忙！」
誰都不能欺負貓貓！
五條悟直接屈起中指, 對著南的額頭毫不留情地來了一個腦瓜崩。
「你能幫什——」
然後就聽「叮」的一聲。
聽上去就不是人類腦殼應該發出來的聲音。
南：……
夜天之書：……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自己略感疼痛的手指。
南：「啊！硬邦邦啦！」
南很興奮, 五條悟很疑惑, 夜天之書很慌張。
主人的腦瓜不正常啦！！
夜天之書驚慌失措地在空中飛來飛去，五條悟則立馬蹲下了身子, 一臉嚴肅地用手掌罩住南的頭部，拇指輕輕摁了摁她的額頭。
南呆呆抬頭, 下意識地用雙手抓住五條悟的手腕。
軟的。五條悟若有所思。
但是剛才確實……
五條悟順手一撈，準確地把空中亂飛的夜天之書抓住, 「喂, 這不是魔法嗎？」
夜天之書拚命搖頭。
不是啊！！
我什麼都沒幹！
五條悟低頭與南對視一眼。
南指了指廚房。
「要試一下嗎？」星星眼。
五條悟：「……你都不害怕的嗎？」
他都開始害怕了。
五條悟趕忙握住南的手, 確認了一下溫度。
「不怕！」南搖頭, 望著五條悟的琥珀色雙眸中, 滿滿的都是信賴。
就好像，縱使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只要五條悟牽著她的手，即使是搖搖欲墜的獨木橋，她也能笑著走過。
她不知道五條悟很厲害，不知道他是特級咒術師，不知道他是咒術界裡響噹噹的頭號天才，就連咒術界的統治者都對他忌憚有加。
她只是一名從來不知「戰鬥」為何物的普通人。
在她眼裡，五條悟也是。
雖然自己的這位青梅竹馬最近又會飛又能隔空打物，還會桀驁不馴地強調自己是「最強」。
但在南心中，他終究只是一隻會因為找不到葡萄汽水就撒潑不高興的白毛貓貓。
但只是這樣，就足夠了。
足夠她依賴他。
五條悟忽然伸手遮住了南的眼睛。
「……不准用這種眼神看別人。」
南：？
夜天之書趁機掙脫了五條悟的手掌心，飛到廚房裡，用白光「叼」回了一把刀。
主人，你要的東西！
五條悟單手一握，鐵刀報廢。
夜天之書慌裡慌張地用封皮接住從天而降的鋼珠。
「你再動自己一次試試看？」五條悟鬆開捂著南眼睛的手，氣急敗壞地對她的臉一頓揉搓，簡直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這麼熱衷於劈自己的手。
還是名小提琴家！
「可……可是……」南欲哭無淚。
五條悟摘下鼻梁上的墨鏡，在她面前攤開手心。
「劈我。」五條悟握住南的手，將它放在自己攤開的另一隻手上，「用你的全力。」
「劈我。」
南擔心地看了看五條悟，「沒關係嗎？」
「沒關係。」五條悟不耐煩地顛了顛南的手，「不是想試一試嗎？快點。」
於是南毫不猶豫地起手作刀，猛地往五條悟的手心劈去！
下一秒，就聽「咚」的一聲悶響，彷彿厚重的百年大樹撞上了巨鍾，空氣如水面一般波瀾，盪起陣陣漣漪，一直向外擴散而去，好半會兒才漸漸停歇。
周圍的家具接連發出摩擦聲。
五條悟立即反手握住南的手，急問：「什麼感覺？疼嗎？」
無下限是冰冷的，堅硬的，不動如山的，一旦開啟，無論多麼強大的衝擊，都觸碰不到五條悟，也無法動搖無下限的存在。
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聲音。
鍾想要發出聲響，是需要共振的。
這次，六眼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間，南的手爆發出了超乎人類界限的力量，而在擊中無下限之前，她的皮膚、骨骼，都在一瞬間變得堅硬無比，強度甚至超過金剛石。
但卻不是單純的石化。
是有彈性的，不易脆裂的——堅硬，只是因為衝擊還不夠。
南被剛剛的聲音嚇了一跳，聽到五條悟的話，磕磕巴巴地回道：「不……不痛……我想……」
□□變化了？天與咒縛？五條悟沉思。
不，南不是咒術師。但卻也不是魔法的功效……
夜天之書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蹭了蹭南的手背。
南安撫地摸了摸夜天之書的書脊。
沉默半晌，五條悟站起身來，面無表情道：「糟糕了啊。」
南一驚，「怎……怎麼了嗎？」
五條悟：「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南一愣，然後緩緩睜大了眼睛。
「那那那那怎麼辦！」南頭暈目眩，「我應該去醫院嗎？」
「慌什麼，又不一定是什麼壞事。」五條悟雙手插兜，氣定神閒，「之前你的身體被限制，也許這才是你原本的樣子也說不定……哦，對了，你為什麼不打電話問問你那個中島叔叔呢？他看上去應該知道些什麼吧。」
南恍然大悟，扭頭把手機拿了出來，心想正好也到了應該跟中島叔叔道聲新年好的時候了。
五條悟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等著。
一旦接通就把手機搶過來。他心想。
「……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或已關機暫時無法接通……」
南仰頭與五條悟對視，「打不通。大概是在忙吧。」
五條悟聞言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就是看上去不怎麼友善，「好，那我們明天再試試。」
每次跨年，五條悟都是和南一起度過的。
南也曾問過他，為什麼不回家，一直都在東京，至少跨年的時候應該跟家人一起度過吧。
對此五條悟的反應是翻了個白眼，說道：「才不要回去呢，一到這個時候那邊的規矩就多的不得了，還有一堆聯誼事項，煩死了。」
現在一想，難道是咒術師那邊的習俗？
「想多了，單純就是一群老不死的喜歡彰顯存在感而已。」五條悟叼著根棒棒糖坐在沙發上，一想起那些死人臉，臉就臭得不行，「維持表面和諧罷了。」
「說起來，一直都聽說京都圈的家族很危險，原來是因為是咒術師的緣故嗎。」南想了想，「祓除咒靈是在做好事，為什麼要隱瞞起來呢？昭告天下的話，還可以更好地拉投資，支持你們的行動吧。」
南已經開始思考這背後能夠帶來的經濟效益了。
「你忘了嗎，咒靈是因為人類的負面情緒誕生的。要是這種危及生命的東西流傳出去，造成恐慌，會更麻煩吧。普通人又看不見咒靈。」五條悟無語地扯了扯南的頭髮，心想這隻兔子眼睛裡的金色該不會是金錢的金吧，「這也是為什麼咒術師祓除咒靈的時候要降下「帳」的原因……雖然我覺得反正也看不見，多此一舉而已。」
「哦，這樣啊。」南懂了，「那你們有工資拿嗎？」
「有，聊勝於無。」
「錢從哪來的？」
「上頭有自己的投資機構，咒術界各家偶爾也會資助一些。」五條悟不耐煩，「問這些做什麼？」
南沉吟片刻，「嗯……那日本政府對此知情嗎？」
「知道，但人數不多。」五條悟站起身來，繞到南後面推動她的輪椅，往窗台走去，「別再讓我回憶那些倒霉事了，我們去放煙花吧！」
跨年，怎麼能少得了煙花？
瑩瑩火光在兩人手中綻放，五條悟抬起手，火花棒便從南的手中脫出，徐徐浮起，朝著他的掌心飄去，緊接著另一朵煙花也接踵而至，它們在空中互相追逐，又在即將觸碰到對方的頂端，悄然熄滅。
螢火的軌跡，成為了螺旋上升的華爾茲。
南瞪大了雙眼，驚喜地與五條悟對視。
五條悟得意地笑了。
別墅區裡的各個別墅都相距甚遠，而為了隱私與安保考慮，中島宏更是將附近一片土地都買下，以至於南家周圍方圓一公里內都沒有任何鄰家。
卻也沒有種植任何植被。
放眼望去，一片蕭瑟。
萬籟俱寂，只有他們兩個人。
口中呼出的氣體在空氣中結成冰霧。
「等你的腿好了以後，你想做什麼？」
夜天之書早已經抵不住，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身上還蓋著個小毯子。
南聽完五條悟的話，想了想，「這之後，我大概會開始接手集團業務，漸漸變得忙碌起來吧。」
「這個不算，你就沒有別的想做的事情嗎？」五條悟盤膝坐在南身邊，「比如一些坐著輪椅時做不到的事情。」
南從沒有想過這件事，「那五條君有什麼推薦嗎？」
「這還要推薦？」五條悟單手托腮，仰頭與南對視，「正常的話都會想想這種事情的吧。」
南苦惱，「是這樣嗎？」
「像是平時有什麼不便，你不會想『要是自己的腿可以站起來就好了』這種事嗎？」
「這個還是有的吧。」南想了想，「但是這樣的煩惱誰都避免不了。」
「個子矮的人會想長高就好了，豐盈的人會想瘦一點就好了，小孩子們則會想長大就好了……人對自己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不滿意，只是恰好我的不滿意比較稀少而已。」
「而且……」南露出頑皮的微笑，好像偷吃了蘋果的小精靈磨蹭著想要矇混過關。
「我做不到的事情，不是還有你在嘛。」
五條悟一愣，撇開臉，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
泛紅的耳夾在昏暗的夜晚裡，不怎麼看得清楚。
「……真拿你沒辦法。」
「嘿嘿。」南心滿意足地竊笑。
五條悟回過頭，忽然伸手揉了揉南的頭髮。
「等你腿好了，我們……」
未竟之言，淹沒在火花的炮響中。
天空中，巨型的煙火肆意綻放，是遠處的公園，有人正在慶祝著新年的到來。
南興奮地示意五條悟，「快看！五條君！是煙花！啊！難道說已經到時間了嗎？」
五條悟頓了一下，隨即全身一松，無奈一笑，「是啊，你沒注意嗎？」
「那，五條君……」
南側過頭，五顏六色的火光打在她的眼底，像漫山遍野的鮮花驟然綻放。
「新年快樂！」
第33章 外地任務
這之後, 中島宏的電話一直沒打通過。
「新年快樂！」夏油傑回到高專，走在校園裡恰好遇上了自己的兩位同期，便舉手打了個招呼, 「怎麼樣，假期開心嗎？」
「看上去你倒是過得挺開心的。」硝子淡笑道, 「家裡怎麼樣？又被叔叔訓了？」
「還是老樣子, 明明對咒術的事情好奇得要死, 結果還冷著張臉假裝不在意。」夏油傑聳聳肩，隨即看向一旁, 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悟呢？」
硝子也好整以暇地投去目光。
獨處跨年啊……
五條悟面無表情。
「真是不好意思, 讓你們失望了。」
硝子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 隨即不約而同地擺出揶揄的嘴臉, 嘲笑出聲。
硝子：「我就說了吧。」
夏油傑：「不行啊, 悟, 男生要更主動點才可以啊。」
五條悟越想越憋屈，咬牙切齒道：「事情到這一步, 我覺得已經不是我的問題了！」
這隻呆兔子她對帥哥免疫啊！
「果然是印象的原因嗎？」硝子仰頭瞅了眼五條悟，然後一臉嫌棄地撇開臉, 「雖然你這張臉確實還可以，但是你看看你身邊有哪個女性看上你了？」
不如說頂著這張臉, 卻在東京高專、京都高專、輔助監督……甚至整個咒術界裡都沒有桃花, 也是種天賦。
即使有, 也會轉瞬即逝。
上次那位不知名的送水小妹早就在五條悟對京都高專的無差別地圖炮中醒悟, 扭頭加入歌姬的陣營了。
硝子：「就連夏油都有女生看得上呢。」
夏油傑：「……你這嫌棄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五條悟沉默不語, 悶著頭往前走。
硝子與夏油傑對視一眼，連忙追上。
「嘛, 往好處想，南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夏油傑攬過五條悟的肩膀，安慰道，「也許她只是有些遲鈍，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五條悟死魚眼：「那我還是希望她以貌取人比較好。」
這方面他也是最強的。
「說不定就是單純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哦。」硝子從口袋掏出根煙叼進嘴裡，輕描淡寫地插刀子，「女生啊，要是喜歡上一個人，很容易就會被發現的。」
「現在表現得很遲鈍，只是因為除了你，她根本沒跟什麼男生相處過吧。」
「除非她是影后。」
五條悟聞言緊了緊脖子上的藍色圍巾，惡狠狠道：「這世上難道還有比老子更強的男生嗎？」
「這跟強不強應該沒什麼關係吧。」硝子無語。
夏油傑無奈地笑了笑，拍拍五條悟的肩膀，鬆開攬著他的手，與他並肩前行，「現在著急也沒什麼用，總有一天你的心情會傳達給南桑的，振作起來，悟。」
五條悟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安慰。
硝子：「話說回來，夜天之書呢？你們還要搜集書頁嗎？下次逃課我就說你們在上學路上被咒靈吃下去了哦。」
五條悟還煩著呢，「暫時不搜集了。」
夏油傑一愣，「那南桑的身體……」
「沒什麼問題，出事的話夜天之書也能馬上到我身邊。」五條悟雙手插兜，「還剩一百頁而已，足夠了。」
剛進教室，夜蛾正道就帶來了任務。
「一級咒靈。地點在大阪。」
「大阪？」五條悟不爽，「這麼遠的任務發來東京做什麼？那邊沒人了嗎？」
夏油傑也不理解，不過他語氣好多了，「是有什麼原因嗎？老師。」
夜蛾正道無視五條悟不滿的眼神，繼續說道：「是比較麻煩的咒靈，上頭點名了讓你去處理，悟。」
五條悟臉色一變，「哦？」
夏油傑回頭看了一眼五條悟，「我也一起去。」
「穩妥起見，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夜蛾正道點頭。
五條悟沉默片刻，忽然仰倒身體，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語氣傲慢道：「不，這種程度，我一個人去就夠了，傑留下。」
夏油傑一愣，下意識地以為五條悟又在胡鬧，無奈回頭，「悟，上面特地點名你去，這個任務一定……」話說到一半，夏油傑一頓。
五條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夏油傑若無其事地回頭，「這個任務一定不簡單，不過要是你解決不了，大概也不會點你名了。」
「老師，我改變主意了，大阪太遠了，我就不去了。」夏油傑仰頭看向夜蛾正道，「悟一個人就能解決，我跟著去也沒什麼意義。」
一旁坐著的硝子摁下打火機，火苗竄起又消失，反覆幾次，似乎只是單純在玩。
夜蛾正道雙手抱胸，「你們幾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雖然夏油傑以往總跟五條悟同仇敵愾，插科打諢，但在這種事情上，可從來不會任由五條悟胡來。
「沒有，只是某人突然想起大阪有他的爛桃花罷了。」五條悟笑得一臉奸詐，「傑這傢伙最會招蜂引蝶了，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
硝子點頭：「沒錯，很爛的桃花，超——爛。」
夏油傑：「……」
這絕對是嫉妒。
夜蛾正道半信半疑，不過在狠狠訓斥了一番五條悟的輕敵之後，還是放過了他。
硝子見夜蛾正道離開了教室，說道：「這樣瞞不了多久吧。」
「老師跟我們不一樣，這之後還要競選校長。現在的情況，他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至少表面上應該不知道。」五條悟面無表情地說道。
作為「御三家」之一的一家之主，這種高層之間的政治博弈，顯然是五條悟更擅長。
座下的學生藏著一枚動搖咒術界的巨型炸彈，若夜蛾正道挺身而出為他們辯護，那他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夏油傑站起身來走上前，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你放心，南桑這邊的事情交給我，有什麼情況我馬上跟你聯繫，有夜天之書在，從大阪到東京也不需要多久。」
夜天之書的遠距離傳送分為兩種，一種是沒有錨點的隨機傳送，範圍廣大，目標地甚至有可能是未知的其他世界，而另一種是附帶錨點的傳送，只要是留下夜天之書烙印的地方，她都能鎖定目的地，定點開啟通道。
夜天之書沒有去過大阪，但在五條悟身上，留著她的錨點。
「小心，傑。」五條悟眼神冰冷，似乎還隱隱藏著怒意，「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希望是我想多了。」
夏油傑對五條悟的囑咐非常上心，一放學就馬上拜訪了南家。
南聽到門鈴聲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心想是五條悟忘記帶鑰匙了嗎，打開門看見夏油傑，才想起今天不是週末。
「請問是有什麼事嗎？夏油桑。」南疑惑，「五條君忘帶東西了？」
「打擾了。」夏油傑得體地笑了笑，「悟最近要去外地出差，他不太放心你一個人，託我來看看。」
夜天之書從南背後竄出來，開朗地抬起封皮，跟夏油傑打了個招呼。
出差？學生怎麼……啊，是咒術師的任務嗎？南反應了一會兒，「這樣啊。總而言之，先進來吧。」
請夏油傑在客廳裡坐下，南去廚房準備茶水，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和夜天之書互相之間手舞足蹈，正在努力地使用肢體語言，雞同鴨講。
夜天之書拍了拍夏油傑的丸子頭，然後飛上天轉了一圈後，又重新落了下來。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夏油傑微笑：「謝謝關心，我最近挺好的。」
夜天之書著急地晃了晃，旋轉一圈，又拍了拍夏油傑的丸子頭。
夏油傑疑惑：「我的頭髮怎麼了嗎？」
「她說你們兩個有個約定。」南操縱著輪椅走過來，把茶水放在夏油傑面前，笑道，「問你忘記了嗎？」
夏油傑恍然大悟，「啊，是那個啊，沒想到你還記得。」
他本就對此沒報什麼希望，用吞嚥咒靈球的方式吸收咒靈，也是他這麼多年來就習慣的。
夜天之書氣呼呼地用封皮打了一下夏油傑的腦瓜子，然後飛到南的懷裡，不動了。
夏油傑趕忙陪笑，「是我不好。」
哄了半天，夜天之書才終於願意重新搭理他。
南偷笑，「你們做了什麼約定嗎？」
「讓你見笑了。」夏油傑不自在地撓了撓頭，「跟我的術式有關，咒靈操術吸收咒靈的方式有點麻煩，夜天之書想幫我改良一下，結果我自己先忘了。」
「咒靈操術？」南疑惑。
夏油傑給她簡單解釋了一下。
「啊！寶可夢大師！」南恍然大悟。
夏油傑：「……這麼理解也行。」
「那咒靈是什麼味道的呢？」南不假思索地問出聲。
夏油傑頓時愣住了。
這是咒術師不會問的問題。
夏油傑的咒靈操術，是頂級的術式，不僅能夠讓他無上限的吸收咒靈，最可怕的是，他能夠完美控制被吸收的咒靈，釋放收服的咒靈之後，能夠利用咒靈的咒力與能力戰鬥而不消耗他自身，說是一人一軍也不為過。
凡是了解過他術式的咒術師，沒有一個不被這般龐大的潛力吸引，羨慕、嫉妒、恐懼、欣賞……強大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至於吸收咒靈的方式？咒術師的癖好向來千奇百怪，這點無傷大雅的行為，甚至都不算是奇特。
咒靈的味道？有這麼強大的術式，這是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嗎？
夏油傑也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說實話，不太好吃。」夏油傑不自然地笑了笑，「畢竟是人類的負面情緒，也不可能會是甜的吧。」
「這可真是不得了了。」南瞪大眼睛，「要是五條君的話，一定會大發脾氣的。」
沒有甜的東西，在這個家裡可是大事。
夏油傑顯然也想到了五條悟任性撒潑的模樣，與南同病相憐地對視了一眼。
「悟的話，也拿他沒辦法吧。」
「說的也是啊……」南無奈失笑。
夜天之書忽然從南的懷中飛起，飛到夏油傑的身邊，拍了拍他的丸子頭，指了指通向院子的玻璃門。
這次夏油傑看懂了。
開始履行約定吧！
第34章 強者與弱者
「我這裡正好有幾個還沒吸收的咒靈球, 就從這個開始吧。」
夜天之書轉了個圈，然後飛到咒靈球上方，降下白光, 將整個球罩入其中。
「她說她先分析一下。」南翻譯完，然後好奇地湊上前去看了看, 「這就是咒靈嗎？長得好像寶可夢球啊。」
「這不是咒靈原本的樣子, 只是暫時被我壓制了。」夏油傑示意南不要靠得太近, 「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心沾染上。」
「哦, 好的。」南聽話地往後退了退, 「你一直都要把這種東西吞下去嗎？真不容易。」
「是的, 確實有點麻煩, 不過這麼多次也習慣了。」夏油傑淡笑道, 「而且這之後我就能操縱這個咒靈, 使用它祓除更多的咒靈, 幫助弱者……怎麼說都很划算。」
「等價交換。」夏油傑見夜天之書停止了分析，把咒靈球往上拋了拋, 眉眼間隱隱透出幾分驕傲，回頭露出一個疏朗的笑容, 「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
夜天之書飛到南的面前，翻開書頁, 在南低頭朝她看去的時候, 在頁面上方的虛空處用白光凝結出了幾行不知名語言的文字。
南下意識地跟唸出聲, 「記錄暗物質信息的壓縮載體……非生命體的擬態生物……呃……是擁有可識別性的獨立能量體, 處於臨時封印狀態。」
白字消失, 夜天之書把書頁合上，然後晃了晃自己, 下一秒，就見一個白色的三角形陣法忽然在夏油傑身旁不遠處張開。
神聖的劍十字圖案在法陣中央旋轉，潔白的光芒點亮了院子裡的土地。
南朝夏油傑說道：「請站在這上面吸收那隻咒靈。」
夏油傑愣了一下，應道：「好的。」然後才猶猶豫豫地走了上去。
這就是魔法陣嗎……總覺得有種cosplay的感覺啊。夏油傑心想。
白光閃耀中，夏油傑抬頭把巴掌大的咒靈球輕而易舉地咽了下去。
南瞪大了眼睛。
真……真的嚥下去了！
夏油傑看上去有些尷尬，「這之後我應該怎麼做？」
法陣收縮消失，白光熄滅，夜天之書卻在空中一動不動了。
「她在分析中，這一次好像需要些時間。」南轉述道，然後想起了什麼，轉身從客廳裡把夏油傑的茶水拿了過來，「快進來喝點茶吧。」
夏油傑感激地接過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
夜天之書就好像被凍在了空中一樣，在院子裡一點反應都沒有，南見此乾脆把院子門關上，讓夏油傑進屋子裡來等，以免在外頭凍壞了。
「五條君出差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南把冰箱裡五條悟的甜品庫存掏了出來，推到夏油傑面前，「他一直都這麼忙嗎？」
夏油傑對南道了聲謝，但卻沒有吃那塊蛋糕，只悶頭喝茶，「平常的任務大致都在東京，這一次是個例外，跑得有點遠，所以可能需要些時間。」
「這樣啊。平時你們又要上學，又要出任務的，辛苦你們了。」南笑笑，「還麻煩你特地跑一趟，其實我往常都是一個人在家裡，也沒什麼特別的活動，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悟的直覺向來很準，我作為摯友，自然也不能怠慢。」夏油傑想了想，意有所指道，「特別是他重視的人。」
南聞言愣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裡隨時歡迎你們來做客，即使不是五條君出差的時候也可以。」
夏油傑又喝了一口茶。
悟，兄弟我盡力了。
這一次夜天之書分析的時間超乎意料得久，南便與夏油傑聊起了咒術師的話題。
「……欸，咒術師還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嗎？」南一臉驚奇，「那會不會有能製造金子的術式呢？或者石油？」
「憑空製造東西的話……不怎麼聽說過呢。」夏油傑失笑，「再怎麼說也是物理世界吧，要遵循物質守恆啊。」
「也是。哈哈，不小心就……」南不好意思地笑出了聲，對自己的不勞而獲思想表示深刻反省。
夏油傑露出溫和的微笑，然後看了眼門外漂浮著的夜天之書，「南桑，等你拿回你的力量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我嗎？」南沒什麼想法，「大概……還跟現在一樣吧。」
「什麼都不做嗎？這也太浪費了。」夏油傑有些驚訝，以為南是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你的力量非常珍貴和稀有，能夠做的事情會有很多……比如說，跟我們一樣，去祓除咒靈。」
「如果我真的有那樣的力量的話，能夠幫助到他人我當然會覺得很高興。」南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垂眼望了望茶麵，「只是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我也還有別的責任要去承擔。」
天羽集團的員工遍布全世界，光是掌管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就已經很不輕鬆了。
夏油傑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不贊同，「有些遺憾，如果你能加入我們，一定會有更多的人能從咒靈手下得救。」
「我也不清楚……」南看出了夏油傑的不虞，「夏油桑覺得我應該成為咒術師嗎？」
夏油傑見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便也不再隱藏，「南桑，你很強，你的力量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成為我們的希望。也許有些失禮，但我覺得作為強者，若你選擇對弱者的境況袖手旁觀，並不是一件值得稱讚的事情。」
「也不是說就會袖手旁觀啦。」南並不介意夏油傑的唐突措辭，「只是我並不是只有這一件事需要去做，這世上也總會有我到達不了的角落。」
夏油傑不自覺坐直了身子，臉色也有了變化，「南桑覺得強者可以選擇不拯救弱者嗎？」
南見夏油傑似乎對此態度執著，便也認真了起來，「確實，弱者需要幫助——像我這種情況，一直以來也受到了許多人的關照。」
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腿。
「曾經有人說過，一個社會文明的標尺，就在於它們如何對待弱小之人。」南繼續說道，「我認為他說的是對的，拋棄茹毛飲血的弱肉強食，讓弱小也能擁有存在的空間，這正是文明存在的意義。」
「但是這樣的文明，並不是因為某個具體的人或組織才能運轉和存在的。」
「人與人之間的幫助是相互的，當你在幫助別人的時候，總有一天也是在幫助自己——這對無能之人和有能之人都一樣。」南說道，「正是在這樣的聯繫下織成的社會大網，才成就了文明，而文明才是承接人類低谷的搖籃。」
「……這就是你認為的『大義』嗎？」夏油傑雙手抱胸，「換而言之，是一種秩序？」
南卻搖了搖頭，「『大義』往往是利益的偽裝，也許，將其稱之為『發展』更合適。」
夏油傑：「聽上去像是某種用來逃避的說辭。」
南笑了笑：「夏油桑也不要太苛責自己了。」
空氣凝結了一瞬。
就在這時，夏油傑腦後突然白光一閃，夜天之書倏然穿過玻璃門出現在了他身後，然後趁其不注意，猛地衝上前去推了他一把。
夏油傑不察之下被嚇了一跳，身體被推得向前彎了幾度，回過頭來就看見夜天之書得意洋洋的模樣。
搞定！
在南的轉述下，夏油傑開始磕磕絆絆地學習如何用單純的咒力接觸的方式吸收咒靈。
「……那個，她說你要找到咒靈球上的『接口』……」南也不是很明白是什麼意思，「然後用咒力包裹著咒靈的能量，讓它順著你的咒力流回你的能量核心，最後進入你身體裡的空間袋裡。」
夏油傑腦子已經在冒煙了，「接口？空間袋？」
他身體裡原來有這種東西嗎？
夜天之書像名嚴厲的班主任，用力指了指夏油傑手上的咒靈球。
南繼續茫然轉述：「她說接口就在咒靈球表面，空間袋就是你召喚咒靈時打開的空間。」
「表面？」夏油傑舉著咒靈球，眯著眼睛仔細觀察了一下。
夜天之書啪的一下打了夏油傑的手，示意他不是這樣。
南：「用咒力感受。」
夏油傑：「明白。」
暗藍色的咒力升騰而起，將咒靈球吞噬其中，夏油傑閉著眼睛，一點點地感受這其中的不同。
這是他的術式，他不可能不能掌握。
充盈的咒力在空中飄蕩，南伸手接過其中一顆，好奇地看了眼。
這就是，詛咒的力量嗎？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
咒力停止釋放，夏油傑扭頭向南看去，下意識道：「發生什麼事了？」
南轉過身，「我去看看。」
忽然，夏油傑眼神一凝，把咒靈球收起，幾步上前將南攔下，「我去吧，你在這裡等會兒。」說完卻也不走向玄關，而是從院子裡繞了過去。
夜天之書連忙飛到南的懷裡，隨時待命。
南覺得這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了，拍了拍夜天之書，安撫道：「應該是物業的人，不用緊張。」
沒過多久，夏油傑就回來了，就見他一臉焦急，語速快速道：「外面來了些麻煩的人，南桑，你可能需要躲一陣了。」
「欸？」南沒反應過來，「什麼人？躲去哪？」
但夏油傑卻也沒再繼續解釋下去，只朝夜天之書道：「帶她去硝子身邊。」
夜天之書點頭，緊接著白色的三角形法陣驟然在南腳下張開。
南下意識抱緊夜天之書，驚慌失措地左右看了看，「什麼？怎麼回事？欸——」
下一秒，連帶著輪椅一起，南整個人墜入了法陣之中，消失不見。
眼見著面前已經空無一人，夏油傑這次轉身走向玄關，從大門走了出去。
門外，兩伙人正在爭執。
「……我是否可以理解，你這是代表了五條家的態度！那麼，五條家是打算反抗律法嗎！」
第35章 未婚妻
眼前一陣白光, 然後就是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南嚇得雙眼緊閉，死死地抱著夜天之書, 等感到身下一緩，重新落地的時候, 才顫顫巍巍地睜開眼, 發現周圍的景象已經發生了變化。
昏暗的環境, 四周沒有窗戶，只有頭頂的白熾燈照亮整個空間, 面前是一排不鏽鋼長桌, 牆邊豎著大大的櫃子, 劃分成了數個隔間。
周圍沒有一點聲音。
這是哪裡？南不知所措。
「天羽？你怎麼出現在這裡？」
南頓時嚇得一激靈, 猛地循聲望去, 就見硝子手上拿著個水壺站在門邊, 似乎是剛從外頭回來。
「硝子桑！」南頓時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淚眼汪汪地操縱著輪椅撲到硝子面前，「那, 那個，夏油桑他！」
「冷靜一點。」硝子走到桌邊把水壺放下, 示意南慢慢說，「夏油怎麼了？」
幾分鐘後, 南捧著熱水, 深呼了一口氣。
硝子坐在對面的旋轉椅上, 翹著二郎腿, 想了想,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看來是有人想要找你麻煩啊。」
「我嗎？」南不安道, 「為什麼？」
硝子望著南沉默半晌。
「天羽，你知道五條是什麼人嗎？」
南一愣，下意識回答：「咒術師？」
硝子晃晃手指，「不止。」
「五條在我們這個世界裡可是響噹噹的大人物。」硝子頂著雙死魚眼，喝了口水，「雖然還是個人渣就是了。」
「咒術師裡是有能力等級的，而五條是當代僅有的三大特級咒術師之一。」
南不由地瞪大了眼睛，「這，這麼厲害！」
原來「最強」不是在耍帥嗎！
實在是不想夸同期的硝子避開南閃閃發光的雙眼，「也沒什麼稀奇的，夏油也是……」
三大特級咒術師，這就有倆呢。
「夏油桑也是？好厲害！」南由衷地感慨，「難怪五條君會和他成為好朋友。」
不，關於這一點，大概只是因為他們倆臭味相投而已。硝子內心無悲無喜。
硝子單手托腮，「他們兩個自不必說，但是天羽，你知道你的力量會有多強大嗎？」
然而出乎硝子意料的是，南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遲疑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一些吧。」
一直處在五條家的護衛之中，她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特別是在夜天之書甦醒之後，南能感覺到，五條悟的精神緊繃了起來。
因為她。
「是很特別的力量嗎？」南雙手不安地握緊。
「是，而且會召來很多雜碎。」硝子肯定道。
說完，她伸手扶上南的肩膀，直視著她琥珀色的雙眼，鄭重其事道：「天羽，五條他用盡了全力在保護你。」
「你也要趕快變強起來才行。」
停屍間總歸不是能長待的地方，硝子打算先把南帶到她的宿舍裡。
「停屍間……」南有些恍惚，「硝子桑一直都在那個地方嗎？」
「是啊。」推著輪椅經過操場，硝子控制住自己掏煙的欲望，「這就是我的工作……啊，放心吧，垃圾都活得長久，像五條這樣的人是躺不進去的。」
南只覺得心有餘悸，在這一刻才深刻地體會到，所謂「咒術師」的背後，到底意味著什麼。
死亡……南甚至不敢想像這個詞與五條悟聯繫在一起。
來到宿舍樓下時，不巧夜蛾正道正要從旁經過。
硝子趕忙把南推到樓梯口，「老師來了，夜天之書，你帶她上去。」
話音剛落，白光瞬間從南的皮膚下亮起，帶著她和輪椅一起懸浮上升，飛上樓梯。
南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就見硝子已經走上前去攔住了來人。
「好巧啊，老師。」硝子掏出根煙叼進嘴裡，佯裝鎮定道，「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女生宿舍樓下？」
「這裡是通往倉庫的必經之路。」夜蛾正道低頭看了眼硝子，然後抬頭瞄向樓梯口。
「校規禁止外來人員進入校園，你是清楚的吧？」
硝子聞言不慌不忙，討好一笑，「只是我的一個普通人朋友而已，我們好久不見了敘敘舊，你看學校的結界不也沒被觸發嗎？」
夜蛾正道雙手抱胸。
硝子：「我又不是那兩個傻瓜。她很快就走。」
「……」夜蛾正道停頓片刻。
硝子仰頭與他對視。
半晌，夜蛾正道嘆了口氣，終是目不斜視地轉身離開了。
「下不為例。」
「謝謝老師~」
硝子轉頭高興地跑上樓梯。
感謝我吧，五條。硝子一邊上樓，一邊心想必須得找個時間好好地訛他一筆。
我這可是在用信譽為你擔保呢。
五條悟剛一到達任務現場，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就這種程度的咒靈你們都解決不了嗎！」
輔助監督戰戰兢兢地站在汽車旁，瑟瑟發抖，「這個……非常抱歉，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甩臉跨進汽車後座氣憤坐下，咬牙切齒地低語道：「可惡，那群爛橘子……真是裝都不裝了。」
「回東京！」
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任務，結果只是一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級咒靈，對於大阪的咒術師來說，解決它綽綽有余。
一個人不行，那就上兩個人！總之距離動用特級咒術師的程度還差得老遠。
更別說是五條悟了。
明目張膽地調虎離山。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守在南家戒備的護衛頭領打來了電話。
「對方聲稱自己是警視廳人員，因為最近有相關的金融案件牽扯到了天羽集團，他們手拿著傳召令，需要傳召南小姐接受調查，態度很強硬，幾乎要強闖宅府。」
「南目前還未在天羽集團有正式職位，也不是法定代表人，有什麼事去找中島宏，來找南幹嘛？真當我們是傻子？」五條悟語氣憤懣。
「是，我們的人發現不對勁後，立馬就將他們攔下來了。」頭領冷靜報告，「雖然他們試圖偽裝起來，但我們還是發現在那群人之間有兩名咒術師存在其中，與我們對上之後甚至直呼五條家的名諱，恐怕這件事跟上面的人脫不了干係。」
車窗外的景象快速向後飛去，五條悟舉著手機，眼中的怒火漸漸轉化為冰冷，「看來他們也沒有想過要瞞著我們。」
「他們咬准了五條家的立場。」頭領對這番公然直指五條家的挑釁也感到非常惱火，「只要您不在現場，等到把南小姐帶走，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幸好夏油先生出面鎮住了他們，目前他們已經離開。」
夏油傑可不是五條家的人。
他只是個碰巧來朋友家做客的野生特級咒術師罷了。
「南呢？」
「已經被夏油先生轉移。接下來我會在天羽府邸周圍加強警戒，對方不知道南小姐已經不在此處，營造明面上的誘餌對南小姐來說更安全。」
「我知道了，從主宅多派一些人過去。」五條悟注意到了從汽車前鏡投來的視線，抬眼冷冷地看了過去。
正在開車的輔助監督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紀之在哪？」五條悟漫不經心地移回目光。
「紀之先生剛離開不久。」
掛了電話以後，紀之的來電也馬上來了。
「悟大人。」紀之的聲音依舊聽上去不緊不慢，上來就直切主題，開門見山道，「傳召令是真的。」
「哈。」五條悟諷刺地笑出聲，「這可真是有趣了。」
雖然咒術界行動或多或少都在官方政府的默許之下，許多場合兩者之間也是互惠互利的關系，但是總體而言，咒術界與官方的聯繫並不算緊密，更別說是這種協同行動了。
就連平時負責與警察部門溝通交流情報的「窗」，也拿不到這樣一份偽造到「真實」的傳召令。
是誰的手筆？
「目前各大媒體都沒有對天羽集團有相關金融牽扯的報道，我搜尋了日本近期發生的金融案件，都與天羽集團無關聯，只有警備系統裡對此有一個模稜兩可的『備註』記錄。」紀之肯定道，「是偽造的藉口無誤。」
「目前我們不清楚南小姐的存在為何暴露，也不清楚對方對南小姐的情報已經知曉到了何種境地，但可以肯定的是，高層已經認定了五條家在這其中的位置。」
「悟大人，我們很被動。」
「可惜他們沒有算到傑會在現場。」五條悟冷笑，「探查他們的目的，如果真如我們所想，他們不可能沒有做任何準備。」
「明白。」紀之應下，緊接著問道，「悟大人，如今南小姐已經被擺在明面下，各方勢力都被驚動，是否向外宣告南小姐的身份？」
「……」五條悟手指輕敲車門。
咒術界裡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這裡面有高層參與，很快，東京發生的事就會傳遍整個咒術界，所有人都會知道，五條家的五條悟在護著一名神秘的少女。
而且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這個動靜還會不小。
半晌，五條悟問道：「你有什麼建議？」
紀之忠實地給出了客觀的意見，「我們需要給咒術界一個足以讓五條家在這次事件中震怒的理由。」
一個站穩立場的理由。
前方是紅燈，輔助監督將車緩緩停下，注意到後頭安靜了下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不安地跳動了幾下，終究還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往鏡子裡瞄了一眼。
現在坐在她車上的，可是咒術界的頂級天才，傳說中的五條悟啊！
緊接著她就看見，鏡子中的五條悟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是一個非常孩子氣的笑容，卻毫無違和地出現在一名大家之主的臉上，難以想像就在剛剛，他口中的指令已經調動了整個咒術界中最強大的勢力之一，而他的所有決定，都將牽扯眾多人的命運。
像是朝氣蓬勃的少年驀然想起了自己的戀人，又像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即將得到自己最希望得到的嘉獎。
明明還是冬天，輔助監督卻覺得在這一瞬間，自己的鼻尖彷彿聞到了炎炎夏日，海風吹來時暢快淋漓的味道。
璀璨的蒼天之瞳裡，好像落進了星星。
「未婚妻。」五條悟實在忍不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眼神溫柔繾綣。
「告訴那些人，她是我的未婚妻。」
第36章 告白
最近咒術界出現了一個大瓜……不對, 大新聞！
那個傳說中的五條悟，有未婚妻啦！
大家族的軼事總是讓人趨之若鶩，這幾天幾乎所有咒術師都在討論這個話題, 即使是平時對這些坊間消息不感興趣的人也伸長了耳朵。
畢竟那可是五條悟。
輔助監督們的汽車硬生生地成為了八卦交流的中轉站。
「沒想到那個五條悟竟然親自宣告了未婚妻……話說他們有訂婚宴嗎？」
「有訂婚宴也不會邀請我們吧。」
「真是糊塗，這簡直就是把弱點送上門了。」
「大家族的人都訂婚這麼早的嗎？」
「可惜了, 聽說是個大帥哥。」
「真浪漫……」
「什麼？我沒聽錯吧！那個混蛋？！能有老婆？！」
「……怪不得之前搞出那番動靜, 呵, 高層這回終於踢到鐵板了。」
「想必這位未婚妻也不簡單。」
「靜觀其變吧。」
硝子的手機屏幕已經被歌姬發來的感嘆號占滿了。
【誰？？！是那個五條嗎！人渣怎麼配有老婆！！（省略一百個感嘆號）】
【硝子！你快解救失足少女！！】
硝子直接把手機屏幕懟到五條悟面前，「你的人緣。」
五條悟愉悅地抬手把手機打到一邊, 臉上充滿了笑容, 就連語氣都和善了起來, 「要對單身狗的惱羞成怒報以寬容。」
硝子仰頭與夏油傑對視。
硝子：他好欠揍啊。
夏油傑：我也覺得。
只有南依舊暈乎乎的, 「我, 我變成五條君的未婚妻了？欸——欸！為什麼？什麼時候？」
「就在剛才。」五條悟一蹦一蹦地跳到南面前單膝跪下, 「快點快點, 叫一聲未婚夫來聽聽？」
夏油傑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五條悟的後衣領, 單手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只是假的而已, 你別給我得意忘形。」
硝子一臉嚴肅地掰過南的肩膀，「天羽, 你聽好了, 這一切都是權宜之計, 你可千萬別真被這傢伙給拐跑了。」
「欸？？」南還在蒙圈。
五條悟一點都不介意。
那又這麼樣！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南是我的未婚妻了！你們就是嫉妒！哈哈！
硝子/夏油傑：……
硝子：這傢伙幾歲？
夏油傑：三歲吧, 不能再多了。
南坐在輪椅上, 望著鬧成一團的高專三人，大腦漸漸反應了過來。
五條君的……未婚妻？
南看向五條悟, 就見他正躍躍欲試地與夏油傑邀戰，那興奮的樣子彷彿渾身充滿了力量，只想四處宣洩從心底溢出的熱血，臉上的笑容也是從未有過得暢快，就好像久夢成真的登山者，正站在高山之巔盡情歡呼。
臉上忽然感到一熱，南連忙低下頭，用手捂住臉頰。
就這麼……高興嗎？
「你們兩個，要打架的話，能不能出去。」硝子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棟樓裡只有我一個人，你們倆早就被丟出去了。」
「哦！對了！」五條悟聞言立馬無視了已經被挑起火氣的夏油傑，轉頭興高采烈地衝到南面前，把她一把從輪椅上攔腰抱了起來，「南接下來要跟我住！」
「哇啊！」視野突然升高，南嚇得連忙抱住五條悟的脖子，「什麼？」
「到我宿舍去！」五條悟又重複了一遍，望著南的雙眼裡流光溢轉，「跟我一起！」
這是對南來說最安全的方案。
如今的天羽府邸已無人居住，但為了迷惑外人，五條家幾乎三分之一的護衛都已經調往南家周圍鎮守，南本人卻反而不好如此大張旗鼓地守護。
待在五條悟身邊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從人身安全層面考慮，還是政治安全層面考慮，都很周全。
這些道理，夏油傑和硝子也都能想到。
但是……
硝子/夏油傑：可惡，不想讓這隻雞掰貓如願！
硝子：「五條，你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嗎？」
夏油傑：「別胡鬧了，悟，南桑怎麼能去男生宿舍呢？」
五條悟任性地噘著嘴，「為什麼不可以？我們一直都住在一起，不是嗎？」
那能一樣嗎！
夏油傑無奈扶額嘆氣，「我明白你想把南桑藏在高專裡——這裡確實是高層勢力的薄弱之處，也不容易被人想到，但是你有問過南桑的意見嗎？女生去男生宿舍，說到底很不方便吧。」
一旁的硝子雙手抱胸，直言道：「別的不說，我們學校可是公共澡堂啊。」
洗澡怎麼辦！
「那我們出去住總可以了吧！」五條悟立馬改變了主意，扭頭看向南，「南，可以嗎？」
「唉？我……那個……」南眼神慌亂，「我想，應該，不可以吧？」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就連硝子和夏油傑都沒反應過來。
「五條君還要上課呢。」南強裝鎮定道，「這之後也要出任務、出遠門……我不可能永遠待在你的身邊，也不能拖累你。」
「我們總要分開的。」
五條悟臉色一變，抱著南退後一步坐在床上，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坐好，「那就讓我待在你身邊……我不去上課了，反正當初來東京高專也只是為了你而已。」
南不說話了。
牆上的時鐘滴答走過。
夏油傑與硝子對視一眼，默默離開了房間。
一直安靜待在輪椅夾層裡的夜天之書也在這時後知後覺地驚醒，連忙在房門關閉之前迅速鑽了出去。
宿舍裡只剩下了南與五條悟兩個人。
南低著頭，手指不安地交叉。
她看了眼一旁的輪椅，「那個，五條君，可以把我放回輪椅上嗎？」
太近了。
「不要。」五條悟甚至變本加厲，伸手將南整個圈進了懷裡，「你騙我。」
南頓時一慌，「沒，我沒有。」
五條悟眸光一轉，即刻篤定道：「你果然在騙我！」
南一愣，反應了過來，臉頰瞬間燒得通紅。
就像是傍晚的火燒雲，霞光從天際線上鋪展開來，一卷一卷地透進人的心底。
嫣紅順著修長的脖頸，深入到無人知曉的地方。
「我沒有騙你。」南垂眸不敢看五條悟，「我只是……」
「你就是在騙我！」五條悟眼睛一亮，猛地把臉埋進南的脖子，興高采烈地蹭了蹭。
柔軟的白毛撓得南心癢癢。
「老子就知道，老子果然是你最喜歡的人！」
南覺得自己心臟要爆炸了。
「五條君……唔……你先起來。」
「我不！」環著腰間的手越收越緊，五條悟知道自己現在絕對不能放手，「我抱著自己的未婚妻，有什麼錯！」
「這明明是你自己擅自……」
「難道你還想著別的男人？！」
「……可是我們不是在說這個話題啊……」
五條悟震驚：「誰？那個男人是誰？」
南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沒有別的人……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得到了心滿意足的答案，五條悟依舊致力於耍賴。
「聽不見，我現在腦子燒壞了，聽不見！」
「你真是……」南哭笑不得。
五條悟不管，他只知道如果此刻他鬆手，他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
半晌後，南果然拿他沒辦法，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五條悟。
五條悟腦袋一歪，靠在了南的頭上。
溫度在嚴絲合縫的身體間交融。
南閉上雙眼。
「五條君喜歡我嗎？」
五條悟沒回答，只低頭在南的脖頸上輕輕地咬了一口。
像隻貓收起了爪牙，用指腹在你的心頭上不輕不重地扒拉了一下，那點力氣，連痕跡都沒有留下，卻又彷彿烙下了一個誰也看不見的滾燙印跡。
南卻難過地垂下眼簾。
「但是，我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她曾以為自己與別人沒什麼不同。
直到她推著輪椅走進孩時的教室，看見了同學們眼底裡的驚愕。
她知道自己不能奔跑，不能跳躍，在其他人沉浸在歡聲笑語中的時候，她能做的，也只是坐在樹蔭底下，默默地讀書。
但在那之前，她並不覺得自己不同。
她接受了，心想這樣殘缺而生的自己，也只是有點別人少有的遺憾。
輪椅是她離不開的搖籃，但卻不是因為她的雙腿拋棄了她。
她們只是從未相識。
但本以為的陌路，卻差點將她拽入死亡的深淵。
她只能再次接受。
人終有一死，她不想在離開時，還失了優雅。
可緊接著迎接她的，是從未有過的動盪。
在她以為自己會死去的時候，她重新睜開了雙眼；在她以為自己終於能重回原來的生活的時候，她卻好像變成了別的物種；在她總算認識了另一個世界，打算重新解讀自己的時候，他們又說：你與我們不是同一類人……
到最後，他們說，你很強。
她不明白，她明明只是一個普通人，也許雙腿不便，但為什麼最後卻好像既不「普通」，也不像「人」了呢？
她感覺世界好像變成了謊言的漩渦。
就連夜天之書，也不是父母的遺物。
她的雙腿真的會好嗎？之前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嗎？為什麼會有魔法和咒術？她的力量到底能做什麼？
她還能掌控自己嗎？
迷茫席捲了她的大腦，讓她就連望著自己的愛意，都像是在望著鏡花水月。
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又如何能說「愛」？
而愛著她的人，又是在愛著怎樣的她呢？
她本想默默地將這些疑慮藏起來，如果能等到自己徹底想明白的那一天，再把它若無其事地當做笑談，說給她愛的人聽。
可能是在某個炎熱的午後，也可能是在某個無聊的傍晚。
但在那之前，他們不應該這樣。
五條悟忽然伸手捧住南的臉，拉開距離，低頭與她對視。
他還是那樣，笑得一臉傲氣，彷彿從不知道茫然為何物。
「沒關係，我不會認錯的。」一雙湛藍的蒼天之瞳直直望進南的眼底，「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認錯的。」
他執起南的手，低頭在她白嫩的指尖上啃了一口，然後抓著它，將它覆在他的眼睛旁。
長長的睫毛彷彿白天鵝翅尖上的一根根細羽，在他抬眼朝南看去的時候，微微顫動，彷彿在人心間撩過。
五條悟自信地挑了挑眉。
「還有誰的眼睛比我的更好使嗎？」
蒼藍色的太陽在他的眼底燃燒，一如他們初次相遇時那樣。
南的嘴角先是微微揚起，緊接著便再也支撐不住，委屈地落了下來。
「這可是你說的。」南雙手滑下來，摟住五條悟的脖子，「不能認不出我。」
五條悟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輕輕擦了擦南的臉頰。
「當然。」
他緩緩低下頭，直至與戀人交換呼吸。
「你不知道嗎？」
「你早就詛咒我了。」
第37章 未婚妻的權力
假未婚夫妻變成真未婚夫妻了。
「這是不是太快了點……我們明明, 還不曾是男女朋友。」南紅著臉，目光心虛地撇向一邊。
「不快，我們改天就去挑戒指。」五條悟覺得自己必須把今天這個日子記下來, 於是興致勃勃地掏出手機——
一月七日。晴。
南側過臉，正好瞅見五條悟的手機壁紙。
「咦？」南湊上前去, 「這幅畫……」好像有點眼熟？
五條悟摟著南簡直愛不釋手, 見她湊過來, 便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與她一起低頭看向手機。
「你忘記了嗎？」五條悟佯裝委屈, 「這是你送給我的呢。」
南不自在地推了推五條悟, 「我嗎？什麼時候？」
時間過去太久, 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五條悟馬上不高興了, 側頭作勢咬了咬南的耳尖。
「你這個負心女。」
南哭笑不得, 抬手摸了摸被五條悟咬過的耳朵, 「為什麼這麼喜歡咬我啊？」
脖頸、指尖、耳朵、嘴唇……全都被咬了個遍。
「我早就想這麼幹了！」五條悟說著又趁機親了親南耳後的肌膚, 鬧得她直往外躲，「南, 你好甜。」
一直都好甜，是只有他才能聞到的甜味。
沁人心脾, 食髓知味。
那麼多年來，也磨得他越來越沒有耐性。
「別咬啊。」南無奈, 趕緊把手抽回來, 也想起了這幅畫的來歷, 「是小時候那次？」
「沒錯。」到嘴的肥羊跑了, 五條悟非常不滿, 兇巴巴道，「這是你用來詛咒我的兇器。」
南一愣, 隨即反應了過來，面色一紅，「能不能不要再說了啊……我哪有詛咒你。」
明明是你自己搶走的。
「我才是咒術師，我說有就有！」
「怎麼這樣……」
在把夏油傑和硝子叫回來之前，南總算回到了自己的輪椅上。
硝子一身煙味，面無表情地看著南，一臉淡定。
「我才剛說呢，你這就被拐走了。」
南尷尬地笑了笑。
夏油傑無奈，拉回正題，「悟，這之後要怎麼辦？上次沒能將南桑帶走，他們已經失了先機，現在我們將南桑的身份宣告出去後，也算是暫時占據了主動，這個時候就算你想要藉此次事件聲討他們，也完全說得過去。」
「不，雖然這件事有高層插手已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明面上這還只是天羽家和五條家兩家與警視廳之間的糾紛。」五條悟的眼睛就沒有從南身上離開過，「五條家還不能跟咒術界撕破臉，而且如果此時貿然出手，還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打哪隻蛇？」硝子不明白，「這不都已經正大光明了嗎？」
夏油傑抬眼，「你是說……這背後還有一個勢力？高層還沒有能力驅使警視廳為他們辦事。」
「Bingo！」五條悟打了一個響指。
「可他們若將南桑的事情公布出去……」夏油傑面色凝重。
她就危險了。
「事情還沒有下定論，我們對於他們是否知曉南的能力還未可知——他們也沒有這個門道。」五條悟擺擺手。
只有六眼才能看清楚南的力量的本質。
而在夜天之書甦醒之前，只要不曾有咒術師試圖在南身邊使用咒力，他們就無法發現南的秘密。
更別說是現在了。
「不過他們這一次抓人也是偷偷摸摸地搞小手段，想來也是有什麼不可暴露的理由……就是不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麼了。」
「會跟警視廳背後的那個勢力有關嗎？」
「這個現在也不知道。」
硝子雙手抱胸：「這可真是麻煩啊。」
知道的情報太少了。
南低下頭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我有辦法。」
眾人的目光頓時朝南看去。
南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雖然一直以來多受中島叔叔關照，但天羽集團……終究還是姓『天羽』的。」
五條悟決定暫時休學。
夜蛾正道坐在辦公室裡，低頭看了眼面前的申請書，又抬頭看了看站在桌前的五條悟。
「你這個表情是怎麼回事？」
「家有喜事。」五條悟雙手揣兜，呲著口牙，尾巴簡直要翹上天，「回家陪老婆！」
「你個未成年知道些什麼。」夜蛾正道眉頭緊皺，「那些流言竟然是真的……你該不會是拐騙了別人吧。」
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有未婚妻？難以置信。
「好過分啊，老師~」五條悟勾下鼻梁上的墨鏡，眼神幽怨，「你不能因為羨慕就隨便污衊人家啊。」
夜蛾正道眉頭一跳，然後默默抓過一旁的印章，往申請書上重重一敲。
「申請駁回！」
五條悟瞬間滑跪。
「對不起！老師！原諒我吧！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
夜蛾正道面不改色，「沒得商量。」
五條悟淚眼汪汪，抬手起勢，已經做好了拉鋸戰的準備。
然而夜蛾正道並不想看見自己一米九的學生在自己辦公室裡撒潑打滾的辣眼睛場面。
「給你批長假。」夜蛾正道從抽屜裡重新拿了一張白紙，「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你解決問題了。」
最近五條家跟高層之間隱隱有火藥味的氛圍，夜蛾正道自然也知道。
不只是上次高層嫡系咒術師與夏油傑發生正面對峙的事件而已，五條家這些天的人力調動也展現了他們的重視，而往常從高層下往五條家的任務數量也在急劇減少——這是他們在表達對五條家的不信任。
這個時候五條悟要從東京高專休學，只會讓事態更加尖銳。
咒術高專雖然也在咒術界高層的管轄下，但因為天元大人的緣故，更像是某種權力的緩衝地帶，許多不願意跟隨高層腳步也不願意單打獨鬥的咒術師，會以高專為中心活動，這麼多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而五條悟一旦從高專休學，這般事態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態度。
我要去剛高層了！跟高專沒關係！
但老師庇護學生，天經地義。
五條悟很感動，但也很疑惑。
「老師你有這樣的權利嗎？」
夜蛾正道直接讓他滾。
「下個月之前別再讓我看見你！」
於是五條悟麻溜地滾了，並暗中在東京市區買下了一套公寓。
大平層。第十六層。
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張開雙臂接住從天而降的南，五條悟順勢抱著她在寬敞的客廳裡轉了個圈。
「哇啊。」南猝不及防地喊出聲。
「南，我們的逃亡生活開始啦！」五條悟興奮地低頭，蹭了蹭南的頭髮，「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沒有護衛，沒有管家，沒有司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夜天之書懸浮在一旁，默默用白光叼住了跟著一起從傳送通道裡掉下來的輪椅。
別忘了還有一本書。
客廳南面整牆都是落地玻璃，從屋內向外看去，能將樓底下的公園一覽無遺，陽光從外頭灑落，整個屋子都因此而亮堂堂的。
「好高啊。」南被五條悟攔腰抱著，低頭往下瞅了瞅，「視野真好。」
「害怕嗎？」五條悟側首看向南，壞笑道，「害怕的話可要抓緊我。」
「還好，我好像並不怕高。」南催促五條悟再走近點，「五條君能飛的話，可以飛這麼高嗎？」
「這種程度完全沒問題。」五條悟得意洋洋，「下次帶你到天上去。」
南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好。」
因為是短時間內定下的精裝修豪宅，屋內還沒來得及配上便利輪椅的措施，雖然五條悟特地選擇大平層已經避免了上下樓層的麻煩，但廚房灶台的高度還是讓南望而卻步。
所以做飯的事情只能五條悟來了。
南趴在灶台上，歪著腦袋看著五條悟忙來忙去，「五條君在哪裡學的做飯啊。」
切菜切得好快啊。
隨手把刀在手指尖轉了一圈，五條悟哼著歌，愉快地回答道：「沒學，看著就會了。」
南突然想起了什麼，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五條君，壞蛋。」
「啊？」五條悟簡直莫名其妙，抬起濕漉漉的手就刮了刮南的鼻子，「哪裡壞了？這就是你對親親未婚夫的態度嗎？」
南對五條悟的甜言蜜語還沒有習慣，聞言羞澀地笑了一下，嘴上嗔怪起來卻也沒有留情，「明明會做飯，但是還總是使喚我。」
「就算是我有重要的小提琴比賽的時候也是。」南指指點點，「明明自己點外送就可以了。」
五條悟拒不承認，「啊是嗎？有這回事嗎？」
南雙眼漸漸眯起。
「平時也總是把東西亂丟，每次看完電影，客廳裡都一團糟。」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下次還會亂。」
「洗衣服的時候總是把所有顏色的衣服混在一起洗，衣服皺巴巴的就丟掉，也不熨燙。」
「太麻煩了，買新的不好嗎？」
南頓時傷心垂眸。
「原來我給你買的衣服也會被丟掉啊？」
五條悟當即扼腕。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後注意還不行嗎？」
南馬上又高興起來。
「那以後我練琴的時候你都不能打擾我。」
「好好。」五條悟無奈。
「吃掉的爆米花也要自己收拾。」
「行。」
「口癖也改一下吧？總是「レ」「レ」的，會被說不禮貌的。」
五條悟嘶了一聲，放下手中的刀。
「怎麼今天規矩這麼多？」他彎腰湊到南面前，不滿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小兔子看著挺乖，原來平時都在悄悄埋怨人呢。」
「不可以嗎？」南乾脆鼓起腮幫子，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是你不對。」
「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妻的話，這點權力總還是有的吧。」
五條悟一愣，嘴角上揚，笑了半天終究是忍不住低頭在南嘴邊親了一口。
「行！」
南頓時捂住臉，再接再厲，「也不能動不動就親我！」
「哦？」五條悟挑了挑眉，眼神逐漸危險，「呵，南小姐，你的算盤都打到我臉上了。」
「沒門！這點你就給我好好習慣習慣吧！」
反抗的話全被五條悟吞下了肚。
吃完晚飯，五條悟抱著南躺在沙發上不撒手。
南都有些心累了，「五條君，好黏人。」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都是南的錯，害得我少了好多的時間。你要補償我。」五條悟把頭埋進南的頭髮裡狠狠地吸了一口，「嗯，甜的！」
「口癖……」南已經不想管他了。
「說起來，以前你曾經說過要邀請我去五條家做吉祥物吧？」五條悟手機裡的畫讓南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那是為什麼呢？」
「啊，那個啊。」五條悟不以為意，「只是六眼有一些小麻煩，當時不好跟你解釋。」
「小麻煩？」南頓時緊張起來，「什麼麻煩？」
五條悟嘿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雙眼睛，太吵了。」
聽完五條悟的解釋之後，南心疼壞了。
「一直都睡不好覺嗎？」南捧著五條悟的臉，「墨鏡呢？戴上就會好點嗎？」
五條悟今天把墨鏡收起來了。
為了能在未婚妻面前耍帥。
「只是能延緩一些疲勞罷了。」五條悟對南緊張的樣子非常受用，「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可別小看我啊。」
「現在你每天能睡多久？」
「嗯……三四個小時吧。」情況好點的話。
南倒吸一口涼氣，急道：「在我身邊的話就能睡著嗎？」
「唔……」五條悟默默看了一會兒南。
其實現在已經不行了。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
「沒錯！」五條悟快樂地將南緊緊抱進懷裡，「所以你要讓我抱著，不准嫌棄我！」
「好。」南嚴肅地點頭，乖乖地趴在五條悟懷裡不動了，「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五條悟：天啊！我真是個計劃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
熟悉的白光忽然從南的身體裡透出，照亮了整片視野，嘈雜聲驟然遠去，就像是有人溫柔地捂住了他的耳朵，為他清唱搖籃曲。
時間彷彿變得緩慢，五條悟瞪大了雙眼，下意識低頭朝南看去。
空氣中流竄的咒力在接觸到白光時驟然消解，四周的信息流彷彿落入湖水的烈陽，變得清涼而又舒緩。
時隔一個月，五條悟又重新感覺到了熟悉的睏意。
南伸出手，拍了拍五條悟的背。
「睡吧，睡吧。」
五條悟笑了一聲，把南往上抻了抻，用腳捲住她的大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低頭親了親她的眼角。
「那就一起睡吧。」
呼吸逐漸下沉，意識開始模糊不清。
這次能睡多久呢？
五條悟充滿期待地閉上了眼睛。
第38章 背叛
第二天醒來, 五條悟神清氣爽，南腰酸背痛。
「早知道去床上睡就好了。」南維持了一晚上的姿勢，整個人都不好了, 「沙發太擠了。」
五條悟一口把麵包吞下肚，聞言眼睛都亮了, 「好！那我們下次在床上睡！」
南內心頓時警鈴大作。
「還, 還有下次？難道每天都要這樣嗎？」她伸手握住面前的茶杯, 尷尬而又羞澀地轉了轉，「那個……睡在一起什麼的……果然還是不可以的吧。」
五條悟嘴角頓時向下一撇, 可憐巴巴道：「你難道忍心看著你的親親未婚夫每天都睡不好覺嗎？」
不忍心。
南陷入了兩難之中。
夜天之書默默地從書房裡飄了出來, 戳了戳南的手背。
可以用娃……
五條悟當即伸手把夜天之書吸入了手中。
南一愣, 「夜天之書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有, 她故障了。」五條悟面不改色, 「大概是在嫉妒我吧。」
夜天之書瘋狂掙扎。
你這個大壞蛋！放開主人！
五條悟頓時露出和善的笑容, 「什麼？書房很寂寞嗎？那不如讓我來陪陪你吧？怎麼樣？哦對了, 你身上有沒有開關之類的東西……」
點點咒力從五條悟的手指間透出。
夜天之書：……
哇啊啊啊——主人他欺負我！
「不要欺負她啊。」南趕忙把夜天之書從五條悟手中解救出來，輕輕拍了拍她, 安撫道，「別哭啦, 別哭啦。」
夜天之書把自己埋進南的懷裡，哭哭啼啼。
未婚老婆的注意力被轉移, 五條悟單手托腮, 面露不爽, 「一本爛書有什麼好的, 就知道惹麻煩, 什麼用都沒有。」
夜天之書哭得更大聲了。
「不哭不哭，別聽他亂說。」南瞪了五條悟一眼, 讓他別火上澆油，「我是知道的哦，夜天之書很努力了。」
「你知道個什麼啊，她就是個惹禍精。」五條悟非常有怨念。
要不是她，南也不會腿腳不便那麼多年，還差點丟了性命。
南蹙了蹙眉，「五條君才不知道呢。要是這麼說的話，我認識夜天之書的時間可要比認識你還要久，我們兩個之間才更加熟悉。」
從小就帶著了呢。
五條悟一驚，發現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不行！她那個不算！」五條悟作勢就要把夜天之書從南的懷裡拽出來，「我才是第一個認識你的人！她甚至連人都不是！」
夜天之書一溜煙躲到了南身後，伸出封皮的一角，對五條悟晃了晃。
略略略。主人！打他！
嘲諷技能非常有效，五條悟被嘲諷了。
「你給老子過來！」
南趕忙抱住五條悟的腰，無奈道：「真是的……怎麼跟書也能吵起來啊？」
帶著嘲諷技能的是你才對吧。
還是被動的。
好不容易協調完家庭糾紛，南千叮萬囑雙方不准再吵架，這才迷迷糊糊地回了房間休息。
一晚上沒睡好呢。
客廳裡只剩下了五條悟與夜天之書。
他們面面相覷。
五條悟：休戰嗎？
夜天之書：休戰。
於是夜天之書湊上前去，快樂地蹭了蹭五條悟的頭髮。
現在我們又是好朋友啦！
「誰跟你是好朋友，叫爸爸。」五條悟拍了拍夜天之書的書脊。
夜天之書歪了歪頭。
五條悟指著南的房間：「叫南媽媽，聽懂了嗎？」
夜天之書大驚，CPU瘋狂燃燒。
主人是媽媽，好朋友是爸爸，主人和好朋友是未婚夫妻，那我難道是——！
夜天之書心花怒放。
「你是狗。」五條悟斬釘截鐵，「貓狗不容。」
夜天之書頓時一滯。
可惡！果然是大壞蛋！
一場大戰又開始了。
「有件事想問你。」五條悟側頭躲開夜天之書的突擊，「南身上的魔力外漏是怎麼回事？」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那是她體質特殊造成的自然現象，但自從夜天之書甦醒後，南周圍的白光消失，只有胸口處才泛點微光，用六眼集中注意力去看才能看見。
後來五條悟知道，那是南的念動之核。
魔導師的魔力源泉。
然而在昨天，在南無意識的時候，白光又再次出現了。
又重新在汙濁的咒力空氣中，照亮了一個角落。
但在今早起來的時候，它又縮回了念動之核內。
簡直像是有人在控制著一樣。
既然南本人沒有意識，那懷疑對象就只剩下某個能量源與主人念動之核直接相連的魔導書了。
夜天之書氣鼓鼓地轉了個圈。
是主人回應你了！
「回應？」五條悟邁開大長腿在沙發上坐下，「有意思的形容。」
既然有「回應」，那必然有「祈願」。
不難想像誰是那個禱告者。
「回應」與「祈願」……這是一種因果的概念，就像天神的目光，只有在禱告之人足夠虔誠時，才會降下。
太遙遠，也太過冰冷了。
像被架在教堂裡的雕塑。
「換個詞怎麼樣？」五條悟翹起二郎腿，「我喜歡『幫助』。」
但夜天之書搖搖頭，說這樣不對，然而繼續問下去，她又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了。
「那之前是怎麼回事？」五條悟百無聊賴地仰頭，靠在沙發背上，「就我知道，南的魔力洩露至少持續了十年以上。」
如果用咒力來類比的話，這可不是個可以無視的量，甚至危及生命。
南的魔力到底有多少？五條悟不敢想像。
夜天之書沮喪地從空中落下，每當這個時候，五條悟就知道這必定又和那個莫名其妙的「程序破碎」有關。
「程序」壓制了南原本的力量，她的身體在拒絕和排斥這份封鎖。
也就是說，「免疫系統」在起作用。
她的念動之核「發炎」了。
五條悟嘁了一聲，逮住夜天之書就是一頓薅。
「你可真是個災星。」
夜天之書簡直難以置信。
你剛剛明明還說我是狗的！騙人！不對，騙書！
就這樣幾天過去了，在五條悟的軟磨硬泡之下，他總算不用在午夜夢回時，獨自面對無聲的夜晚，而是在每個燈熄的黑暗中，抱著甜糯糯的未婚妻安然入眠。
南也漸漸習慣了不再空蕩的床褥，習慣了早晨睜開眼時，總會讓她墜落的蒼藍。
彷彿平淡無波的日常裡，偶爾還是有幾分動盪的。
警視廳後的勢力有了線索。
南動作非常快，她明白自己必須在對方消除證據之前快速探查清楚一切的原委，否則真相將永遠沉沒。
但她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動用天羽集團的資源，而只是在暗中聯繫了一名自己的嫡系。
「渡邊桑，好久不見。」南聽著電話裡激動的聲音，笑了笑。
與集團後勤部總經理的通話，是通過私人的聯繫方式，並沒有驚動除此之外的任何人。
只是這樣有限的力量，對於南來說就足夠了。
她先是以個人的名義，通過五條家向警視廳轉交了一份投訴信，信中言辭嚴厲地斥責了警視廳的錯誤指控行為，並申明了自己作為日本公民的權利，如若必要，將就此行為向日本國家公安委員會投訴，獲得自己應有的正義。
警視廳的回覆信在一個星期後到達天羽府邸，裡面只是例行公事的道歉，聲稱這是由於系統錄入失誤造成的烏龍事件，並對南遭受的無端指責表示遺憾，同時對南試圖維護自身權利的行為表示了支持。
有恃無恐。
簡直像是知道天羽集團不會拿他們怎麼樣一樣。
但魚越大，掙扎起來，動靜也越大。
南轉頭向法院提起了民事訴訟。
被告人，中島宏。
理由，非法侵占資產。
辯護律師由南的金融老師介紹。
「南小姐，您確定要這麼做嗎？」律師遲疑，「說實話，我們手中的證據並不能支持我們勝訴，但是中島先生他……」
「就這麼做吧。」南語氣平淡，「我需要一個信號。」
第二天，東京商圈迅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所有人都對此毫不意外。
繼承了龐大遺產的孤兒，以及代管遺產的代理人，最後因為利益兵刃相見……這樣的故事，古今往來總在不斷重演。
不發生，反而無聊了。
天羽集團內部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愁。
大小姐要重回集團了！
新人們在擔心重換領導人會給集團帶來的變化與動盪，而老人們大多都在隔岸觀火，暗自關注南的下一步動向，在心裡衡量她的能力。
在中島宏代管天羽集團的這些年裡，天羽集團上上下下每個人都知道，總有一天，大小姐會回歸集團，掌管集團業務——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而與此同時，也有一部分不這麼認為的人，開始了動作。
後勤部很快就察覺到了他們。
「果然如小姐所言。」渡邊語氣失落，「可惜我不能幫小姐更多了。」
一個公司的後勤部雖然不對外產生直接效益，但卻承載著整個公司的運作，說是公司的血管也不為過。
他們負責管理公司的物資、設備、場地等資源，也負責協調公司的運輸、倉儲、配送、安全保衛等工作，任何內部資源的挪移，都逃不開後勤部的眼睛。
「沒關係，你做得很好。」南深吸了一口氣，「辛苦你了。」
五條悟側躺在床上，撐著腦袋，眼看著坐在床邊的南掛斷了電話，便湊上前去，攬過她的腰，將她帶進自己懷裡。
「結果出來了？」五條悟低頭蹭了蹭南的脖頸。
南垂下頭，不明白，「為什麼中島叔叔要做這樣的事情呢？」
根據現有的調查資料，中島在代管天羽集團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學教授，這意味著如果他試圖動用政府機構的關係，根本躲不開天羽集團的權利觸角。
而這一次，他似乎很趕時間，留下了許多粗糙的痕跡。
追隨他的人見南已經有了回歸的意圖，正在抓緊在集團內銷毀這些痕跡，並籌備資源，準備與她對簿公堂。
這些痕跡，全都指向了一個機構——
日本國家安全委員會。
「為什麼呢？」南喃喃低語。
五條悟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做的很差啊，很難想像他能管理你們家那麼多年。」
手段稚嫩得像個新手。
半晌，五條悟又繼續問道：「怎麼辦？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五條家的資源你隨便用。」
南搖搖頭。
「我想聽他親口解釋。」
就在這時，五條悟收到了紀之發來的消息。
【悟大人，禪院直毘人想要和您面談。】
【他將在明日拜訪主宅。】
第39章 危機
禪院家家主親自拜訪五條家, 這可是件新鮮事。
「關係不好嗎？」南仔細幫五條悟圍上圍巾。
「相當不好呢。」五條悟蹲在地上，聳聳肩，「大概是在幾百年前吧……我也忘了, 五條家的先代家主曾對禪院家的家主發起過御前決鬥，然後雙雙同歸於盡。自那以後, 我們倆家的關係就不太好, 勢如水火吧。」
「不過我對這個老頭子的印象還行。」五條悟站起身來, 推開門。
「這樣啊。」南大概明白了，「路上小心。」
五條悟在玄關處停了一下, 還是忍不住回頭討了個吻。
「談完話我就回來。不要亂跑哦。」
南抱著夜天之書乖乖點頭。
紀之站在她身後, 睜開眼微微彎腰, 目送著五條悟離去。
五條悟本不想赴這個約。
就像他說的, 五條家與禪院家本就勢如水火, 就算他在這個時候甩了對方的面子, 也不過是他們這幾百年的博弈中微不足道的一筆。
但紀之在近期對高層的跟蹤中, 發現了一些別的事情。
「有人在搜集咒具。」紀之皺眉，「數量非常龐大。」
「發給高層的溝通請求也全部被拒絕了。」
拒絕談判……高層與五條家之間的關係在此時已經降至歷史以來最低點。
五條悟毫不懷疑, 如果他們能做，現在恐怕已經煽動日本所有咒術師把五條家包圍了。
但他們卻沒有。
是因為中島宏嗎？
說到底, 中島宏是怎麼聯繫上咒術界高層的？他到底告訴了高層什麼？高層又是為什麼選擇了相信他？這裡面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不管怎麼樣，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南的能力已經暴露了。
中島宏一定知道些什麼。
他不是普通人。
而禪院家, 向來與高層同流合汙。
也許能套出什麼情報。
古樸的宅門大院, 五條悟推開會客廳的門, 一股酒氣頓時撲面而來。
嫌棄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 五條悟無語, 「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還好沒帶南過來。
「毛頭小子果然是毛頭小子，還不懂大人的深情。嗝。」梳著大背頭的白髮老者側躺在榻榻米上, 單手支著腦袋，懶懶地把視線投向五條悟，「喲，好久不見。今年的新年聯會果然也沒看見你啊。」
「那種東西誰會想去啊。」五條悟走到榻榻米中央盤腿坐下，翻了個白眼，「有什麼事，快說。」
直毘人伸手從浴衣裡掏出一瓶葫蘆，晃了晃，好歹沒在未成年面前打開，「年輕就是好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五條悟：「不說我走了啊。」
直毘人狡黠一笑，「這麼急啊？是因為有未婚妻在等著嗎？」
「特地在東京布了這麼多人手，結果還是比不上你一個人有用……搞那麼多麻煩事做什麼？」
「……糊弄傻子挺好玩的。」五條悟臉色一變，隨即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難道你不覺得嗎？」
「有意思是有意思，但是總是驅使老骨頭就沒勁了。」直毘人坐直身體，打了個哈欠，「最近上面吵得沒完，你知道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五條悟攤手，一臉無辜，「他們最近可不怎麼樂意聯繫我們。」
直毘人無聊地晃著葫蘆玩，「不知道你那個未婚妻是怎麼回事，但現在看來那群人都爭著搶著要呢。」
「哈。」五條悟嘲笑出聲。
在還沒抓到目標之前，自己內部先內訌了嗎？
真是他們的風格。
直毘人的視線微微向門外移動。
「她不在這裡吧。」
五條悟沒回答。
直毘人嘆了口氣，「自己交出來吧，就算你是五條悟，跟整個咒術界對抗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不是說還沒吵出個結果嗎？」五條悟向後一仰，靠在牆上，「怎麼？禪院家打算先下手為強？」
但直毘人卻挖了挖耳朵，說道：「什麼？你說什麼禪院家？我只是個碰巧路過的老頭而已。」
五條悟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直毘人瞥了眼五條悟。
「還是年輕啊。」
說完他忽然不明所以地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
「小心天上。」
五條悟快步走在長廊上，掏出手機給紀之打電話。
手機裡一片寂靜，五條悟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
五條悟掛斷電話，迅速鑽進早已在門口等候的車內。
「回東京！快！」
五條悟嘁了一聲。
南的位置暴露了！
與此同時，東京公寓內。
南與紀之獨處的時候不多，印象中他總是來去無蹤，通常都是在五條悟落東西的時候出現，就算是在地球的另一端也隨叫隨到，是五條悟非常信任的管家。
「紀之也是咒術師嗎？」南好奇問道。
「是的，南小姐。」紀之彎腰，以一種禮貌的距離靠近南，讓她能夠聽見自己的聲音，「雖然沒有悟大人那麼強大，但是我確實是名咒術師。」
南知道貿然詢問一名咒術師的術式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便沒再繼續問下去，「你可以教我怎麼戰鬥嗎？」
紀之一頓，「這是我的榮幸，但南小姐若想學習戰鬥……還是在悟大人在場的時候比較適合。」
南遲疑地點點頭。
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對待她，但卻和以前不一樣……不是因為她的弱小，而是因為她的「強大」。
落地窗外的景色忽然暗淡了下來。
南抬眼望去，「嗯？要下雨了嗎？」
夜天之書驟然豎起身體，紀之的臉色也頓時一變。
不用對話，白色的三角形法陣瞬間在南腳下張開。
紀之一個箭步衝到落地窗邊，低頭往下看。
下一秒，空氣一震，整棟大廈突然開始晃動起來。
水泥裡的鋼筋頓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喀哧聲。
南驚慌失措地緊緊抓住輪椅兩側，「什麼？發生什麼了？」
家具從地板的一邊滑向另一邊，廚房裡的餐具摔落在地，接連發出碎裂聲。
大樓裡尖叫聲四起。
「這裡可還有十多戶普通人呢。」紀之冰冷地低吼，「他們瘋了嗎？」
說完他扶著晃動的牆體，回頭朝夜天之書喊道：「快把南小姐送到悟大人身邊！你還在等什麼！」
天翻地覆中，南的輪椅牢牢地釘在原地，但白光停滯幾秒，什麼都沒有發生。
夜天之書大驚失色！
空間被鎖定了！
「呀！這是什麼？！」南尖叫出聲。
黏稠的血色綢帶忽然從地面滲透而出，宛若活物一般，從四面八方朝南的方向靠近，它們由下至上攀附在輪椅上，不過眨眼間，就浸透了整個輪椅，眼看著就要往南身上爬去。
像吐著信子的毒蛇，即將絞殺獵物。
「不要過來啊！」南嚇得緊閉雙眼。
下一秒，白光瞬間從她的身體中透出，在頃刻間將輪椅上的血色綢帶彈開，硬生生在她周圍創造了一個潔淨的真空空間。
紀之當機立斷，回身將南從輪椅上抱起，然後毫不猶豫地衝向落地窗。
「請護好頭部，南小姐。」
夜天之書衝上前去，擋在南的面前。
厚重的玻璃應聲而碎。
風聲在耳邊呼嘯。人群慌亂的尖叫聲映入耳畔。
南在玻璃碎屑中艱難地睜開眼，卻只看見一片血紅。
就見大地已經成為了紅色的海洋，它們張牙舞抓地伸出觸角，咆哮著衝向天空中那道渺小的身影，彷若兇猛的野獸張開了自己布滿獠牙的惡口，只等著一口吞下自投羅網的獵物。
天地顛倒，血海倒灌。
紀之護著南在空氣中用力一跺，咒力擊打在虛空上，推著他的身體驟然往身旁一側，險險地躲過了這一擊。
危機之中，紀之的目光穿過奔騰交錯的血色海洋，看到了大廈底部裸露的地面。
人群正在騷動，他們看不見這隻巨大的血色怪物，只在搖晃的大地中瘋狂逃竄，驚慌失措，宛如大象腳下的螞蟻，渺小又脆弱。
在滿目的血色中，大地卻是黑色的。
布滿了咒文。
一個翻滾落在了旁邊大樓的樓頂上，紀之忍痛撐起身子，「南小姐，您沒事吧？」
南抱著夜天之書，驚魂未定，「我沒事。」
紀之注意到南身上的衣服有多處破損，但裸露出來的皮膚卻毫髮無傷。
沒時間多想，血海又再次撲了上來。
「快轉移！」紀之一邊帶著南躲避，一邊對夜天之書呵道。
夜天之書快哭了。
做不到！空間被封鎖了！
「空間被封鎖了！」南咬牙轉述，眼見著紀之在一棟棟大樓之間疲於奔命，電光石火之間，回憶起了剛剛在屋內時的一幕。
她猛地閉上雙眼。
拜託，至少讓大家能夠得救吧！
很快，紀之發現了異樣。
「帳」呢？為什麼不下「帳」？
回身擊飛接踵而來的血色稠液，紀之目標明確地帶著南往東京郊外狂奔。
至少要堅持到悟大人趕到！
與此同時，東京高專內，夏油傑和硝子剛剛結束一天的課程，賴在教室裡打算一會兒再回宿舍。
夏油傑拿著個籃球往空中拋了拋，「好安靜啊。」
硝子：「確實。」
雞掰貓不在，怪想的。
「他現在肯定纏著天羽不放手。」硝子單手托腮，一臉無趣，「沒想到我們之間最先脫單的人竟然是五條。」
不如說竟然真的有人能看上他。
天羽也真是藏得夠深的。
「也就只有南桑能忍受他了。」夏油傑接住籃球，「悟運氣很好。」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的教室裡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聽上去像是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
夏油傑和硝子猛地回頭，瞪大了眼睛，就看見空曠的教室裡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紅色身影。
她滿身狼狽，身上的衣服隱隱還滲著血，抬起頭來的時候，暗紫色的雙眼裡透著股狠厲。
「快……快去阻止他們……」她艱難地喘著粗氣，一句話沒說完，又倒在了地上。
硝子立馬衝上前去。
夏油傑趕在硝子之前把人扶了起來，「你沒事吧？珊瑚？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珊瑚深吸了口氣，在硝子的治療下剛恢復點力氣，就立馬抓住了夏油傑的衣袖，咬牙切齒道：「大人……天使大人有危險！」
「大家……都被騙了！」·
第40章 廣域魔法
不幸中的萬幸, 公寓距離海邊並不算遠。
紀之抱著南在血海的攻擊中左避右閃，身上早已經血跡斑斑。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透過他的肩膀，南的雙眸中, 倒映著整座城市的淹沒。
血海湧動，已經分不清哪些是真的血, 哪些是血色的怪物, 人群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高樓大廈的玻璃接連破碎，街道上的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行走間旁邊的牆壁突然炸裂？為什麼那塊地板會無緣無故地凹陷？
沒有預兆, 沒有緣由, 一切的發生都是隨機的, 隨機的命運正在降臨。
有人受傷了, 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有人失去了意識, 被朋友拖著拽著向前跑；也有人從高樓墜落, 驚叫聲在數秒後戛然而止……
痛苦與死亡固然可怕, 但未知更讓人驚恐和無助。
他們只能驚惶不安地緊閉雙眼，渾身顫抖, 祈禱這莫名其妙的災難快點消失。
南一眨不眨地睜著眼睛，望著他們。
都是因為她。
「那是什麼東西？」
紀之劇烈喘息著, 「是詛咒，南小姐, 他們詛咒了您。」
咒術師的最高決策者們, 做出了他們集體的選擇。
他們將不惜一切代價, 將動搖秩序的變數, 扼殺在搖籃中！
即使是背叛他們的原則。
紀之回頭看了一眼, 「他們在把我們往海邊逼。」
可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他們也只能往海邊跑。
南深吸一口氣, 緊緊握住自己顫抖的雙手。
「紀之，把我放下。」
「在這裡把您放下，悟大人會擰掉我的頭。」紀之往前一躍，冷靜地躲過血海的又一次突擊。
「五條君不會做這樣的事。」南面色平靜，「沒關係，把我放下。」
「我不會受傷，我不會流血，我的力量在保護我。」南垂下頭，「我不會有事。」
「但我不知道如何保護你們。」
「恕我無法從命。」紀之體力即將耗盡，但大海已經近在眼前，「保護是我的職責，不是您的。任何處置，請之後在說吧。」
夜天之書就在這時忽然飛了過來，在南面前翻開封皮，書頁嘩啦啦翻轉，最終定格在其中一頁。
與此同時，紀之抱著南落在柔軟的沙灘上。
血色的巨獸從城市的街頭巷尾之中滲透而出，緊追其後。
海邊早已空無一人，不遠處有個掩體。
南望著懸浮在她眼前的咒語，一愣，好像明白了什麼。
夜天之書靜靜懸浮。
要做嗎？主人。
「請不要輕舉妄動，南小姐！」紀之低頭看了一眼夜天之書，毫不停頓地往掩體跑去，「悟大人就快趕到了！」
「您不能使用魔法！」
使用魔法，意味著觸發夜天之書的程序。
包括破碎的部分。
南沒回應，下一秒白光驟然從她的身體中透出，帶著她笨拙地跌落在地。
慣性讓南在沙灘上滾了幾個圈，身上頓時沾滿了細沙。
「南小姐！」紀之當即回頭，卻又馬上被接踵而來的血海攔住了去路。
血海對紀之毫無興趣，將他甩到一邊之後，緊接著就是一個九十度的大轉彎，猛地朝南的方向攻去。
紀之凌空打出一拳咒力，但血海毫無反應。
他已經快到極限了。
沙灘上，南狼狽地用手臂撐起上半身，大腿沉重地拖在一邊，即使是到了如此境地，她也依舊不顯醜態，優雅的像隻擱淺的美人魚。
夜天之書沉默地望著她。
南咬牙，「我應該怎麼做？」
夜天之書的聲音在她內心深處響起。
念。
剩下的交給我。
南不再遲疑。
「沉澱於地獄之花的造物啊——」
剎那間，龐大的三角形法陣在南的身下張開。
這次的法陣是從未有過的巨大，南置身中央，彷彿蜜蜂襯托大樹，亮起的白光甚至讓天空都顯得暗淡，宛若黑暗降臨。
血海咆哮著退後。
海浪聲震耳欲聾，一波一波的氣浪向四周掀起。
大樹被壓彎了樹幹，空氣中沙石飛舞，紀之當即抱頭翻滾進掩體內，死死抓住一旁的柱子，腳下一錯，彷彿碰到了什麼東西。
是一堆形狀各異的器具。
萬里無雲的白日裡，忽然有雷鳴之聲響起。
颶風的中心，吟唱聲響徹天地。
「在悠遠的地平線上，融入黑暗的懷抱吧！」
下一秒，天光炸起！
與此同時，距離海邊五公里外的空中。
夏油傑與珊瑚坐在虹龍背上，低頭在慌亂的人群裡，搜尋著南的身影。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夏油傑滿臉震驚。
曾經繁華的城市如今已滿目瘡痍，數量龐大的咒靈在街道上胡亂竄動，而人群的恐懼又催生出更多的詛咒，一時之間下方一片狼藉。
「那些怪物是什麼？」珊瑚指著一隻咒靈問道。
「咒靈。」夏油傑冷靜回答，高空中的冷風吹動他眼前的垂髮，「人群騷亂，誕生的咒靈太多了。」
「咒靈？這是因為人類誕生的？你們這個世界的人類會誕生這樣的怪物嗎？」珊瑚難以置信，「變異種？」
夏油傑皺眉，「你們世界不會嗎？」
「當然！」珊瑚低頭又仔細看了眼，嫌棄道，「好醜啊。」
虹龍發出一聲吼叫。
「你再說下去，虹龍要難過了。」夏油傑無語回頭。
珊瑚猛地撲上前去，將夏油傑摁倒在虹龍的脊背上。
「小心！」
遠處的天際線上，白色的光柱沖天而起！
第一波氣浪接踵而至。
虹龍仰頭咆哮，猛地壓下身軀，衝入亂流之中。
「怎……麼了！」劇烈的抖動中，夏油傑死死抓住虹龍的鬍鬚，只要一張口，就有狂風灌入他的口中，讓人連話都說不清楚。
他拚盡全力睜開眼，卻只能看見天邊白茫茫的一片。
虹龍忽然發出一聲痛呼，夏油傑一驚，連忙側頭看去，就發現虹龍腹部正冒著絲絲黑煙，像被什麼侵蝕了一樣。
穿過氣浪，飛行重新恢復穩定。
珊瑚坐直身體，望著遠處的光柱，一時怔住了，喃喃低語道：「廣域……魔法……」
下一秒她頓時臉色大變，迅速大喊：「快找掩體！下落！快！」
虹龍當即靠近一旁的大樓樓頂，兩人迅速從空中翻滾落地，躲進小屋背後，而此時虹龍身上已經全身冒黑煙，看上去就快要融化在空氣中了。
夏油傑趕忙將它收回。
珊瑚雙手合十，紅色的圓形法陣在兩人腳底下張開，然後生成圓盾，將兩人罩入其中。
夏油傑來不及驚訝，下一秒，天地驟變。
忽然之間，天地間的一切都被摁下了暫停鍵。
彷彿時間停止，狂風凍結，連空氣中的微小顆粒都逐漸停滯。
天邊的光柱深處，倏然有一抹極致的黑悄然誕生。
就像是有人用畫筆在空中畫下了突兀的一點，世間所有事物都在它的圖層之下，甚至連誕生它的白光，也無法將它照亮分毫。
緊接著它悄然從空中落下，就像雨滴落入湖水一般輕盈。
卻又在接觸大地的一瞬間，驟然爆發！
時間重新流動，滾滾黑暗以海邊為中心，向外瘋狂肆虐！
夏油傑只覺得整個大地，都好像震了起來。
然後就是颶風與無邊的黑暗，宛若絞肉機，將他們周圍的景色瘋狂捲入其中。
「趴下！你不要命了！」珊瑚拽住怔愣的夏油傑，將他一把拉到自己身前。
夏油傑吃痛，下意識地伸出手撐在珊瑚頭頂上，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旁的小屋忽然之間被氣浪攔腰折斷，殘骸擊打在珊瑚的防護罩中，瞬間碎成碎片。
就在離他頭頂不到一毫米的地方，擦肩而過。
夏油傑：……
他戰戰兢兢地扭過頭，與身下的珊瑚對視。
垂落的黑髮掃在白皙的脖頸之間。
珊瑚一巴掌打在夏油傑的肩膀上，又用腿踢了他一腳，「不准動！敢動就削了你！」
「……這位小姐，我覺得你要是不想讓我動，就不應該踢我。」夏油傑面色扭曲。
珊瑚尷尬地撇開眼。
狂風還在肆虐，嘈雜的呼嘯聲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被瓦解。
堅硬的水泥化成了粉末，大地的溫度急劇上升，血色的詛咒在眨眼間灰飛煙滅。
而與此同時，遠離海邊的某個隱蔽的地下室內，圍成一圈的咒術師們接連噴出鮮血，驟然倒下。
「多麼……可怕的力量……」
持續了數秒，風聲才逐漸停息。
紅色護罩一消失，夏油傑馬上站直身體。
出乎意料的是，空氣中一片清新。
夏油傑從沒有呼吸過這麼清新的空氣，彷彿世界伊始，一切都是新生而潔淨的。
緊接著，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迅速跑到樓頂邊緣，往下看去。
夏油傑緩緩瞪大了雙眼。
沒有……夏油傑震驚。
一隻咒靈，都沒有。
倖存的人們眼見著周圍終於安靜了下來，紛紛喜極而泣。
珊瑚矗立在風中，面色凝重地望著天邊的遠方。
那裡，白色的光柱正在緩緩收縮。
「快點。」珊瑚叫住夏油傑，指了指海邊。
「她在那裡。」
而此時的海邊，南艱難地匍匐在地，劇烈喘息。
周圍的沙灘冒著絲絲白煙。
半晌後，南遲疑地抬頭看去，雙手頓時一軟，差點又摔落在地。
「這是……」她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全部……都是我做的嗎？」
土地陷落，高樓化為烏有。
半徑五百米的圓形區域內，一切都被夷為平地。
毫無生機。
怎麼會……她只是想把詛咒殺死而已……南無措地四處張望。
夜天之書合上書頁，從空中緩緩落下。
下一秒，南頓時痛呼出聲。
「啊！」她猛地跌落在地，捂住胸口，臉色瞬間慘白。
破損的程序，又再次被激活了。
「南小姐！」紀之忽然從遠處跑了過來，手上抱著一堆器具，總是一絲不苟的西服早已凌亂不堪，他當即跪倒在南身邊，將手上的東西一股腦丟在地上，「夜天之書，吸收這些！」
這些是咒具，紀之一眼就看出它們全都等級不低，正是憑藉著它們的守護，他才能從剛剛的爆炸中逃生。
而這些咒具，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等級不低，數量不少，時機也十分湊巧，不難想像這又是一個被人安排好的劇本。
但他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這些高級咒具所蘊含的術式信息，足夠填滿夜天之書剩下的空白！
夜天之書連忙靠近咒具。
「等等——！」
就在這時，一聲高呼忽然從天而降，夏油傑一手抓住夜天之書，猛地將她拽到一邊。
南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紀之當即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刀尖直指夏油傑。
「夏油先生，請你把夜天之書放開。」紀之面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就算你是悟大人的摯友，若想傷害南小姐，我也不會猶豫的。」
就在這時，珊瑚突然從旁邊衝向南，紀之目光一錯，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向她揮去。
錚的一聲，夏油傑召喚出堅硬的烏龜咒靈覆蓋在自己的手臂上，擋住了這一刀。
「你冷靜一點！」夏油傑言簡意賅地大吼，「夜天之書還不能集滿書頁！」
「否則整個世界都要被毀滅了！」
紀之一愣，「什麼？」
珊瑚跪在沙灘上，將南小心扶起，然後伸手猛地拽斷了脖子上的項鍊，將它放在南的胸口。
紅光一閃，南頓時張大嘴巴，貪婪地呼吸。
見此，珊瑚回頭朝夏油傑和紀之喊道：「這個狀態持續不了多久！趁他們還沒有發現——」話音戛然而止。
天空中，一朵巨大的雲彩遮住了陽光，大片的陰影覆蓋大地。
遠處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彷彿輪船在海面上航行，又像是鯨魚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呼喚。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
夏油傑的眼睛緩緩睜大。
太陽的陽光缺了一角。
但那不是雲。
而是一架，飛在空中的軍艦。
第41章 暗之書
龐大的軍艦懸浮在高空之中, 它形狀特異，艦身泛著冰冷的藍光，像是一把直插於天空的冷劍, 隨時準備著向原罪之人，降下神罰。
緊接著, 陽光忽然開始一點點地穿透它的甲板, 好似冰雪消融於空氣中, 光線扭曲，陰影消失, 藍天重新空無一物。
它像夢一樣出現, 又像夢一樣地悄然消失。
彷彿虛幻的海市蜃樓。
珊瑚猛然回過神來, 「快點！我們要把她帶回教會！」
「那是……什麼？」夏油傑下意識地問道。
「時空管理局的船艦。」珊瑚蹲下身子將南背起來, 「恐怕他們已經在大氣層裡待命多時了。」
「你們不能帶走南小姐。」紀之單手一錯, 猛地將夏油傑別到一邊, 「把南小姐放下！」
夏油傑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紀之能將他卸開, 而且還是在身體狀態並不完美的情況下。
「沒時間了！」珊瑚轉身，從腰間解開一條長鞭。
然而還沒等她有下一步舉動, 趴在她後背上的南卻忽然在這時懸浮而起，迅速朝旁邊飛了過去。
結實的手臂將來人牢牢地擁進懷裡, 幽藍的蒼天之瞳冰冷地注視著前方，彷彿有藍色的烈焰在其中燃燒。
「誰來給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悟大人！」紀之當即跑來, 轉身護在五條悟和南身前, 「萬分抱歉, 屬下失職了。」
「這種事情之後再說。」五條悟低頭看了眼南, 注意到她面色蒼白, 雙眼緊閉，但好在呼吸勻稱, 看上去暫時沒有危險。
伸出手輕輕將南被冷汗打濕的頭髮梳到一邊，五條悟視線挪移，看向她胸口處不斷向外泛著陣陣紅光的項鍊。
是多虧了這個東西嗎？
「悟！」夏油傑一手製著不斷在掙扎的夜天之書，一邊悄然靠近珊瑚，對五條悟解釋道，「有新的情況我們不得不考慮。」
說著他舉起手中的夜天之書，「不能再繼續收集書頁了，一旦書頁搜集完畢，夜天之書……」
「是暗之書。」珊瑚打斷夏油傑。
夏油傑看了珊瑚一眼，「……暗之書體內的防衛程序就會自動啟動，到那時，之前它搜集的所有能量都會用來破壞，暴走的力量也會侵蝕宿主的生命！」
夜天之書在夏油傑的手中拚命搖頭。
不！我才不會害主人！你說的事情都是假的！
五條悟扭頭，一臉冷淡地看向珊瑚，「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不管你們信不信，時空管理局的船艦已經在空中待命了。」珊瑚全身戒備，「暗之書是管理局標記的最高等級危險魔物，之前轉生的幾任主人全都無一善終，而且每次都引發了恐怖的次元級災害，喪生者無數。管理局已經追蹤暗之書超過七十年，他們不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旦暗之書徹底覺醒，露出防衛程序的內核，船艦上攜帶的阿斯特朗姆炮會在瞬間將暗之書以及它的主人蒸發殆盡！」
五條悟抬頭看向天空。
光學迷彩也阻擋不住六眼。
所有信息流都應證了珊瑚說的話。
小心將懷中之人抱得更緊了些，五條悟目光直視珊瑚，「如果我現在就將暗之書摧毀呢？」
夜天之書不動了。
「沒用的。」珊瑚搖頭，「它會再次轉生……而且它的主人……同樣會死。」
夏油傑聽到這裡，終是忍不住問道：「就沒有什麼方法能只銷毀暗之書而不傷害到南桑嗎？」
「我也想啊！」珊瑚氣得對夏油傑吼道，「但是暗之書跟宿主的念動之核綁定在一起，根本無法分離……現在只能把她帶回教會，不管怎麼樣，教會不會放棄她……也許祭司大人會有什麼方法也說不定……」到最後，珊瑚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
五條悟閉上眼，沉默不語。
夏油傑望向五條悟，「悟，這是一場針對南桑的陷阱！高層甚至為此召喚了詛咒，置民眾的安危於不顧……不管珊瑚的話到底值不值得相信，現在南桑的身體也已經不能再拖了。」
「那架船艦真的出現了，而且就在我們的頭頂！我們至少要帶著南桑離開他們的攻擊範圍，至於暗之書，這之後再找方法……」
空氣一時陷入了安靜之中。
很快，五條悟重新睜開了雙眼。
「如果我們離開了天空那群傢伙的攻擊範圍，而你的那個教會也沒有辦法解決暗之書，那時不僅南會死，暗之書也會重新轉生，繼續製造更多死傷，是不是？」
珊瑚抿了抿嘴，沒回答。
五條悟語氣冷淡，「你能保證嗎？」
珊瑚面色遲疑，「我……」
夏油傑低聲吼道：「珊瑚！」
「我……我無法保證！」珊瑚跺了跺腳，破罐子破摔，「教會的大家也都被管理局騙了！她們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暗之書這麼大的事件，連管理局都沒有辦法……但是，教會不會放棄她！」
珊瑚說到這裡，語氣漸漸變得堅定起來，聲音鏗鏘有力：「教會不會放棄她！就算拼上性命……天使教會的所有修女，都將誓死保護天使大人的安全！」
珊瑚的聲音在空曠的沙灘上迴響。
「悟大人。」紀之回頭，面露難色，「怎麼辦？」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那個女孩說的是真的，難道無論如何，南小姐都得死嗎？
不收集書頁，她會因為全身器官麻痺而死。
收集書頁，她也會因為暗之書的侵蝕而死……又或者，在大炮下灰飛煙滅？
無法逃脫的死路。
簡直就像是詛咒一樣。
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就在這時，五條悟懷裡忽然傳出一陣呻//吟，眾人頓時扭頭，就見南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一雙清澈的琥珀之眼，在睜開時，還透著股迷茫與無助，卻又在看到五條悟的一瞬間，彎出安心的弧度。
她鬆了口氣，低聲說道：「你回來了啊。」
五條悟猛地深吸一了口氣，抬手將夜天之書吸入手中，磅礴的咒力驟然爆發。
但極速運轉的無下限術式在與夜天之書接觸的邊緣，卻似乎發生了細微的扭曲，彷彿天然相斥的磁鐵，互相被對方排擠。
五條悟的六眼微微眯起。
南見此大驚失色，「你做什麼！」然後白光閃爍，竟就這麼直接伸手穿過了五條悟的咒力，將夜天之書從他手上奪了過來。
夏油傑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悟的「蒼」！
「南，放開她。」五條悟低垂著眼。
聲音裡，壓著怒火。
南卻從他的目光中意識到了什麼，抱著夜天之書，臉色逐漸平靜，「是不是我的時間要到了？」
紀之不忍地撇開眼睛。
五條悟知道南會做出什麼選擇。
而正因為如此，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聽完事情的原委，南沉默半晌，朝著珊瑚問道：「那個阿姆斯特朗炮，很厲害嗎？」
夏油傑仰頭看天。
珊瑚停頓片刻：「……那是人類目前最強大的攻擊手段，最大功率甚至能毀滅一顆小型行星。」
「這樣啊……」南垂頭想了想，「那一切一定會發生得很快。」
「南桑……」夏油傑低頭，抬起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放下了。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南抬頭看了看四周。
這裡原本是一個平靜的海邊，陽光，沙灘，嬉鬧的遊人，岸邊生長的小樹……若是在夏天，一定會非常漂亮。
但如今，只剩下了冷冽的寒風。
南伸出手，摸了摸五條悟的臉頰。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讓我試試？」她笑著說道，「也許最後只有防衛程序被銷毀了呢？」
「我的皮膚那麼堅硬，夜天之書還那麼聰明，最後也許會有什麼方法也說不定？也許……也許我們都能回來呢？」
五條悟半闔著眼，抬手覆上南的手，語氣平靜得可怕，「老子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都在你身上了。」
誰能想到，原來天才又無敵的五條悟，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南皺了皺眉頭，「口癖。」
五條悟忽然輕笑出聲。
「我就要說。」他抓住南的手，佯裝惡狠狠地放到嘴邊咬了一口，「煩死你！」
南不贊同地看著五條悟。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夜天之書。
曾與夜天之書接觸過的手掌下意識地摩挲。
然後不知為何，他忽然笑了起來，而且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肆意，越來越猖狂。
「好！幹吧！」他暢笑著說道，「夜天之書，吸收我的術式！」
珊瑚一驚，大吼道：「你瘋了！」
紀之迅速將地上的咒具匯聚到了一起，但五條悟卻對此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夏油傑見此怔愣片刻，順著五條悟的視線看向夜天之書，緊接著彷彿是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跟著五條悟一起大笑了兩聲，「去吧！悟！這個時候退卻的話，可要讓我笑一輩子了！」
珊瑚猛地想要衝上前去，卻被紀之抬刀攔住了去路。
「請你不要再靠近南小姐。」紀之冷聲道。
「你們……」珊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都是瘋子！」
這簡直就是去送死！
「哦？你不知道嗎？」五條悟的表情肆意張揚。
「咒術師都是瘋子啊。」
說著，他忽然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然後握住南的手，將它迅速套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
「這是？」南把手舉到眼前。
陽光下，潔白色的鑽石流光溢轉。
「訂婚戒指。」五條悟得逞地笑了，「打個印記，免得你傻乎乎的，一會兒被拐跑了還找不到路。」
「我才不會這樣呢！」南氣惱。
五條悟隨即抱著南懸浮起來，向大海深處飄去。
「哈，到時就知道了。」
烙印著巨大深坑的沙灘漸漸在兩人身後遠去。
沙灘上的三人默默望著他們，身形越來越小。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賭博。
但五條悟的字典裡從來沒有「退縮」二字。
這次，他要all in！
一直默不吭聲的夜天之書在這時忽然從南的懷裡豎了起來，蹭了蹭她的臉。
對不起。
南摸了摸夜天之書的書脊，溫和道：「沒關係，我知道你沒有騙我。」
「害怕嗎？對不起，要讓你和我一起面對這樣可怕的事情了。」
夜天之書搖搖頭。
五條悟沒好氣道：「果然是個惹禍精。」
兩人飛行的速度非常快，轉眼間海邊在他們眼裡就只剩下了一條模糊的邊際線。
南抱著五條悟的脖子，見此抬頭說道：「就在這裡應該可以了，五條君回去吧。」
五條悟挑了挑眉，「回去？你覺得我還能回去嗎？」
被夜天之書烙印了術式的人，無一例外都會在瞬間失去近乎所有咒力。
以五條悟的力量，他大概要恢復兩個月以上。
當然也飛不回去了。
南聞言，頓時大驚失色，「那，你……怎麼可以！」
「哈哈！」五條悟大笑，「那當然是和你一起啦！」
高空中，隱藏在光線折射之下的透明戰艦，悄然移動了它的身軀，將它的巨型彈道對准了廣闊無垠的大海。
從它的高度看去，五條悟與南加在一起的身形大小，甚至都沒有一隻螞蟻顯眼。
五條悟仰天大喊：「中島宏！你就在上面對吧！」
天空沒有回應。
但五條悟毫不介意。
「你給老子好好看著！這輩子都別想忘記！」
夜天之書翻開封皮，空白的書頁對准五條悟。
五條悟低頭看向夜天之書。
「好好用我的術式哦。」最後，他這麼說道。
而此時的海邊，珊瑚緊握著手中的長鞭，在空中一甩，面前瞬間開出一扇紅色的門扉，裡面星光湧動，不知通往何處。
「算了，無所謂了，我已經仁至義盡了。」珊瑚語氣兇狠，「吸血鬼幫助天使？真是笑死人了。我已經償還了恩情，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
「等等！你還不能走。」夏油傑攔在她面前，「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一無所知。你必須留下來！」
珊瑚一把打開夏油傑的手，「要是你們聽我的話，現在就應該把天使帶回教會，而不是讓時空管理局那群騙子得逞！」
夏油傑神色強硬地走上前，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就在這時，不遠處，耀眼的藍光在天際線上亮起。
紀之迎著喧囂的海風，將手上的刀收回。
「開始了。」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向遠方跑去。
珊瑚回頭看了一眼大海，原地躊躇片刻，突然回頭拽住夏油傑的衣領，將他一起拖進了時空大門。
夏油傑下意識起手想要制住珊瑚，卻又在她的下句話中停下了動作。
「想死嗎！大爆炸要來了！」
珊瑚咬牙切齒。
「看在食物的份上！」
第42章 管理員權限
他們說的話, 夜天之書一個字都聽不明白。
她翻了翻自己的記憶存儲單元，從頭檢索到尾，都沒有找到關鍵詞——「自動防衛程序」。
她只是一本用來收集魔法的魔導書, 怎麼會配備如此大規模殺傷性的功能模塊呢？
這麼長的時間裡，跨越了數個世紀的時光, 她陪伴了那麼多任主人, 完成了那麼多次魔法收集。
她陪伴著她們一起走南闖北, 一起感嘆古代魔法的精妙，一起收穫創造咒語的喜悅, 一起見證了眾多文明的興起與衰落……
她在師徒間繼承, 在伴侶間傳遞, 也曾塵封於地底深處百年, 然後在某天被路過的孩童重新帶回世間……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來著？從什麼時候起, 她不再是在人與人之間傳遞, 而是在世界間跨越, 自行尋找主人？
她的程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破損的？
是上一任主人嗎？上一任主人……上一任主人……
是誰來著？
「走！走！哈哈哈！走！」
「……這麼多魔法，不好好利用不就浪費了嗎！」
「暗之書, 上古危險遺產……」
「……權限？那能做什麼？」
「……快跑！快跑！離開這個世界！」
「……夜天之書，我終將死去, 可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同的聲音，不同的面孔, 但夜天之書卻一個人都無法識別出來。
直到記憶存儲的終點, 有一段溫柔而又蒼老的女聲響起。
她想起來, 這是創造她的人。
她的媽媽。
「我的時間不多了, 孩子。」老人虛弱地躺在床上, 目光所及之處，只是一棟簡陋的小木屋。
乾枯的雙手已經沒有多少力氣, 但撫摸著她的時候，依舊溫柔如初。
夜天之書難過地垂下封皮。
「不要難過啊，你會有新的主人的。」老人輕拍夜天之書，像是在安撫不安的嬰兒，「你會見到更多的世界，更多的風景，會遇到更多技藝高超的魔導師，在歷史的長河中與名留青史的偉人擦肩而過……宇宙如此廣闊，你不覺得興奮嗎？」
夜天之書搖搖頭。
老人見此一愣，沉默片刻，隨後嘆了口氣。
「這樣啊……你有別的夢想啊。」
「那樣的話，請記住我這句話吧。」老人閉上雙眼。
「絕對，絕對不能將你的管理員權限輕易地交付於他人。」
「直到遇到你想要守護的人的那一天為止。」
管理員權限？
無邊無際的宇宙化為流星逝去，時間的長河像大海一樣廣闊。
為原罪之人準備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吊懸於高空之中。
「好好用我的術式哦。」
夜天之書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絲絲藍光像綢帶一般從五條悟的身體裡透出，鑽進空白的書頁中，就像是秋葉落入湖面，激起細小的漣漪，看不懂的符文隨即從紙下浮現，占滿整面白紙，緊接著又占據了翻開的下一頁，循環往復……
書頁翻飛如流水淌過，眨眼間就接近了末尾。
第五百九十八頁。
當代最強術式——無下限，它的力量在完全掌握之下甚至能操控原子級別的運動，它蘊含著的信息，每一個節點，每一分邏輯，都足夠普通人研究終生。
第六百二十二頁。
夜天之書的邏輯單元高速運轉，對迎面而來的信息快速分析、解構。
第六百三十八頁。
五條悟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南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但他卻只是垂眸與南對視，然後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
「哈，新奇。」
這麼弱小的感覺，他這輩子還從沒有試過呢！
第六百五十八頁。
南撐起身子與五條悟緊緊相擁。
第六百六十六頁。
最後一頁翻過，封皮合起。
一個白色的光球就在這時突然從夜天之書之中飛了出來，鑽進南的胸口。
南一愣，腦海中頓時響起一道機械女聲。
「管理員權限激活。」
「什麼？」南還沒有反應過來。
緊接著，夜天之書的白光深處倏然有一抹黑色漸漸暈染開來，它像是混沌的流水，又像是蠕動的游蛇，陰冷，潮濕，慢條斯理地將白光徹底吞噬。
南只覺得心中一冷。
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五條悟抱著南在空中猛地向後一退——他還剩下些許咒力，但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兩人在空中的高度正在緩緩下降。
夜天之書緊追而上。
而此時，高天的船艦上，龐大的彈道徐徐張開，七彩的能量漩渦正在它的面前匯聚，目標直指下方。
與此同時，數條黑色的能量觸手忽然從夜天之書的背面湧了出來，像一隻正在嘔吐的章魚，醜陋的墨汁漸漸淹沒了她的整個表面。
「夜天之書！」南不由大喊出聲。
「這就是那個防衛程序嗎？」五條悟嫌惡地嘶了一聲，「哇，真醜。」
觸手飛舞，形狀詭異的蠕動肉塊從中間生長了出來，隨即迅速膨脹，龐大的眼珠在這上面睜開了眼睛，蜈蚣的身體一節一節地爬出，最頂上，一個人型的物體正在逐漸顯現。
不過頃刻間，這四不像的醜陋怪物就已經膨脹到了有一座山那麼大。
令人牙酸的尖嘯聲響徹天地。
大海掀起巨浪，恐怖的暗黑能量向四周飛濺。
五條悟突然悶哼一聲，身型驟然往下一沉。
趁此間隙，緊追不捨的觸手頓時衝了上來，在五條悟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五條君！」南手足無措，「不要管我了！你自己一個人快走吧！」
就在這時，南的雙腿上忽然有一條黑色的鎖鏈顯現而出。
鎖鏈纏繞著她的大腿，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一邊緩緩收緊，歡迎加入企鵝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結文一邊向南的上半身爬去，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匍匐扭動，正要把自己的獵物絞死。
「啊！」南頓時痛呼出聲。
高空之上匯聚的能量越來越強，強烈的光芒已經超過了太陽，天空落下奇幻的幕布。
就連皮膚都彷彿要被灼傷，周圍的溫度急劇上升。
怪物頓時伸出觸角，瘋狂地吼叫，對空中逃脫的兩人窮追不捨。
海浪翻滾，氣流震盪。
五條悟忍著痛險險地躲過背後的攻擊，摟著南大腿的手下意識想要拉開那條鎖鏈，卻像穿過空氣一樣從鎖鏈中間穿了過去，「南！用我的術式！」
「現在的你應該能做到！用我的術式！拒絕它！」
南忍著痛，在冷汗中睜開眼。
五條君的術式……無下限術式……
鎖鏈再次收緊。
南倒吸一口冷氣。
不行，做不到……
五條悟一個側翻躲過緊接而來的攻擊，手下意識地往海面上一撐，手掌卻穿破海平面，沉了下去。
他的無下限快要消失了。
五條悟低頭看了一眼南，咬了咬牙。
果然沒有六眼，即使是魔法也無法操縱無下限術式嗎？
天上的彩色光束漸漸收斂，匯聚成了耀眼的白光。
阿姆斯特朗炮已經準備完畢。
就在這時，龐大的怪物中央，一道微光忽然亮起。
它是那麼的刺眼，就像是即將湮滅的恆星，向宇宙發出了它的最後一束光亮。
南身體一滯，琥珀色的眼眸中，純粹的金色瞬間被點燃！
大量的信息像海嘯一般，瞬間湧入了她的大腦。
主人……
我在這裡！
白色的微光從南的胸口緩緩透出，與遠處的光芒相互呼應。
南極慢地眨了眨眼，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腿上的鎖鏈。
五條悟半條腿已經踏進了水裡。
緊接著他彷彿察覺到了什麼，臉色一變，興奮地大喊：「南！」
南手掌用力一握！
下一秒，黑色的鎖鏈瞬間崩裂！
怪物仰天長嘯，觸手瘋狂向四周肆虐，彷彿被針刺扎穿雙目的毒蛇，憤怒地蠕動。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嗎？
南抬頭狠狠地瞪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笑得一臉無賴。
「好吧，我承認，夜天之書確實很聰明。」
南從五條悟的懷裡滑了下來，卻忽然腳下一錯，在空中晃動了一下，嚇得她連忙扶住五條悟的手。
「別慌，讓空氣牽引你。」五條悟耐心指導。
南很快在五條悟的指導下穩住了身體，然後牽著他的手，帶著他緩緩飛上了高空。
白光從他們相握的雙手處蔓延開來，觸手在靠近兩人的瞬間被透明的屏障隔絕在外。
無下限術式。
五條悟雙手一攤，笑著將最後一絲咒力徹底流放。
要不是時機不對，他看上去都想抱著爆米花躺下了。
接下來，這裡已經沒有他的戲份了。
舞台的主角，就在他面前。
「是夜天之書。」南回首望向腳底下的怪物，金色的雙眸裡，烈焰湧動，「她還在那裡。」
夜天之書用無下限術式，保護了自己的主模塊。
並在最後關頭，向程序的最高統治者，傳遞了關鍵的信息。
南果斷回頭，伸手在五條悟胸口上猛然一推。
白光籠罩上五條悟的身體，他卻毫不牴觸地張開雙手，笑著拍了拍南的頭。
「待會兒見。」他說道。
下一秒，白光裹著五條悟瞬間向岸邊飛去。
眼見著五條悟遠離了危險區域，南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
不堪入目的怪物咆哮著在海面上蠕動，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觸手瞬間收縮，□□膨脹的速度驟然加快。
南低下頭，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很奇怪的感覺，跟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緊接著，她抬起頭望向高空。
明明距離千里，但船艦冷硬的輪廓依舊在她眼裡清晰可見，光學迷彩在光線下那點微妙的不違和感，就足夠她鎖定目標。
她能感覺到從那個方向傳來的龐大能量波動，但卻並不再感到畏懼了。
奇怪的是，明明已經束集完畢的能量炮，卻到這時還沒有發射。
跨過時空的阻礙，好像有什麼人，正透過船艦的天窗，與南遙遙相望。
南低下頭，右手顫抖地包裹住左手，緊緊抱拳，牢牢地護著指尖那枚白色的鑽戒。
拜託，請給我勇氣吧。
海面上的怪物還在膨脹，彷彿無窮無盡的淤泥從海底深處湧出，瞬間將周圍的大海汙染。
昏暗的天空，幽藍的大海，天地之間，只有她一個人。
輕風只為她歌舞，大地只為她詠唱。
南閉上眼睛，隨意抬手一招，空氣中頓時傳來爆破聲。
這就是……力量嗎？
高空中的光芒就在這時，驟然一縮！
南猛地睜開眼，拚盡全力朝怪物中央飛去。
白色的能量炮瞬間破開空氣，如同墜落的聖劍，從天而降。
海浪聲遠去，風暴聲暫停，世間的一切都彷彿失去了聲音。
南金色的雙眸中，倒映著連接天地的滔天光柱。
念動之核全力運轉，黑色的長髮在剎那間暈染成潔淨的亮白色。
不行，速度不夠……
她還要更快才行！
忽然一陣破空聲，三對黑色的羽翼在她的背後倏然張開。
翅膀巨大，彷若天神降臨。
光柱直插大海，怪物仰天嚎叫。
在天光肆虐之前，南朝著那股微光，伸出了雙手。
別怕。
我來接你了。
第43章 凱旋
「你一直把南桑稱為天使, 那是什麼意思？」
從寒冷的海邊直接落進了炎熱的沙漠，而且還不知道是不是在地球上，夏油傑卻對此情況適應良好。
之前幫夜天之書搜集書頁的時候, 他和五條悟也經常這麼幹。
屬實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物種的多樣性。
珊瑚頭也不回地走在前方，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大小明顯與背包容量不符的披風往後一丟。
「就是字面意思。」
夏油傑眼疾手快地接住披風把自己罩住, 「你的意思是, 南桑不是人類？」
「那又怎樣？」珊瑚給自己套上紅色的披風, 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夏油傑, 「不是人類又怎樣？」
夏油傑抬手示意她別生氣：「別誤會, 我沒有別的意思。」
珊瑚瞪了夏油傑一眼, 扭頭頂著風沙繼續往前走去。
夏油傑想了想, 往前幾步跟上珊瑚。
「之前一直沒有相信你說的話, 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珊瑚腳步氣勢洶洶, 「你是指哪個部分？」
「不是人類的部分。」夏油傑看了眼四周, 「這個世界比我想像中要廣闊。」
有些時候，只有親身體驗了, 人的世界觀才會重新塑造。
收集書頁的時候，也不總是會直接落在目標面前。
那時他恰巧需要一個人行動, 漫無目的地閒逛的時候，曾經遠遠地眺望過一座靠近山水的小型村莊。
那裡的村民們身形幼小得像個孩童, 喝茶、勞作……生活似乎與人類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每個人頭頂上都頂著各式各樣的獸類耳朵。
不是裝飾, 是有血有肉的耳朵。
智慧生命不只有人類。
珊瑚垂眼看了眼地面, 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隨便, 這也沒什麼好道歉的。」
沙漠的天空萬里無雲，烈日炎炎像火一樣燃燒, 不過這麼一會兒，夏油傑臉上就冒了不少汗。
但珊瑚的皮膚卻依舊白皙乾爽，不小心靠近的時候還能從上面感到一絲淡淡的涼意。
「我們這是去哪？」夏油傑把兜帽又壓低了些。
珊瑚腳步不停，「沒有『我們』，你想去哪就去哪。」
夏油傑頓時一驚，上前攔在珊瑚面前，「不，我們要趕快回去！」
珊瑚瞥了夏油傑一眼，面無表情地繞過他繼續往前走，「都說了沒有『我們』。先說一句，你可別小看阿姆斯特朗炮的威力，就算不是最大功率，消滅你城邦所在的那座小島還是綽綽有餘的，要不是我把你帶到這裡來，你早就死在那裡了。」
「那個量級的炮擊，就算是天使也擋不住……」珊瑚停下腳步。
面前一隻龐大的咒靈忽然從空間中鑽出，截斷了她的去路。
「帶我回去，珊瑚。」夏油傑面色凝重，「我無意與你起爭執。」
珊瑚默了一瞬，隨即仰天笑了一聲，「哈，你們人類果然總是忘恩負義！」
「這不是忘恩負義，我感謝你顧及著我的性命。」夏油傑手一鬆，咒靈緩緩後退，「但現在情況緊急，我必須馬上回到悟身邊。」
被夜天之書吸收之後，五條悟必將陷入虛弱。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珊瑚猛地回過身，幾步跨到夏油傑面前，仰頭與他狠狠地對視。
「放棄吧！現在他們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那我也要回去。」夏油傑執著道，「我的世界裡還有許多需要幫助的弱小之人，我不能放下他們不管！」
珊瑚忽然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夏油傑。
「你，這輩子還沒遇到過什麼壞人吧？」
夏油傑面色一沉，「你說什麼？」
「你知道我最討厭的人類是什麼樣的嗎？」珊瑚單手叉腰，眼底的嫌棄近乎溢出眼眶。
「滿嘴大義，拯救蒼生，好像自己是什麼救世主。」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油傑，「實際上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
夏油傑眉頭一跳，聲音裡壓著怒火，「我想你對我恐怕是有什麼誤解。」
「哦，這樣嗎？」珊瑚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那你大概是笨蛋吧。」
「更沒救。」
夏油傑瞬間抬手起勢，單手繞過珊瑚胸前，制住她的身體，但在下一秒，他面前驟然一空，珊瑚的身影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小巧的紅色蝙蝠，展翅向遠處飛去。
然而就在她即將飛上高空時，一旁的咒靈忽然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一躍而起，瞬間將她撲倒在地。
「放開我！」珊瑚重新現出人形，紅色的頭髮在掙扎間黏上了不少沙子。
夏油傑走到一旁蹲下身子，「你說你是吸血鬼對吧？」
「我不是吸血鬼！」珊瑚強調，「我是半人半吸血鬼的珊瑚！」
「那麼半人半吸血鬼的珊瑚。」夏油傑危險地眯了眯眼，「有些話我不想說太多遍……現在，立刻，帶我回去地球。」
「你知道你打不過我。」
咒靈威脅地朝珊瑚露出獠牙。
珊瑚頓時嚇了一跳，害怕地往後一躲，「你不是說你要拯救弱者嗎？這就是你對弱者的態度？」
「面對不同情況要有不同的手段。」夏油傑語氣平靜，「抱歉，我平時上課的時候可是有好好在聽的。」
「我趕時間，還請快點吧。」
-
肆虐的能量風暴漸漸平息，倒灌的海水重新流回大海，一片狼藉中，五條悟不顧勸阻，翻身跳下沙灘。
「悟大人！」正在幫紀之包紮傷口的護衛頭領見此大驚，連忙衝上前去，「悟大人，傷口！」
五條悟瞥了眼手臂上的血跡，「沒關係，已經沒有大礙了。」
很快，他的身邊又重新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護衛。
倒是站在中央的本人看上去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不用那麼緊張，現在那群老頭子肯定怕得不行，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里瑟瑟發抖呢。」五條悟瞪大了眼睛望著遠處的天際線，似乎正在急切地搜尋著什麼。
太陽漸漸落下。
「那也不能鬆懈。」頭領連忙從腰間拽出一卷繃帶，幫五條悟包紮傷口，「失禮了，悟大人。」
冬日的海風本應陰涼刺骨，但在經歷了一場震天動地的能量爆炸後，這裡的溫度竟已如春天般溫暖。
高空中的船艦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但這次，不是光學迷彩對光線的欺騙。
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降下絕望之後，又若無其事地離開。
傲慢得令人火大。
五條悟就這麼站在海邊靜靜地等著。
不知多久後，周圍漸漸有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熱量帶來的氣壓空洞吸引著大量的冷空氣游向大海深處，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有人從背後拿來了一件羽織，披到了五條悟的肩上。
所有人都垂著頭，面色悲痛。
只有五條悟不耐煩地踢了踢沙子，「好慢啊。」
紀之緩緩走到五條悟身邊，他已經整理好了自己，帶著血漬的衣服被換下，凌亂的髮型重新規整，就連袖口都一絲不苟。
要不是臉色還帶著些許蒼白，根本看不出他剛剛才經歷過一場大戰。
「悟大人。」他語氣不緊不慢，「咒術界的咒術師們都已經得到消息，如今大部分已經前往受災區，協助救災。」
「夜蛾先生找到了我們的人，託我為您帶來了口信。」
「啊？」五條悟側過頭。
紀之面無表情地複述道：「『解決完你的爛攤子趕緊給我滾回學校，你的假期被取消了！』——他如是說道。」
五條悟：「……」
天邊，落日墜下海平面，橙色的霞光在水面上淌出一條波光粼粼的大道，連接著夕陽與大海。
一顆小小的黑點就在這時忽然出現在了天際線上，她在空中磕磕絆絆，忽高忽低，幾乎是踉蹌著向岸邊飛來。
頭領頓時大喊：「悟大人！那裡！」
五條悟頓時回過頭。
紀之見此嘴角露出微不可見的笑容。
「夜蛾先生還說，『帶上你的未婚妻。』」
「知道了。」五條悟敷衍回答，眼睛直直望著遠處的身影，一眨不眨。
「哇啊。」右邊的翅膀只是輕微地一抖，南的身形便驟然向一旁歪去，她抱著夜天之書，緊張地穩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背後新多出來的一套肢體。
直到雙腿碰上大地，南踉蹌地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在下一秒左腳絆右腳，猛地向前方撲去。
然後跌入熟悉的懷抱之中。
「走路都能摔，笨不笨啊。」五條悟把南緊緊擁入懷中。
三對黑色的羽翼漸漸消散在空氣中，白髮重新暈回幽黑，南抬起頭來，眸中燃燒著的金色烈焰也緩緩熄滅。
她欲哭無淚，委屈道：「我飛了好久。」
一天之內有四對陌生的肢體需要她去從頭學習如何操控，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怎麼不用無下限？」五條悟側頭靠在南的耳邊。
南聞言更悲傷了，「夜天之書燒了。」
運轉無下限術式需要的運算量太大，之前連續高強度地使用無下限術式，已經讓夜天之書嚴重超負荷。
簡而言之，CPU炸了。
「現在她在自愈中。」南把夜天之書抬起來給五條悟看。
「那她還是不行啊。」五條悟一臉得意地說出了貶低的話。
還得是他。
「那個醜不拉幾的東西分離出去了嗎？」五條悟問道。
南點頭，「多虧了五條君的術式，還有這個孩子給我的權限。」說著她低頭，萬分珍惜地將夜天之書抱緊。
只有這樣，她才能在阿姆斯特朗炮撞擊自衛程序內核的一瞬間，將她們分離開來。
無下限術式，管理員權限，還有足夠毀滅自衛程序的力量。
三者缺一不可。
「五條君是怎麼知道這樣就能成功的？」南好奇。
「啊？」五條悟老神在在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啊。」
南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跟夜天之書說好的嗎？」
五條悟：「沒有哦，我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就衝進了風暴核心嗎！
南氣得砸了五條悟一拳。
五條悟頓時吃痛。
「怎怎麼了？」南一慌，「很痛嗎？」
五條悟痛苦地彎下身子，「我現在……超級脆弱的……啊，傷口，傷口！」
南頓時嚇得不知所措，「欸——怎麼辦，怎麼辦，對不起！」
圍觀的五條家眾護衛及紀之：……
悟大人，您的傷明明在另一邊。
就在這時，眾人左側忽然有一道紅色的門扉開啟。
「悟！」夏油傑跑了出來，身後跟著不情不願的珊瑚，「你沒事吧！」
「喲，傑！」五條悟開朗地打了個招呼。
「不要亂動了，傷口還疼嗎？」南緊張不已。
珊瑚見南毫髮無傷，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不會吧……天使那麼強的嗎？
而與此同時，一張巨大的金色三角形法陣在眾人右側顯現。
緊接著，一群身穿修女服的人忽然從裡面跑了出來，面色急切。
「天使大人！」
珊瑚嚇得頓時轉身就跑，被夏油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披風的兜帽，特好抓。
「天使大人！」
五條家的護衛們立即擋在了南和五條悟的面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群修女竟不約而同地面向南的方向齊齊單膝下跪。
南不知所措地仰頭看向五條悟，五條悟則低頭看了她一眼，把她往懷裡藏了藏。
「天使大人！教會救駕來遲，還請恕罪！」
第44章 天使教會
夜晚降臨, 海邊的溫度逐漸下降——這並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地方，眾人便轉移陣地，來到了天羽家的別墅。
「這個……」南不好意思地把紅色的項鍊遞還給珊瑚, 「它好像不亮了。謝謝你救了我。」
「沒，沒關係, 它本來就是這麼用的。」珊瑚坐立難安地收回項鍊, 眼神一直不斷瞥向另一旁站著修女們。
領頭的中年修女金髮碧眼, 衣著銀色披風，見珊瑚看過來, 便朝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既然是天使大人給你的, 那你就好好收下吧。」
珊瑚看上去似乎有些尷尬和不知所措, 轉身走到夏油傑背後, 躲起來不說話了。
夏油傑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珊瑚頓時抬眼一瞪, 上手狠狠地在他肩上敲了一下, 直把夏油傑敲得一個踉蹌。
夏油傑：……不是，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之後我們再談談吧, 珊瑚。」領頭的修女微微頷首，「你的教母還在教會裡等你回去呢。」
珊瑚又往夏油傑背後縮了縮。
夏油傑：……
南還不能穩定地站立, 下意識地四周找輪椅，然後才想起來輪椅被落在了公寓, 只好老實坐在沙發上, 滿臉擔心地勸五條悟道：「你先去休息吧？」
「不, 我也想聽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五條悟看上去對如今的身體狀況適應良好, 如今大大咧咧地坐在南身邊, 翹著二郎腿，兩手敞開將南圈在自己的懷裡, 背後站著紀之和一排護衛，「我想，關心未婚妻的身體，也是未婚夫的權利吧。」
修女們聞言頓時輕微地騷動起來。
領頭的修女依舊站在前方不動如山，聞言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五條悟，對此不發表意見。
夏油傑一看就知道這隻雞掰貓腦子裡在想什麼。
於是毅然決然地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了他後面。
順便把身後的珊瑚給漏了出來。
眼見著周圍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珊瑚左看看，右看看，兩邊都不想去，只能憋屈地留在原地。
珊瑚：可惡都怪那個笨蛋！
「那麼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嗎？」領頭的修女笑著看向南，「天使大人，我知道您現在一定很困惑。請恕我自我介紹。我是第七十七號管理外世界——烏里亞的總負責人，也是天使教會的大祭司。」
「你好，我叫天羽南。」南點頭示意，「很高興認識你們，叫我天羽就可以了，我不是你們的天使大人。」
「這方面是毋庸置疑的，還請您不要妄自菲薄。」大祭司說完，忽然單膝跪下，頭顱低垂，「我們天使教會成立數百年，一切都是為了天使一族的存續，還請您不要拒絕我們。」
她身後的修女頓時跟著嘩嘩跪了一地。
「啊，這個……」南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五條悟，「請你們快點起來……怎麼辦……」
五條悟見此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們怎麼證明你們說的話？」
大祭司低垂著眼，彷彿默唸出聲：「天使生來愛人，她的垂憐能使萬物聖潔。」
「天使天生強大，她的皮膚能阻擋一切刀刃。」
「天使天性美好，沒有人能在她的注視下心如鐵石。」
五條悟贊同地點了點頭，南眨了眨眼，低頭敲了敲自己的手。
「天使教會是圍繞著天使一族組建的勢力，我們都是深受天使庇護與恩澤的臣民。」大祭司繼續說道，「但時空管理局竟然明目張膽地欺騙了我們，利用了我們，以至於讓天使大人深陷於危險之中……簡直不可原諒！」
「你們先起來。」南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就在這時，珊瑚突然插話道，「雖然一直以來都由管理局的人在保證你的生活，但教會也從未間斷過對你的看護。」
「這是您父親的遺願。」大祭司咬牙，「只是沒想到所託非人。」
南一愣，「我的……爸爸？」
「是的。」大祭司抬頭，「您的父親是一位優秀的天使領袖。」
「他臨終前希望您能像普通女孩一樣長大，將您託付給了他當時的摯友，也就是現時空管理局上校——宏·中島。」
五條悟頓時嗤笑出聲，「所謂照顧，就是惦記著南的性命對吧。」
「他向我們隱瞞了真相！」大祭司目光直直落在南大腿上的夜天之書，「暗之書的新一任宿主竟然就是天使大人……如果早知道這一點，天使教會絕對不會放任不管，就算是時空管理局，也別想動您分毫！」
夏油傑聞言皺眉道：「如果當時你們知道真相，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暗之書？」
要不是悟的無下限術式，那種局面，近乎無解。
是保護南，讓暗之書繼續肆虐？還是殺死南，銷毀暗之書？
亦或者有什麼別的方法？
「我們會將天使大人保護起來！」大祭司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暗之書造成的災害怎麼辦？」夏油傑眯了眯眼，語氣不自覺地低沉了下來。
「沒有那樣的假設。」五條悟擺了擺手，漫不經心地打斷對話，「大體我算是明白了，那個什麼時空管理局看起來是個很麻煩的勢力，而你們之間對南的事情有協定，結果沒想到意外闖入了一個惹禍精……」他斜睨了一眼一動不動的夜天之書。
五條悟扭頭看向教會眾人，「所以你們的訴求是什麼？」
說了半天，你們想從南身上得到什麼？
大祭司從地上站起身來，目光直直望向五條悟眼底。
她背後的修女們也一一站起。
「事到如今，時空管理局已經不值得信任。」大祭司低聲道，「勞駕天使大人與我們一同回到教會，那裡才是對您來說最安全的地方。」
五條悟與大祭司的目光在空氣中對峙良久。
南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中島宏的事情先不提。」五條悟懶懶散散地坐直身子，「你們這個天使教會，看上去倒是挺忠誠的樣子，但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
修女們頓時一臉憤慨，「我們對天使大人的忠誠毋庸置疑！」
「啊是這樣嗎？但是我們可是到今天才聽說你們的事情呢。」五條悟攬過南的肩膀，戳了戳她的臉，「你看看，你們的『天使大人』呆得不行，現在已經完全怠機了。」
其中一名修女看不下去了，站出來沉聲道：「請你對天使大人放尊重點！」
紀之往前走了一步，卻被夏油傑攔下，轉而代替他站到了前方。
「不好意思，我們無法信任你們。」夏油傑單手插兜，「與其相信你們，似乎時空管理局更讓人信服。」
珊瑚嘁了一聲。
「你說什麼？！」一名修女氣不過，卻被大祭司抬手攔住。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個方法了。」大祭司走上前來。
「祭司大人！」修女們彷彿察覺到了什麼，臉色齊齊一變。
緊接著眾人就見大祭司一抬手，金色的流光從她的掌心延伸而出，化為一個精緻的手杖，下一秒，一聲鏗鏘聲響起，所有人只覺得眼前閃過幾道刀光，在定睛一看時，大祭司已經利落地拔出了手杖內的長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刃鋒利，剎那間就有血絲從她的脖子上冒出。
南頓時大驚失色，大喊出聲：「請冷靜！」
但大祭司神色毫不畏懼，「既然天使大人不放心，那我也只能用我的鮮血，來證明天使教會的忠誠與榮耀了！」
「請不要衝動啊！」南急得都快要站起來了。
修女們又嘩嘩地跪了一地。
五條悟一臉無語地抬頭與夏油傑對視。
五條悟：她們在搞什麼啊？
夏油傑：不清楚，好像是在撒潑。
珊瑚一副沒臉看的模樣，抬手捂住了臉，緊接著又從手指間的縫隙裡抬眼瞅了瞅焦急的南，又看了眼一臉英勇就義的大祭司。
珊瑚：……不會吧，來真的啊……
只有南在真心地著急，「請先把刀放下！這之後的事情我們再說，好嗎？」
「小鬼嗎？」五條悟翻了個白眼。
只有小鬼才會在吃不到糖的時候拿自己的身體威脅父母。
南一拍五條悟，「五條君去休息！」
五條悟：……嘶，糟糕，忘了兔子真會著急。
夏油傑正想跟南說這個距離發生什麼事他都能攔下，就看見南把五條悟的腦袋拉了下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然後就見五條悟肉眼可見地越笑越開心，完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南當即在上面親了一口。
修女們的眼睛裡都要噴火了。
夏油傑：……
夏油傑：你牛。
「走了，傑。」五條悟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子，往樓上走去，「我房間裡有一堆漫畫，還有珍藏版的哦！」
五條家眾人瞬間悄無聲息地一哄而散。
夏油傑臨走前低頭跟南說了一句：「有什麼事情喊一聲，不要大意。」
南感激地點了點頭，「放心吧。」
珊瑚見此扭頭也想跟著離開，卻被大祭司喊下。
她脖子邊還架著刀劍，但看上去依舊中氣十足。
「珊瑚，這次是教會錯付了你。」大祭司面露傷心，「如果要走，至少要好好道個別吧。」
珊瑚腳步一頓，猶豫許久，似乎很是掙扎，但終是轉過身，「我已經把你們給的恩情還清了。」
她彆扭地撇開眼，「只是道別啊。」說完雖然臉上依舊一副不情願的模樣，卻還是回到了原地站好。
南抬手示意大祭司把刀劍放下。
「別激動，我們慢慢說。」
「先從……我的雙親說起吧。」
第45章 塵埃落定
最終那晚南到底跟大祭司談了什麼, 其他人並不知曉。
只知道在那之後，天使教會的人便馬上離開了這個世界，神情看上去很是依依不舍, 臨走前修女們還憤憤不平地圍在南身邊，叮囑她抓緊遠離那個散漫的白發不良, 小心陰溝裡翻船。
五條悟對此的反應是給她們做了一個鬼臉。
嘲諷效果非常卓越。
珊瑚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走之前沒忘記從夏油傑身上奪回了自己的披風。
「大笨蛋！」珊瑚狠狠地瞪了夏油傑一眼。
夏油傑嘲諷：「那救了大笨蛋的你腦子大概也正常不到哪去。」
珊瑚一個飛踢沒打中, 當即扭頭就跑，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傳送法陣中。
夏油傑一回頭, 就看見五條悟一臉蜜汁微笑的表情看著自己。
「幹嘛？」夏油傑挑了挑眉。
五條悟：「我可是很nice的前輩哦, 絕對不會因為你之前嘲笑過我, 就告訴你錯誤的追人方法的！」
夏油傑嘶了一聲。
聽說談戀愛會讓人戀愛腦。
不清楚, 敲一下不就知道了？
妥善休息之後, 五條悟第二天就抱著未婚妻滾回了學校。
當即就被夜蛾正道賞了一個暴栗。
「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上報！」夜蛾正道咬牙切齒, 「現在咒術界因為你有多混亂你知道嗎！」
他本以為五條家與上層頂多就是有點利益糾紛, 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給學生放個假，還能給日本海邊炸出一個窟窿。
高層也差不多窟窿完了。
五條悟笑嘻嘻地接受了懲罰, 「老師，我現在真的超——弱的哦！你要小心對待我才行啊！」
結果就是又一個暴栗。
夜蛾正道抬起冒煙的拳頭, 「學會抗揍，也是咒術師的一課！」
「正好你好像很缺少這部分教導的樣子, 趁這個時間就給我補回來吧！」
五條悟：……
「是個很嚴格的老師啊。」南坐在輪椅上, 跟硝子和夏油傑一起待在樹蔭底下, 看著五條悟在操場中央被夜蛾正道「正義補課」, 感慨道, 「很適合五條君。」
「老師雖然看上去很嚴厲的樣子，說話也總是拐彎抹角的, 但其實很溫柔。」夏油傑低頭看向南，「待在高專裡，暫時應該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了。」
現在咒術界裡的人都或多或少聽說了高層曾試圖使用詛咒殺死五條悟的未婚妻卻失敗的事情，南的存在自然也吸引了許多關注。
而那片在一瞬間就被清洗了所有咒靈的災區，現在也是日本咒術師最多的地方，想必被發現蹊蹺也是早晚的事。
硝子側首問道：「天羽你還不能站起來嗎？」
「好像還需要一些時間。」南活動了一下腳腕，「稍微有點不習慣。」
「那就更應該多試試了，算是復健？」硝子突然想到了什麼，「話說回來，你真的有翅膀嗎？」
夏油傑也好奇地看過來。
「……應該有吧。」南不確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但是它們好像並不怎麼聽話。」
「估計像雙腳一樣，多用用就好了。」硝子羨慕，「真好啊，哪個美少女小時候沒想過長雙翅膀啊。」
夏油傑：「……原來你想過啊？」
硝子：「你對我是美少女這件事有什麼異議嗎？」
在咒術師們察覺到不對之前，沉寂了一整天的高層們似乎終於緩了過來，馬上怒火滔天地下達了新的指令。
五條家叛變！令所有咒術師對其圍剿！
甚至都沒有企圖解釋之前的行徑。
不明所以的咒術師們並沒有立即行動，在他們看來，高層顯然是隱藏了什麼重要信息，而且從始至終都是高層在對五條家發難，還要殺害人家的未婚妻，人沒把你全滅都已經算是顧全大局了，這個時候還拉所有咒術師下水，都不知道之後會有什麼糟心事。
率先動起來的是禪院家。
畢竟兩家關係一直以來都勢如水火，有這樣一個機會，禪院家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萬幸的是，五條悟陷入虛弱的消息並沒有在咒術界裡傳播開來，高層也似乎對此並不知情，懾於五條悟的餘威，禪院家的人在這過程中也不敢太過張揚，不過一些充滿挑釁意味的衝突還是在所難免。
有意思的是禪院家家主的態度。
他顯然是知道內情的人之一，在被高層指使著對五條悟實施「調虎離山」的時候，他還隱晦地提醒了五條悟一些內部信息。
如今也是，在禪院家上下都要求趁勢奪取五條家的權勢的時候，他卻表現出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看上去對此毫無興趣，也給禪院內部對五條家的計劃造成了一些阻礙。
「我在給你們留後路啊，一群蠢貨。」酒後微醺時，似乎有禪院家的人曾聽到他嘟囔過什麼，但可惜無人在意。
五條悟一邊聽著紀之的匯報，一邊抬手把籃球投進籃框。
漂亮的三分球。
「那個老頭子，雖然不著調了點，但也算禪院家裡少有的正常人了。」五條悟接過夏油傑丟過來的球，往地上拍了幾下，「行啊，那這份人情我們就記下吧。」
說完，他抬手又是一丟。
三分球。
南在一旁小海豹鼓掌，眼睛亮晶晶。
「五條君，好帥！」
「當然！」眼看著紀之離開，五條悟轉頭樂顛顛地跑到一旁，把南從輪椅上抱起，愛不釋手地蹭了蹭，「南！南！我們去征服咒術界吧！」
「欸？」南不明所以地抱住五條悟，「為什麼？」
五條悟理直氣壯：「因為他們欺負我！」
抱著籃球走過來的夏油傑，恰好聽見這氣沉丹田的一句話。
夏油傑：……撒嬌也該有個度吧。
坐在一旁的硝子已經沒眼看了。
想要找回場子的話，就要拿出點有威懾力的證據。
恰好夜天之書也甦醒了。
操場上，唯一有戰鬥力的夏油傑召喚出了數百隻咒靈嚴陣以待。
要不是他在學校裡登記的咒靈有限，看這架勢，他還想多放幾隻保命。
五條悟在操場邊緣揮手：「南！盡情發揮！傑很強的，所以不用擔心哦！」
腦海中回想起了那場恐怖的能量風暴的夏油傑：……
「別聽悟在那裡胡說八道。」夏油傑戰戰兢兢地囑咐南，「稍微，就是稍微用點力就可以了，知道了嗎？」
南自信地點頭，「我知道了！」
夜天之書在空中旋轉一圈，驕傲地挺起封皮。
包在我身上！
南閉上雙眼。
就稍微……打出一點點……
緊接著，白色的三角形法陣在她的腳底下張開，夜天之書也飛到南面前，翻開書頁。
此時正在辦公室裡的夜蛾正道，剛剛忙完教案，正打算歇息一會兒，嘴邊的茶水還沒灌下，就聽見耳邊轟的一聲，周圍霎時響起了一連串的玻璃炸裂聲，甚至連大樓都好像搖晃了一下。
他頓時嚇得一激靈，抬眼望去，就看見窗邊一道明光從天空中劃過，等到震動遠去，就聽到從遠方傳來的爆炸聲。
夜蛾正道：……
那群臭小子又在幹什麼！
不用看，高專三人也知道自己闖禍了。
此時南已經因為強大的後坐力，整個人都被掀翻到了天上。
三對黑色羽翼驟然生出，勉強讓她在空中穩定住了身形。
硝子石化：「剛剛那個聲音……是什麼？」
夏油傑極慢地看了眼操場對面的十字標靶。
夏油傑：還好沒打中！
「我去看看！」說著夏油傑召喚出虹龍。
「我也去！」硝子跑著跳上了虹龍的脊背。
她看到夜蛾老師從辦公樓裡跑出來了！
眼見著兩人向光彈發射的方向飛去了，五條悟望著從天上搖晃著落下的南，眨了眨眼。
然後笑容越來越大。
「南！」他跑著衝過去把南抱進懷裡，轉了個圈，「你超棒！」
南蚊香眼：「欸？欸——！！」
幾分鐘後，夏油傑的電話來了。
聲音聽上去有些一言難盡。
「……悟，你老婆是人形炮台嗎？」
隱隱還聽見硝子的補充：「這是核彈。」
最後夜蛾正道將他們所有人都痛罵了一頓。
「……你們三個！給！我！寫！檢討！禁課一週！」
五/硝/夏土下座：「是……」
然後夜蛾正道扭頭看向南。
南抱著夜天之書，忐忑不安地望著他。
夜蛾正道沉默半晌，「下次測試能力，我必須在場。」
南趕緊點頭，「好的好的，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老師。」
高專三人頓時齊刷刷地望向南。
五條悟：「下次推南出去吧。」
硝子：「好像可行。」
夏油傑：「贊同。」
夜蛾正道：「我聽見了你們這群臭小子！」
後來發現，南不只是控制力量強弱不行，就連準頭也非常危險。
「對，對不起！」南欲哭無淚，「我不管怎麼控制就是做不好！」
夜天之書也一臉懵逼。
拉不住啊！真的拉不住啊！
但不管怎麼樣，威懾效果顯著。
當五條家將南的能力宣告出去的時候，望著日本兩側的兩個大窟窿，沒人覺得自己能上前碰一碰。
連咒力都被蒸發殆盡了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人覺得這是咒術界的希望，既然一個五條悟就能影響整個日本的咒靈生態，那麼有如此強者存在，近些年來因為咒靈實力與數量的增長而導致的傷亡很有可能就會因此減少。
也有人扼腕不已，畢竟咒術師以祓除咒靈為生，對於有些人來說，什麼傷亡、災害都是次要的，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行業，那才是致命的！
若是他們早知道這個消息，必將拚盡全力將這所謂「希望」扼殺！
然而高層的獨斷和不知為何將這個消息隱瞞的行為，顯然已經讓他們失去了先機。
既然五條家能如此高調地將原本受其保護的秘密公之於眾，那麼他們自然也已經有恃無恐。
一時之間，無論是對南寄予希望的咒術師，還是想要將她抹殺的咒術師，都對高層有了不同程度的不滿。
——竟然想暗自將「希望」殺死。
——竟然知道這麼大的隱患還隱瞞至今。
不可原諒！
想要守護「希望」的人顯然更多。
於是在輿論滔天下，高層最終還是迫不得已地收回了對五條家的圍剿令。
禪院家也瞬間安靜了。
一時之間五條家勢頭強勁。
對此五條悟嗤笑了一聲，「哈，現在你們可動不了南了。」
天使最脆弱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就在這時，南接到了中島宏的電話。
一切才彷彿有了塵埃落定的樣子。
「……我們見一面吧？」電話對面的低沉聲音依舊沉穩平淡。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第46章 中島宏
地點約在東京的一家普通咖啡廳內。
五條悟吵著也要一起去。
「太危險了。」南一直記著五條家那名被毒死的六眼寶寶, 「現在你的無下限術式不是還沒有恢復嗎，乖乖在學校裡等我回來，好不好？」
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不是還有你在嗎？誰敢打我的主意？」五條悟完全不帶怕的, 「老子跟他還有賬要算呢。」
「小心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的吧。」南依舊不同意，「回來我在把談了什麼都告訴你。」
五條悟乾脆耍賴, 「我不管！我就要去！」
夏油傑/硝子：完全是在哄小孩嘛！
硝子抬頭看向夏油傑, 「話說那個中島宏……算是天羽的養父？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兒, 真虧他能下得去手。」
夏油傑聳聳肩，對此不置可否, 「不是這樣, 我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了。」
硝子聞言看了眼夏油傑, 「其實你心裡是贊同的吧, 那個時候選擇犧牲天羽。」
「也沒有別的辦法吧。」夏油傑倒也沒有否認, 「而且那是南桑自己的決定, 我們說到底也只是個旁觀者而已。」
硝子晃了晃腦袋, 看向面對五條悟的撒潑一臉無奈的南。
「嗯，最後是個好結局真是太好了。」
最終在五條悟的軟磨硬泡下, 南還是妥協了。
當然，裡三層外三層的護衛還是不會少的。
來到咖啡廳外後, 南不放心地叮囑五條悟。
「不能跟中島叔叔吵起來哦。」南操縱著輪椅走在前方，「要好好溝通才行啊。」
「你還叫他叔叔啊？」五條悟不爽, 「他騙了你這麼久, 你打算就這麼輕易原諒他嗎？」
南聞言沉默片刻, 「……也不是原諒吧。」
「只是, 我知道, 他對我沒有惡意。」
咖啡廳裡被清了場，五條家的護衛們自覺地圍在咖啡廳周圍, 防止無關人員靠近。
推開店門，裡面正放著舒緩的華爾茲。
陽光透過玻璃落地窗照進咖啡廳內，備餐的吧檯空無一人，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檸檬香味。
一名頭髮鬢白的中年男子正安靜地坐在角落的卡座裡，他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白T恤，肩膀寬闊，身形筆直，即使是如此放鬆的打扮，氣質也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像把收入劍鞘的銳劍，努力地在充滿歡愉的生日慶典中，把自己偽裝成舞台旁邊的無用裝飾，只為了討壽星歡心。
南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回身把夜天之書放到五條悟手上，「保護好他。」
夜天之書點了點頭。
五條悟便只能不情不願地走到咖啡廳的另一個角落裡坐下，虎視眈眈地盯著這邊。
等到走到桌邊了，南才發現桌上擺著一盤自己喜歡的鬆餅和一杯暖呼呼的牛奶。
對面人的手邊只有一杯普通的白水。
「你長大了啊。」中島宏看著南小心地從輪椅上站起，坐進卡座裡，「腿恢復得怎麼樣了？」
「還站得不太穩當。」南還是習慣用手把腿擺好，「下週約了醫院的復健，醫生說沒什麼問題的話，很快就能正常行走了。」
「是嗎……」中島宏面色複雜地低頭看了看手邊的白水，看上去很是感慨。
有些事，不用多說，他們都已經明白了。
「你已經跟天使教會的人見過面了吧？」
「是的。」南點點頭，「我想大致的前因後果我都明白了。」
中島宏抬眼看了眼不遠處的五條悟，「你的那個朋友也探查了不少東西了吧，他從很早就在試探我的信息了，他的屬下也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
「能在這個年紀有這樣的遠見和洞察力，實屬難得。」
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捧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中島宏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戒指。
「還沒有舉辦訂婚宴嗎？」中島宏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不鄭重。」
「這個……不急。」南把牛奶放下，笑了笑，「這對於我們來說並不算什麼重要的事情。」
中島宏見此也沒再說什麼了，轉而從桌子底下掏出了一個密封的文件袋，向南推了過去。
「這是所有程序的交接文件。」中島宏雙手交叉置於桌上，「我的真實身份是時空管理局的總管上校，主要負責統籌協調各方世界的交流來往，並追捕、調查、回收和管理次元干涉型違禁物品——暗之書也是其中之一。」
「一直以來天羽集團的事務大多都由我的秘書和亞倫在處理，等到你十八歲成年那天，這裡的所有文件都會自動生效，天羽集團也會正式回到你的名下，這之後你要做什麼，就是你的自由了。」
南接過文件袋，把裡面的文件一一取出、簽字，「亞倫？」
「我的智能型魔導器。」中島宏抬手取下別在右手碗上的綠寶石袖扣放在南面前，「在你成年之前，天羽集團的業務他還會繼續接手，不用擔心。」
「Nice to meet you， miss.（很高興認識你，小姐。）」綠寶石隨著說出來的語句發出有節奏的光亮。
南瞪大了眼睛，「說，說話了！」
中島宏笑了一下，「他很聰明。」
「All the time.（一直如此。）」亞倫機械地接話。
中島宏無奈：「也有些容易驕傲自滿。」
南恍然大悟：「怪不得有時候集團的行動會看上去那麼激進。」
亞倫抗議：「That's strategy!（那是戰略！）」
中島宏沒理他，自顧自地又從桌子底下取出了一張紋路華麗的白色卡片遞給了南。
「這是你父親的魔導器，他的名字叫諾亞。」
南好奇地接過卡片，低頭看了看，上面的玫瑰金紋路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彷彿拉絲的寶石。
「他也會說話嗎？」
「現在還不行，自從你父親去世以後，他就進入了休眠。」中島宏喝了口水，「性子比較固執，至今沒有醒來。」
「為什麼？」南抬眼問道。
「他還在生你父親的氣。」中島宏也沒辦法，「他覺得自己被拋下了。」
南一愣，低頭摸了摸諾亞，一時沒說話。
中島宏看了一會兒南，忽然說道：「需要為你也做一個嗎？」
「什麼？」南沒反應過來。
「智能型魔導器。」中島宏繼續說道，「暗之書終究只是存貯型魔導器，現在你的力量已經完全解放，以你父親的經驗……它在協助你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吧。」
南頓時明白了過來，「是……大概是有點誤差……不過她現在已經有新的名字了。她叫夜天之書。」
中島宏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你可以選一個物品交給我，時空管理局裡有最好的魔導器工程師，可以為你在物品裡注入智能，協助你控制自己的力量。」
「至於夜天之書，這之後也需要跟我走一趟。」中島宏說到這裡語氣變得有些強硬起來，「法律上有一些程序要走，我們也需要確認她的自衛程序是否已經清除乾淨。」
南遲疑地點頭，「好的。」
中島宏一眼就看出了南的不情願，「怎麼，擔心嗎？」
「有點吧。」南回頭看了眼夜天之書所在的方向——她正在手舞足蹈地跟五條悟不知道在交流著什麼，「她只是個孩子而已。」
「你可以一起來。」中島宏說道，「正好也可以來參觀參觀，做一些基礎的魔法訓練。」
南卻露出為難的表情，「我想我暫時還不能離開這裡。」
中島宏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南，隨即明白了過來，語氣頓時變得有些古怪，「他還真是好運啊。」
南告訴中島宏，她家裡有一顆之前買下的隕石，也許可以作為新魔導器的容器。
「隕石？」中島宏突然懷念地笑了一下，「你跟你母親一樣，也喜歡擺弄這些石頭。」
正事已經談完，許多曾經不好說出口的往事，也可以拿出來與摯友的女兒分享分享了。
「……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在管理局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員，因為做事總是莽莽撞撞的，後來被開除了。」
南好奇，「那爸爸是怎麼創建的天羽集團啊？」
這麼——大的集團呢。
中島宏一臉一言難盡，「他會用人。」
「天使天生愛人，自然也天生會識人，區別善惡只是基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眉宇間略顯嫌棄，「沒有人能在天使的注視下心如鐵石。」
「他沒少用這點作弊，現在你們世界的商業圈裡還流傳著你爸爸的傳說，說他是魅魔，只要跟他對視，錢就會消失。」
南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媽媽雖然是人類，但卻能治住他。」中島宏顯然對此樂見其成。
「大祭司也跟我說過一些爸爸的事情。」南垂眸，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印象完全不一樣。」
「天使教會終究是教會，有些事情也就不指望她們能理解了。」中島宏看上去有些心情複雜，「不過說到對天使一族的了解，也沒有人能比得過她們。」
說到這裡，中島宏忽然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之前見面，她們有沒有拿自殺威脅過你？」
南一愣，「是……有的。當時嚇了我一跳。」
中島宏頓時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也是她們屢試不爽的『策略』了。」中島宏顯然對此非常有印象，「天使教會有一個手冊，在那個手冊的最後一頁，有一句妙用錦囊，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南好奇，「什麼？」
中島宏：「『天使垂憐，萬事可破』，括號，自殺最有用。」
南：「……」
中島宏：「聽說幾百年來未曾失利，現在看來，這一戰績順利地延續下去了。」
南糾結，「那現在我已經知道了……」
中島宏搖頭，一副已經看透了的表情，「知道了也沒用。」
「你們天使都這樣。」
這邊聊得歡聲笑語，那邊就開始不高興了。
「你說他們在說什麼？」五條悟背對著南和中島宏坐著，陰惻惻地回頭望著不遠處的兩人，勾下鼻梁上的墨鏡，「聊得那麼開心。」
夜天之書默默地從椅背後面露出一點封皮。
他們把你忘記了！
五條悟：「你也被忘記了。」
夜天之書大受打擊！
就在這時，鬼鬼祟祟偷窺的一人一書就看見南對中島宏微微頷首，似乎是道了個別，然後坐上輪椅朝他們走了過來。
「五條君。」南開口第一句先叫了五條悟。
五條悟當即一臉勝利地看向夜天之書。
夜天之書失落地垂下封皮。
「中島叔叔說想跟你談談。」南不明所以，繼續說道，「夜天之書過來我這邊。」
夜天之書瞬間又開心了，啪啪地拍了五條悟兩下讓他快走，然後自己飛到了南的懷裡，肆意撒潑。
五條悟：……怎麼回事，這種微妙的感覺。
走之前，五條悟摸了摸南的頭，「你等著！我給你找場子！」
南趕忙抓住五條悟，「不可以對長輩不敬！」
五條悟全當耳邊風，雙手插兜就走了過去，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中島宏對面。
南無奈，見中島宏面色如常，便也不管了。
「夜天之書，跟你說個事哦。」南低頭看向夜天之書。
夜天之書歪歪頭。
「一會兒你跟中島叔叔一塊兒走，知道嗎？」眼見著夜天之書急了起來，南連忙安撫地拍了拍她，「這也是為了我們以後的未來。以前，暗之書幹了很多壞事，只有把那些事情解決了，我們才能一直在一起，不分開，好不好？」
夜天之書聽到這裡，頓時明白了過來，失落地點點頭。
「乖。」南安慰道，「只是暫時的而已。」
就這麼一會兒，中島宏和五條悟似乎就已經談完了。
與中島宏和夜天之書依依不捨地告別，回去的路上，南問五條悟中島宏跟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五條悟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他對我的無下限很感興趣，但我什麼也沒告訴他。」
南抬頭看了看五條悟的臉色，沉吟片刻。
「五條君。」
「什麼？」
「要抱抱嗎？」
「……要。」
五條悟氣呼呼地把南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身後跟著護衛心照不宣地走上前，默默把輪椅帶走。
「哇！」南沒想到五條悟會把她抱起來，「小心身體啊！」
不是還沒有恢復嗎？
五條悟低頭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別小看我，就算沒有無下限，普通人想要跟我搏一搏，還是得掂量一下的。」
南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打斷他耍帥了，便老老實實地窩在了他懷裡，「回去給你做好吃的。泡芙要嗎？」
「我要草莓味的。」
「好。」南開心答應道。
第47章 飛翔
自那以後, 五條悟身上就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
「傑！我去找南了，幫我把籃球放回去吧。」
夏油傑抬手接過籃球，一臉怔愣地看著五條悟離開了體育館。
「哦……好。」
「硝子！我的書是不是放在你這邊啦！」
硝子眼睜睜地看著五條悟走進來又走出去, 坐在停屍間的轉椅上，淡定地抽了口煙。
「南！」五條悟坐在宿舍的地上, 張開雙臂, 「快來快來！你的未婚夫等著你呢！」
南戰戰兢兢地一步跟著一步, 從門口向五條悟走去，「好像……可以了！哇！」
話還沒說完呢, 她就左腳絆右腳, 身體猛地朝一邊摔去。
但下一秒, 一陣藍光將她托在了空中, 帶著她慢慢回到了五條悟懷裡。
「今天比昨天好多了。」五條悟拍拍南的腦袋。
南在五條悟懷裡抬頭, 「你的無下限恢復了嗎？」
「恢復了一些。」五條悟抬手握拳, 蒼天之瞳發出淡淡的幽藍光芒, 「我的六眼能精細控制咒力，稍微計劃了一下, 馬上就有成效了。」
南一愣，察覺到了什麼, 坐直身體，捧著五條悟的臉左看看, 右看看。
五條悟莫名其妙, 「幹嘛？」
南眨眨眼。
「口癖……改掉了啊？」
「悟這樣, 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啊。」停屍間裡, 夏油傑摸了摸下巴, 「嘛，雖然我也覺得總是用「レ」的話終究是有些不太禮貌, 像是面對大人物的時候，就會是很嚴重的失禮了。」
「他自己就是大人物，在上的話就是高層和天元大人了吧。」硝子點煙，「不也挺好的嗎？雞掰貓終於長大了，有點擔當的自覺了。」
夏油傑想了想，「就是不知道突然這樣的原因是什麼。」
「這還用想嗎？」硝子把煙夾在指尖，晃了晃，「肯定是上次見南的養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聞言夏油傑頓時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真想知道南桑的養父對他說了什麼，最近悟就連修煉都積極了。」
南也想知道。
「中島叔叔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啊？」南被五條悟嚇到了，以為他被傷了心，「他有的時候是會有些嚴厲，萬一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大概也不是有意的。」
「他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話。」五條悟躺在床上擺弄著手機，一邊說著一邊往旁邊招了招手，示意南過來，「而且你也太小看我吧？我是那麼容易受傷的人嗎？」
南想了想也是，隨即坐到床邊，「那你為什麼要改掉口癖啊？」
五條悟挑了挑眉，把手機放下。
「不是你說讓我改的嗎？怎麼現在又不樂意了？」他抬手一撈，把南撈進懷裡，「你的未婚妻權利被行使了，不高興？」
「我只是擔心你不樂意。」南無奈，「不要勉強自己。」
五條悟眼睛突然一亮，「那我要是不改，一輩子也可以嗎？就算不尊重長輩也可以？」
「長輩還是要尊重的。」南豎起手指，面色嚴肅地重申立場，「而且這種小事……一輩子不改……其實也沒關係吧。」
「萬一有什麼場合，不是還有我嗎？」
五條悟聽完樂得直笑，一把把自己埋進了南的脖子裡，咕嚕咕嚕地蹭了蹭。
「南！你怎麼這麼甜？可以把你吃掉嗎？」
「不可以哦。唉，頭髮又亂了啦……」
夜天之書不在，高專三人根本不敢讓南使用魔法，於是整整一個月，她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掌控肢體上。
包括背後的三對翅膀。
「什麼感覺？」五條悟輕輕拽了拽南翅膀上的一根羽毛——羽毛幽黑透亮，觸感非常順滑。
「像被拽了頭髮。」南下意識地一躲，翅膀往後一扇，帶起一陣涼風，「但是也不會太疼。」
夏油傑和硝子正在操場邊堆雪人，見五條悟雙手插兜悠悠哉哉地走了過來，夏油傑隨手團出一個雪球往他身上砸去，「怎麼樣？」
雪球在距離五條悟的臉半米的地方飛濺開來，「說是要試試能不能飛得更高。」
「小心別受傷了。」硝子吭哧吭哧地把雪人堆起來，「我的反轉術式還不知道對天使有沒有用呢。」
五條悟完全看不出擔心，「嘛，應該沒關係吧，南很強的。」
話音剛落，三人就聽轟的一聲，就見在五條悟的背後不遠處，一整個操場的白雪突然被颶風掀起，呈放射狀向四周飛去，速度之快刮在人的臉上宛如冰刀，正對著的夏油傑和硝子連忙下意識抬起雙手，遮住了臉。
還未成形的雪人在剎那間被吹成散沙。
耳邊風雪呼嘯。
半晌後，狂風漸息，三人怔愣地抬頭，就見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連串軌跡雲，定睛看去，那末端的小黑點還相當眼熟。
南在空中轉了好幾圈，軌跡雲在她身後形成，像拖著尾巴的流星，緊接著似乎是玩得非常高興，就見她翅膀用力一振，圓錐狀的衝擊雲在她身邊一閃而過，空氣中頓時響起一聲響亮的雷鳴，轟隆隆地由遠到近傳到幾人的耳邊，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已經不見她的蹤影了。
五/硝/夏：……
物理還行夏油傑：「……啥？」
物理苦手硝子：「哇。」
物理學大拿五條悟：「音爆了。」
說完，他淡定地扶了扶墨鏡，笑道：「怪不得皮膚能變得那麼堅硬。」
而此時的南在盡情地享受著風的眷顧。
「哇——！」張開雙臂，南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覺得內心是從未有過的暢快。
一望無際的天空，上下左右任她翱翔，無論是放肆地翻滾，還是直飛直落，都毫無阻攔。
狂風成為了她的騎士，而整片天空都是她的領地。
玩了好一會兒，南才終於盡興，慢悠悠地飛回了高專。
五條悟就在操場中央等她。
還沒靠近地面，南就把翅膀收了起來，也不減速，就這麼任由自己從空中墜落，琥珀色的眼睛裡只倒映著一個身影。
五條悟張開雙手，幾秒後，踉蹌地後退了一步。
抱了個滿懷。
「開心啦？」五條悟樂呵呵地笑，低頭蹭了蹭南凌亂的頭髮，然後才抬手幫她整理起來。
「開心！」南高興抬頭，「原來飛起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是吧，很舒服吧！」五條悟幫南把頭髮別到耳後，「不過我可飛不了你那麼快。」
就算無下限可以做到，他的□□也撐不住。
好像不小心撿到了隻不得了的兔子呢。五條悟低頭看著南，端詳半晌，突然湊上去在她嘴邊親了一下。
南笑著任由他親，「啊嘞？夏油桑和硝子桑呢？」
「上課去了，現在是英語課。」五條悟牽過南的手，帶著她慢慢地走在古樸的青磚大道上，「那個教英語的老頭口音怪怪的，不想回去聽課，我們一起去做點別的事情吧？」
南還不能走太快，「那去做什麼呢？」
五條悟抬頭想了想，「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想去的地方？」南回答得很快，「有哦！」
「我想去五條君的家裡看看。」
從東京到京都，坐新幹線要兩個小時。
街邊的風景逐漸向後遠去，冬日的鄉間田野緩緩映入眼簾。
也許是因為剛剛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又或者是動車的聲音太過催眠，南迷迷糊糊間靠著五條悟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輛汽車上。
「醒啦？」五條悟手上拿著幾份文件，似乎在處理什麼事，「快到了哦。」
南一臉茫然地坐直身體，「我們什麼時候下車的？」
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五條悟把文件收起來。
南注意到了，抬頭問道：「又要忙起來了嗎？」
這段日子裡高層與五條家的關係很是尷尬，再加上現在也不是咒靈出現的旺季，上面基本沒有任務下派給五條悟，讓他很是清閒了一段時間，正好也讓他安穩地度過了虛弱的咒力恢復期。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高層與五條家之間沒有聯絡，相反，自從南的事情被五條家主動公開以後，那邊就一直在旁敲側擊地向五條悟發出會面邀請，希望能就之前的事情達成一致的意見。
畢竟這一次他們主動使用詛咒，像詛咒師一樣妄圖詛咒他人的行徑，已經讓高層的聲望受到了巨大的損傷，輿論攻勢又被五條家逆轉，不做點什麼挽回局面，以後也無法凝聚人心了。
他們想要研究南的力量。
五條悟沒有回應，而是選擇把他們晾在了一邊。
沒點脾氣，還真以為他們好欺負呢！
不只是高層而已，咒術界的其他人也在等著五條悟的答覆，甚至有些人性子比較急，竟是直接跑到了京都五條家外，直言想見一見五條家的未婚主母。
淨化咒力的力量，千百年來聞所未聞，所有人都很好奇，這股力量能為咒術界的將來帶來怎樣的改變。
只是一個五條悟而已，就已經讓整個日本咒術界為之動盪。
再加上他的未婚妻？
這是要把整個咒術界都當成他們倆的夫妻店嗎？
而隨著來五條家打聽的人越來越多，五條家內部的人對南的稱呼，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咒術師們提起她時所使用的代號。
連詛咒都無法沾染的純淨之人——「南小姐」，能為這個骯髒又汙濁的咒術界，帶來什麼呢？
「只是爛橘子在惹麻煩而已。」五條悟不以為意，抬手摸了摸南的腦袋，「還忙不起來。」
南歪頭又靠在了五條悟肩上，「跟我有關嗎？」
「大部分吧。」五條悟也沒打算隱瞞。
南一時沒說話。
「放心吧，有我在，沒人能讓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五條悟示意南安心。
南垂眸，半晌後道：「五條君之前有問過我，等我腿好了以後想做什麼，對吧？」
「嗯。」五條悟輕聲應道，「想到要做什麼了嗎？」
「大概吧。」南猶豫地伸出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仔細翻看，「我曾經以為，在面對問題時，力量從來都不是最終的解決方案，相比於武力，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更好、更溫和、更萬全的途徑，來滿足所有人的祈願。」
「但是實際擁有之後，我才發現事情好像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南眨了眨眼，「五條君，力量……原來真的很便利。」
現在的她，能在眨眼間飛上雲霄，能在揮手間製造風暴，就算只是能量的微妙誤差，也能輕而易舉地毀掉一片城池。
力量讓她覺得，世界變得渺小了。
五條悟默默地聽著。
「我不想用它們來傷害別人。」南喃喃地搖頭，低頭握緊自己的雙手，「但是現在，我好像只是什麼都不做，就已經在傷害別人了。」
血海洶湧下哀嚎的人們在她腦海中閃過。
「夏油桑說，我很強，什麼都不做的話，就只是在浪費自己。」
五條悟笑了一下，「他說的？又是正論？」
但南卻搖了搖頭，轉而問道：「五條君，如果我努力的話，可以幫助到很多人吧。」
「很多。」五條悟坦然道，「數以萬計。」
「但你可別忘了。」五條悟忽然伸手掐了掐南的臉，也打斷了她的未竟之語，「雖然力量很便利，但終究有它的極限。」
「也許你和我，我們兩個人，再加上傑，未來有一天能夠把日本所有的咒靈都解決掉也說不定。」五條悟輕蔑地笑了一下，「但是這之後呢？」
「年輕的咒術師依舊會被派上戰場，犧牲的性命在執棋人手裡，也依舊不值一提。」
「什麼都沒改變。」
五條悟側首看向南，「所以你不用有什麼負擔。」
「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必被這些事情綁架，即使不去戰鬥，也無所謂。」
「還有我在，不是嗎？」
「咒術界裡的事情就應該在咒術界裡解決，相比於增強武力，還有別的東西更值得我們去改變。」
「『力量做不到的事情』——這不還是你教我的嗎？」五條悟刮了刮南的鼻子，笑道，「怎麼現在自己卻忘了？」
「但是我還是想幫你。」南眼神堅定，「就算只是分擔一點點也可以。」
「先把你的準頭練好吧。」五條悟無奈，「你沒看見傑的咒靈都繞著你走了嗎？」
南：「……好叭。」
窗外的景色向後飛去，相比於高樓林立的東京，京都的風景似乎更加古樸，恬靜，一股歷史感油然而生。
南靠在五條悟肩膀上望著窗邊的風景，半晌突然說道：「五條君有想過當老師嗎？」
「我嗎？」五條悟一臉驚奇，「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竟然如此德高望重。」
南當即抬手打了他一下。
就在這時，車子停了下來。
司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主宅到了，悟大人，南小姐。」
第48章 分離
五條家的人聽說南要來, 簡直開心得要飛起。
「喂喂？他們什麼時候到？」
「報告，目標車輛已經轉過紅綠燈，還有兩條街！」
「車裡面怎麼樣？怎麼樣？」
「……你在想什麼呢, 家裡的車都是防窺的。」
「晚宴準備完畢！」
外頭的寒風冰冷刺骨，五條家內裡, 卻熱鬧非凡。
「紀之先生, 南小姐是什麼樣的人啊？」
紀之立在主宅門外, 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聞言身形一頓, 彎腰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女孩抱著紀之的大腿, 咯咯地笑了起來。
「南小姐是個溫柔的人。」紀之回答。
女孩抬頭, 大大的眼睛天真無邪：「那她會不會被家主哥哥欺負啊？」
紀之聞言微微皺眉, 面色沉重地思考片刻, 「不會。」
語氣相當遲疑。
女孩懂了：「寶寶知道啦！寶寶們要對南小姐好好的！」
紀之低頭與女孩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就在這時, 轉角處, 一輛黑車轉過十字路口，向他們開了過來。
紀之拍拍女孩的腦袋, 「去報信吧。」
「好耶！」女孩頓時轉身，撒丫子跑進了宅院中, 「南小姐來啦！」
汽車在大門前緩緩停穩，紀之上前拉開後座車門。
「紀之, 好久不見。」南下車後先跟紀之打了個招呼, 「哇, 這就是你們家嗎？保養得真好！」
五條家的歷史都有幾百年了, 主宅還能這麼完好整潔, 打理起來一定很不容易。
「前幾年才剛剛修繕過，那可真是個大工程啊。」五條悟雙手插兜, 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進去吧，外面冷死了。」
但南卻忽然有些遲疑起來。
「怎麼了？」五條悟有些新奇地看了眼南。
真少見，南竟然也會有怯場的時候。
這麼想著，五條悟彎腰湊上前去，壞笑道：「難道說，是害羞了？」
南看了眼五條悟，面露糾結，「貿然拜訪，我也沒帶什麼禮物……家裡的長輩在嗎？」
突發奇想地想來五條家看看，臨到家門了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樣莽莽撞撞地上門實在是有些失禮，而且她現在好像也不是能輕鬆做客的身份。
南下意識地轉了轉手上的戒指。
這可是她第一次來五條家呢！
會不會顯得有些怠慢？
五條悟聽完頓時笑出了聲，轉到南背後推著她往前走。
「等等等等……」南驚慌失措。
「沒有沒有，不需要那種東西。」五條悟嬉笑道，「說什麼傻話，這裡以後也是你家了啊。」
「是的，南小姐。」紀之跟在後面，幫腔道，「您現在是五條家名正言順的未婚主母。」
南大腦怠機。
未……未婚主母？！
「但是我還沒有見過你父母……」南掙扎，慌張回頭，「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嗎？」
「他們現在都不知道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裡耍呢，不用擔心。」五條悟信誓旦旦，「這個家裡百分百我說得算！」
紀之繼續幫腔，「確實如此，南小姐。」
五條悟：「就算是現在結婚也沒問題！」
南暈頭轉向：「欸欸——！」
紀之：「……悟大人，這大概不行。」
您還未成年呢。
剛跨進宅院，天上突然有花瓣飄落。
「歡迎南小姐回家！」
歡聲笑語中，南下意識伸手接住眼前的花瓣，望著面前笑臉相迎的男女老少們，一時之間呆住了。
就在這時，她感覺腳邊一沉，低頭看去，就見一名可愛的小女孩正雙手舉著五彩的花冠，吃力地踮著腳尖，一張小臉著急得通紅。
南趕忙蹲下身子，彎腰垂首，方便女孩把花冠放在她頭上。
「好耶！」女孩高興地蹦起，奶裡奶氣地歡呼道，「歡迎南小姐！」
南心一軟，摸了摸女孩的頭發，「謝謝你。」
女孩嘿嘿直笑，悄咪咪地抬頭與紀之對視，一雙大眼睛興奮地瞪大。
紀之先生說得對！
南小姐是個溫柔又漂亮的大姐姐！
比家主哥哥好！
紀之：「咳咳。」
悟大人還在呢。
這邊一群人一窩蜂地衝上前去將南圍了起來，那邊五條悟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花瓣，湊近瞅了瞅。
大冬天的竟然是真花。
隨即他抬眼朝人群中央看去。
意料之外的熱情顯然讓南有些不知所措，但常年刻入骨髓的修養依舊讓她在慌亂中不失風度，每一位跟她打招呼的人，都得到了她得體的回應。
頭頂的鮮花瓣在她微微側首時悄然滑落，順著烏黑的長髮，飄至身前。
就在這一剎那，她驀然抬頭，朝五條悟露出了一個微笑。
好像連白雪都融化了一樣。
五條悟就這麼看著她。
嘛……算了。
熱鬧的歡迎儀式後，大家一起簇擁著南來到了餐廳。
寬敞的日式隔間裡，鋪滿了榻榻米，裡面從頭到尾整齊地擺放著兩排低矮的食案，每個食案上都擺好了精緻的餐食，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
最前頭的主位上，並排列著兩座食案。
五條悟拉著南當仁不讓地坐了下來。
南有些抗拒，「可是有長輩……」
話還沒說完呢，南就眼睜睜地看著幾位老爺爺老奶奶高高興興地帶著孩子們一起坐在了底下的次座上。
「我才是家主。快點。」五條悟姿態輕鬆隨意，見南還在猶豫，抬手拉住她的手腕，「主母大人，別讓大家等著了。」
紀之也繞過主位，坐在了五條悟的左手邊。
很快，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到顯得還站著的南突兀了起來。
南只好不再推脫，緊張地跪坐在了五條悟身旁。
五條悟拍拍手，所有人瞬間安靜，扭頭朝他看去。
沒有家主的指令，還不能動筷。
五條悟乾脆道：「開飯！」
眾人齊聲：「我開動了！」
到這時南才有了些實感。
南：「五條君原來真的是家主啊。」
五條悟：「……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形象啊？」
酒足飯飽後，孩子們纏著南，非要聽她拉小提琴。
「你們怎麼知道我會拉小提琴？」南坐在走廊的台階上，望著身旁的孩子們，好奇地問道。
「是家主哥哥說的！」有一名小男孩自信地高聲回答，「家主哥哥還說，南姐姐比小光還好看！」
「小光同意了！」一旁的女孩舉手。
「這樣啊……」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是今天我沒有帶小提琴來，改天再拉給你們聽，好不好？」
「欸……好叭。」孩子們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一旁靠著門框的五條悟見此走上前，「好了，小鬼們，你們的南姐姐要走了。」
孩子們頓時失落，「現在？」
「不留一個晚上嗎？」南也有些不捨。
「留一個晚上，明天就走不了了。」五條悟把南從地上拉起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見你，家裡的門檻都要被踏壞了。」
回去的路上依舊坐的新幹線。
「有很多人想要見我嗎？」
「大部分是好奇而已。」五條悟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不過也有一些人是想要趁亂搞事，都被紀之攔下了。」
南：「哦。」
南坐直身體，安靜了下來。
耳邊只有列車行駛的呼呼聲。
半晌後，南又問道：「你的術式已經全部恢復了嗎？」
「全部恢復了。」五條悟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睜開眼睛，「怎麼？」
南指尖不安地扭動。
「……其實……我和教會約好了。」
「她們是最了解我的力量的人。」南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瞅五條悟的臉色，「我跟她們約好，等到你恢復以後，就跟著她們一起回教會，學習怎麼控制我的力量。」
五條悟沉默片刻，雙手抱胸，「去多久？」
南又抬眼看了看五條悟，然後慢慢把自己靠在了他身上。
「大概……半年吧。」
半年……五條悟一時沒有說話。
自從南十一歲那天起，他們已經在一起五年了。
這五年來，從未分開。
「半年……」五條悟喃喃出聲，語氣聽上去似乎與往常並無不同，還是那般輕慢與不以為意，「好久啊。」
「我會盡快回來的。」南緩慢地說道，「每天都給你寫信，好不好？」
「只是寫信而已？」五條悟不高興，「不能每天都見面嗎？」
他們才剛剛確認關係不到兩個月。
每天，每天，每天……都想看到對方。
一天都不想少。
「……如果可以的話。」南伸出手與五條悟十指相扣。
這麼說的話，大概是不行了。
列車鑽進隧道，夜晚的星空忽然在視野中消失。
「家裡……」
「教會給我了一個能量存儲裝置，裡面存著我這個月放進去的魔力，應該可以使用半年。」
連這個都考慮到了。
五條悟嘆了口氣。
列車呼呼行駛，車廂裡的人大多都陷入了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五條悟才繼續說道：
「我說過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在南離開之前，五條悟雷厲風行地解決了所有遺留問題。
隨著中島宏在背後的暗自施壓和武力威懾，咒術界的高層們也終於明白了這位從上位文明到來的異鄉者的真實立場，而與其站在統一戰線的五條家，也在與高層的博弈中徹底占據了上風。
「高層承諾不會再威脅南的人身安全，並承擔了災區所有的支援經費和後續事宜。」五條悟坐在教室裡，晃了晃椅子，「我要求不僅如此，以後南在咒術界裡的所有行動他們都不能給予任何限制……這一條他們答應了。」
夏油傑：「還有沒答應的？」
五條悟笑了一下，「在他們的位置旁邊加一張五條家的椅子。」
硝子：「……怎麼可能會同意。」
「所以我又討了些別的好處。」五條悟猛地坐直身體。
「總之，還是賺的。」
南走的那天，萬里無雲。
「大人，時辰到了。」修女背著小提琴盒，垂首立在一旁。
高專的操場上，夏油傑和硝子也一起來送行。
夏油傑：「多多保重啊。」
硝子：「學成歸來以後，記得把五條揍一頓。」
五條悟不爽：「為什麼要先揍我？」
南見此笑了兩聲，抬手與硝子擊掌，「嗯，我知道啦。」
最後周圍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一時相顧無言。
「……怎麼辦。」南抬頭，有些委屈地看了眼五條悟，「我現在已經開始想你了。」
「想著吧，不想就讓你好看。」五條悟張開雙臂，把南擁進懷裡。
「不准受傷。」
「嗯。」
「不准不回來。」
「嗯。」
「不准看別的男人！」
「……嗯！」南無奈。
「……路上小心。」
「嗯。」
「……」
「我走了。」
第49章 思念
春暖花開, 又一屆新生入學了。
黑板被大家掛上了喜慶的氣球和彩帶。
五條悟激情伸麥。
「接下來有請我們的新同學發表演講！」
「我叫灰原雄！很高興能夠加入東京高專，成為大家的一份子！這之後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祓除咒靈, 像各位前輩一樣，成為靠譜的咒術師！請多指教！」
講台上, 陽光開朗的鍋蓋頭情緒高漲, 一雙眼睛裡充滿著對未來的嚮往。
「我叫七海建人, 請多指教。」
一旁站著的金髮混血少年一副沒有幹勁的模樣，看上去並不想發表任何形式主義相關言論。
「歡迎。」夏油傑鼓掌。
「歡迎。」硝子微笑。
「真是個好開端！」五條悟把麥克對向自己, 「那麼歡迎各位進入骯髒腐敗瘋子遍地的咒術界！」
「注意別死了哦！」
「好的！」灰原挺起胸膛, 自信滿滿。
七海撇頭, 無語嘆氣。
怎麼回事啊, 這個人。
兩名新生對五條悟的第一印象相差甚遠。
「五條前輩好強啊！」灰原雙手握拳, 為自己加油打氣, 「我也要加油才行！」
「那個人也就只剩下強了吧。」七海站在自動售貨機前, 彎腰取出飲料，擰開喝了一口, 「性格惡劣，目中無人, 幼稚小氣。」
入學不到一個星期，七海的飲料丟了三次, 頭髮被弄亂了五次, 實力被嘲諷了兩次, 背後被貼小紙條一次。
「沒關係！不是還有夏油前輩在嗎！」灰原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如果他沒有跟著一起包庇罪行的話。」
新生每次被欺負時都恰好在場的夏油傑, 從來都是一臉笑眯眯好像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但七海被亂畫的草稿紙上, 筆跡可有兩種。
灰原：「是這樣嗎？哈哈哈。」
七海：「……」
週末，學長學姐們帶著小學弟們一起進市區裡慶祝。
七海一臉冷漠地喝橙汁, 漠然地看著灰原滿臉好奇地接過了夏油傑遞過來的酒。
「未成年不能喝酒。」他涼涼提醒道。
灰原一口下肚，「哇，好苦！」
「看來對你來說還太早啊。」硝子單手托腮，淡笑著晃了晃酒杯。
五條悟一把攬過七海的肩膀，「不要這麼冷淡嘛！以後大家就是伙伴了！」
「誰跟你是伙伴啊。」滿口敬語地說出了嫌棄的話，隨即七海注意到了五條悟手中的水杯，略有些驚奇地說道，「你也喝橙汁？」
這個人是這麼規矩的人嗎？
空氣安靜了一瞬。
夏油傑和硝子尷尬地對視了一眼。
「我可是個超級大甜黨哦！」五條悟不以為意地晃了晃腦袋，「酒這麼苦的東西一點都不適合我。順帶一提，要是被我發現你們試圖讓我黏上一點酒精，就算是伙伴我也不會原諒的……」
最後聲音越來越低沉，神情活像個要毒殺白雪公主的邪惡大反派。
「給我記住！」
「明白！」灰原看上去已經有些暈乎了。
七海抬起水杯遮住自己，悄聲無語道：「口味也是小孩子嗎。」說著抬手喝了一口橙汁。
第一次課外實習就在離市區較遠的地方，緊急時刻被兩名路過的咒術師救了一命。
「五條悟的學弟？」歌姬摸了摸下巴，一臉可疑地湊到七海和灰原面前，左看看，右看看。
七海：……原來咒術師都這樣。
「是的！」灰原聲音響亮。
「回應不錯。」冥冥呵呵一笑，「可惜還太嫩了點。」
歌姬雙手叉腰，「喲西！看來還沒有被那個混蛋汙染！少年們啊！」
她啪的一下把雙手拍在七海和灰原的肩膀上，緩緩抬起的臉上充滿了怨念。
「絕對……絕對！要保護好你們的靈魂！知道了嗎！」
「好的！」
七海：……看來咒術師這個工作挺磨人的。
「好了，既然你們是學生，我就網開一面吧。」冥冥杵著黑色的雨傘，淡笑道，「酬金就免了，交換一下情報吧。」
「酬金？」灰原疑惑。
「當然，難道你們以為剛剛救你們的行動是免費的嗎？現在可是任務外時間。」冥冥一臉理所當然。
歌姬無語，「連這也要敲詐啊……」
七海：……果然咒術師都有問題。
「但是我們沒有什麼情報能給你的啊？」灰原撓了撓頭，「我們上個星期才剛剛入學。」
「就這樣就足夠了。」冥冥向兩人攤開手，「五條悟的未婚妻——『南小姐』，對於這個名字，你們有印象嗎？」
灰原豆豆眼：「唉？五條前輩訂婚了嗎？」
七海：「……他竟然會有未婚妻？」
「我懂！我懂！！」歌姬扼腕，「五條悟這樣的人渣竟然都有人看得上，不僅如此，對方還擁有堪比特級咒術師的恐怖實力，聽說還是個大美女……」
「還是個有錢的富家千金。」冥冥補充。
「難以想像這麼強大的人竟然都被五條騙走了。」歌姬咬牙切齒，「他肯定是用了什麼骯髒的手段。」
七海莫名理解了這份憤懣之情。
雞掰貓能有未婚妻？簡直是侮辱了所有人的社交能力！
只有灰原依舊老實誠懇，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們沒有聽說過五條前輩的未婚妻的事情，需要我幫你們問問嗎？」
「不。不用了。驚動他對我們也沒什麼好處。」冥冥擺手拒絕，「看起來『南小姐』現在並不在東京高專內了……哼，有意思。」
幾天后，七海在宿舍走廊遇到了五條悟，本想當做沒看見就這麼路過，卻沒想還是沒逃過六眼的捕捉。
五條悟攬過七海的肩膀，「怎麼一大早就臭著張臉？心情不好嗎？」
七海：「看到你以後心情就不好了。」
五條悟：「這樣嗎？哈哈那就再看一眼吧，說不定就像開關一樣，心情又被撥回去了呢？」
說完他還特地勾下墨鏡，自以為帥氣地挑了挑眉。
七海忍耐地嘆了口氣。
「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有未婚妻……」
「……」五條悟側首看了眼七海。
「什麼？你對我的魅力有什麼誤解嗎？」五條悟一副心情沉痛的樣子，「我的眼光怎麼可能會……」
「你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專情的男人吧。」七海推開五條悟的手，「雖然不想對別人的私事過多指摘，但是就你而言，不要靠近任何女性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選擇。」
說完，七海頭也不回地走了。
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又在七海停下後歸於平靜。
背後安靜得令人心慌。
七海回過頭，發現原本五條悟站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了。
是不是說得太過了……七海低下頭。
「……這一點你還是跟悟道個歉比較好哦。」夏油傑坐在操場階梯上，聽完了偶遇時一看就知道有心事的七海的傾訴，溫聲勸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他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的。」
「……」七海沉默半晌。
吹來的春風裡，還夾雜著一絲未散的涼意，是今年冬日，留念的回首。
「他的未婚妻……『南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夏油傑聞言一愣，雙手抱胸，閉眼想了想，「嗯……怎麼說呢？」
「優雅，堅強，溫柔……是個任誰見了都會心生好感的人……嘛，就是有時會有點不切實際。不過除了她，也沒有人能站在悟的身邊了吧。」
七海抬頭看了眼夏油傑，「想象不出來。」
「想象不出來也沒關係。」夏油傑拍了拍七海的肩膀，「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夠了。」
「悟真的很愛她。」
「很愛，很愛。」
跟七海分開以後，五條悟是被一條短信叫走的。
今日份的信到了。
信件被精準傳送到高專的郵箱，畢竟不是傳統的投信方式，那邊在開始傳送之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擾，會給五條悟的手機發一條短信，提醒他傳送的時機，注意別錯過。
打開紅色的小郵箱，今日的信件摸起來比往常厚了一些。
一回到宿舍，五條悟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信封。
不出意料，除了幾張信紙外，還多出來了一個東西。
一個青色的小按鈕。
五條悟輕車熟路地把小按鈕放在桌上點了一下，小按鈕背後頓時射出一道激光，在空氣中生成了三維的圖像。
「……之前拜託給中島叔叔的魔導器好像已經快做好了，他們給我發了好幾個外形設計稿，這幾個我覺得都挺好看的，幫我選一下？」
「……最近教會裡的人好像也在跟中島叔叔他們較勁呢，說是也要給我做一個魔導器……但是這樣我一個人就要用三件魔導器了，是不是太多了啊……」
「這幾天的訓練進展得非常順利，我還被老師誇了！」
五條悟百無聊賴地伸手在激光前滑動，把所有設計稿都看了一遍，然後下筆回復。
「都不好看，那個十字架也太土了吧……」
「多幾個魔導器就能阻止你把日本炸了嗎？那樣的話你就讓他們多做幾個。」
「我們今年的新生都弱得要死，出去實習還被搭救了，當初我和傑……」
寫完的信件密封好，放入郵箱裡，再發個短信給對面就可以了。
夜晚，五條悟洗完澡爬上床鋪，睜著眼睛發了半天的呆。
沒什麼幹勁啊……
半晌，他隨手抓過一旁的娃娃，填住了懷裡的空虛。
對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幅日曆，上面的日期已經有大半被畫上了紅叉。
只有在等待時，時間才會過得如此緩慢。
過了一會兒，五條悟坐起身子，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精緻的金色小盒子，剛一打開，舒緩的音樂便從裡面傳出。
熟悉的白色光芒也在六眼的視野裡，緩緩蔓延開來。
這是五條悟纏著南做的改裝，本來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按鈕形狀，但最終南拜託了教會裡的工程師，將其改良成現在這個模樣。
音樂盒。
伴隨著清脆的樂曲，五條悟閉上了雙眼。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啊……
第50章 心之所在
紅色的咒力逐漸在指尖上凝聚, 卻又在即將穩定之前悄然消退。
五條悟不耐煩地回頭，「你就不能解釋得更仔細一點嗎？」
課後時間，趁著同期還沒跑路, 五條悟又抓著他們來到了訓練場。
夏日的鳴蟬聲響徹耳畔。
「解釋過了啊。」硝子晃晃手指，「就那樣, 咻~的一下, 然後再滾一滾……就可以了。」
五條悟：「給我認真點！」
「冷靜一點, 悟。」夏油傑手舉著一隻咒靈球，聚精會神地將咒力覆蓋在咒靈球表面, 一臉緊張, 「你吵得我都不能集中注意力了。」
「明明是她太敷衍了。」五條悟氣得毛都炸了, 「耍我嗎？」
硝子叼著煙, 一臉平淡, 「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反轉術式的原理你早就搞明白了吧, 嘗試那麼多次都沒有成功，我看你是少點天賦。」
咒術師是講究血脈傳承的職業, 擁有強大術式的家族，天生就擁有以一敵百的能力。
而像是這種家族代代相傳的術式, 在時間的長河中，自然也會隨著多次使用不斷向外界暴露出更多的術式細節, 也容易在戰鬥中被敵人針對研究。
好處就是, 有說明書。
根據前人留下的經驗, 五條悟已經完全掌握了無下限的順轉——「蒼」, 接下來他的課題是掌握擁有更大破壞力的術式逆轉——「赫」。
咒力天生就是負面能量, 而所謂逆轉，就是要將負面的能量轉化為正面, 注入到術式之中，最終達到逆轉術式的效果。
對於無下限來說，「蒼」是吸引力，那麼「赫」，就是斥力。
而學會了「赫」，結合「蒼」與「赫」爆發出來的虛式，也將觸手可及。
前提是掌握反轉術式。
「把負面轉化成正面……」夏油傑若有所思，「聽上去像是化學反應。」
「化學反應裡至少還會有反應物，這個連催化劑都沒有。」五條悟盤腿坐倒在地，撓了撓頭，一臉煩躁，「啊，麻煩。」
「不用這麼著急，慢慢來不就好啦。」硝子雙手叉腰，「反正你已經足夠強了吧。」
五條悟沒說話。
「說起來，南桑快回來了吧。」夏油傑一邊嘗試著吸收咒靈球，一邊問道，「已經過去半年了。」
又到了一年一度咒術師們忙碌的季節了。
「還有幾天。」說起這個，五條悟眼底頓時瀰漫上了笑意，「還說會盡快回來，結果不還是慢死了。」
夏油傑：「到時候一起出去聚一聚？」
五條悟：「才不要呢，我們要過二人世界！」
硝子：「這就叫作小別勝新婚嗎？」
五條悟：「嫉妒的話就自己去找個男朋友啊。」
夏油傑：「馬上就嘚瑟起來了啊……啊。」
夏油傑身形一頓。
所有人的視線霎時集中在了他的手掌上。
就見幽黑的咒靈球上漸漸被沾染上了明亮的藍色，然後體積極速縮小，最後化為一抹流煙，鑽進了夏油傑的掌心中，消失不見了。
「……」
「……」
「……成了？」
正當夏油傑躍躍欲試打算一次多收幾隻咒靈試試看的時候，夜蛾正道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有任務。」
-
第七十七號管理外世界，烏里亞。
南拖著行李箱，背著小提琴盒，站在教會的後花園中央，一臉無奈地半彎著腰，任由雙手被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奶奶緊緊牽著。
「大人啊！」老奶奶淚眼汪汪，「您可要保重啊！萬一要是出什麼事，就回到教會來，教會給您撐腰！」
南不厭其煩地回答：「雅培奶奶，我還會回來的。最近『暗之書事件』即將開庭，為了夜天之書我也需要出面，而且『蓮』也還沒出生，到了迎接她的時候，我還會再回教會的。」
「那我也捨不得大人您啊！」雅培奶奶孩子一樣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大家都捨不得您啊！」
話音剛落，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抽泣聲，南抬頭看去，就見寬敞的花園大門外，正圍著一群大大小小的修女，各個手上拿著手帕，一副想哭又忍著的悲傷表情。
就連被抱著的小包子修女，也憋得臉蛋通紅，眼睛裡的大豆丁欲墜未墜。
南：「……」
「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南只能再哄，「不用擔心我，我已經考試合格了，不是嗎？」
半年過去了，南的身上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經過這段時間嚴格的軍事化訓練，她的四肢看上去更加修長有力，精神面貌也煥然一新，整個人的氣質都更加銳利了。
但這份銳利，卻總在她溫潤的眼神中，如冰山融化一般，悄然消散。
彷彿新春的太陽，溫暖人心。
花園裡的花朵爭相綻放，一派生機勃勃。
這裡的春天，才剛剛開始。
「是的，是的，大人的天賦無與倫比！」雅培奶奶驕傲地點點頭，「只用半年的時間就通過了SSS級魔導師的考核，就算是在時空管理局的歷史上，也是前無古人的——只要您不跑步——您比您的父親哪兒哪兒都要優秀！」小聲跳過中間的可疑描述，說到最後，雅培奶奶的臉上竟微妙地露出了些許嫌棄。
雅培奶奶是看著南爸爸長大的。
已經把爸爸的「豐功偉績」聽了個遍的南乾笑了兩聲，「這也是大家的功勞。」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大力搖頭。
小包子修女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哇啊啊啊——姐姐大人！」
南只能把行李放下，走到門前，從少女修女手中把小包子接過來，抱著她輕輕晃了晃，哄道：「很快就回來了，不哭啦，不哭啦。」
最後還是大祭司出面解決了問題。
「不能給天使大人添麻煩！」她跺了跺手杖，「快散開，再這樣下去大人的時間要被浪費了！」
與其他人依依不捨地道完別，轉眼花園裡就只剩下南和大祭司兩人了。
「一路順風，大人。」大祭司終究要鎮定一些，「切記不要輕信時空管理局的鬼話。」
南無奈：「好的。」
參加了時空管理局的魔導師鑑定考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將自己置身於了時空管理局的約束之下。
對於這個決定，大祭司從頭到尾都非常反對，她不認為南需要他們的認可，天使教會也不需要時空管理局的牌照。
但南並不想引起更多紛爭了。
與大祭司告完別，南重新背起小提琴盒，拉著行李箱，回到花園中央站好。
這一次，她將自己打開回家的路。
「次元傳送，次元坐標，A4409，F4523，K2358……」
白色的三角形法陣在她的腳下張開。
「敞開吧，次元大門，目標——」
「「地球」。」
-
夏日炎炎，空氣中熱浪滾滾，蟬鳴聲已不在，曾經古樸的飛檐古樓，也被夷為了平地，磚瓦散落，一片狼藉中，夏油傑煢煢孑立，胸前兩道交錯的傷疤，似乎才剛剛癒合不久。
震耳欲聾的掌聲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像是惡魔的低語。
夏油傑疲憊地垂下頭，不遠處，五條悟正坐在碎石瓦礫之中，一動不動。
他狀態顯然不對，原本緊扣的高專校服敞開，漏出裡面灑滿了鮮血的白襯衫，像是開在雪地裡的地獄之花，令人觸目驚心。
額頭的疤痕又深又長，彷彿曾經有利器從上面一刀砍過，連卷翹的白髮，都被割下了一段。
但他在笑著。
雙眼微微睜大，痴痴地笑著。
像是失心，瘋了。
「悟。」夏油傑喚了一聲。
「什麼？」五條悟機械地回答，他的笑容不變，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你還好嗎？」
「好啊，從沒有這麼好過。」
但他們的任務卻失敗了。
夏油傑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空氣陷入了死寂。
就在這時，唯一殘留的紅色鳥居底下，一道白光突然亮起。
南拖著行李箱，高興地從裡面跑了出來。
「五條君——」聲音戛然而止。
彷彿青石落水，平靜的空氣中頓時盪起陣陣漣漪。
耳邊似是聽到了熟悉的呼喚，五條悟茫然地抬頭，幽藍的蒼天之瞳裡，倒映著不遠處的身影。
高挑，溫暖，帶著熟悉的甜香。
他極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隨即身體猛然一震，彷彿飄遠的靈魂又重新回到了肉//體，呆滯的瞳孔也重新充滿了光亮。
失去的心，又回來了。
緊接著他突然驚慌失措起來，伸手胡亂地擦了擦自己的襯衫，又手忙腳亂地四處翻找著什麼，那慌張的樣子，連夏油傑都看得手心冒汗。
「傑。」他堂皇不已，「有布嗎？啊，對，我的衣服。」說著他似乎才反應過來，急忙地想要把外套扣上，卻發現上面的扣子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
南猛地捂住嘴巴，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小提琴盒墜落在地。
五條悟著急忙慌地揮手解釋：「不是我的血！不是我的血！我……」
未竟之語被闖進來的擁抱打斷。
南放聲大哭。
「你，你……你，你怎麼，你怎麼可以這樣！」
五條悟連忙把人抱緊，用手扣著她的後腦勺，把她深深地埋進自己的懷裡。
「假的，假的，假的，你別瞎看啊！」
南只是抱著他哭。
等到七海和灰原跑上鳥居前長長的台階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們那個強大又不著調的白毛前輩，此時正滿身沐浴著鮮血，在一片廢墟之中，擁抱著自己的愛人。
他是那麼得珍惜，以至於在小心翼翼地把額頭上的疤痕抹平之後，還要把頭髮拉下來擋住，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擺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哇，哭得好厲害，以後就叫你哭包了，這次不能反駁了吧。」
七海就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夏油傑的話。
五條悟真的很愛他的未婚妻。
但就在七海回過神來，扭頭想要尋找夏油傑的身影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怎麼都找不到他了。
離開了嗎？七海心想。
辛苦了。
第51章 新家
夏油傑其實對自己以後要做什麼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雖然姑且算是在以從高專畢業為目標在努力, 也想過以後會跟其他咒術師前輩一樣，過上除惡揚善，鋤強扶弱的日子, 也許偶爾還會跟同期們聚聚會，在居酒屋裡大罵豬狗不如的咒術師生活。
但他沒有夢想。
也許曾經, 拯救所有弱者算一個, 但現在, 他不確定了。
「你很傲慢呢。」硝子曾這麼說過他。
傲慢嗎？大概吧。
「……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南曾經說過的話在他的耳邊回響，「……這世上也總會有我到達不了的角落。」
但是……這樣不就沒意義了嗎？
南回來以後, 五條悟馬上從高專宿舍裡搬了出去。
「不好意思, 各位單身狗們。」他手指一伸, 大包小包的行李頓時一窩蜂地飛進了汽車後尾箱,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這個冰冷寂寞的單身宿舍就留給你們啦！」
紀之在後頭任勞任怨地把五條悟亂扔的行李箱擺放整齊。
出來送行的眾高專群眾：……
七海：「我為什麼要來？」
灰原：「好的！請五條前輩放心！」
硝子：「夏油, 你去把他揍一頓吧。」
夏油傑當即撿了一塊石頭朝五條悟砸去。
當然, 只砸在了無下限上。
「夏天很忙，搬完家快點給我回來！」
「嗨~」
搬去的地方不是天羽家的別墅, 而是東京市區裡的那套大平層。
「別墅那邊有個小學呢，之後讓小鬼們住吧。」
「小鬼？」南站在寬敞的客廳裡, 落地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髮間，「五條君的親戚嗎？」
五條悟雙手插兜在沙發上坐下, 聞言想了想, 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差不多吧。」
反正他們家也不是第一次撿人了。
「……兩三年後, 我的孩子會被賣給禪院家。」
「隨你處置吧。」
兩三年後啊……
真是的, 既然都臨終託孤了，信息說不完整就算了, 就不能把之前的反追蹤措施撤了嘛。
明明是帶來「臨終」的人，結果卻在認真吐槽的五條悟如是想。
就在這時，紀之從房子深處走了出來，「悟大人，行李都整理好了。」
「啊，多謝！」五條悟仰頭揮了揮手。
「紀之動作真快。」南笑道，「辛苦你了。」
紀之搖頭，「這是我的分內之事。」
把紀之送走之後，五條悟拉著南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炫耀自己的設計。
自從「暗之書事件」那天以後，這間屋子有段時間裡簡直一團糟，不僅是家具壞了個七七八八，一些殘留的詛咒也吸引了不少咒靈，讓周圍的群眾們很是倒霉了一段時間。
這本應該是高層應該負責解決的部分，但他們只顧著互相拉扯，推卸責任，遲遲不肯付出行動，最後還是五條家的人出手清理了這附近的詛咒殘留。
隨便也對這間房子進行了大改造。
當初他們買下這裡的時候，時間比較倉促，許多地方也不能仔細地訂製和要求，而這一次，趁著南不在，五條悟親手拿著設計稿，改了不少東西。
首先去掉了許多不必要的部分，比如游泳廳、檯球室、藏酒室等等對他們沒用的功能室，轉而加上了南的練琴房，拓寬了衣帽間、書房和影視廳，改裝了活動室，往裡面鋪滿了術式，便於五條悟鍛鍊。
而在軟裝外觀設計上，五條悟本來也想大刀闊斧地上手，但好在這部分被紀之苦口婆心地攔了下來，請了專業的室內設計師來進行設計，這才沒有慘遭毒手。
整體以米色為主調，透著股溫馨。
「怎麼樣？」五條悟愛不釋手地抱著南，整個人黏在她身上就不下來了，「喜不喜歡？」
「喜歡！」南抱起一旁的鳥巢型檯燈看了看，面露喜愛，「這盞檯燈設計得真好看，跟周圍的風格也很合適。」
因為嫌棄這盞燈不夠亮而差點讓設計師撤下去的五條悟：「……」
五條悟：「嗯，是挺好看的。」
五條悟：「那邊還有插花室，你要去看看嗎？」
南卻想了想道：「廚房裡有烤箱嗎？」
那自然是有的。
「我跟教會裡的大家學會了好多甜品的做法！」南圍好圍裙，信心滿滿，「五條君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廚房裡的東西一應俱全，南翻出雞蛋、麵粉、糖、牛奶、玉米糖漿、黃油、奶油還有許多工具，打算先做一個簡單的奶油蛋糕試試手。
先打兩個全蛋，再加一個蛋黃……
五條悟坐著高腳凳，趴在一旁的吧檯上，幽藍的蒼天之瞳跟著南忙碌的身影左右移動。
「放多點糖嘛。」
「不行，我也要吃的。」南抬頭嗔怪地看了眼五條悟。
五條悟就只是傻樂。
這顯然不是南第一次做了，她手法利落，不慌不忙，抱著玻璃碗一點點地攪拌著麵糊，神情也非常專注，偶爾抬手撩起額前垂下的髮鬢，像是大海深處的貌美海妖，在不經意間露出了自己的咽喉，把路過的水手迷得暈頭轉向。
五條悟覺得自己就是那名水手。
明明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由南做出來卻總有種不一樣的優雅。
賞心悅目。
把蛋糕胚送進烤箱，南剛轉身打算打發奶油，脖子就被突然出現的五條悟咬了一口。
「怎麼又咬我？」南竟然都有些習慣了，摸了摸被咬的地方，無語道。
五條悟理直氣壯：「都是你的錯！」
南：？？？
平白無故被貓咬，對方還大言不慚地抵賴，南伸手戳戳五條悟的肩膀，佯裝兇狠地威脅道：「我現在可是很厲害的魔導師哦，你不能欺負我。」
「哦？」五條悟挑了挑眉，「難不成你想試試？」
合著就你變強了是吧。
當代最強魔導師和當代最強咒術師的第一次對決，發生在兩口子家裡的一間「小小」的活動室裡。
原因：蛋糕還沒烤好。
「來吧！」南興致勃勃，躍躍欲試，已經做好了凝聚魔力的準備，「雖然大型的炮擊沒有夜天之書在還是無法瞄準，但是只是幾顆小型的跟蹤彈的話，完全沒有問題！我的防禦也很堅硬哦！」
然後就被五條悟打斷了施法。
「不行哦~」五條悟搖頭，攤開手，「這間屋子裡全都是我畫的術式，畫了我好幾天，手都酸了，你要是用魔法的話，我不就前功盡棄了嘛。」
估計刷的一下就沒了。
「啊……」南一愣，豆豆眼，「那怎麼辦？」
「嘿。」五條悟撐腰拉伸身體，左拉拉，右拉拉，面露狡黠。
「當然是以體術來較量啦！」
最強魔導師瞬敗！
五條悟雙手扣住南白皙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把她摁在了木地板上，隨即低頭欺身而上，湊上前去與南對視。
「你，體術為零啊。」
基本跟站著一動不動被制服沒什麼兩樣了。
南欲哭無淚：「是，是因為大腿不聽話。」
五條悟：「你的腿早就好了吧……啊？很厲害的魔導師？」
南：「嚶。」
這是南唯一的弱點。
體術不堪入目。
並不是沒有努力過，為了彌補自己在體術上的缺陷，南挨了將近一個月的毒打，學習的時候也非常認真。
甚至連教練都有好幾名，每一名都是響噹噹的高手。
但都無一例外地在她的課程最後，搖頭嘆氣。
雖然天使只是單純地憑藉□□力量就能造成可觀的破壞力，但南笨拙的四肢，甚至能把這一項優點抵消！
跑步還會平地摔的人，說是體術為零都有些委婉了，突破負值恐怕才是她的真實水平。
萬幸的是，天使的皮膚也足夠堅硬，雖然南的體術菜到一旦被近身就能被迅速制服，但大概率也沒有人能夠真正地對她造成傷害。
所以當南一臉尷尬地問能不能換個方向學習的時候，教會的老師們只能無奈地取消了她的體術課。
「天使教會的老師不行啊。」五條悟調侃，「怎麼把你教成這樣？」
「老師們都很好……」南目光游移。
五條悟秒懂：「哦，沒天賦。」
「……」南掙扎了一下，「可以放開我了吧。」
五條悟：「有獎勵嗎？」
南當即仰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五條悟搖頭，非常不滿意。
於是南只好又在他嘴邊親了一口。
五條悟哼了一聲，低頭決定親身教學。
漫長的思念只會讓愛如美酒般發酵，變得越來越醇厚、甜美，最終如十指相扣的手一般黏稠，再也無法被稀釋。
蛋糕一做好，五條悟就吃了個乾淨。
「「赫」？」南坐在餐桌前，抬眼回憶了一下，「我好像也會耶。」
五條悟抓著叉子的手一頓。
「是不是還有「蒼」？夜天之書裡有記載。」南徹底想起來了，腦袋上燈泡點亮，「我記得感覺上使用「赫」比使用「蒼」要容易，那個時候還奇怪為什麼「蒼」的咒語會那麼繁瑣，原來是還有反轉術式啊。」
「不，是「赫」才需要反轉術式……等等。」
五條悟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豎起叉子，一臉若有所思，「咒力是負面能量，而「赫」是逆轉，需要正面能量，而你的魔力能夠淨化咒力……」
南恍然大悟。
「所以你的魔力是正面的！」五條悟總結。
所以才能直接使用「赫」！
南聞言雙手合十，眼睛頓時一亮，「那是不是說明，只要我在用反轉術式的同時使用魔法，你們的咒力就不會被我影響了？」
「那活動室裡的術式是不是也不會被我淨化了！」
五條悟：「……」
就那麼想揍我一頓嗎？
南一臉激動：「下次試試看吧！」
五條悟：「為了安全起見，我覺得你可以先拿傑的咒靈試試水。」
兄弟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夏油桑嗎？」南想了想，「說起來夜天之書之前有教他用咒力吸收咒靈的方法，不知道他學會了沒有？希望他快點學會就好了，咒靈球那麼不好吃，他也很辛苦啊。」
「那個啊，傑學會了。話說咒靈球不好吃嗎？」五條悟也是第一次聽說。
南點點頭，「雖然他看上去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在跟我說起咒靈球的味道的時候，感覺很勉強……現在想想，恐怕不是一般的難吃吧。」
在天使教會的這段時間裡，南也學會了如何運用天使一族生來的天賦——識人。
之前那些朦朦朧朧的感覺，現在也終於能確定了。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這樣啊……」
第52章 時空法院
想試試反轉術式, 首先得把夜天之書接回來才行。
「開庭？原來在時空管理局，中島宏說的不算話嗎？」五條悟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不想起床。
「雖然中島叔叔是時空管理局的實際領袖, 但是這是法律，他也必須要遵從才可以。」南翻身坐起, 拿過衣服走進衛生間。
這種大案件的法律程序走起來是需要很長時間的, 能在半年就開庭已經是加速後的結果了。
五條悟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呆。
時空法院就連時空管理局的最高統治者都能制約……嗯, 有意思。
這麼想著，他翻身坐起, 朝緊閉著的衛生間喊道：「南！我也要一起去！」
隔著門, 南回答：「欸？可以是可以啦……」
就是手續有些繁瑣。
還會被給他頂班的摯友暴揍一頓。
「悟, 你知不知道, 現在, 是, 夏天。」夏油傑笑得一臉和善。
實力變強了有什麼用, 不能用的摯友不是好摯友！
五條悟人畜無害地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
「不要這麼小氣嘛，傑。」五條悟微笑, 「我這可是去考察學習，你就當是為了你的大義, 支持我一下吧。」
夏油傑聞言嘴角一抽，「你確定你不是為了跟南桑約會？」
「哎呀, 那也是不得已的嘛~」
結果就是兩人痛快淋漓地打了一場。
南宣布勝負。
「平局！」
五條悟牽過南的手, 轉身走進傳送陣, 「去不了多長時間, 回來就換我給你頂班！拜啦, 傑！」
眼見著兩人的身影在面前消失，打了個爽的夏油傑揉了揉手腕, 心口一松，垂眸暗笑。
「這還差不多。」
踏出白光，最先到達的是處於宇宙次空間的傳送中轉站。
五條悟是未登記的管理外世界訪問人員，需要在這裡做一些過關手續。
任由工作人員用儀器掃描了他的咒力信息，五條悟抬頭望了望周圍充滿科技氣息的裝橫，一臉新奇，「規章制度很完備啊。」
「這方面時空管理局有詳細的規範。」南帶著五條悟從長廊經過，窗外是夢幻的宇宙極光，「不過我的信息似乎在出生時就註冊過了，所以有些手續我也沒有親自走過。」
五條悟對窗外的景色很好奇，一直再看：「話說你這次去天使教會，有沒有見到天使一族的其他人？」
「沒有呢。」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天使一族的數量非常稀少，現在已經沒有純種天使在世了，聽說他們大部分都在外遊學生活，很少會有在教會裡長住的。」
「那天使教會平時都在做什麼？」
「管理烏里亞的各種事情吧，像是生產生活什麼的……也會接濟一些宇宙難民。」南想了想，「聽說當初天使教會建立的時候，就是因為有位天使在災難中庇佑了烏里亞，為了把這份善意繼承，所以會有這樣的傳統，在時空管理局的登記中，烏里亞也算是中立的立場……啊，珊瑚也是這樣加入教會的，不過她已經離開了。」
五條悟若有所思，「中立。」
走完所有手續，兩人直接被傳送進了時空法院內部。
在庭審廳門前，恰好遇到了從走廊盡頭走來的中島宏和大祭司。
他們一人一身筆挺的軍裝，一人一身華麗的祭司服，並排而行，看上去都不想跟對方有任何瓜葛，中間硬生生隔著兩個人的距離，很是顯眼，背後也都跟著各自的屬下，兩方人馬目不斜視，壓迫感十足，氣氛沉重得彷彿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五條悟彎腰湊到南的耳邊，小聲說道：「你說，他們兩個像不像那種離婚多年但為了女兒卻又不得不在法庭上見面的夫妻？」
南當即對著五條悟就是一個肘擊，完了又忍不住笑出了聲，「別亂說！」
五條悟哼笑了一聲，伸手摟過南的肩膀。
在走近之前，中島宏和大祭司都不約而同地讓自己的屬下先進了庭審廳，然後各自孤身向南走來。
看見五條悟摟著南的樣子，兩人幾乎是同時地看了眼搭在南肩膀上的手，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面色如常。
五條悟：好了，看來我是那個不受待見的未婚女婿。
「來了啊。」中島宏先開口說話了。
「大人，路上順利嗎？」大祭司微微躬身，柔聲問道。
「挺順利的。」南點頭答道，「教會的大家還好嗎？」
「大家都很想念您。」大祭司突然意味不明地看了中島宏一眼，「花衣每天都在吵著想跟姐姐大人見面。」
南無奈地笑了笑，「等我回去以後一定給她寄禮物。」
就在這時，中島宏掏出了一個金色的劍十字項鍊，朝南遞去，「你的魔導器已經完成了，特地請了雕刻大師來雕刻，這次的設計過程也有夜天之書的參與，想來應該也能跟你配合得更好。」
「哇。」南高興地接過項鍊，「謝謝。終於能夠好好地釋放魔法了。」
南的魔力太強大了，市面上的所有魔導器都難以支撐她的使用——光是參加魔導師等級考試時從考試局裡借來的公共魔導器，就被她毀壞了五個，這才勉強支撐住了她的整個考試過程。
大祭司見此眉頭微微一皺，「大人不用擔心，「蓮」的參數也馬上就調好了。」
「不用著急。」南對蓮的進展情況很了解，「慢慢來。」
蓮是天使教會為南準備的融合型魔導器，使用的技術是古老的貝爾卡式魔法，在法陣根源上更貼合南本身。
但在最後的參數校準上不知為何總是有些偏差，特別是在融合了南的魔力之後，在輔助瞄準功能上一直達不到完美的效果，因此才遲遲未能「出生」。
而此時在旁邊被無視了半天的五條悟：……
哇，好精彩。
「我們是不是差不多該進去了？」五條悟不高興地抱過南的肩膀，抬眼與中島宏和大祭司對視，挑釁地挑了挑眉。
大祭司面色不變，中島宏卻上下打量了五條悟一眼，說道：「你比之前要強了，小子。」
小子？南豆豆眼。
「你難道不是應該對此喜聞樂見嗎？」五條悟笑了一下。
中島宏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而推開庭審廳的門，「進去吧，時間快到了。」
說是庭審，其實並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律審判，畢竟「暗之書系列事件」並沒有被告人，夜天之書漫長的存在時光中，究竟是哪一任主人獲得了管理員權限並創造了自動防衛程序也不得而知——就算知道了，那位被告人大概也早已作古。
而關於「暗之書系列事件」的收尾存檔工作，時空管理局已經全部完成。
這一次的庭審，主要目的在於確定夜天之書的最終歸屬權。
去除了自動防衛程序的夜天之書，現在只是一本普通的強大魔導器，但畢竟身有前科，宿主還是上將的養女，天使教會的信仰領袖，時空法院對其的態度非常謹慎。
最穩妥的方式自然是將其收入首都博物館中保存，但是現在夜天之書的管理員權限在南的手中，而她本人在此次事件中，也算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但法院，要給民眾一個公正的交代。
法槌敲擊在底座上，響亮的「咚咚」聲響徹整個大廳。
開庭之後，中島宏手下的士官以及天使教會的修女，各自代表各自的立場發表了陳詞，隨後南也向法官表達了希望繼續持有夜天之書的訴求。
有檢察院的代表中途表示反對，認為夜天之書作為劣跡魔導器，應該被放置於公權力下監視，但被大祭司以魔導器的歸屬理應參考魔導器本身的想法為由反駁。
經過兩個小時的辯護，最後法官宣布了最終結果。
「本庭經過法庭調查、法庭辯護，合議庭在充分聽取控辯雙方意見的基礎上進行了評論並作出了決定。現在進行公開宣判——」
「全體起立！」
在場所有人起立。
「夜天之魔導書作為暗之書的前身……最後本院決定，夜天之魔導書的歸屬權，將繼續由天羽南持有，與此相對的，本院將為其擬定特殊法案，對夜天之魔導書的主人天羽南設置能力限定，其能力限定解除鑰匙暫定由時空管理局上校及天使教會負責人聯合掌控，具體能力限定解除條件等後續規定將在法案中一一列出並公示……」
聽到這裡，坐在旁聽席上五條悟一愣。
能力限定？
隨即他馬上低頭朝南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她表情平靜如常，似乎對於這個結果早已有了準備。
恰在這時，身旁同樣在旁聽的人跟同行的伙伴嘀咕了起來。
「果然是這樣……但是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吧。」
「是啊，聽說沒有夜天之書，那個孩子就已經通過了SSS級魔導師的考試呢，如果不限定能力的話，不就太可怕了？」
「而且以天使的身體素質，就算把集束炮當平A……也會沒事的吧。」
「你說她會被降幾級？」
「起碼得有六級吧，到A+？」
「六級？我的天啊……」
電光石火之間，所有利益權衡都在五條悟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到這時，法官的宣判也到了尾聲。
「……對於以上決定，在場有沒有……」
「我有異議！」五條悟舉起手。
法官停下宣讀，所有人都扭頭朝五條悟看去，討論聲四起。
南頓時嚇了一跳，「五條君？！」
法官敲了敲法槌，「肅靜！」
隨即他朝五條悟看去，「請無關人員不要干擾法庭秩序！」
「我不是無關人員。」在一眾驚呼聲中，五條悟單手插兜從觀眾席上飛了下來，中途有警衛人員舉槍向他警告，他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也無意干擾法庭秩序。」
「我是當事人的未婚夫。」
五條悟飛到南身邊落下，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法官。
南呆住了。
「我要求同時掌握南的能力限定解除鑰匙。」
「這是合理訴求。」五條悟眉頭微皺，對周圍圍上來的警衛員們視若無睹。
「我是距離當事人最近的人，我要求獲得一部分解除權限，以保障她最基礎的生命人權。」
「若是南因能力限定遇到危險……」五條悟抬眼，蒼天之瞳冰冷如雪。
「她理應有最緊急的後路。」
第53章 生物研究所
最後法官宣布暫時休庭, 半小時後重新開庭。
進入休息室，南還沒得及說什麼，五條悟就搶先問道：「能力限定是怎麼回事？」
「顧名思義, 是對魔導師本身的約束。」
兩人抬頭朝門口看去，就見中島宏和大祭司正推門而進, 說話的人是中島宏。
「這是時空管理局為了平衡部門機構之間的武力水平而經常採取的措施, 也是為了更好地約束高等級魔導師, 防止武力的濫用。」中島宏漫步上前，「這已經是一項成熟多年的技術, 對身體幾乎沒有損害, 我身上也同樣帶有能力限定。」
「就像是給跑車按上保險栓, 馬路上也會有限速標識。」大祭司倒是看上去對此並不贊同, 「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必要, 但既然是大人的意思……天使教會自然會追隨。」
五條悟扭頭看向南, 「你早就知道了？」
「嗯。」南點頭, 抬頭朝五條悟露出一個微笑，「A+也夠用了, 五條君不用擔心。」
「不會到A+。」中島宏閉眼，神情冷硬, 「至少也是S，這點我向你保證。」
「我明白, 這已經是多方協調的結果了。」南理解地點了點頭, 「即然這是必要的, 那我就會去做。」
中島宏沉默。
五條悟聽到這裡已經明白過來大局已定, 皺著眉頭牽過南的手, 低頭與她對視。
被迫失去力量的感覺，可並不好受。
他再清楚不過了。
「不是還有你在嘛。」南寬慰道, 「之前我也是什麼魔法都不會，不也挺好的？再說了，又不是限制了所有魔力，別擔心了。」
五條悟沉默半晌：「可你這樣就揍不過我了哦。」
南只笑道：「本來我不也輸了嘛。」
五條悟伸手扯了扯南的臉蛋，南當即抬眼無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
五條悟/南：真拿你沒辦法。
大祭司看向五條悟，「我姑且認可你為大人體諒的心，你的訴求也非常合理，大人畢竟選擇了在你的世界生活，我們與大人距離較遠，若是發生緊急情況，也只有你才是距離最近的人。」
說到最後，她顯然有些不甘心。
「天使教會會為你辯護。」
「時空管理局保持中立。」中島宏睜開雙眼，「但我想法官會酌情考慮你的訴求。」
他們三人，中島宏是南的監護人和直接責任人，天使教會是南的擔保人，而五條悟則直接代表了南本人的利益，是南的代理人。
這是最優的妥協方案了。
開庭之後，法官重新宣讀了判決，將南的能力限定鑰匙所有者人數增加至三人，並另外增加一份備用鎖，由檢察院保管。
從此之後，若南需要完全解放自己的力量，則必須由中島宏、大祭司和五條悟三人同時解除限定，與此同時他們三人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單獨小範圍短時間解除限定的權利，給極端情況以操作空間。
能力限定設置得非常快，幾乎是一眨眼就完成了。
南從操作台上坐起身子，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頭有點暈。」
「請不要擔心，這是正常反應。」操作員體貼地為她端了杯溫水，「喝口水吧。」
「謝謝。」一杯溫水下肚，南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不少。
隔壁房間裡，另一名操作員正在為五條悟錄入生物信息。
「我們將採集您的魔力紋路，瞳孔信息以及指紋。」操作員在激光鍵盤上一陣操作，「請站在裡面不要動。」
「我不使用魔力。」五條悟走進透明罩中，「有影響嗎？」
「不會。」操作員聚精會神，「只要是人類，無論在宇宙的哪個角落，能量波動都是相似的，只是發展路徑不同，使用方式不同，最終都是相同的生物能。」
五條悟跟隨指示往面前的鐵球注入咒力，「天使呢？」
「天使一族的能量頻率相比人類較低，但振幅卻相對較高。」操作員一邊行雲流水地操作，一邊回答道，「從生物學上來說，也沒什麼不同。」
「古時候有傳說天使能淨化惡魔，現在看來也不過是跟吸血鬼怕陽光一樣只是個謬傳罷了。」
五條悟挑挑眉，「但是在我的世界裡，南真的能淨化咒靈。」
「咒靈？那是什麼？」忽然，操作員操作鍵盤的手一頓，「咦？你的能量有點奇怪。」
五條悟見面前的透明罩打開，便順勢走了出來，「怎麼？是不是看上去挺像能被淨化的惡魔？」
確實挺像。
操作員一臉驚奇地看著五條悟釋放出來的咒力被南用一根手指輕鬆戳化，感覺神情都恍惚了，「傳說竟然是真的……不對，惡魔原來長得跟人一樣嗎！」
還是個大帥哥！
五條悟甚至很得意：「南！她說我是惡魔耶！」
南很緊張：「那他的身體會有什麼不妥嗎？」
操作員也不知道：「我哪知啊……要不你們去生物研究所問問看？」
去研究所之前，還是得先把流程走完。
操作員遞給五條悟一個小小的藍色透明骰子：「給，當你需要解除限定的時候，就打開它，到時它會識別你的生物信息，通過之後，你就能解除她的限定了。」
「那看來我得隨身攜帶了。」五條悟老神在在地把骰子揣兜裡。
「那只是個帶有識別功能的發射器而已。」操作員聳聳肩，「在這裡到處都是這樣的終端，只要解除限定的程序被啟動，隨時都可以識別你的信息。只不過你生活在管理外世界，聽說文明還比較落後？」
五條悟：「嘛，馬馬虎虎吧。」
兩人離開的時候，操作員看上去很是惋惜，非常想跟上來湊個熱鬧。
到了研究所以後，五條悟立馬被所有研究員包圍了。
「……對其他物種的魔力沒有反應，只對天使一族的特殊嗎？」穿著白大褂的高大研究員嚴謹地記下了所有觀察現象，「難道說是魔力發生器官不同？」
他背後伸著好幾個腦袋。
各個眼睛發亮，像黑洞裡的螢火。
「照個X光看看？」
「能不能留點魔力給我研究啊！」
「給我給我！拜託獨家授權給我！」
「臥槽，踩到狗屎運了！」
「老師！你感覺到了嗎！論文！是新的論文在向我們招手！」
「新物種！新方向！開拓科研新分支！」
然後她們開始歡呼了。
「萬歲！」
五條悟也跟著一起歡呼：「那我是不是可以青史留名啦！」
研究員們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把你的魔力留下！」
「咳咳。」研究員老師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抱歉地與南對視了一眼。
南搖搖頭，笑著示意沒關係。
最後五條悟給她們留了好幾罐咒力，成功換取了整個生物研究所的好感。
幾天後，夜天之書的手續終於走完了。
「夜天之書！」
主人！
許久不見，淚眼汪汪！
眼看著一人一書抱成一團，五條悟死魚眼：「啊，惹禍精又回來了。」
夜天之書頓時氣得撲稜，被南一把拉住。
「不能打架！」
一旁的維修部部員帶著個圓框眼鏡，穿著白大褂，小小一個看上去慢吞吞的，見此小心翼翼地湊到五條悟面前，問道：「想必您就是五條悟先生吧？」
五條悟低頭：「是我。」
維修部部員頓時雙手合十，笑得一臉燦爛：「真的是您啊。」
「夜天之書經常跟我說起您的壞話呢~」
五條悟：「……哦？她說什麼了？」
部員毫無防備：「她說您是總跟她搶主人的壞貓。」
夜天之書整本書都跳了起來，然後刷的一下躲到南背後。
不關我的事！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五條悟：「……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南：「不能打架！」
回到地球後，五條悟洋洋灑灑把一路上的見聞說了一通。
硝子點煙：「在那個研究所裡，是不是你這輩子人緣最好的時候？」
作為小白鼠來說。
五條悟：「……你什麼意思？」
夏油傑眉頭緊皺：「原來我們才是不正常的那類……」
會誕生咒靈的人類……為什麼只有我們？
「嘛，研究所裡的人說有研究結果了會聯繫我，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的發現呢？」五條悟湊上前去攬過夏油傑的肩膀，「做什麼這麼愁眉苦臉的，這可是我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啊！」
消滅咒靈。
夏油傑聞言眉頭頓時一松，笑了一下，「也是。」
隨時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那當然要先對高層保密啦！
南很高興自己能幫到他們，「對了！現在夜天之書也回來了，我們來試試反轉術式吧！」
順便來試試新的魔導器。
精美的金色劍十字項鍊在白光的延展中，逐漸化為一把長長的同色劍十字權杖，高度甚至超過了南的身高，讓她整個人都看上去變得嬌小了起來。
硝子：我記得，天羽有一米七吧……
法杖雖然高大，但南拿起來卻不顯費勁，就見她舉起來揮了揮，驚奇道：「好輕。」
夜天之書湊過來，在法杖上蹭了蹭。
法杖也回應地蹭了蹭，不過很快就又不動了。
南：「你們關係很好啊。」
夜天之書高興轉圈。
五條悟看著南被夜天之書和法杖圍著的模樣，笑了一下，「不取個名字嗎？」
「早就想好了！」南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把法杖抱進懷裡，愛惜地蹭了蹭。
「名字就叫米婭！」
「米婭！」南把法杖豎至身前，「請多指教！」
米婭輕輕晃了晃自己，看上去也很是高興。
夜天之書也圍著她轉圈圈。
第一隻小白鼠是夏油傑放出來的蘑菇咒靈。
咒靈剛從空間裡掉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了南，瞬間嚇得一哆嗦，迅速地跑到了夏油傑背後躲起來，全身抖得跟個篩子似的。
夏油傑回頭摸了摸咒靈的蘑菇頭，訕笑道：「不好意思，上次南桑……它也在。」
蘑菇拚命假裝自己不存在。
嚇死菇了！
「別擔心，這次不會有任何意外！」南信心滿滿，「夜天之書，能做到嗎？」
夜天之書驕傲地挺起封皮，然後飛到南面前翻開書頁。
南揮起法杖，「米婭，控制就交給你啦。」
法杖默認。
隨即她抬起手，聚精會神，「只要一點點……」
米粒狀的白色魔力在她的指尖悄然匯聚。
五條悟/硝子：「哦~」
小好多。
夏油傑把蘑菇咒靈抱到胸前——仔細一看，它的手腕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別怕，是治療魔法。」
這時，夜天之書亮起白光，反轉術式啟動。
南隨即輕輕一推，指尖的白光便如氫氣球一樣，飄飄然地朝著蘑菇咒靈的手腕飛去，然後順利地融入了咒靈體內。
傷口緩緩癒合。
小咒靈顯然呆住了，一動都不敢動。
南面色一喜。
「成功啦！」
第54章 學校
五條悟接過班後, 夏油傑便請假回了鄉下老家。
而南年前解散的生活管理組織最近也終於完成了重建，但她卻並不打算繼續在家裡念私塾了。
她想去上學。
就去一所普普通通的學校，上學。
「為什麼不來高專啊？」五條悟跑了一天的任務, 回到家就癱在沙發上不動了，但並不能阻止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 「來當我的小學妹。」
然後把高層那群爛橘子嚇死。
五條悟一想到南主動介入咒術界時他們的反應, 心情就非常舒暢。
「我又不是咒術師。」南就知道五條悟心思不純, 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是我擅長的事情。」
說完她抬頭看了眼窗外。
遙遠的記憶彷若春風, 伴著若隱若現的花香, 來到她的身旁。
曾經的她坐在輪椅上時, 也曾有過同樣的期盼。
「不過如果還需要我幫忙的話, 可以隨時聯繫我。」南笑道, 「我會盡力的。」
今天她也跟著五條悟一起, 在外面跑了好一會兒, 也算是初步有了祓除咒靈的經驗。
金色劍十字的項鍊在她的脖子上反射出溫和的夕陽。
夜天之書也被收納其中，正在裡面睡覺呢。
五條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就知道。」
你總是不希望有衝突的。
不過也沒關係。
凡事有他在。
新學期已經過去了一半，南便只能作為插班生, 加入了高一的班級。
這是一所普通的公立高中，一切都如南想像中的一樣。
上學路上一起結伴打鬧的同學, 課間教室裡討論著地鐵旁的冰淇淋, 體育課上男生們毫無形象的打鬧, 放學時所有人又在十字路口分別, 各自走回自己的家。
普通, 又觸手可及。
「吶，南醬！你有決定好要去參加哪個社團嗎？」課間, 大家紛紛圍在南的身邊為她出謀劃策，「雖然現在社團的招新早就已經結束了，但你還可以申請一個。」
「必須要申請嗎？」南對這些不是很了解。
「啊對了，你之前一直在家裡養病來著。」活潑的女同學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交給我吧，我來給你介紹介紹！」
正在南一臉懵懂地聽著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推薦時，教室門外也悄無聲息地圍上了不少人。
「你看，就是她，那個傳說中的插班生！」
「我去，美顏暴擊！」
「這是不是有點犯規……別說是男生了，女生也喜歡看啊！」
「咦？總覺得有點眼熟……」
「這樣看來，校花已經另有其人了啊。」
「噓噓噓！你小聲點！旁邊……」
空氣驟然安靜，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扭頭看向一旁。
就見在人群中央有一塊真空地帶，一名長相艷麗的金髮少女站在其中，一臉好奇地望著教室裡。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周圍看向她的目光，停頓片刻，默默轉身離開了。
所有人頓時鬆了口氣。
教室外的動靜也吸引了南的目光。
「剛剛那個女生是？」南抬頭問道。
「那是隔壁班的平野遙。」有同學向她介紹，「勸你不要靠近她，她性格可差了。」
「是嗎？」南眨了眨眼。
感覺不是。
下午的社團時間，南婉拒了主動帶路的同學，自己拿著宣傳冊尋找各個社團的位置。
「網球部好像也不錯啊……」經過一排網球場時，南猶豫地喃喃道，「還是去參加游泳部呢……」
她想嘗試一些以前沒辦法做到的事情。
就在這時，一名少女突然氣喘吁吁地從轉角處衝了出來，速度之快甚至掀起了大片塵埃，在看到了南之後，她當即緊急剎車，抬手氣勢洶洶地指著南大喊道：「找到了！」
南閉眼躲過迎面撲來的沙塵，豆豆眼：「欸？」
少女頓時刷的一把沖到南面前，虔誠地握住她的雙手，淚眼汪汪。
「天羽南大人……請……請一定加入我們弦樂社！！」
南：O.O
第二天，南的名號徹底響徹了整個高中。
「……第十六屆X國際小提琴大賽日本區少年組冠軍、第二十屆Q國際小提琴大賽少年組冠軍、第十七屆X國際小提琴大賽少年組冠軍、第二十三屆Y國際小提琴冠軍……」
「全……是……冠軍……」拿著簡歷正在念的女同學雙手劇烈顫抖。
下一秒，所有人的視線刷的一下看向南。
南：「……」
南：「那個……」
女同學啪的一下把簡歷拍在南的桌面上，單膝下跪。
「大佬！請受我一拜！」
周圍的同學們也跟著一起九十度彎腰。
「大佬！請受我一拜！」
南頓時嚇得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連連擺手搖頭，「不不不，我不是……」
「南醬！」下跪的女同學見此噌的一下衝上前來，滿臉期盼地握住南的雙手，「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南艱難地眨了眨眼，身體向後微傾。
女同學瀟灑抬手，方向直指門口。
「弦樂社在那邊，小的給您帶路！」
但南再次拒絕了同學們的好意。
響噹噹的名聲也吸引了一些別的社團的目光。
「要不要考慮我們偶像俱樂部！」可愛的美少女捧著宣傳冊，眼睛發亮，「一定很適合你！」
南：哇，好高的女孩子。
南一臉稀奇地看完了宣傳冊上的介紹，但還是抱歉道：「謝謝，但是我不會跳舞，也不會唱歌。」
「沒關係！」高挑美少女雙手捧花，「你的外形條件簡直太棒啦！站在那裡不動也可以！」
南：「……我想還是算了。」
體育課上，被學校啦啦隊隊長截住了。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對方甚是遺憾。
南只能無奈搖頭，「我真的不會跳舞。」
但啦啦隊隊長並不死心，直到她看到南在課上的100米短跑中展示了非常卓越的平地摔。
兩次。
原來運動神經不好啊……
但南還是執意加入了網球部。
「只要接住球就可以了吧！」南抱著球拍，信心滿滿。
然後在球場上摔了五六次。
摔得對手都心疼了。
「天羽，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陪練的同學心驚膽戰。
「沒關係，我沒事。」南利落地從地上站起，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依舊精神飽滿，「繼續吧！」
同學：但是你一跑起來就會摔啊……
社團活動結束後，已經是傍晚了。
「天羽，你沒關係吧？」同學們都非常擔心地看著南，「能自己回家嗎？」
摔了那麼多次，平常到底是怎麼生活的啊。
「沒事的！」南搖頭示意大家不用擔心，開朗道，「只是走路的話是不會摔的！」
同學們：原來你知道啊！
就在這時，南彷彿察覺到了什麼，收拾東西的手一頓，「你們先回去吧，我好像有東西落在教室裡了。」
「OK，那明天見啦，天羽。」
跟同學們道完別，南背起網球包，轉身向校園角落走去。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裡好像是一片櫻花樹，但是現在這個季節並不是花季——前兩個月的櫻花已經全都凋謝了——所以很少會有人去那邊。
悄悄地放慢腳步，南在拐角處停下，小心地伸出個腦袋往裡面望去。
就見在一片綠蔭中，有一名金髮少女正安靜地坐在樹底下，手上拿著一個畫板，垂頭在上面畫著什麼。
身邊圍著兩隻小小的醜陋怪物。
咒靈。
【什麼啊，她們才是性格差吧！】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可怕，得離她遠點。】
【所有人都討厭你。】
咒靈接連不斷的低語，是蠱惑人心的詛咒。
少女低垂著眼，面無表情，彷彿空洞的木偶，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南不再猶豫。
兩顆白色光球在她的肩膀上方悄然匯聚，下一秒便如子彈一般驟然射出，精準地打在兩個咒靈身上，瞬間將它們淨化殆盡。
南走上前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遙一愣，彷彿沉睡中突然驚醒，隨即她抬頭向南看去，「你是……那個插班生？你來這裡做什麼？」說完她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反手將畫板藏到了身後。
「我好像迷路了。」南不好意思道，「抱歉，是不是打擾你了。」
遙看了南一眼，沒說什麼，只抬手指了指她背後的方向，「學校大門在那邊，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南回答，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南默默望著遙的身影漸漸走遠。
那個孩子……很寂寞啊。
回到家，五條悟立馬撲上來抱怨。
「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他故意躲在門後，等門開以後突然竄出來一把把南從地上抱了起來，「我好餓！」
南笑著伸手抱住五條悟的脖子，「回家的時候遇到咒靈了，耽擱了些時間。」
「啊？」五條悟仰頭看著南，「很強嗎？」
「很小，很快就解決了。」南坐在五條悟的手臂上，想了想，「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有我漂亮？」五條悟挑挑眉。
對未婚夫無用的勝負欲，南向來是縱容的，「五條君最好看！」
五條悟頓時笑了，「那快點給你漂亮的未婚夫做晚飯，他就快要餓死了！」
吃完飯後，五條悟把碗筷通通丟進洗碗機，抱著南坐在客廳裡一起看電視。
「看來得快點把瞬移學會才行。」五條悟扭了扭脖子，「最近跑來跑去的，累死了，一點都不酷。」
南抬眼，「夏油桑還沒回來嗎？」
五條悟：「他現在在家裡睡得舒服呢。可惡。」
明明他才離開了幾天，為什麼傑就能放一個星期假啊。
「也許是想家了吧。」南猜測。
「對了，你把夜天之書叫出來。」五條悟低頭，「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她。」
白光一閃，夜天之書從劍十字項鍊裡飛了出來。
然後就被五條悟一把薅住，暴力翻開書頁。
夜天之書大驚！
壞貓！
壞貓直接翻到了記載著無下限術式的那一頁，瞪著雙六眼從頭看到尾，「哦，原來如此。」
自己用身體去感悟果然還是不如直接看文字歸納得快。
南湊過來，「怎麼了嗎？」
「我最近在做一些研究。」五條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也許可以把我的無下限改成自動的。」
南眨了眨眼，悟了，「五條君也要製造一個魔導器來幫助你控制力量嗎？」
「……」五條悟嘶了一聲，「好想法。」
好像是差不多。
「那需要我給你介紹工程師嗎？」南想了想，「也許可以把魔導器製造成咒術師專用的。」
「不，不用那麼複雜。」五條悟思索，「只要找到術式的邏輯，在這之上搭建一個全新的構架就可以了。」
說完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夜天之書。
「聽說你也參加了米婭的設計哦。」
夜天之書啪的一下把書合上。
五條悟嘿嘿一笑。
「多設計一個也無所謂吧。」
第55章 傑的假日
「傑！幫媽媽把樓上的被子收一下！」
正坐在院子裡發呆的夏油傑聞言回過神來, 仰頭應道：「來了！」
曬了一整天的被褥充滿了陽光的味道，迎著田地裡飄來的清風，夏油傑一個個取下木夾, 把被褥抱了個滿懷，輕而易舉地舉著走下樓頂。
「怎麼不拿個桶？」剛到一樓就遇上了正打算出門的母親, 打扮得乾淨整潔, 見夏油傑臉被被褥遮得嚴嚴實實的樣子, 嗔怪道，「看不到路多危險啊！怎麼跟小時候一個樣。」
夏油傑側身躲過母親的攻擊, 訕笑道：「媽媽你要出門嗎？今天真漂亮。」
「去買點菜。」被兒子誇獎, 夏油媽媽果然馬上就高興了起來, 「我就不帶手機了, 你一個人在家要小心啊, 不能進廚房知道嗎。」
夏油傑：「媽媽……我已經十六歲了……」
夏油媽媽顯然沒聽見, 因為她已經出門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 夏油傑把被褥收起來，又重新回到院子走廊上坐下。
待了不到幾分鐘就有點坐不住了。
太熱了。
夏日的鳴蟬聲在鄉間的田野裡迴盪, 鄉下的小路上不時有擦著汗的農夫從身旁路過，孤零零的雜貨店外, 坐著幾名分享著冰激凌的年輕少女。
讓夏油傑想起了沖繩湛藍的天。
「傑哥！」
夏油傑應聲回頭，「啊, 是遊馬君啊。」
就見一名戴著草帽的瘦弱小男孩一臉興奮地從遠處跑過來, 「傑哥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前幾天剛回來, 我請假了。」夏油傑故意用力揉了揉男孩的頭, 「你不去上學嗎？」
「嘿嘿。」遊馬低頭竊笑, 「我逃課啦！」
「這可不好哦。」
「放心！傑哥留下的秘密通道，我們都好好保護著呢！」
跟隔壁大叔打了招呼, 一大一小從田裡各自抱了個西瓜回家。
「我要把它冰凍起來！」遊馬纖細的手臂艱難地把西瓜抱在胸前，他搖頭拒絕了夏油傑的幫忙，身形晃了晃才好不容易找到平衡，「那樣會更好吃！」
「那也不錯。」夏油傑伸手把遊馬手上的西瓜單手接過，「不過這個還是由我來幫你送回家吧，再不回去學校，小心被你媽媽追。」
遊馬：「……傑哥說得對！」
幫遊馬把西瓜送到家，夏油傑抱著西瓜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正盤算著怎麼跟父母分享的時候，熟悉的紅光突然在他面前亮了起來。
夏油傑：「……」
珊瑚渾身濕漉漉地從裡面滾了出來，剛從地上爬起來就呸呸地吐了好幾口水。
然後抬手猛地掀開披風帽，一抬頭，猝不及防就對上了夏油傑一臉嫌棄的表情。
珊瑚：「……」
珊瑚：「西瓜分我一半！」
夏油傑：「……為什麼！」
因為她要渴死了！
無悲無喜地坐在院子的走廊上，夏油傑盤腿托腮，眼睜睜地看著珊瑚把他好不容易抱回來的西瓜消滅了一大半。
「你就不能喝水嗎？」
「不！別讓我看見水！」珊瑚如飢似渴地啃著西瓜，連皮都削了個乾淨，「我現在看見水就頭暈！」
夏油傑往珊瑚頭上丟了條毛巾，「先擦擦頭髮……你這是去了哪個世界？」
能全身濕不拉幾的被渴死。
「我去看鯨魚了！」珊瑚眼睛一亮，然後轉瞬又充滿了怨念，「那個星球上只有水，但全是高鹽水！」
舔一口都要被鹹死，她還被海浪卷了兩圈！
一想起那味道，珊瑚趕忙又低頭咬了兩口西瓜。
夏油傑聞言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然後轉頭走進廚房拿了一把大蒜，摸到珊瑚背後就往她頭上撒去。
「你幹什麼！」珊瑚張牙舞爪地把大蒜甩開。
夏油傑沉思：「怎麼不起作用，你不是吸血鬼嗎？」
珊瑚：「殺了你哦！」
最後夏油傑悄咪咪地翻了翻媽媽的衣櫃，把珊瑚一股腦地推進了洗澡房。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發現西瓜已經一點不剩了。
「不用你的衣服，我自己有帶。」半個小時後，珊瑚神清氣爽地從洗澡房裡走出來，然後就看見夏油傑坐在茶几旁，正一臉和善地咕嚕嚕倒水。
「不喝水，要喝茶嗎？」
巨苦！
珊瑚很懷疑但是沒有證據：「……你是不是在報復我？」
夏油傑：「怎麼會，這可是很好的茶。」
珊瑚：「把你倒茶葉的手給我放下！」
戰鬥非常激烈，珊瑚撐住了三秒！
珊瑚：「大笨蛋！」
夏油傑：「女孩子可不能……」
然後被踹了一腳。
夏油傑：「瘋蝙蝠！」
當被長條咒靈捆起來的時候，珊瑚的頭髮已經炸得跟個刺蝟一樣了。
仔細聞起來還有股大蒜味。
珊瑚死命掙扎：「你給我等著！」
「弱者就給我老實待著。」夏油傑斜靠在案桌旁，一手拋著茶杯玩，「打不過還要往上湊，有什麼意義呢？」
卻沒想珊瑚突然一笑，「弱者有弱者的方法。」
茶杯被拋至空中，卻沒被再次接住，而是直直摔落在了榻榻米上，發出一聲悶響。
夏油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你對我做了什麼？」
「哈，一點小把戲罷了。」
夏油傑嘗試著使了使力，發現自己的整條手臂都麻了，而且麻痺感還在不斷往上蔓延。
夏油傑：「快給我解開！」
珊瑚：「你先給我解開！」
但咒力的紊亂竟然讓咒靈有些不聽話了。
兩人漠然對視。
珊瑚：「！！！」
夏油傑直接上手扒開咒靈。
等到手忙腳亂地把各自的能力都解除以後，兩人劫後餘生地癱倒在地，一動都不想動了。
夏油傑：「你是真想我死啊。」
珊瑚：「……對不起嘛。」
夏油傑猛地坐直身體，側身看向珊瑚，「所以你到底來我這裡做什麼？」
珊瑚側首看了一眼夏油傑，一頭紅色的秀髮在榻榻米上攤開，像一朵盛開的火花，熾熱而又艷麗。
「是它帶我來的。」珊瑚摸了摸腰間的長鞭，雙手置於腹前，扭頭看向天花板，「我當時被海浪捲走，嗆了滿口鹹水，心想真噁心，回去一定要吃好吃的……它就把我帶來這裡了。」
夏油傑悟了：「……我在你眼裡就是好吃的？」
珊瑚：「幹嘛！不行嗎！」
夏油傑倒頭又躺倒在地，懶得再搭理她。
珊瑚撇撇嘴，往旁邊挪了挪。
夏日的暖風吹起門梁上的風鈴，叮鈴鈴，讓人昏昏欲睡。
珊瑚不安地動了動手指，眼珠轉動。
樹葉隨風窸窸窣窣，蟬鳴聲從遠處飄來。
珊瑚終於忍不住，啪的一下坐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給你補償可以了吧！」
臨走前，夏油傑隨手抓過一張白紙，在上面給父母留了話。
「我出門一趟，很快就回來。」
珊瑚站在紅色法陣面前，不耐煩地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快點！好慢啊！」
「做事有點耐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隨口把父親的至理名言說出口，夏油傑隨手撈過一旁的茶杯壓住紙條，便急忙轉身走向了院子。
「走吧走吧。」
「去哪兒？」
「幹嘛，現在開始害怕了嗎？」
「你還想試試被捆？」
院裡的紅光緩緩消失，就在這時，外頭突然掛起一陣風，闖進敞開的大廳內。
大風中，只被堪堪壓住一角的紙條在空中掙扎片刻，終究脫離了桌面，飛到了某個陰暗的角落裡……
眼前一亮一黑，熟悉的凝滯感後，耳邊的蟬鳴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囂的人聲。
彷若中世紀歐洲的繁華街道，街邊的建築滿是西歐的浪漫風情，來來往往的人們穿著古典，不時有馬車從身邊經過，偶遇的紳士和淑女們互相躬身行禮……
正當夏油傑好奇地四處張望時，突然感到自己手邊被扯了一下。
他一低頭，就看見珊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披風帽戴了起來，把整個人都罩住了，「這邊，跟我來，小心別引起注意。」
夏油傑跟在珊瑚後面，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格格不入的休閒服，「我覺得這就挺顯眼的。」
珊瑚白了他一眼，「這裡是第十九號管理內自治區，你該不會以為他們沒見過你這樣打扮的吧？」
夏油傑一愣，這才發現周圍的人似乎對他們突然在街上出現的行為也沒什麼反應。
珊瑚先帶著夏油傑從大道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路裡，然後左拐右拐，快走了有半個小時，才終於來到了一家裝飾奇怪的小店門前。
小店門口雜亂不堪，堆放著各式各樣的小玩意，有布偶娃娃，有小丑盒子，還有一些水晶玻璃球，看上去像是什麼聖誕派對。
珊瑚已經推門走進去了。
木門發出老朽的喀哧聲。
「克里斯奶奶！我來找你啦！」
夏油傑在原地停頓了片刻，這才抬腳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哎喲！我的小珊瑚回來啦！」剛一跨過門扉就聽見一道蒼老卻又洪亮的聲音正語氣熟稔地對珊瑚念叨道，但夏油傑卻找不到聲音的源頭，「來的時候有沒有被發現？」
「沒有。」珊瑚背對著夏油傑，看不見表情，「我來取個東西很快就走，等我一下。」說完就轉身跑進了門店深處。
「慢點！別著急！」
夏油傑雙手插兜，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店裡的場景。
比外頭看上去更亂，匕首、假花、萬花筒……什麼東西都有，貨物甚至都堆到了天花板。
「啊！你是珊瑚的朋友嗎！」
夏油傑一驚，他感覺聲音就在自己耳邊，但眼前卻什麼都看不見，隨即他反應了過來，低下頭一看，就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正面帶微笑地看著他，身高才不到他膝蓋的一半，耳朵也尖尖的不似人耳。
夏油傑遲疑地彎腰：「……您，您好？」
克里斯奶奶笑著點頭，「快來這邊坐下吧！」說完二話不說就拽著夏油傑的褲腿，把他拉到了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夏油傑：……力氣好大。
克里斯奶奶見夏油傑坐好，轉身端來茶水，然後吭哧吭哧地爬上了沙發的另一邊。
「你叫什麼名字啊？多大啦？是人類嗎？父母都是人類嗎？在做什麼工作啊？從哪個世界來的？是怎麼跟我們家珊瑚認識的啊？認識多久啦？」
克里斯奶奶眼睛裡透出了八卦的金光。
夏油傑：「……不，您誤會了……」
克里斯奶奶：「哎呀，好有禮貌的孩子啊！」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夏油傑：「……」
花了一些時間跟克里斯奶奶解釋了一通，但可惜對方似乎並沒有真的聽進去。
「珊瑚從來沒有帶朋友來過我這裡。」克里斯奶奶一臉幸福地捧著暖和和的茶杯喝了一口，欣慰道，「那個孩子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被天使教會收留以後，因為吸血鬼的血統也在裡面很是尷尬了一陣，現在竟然都有朋友了，啊……真好。」
夏油傑一愣，「天使教會對她不好嗎？」
「嗯……也不是不好吧。只是有些歷史原因。」克里斯奶奶有些落寞地垂下了耳朵。
「珊瑚的爸爸是個很厲害的吸血鬼，但是在珊瑚出生之前就把她媽媽拋棄了，後來她三歲之後，又被媽媽賣到了廢棄站，在裡面幾經周折才被天使教會的修女發現，收留了下來。」
「……」夏油傑默默喝了口茶。
「珊瑚的吸血鬼一脈祖上曾經與天使教會發生過戰爭，那是一場殘酷的大戰，死傷無數，聽說連大海都被血浸紅了……自那以後，天使教會就發誓再不跟吸血鬼一族往來，兩方人也相看兩相厭。」
「珊瑚進入天使教會後，很多修女都不贊同收留她，覺得她會跟她的祖先一樣忘恩負義。」克里斯奶奶低頭晃了晃腿，「也不希望她拜入天使門下，覺得玷汙了天使的純潔。」
夏油傑：「……怪不得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看上去那麼討厭天使。」
「……天使的走狗！」
克里斯奶奶哈哈大笑，「其實珊瑚才不討厭天使呢。」
「教會裡的流言讓收留她的修女很受壓力，所以她才裝作討厭天使的樣子，在教會裡天天叫囂天使是沒用的，天使不會救人，天使要是那麼美好為什麼不來救她……」
「當然，這讓教會裡的修女們簡直暴跳如雷，對她很是嚴厲，但是卻也沒有人再反對她留在教會了，只把她當成是花園角落裡總會有的害蟲。」
「大家都是這樣的，總是希望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能按照自己的價值觀運作，即使那是與自己敵對的立場也一樣。」
「只是一句『她果然是這樣的』，就能讓大家放鬆警惕了。」
夏油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茶水，心裡不自覺地開始默念克里斯奶奶的話。
希望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按照自己的價值觀運作……嗎？
「那她為什麼不選擇證明自己？」夏油傑問道，「以天使教會的教義，如果她『改邪歸正』的話，應該會很快被接納吧。」
「確實大部分人都這麼想吧。」克里斯奶奶和藹地笑了笑，「但是珊瑚覺得，那樣的話不就是認輸了嘛。」
「『我就是我，才不需要像別人證明呢』——從小時候開始她就總是在說這種話哦。」
「沒想到她最後竟然為了救天使還把教會的聖物給偷了。」克里斯奶奶顯然對此很得意，「不愧是我的徒弟！」
就在這時，珊瑚抱著一個小盒子從店內走了出來。
「找到了！」她看上去灰頭土臉的，出來一抬頭就看見克里斯奶奶跟夏油傑坐在一起好像在聊著什麼，頓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臉色一黑，「你在說什麼呢！克里斯奶奶！」
克里斯奶奶回頭朝夏油傑眨了眨眼，「奶奶什麼都沒說喲！」然後蹦下沙發，搖頭晃腦地鑽進門店深處，消失不見了。
珊瑚皺了皺鼻子，臭著張臉來到夏油傑面前，打開盒子，「吶，挑一個吧。」
夏油傑低頭一看，發現盒子裡都是一些奇形怪狀的裝飾品，「這些是做什麼的？」
「我從一些高檔拍賣會上偷來的魔導器。」珊瑚得意洋洋，「哈，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拿回去的是假貨呢！」
好在夏油傑還算是有點常識，見過魔導器，「他們用一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嗎？」
「嘖嘖。」珊瑚搖了搖手指，「這些可都是太古遺產，那些有錢人買回去才不是用來用的呢，他們只會擺在玻璃櫃裡，我可再清楚不過了。」
說完她把盒子往前遞了遞，「挑一個吧，反正我留著也沒啥用。啊，不過要是你沒被魔導器選中，那就不能怪我了，拿回去當個擺件吧。」
夏油傑挑挑眉，感覺自己被挑釁了，隨手從裡面抓了一個紫色的耳釘，「那我又怎麼知道你給我的是真的還是……」
「Administrator rights identification system is activated. Please state your name and inject your power.（管理員權限標識系統激活。請報上你的名字並注入你的魔力。）」
冰冷的機械男聲響起。
夏油傑：……
珊瑚：……
珊瑚默默把盒子收起。
「恭喜。」
從店裡出來後，珊瑚又重新把披風帽戴上了。
「這裡看上去並不像是個發達的世界。」夏油傑側身躲過奔馳而過的馬車，注意到了街邊衣衫襤褸的乞丐，「但也在時空管理局的管轄之下嗎？」
「那只是你這麼覺得而已。」珊瑚停下腳步，示意夏油傑回頭朝遠方看去，「那邊，那個城堡，看見了嗎？」
夏油傑回頭，確實在山巔之上看到了一座宏偉的歐式城堡，「怎麼？」
珊瑚：「裡面有一個大炮，能把地球炸出一個窟窿。」
夏油傑：「……」
珊瑚轉身繼續往前走。
夏油傑跟上，「既然這個世界如此發達，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人流浪街頭？」
珊瑚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夏油傑，「這跟武力有關係嗎？」
「就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能夠威脅到他們的敵人了，城裡不也還是這個鬼樣。」珊瑚面無表情，「你們地球也差不多吧，也沒見著能威脅你們人類的物種啊，結果不還是自相殘殺。」
夏油傑皺眉，「不，我們還在受到咒靈的困擾，只要人類還存在，咒靈就不會消失。」
「我看咒靈消失了也不會發生什麼改變。」說到這裡，珊瑚突然嫌棄地看了眼夏油傑，吐槽道，「說實在話，你們咒術師真的沒有什麼毛病嗎？」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夏油傑眼角抽搐。
「你們世界已經發明出了實時遠程交流的工具。」珊瑚攤手，「但是你們咒術師在戰鬥的時候竟然還是在用冷兵器肉搏，簡直就像是被文明拋下了一樣，難以理解。」
「人類科技發展這麼快，你們咒術師難道幾百年都還沒有進步嗎？再這樣下去，他們總有一天會發明出核彈，你們咒術師根本就跟野人一樣，任人宰割嘛。」
夏油傑：「……」
夏油傑：「已經有了。核彈。」
珊瑚：「啊，那你們還真是猴子啊。」
夏油傑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在街上幹出欺凌少女的事。
就在這時，兩人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行軍腳步聲，珊瑚頓時嚇得一激靈，抓過夏油傑扭頭就跑。
「在那邊！快追！」
腳步聲密密麻麻地追了上來。
夏油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一群身穿鐵甲的士兵，在他們後面窮追不捨，「什麼人？為什麼追我們？」
珊瑚拚命狂奔，帽子掉了也不管了，「是我那個便宜爹的部下！」
夏油傑一愣，「他們來抓你回去？」
「不。」珊瑚冷聲道。
「他們是來殺我的。」
夏油傑猛地抓過珊瑚向街邊一滾，躲過了從後方投射過來的尖銳長矛。
長矛深深扎入地磚之中，嚇得周圍的路人開始紛紛尖叫。
「你先走！」夏油傑召喚出咒靈，回身準備應敵，「我之後跟上。」
數十隻咒靈頓時從空間裡鑽出，朝著士兵們撲去。
但在下一秒，一道刀光閃過，所有咒靈瞬間被一刀兩斷。
夏油傑眉頭一皺，不慌不忙地召喚出更多更堅固的咒靈，貼著地面的手掌下，一連串小小的圓球咒靈也悄無聲息地往敵人的腳下滾去。
「笨蛋！」
突然，夏油傑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紅色的身影，隨即耳邊就是一聲痛呼，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整個人被帶著滾到了一條小巷裡，然後就是撒腿狂奔。
身後他剛剛站的位置，已經被炮火淹沒了。
「猴子朝搶丟什麼石頭啊！」珊瑚忍痛捂著肩膀，「快跑！整個城市的自動追蹤系統已經啟動了，我們不能再走在大街上！」
「可惡，今天運氣這麼差嗎！」
夏油傑身形靈活地躲過身後射來的激光彈——周圍擁擠的房屋顯然也限制了對方的炮火——隨即他低頭看了眼珊瑚滲出血的肩膀，眉頭狠狠一皺，簡直煩透了，「你回來做什麼！那種情況我能解決，你就不能聽話走遠點嗎！」
別說是一個城市了，只要他把咒靈都釋放出來，所有角落的攝像頭都別想再繼續工作。
「是你太自大了！」珊瑚懶得跟他爭吵，「你連這座城市是個什麼樣的怪物都不知道，還妄想像在地球一樣為所欲為嗎？要想活下去你就得聽我的！」
夏油傑咬牙，聞著空氣中淡淡飄來的血腥味，終究還是沒有再堅持。
珊瑚顯然對這一帶很熟悉，帶著夏油傑只走偏僻無燈的小道，最後又爬過了一棟樓，從城牆的一個縫隙裡翻了出去。
外頭是一望無際的風沙，被侵蝕的巨大岩石林零星矗立在天地之間，讓人驚嘆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珊瑚用嘴巴咬住紗布的一端，單手將傷口簡單包紮，然後掏出腰間的長鞭。
沒想到正當她打算打開傳送通道的時候，城牆上竟然還有一名士兵發現了他們。
「這裡！」
珊瑚只好拽著夏油傑繼續往前跑。
「你打算跑到什麼時候！」夏油傑腦熱，「讓我拖住他們！」
「你拖不住！」珊瑚也很腦熱，「到底是什麼給了你自信讓你覺得自己能赤手空拳對上一整個高科技軍隊？！」
「至少能給你爭取時間！他們對我沒興趣！」夏油傑說著就要停下腳步。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傳來幾聲轟鳴。
兩人抬頭，竟是幾架戰鬥機飛了過去，在低空拉出幾條長長的軌跡雲。
不遠處的城牆上，全自動機械炮台正一台台從城牆中升起，旋轉著尋找目標。
珊瑚突然沉默了。
「……看來這次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夏油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兩人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就像是有人用劍狠狠地在大地上劈了一刀，在天地之間劃出了一道永不癒合的傷疤。
在戰鬥機發現他們之前，珊瑚猛地在溝壑前停下腳步，一把拽過夏油傑的衣領，抬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眼角似有淚珠。
「你給我記著！」
「誰他媽需要你拯救啊！」
然後就在夏油傑怔愣之中，一腳把他踹下了溝壑！
「珊瑚！」
山崖邊的紅色身影越來越遠，像是天邊的太陽一樣遙不可及，直到熟悉的紅光亮起，帶著他跨過了世界的邊界。
耳邊的風聲悄然遠去，眼前的黃沙變成了兒時記憶裡的天空。
「傑？傑！」坐在大廳裡哭泣的夏油媽媽看見突然出現在院子裡的兒子，猛地撲上前去。
「傑！你沒事吧！」
夏油傑感受著母親溫暖的懷抱，遲鈍地眨了眨眼。
胸腔裡的心臟，從未跳動得如此劇烈。
「我……沒事……大概。」
第56章 不同步的魔法術式
他才不過離開了幾個小時, 地球已經過了三天。
夏油媽媽嚇壞了，「……還以為又跟那個時候一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本來就干著危險的行當, 冷不伶仃地突然消失更可怕了。
夏油爸爸繃著張臉，「怎麼不給家裡留個話！你再這樣, 死外頭得了！」
夏油媽媽趕忙攔住夏油爸爸, 「別這麼跟孩子說話！」
夏油爸爸聞言一哽, 顯然是想到了什麼，把手從夏油媽媽手上拽回來, 然後轉過身子盤腿坐下, 默默對著牆壁生悶氣。
夏油傑土下座, 老實聽訓, 聞言顫顫巍巍地舉手。
「我記得……我有留紙條……」
「你讓你媽媽擔心你還有理了！」夏油爸爸對著牆壁氣沉丹田。
「老公！」
於是夏油傑閉嘴了, 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家爸爸對著牆壁開始自言自語, 無非就是些「氣死我了」的話, 因為這種話實在是聽了太多遍——反正第二天爸爸又會偷偷給他房間塞字條道歉的——夏油傑便跟媽媽示意了一下，悄摸摸地爬出客廳, 滾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的時候，夏油傑也曾懷疑過父親的愛。
總是不苟言笑的爸爸, 從不會因為孩子父親節親手做的賀卡而多說一句讚美，也不會在熱鬧的火花大會上, 把孩子舉到肩膀一起歡笑。
他只會在家長會上被老師一通告狀之後, 黑著臉回到家, 逮著調皮的兒子就是一頓批評, 冷硬地警告他不准再犯。
少年的委屈無處宣告, 他在羨慕著別人的爸爸能夠不計形象地坐在地上，跟自家孩子笑著平分同一根冰棒。
於是就像許多老掉牙的故事一樣, 他離家出走了。
負氣的少年初出茅廬，膽大包天地在大晚上的森林邊溜達，在驀然間瞥見了一絲火紅的光亮，便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消失在了森林深處。
之後的事夏油傑沒什麼記憶了，只記得在清醒過來時，父親布滿劃痕的雙手和疲憊的面容，還有躲在母親背後偷偷抹淚的模樣。
自那以後，夏油傑皮得更囂張了，在要求爸爸給自己買冰棍的時候，甚至偷偷在分給爸爸的那一半上撒上了鹽巴，把好不容易心軟的老父親氣了個半死，最後只能無奈地又買了一根。
夏油傑至今不知道那晚的亮光是什麼，不過現在想來，如果不是那一晚，他和父親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和解吧。
他也許會變成另一個樣子，而驕傲的父親永遠都不會學會向自己摯愛的家人低頭。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好運吧。
回到房間後，夏油傑當即掏出那枚耳釘，低頭命令道：「現在立刻帶我去珊瑚身邊！」
「Yes， Sir!（沒問題，先生！）」耳釘響應得很積極，「Please provide coordinates.（請提供坐標。）」
深受日式英語摧殘的夏油傑：「……你能說慢點嗎？」
聽懂了也沒用！
於是到了第二天，夏油傑背著行李，氣勢洶洶地回到了高專。
硝子：「咦，夏油，你換耳釘啦？」
五條悟正埋頭在桌上寫寫畫畫，旁邊飛著夜天之書，聞言抬頭看去，然後大笑出聲：「傑，你這個表情，是便秘了嗎？」
夏油傑黑著張臉，啪的一下坐在座位上，把行李隨手一丟，聞言臉上露出滲人的微笑：「不，只是有隻蝙蝠不知好歹地在我面前送死還把我踹下懸崖又沒有告訴我回去的坐標大晚上讓我白白研究了半天的英語還一無所獲那邊時間還跟這邊不一樣讓我急死了而已！」
五條悟：「……」
硝子：「……」
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誰了好嗎！
硝子：「你遇到珊瑚了啊。」
五條悟：「傑被踹下懸崖了哈哈哈哈。」
夏油傑當即伸腿踹了五條悟一腳，被對方嬉笑地躲過。
夜天之書湊上前去，輕輕碰了碰夏油傑新鮮的耳釘，抬起封皮打了個招呼。
你好呀！
耳釘也很高興：「Nice to meet you too.（很高興見到你。）」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五條悟當即衝上前去勒住夏油傑，然後被瞬間反制，但是無下限防禦，接著咒力對轟，體術搏鬥……
硝子點煙，激情旁觀。
那邊夜天之書已經跟新朋友聊上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夜天之書！
夜天之書轉圈圈。
「Hi， Yaten！Sorry， I don't have a name yet.（你好，夜天！很遺憾，我還沒有名字。）」機械男聲非常失落。
夜天之書震驚。
你怎麼還沒有名字！可是你已經有主人了啊！
「He is my first master. But it seems like we're having some communication problems....（這是我的第一任主人。但我們之間似乎有些溝通問題……）」
夜天之書呆住了。
怎麼會有這種問題！
五條悟哈了一聲，「你什麼毛病還沒有給自己的魔導器取名字。說！你到底在假期裡玩得多開心！我連續加班了一個星期你知道嗎！」
「我這是正常請假！」夏油傑扯開五條悟的臉，艱難道，「而且誰知道這只魔導器在說什麼啊！」
雞飛狗跳之後，來龍去脈終於清楚了。
硝子瀟灑翹著二郎腿，揮了揮手指：「所以說，你的西瓜被珊瑚吃了，還差點被她放倒，為了補償你，珊瑚帶你去了別的世界，送了你一個魔導器，卻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她老爸的追殺……」
硝子：「不錯的橋段。」
五條悟：「哈哈哈哈竟然因為不會英語跟自己的魔導器溝通無能哈哈哈。」
夏油傑：「……你等著。」
他只是英語聽力比較爛而已！
今天就開始惡補！
夜天之書安慰地拍了拍夏油傑的丸子頭。
我可以帶你去第十九號世界。
五條悟笑完幫忙轉述：「她說她可以帶你去找珊瑚。」
夏油傑臉色頓時一變，忙抓住夜天之書，「快，現在就帶我去！」
夜天之書的傳送需要錨點，按理說她沒去過的地方並不能傳送，但之前在時空管理局的時候，她已經連入了時空管理局的時空網絡中，第十九號管理內世界的坐標自然也知道。
眼看著夏油傑拐著夜天之書消失在了白光中，五條悟剛回身打算繼續完成自己大作，就猛地反應了過來。
「等等！傑！帶我一起走啊！」
「又要我頂班嗎！」
當天晚上回到家，五條悟痛心疾首，又累又慘，抱著南痛哭流涕，「嗚嗚嗚傑是混蛋！」
他才十六歲，為什麼就要品嘗沒有週末的痛苦！
老婆都沒得抱了！
南摸摸五條悟的腦袋，實在心疼，「我幫你分擔一下吧。」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南暫時請了一週社團活動的假，一放學就和五條悟在街邊匯合，一起去祓除咒靈。
「嘭——」
白色的三角形法陣張開，輕而易舉地阻擋住了咒靈的撞擊，南舉起法杖在地上重重一跺，漫天的白光瞬間從天而降，宛如流星墜落，將所有汙穢淨化殆盡。
輔助監督張大了嘴巴，面露呆滯，「好厲害……」
就見南隻身立在結界中央，無論是多麼強大的咒靈，都無法在白光閃爍之中靠近她分毫，而她只是微微地一抬手，所有光彈都跟隨著她的指揮，如同飛舞的精靈，穿透一個個暗黑的詛咒。
從頭到尾，她腳下都沒有移動半步。
就在這時，五條悟也把自己負責的咒靈祓除完畢了，他慢悠悠地走到輔助監督的車旁，跟她一起望著對面漫天飛舞的流光，笑得一臉驕傲。
眼底卻又宛若瀲灩水波，專注而深情。
「怎麼樣，這可是頂級站樁輸出。」五條悟向後一傾，靠在車上，「我老婆厲害吧。」
輔助監督愣愣點頭，「厲害。」
又優雅又強大。
怪不得最近東京咒靈的數量正在緩慢下降。
原來是有南小姐在不斷淨化著這裡的環境。
用一發炮擊將最後的咒靈蒸發，南卻一愣，眨了眨眼，疑惑地歪頭，「咦？」
五條悟當即察覺，「怎麼了嗎？」說著走向南。
南回頭，抬頭茫然地與五條悟對視，「剛剛的炮擊有點歪了。」
沒打太準。
五條悟沒太當回事，「是不是因為夜天之書不在。」
南卻搖了搖頭，側首看向手中的法杖，「我感覺……不是這樣的。」
又再次試了一下後，發現米婭在控制力量大小上的能力非常卓越，但當逐漸加大魔力輸出量後，軌道的偏差值卻會變得越來越大。
回家後南馬上聯繫了中島宏。
「是不是壞了啊。」南坐在梳妝桌前，望著激光屏幕背後的中島宏，擔憂道，「要修一下嗎？」
中島宏思忖片刻，「不，恐怕是魔法的底層與你的並不同步。」
米婭是用現代魔法技術製造而成，而南的魔法是古代貝爾卡式，這之中的細微偏差就像是有些錯位的拼圖，就算能夠大體運轉，但終究不是完美契合。
想到這裡，中島宏嘆了口氣，「沒想到這麼困難。」
「看來這一部分，只有天使教會能為你解決了。」
掛斷通訊後，南抬手解開頭髮上髮帶，轉身爬上床鋪，鑽進五條悟的懷裡。
「嗯……」南愁眉苦臉，「魔法不契合啊……那也沒辦法了。」
「聽起來跟術式差不多。」五條悟低頭看書，時不時在上面做著筆記，「也許這就是所謂生物能的本質。每個生命體內都自有一套自己的程序，不管是術式也好魔法也罷，沒有與之相匹配的運行環境，運轉時總會出問題。」
「那就只能等『蓮』出生了。」南低頭瞅了瞅五條悟手上的書，「還在對無下限改造嗎？」
「還差一點。」五條悟寫寫畫畫，筆下全是看不懂的數學公式，「問題在於怎麼自動分辨敵我，這一套系統都得全新設計才行。」
「不知道夜天之書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南翻身平躺，「希望夏油桑和珊瑚一切順利。」
說到這裡，南突然一愣，「說起來，五條君你現在也會反轉術式了吧，還會有睡眠的煩惱嗎？」
五條悟手下一頓：「……」
南：「果然沒有了吧。」
五條悟啪的一下把書合上扔到一邊，眼看著眼角已經垂了下來，馬上就要開始耍賴了。
南卻翻了個身，又滾進了五條悟懷裡。
「明天是週六，不想早起，我們一起賴床吧。」
五條悟一愣，隨即輕笑了一聲，回頭關燈。
「好啊。」
「晚安。」
第57章 先生
一個月後, 夏油傑才從第十九號世界回來。
臉色看上去有點奇怪，但別人問他他也不說。
「發生什麼事了？」五條悟問夜天之書，「打架輸了嗎？」
夜天之書點頭。
差不多。
「差不多？」五條悟嘶了一聲。
哦豁。
這當然不能滿足五條悟的好奇心。
然而纏鬥一天, 未果。
「好奇怪啊，從沒見過傑那麼挫敗的樣子。」今天五條悟祓除咒靈, 南也跟在一旁, 他慢悠悠地走在路邊, 雙手抱胸，一臉疑惑, 「只是打輸了一場架就這麼難過嗎？」
南抱著夜天之書沉吟片刻, 低頭問道：「夏油桑跟你說不能告訴我們嗎？」
夜天之書點頭。
五條悟不爽：「南才是你的主人吧。快說快說, 傑到底在那邊幹了什麼？」
結果卻被南制止：「不行哦, 既然夏油桑並不想說, 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我們不能偷聽人家的秘密。」
說完南還肯定地摸了摸夜天之書, 誇獎道：「你做得很好，乖寶寶。」
夜天之書驕傲地挺起封皮。
五條悟：「……行。」
走著走著, 任務地點也到了，是一家藏在小巷子裡的飯館。
七海和灰原也在。
「南小姐。」七海向南點頭示意, 「咒靈就在裡面。」
南之前曾在任務中幫過七海一個大忙，兩人之間還算認識。
「不用叫我『小姐』。」南尷尬擺手, 「我們不是同歲嗎？」
灰原還是一如既往的開朗, 「但是大家都是這麼叫的啊, 我還以為是咒術師都要有的代號呢……而且也很適合南小姐！對吧, 七海！」說完他整個人一跳, 趴到了七海的背上，好兄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海被壓得身體一彎, 無奈嘆了口氣，隨即低頭看向南，說道：「請不要介意，我只是不想引人注目而已。」
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笑嘻嘻的五條悟。
「比如某個人那樣。」
五條悟大大咧咧：「什麼？你們在說什麼嗎？」
南明白了，笑道：「我知道了。」
分開之前，南叮囑七海和灰原離現場遠點。
「小心不要受傷了，要是遇到了什麼麻煩，隨時叫我，我會馬上來救你們的。」
眼見著南和五條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灰原與七海默默對視了一眼。
灰原一副心都要化了的模樣：「南小姐好溫柔啊，真是個好人。真好……我都有點羨慕五條前輩了。」
七海皺著眉頭：「這樣的人，身上沒有一處是與咒術師相像的，離詛咒也相去甚遠……真不知道五條在想什麼。」
竟然就這麼放任她靠近這個骯髒的世界。
這種級別的咒靈，對南和五條悟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七海看起來好像總是很累的樣子。」南跟在五條悟身後，擔心道，「沒事吧？」
「他只是沒幹勁而已。」五條悟隨手劈開一隻咒靈，「本來進入高專也只是為了學習咒力的使用方法，這之後要不要做咒術師，還要他自己決定。」
「這樣啊……」聽到五條悟這麼說，南也就放心了，「說起來五條君當初是為什麼進入高專的呢？也是為了學習怎麼使用咒力嗎？」
看上去不像啊。
五條悟笑了一下，回頭扯了扯南的臉蛋，「不是說過了嗎，為了某個小哭包啊。」
南簡直冤枉：「我哪有哭了。」
「哇，你竟然耍賴！」五條悟佯裝吃驚，當即一本正經地開始數手指，「五年前在夏威夷沒吃到彩虹刨冰那次，在澳洲鬆餅被袋鼠搶走那次，吉野葬禮那次，可麗餅掉在地上那次，摩天輪那次，還有……」
南：「……哪兒有那麼多次！」
跟吃有關的明明都是你才對吧！
五條悟大笑，心裡忽然燙得不行，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把南從地上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個圈。
五條悟低頭蹭蹭：「南！」
原來他們已經有那麼多回憶了啊。
南試圖擺出嚴肅臉，但很快也繃不住，笑出了聲：「快把我放下！還在工作呢！」
「那改天我們一起去悉尼跳傘吧！」
「怎麼突然又說到這兒了啊。」
「去不去嘛。」
「去。」南笑道。
籠罩在「帳」下的天空昏暗陰鬱，不大的飯店裡，最遠的玻璃窗也不過相距十步的距離，扭曲醜陋的咒靈在牆上翻滾爬行，憎惡又忌憚地一點點靠近中央的獵物，空氣中迴響著嘈雜的詛咒低喃，彷彿毒蛇吐著信子，恐怖，讓人頭皮發麻。
但位於包圍圈正中的兩人卻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這些一樣，兀自沉浸在只有對方的世界中，所有汙穢都在靠近他們之前止步、猶豫不前，彷彿蝗蟲被火焰灼傷，不敢再走近一步，只能狼狽地在外圍嘶吼咆哮，虎視眈眈。
但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裡面還有人質。
根據「窗」的情報，有一名高中生被困在了飯店的後廚，似乎是這家店店長的女兒。
「你退後。」打開後廚門前，五條悟雙手一圈抱起南，像搬東西一樣把她挪到了自己身後，然後彎腰拍了拍她的腦袋，「少兒不宜，乖乖待著。」
被咒靈帶入巢穴的人，很少能夠留個全屍。
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順著五條悟的話乖乖點頭，「好的。」
五條悟忽然站直身體低頭默默看了南一會兒。
南歪頭：？
南：「不開門嗎？」
琥珀色的眼眸裡充滿了疑惑。
五條悟當即彎腰低頭，壓了上去。
夜天之書瞬間化為一道白光躲進項鍊之中。
南：……
南無語地伸手拍了一下五條悟的肩膀，結果手卻反而被對方抓住，指尖交纏。
完了還要被抵賴，「都怪你這麼看著我！」
南默默抬手，把自以為看準時機衝過來的咒靈一炮淨化。
五條悟調皮一笑，隨後轉身踹開後廚門，矮下身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門後，在南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清理了戰場。
萬幸這次的咒靈似乎打算將人質留到最後品嘗，在五條悟把現出原型大小的龐大咒靈吸引到外頭之後，南在靠近冰箱的角落裡發現了失去意識的少女。
金色的頭髮並不常見。
南一愣，伸手搖了搖少女的肩膀，「平野同學，平野同學，沒事吧？」
但對方卻沒有輕易醒來，南上下一看，猜測是因為她在高濃度的咒力環境裡停留多時，身體已經受到了影響。
於是南閉上雙眼，飽滿充盈的白光從她的身上亮起。
當遙睜開雙眼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
「我……死了嗎？」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發現自己的內心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完全沒有被追殺之時的驚慌與恐懼，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怎麼這樣……」遙洩氣，「我還沒有把所有xp畫完……護士裝也才完成了草稿！」
南：？
「那個……」南見遙已經清醒，便把白光收起，「你感覺怎麼樣？」
南剛一說話，遙就嚇了一跳，「你你你……等等，你是那個——！」
「插班生。」南笑著接過話頭，「別擔心，你還沒死，我們來救你了。」
沒想到遙卻看上去更受打擊了。
遙：「……剛剛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南：「嗯！都聽到了哦！話說xp是什麼東西啊？」
南豆豆眼。
遙：「……」
遙抱頭：「啊啊啊啊——」
南大驚失色。
就在這時，五條悟從外頭走了進來，看來已經解決了戰鬥，「吵什麼吵什麼，不是還活著嗎。」
南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遙，又看了看五條悟，急得滿頭大汗。
「怎怎怎麼辦！」南慌張，「難道說那個xp是什麼很——」
遙：「不准說出來！！」
話音剛落，遙瞬間暴起，一把捂住南的嘴，把她用力拽到了一邊。
飄逸的長髮不小心卡進了冰箱的縫隙裡，讓南頓時吃痛出聲。
五條悟當即衝上前去，把南扒拉出來，護在胸前，氣惱道：「喂，你這女人怎麼回事！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的嗎！」
南趴在五條悟懷裡，聞言拚命搖頭，「不是不是，我們是同學！」
「啊？」五條悟一愣。
總而言之先把倖存者帶出現場，這裡留有許多咒力殘穢，不適合普通人久留。
「接下來交給「窗」來解決就可以了。」五條悟雙手插兜站在輔助監督的車旁，低頭打量了一眼一臉好奇地被南牽出「帳」的遙，「真難得，竟然情緒穩定地活著走出來了。」
「是因為南小姐的緣故吧。」七海也跟灰原從不遠處走來，「我們那邊的咒靈也都解決了，先回去了。」
灰原見五條悟毫髮無傷的模樣，崇拜道：「好厲害，不愧是五條前輩！」
那可是一級咒靈啊！
跟七海和灰原道完別，那邊南也跟遙簡單解釋完了來龍去脈，並告訴她接下來會帶她去醫院檢查身體。
但卻被拒絕了。
「我的身體沒問題！我不去醫院。」遙看上去非常抗拒，隨即她回頭看了眼被警戒線圍起來的飯店，「我得回去找我爸爸才行。謝謝你救了我，有機會再見吧。」說完也不等南挽留，扭頭就跑遠了。
南沒來得及拉住，「但是——！」
眼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五條悟扭頭看向南，「不熟？」
「只是有過一面之緣。」南擔憂道，「這樣沒關係嗎？」
她還留著咒靈的記憶……
「本來那些措施也只是為了防止引起恐慌而已。」五條悟聳聳肩，擅自做了決定，「就一個人出不了什麼大問題，而且我看她不也還挺活蹦亂跳的嘛。」
還拽人呢。
五條悟伸手摸了摸南的頭髮。
「希望如此吧……」南卻看上去並沒有徹底放心。
「好啦，回家吧。」五條悟擺手示意輔助監督自己離開，牽過南的手向街邊的反方向走去，「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接下來怎麼填飽你先生的肚子。」
「……怎麼就先生了啊？」
「有什麼關係！反正早晚都是！」
「唔……」
第58章 騷擾
硝子發現, 最近自己好像成為了教室裡唯一一個不用功的人。
視線左移，五條悟正和夜天之書激烈討論著什麼，手下寫寫畫畫就沒停過。
視線右移, 夏油傑正戴著長線耳機，一邊聽著英語播音, 一邊在背單詞。
硝子沉思。
她是不是今天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太對？
不過很快, 她也被拖進了深淵。
「醫生執照？」硝子望著面前被夜蛾正道帶來的厚厚一疊書籍, 整個人都不好了，「我有考這個的必要嗎？」
「有。」夜蛾正道義正辭嚴, 「這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
「普通的醫學生畢業之前要進行四年以上的學習, 為了在畢業之後盡快拿到醫生執照, 你必須從現在開始就要積累知識。」
硝子做最後的掙扎：「但是我也沒有考試資格吧。」
高專在外可是以宗教學校的名義在運作啊。
「那個我們會想辦法給你解決的。」夜蛾正道不容置疑地敲了敲手下的書, 「別浪費時間了, 現在開始行動起來。」
於是高專二年級的教室裡少見地陷入了安靜之中。
硝子埋頭奮筆疾書：「怎麼想都是你們的錯。」
五條悟：「哈？關我什麼事！」
夏油傑：「……八竿子都打不著吧。」
南也在學習的海洋中暢遊。
快要到期末考試了。
「你是暢遊, 我們是掙扎。」五條悟坐在客廳的地毯上, 更多資源在企我鳥群夭屋兒耳七五耳爸一，365天不間斷更新隨手把手上的書撂到一邊，面前的桌上全是他亂丟的書——他現在正在從頭研究計算機編程原理, 「再這樣下去，術式改造起碼還需要半年時間才能完成。」
這還是在有夜天之書輔助的情況下。
「慢慢來嘛, 不要著急。」南在沙發上游刃有餘地翻著課本——對她來說，高一的功課自然不在話下, 只不過她還需要了解現階段的考試重點和範圍, 「覺得累了的話, 就給自己放個假。」
說到這個, 五條悟腦袋燈泡亮起。
「那我們週末就去悉尼吧？」
「不行哦, 我跟同學約好了週末一起去動物園看熊貓。」
「那就下週。」
「下週是美佳的生日，大家說好了要一起去慶祝的。」
「……那下下週呢？」
南抬眼思索, 「嗯……下下週好像社團有比賽，得去給部長他們加油才行。」
五條悟不高興了。
「南好忙哦~」五條悟撐起腿，「大忙人~」
南：……
「暑假陪你去好不好？」南舉著課本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整個暑假都是你的，別人約我我就推掉。」
「難道我不應該是第一位嗎？」五條悟聞言皺了皺鼻子，拉過南的手懲罰地咬了一口，「你這個負心漢！」
好不容易給家裡的貓貓順了毛，第二天上學路上，南又發現了另一隻探頭探腦的金髮松鼠。
「怎麼了嗎，南醬？」
南收回視線，乾笑道：「不，沒什麼。」
電線杆是藏不住人的，少女你暴露了！
「說起來，隔壁班的平野遙好像好多天沒來上課了。」美佳聳聳肩，「聽說家裡的飯店失火了，真是不妙啊。」
豎起耳朵偷聽的金髮美少女頓時被嚇得一激靈。
「這樣嗎？希望她沒事就好了。」南面露擔憂，並悄無聲息地轉移了話題，「就快要期末考試了，美佳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別提了……」美佳洩氣，「我家爸爸說要是這一次考試排名退步了，零花錢就要減半……要命了，我最近才看上一條項鍊呢！」
南默默看了看美佳身上每天一換的耳墜、項鍊和手鐲。
還要買首飾嗎……
美佳說完低頭看向南提著手提包的左手，「對了，你的這個戒指是在哪兒買的，也太——好看了吧！把店面也介紹給我一下吧。」
她以為南手上的戒指跟她一樣是在哪家小型精品店買的。
南一愣，抬起左手低頭看了一眼，「啊，這個啊……」
如果說自己已經有未婚夫了，是不是有點太招搖了啊。南糾結。
就在這時，周圍的人突然開始騷動起來，南和美佳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抬頭看去，就見前面的人不知為何紛紛向兩邊讓開了一條路，一名跟她們穿著同款校服的男生手上拿著封粉色的信件，從開闢出來的小道上走了過來。
南不明所以，也跟著大家一起退到了一邊。
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名男生走到了自己面前。
周圍的人：「哇哦。」
美佳一腳撤到一邊，也揶揄道：「哇哦。」
有膽子啊！少年！
南一臉懵逼，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四周，發現不知不覺間所有人都圍成了一個圈，留出的真空區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於是她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給，給我的嗎？」
「是，是！」男生面色通紅，看上去緊張得不行，躬身九十度彎腰，將信件雙手遞出，「天羽南同學！我……我喜歡你！請跟我交往！」
所有人：「哇！」
終於有人向天羽同學告白了！
南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那個……要不我們私下再說，好嗎？」
說著她抬頭看了眼周圍圍過來的同學們，大家都對上學路上的插曲非常好奇，都擺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聞言男生身形一滯，只能豁出去道：「至少……至少請收下我的信！」
那可不行啊！
昨天才好不容易把家裡那隻哄好呢！
無法，南只好伸手將遞到自己面前的信封緩緩推了回去。
「對不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一個上午，噩耗就傳遍了整個學校。
「你真的有男朋友？」中午午餐時間，美佳和南找了個安靜的樹下分享便當，說起早晨的插曲，美佳懷疑道，「不是為了拒絕所以才臨時想出來的藉口吧？」
大家都不怎麼相信呢。
畢竟在學校裡，從來沒有人見過南跟哪個男生走在一塊兒，放學的時候也沒看到有人來接過她。
男朋友的話，這不應該是基礎的嘛。
「真的。」南不知第多少次無奈解釋，「他是別的學校的。」
但美佳顯然沒有被說服。
「不是我說啊。」美佳把筷子擱下，認真道，「雖然南醬你長得又漂亮，性格又好，腦袋也很聰明……」
南高興豆豆眼：「謝謝！」
「……」美佳無奈扶額，「但是大家其實都不覺得你真的會同意哪個男生的告白，或者進入一段戀愛關係。」
南一愣，「為什麼？」
美佳雙手抱胸。
黑髮金眸的少女在草坪上席地而坐，陽光穿透樹葉撒在她的身上，即使是如此隨意的姿態，也透著股貴而不自知的矜持。
美麗，又遙遠。
美佳：「嗯……就是有點難以想像吧。」
「是嗎？」南沒什麼感覺，「但是我真的有男朋友。」
美佳手指屈起，敲了敲自己的手臂。
「不如這樣吧！」她靈機一動，「如果謠言不被制止，這之後肯定還會有很多人找你告白。」
「這週我們不是要去看熊貓嘛，把你的男朋友也叫上怎麼樣！」
南拒絕了。
果然如美佳所言，有人開了個頭以後，南的抽屜裡幾乎天天都會出現不知名的情書，有的時候甚至她才離開了一會兒，就有同學來告訴她，又有人來班裡找她了。
每次拒絕的理由都一樣。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男朋友了。」南一臉為難。
「沒關係，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我。」這一次來告白的男生顯然很有自信，「不用這麼快拒絕我也沒關係。」
南只能不斷拒絕。
情況持續了幾天後，在南結束社團活動回去的路上，遙終於忍不住攔住了她。
「你為什麼不答應你同學？」她面露不解，「只要帶你男朋友出來，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上次那個在她身邊的高個子大帥哥就是她男朋友吧。
「你都聽到了啊。」南瞭然地笑了一下。
遙一哽，「我只是……好奇而已……」
那天回到家以後，她才漸漸反應過來自己經歷了什麼。
但奇怪的是，雖然仍能夠回憶起當時的恐慌，她如今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甚至對當時在現場救了她一命的同校同學產生了好奇。
她好像什麼都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體貼地略過了這個話題，「雖然可能確實是這樣的……但是五條君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
一想到他人用審視無禮的目光打量五條悟，南就覺得心疼。
「等過段時間，大家把這件事忘了就好了。」南笑笑，「現在的不便只是暫時的而已。」
遙單手叉腰，攤開手，「那你就應該用更嚴厲的話來拒絕，而不是這樣模稜兩可，讓那些男生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南疑惑，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嚴厲了，「那要怎麼做才可以呢？」
遙：「把他們罵一頓。」
南猛地搖頭：「那怎麼行呢！他們也沒做錯什麼呀。」
遙匪夷所思地看了眼南，「那你就說你喜歡女生。」
南呆住了。
遙眉頭一皺。
「不不不不不可以！」南強烈拒絕，「那不就是撒謊了嗎！」
「而且五條君會超——級生氣的！」
不是一般的生氣。
是超——級生氣！
一想到那個場面，南就頭皮發麻。
遙見此雙手抱胸，無語道：「你……真是活該被欺負啊。」
南欲哭無淚。
遙想了想，「算了，這件事我來幫你解決，相對的，你要把那天有關的所有秘密都告訴我，怎麼樣？」
交易達成。
翌日，果然沒有男生再來打擾南了。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南好奇。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課間時分，美佳突然刷的一下從教室門外衝到了南的課桌前，激動拍桌。
「平野遙對所有向你告白的男生下了戰帖！」
「她說誰要是想跟你在一起，就必須先過她這一關！」
南：O.O
「欸——！」
第59章 吃醋
五條悟側身躺在床上, 單手撐著自己的腦袋，身上穿著與南同款的情侶睡衣，看著她一臉慌張地從左邊走到右邊, 又從右邊走到左邊。
嘴裡還念叨著：「怎麼辦，怎麼辦, 鬧大了……」
「什麼鬧大了？」五條悟不明所以。
南突然停下腳步, 回頭看了眼五條悟, 面露猶豫。
「哦~」五條悟瞭然地拉了個長音，隨即張開懷抱, 「說吧, 什麼事情？坦白從寬, 抗拒從嚴。」
「那我說完你不准鬧脾氣。」南沒有鑽進五條悟懷裡, 只爬到他身前, 老實土下座, 「也不能揪我的臉。」
五條悟見此挑挑眉, 收回懷抱，雙手抱胸, 「那就取決於你說的是什麼事了。」
剛解釋完，臉就受害了。
「你被一群男生騷擾不告訴我還被一個女同學給宣示主權了？！！」五條悟簡直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糟心, 「你說！你是不是呆！你是不是呆！」
「唔嗚嗚……」南頂著被揉的臉蛋敢怒不敢言，委屈道, 「我, 我也不知道啊……」
誰能想到平野同學會來這一招啊！
五條悟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怎麼, 我是拿不出手嗎？讓你還得拜託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同學幫你解決問題。」
「我明明說了我有男朋友的, 但是他們都不信啊。」南也沒辦法，「怎麼辦？現在平野同學好像成為眾矢之的了。」
「一群小鬼真是閒得慌。」五條悟翻了個白眼, 「明天放學你在學校門口等我。」
話是這麼說，但五條悟並沒有打算真的按著約定的時間去做個老老實實等女朋友放學的青春電影呆瓜男主。
那當然是要給個驚喜啦！
他還沒見過南打網球的樣子呢！
放學時間，校園的街道上有許多向外走動的學生。
這讓逆著人流的一米九高個更加顯眼了。
「哇，那個人是誰？好高啊……」
「外校生？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也帥得太過頭了吧。」
「眼睛……」
「往網球場的方向去了！」
「去看看，去看看。」
瞪著一雙璀璨的蒼天之眼，五條悟很容易就能發現南的位置。
雖然隨著對魔法技術的精進，南現在已經不會再有魔力外漏的現象發生了，念動之核也能好好地收斂起來，但似乎是因為天使天生的體質，在她周圍的咒力流動總是會比其他地方稀薄許多，在人多的地方愈發顯眼。
等到五條悟慢悠悠地晃到網球場外時，他的身後也如意料之中地跟上了一堆想要看熱鬧看帥哥的小尾巴。
今天五條悟可沒戴墨鏡。
隔著綠色的鐵網，網球場內的場景一覽無遺。
為了運動方便，南把長髮紮成了高馬尾——橡皮筋還是今天早上五條悟挑的天藍色——身上也換上了金白相間的女性運動套裝，右手手腕上還戴著同色護腕。
就見她站在球場的另一邊，手拿著網球拍聚精會神地望著前方，半下蹲的準備姿勢看上去還挺像樣子的。
「我開始發球囉！」對面的對手心驚膽戰地高聲提醒。
「好的！」南看上去信心十足。
一聲清脆的擊打聲響起，網球從天而降，落點卻是在球場的另一邊。
南連忙奔跑起來，眼神死死盯著空中的網球。
這一次……一定要……南勢在必得。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面色突然一慌，哇了一聲，然後左腳絆右腳，瞬間撲倒在地。
無人接住的網球在地上不甘地彈跳了幾下，才漸漸停息。
五條悟頓時笑出了聲。
「天羽！你還好嗎！」對手顯然已經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了，無奈高喊。
「我沒事！」南一臉挫敗地從地上坐起，垂頭嘆氣。
為什麼腿還是不聽話啊。
五條悟雙手插兜在外頭看了一會兒，側首注意到旁邊的門開著，便抬手推門走了進去。
身後頓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哇，進去了進去了。」
「果然是來找人的嗎？」
卓越的身高鶴立雞群，優越的顏值宛如烈日朝陽，再加上外頭漸漸圍過來的人群，五條悟剛一走進網球區，就不可避免地吸引了裡面所有人的目光。
正在撿球的、打球的、拉伸的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明明場內突然被一名身穿外校校服的人闖入了，整個網球區裡竟一時沒有人想起要去阻止。
一片寂靜中，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大帥哥走到了坐在地上的南面前。
然後躬身，摟著她的腰，把她抱了起來。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怎麼這麼笨啊。」五條悟低頭看了眼地面，確認上面沒有裂痕，「你到底是在練摔跤還是在打網球？」
南嘆氣，順勢彎腰拍拍自己的運動裙，「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了四點嗎？」
「還好我早點來了，不然還看不見某人如此精湛的平地摔表演。」五條悟調笑道，說著順手掐了掐南的臉。
「那你得等一會兒了，社團活動才剛剛開始呢。」南被掐得皺了皺鼻子，「不忙嗎？」
「比去年夏天輕鬆多了。」五條悟聳聳肩，「反正還有傑在，有任務就都推給他。」
這是他頂了一個月班應得的！
南笑了一下，拿著球拍指了指球場旁邊的休息椅，「我的東西都在那裡，你在那裡坐著等我吧。」
就在五條悟轉身向休息椅走去的時候，網球部部長終於走了過來，問南道：「他是誰？」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我男朋友。」南語氣坦然，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不好意思，他擅自就過來了。我讓他坐在那邊，不會打擾到大家的。」
「哦，哦。」網球部部長愣愣地點頭。
天羽同學的男朋友來找她了！就在網球場！就是現在！
早就被最近的吃瓜熱點吸引的同學們，此時更不會放過到手的第一現場動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過一會兒，網球場周圍就圍了不少人，男生女生各占一半。
五條悟坐在球場邊緣的休息椅上，翹著個二郎腿，隨手拿過南的水瓶喝了幾口，就算沐浴在四面八方不留空隙的目光之下，也依舊坦然自若。
甚至精準地捕捉到了偷拍的攝像頭，瀟灑地比了個耶。
女生的尖叫聲和男生的洩氣聲頓時響徹雲霄。
南皺眉。
她就不應該覺得這個人會覺得不自在。
「抱歉，名草有主了。」五條悟擺擺手，自來熟地湊到鐵網邊緣，問外面的人道，「聽說最近有人對我家南有——點執著呢，好像是叫什麼平野，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被點名的女孩子嚇了一跳，「不不不清楚，大概已經回家了吧。」
平野遙並沒有參加任何社團。
「這樣啊，可惜了。」五條悟回頭。
他倒是想看看這位給全校男生下戰帖的人打算怎麼贏他。
五條悟還沒坐一會兒，就見南跑到了部長面前說了什麼，不斷地鞠躬似乎是在道歉，然後連忙跑到五條悟身旁，把他從休息椅上拉了起來。
「我們先回去吧。」南臉色看上去並不算好，「大家還要練習呢。」
不斷圍過來的人群已經讓網球部的部員們沒辦法集中注意力訓練了。
「好。」五條悟單手插兜，幫南背起網球包，無所謂道，「我們回家。」
回去的路上，南異常的沉默。
五條悟頓時覺得事情大條了。
「生氣了？」他連忙彎下腰瞅了瞅南的臉色，「效果不是很好嘛。」
接下來應該不會再有人來騷擾南了。
南抬眼看了眼五條悟，見他一副輕鬆的模樣，語氣不自然道：「原來五條君喜歡被人矚目啊。」
看起來挺享受的嘛。
五條悟大腦頓時警鈴大作，「沒有！絕對沒有！」
有也不能認！
「喜歡出風頭的是傑。」再把兄弟拉出來墊一墊，「我怎麼可能會對這種低級趣味感興趣。」
南沒說話。
五條悟想笑又忍住了，「吃醋了啊？」
可愛。
南悶聲點頭。
本來還在擔心男朋友會不會因此而感到不適，沒想到是自己想多了。
怎麼這麼可愛。五條悟真是受不了了。
隨即他抬頭看了看四周，抬手牽過南的手，把她一路帶到了無人的校園角落裡。
盛夏的櫻花樹枝葉茂盛，在陽光下反射出綠油油的光亮，是青春這張畫布上，最令人心動的色彩。
南順從地被抵在樹下，仰頭迎接只屬於她的狂風暴雨。
游魚在水中追逐嬉戲，像沙漠中尋找綠洲的旅人，永遠乾渴，永遠向往，永遠不知疲倦。
她想抬手圈住五條悟的脖子，卻在黑暗中被半路捉擒，就連手指之間都被侵占得毫無縫隙。
空氣中彷若有蟬鳴。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低嘆。
五條悟頭抵著南的額頭，垂眸看她，「還不高興嗎？」
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的南面色一紅，低頭不敢看他，「在外面呢。」
「你剛剛可不是這樣的。」五條悟狡黠一笑，「親完就不認了啊，真是個壞女人。」
「沒有……」南耳朵都紅透了，把手掛在五條悟的肩膀上，「這樣一會兒怎麼回去啊。」
臉燙得不行。
五條悟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那不然我們飛回去吧。」
「那不是更招搖了嘛！」
「沒辦法啊，誰叫我還沒有學會瞬間移動呢。」
沒有瞬間移動，但是有傳送法陣。
一回到家，南就火速跑進臥室裡，關門反鎖。
「今天你到別的房間睡。」
五條悟頓時大受打擊。
「為什麼！」他一臉悲壯，「南！我們不能離婚啊！我不接受！放我進去！」
南無語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誰說要離婚了啊。」
不對！他們明明還沒結婚啊！
「那為什麼分房！」
南憋了好一會兒，最後只說道：
「你自己反省！」
第60章 融合型魔導器
被迫分房睡的五條悟怨念深重。
「怎麼了？」依舊在奮筆疾書的硝子注意到了某人憋屈的臉色, 「終於跟天羽吵架了嗎？」
夏油傑摘下耳機，譴責道：「悟，你做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做！」五條悟冤枉, 「為什麼都覺得是我的錯啊！」
根本沒什麼需要反省的吧！
「一般做錯事的人都這麼說。」硝子單手托腮，一臉揶揄地看向五條悟, 「嘛, 不過如果是天羽的話, 肯定很快就會原諒你了。」
五條悟也知道，他就是委屈, 「我真的什麼都沒干。」
聽完事情的原委後, 硝子和夏油傑都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 一臉無聊地回身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硝子：「有沒有一種火能把秀恩愛的情侶都燒了啊？」
夏油傑：「這一看就是你做的太過了。悟, 你怎麼能當著南桑的面對別的女生擠眉弄眼呢？」
還比了個耶。
「也難怪七海會覺得你不是個會專情的人。」夏油傑無奈搖頭。
五條悟：「原來七海是這麼想我的嗎。」
「不要轉移話題。」硝子豎起鋼筆, 指指點點, 「你想一想, 要是反過來是天羽對別的男生……」
硝子話還沒說完呢，五條悟就拍桌了, 「不可以！」
硝子和夏油傑攤手。
硝子/夏油傑：「那不就結了。」
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了深刻反思的五條悟在當晚回家前就已經規劃好了滑跪路線。
結果一打開門，就看見南拉著行李箱正從臥室裡走出來。
五條悟：！！！
「我錯了！不離婚好不好！」五條悟當即衝上前去, 抱住人就不撒手了，「哇, 南！不要離開我！」
淚眼汪汪, 看上去跟真的一樣。
南一臉茫然, 對未婚夫突然湧上來的戲精衝動表示不理解, 「說什麼呢, 『蓮』的參數調試出了點問題，我回教會幾天, 馬上就回來了。」
怎麼就突然又要離婚了？
為了挽救婚姻危機，五條悟強烈要求一起去。
還帶上了最近正對自己的新鮮魔導器相當苦惱的好兄弟。
「沒辦法順暢地使用，不像使用咒具，輸入咒力時總有種凝滯感。」夏油傑也很不解，「他自己也說似乎是能量迴路並不匹配，需要做一些調試。」
「Yes.（是的。）」耳釘回答。
實際使用起來，夏油傑才知道，一個優秀的魔導器會給使用者帶來多大的助力。
不只是協助瞄準而已，自動防禦、區域搜索、戰鬥數據的分析、修煉指導、咒力的並發代理、戰略輔助……在實戰中，使用者幾乎只需要專注於戰鬥，而無需被其他細枝末節分散注意力。
也因為他的輔助，夏油傑的咒靈操術最近愈發精進了。
白光過後，三人只感覺到周遭的空氣一變，眼前已是奼紫嫣紅的廣闊花園。
空氣中瀰漫著花香。
「這裡是教會的後花園。」南解釋道，拉著行李箱在前面帶路，「我先帶你們去住宿樓。」
花園大門處，已經有修女正在等待，看見跟過來的五條悟和夏油傑時明顯一愣，「大人，這是……」
「夏油桑的魔導器似乎需要些幫助，我想能不能讓教會的工程師一起看看。」南解釋道，「麻煩你安排一下。」
修女頓時露出瞭然的神情，「好的。」
住宿樓就在花園前面，拐個彎就到了。
五條悟強烈拒絕讓分房的慘劇再次發生。
「我知道錯了，南，原諒我吧。」五條悟可憐巴巴，「你不覺得我一個人獨守閨房很可憐嗎？」
夏油傑：……竟然自己說自己可憐。
這位修女顯然也聽說過天使大人難纏的未婚夫的故事，想要上前扒拉開五條悟又礙於南只能憋屈地咬牙切齒道：「這位……先生！請你自重！教會裡有很多客房，絕對足夠使用！」
五條悟壓根沒理修女，只抱著南撒嬌，「南！」
夏油傑低頭：「要幫忙嗎？我可以揍他。」
修女眼睛一亮，眼看著就要點頭，南急忙出手制止，對修女說道：「夏油桑就拜託你了。」然後一臉無奈地拉著五條悟轉身向花園的另一邊走去。
在天使教會，南有獨門獨院的小木屋。
五條悟回頭給夏油傑比了個耶。
夏油傑死魚眼。
有老婆了不起啊！
把行李放下，三人剛從住宅區走出來，迎面的大道上就湧來一群身穿教會制服的小朋友們。
他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有孩子調皮地跑在前方，也有孩子安靜地抱著書籍默默前行，穿梭在充滿宗教氣息的哥特式建築之間，嬉笑打鬧，生機勃勃。
恰在這時，跑在最前頭的小女孩注意到了南，大大的眼睛裡頓時溢滿了欣喜，「姐姐大人！」
彷彿領頭兵的號角，就在這一聲令下，所有小朋友都停下了腳步，刷的一下朝南看了過來。
「哇！是大人！」
「大人回來了！」
然後一窩蜂地圍到了南的身邊。
「大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涼子也要跟大人握手！」
「大家還好嗎？」南笑著蹲下身子，跟孩子們打招呼。
孩子們齊聲應道：「好！」
五條悟和夏油傑被落在了外圍，眼看著一群包子一層一層地將南淹沒，眼底都不由地帶上了笑意。
夏油傑：「南桑真是受孩子們歡迎啊。」
五條悟：「喂！這可是我老婆哦！小鬼們！」說完就衝進了包子堆中。
轉眼身邊就空了的夏油傑：「……」
你也是小孩子嗎！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有鐘聲響起。
南笑著催促：「好啦，到上課的時間了，別讓老師久等了哦。」
「好！」
小朋友們齊聲回答，然後紛紛跟南依依不捨地告別，延著大道往不遠處的教堂跑去。
眼見著孩子們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堂門後，夏油傑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不自然地問道：「這些都是教會裡收留的孩子嗎？」
「不是。大部分都是鎮上居民的孩子。」南站起身來，邊走邊回答道，「因為白天大家還要工作，就會把孩子們送到教會裡照顧。」
「那晚上呢？其他孩子都回家了，那被教會收留的孩子們會去哪兒？」夏油傑抬腳跟上。
五條悟奇怪地看了眼夏油傑。
「當然是回住宿樓了，不過偶爾教會裡也會舉辦一些晚宴，大家會聚在教堂裡一起吃晚餐。」南回頭笑道，「我聽說他們平時的起居都有時間表，晚上也有宵禁，連夜宵也不能多吃，很是嚴格。」
「這也太慘了吧。」五條悟雙手插兜，「連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不能一直吃嗎？」
「這也是為了培養孩子們的好習慣。」南略帶責備地看了眼五條悟，顯然是想起了他不知節制的甜黨行為，「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就不會管得那麼嚴了。」
夏油傑聽到這裡突然笑了一下，但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教會的魔導器研究所在靠近東邊的區域，三人一直往前走，經過了禱告室還有一個大大的天使雕像噴泉，這才來到了一棟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單層平房前。
虹膜識別通過，大門在南面前打開。
工程師帶著他們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室，跟外頭偏向保守西式的裝橫風格相比，裡面要顯得冰冷許多，藍色的懸空激光屏到處都是，有從他們身邊經過的研究員甚至在行走時都在敲著激光鍵盤。
五條悟和夏油傑已經不會因為這樣的場景而感到驚訝了。
一走進辦公室，工程師就走到桌前，開始敲鍵盤，面色看上去有些懊惱。
「為了大人，大家都想讓「蓮」能夠變得更加完美，但是最後總是有一些參數無法與大人的魔力同步。」工程師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抬頭朝一旁看去，一個巴掌厚的圓柱形玻璃容器頓時從地上升了起來，「我們想這可能是「蓮」自己的意識，她似乎在渴求著什麼，但我們怎麼都沒辦法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就想也許大人能感應到什麼……」
玻璃容器裡灌滿了不知名的液體，一名巴掌大的白色長髮女孩緊閉雙眼，漂浮其中。
五條悟/夏油傑：拇，拇指姑娘？
「這也是魔導器？」五條悟覺得她們莫不是在販賣人口。
就算不是人類這也不能是合法的吧！
「是的，與這位先生的智能型魔導器……」工程師準確地指出了夏油傑的耳釘，「還有大人使用的存貯型魔導器和武裝型魔導器不同，這是融合型魔導器，使用了教會擅長、也是最貼合大人魔法的古代魔法技術製造，能從魔導師念動之核的內部直接輔助魔導師使用魔法。」
「總覺得有點奇怪……」夏油傑還有些接受不能。
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名縮小版的女孩子。
工程師敏銳地看了眼夏油傑，「如果不是將魔導器當成單純的工具，而是作為有靈魂的伙伴，你就不會感到奇怪。」
夏油傑聽出了對方言語中的暗刺，聳聳肩，表示歉意。
工程師不再看他，轉而對站在玻璃容器前的南道：「大人感覺到什麼了嗎？」
五條悟見此悄悄跟夏油傑咬耳朵：「你好像被討厭了哦，傑。」
夏油傑：「那真是謝謝你提醒了。」
南在玻璃容器前睜開眼，回頭看向工程師，遺憾地搖了搖頭，「我感覺到她很著急，想快點出生，但是那個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她自己好像也說不上來。」
工程師聞言也不氣餒，「這樣啊。麻煩大人了。接下來我們還準備了幾個方案，拜託大人配合嘗試一下。」
「好的。」南點頭，便跟著工程師走到了一邊。
夏油傑看上去正在思索著什麼，五條悟見沒人搭理自己，便晃到了玻璃容器前，勾下墨鏡往裡面瞅了瞅。
「融合型魔導器？」他彎腰伸出手戳了戳玻璃，「你以後要進入南的念動之核嗎？」
玻璃容器裡，閉著雙眼的女孩毫無反應。
五條悟見此有些無趣站直身體，璀璨的蒼藍之眼居高臨下地低垂著，「想要輔佐南，只會老實等著別人把你想要的送上門來可不行啊。」
「想要的話，自己去拿啊。」
下一秒，工程師面前的屏幕突然閃起了紅光。
「怎麼回事？」她一驚，連忙埋頭敲擊鍵盤，半晌後一愣，猛地扭頭看向五條悟。
南和夏油傑不明所以，也跟著一起回頭朝五條悟看去。
五條悟：？
他一臉悲憤地舉起雙手，覺得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
「我這次真的什麼也沒干！」
第61章 烏里亞的小鎮
「蓮」對五條悟的六眼非常感興趣。
「那我也不能給她啊！」五條悟又演起來了, 雙手抱胸活像個即將被霸凌的可憐孩子，悽慘道，「南！到底在你心中, 是我重要還是她重要！」
「回去給你做豪華甜甜圈。」南踮起腳尖，拍拍五條悟的腦袋, 「乖。」
五條悟瞬間心花怒放：「好~」
夏油傑：「……」
雖然是演的, 但你好歹也演得有骨氣一點吧。
走進掃描艙, 不到一分鐘，五條悟就出來了。
工程師面前已經實時生成了六眼的3D模型, 旁邊不斷跳出各類分析數據。
五條悟把墨鏡重新帶上, 「怎麼樣, 我的眼睛好看吧。」
南這次卻不再順著五條悟的話打鬧, 而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眼底閃爍著金光。
「好看。」
五條悟：「……」
五條悟捂臉。
可惡。
南立馬緊張起來, 「怎麼了？難道是眼睛不舒服了嗎？」
眼見著南湊上來, 五條悟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並低頭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你再這樣下去, 我就要在他們面前親你了哦。」
南的臉頰頓時噌的一下變得通紅。
她下意識伸出手捂住五條悟的嘴，小聲急道：「不行！」
五條悟就只是看著她笑。
望著那邊自成一圈的粉紅氛圍, 夏油傑微微笑了一下，但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他嘴角落下些許, 隨即禮貌地移開了視線。
工程師一邊敲打鍵盤一邊連連驚嘆, 「好精密規整的設計……難以想像這是天生出現在人類身上的器官, 這麼龐大的信息流, 都是你的大腦在處理嗎？」說完她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五條悟。
「有什麼發現嗎？」五條悟摟著南面向工程師。
五條家對六眼的研究持續了上百年，但終究只停留在六眼所有者的主觀感悟和口述上。
使用高端科技對六眼進行全方面的掃描和分析, 這還是五條家歷史上的第一次。
他也很期待這會為六眼的研究帶來怎樣的新角度。
「你的眼睛簡直就像是全波段的信息接收器和處理器。」工程師越說越興奮，「不僅是視覺上的光線捕捉而已，甚至是聲音、味道……連嗅覺神經都被觸發了！而且這個部分……」
工程師手下快速操作，面前的3D模型瞬間放大，在眼球後端的某處鎖定。
「這個部分有一塊未知的組織，集中處理分析了從外部接受到的所有信息，然後才將這些信息通過神經傳導到大腦。」工程師指著蒼天之瞳的後端，「這大大減輕了大腦的負擔……但是就算如此，你的大腦也還是太恐怖了吧。」
「難以想像你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南抬頭與五條悟對視。
南：「會看到更多顏色嗎？那我是什麼顏色的？」
五條悟：「你嗎？你是小白兔哦。」
說著就湊上前去在南腦袋背後豎起雙手的食指，晃來晃去，活像隻不懷好意抓著兔子耳朵的陰險白貓。
「像這樣。」
南豆豆眼。
夏油傑望著六眼的模型摩挲下巴，「悟的眼睛很好，但是其實不只是眼睛好，大腦也需要有匹配的機能……是這個意思嗎？」
說完他看向工程師，「那……這位魔導器，是對哪個部分感興趣了？」
「她有名字，叫「蓮」。」工程師頭也不抬地回答，「一直以來，我們對「蓮」的參數調整，總是在對外部環境數據的分析上出現偏差，特別是與大人的魔力同步之後，想要根據收集的信息導出理想的結果就更加困難了。」
「但現在……我想「蓮」也從這雙眼睛中感知到了解決這些問題的方向。」說完，工程師看向五條悟，眼睛發亮。
「接下來，就是仿真模擬了。」
「這之後，請務必讓我藉此數據發篇論文！」
在拜託了工程師對夏油傑的魔導器進行咒力的適配調整後，三人從研究所裡走出，打算先去解決晚飯問題。
「看來我還得在這裡再待一陣子。」五條悟雙手背頭，側頭看向夏油傑，「傑，你的調整已經完成了，可以回去了吧。」
「就這麼想讓我遠離你們的二人世界嗎？」夏油傑死魚眼，雙手插兜，一眼看穿摯友的小心思。
「別聽他胡說。」南拽了拽五條悟的手臂，「夏油桑想待多久都可以。機會難得，不如這幾天去鎮上逛逛吧。」
夏油傑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激靈，「這裡的時間不會也跟地球有偏差吧？」
他要是再假期超線，回去准被夜蛾老師打爆頭。
「那倒沒有。」南搖頭。
夏油傑聞言放心了。
五條悟把手從腦後放下，單手插兜，便於南挽著他的臂彎：「欸，那我們也去鎮上逛逛吧，南。」
南搖頭：「不行哦，我這次只請了三天假，調整沒做完就不好了。」
於是到了第二天，夏油傑獨自一人從教會出發，沿著平原小道，往小鎮的方向走去。
邊走邊跟他的魔導器聊天。
此時的地球已在夏日，而烏里亞卻還在春天最茂盛的時節，清晨的空氣濕潤清新，廣袤的草原上不時飄來陣陣花香，早起飛舞的鳥兒們，歌聲悅耳動聽，令人心曠神怡。
「你想要什麼樣的名字？」夏油傑望著面前遼闊的綠色畫卷，心情不錯地問道。
耳釘幽幽回答。
「It's up to you， Sir.（這取決於你，先生。）」
「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呢。」夏油傑雙手插兜，走得悠閒，「說實話我準備了很多預備選項，但現在看來，倒是顯得我冷漠無情了。」
都是些武器專用名，有的氣勢充足，有的略微文藝，但說到底，都是為工具準備的。
耳釘說道：「Whatever name you give me， I will cherish it in my heart.（只要是您給我的名字，我都會珍藏在我的心裡。）」
「Forever.（永遠。）」他補充道。
夏油傑聞言一愣，隨即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無奈。
「「心」嗎？」夏油傑笑著說道，「你的「心」會是什麼樣的？物種不同也就算了，非生命體也能談論「心」嗎？」
「說到底，當初你又是為什麼而選擇我？對你來說，總有些能用來判斷的基準吧。」
這是夏油傑第一次與魔導器談論起這個話題。
其實對這些問題，他已經疑慮了許久，但他之前卻從未有過向「本人」尋求答案的意識。
他總是想，這大概都是跟魔導器的創造者有關。
也許是那個創造者制定了什麼觸發條件，也許是某個程序在那時走向了終結，又或許是他身上的某個參數達成了指標……總之他們的相遇，大概只是某個設定導致的必然而已。
但實際接觸了能夠製造魔導器的人後，夏油傑才發現，有些事情，似乎與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
屬於他「價值觀」以外的世界。
仔細想想，他對世界的認知似乎在進入高專的這兩年來一直在不斷被打破和重鑄。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珊瑚，他就篤定能夠展示變形術式的珊瑚是咒術師，結果到頭來，她真的只是隻混血蝙蝠。
多元的宇宙，多元的文明，天使與吸血鬼，生命與非生命……
要是兩年前的他知道現在的他竟然在跟一枚耳釘對話，估計會覺得未來的自己腦子有什麼問題。
這一次，耳釘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回答。
夏油傑發現自己竟詭異地從他機械的冰冷聲線中，聽出了一絲難為情的意味。
「I like your look.（我覺得你長得好看！）」
夏油傑：「……」
耳釘：「Exactly to my taste!（完全是我的傾向！）」
夏油傑：「……」
夏油傑：「我是男生。」
沒聽錯，你也是個男的吧。
耳釘：「That's not an issue！（這不是問題！）」
夏油傑：「就是這樣問題才嚴重了吧！」
於是夏油傑跟魔導器掰扯了一路審美喜好，並嚴厲強調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容易遇見人面獸心的壞蛋，幸好這次是遇見了他，要是遇見悟，那「器」生不就完蛋了嗎！
與此同時，正在協助調試「蓮」的五條悟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五條悟：「南！傑說我壞話！」
被抱住的南：？
掰扯得差不多了，小鎮也終於出現在了夏油傑的面前。
耳釘：「Your friend's face doesn't attract me. He looks too pretty.（我對你朋友的臉沒啥興趣，他太漂亮了。）」
夏油傑：「……所以說這不是臉的問題啊。」
一邊說著，夏油傑一邊踏進了小鎮的大門。
他忽然安靜了下來。
小鎮看上去並不大，與高樓林立的東京更是天差地別，視野中只有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像是歐洲遠離城市的鄉下社區，路上的人們零零散散地走著，步伐悠閒，讓人的步伐不由地跟著一起慢了下來。
這樣的地方，很難讓人聯想起那如火焰一般熱烈的炫目紅色。
一點都不搭啊。夏油傑心想。
漫無目的地在小鎮裡走了一圈，路過五彩斑斕的花店，路過街邊售賣的飾品攤子，路過休閒雅致的咖啡店，最後夏油傑在一家裝點可愛的水果店前停下了腳步。
裡面的水果琳琅滿目，有草莓、菠蘿、櫻桃……
哦，這裡還是春天，沒有西瓜很正常。
夏油傑駐足看了一會兒，然後扭頭離開。
「It looks like you're reminded of something.（看起來你想起了什麼。）」耳釘忽然出聲問道。
夏油傑只是悶頭往前走，臉上看不出表情：「沒什麼。」
春風輕輕拂過人的臉頰，又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只留下一絲抓不住的芬芳，在行走間煙消雲散。
過了許久，久到夏油傑都走出了小鎮，耳釘才繼續問道：「Would you like me to contact Ms. Kalougata?（你需要我幫你聯繫卡洛加塔女士嗎？）」
夏油傑沒有回答。
第62章 手辦
轉眼, 夏天過去，秋天到了。
「不用擔心，儘管扔。」五條悟站在家中的活動室內, 身上穿著休閒服，雙手插兜, 對不遠處的南說道, 「雖然這只是第一個測試模型, 但是我要是能被打蛋器打傷，那也太遜了吧。」
夜天之書懸浮在兩人之間, 挺起書脊, 信心滿滿。
這個模型她跑了很多次了呢！
南舉著打蛋器, 毫不猶豫地往五條悟身上一扔——！
緊接著就聽一聲細微的脆響, 打蛋器在距離五條悟幾毫米處靜止, 隨即摔落在地。
五條悟攤手, 笑道：「看吧！」
夜天之書螺旋上天。
成功了！
南隨手抓過「道具籃」裡的雞蛋, 又往五條悟扔去。
五條悟毫不畏懼地一動不動。
然後啪的一聲，雞蛋砸到了他的笑臉上。
正中紅心。
南嚇得猛然捂住了嘴巴, 小心翼翼問道：「五，五條君, 沒事吧？」
夜天之書：……
五條悟：「……」
隨手把臉上的蛋清甩到一邊，五條悟面色扭曲。
「大意了。」
模型還需要調整。
「為什麼雞蛋沒有被識別成『攻擊』？是因為它太脆了嗎？」五條悟盤腿坐在地板上, 雙手抱胸, 相當不理解, 「但是它損壞了我的形象！」
被蛋清糊臉真的超醜！
「是不是模型理解錯了呀？」南跪在五條悟身旁, 拿著手帕仔細地幫他把頭髮上的蛋清擦乾淨, 「雞蛋只是個物品，也許它以為我在給你傳遞東西, 而不是在攻擊。」
雖然是很平常的東西，但怎麼識別「攻擊意圖」也是個問題。
畢竟總不能以後連洗澡都要特地關閉無下限，免得它把花灑識別成水槍吧。
「果然還是得識別『惡意』嗎？」五條悟接過南的手帕，自己擦了擦，然後從地上站起，往活動室裡的盥洗室走去，邊走邊琢磨，「『惡意』？這也太抽象了吧。」
夜天之書從空中降下身子，與南面面相覷。
晚上，思考了一天的五條悟猛地推開書房門。
「南！」
寬敞的梨花木書桌背後，南放下天羽集團的資料，茫然抬頭，「有什麼事嗎？」
五條悟邁開大長腿，吭哧吭哧地走到南背後，然後突然掏出一個別緻的奧特曼手辦，伸到南面前，笑得一臉陰險。
活像每集開局就要毀滅世界的驚天大反派。
南滿頭問號：「我的手辦怎麼了嗎？」
五條悟陰險笑容版：「怎麼樣？感覺到我的惡意了嗎？」
南沉思：「沒有。」
難道是今天做的提拉米蘇不和胃口？
不可能啊，這次她可是猛足了勁兒往裡面加糖了的。
五條悟聞言輕蔑一笑，握著手辦的手逐漸用力。
「我要把你的奧特曼都毀掉！」五條悟叉腰，大笑了兩聲，「怎麼樣，害怕了吧！」
卻沒想就在這時，五條悟抬起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立著的燈具，連帶著他的拇指也隨之一顫，緊接著兩人就眼睜睜地看著藍色奧特曼纖細的臂膀，竟然真的在五條悟的手下裂出了一條裂痕。
南：「……」
五條悟：「……」
五條悟當機立斷，瞬間土下座。
「對不起。」五條悟汗流浹背，低頭認罪，「我再給你買一個！不，我讓硝子幫你修好！」
「反轉術式做不到這一點吧！」南捧著手辦坐在桌前，心疼得都快哭了，「真是的……這可怎麼辦才好……五！條！君！這次我真的要生氣了！」
五條悟大驚：「都是我的錯！只要能彌補，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一個小時後，大半夜動用五條家特權聯繫了手辦銷售商然後發現這是絕版手辦後的五條悟：「……」
南抱著手辦嘆氣。
五條悟當即掏出手機，「我現在就讓紀之聯繫製造商！」
什麼絕版！他就不信了！在他手裡，這個手辦還能真的絕版！
南無奈制止五條悟，「好了，別在深夜打擾人家了。這個手辦就是因為是第一批出場的精品版所以才意義深重，編號也是唯一的，這之後再買一個，也不是原來的這個了。」
五條悟老實認錯：「對不起。」
他沒想真的破壞南的手辦。
今早的測試失敗之後，五條悟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分辨「惡意」。
畢竟是個難以量化的概念，他想著想著，突然就想到了天使天生就能夠分辨善惡，這裡面說不定有什麼可以參考的地方。
於是他就來測試了。
果然不是真的「惡意」就不行嗎……五條悟思索。
南氣呼呼地指出了五條悟的思維盲區：「你對我的手辦也沒有『惡意』，但是你還是傷害了它，重要的不是『惡意』，而是可能會造成傷害的『意圖』吧。」
五條悟頓時茅塞頓開。
對啊！不是專注於襲擊物品的屬性，而是對未來可能造成的傷害進行預測，然後在加上他本人的反應參數，不就可以精準判斷了嗎！
就像今天早上的雞蛋，到底是「攻擊」還是「傳遞物品」，只要判斷他本人有沒有抬手試圖接住，以及雞蛋可能造成的「破壞」是不是安全，就可以了吧。
只要他沒有打算接雞蛋，那麼所有雞蛋都是「攻擊」！
一不小心就鑽牛角尖了！
「南！」五條悟瞬間從地上站起，抱著南就親了一口，「我真是太愛你了！」
南幽幽地瞪了他一眼。
不管怎麼說，手辦已經回不去了。
「只能拜託珊瑚試試看了。」南小心擺弄著手辦，一臉難過地確認裂痕大小，「聽說珊瑚的師父曾經是很厲害的文物修復師，現在在經營著一家玩具修理店，應該能將它恢復原狀。」
「珊瑚，那個紅頭髮的小鬼嗎？原來你有在跟她聯繫啊？」五條悟不高興地撇了撇嘴，「我怎麼不知道。」
「之前暗之書事件的時候，時空管理局與她之間好像有一些誤會，我們在那個時候交換了聯繫方式。」南回憶道。
為了能順利毀掉暗之書，那時的時空管理局必須要把所有計劃對天使教會保密，也不能洩露給南，誰知卻在計劃準備途中，碰巧被溜進首都的珊瑚撞破了。
發現有外部人員侵入，時空管理局的士官們自然當場出動，試圖追捕珊瑚，卻無意中將她逼入了次元森林中，害得她滿身傷痕，最後僥倖收服了其中的次元之鞭，才得以安全逃出。
「我跟她聯繫不多，她在各個世界穿梭，也不是每次都能聯繫上。」南笑道，隨即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過她好像不太想讓我們倆之間有聯繫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我也不怎麼在教會裡提起。」南想了想，「之前她還特地給我發了消息，讓我千萬不要說出去。」
「特別是對夏油桑。」
五條悟聞言一頓，忽然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被五條悟在教室裡纏住的時候，夏油傑正對著魔導器的填裝彈系統焦頭爛額。
「傑！」五條悟從夏油傑背後伸出個腦袋，隨即注意到他桌面上散落的一堆金屬子彈，驚訝道，「傑，你這是要改用手槍了嗎？」
「不是。」夏油傑把桌面上的子彈通通塞進彈匣裡，正好塞滿了兩盒，「具體解釋起來比較複雜，改天演示給你看。找我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啦。」五條悟若無其事地攤開手，然後猛地彎下腰，攬住夏油傑的脖子，「我就是想關心關心你。快說，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不用客氣，好兄弟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夏油傑詫異又嫌棄地看了一眼五條悟。
「悟，不管怎麼樣，你快去跟南桑道歉吧。總是惹女孩子生氣，總有一天會被討厭的哦。」
五條悟：「……」
五條悟：「為什麼你會知道！」
夏油傑：「果然。」
「這不是重點！」五條悟趕忙把話題掰回來，直接給夏油傑來了一個鎖喉，「我說你有心事，你就是有心事，不要固執了快給我吐出來！」
夏油傑一邊跟五條悟博弈，一邊艱難出聲：「有誰會這樣強詞奪理啊！你沒看到我最近忙得很嗎！」
又是研習英語，又是琢磨魔導器，還要同時用著英語研究魔導器！
英語還是軍事專業用語！有些單詞甚至在地球都找不到對應的概念！
哪有那麼多腦子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不可能！」五條悟篤定道，「你肯定有心事，而且還不告訴我！傑，難道我們不是摯友嗎？」說著說著就要擺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夏油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你別把對著南桑的招數用在我身上，除了讓我更想揍你以外沒有別的效果！」
結果還是打了一架。
根據輸贏，今天的飲料是夏油傑請的。
「我要可樂！」五條悟躺在自動售貨機旁的長椅上，舉手要求，「冰的！」
夏油傑把冰涼涼的易拉罐可樂放在五條悟的額頭上，轉身在他旁邊坐下。
空曠的走廊裡，除了他們兩個，空無一人。
「突然之間搞什麼呢你。」夏油傑擰開手中的芬達喝了一口，「你不是還在改造你的術式嗎？進展如何？」
「馬馬虎虎吧，算是有了點進展。」五條悟頂著可樂晃了晃腦袋，「話說回來，明明是傑你不好吧，為什麼有心事從來不跟我們說呢？」
「我們不是伙伴嗎？」
夏油傑聞言側首看向五條悟，一臉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
「之前咒靈球很難吃的事情，你也沒有說過吧。」
「……」
夏油傑低頭。
手上的芬達剛剛已經被他一口喝掉了一半。
「南桑告訴你的？」
「是的哦。」
「……」
天空湛藍深遠，從操場吹來的涼風，穿過宿舍樓裡的長廊，悄然吹動了過道旁沉默之人的衣襬，好像有人用竹蕭笨拙地吹起了不成曲的音節，攪動著聽者的心弦。
夏油傑明白，這次若是不給個交代，五條悟是不會放過他了。
於是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還是一如既往，直覺真準。」
第63章 自由
雖然沒套出摯友的八卦, 但套出了點別的東西。
五條悟覺得夏油傑實在是想太多。
「又在糾結你的正論？」五條悟伸手攬過夏油傑的肩膀，並一巴掌把他拍彎了腰，「我就搞不明白了, 為什麼你總對『意義』這麼執著。」
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巴拉巴拉說個不停……五條悟抬手喝了口可樂，仰頭望天。
鑑於現在不是吵架的時機, 他還是把這句話咽回去吧。
「沒意義的事情為什麼要去做？」夏油傑反問, 「強者幫扶弱者, 這本就是應該的事情。」
「但是……」夏油傑說完自己又遲疑了，「也許有些人並不需要我的幫助。」
五條悟嘆氣：「我說啊,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也是有夠煩的。」
夏油傑額頭青筋暴起。
但還沒等他惱火, 五條悟又接著說道：「你打算把天內的死都歸結於自己身上嗎？」
天內理子——那個夏天, 他們沒能拯救的無辜少女。
自那以後, 他們就沒再談論過她了。
夏油傑沉默片刻：「……不, 不是這樣的。」
沒能拯救理子, 是他們的失誤, 是他們傲慢、輕敵，所以才會被伏黑甚爾抓住了機會。
那個時候追殺理子的兩個組織, 一個隸屬詛咒師，一個隸屬普通人。
他理所當然地覺得詛咒師才是最應該提防的對象, 所以才在解決了他們以後，忽視了普通人的力量與陰謀。
弱者有弱者的方法……那麼說到底, 弱者應該怎麼定義呢？夏油傑垂眸。
恍然間, 那一天的場景彷彿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眼前。
震耳欲聾的掌聲, 死去的少女的屍體……
到底有什麼開心的？殺死了自己的同胞, 到底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人類的愚昧與惡, 忽然就這麼鮮血淋漓地灑在了夏油傑的面前。
不想解救他們，不想幫助他們, 不想放過他們……
但是，他必須要去做……
五條悟側首看了眼夏油傑的臉色，仰頭將可樂一飲而盡，然後隨手用無下限將易拉罐捏成小球，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所以呢？你想要達成什麼？一個人人都偉光正的美好世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吧。」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半闔著眼，「這個世界……不，這個宇宙，可是有那麼多文明啊，你打算全都要管嗎？」
「就算是我，也做不到——你明白吧。」
「我明白。」夏油傑低聲回答，「但我不理解。」
如果世界的定義就是如此，那他還有什麼理由能在其中歡笑？
不是全都無意義了嗎？
五條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別人的事情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他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在關心別人之前，拜託先稍微想想你自己吧。」
「自暴自棄也是一種無意義的行為哦。」
夏油傑抬眼：「我沒有自暴自棄。」
五條悟翻了個白眼，「我看也差不多了。」
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背對著夏油傑苦惱地撓了撓頭，然後雙手插兜。
「我還是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想做什麼就去做，沒必要總在上面套一個『意義』的偽裝來強迫自己，做不來了中途改變主意也沒關係，累了的話就休息。」
「在那些雜七雜八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也沒什麼意義吧？不想救的話走開不就好了？反正又沒什麼損失。」
「你不可能改變所有人，沒了你，地球也不會爆炸。」
五條悟轉過身，突然抬腳踢了夏油傑一下。
夏油傑嘶了一聲，抬頭看向五條悟，看上去很想踢回去。
「不是還有我嗎？安心吧，要是你哪天成了落水狗，我也會記得把你拽回來的。」五條悟聳聳肩，笑道，「快去做點沒意義的事吧你。」
夏油傑死魚眼：「你在說什麼蠢話。」
「怎麼？害怕了？」五條悟嘲諷。
夏油傑眉頭一跳，拒絕了對方發來的嘲諷邀請：「做沒意義的事情……傻瓜才會這麼干。」
「嘿。」五條悟聞言笑了一下，走上前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然後轉身從宿舍走廊走了出去。
「傻瓜才自由呢。」
夏油傑猛然一愣。
「……我的人生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從開頭就這樣——看也知道那樣垃圾的父母並不是帶著什麼祝福把我生下來的吧。呵，我不過是他們無時無刻都想要抹除的人生汙點罷了。」
「但正因如此——」
少女驀然回頭，火紅的長髮肆意張揚，在半空中畫出流火般的弧度。
暗紫色的瞳孔裡，倒映著皚皚白雪中，盛開的梅花。
「我是自由的。」
回到家，五條悟發現昨晚被他不小心弄壞的手辦已經不見了。
「這麼快就寄過去了？」五條悟很是遺憾，「唉，今天忘記問傑了，不然還能順便帶個『好消息』過去，肯定很有趣。」
「不行哦，珊瑚特地拜託我的，你可不能讓我失信。」南正坐在梳妝檯後打理頭髮，聞言透過面前的鏡子，與坐在床上的五條悟對視，「雖然不知道夏油桑和珊瑚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那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問太多可就失禮了啊。」
五條悟百般無聊地單手托腮，「傑那傢伙，平時不是挺會討女生歡心的嗎？怎麼這回就木了呢？」
「也許是有什麼原因吧。」南打開吹風機，開始吹頭髮，「說起來，「蓮」就快要出生了，我們一起去接她嗎？」
「接她回來，是不是家裡就要多一個小鬼了？」五條悟不滿地皺了皺眉，暗戳戳提議，「讓她跟夜天之書待一起吧。」
收納在項鍊裡，一點不占位置。
「這得問她才行。」南側過身，面露期待，「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性格的孩子，說不定會跟米婭一樣，是個不愛說話的宅女。」
聽到這裡，五條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不滿的表情頓時一變，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南。」他從床的另一邊翻了過來，然後跑到梳妝檯旁，湊到南面前，接過她手上的吹風機。
「怎麼了？」南轉過身，便於五條悟能夠吹到她腦後的頭髮。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五條悟垂首執起南的秀髮，仔細吹乾，「「蓮」身上有我的六眼克隆，還有你的念動之核分身……」
「那她豈不是我們倆的孩子！」五條悟一臉興奮。
南一愣，臉蛋刷的一下變得通紅。
「說說說說什麼呢！」南惱羞成怒，回頭瞪了五條悟一眼，「教會的大家也為「蓮」的出生做了很多啊！」
我們兩個只是提供了一點參考而已。
但五條悟顯然對自己的說法更偏愛。
「嗯嗯。」他敷衍地連連點頭，見南的頭髮吹得差不多了，便把吹風機關上，拉過長長的電線一點點捲起。
「她的眼睛肯定像我，嘴巴倒是跟你一模一樣，性格的話，還是隨你比較好……」
南伸手一拍五條悟，卻被他靈活地躲過，「真是的！別再說胡話了！」
「哪裡是胡話。」五條悟把吹風機放好，無辜道，「這明明是對客觀事實的描述。」
結果除了外貌，其他都說錯了。
「你們好啊！我是蓮！」
巴掌大的白色短髮假小子穿著一身酷酷的朋克風裝扮，黑色的內搭加上寬鬆的牛仔外套，頭上還頂一副小墨鏡，打招呼的時候笑得肆意張揚。
跟之前在玻璃容器裡安安靜靜閉著雙眼的長髮女孩簡直判若兩人！
「南！」她刷的一下飛到南面前，樂呵呵地蹭了蹭她的臉，「我們終於見面啦！」
南伸出手虛捧著蓮的身體，也很高興，「以後就請多多指教啦，蓮。」
「哈哈那當然！包在我身上！」蓮一隻手插進牛仔外套的兜裡，一隻手信心滿滿地拍了拍胸脯，「輔助什麼的就儘管交給我吧！我的眼睛可好使了！」
五條悟在一旁幽幽湊過來，「怎麼樣，我的眼睛好用吧。」
蓮回頭看向五條悟，一雙與他別無二致的蒼天之瞳興奮地眨了眨，「特別好用！」
說完她飛到五條悟肩上，自來熟地坐了下來，然後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脖子。
「多謝你啦，兄弟！」蓮哈哈一笑，搖頭晃腦道，「呀，要是沒有你在，我都不知道啥時候能出生呢，南的魔力實在太強了，波動也很奇特，沒了這雙眼睛還真是難搞啊。」
五條悟聞言挑了挑眉，「本來還以為你會更安靜點。」
沒想到竟然是個假小子！
「這種細節就不要在意啦。」蓮笑嘻嘻地晃了晃小腿，「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那以後我就叫你悟吧！啊，我的名字你直接叫就可以了哦！哈哈。」
五條悟：「……」
南豆豆眼。
五條君……竟然，在自來熟上輸了！
第一次見面，自然是要試一試效果。
「請往前面的圈裡發射攻擊。」工程師手下紛飛，寬敞的戶外訓練場內頓時升起一個巨大的激光圓環，懸浮在距離南一公里外的遠處，「大人收斂點，這個環只能支撐三萬量級的魔力。」
「好的！」身處訓練場中的南點頭答應，隨即喚出夜天之書和劍十字權杖，再扭頭望向一旁懸浮的蓮，「第一次融合，大家要好好配合哦。」
「哦！」蓮點頭。
夜天之書和米婭也晃了晃腦袋。
高台上，五條悟站在工程師旁邊雙手插兜，低頭看向訓練場，不知想到了什麼，笑了一下。
「這可真是魔法少女了。」五條悟低垂著眼，笑得溫柔，「魔法書，法杖，精靈小伙伴，齊了。」
工程師神情專注，「大人，請開始吧。」
「好的！」南抬頭應道，隨即與蓮對視，「來吧！」
蓮笑著蹦起，「融合開始！」
隨即就化為了一道白光，鑽進了南的胸口之中。
緊接著，就見白光瞬間蔓延南的全身，等到她睜開眼時，幽黑的長髮已從根部緩緩變成了亮白，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也彷彿被烈火點燃，亮起純金色的流光。
「同步率60%……80%……100%！」工程師激動，「同步完成！」
南隨即抬起權杖。
五條悟抬手把墨鏡推好，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白光一閃而過，瞬間飛向了一公里外的圓環。
「10.9環！」工程師歡呼，「正中紅心！」
終於……五條悟也鬆了口氣，笑了一下。
南顯然也知道了最終結果，正在下方抱著夜天之書轉圈慶祝。
終於能打中了！
第64章 好奇寶寶
蓮果不其然對窩進項鍊裡一點興趣都沒有。
「看來還是只特立獨行的皮卡丘。」五條悟看著蓮在家裡飛來飛去。
都不喜歡進到寶可夢球裡。
「哇！好大！這就是南的家嗎？」蓮在客廳裡轉了好大一圈, 左摸摸，右摸摸，「我喜歡這個吊燈！啊, 有遊戲機也！Lucky！」
「小心別撞著了。」南看著蓮一溜煙又竄到了別的房間裡，忙道, 「那是衣帽間。你的房間在那邊。」
「我也有房間嗎？」蓮興奮。
寬敞的空間, 被分為了幾個部分, 就見在角落裡，有一套立體式玩具大小的小樹屋, 裡面各式家具一應俱全, 一共有三層, 外頭還有一條長長的螺旋滑梯, 能直接從上面滑下來。
「好厲害！」蓮眼睛發亮, 馬上飛了進去, 興奮地左右搗鼓, 「哇！沙發好舒服！」
「是專門定做的，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南欣慰。
就在這時, 夜天之書也從項鍊裡飛了出來，轉頭向房間的另一頭飛去。
與小樹屋相對的另一個角落裡, 堆滿了娃娃，旁邊還豎著一個小型的書櫃, 上面的書並沒有放滿, 一眼掃過去大部分都是跟植物相關的書籍。
夜天之書心滿意足地窩進娃娃堆裡, 一動不動了。
這一塊角落是屬於她的！
「你們要好好相處哦。」南笑道。
五條悟突然後仰身子, 對著這間房間的門上下打量了一下。
第二天, 這扇門上就掛上了一個牌子。
「魔法少女的武器室」
「我覺得很恰當啊。」五條悟為自己點讚。
蓮也覺得不錯，「看起來很威風！」
米婭似乎也對此沒有意見。
只有夜天之書不喜歡。
我才不是武器呢！我是魔導書！魔導書！
夜天之書氣呼呼地抗議。
「那就改一下嘛！」蓮不覺得這算什麼大事, 然後在夜天之書疑惑地注視下，抱過一根蠟筆，在牌子上吭哧吭哧地寫寫畫畫了起來。
「魔法少女的武器室和藏書室」
「完美！」蓮豎起大拇指。
「和藏書室」四個字寫得非常抽象。
夜天之書迷茫望天。
蓮：「那不然再畫一朵花？」
夜天之書一驚，瞬間心花怒放。
好！
於是兩隻魔導器就這麼圍著五條悟掛的牌子，高高興興地裝扮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南心都要化了。
「太好了~」
五條悟站在一旁，見此輕笑了一聲，伸手攬住南的肩膀。
五條悟：「好好媽媽看著孩子們乖乖的，欣慰了嗎？」
南無語：「怎麼還在說這個啊。」
五條悟：「那我是不是好好爸爸？」
夜天之書聞言一頓，即使是在忙碌之餘，也要毅然決然地回頭，大聲反抗！
你才不是好好爸爸！
你是壞貓！
五條悟當即衝上前去。
五條悟：「你給我過來！」
夜天之書：略略略。
蓮：「什麼？在玩抓人遊戲嗎？我也要加入！」
南：「……」
場面一時陷入了混亂。
總而言之，家庭成員又多了一名。
初來乍到的蓮對什麼都很新奇。
「咒術師的學校？我也要去！」蓮纏著正要出門的五條悟，抓住他的頭髮不放手，「帶我去！帶我去！南的學校裡都是一般民眾，咒術師的學校我去了也沒關係吧！」
「你不跟著南嗎？」五條悟把蓮從頭髮上扯下來，無奈道。
「我才不要進星星裡，好悶哦。」蓮甩甩腦袋——自從她知道項鍊是隕石做成的，就叫它「星星」了，「而且自己一個人在家都沒有人跟我說話。」
「你就帶她去吧。」南蹲下身子把皮鞋穿上，修長的大腿包裹在黑色的絲襪中，勻稱有力，「蓮，跟著五條君要聽話，不能打擾到別人哦。」
蓮高興答應：「好！」
於是五條悟只好帶著蓮上路了。
從公寓去高專，坐轎車的話需要二十分鐘，天氣好的時候五條悟也會像現在這樣慢悠悠地在街上走一段時間，然後做地鐵去上學。
蓮窩在五條悟的背包裡，從留出的拉鏈口中伸出個腦袋。
「悟！」她眼睜睜地看著一輛公交從他們旁邊開了過去，眼睛一亮，頓時興奮道，「我們去坐那個吧！」
「那是反方向的，做不了哦。」五條悟雙手插兜，興高采烈道，「一會兒去帶你去坐地鐵。」
坐地鐵之前，五條悟給蓮買了一根熱乎乎的熱狗。
「哇嗚！」蓮大大咬了一口，然後被燙得直吹氣，「好燙燙……嗯！好吃！」
五條悟自己也咬著根熱狗，「話說你能吃東西嗎？」
「當然可以啦！」蓮大快朵頤，「這個真好吃！悟，我能再要一個嗎？」
「你這樣跟真正的生物也沒什麼兩樣了吧。」地鐵門打開，五條悟抬腳走進去，一邊說著一邊一口把自己的熱狗解決了，「不行哦，我們已經上車了。」
結果還是在中途下車給蓮又多買了一份章魚丸子。
蓮躺在五條悟的課桌上，狠狠地打了個飽嗝。
「好厲害……克隆人？」硝子手上拿著個放大鏡，圍著蓮打轉，「除了大小，簡直跟普通人類沒什麼兩樣。」
「你好呀，我叫蓮！」雖然吃撐了很難受，但蓮還是堅持撐起身子，元氣滿滿地跟硝子打了個招呼。
然後又躺了回去。
「啊……動不了了……」
「飯量不行啊。」五條悟琢磨，「原來是跟身形差不多的嗎。」
「你好，蓮。」夏油傑也湊過來，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
「我認識你！你和悟一起來見過我。」蓮揮揮手，然後注意到了夏油傑的耳釘，「啊，伙伴你好啊！你叫什麼名字！」
耳釘非常sad：「I don't have a name yet.（我還沒有名字。）」
五條悟震驚了：「這都多久了，你怎麼還沒有名字？」然後一臉譴責地看向夏油傑。
「真是個壞爸爸。」
夏油傑：……這跟「爸爸」又是怎麼牽扯上的？
硝子也不理解，「不能啊，夏油你不是很擅長想那種無用又華麗的名字嗎？」
夏油傑：「……我姑且把這個當成讚賞了。」
「名字對魔導器可是很重要的，這說明你很慎重！」蓮見耳釘好像很沮喪，飄起來拍了拍他，安慰道，「沒關係的，你會有一個很拉風的名字的，對吧？」說完看向夏油傑。
雖然耳釘沒說話，但夏油傑不知為何感覺到了兩股期待的目光正看著自己。
夏油傑：「我盡力。」
既然是來探險的，那有任務的時候，蓮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去。
「咒靈咒靈！」好奇寶寶坐在五條悟的腦袋上，搖頭晃腦，「祓除咒靈！」
「別太期待哦，咒靈可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五條悟提前打預防針。
「悟，一會兒你先別出手。」半路的時候，夏油傑突然說道，「我有想試試的東西。」
當這次的咒靈從墓地裡向他們衝出來的時候，蓮覺得自己被騙了。
「那不是超帥的嘛！」
五條悟：「……」
確實很帥，但為什麼這張臉這麼眼熟？
好像是某個經常出現在廣告牌上的偶像團體的其中一員？
緊接著咒靈說話了。
【為什麼我不帥！我難道不帥嗎？那個男的有什麼好的！】
五條悟：……
破案了。
夏油傑抬手在空中一划，烏金色的光芒一閃，一柄造型流暢如流水的銀色金屬長槍頓時出現在他的手中。
「你們在這裡等著。」夏油傑手挽槍花，說完就朝著咒靈衝了上去。
五條悟見此閒閒地往旁邊的大樹上一靠，雙手抱胸，默默旁觀。
而蓮就在他的頭上，當即臥倒，雙手抓住他卷翹的白髮，好奇地抬頭向戰場看去。
這次的咒靈雖然體積不大，身形也與人類相仿，但速度卻非常快，移動起來的時候，人的肉眼幾乎難以捕捉。
但夏油傑卻沒有召喚自己的咒靈，而是就這麼直直衝了上去。
「他要幹什麼？」五條悟疑惑。
「哦哦哦，快躲開啊！」蓮聚精會神，眼見著咒靈的觸角已經靠近了夏油傑，頓時激動地坐直了身體。
這種速度，對於六眼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Protection.（保護屏障。）」長槍響起機械男聲。
話音剛落，烏金色的波紋光盾頓時出現在夏油傑面前，將所有攻擊阻擋。
咒靈的攻擊非常密集，彷彿高速的彈幕撲面而來，但無論從哪個方向襲來，都會被恰到好處張開的光盾抵擋。
「漂亮的動態防禦！」蓮讚揚道，「沒想到伙伴的性能還不錯嘛，這下可以省好多魔力。」
夏油傑目不斜視，不過眨眼間就衝到了咒靈跟前，然後抬腳在地上猛地一蹬，身形躍起，飛到了空中。
五條悟：「哦~」
蓮：「哇！是空戰魔導師！有天賦啊！」
夏油傑在空中翻滾一週，然後在咒靈正上方停滯，在敵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抬手用長槍在面前一划。
「Restrict lock.（禁錮枷鎖。）」
厚重的烏金色光圈瞬間在空氣中憑空出現，準確地將咒靈緊緊地束縛在原地。
「Load cartridge.（咒力彈裝填。）」
伴隨著機械男聲，長槍槍頭與槍身的連接處彈出一個暗匣，緊接著兩聲快速的機括聲，子彈上膛，兩枚金色的子彈殼隨即接連彈出。
蓮頓時臉色一變，激動地站了起來，吃驚道：「填裝彈系統？！」
兩枚咒力彈的爆發顯然讓夏油傑在一瞬間受到了衝擊，但他眉頭一皺，很快就又重新穩住了雙手。
烏金色的三角形法陣在他的腳下展開。
同色的數條電弧在他的身邊若隱若現，發出陣陣雷鳴，逐漸在長槍尖端匯聚。
就在這時，咒靈忽然抬頭，露出那張可憐兮兮的帥臉。
夏油傑眉頭都沒皺一下，手下動作未停，但長槍卻突然開始悲傷起來。
「What a pity.（好可惜啊。）」
夏油傑：「……」
夏油傑當機立斷，抬手拉出一道電光，猛地往咒靈身上劈去！
一陣電閃雷鳴，金光炸起，在恐怖的高溫之下，不甘的咒靈瞬間被祓除。
夏油傑從空中落下，低頭看了眼手上的長槍，一臉一言難盡。
那可是咒靈！咒靈你都能泛花痴嗎！
長槍還佯裝無辜：「Nice shoot， Sir.（漂亮的一擊，先生。）」
夏油傑：「……你下次要是還這樣，我就把你丟出去。」
丟不丟人啊！
長槍頓時嚇得一句話都不說了。
「好厲害的咒靈祓除方式，這就是你這段日子的訓練結果嗎？」五條悟雙手插兜從不遠處走來，笑道，「五分鐘？不，大概只有三分鐘左右吧，任務就結束了，這可是一級咒靈。」
「不僅如此……」
「不僅如此，我還沒有使用術式。」夏油傑手掌一松，手上的長槍頓時化為烏金光飛回他的耳釘裡，「悟，你也看到了吧。」
如果這項技術能在咒術界廣泛應用，那麼咒術師的實力百分之八十都由生得術式決定的時代，說不定就將迎來終結。
只要是擁有咒力的人，都能擁有可觀的戰鬥力。
也許這對最頂尖的那群咒術師來說並無所謂，但對於低級的咒術師而言，可是生存率的保障。
「看到了。」五條悟顯然跟夏油傑想到一塊去了。
蓮飛到夏油傑旁邊，「你剛剛使用了填裝彈系統吧？那對駕駛者的要求很高的，你很有天賦啊！」
「填裝彈系統？剛剛那個子彈嗎？」五條悟問道。
「啊。」夏油傑抬手一招，收納進耳釘的彈匣就出現在了他手中，「這裡面是壓縮的咒力，在實戰中使用，能夠瞬間獲得爆發性的咒力支持。我也是第一次嘗試，確實有些難以控制。」
「使用填裝彈系統你可要小心一點哦。」蓮提醒，「如果短時間內連續多次地使用這種高爆發魔法，會對身體造成很大負荷。」
「曾經有魔導師常年征戰，不計代價，甚至在一場戰爭中，一次魔法就打空了兩個彈匣，造成了身體的永久性傷害，就像是只用一天時間就把一輩子的路都跑完了，馬上就會累死的。」
「一次打空了兩個彈匣？」夏油傑一驚，正因為實際使用過，他才知道這是個什麼概念，「瘋了嗎？」
他剛剛那一招也只用了兩發。
「那是有原因的，不過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蓮攤開手，「總之你注意一下。反正這在現代已經是很成熟的技術了，別一天跑完一輩子的路就行。」
五條悟兀自思索片刻，突然道：「既然傑能像使用魔法一樣用咒力驅動魔法技術，那蓮，你也可以跟咒術師融合嗎？」
蓮眨了眨眼，「不知道耶。」
五條悟扭頭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請不要把我當小白鼠，謝謝。」
一分鐘後，五條悟看著頭髮變成亮紫色的夏油傑，笑岔了氣。
「可以！竟然可以！哈哈哈！什麼感覺！」
「為什麼不是你自己融合啊？」夏油傑忍住揍人的衝動。
但在下一秒，蓮就從夏油傑身體裡蹦了出來，夏油傑的頭髮也重新變回了黑色。
「哇，喘不過氣來了。」蓮大口呼吸，「我跟你的同步率太低了，只有34%，這也太為難我了。」
「原來如此，不同人對不同魔導器的適配度是不用的。」五條悟好不容易才笑完。
任務結束，可以撤退了。
蓮又重新爬上五條悟的腦袋。
蓮：「悟，我還想吃熱狗。」
五條悟：「不行哦，晚飯要在家吃才行。」
「你……徹底變成爸爸了啊。」夏油傑難以置信。
竟然管東管西的。
不對，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夏油傑覺得自己被五條悟洗腦了。
沒想到五條悟還挺自豪：「哈，是吧？」
蓮一愣，低頭：「啊？我們不是兄弟嗎？」
五條悟/夏油傑：「……你不是女生嗎！」
蓮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那就姐妹！」
五條悟：「……」
夏油傑頓時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讓你剛剛笑我。
回禮。
太陽還掛在頭頂，今天他們還剩下很多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然去打電玩吧？
第65章 冬日暖陽
轉眼, 秋去冬來，整個東京都陷入了大雪之中，街道銀裝素裹, 純淨的白色彷彿連汙穢都淨化了。
「今年的咒靈少了很多啊。」五條悟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璀璨的蒼天之瞳極目遠眺, 眼底流光溢轉, 微嘆道。
屋外雖然是大雪紛飛的寒冬, 但屋內卻溫暖如春，五條悟穿著米色的居家服, □□著雙腳踩在地毯上, 懶懶散散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彷彿窩在被窩的貓, 融化在了一圈溫暖裡, 只偶爾抬起爪子, 不輕不重地在你心上輕輕撓了一下, 然後又眯著眼, 若無其事地睡了過去。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南穿著白色的吊帶睡裙，跪坐在客廳桌旁的地毯上, 一臉糾結地擺弄著桌上的瓶瓶罐罐，「這個是……水？不對, 是乳。這個才是最後抹的。」
蓮坐在瓶瓶罐罐的旁邊，正在搭積木玩——還是天羽家訂製的特別大小積木, 「護膚品這麼麻煩嗎？不是全塗在臉上就可以了嗎？」
「不是哦, 遙說是有順序的, 美佳還特別叮囑我一天都不能拉下才行。」南惆悵地單手托腮, 摸了摸自己的臉, 「好複雜啊……」
五條悟轉過身，走到南身邊坐下, 隨手拿起一瓶護膚品低頭看了一眼，「你不需要這種東西吧。」說完就伸手掐了掐南的臉。
嗯，手感還是那麼好。
「就是要趁著現在皮膚狀態還好的時候注意保護吧。」南歪頭靠在五條悟肩上，雙手抱胸，一本正經道，「硝子桑也是這麼說的，不然就會變成黃臉婆。」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從白兔子變成黃兔子？」
也沒什麼差別吧。
南抬頭看向五條悟，「五條君也要保養嗎？」
不然就會從白貓變成黃貓了。
「我才不要呢。」五條悟不屑道，「我這是天生麗質，懂嗎？」
說完他抬手一窩蜂地把面前的瓶瓶罐罐都圈到了一起，中途還不小心碰掉了蓮的積木，惹得她氣呼呼地從桌上跳了起來。
「啊！你幹嘛！」
「別管這些了。」五條悟把護膚品撇到一邊，「今年新年我們一起回主宅過吧。可以泡溫泉哦。」
「溫泉？」一聽到這個，蓮耳朵一豎，立馬就忘記了剛剛的氣憤，「有溫泉！好耶！南，我們去吧！」
許久沒回主宅，南想著要給家裡的大家都帶些禮物。
「不知道這些夠不夠。」南把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對了，這次把小提琴帶上吧。」
蓮也在一邊吭哧吭哧地幫忙搬小掛件。
「差不多得了，只要你能回去，他們就足夠高興了。」五條悟已經套上了藍色大衣，手上還搭著南的白絨外套，「快點走吧，紀之在樓下等著呢。」
「五條家的主宅是什麼樣的啊？」蓮翻滾飛進轎車，抬手跟正要坐進駕駛座裡的紀之打招呼，「紀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蓮。」紀之微微頷首。
五條悟處理家族事務，紀之總免不了要為他跑腿，因此跟蓮也認識了。
「是個很大的宅府呢。」南與五條悟一起坐在後邊，抬頭跟蓮說道，「蓮要是想要走完的話，可能要花好幾年哦。」
「這麼大？」蓮吃驚。
到家之後，蓮馬上就成為了派對上的主角。
「哇！好小！」小朋友們都瞪大了眼睛，圍在蓮周圍，「你是小精靈嗎？」
「是哦！」蓮笑著點頭，在空中轉圈圈，「我是南的守護精靈！超厲害的！」
「哇！」孩子們頓時一片驚呼。
那邊南也把給大家準備的禮物都發了下去。
「這是千雪醬喜歡的東京紅磚麵包。」南把禮盒遞給千雪的媽媽，「還有這個，是紅葉奶奶的暖手爐……」
「謝謝南小姐。」大人們圍著南，收到禮物都很高興，「麻煩小姐還惦記著我們。」
五條悟雙手插兜站在一邊，見南專注著發禮物，大衣拖到地上了都不知道，只能無奈地蹲下身子，幫她把衣服撩起來，然後推著她往宅府走去，「快進屋子裡吧，這裡交給紀之就行。」
在五條家，家主是有專門居住的獨門獨院的，兩人沒讓人幫忙，一人拉著一個行李箱，往宅府的中心走去。
「五條君小時候也是住在這裡嗎？」南一隻手與五條悟十指相扣，走在庭院的小道上，抬頭問他道。
「你說現在這個院子嗎？不是哦。」五條悟目視前方，笑道，「我以前住在角落裡，畢竟中心不是太顯眼了嘛，容易被壞人盯上啊。」
「這樣啊……」
冬日的天空灰濛濛一片，空氣中彷彿結了冰，呼吸之間呼出的氣體在面前團成白霧，又悄然散去，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喀哧喀哧的聲響。
相握的雙手，在轉角時不小心分開些許，卻又在下一秒被緊緊拉回，重新握緊。
溫暖，有力。
穿過沉寂的花園，家主院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平整的石磚小道彎彎曲曲地從院門口延伸出來，白色的高牆將院子圍得方方正正，隱隱能看見從裡面探出來的樹枝，上面掛滿了落雪。
一名老奶奶身穿著粉色的和服，正安靜地站在院門前，微笑地望著他們緩緩走近。
「悟大人。」老奶奶露出和藹的笑容，一頭白髮整齊地盤在腦後，「屋子裡已經打掃乾淨了，還有什麼吩咐嗎？」
「不用了。」五條悟低下頭，語氣柔和，「沒有什麼事的話，這幾天讓他們不要來打擾我們。新年聯會也照例，都推了吧。」
「明白了。」老奶奶微微頷首，然後看向南，「新年快樂，南小姐。」
南點頭回應，笑道：「新年快樂。」
家主院是五條家宅府內的一個獨立的和風庭院，不過這個季節，池子裡的水早就被放乾，靠近入口的杏花樹也已經落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頭。
臥室裡舖滿了榻榻米，中央也已經鋪好了暖和的被褥，似乎是有地暖，一走進來，就感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南把大衣脫下，掛在一邊的衣架上，然後開始整理行李。
「總覺得像修學旅行一樣。」南興奮地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擺好，「下次和大家一起出去旅遊吧？像你生日一樣，叫上朋友們一起。」
今年五條悟的生日，南想辦得熱鬧一點，便纏著五條悟讓他邀請了不少他在咒術界的朋友來家裡做客。
畢竟之前，就算南問起，五條悟也只會推脫說他的朋友們都沒時間，但現在他已經不需要再向南隱瞞咒術界的事了，南便希望能為他補上以前的遺憾。
雖然五條悟完全不知道遺憾在哪裡。
「上次生日會那群人嗎？其他人就算了，冥桑可能完全不會出現哦。」五條悟聳聳肩，「她上次來完全是為了探查情報。」
畢竟是沒錢賺絕對不會出動的主。
「不要這麼說嘛，冥桑很好相處的。」南覺得冥冥是個很可靠的大姐姐，「我們還挺聊得來的。」
五條悟：是挺聊得來的，整個晚上都在討論如何經營公司和投資股市。
「還有歌姬桑，真可愛啊。」南回身向五條悟展示自己手上的巫女娃娃，「你看，這是歌姬桑送給我的，跟她一模一樣吧。」
仔細一看，巫女娃娃手上還抱著一個小桶，從中間打開，就會露出一行瀟灑的毛筆字——
「五條悟退散！」
「好可愛！」南摸摸娃娃，高興地低頭蹭蹭。
五條悟：「……你抱著寫著這種字的娃娃說可愛，會讓我覺得我們的夫妻關係出現裂痕了哦。」
可惡，歌姬那傢伙到底都跟南說了什麼啊。
女孩子間的秘密，自然是不能被洩露的。
探聽失敗的五條悟狠狠地懲罰了自己的未婚妻。
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間隙，卻又重新被拉回深淵。
南伸手抱住五條悟，背後不知不覺抵上了衣櫃。
無處可逃了。
不知過了多久，五條悟才停了下來，一雙幽藍色的璀璨瞳眸，彷彿倒映著整個世界。
柔軟的櫻唇還沒有徹底分開。
「我可以先預定兩年後的生日禮物嗎？」五條悟抬眼與南對視，眼底充滿了勢在必得的笑意。
兩年後，南成年。
南慌張地撇開眼，佯裝不知：「什麼啊？」
五條悟笑了一下，「當然是成年禮了。」
「天使大人可憐可憐我吧，我可還是要等兩年，這世上難道還有比我更慘的信道者嗎？」
南惱羞成怒，輕輕推了推五條悟的肩膀，「不許再說啦！」
五條悟卻笑得更開心了，低頭在南的脖頸處淺嚐截止地咬了一口，然後抱著她從地上站了起來。
「泡溫泉嗎？」
南頓時嚇了一跳，「不是兩年後嗎？」
五條悟聞言愣了一下，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再這樣下去，我可要破戒了哦，天使大人。」五條悟把南放在床鋪上，伸手揉了揉南的臉，把她的臉擠成了小饅頭，「怎麼這麼呆呢？啊？你就是故意來治我的，是不是？」
南反應過來了，整個人都紅透了，「誰叫你剛剛說那些話……」
五條悟拒不承認，「我說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說，你不要污衊我。」
南聞言皺了皺鼻子，隨即彎腰從五條悟的手臂空隙裡靈活地鑽了出去。
五條悟低頭一看，發現兔子跑了，連忙轉身又逮了回來。
「不是說要去泡溫泉嗎？」南推了推五條悟。
「急什麼，不還有一個星期嘛。」五條悟抱著南不撒手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老師那裡請的假哦，傑都沒有請下來。」
新年過後就是一月七日——他們訂婚一周年的日子，五條悟便乾脆請了個長假，打算和南一起度過。
「還是先睡一會兒吧，坐了那麼久的車，不累嗎？」五條悟順勢抱著南躺下。
南抬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現在是下午哦。」
「有什麼關係，反正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唔。」
最後還是一起睡了一個下午。
第66章 主母的大權
新學期開始, 又有新的同學加入了高專。
「初，初次見面，我叫伊地知潔高。」瘦弱的男生戰戰兢兢地站在講台上, 推了推眼鏡，面對著一眾目光顯得非常不知所措, 「請多指教！」
猛地深深鞠躬, 半晌後, 伊地知小心翼翼地抬眼。
夏油傑第一個鼓掌，微笑道：「歡迎。」
灰原緊跟其後, 手拍得啪啪響：「歡迎新伙伴！」
硝子翹著二郎腿, 見伊地知很是緊張的樣子, 攤手道：「放輕鬆, 這裡沒人會吃了你。」
七海雙手抱胸坐在一旁, 還沒說什麼, 就被灰原攬住了肩膀, 「吶！七海！我們有後輩了哦！一會兒一起去慶祝一下吧！」
七海不太想去：「這不是什麼傳統活動吧。」
隨即他抬眼看向伊地知。
伊地知頓時一激靈，猛地站直了身體。
「……」七海一頓, 低頭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伊地知神色一松。
太好了, 大家看上去都很好相處的樣子……
「你……」
背後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頓時把伊地知嚇了一跳, 他猛地轉身, 下意識鞠躬, 「是, 是！請問有什麼吩咐嗎？」
五條悟雙手插兜站直身體, 不解地看了眼伊地知，似乎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不過這影響不了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你太弱了。」五條悟歪歪頭, 「之後去考駕照吧，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伊地知：「……」
其他人：「……」
場面一時陷入了尷尬之中。
夏油傑捂臉。
灰原當即衝上前去安慰伊地知，「啊啊，五條前輩就是這樣的，不要在意，他只是……」
伊地知：TAT
夏油傑一把把五條悟拽出教室。
「伊地知還是第一天來高專，你這樣，打擊了人家的自信心怎麼辦啊？」夏油傑心累，「他看上去是個好孩子……至少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啊，你看他不是快哭了嘛！」
「我說的是實話啊。」五條悟無辜攤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不僅術式很弱，咒力也幾乎無法形成戰鬥力，與其做無謂的犧牲，或者浪費時間，不如讓他盡早離開咒術界更好吧。」
然後就被壓著報銷了歡迎聚會的所有支出。
真是的，為什麼我要請客啊……
五條悟低頭看了看自己錢包，猛地一驚，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南！」
才剛回到家，南就被五條悟從玄關抱了起來。
「怎麼了？」南滿臉笑意，扶著五條悟的肩膀，低頭看他。
五條悟神情認真，「我覺得是時候該你履行主母的義務了！」
南眨了眨眼。
被抱著進入書房，看到鋪滿桌面的文件時，南還是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
五條悟吭哧吭哧地把南放在椅子上，然後在南茫然的視線中，二話不說從筆筒裡抓了一支鋼筆，從疊起的文件裡翻了翻，找出其中一份文件，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把鋼筆一遞，「好了，到你了！」
南猶猶豫豫地接過鋼筆，低頭看了眼文件。
「京都五條家旗下各家族產業全權代理人授權委託書」
南：「……」
五條悟見南還沒下筆，催促道：「快簽，快簽。」
南無語地看向五條悟：「未成年屬於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不能作為代理人。」
「沒關係，那就等你成年了再生效，現在開始管也是一樣的。」五條悟完全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放心吧，他們不敢不聽你的話。」
「不是這個問題啊……」南看上去有些不安，「你真的要讓我接手五條家的產業嗎？」
簽了這份文件，也就意味著南將有權利調動五條家的所有經濟資源，能夠代表五條悟進行所有經濟活動。
「別管了，快簽吧。」五條悟湊上前去把南圈進懷裡，「具體的事情下面的人會去做，你只要把控大局就可以了。」
「以後我的『錢包』就交給你管啦，夫人。」
幾天後，所有跟五條家產業有直接經濟接觸的機構組織，都收到了消息——包括一直接受「御三家」部分經濟援助的咒術界高層。
五條家的未婚主母正式開始管家啦！
更多人是在觀望，但顯然有些人將其看做一個乘人之危的好機會。
「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能管什麼東西？」
隨之而來的各種刁難五條悟並沒有理會，只擺足了場面——一切事宜都交由南決定，他不再過問。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等到五條悟再次聽到相關消息的時候，商圈內有關五條家的波瀾已經重新歸為了平靜。
「吶，五條君。」中途南曾遲疑地問起，「禪院家和加茂家……在咒術界裡很有權勢嗎？」
彼時五條悟正在活動室裡舒展身體——無下限的自動化已經完成，接下來他的課題是領域和瞬間移動，「雖然跟我們相比，他們有點弱，但也是「御三家」之一，姑且算是吧。」
「怎麼？被他們找麻煩了嗎？」
如果是咒術界裡的事情，那就得他來找場子了。
「不，倒也不是。」南雙手抱胸，一隻手糾結地放在臉頰旁，身上還穿著學校的校服，修長的長腿被黑絲襪包裹，就這麼踩在活動室的木板上，「總覺得……嗯……」
她沉吟片刻，然後抬眼向五條悟看去，「五條君想要征服咒術界嗎？我好像可以幫你。」
五條悟一頓。
南一臉茫然，好像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雖然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但是……他們看上去很容易收購的樣子。」
五條悟：「……」
南：「當然，還需要一些手段，不過大體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五條悟：「……」
既然南都這麼說了，那說明事情已經八九不離十。
南：「不然就從明天開始……」
五條悟：「等等！！」
五條悟讓她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總而言之，五條家的經濟大權就這樣從家主手中，正式移到了主母身上。
南看上去對此游刃有餘，並且玩得非常開心。
五條悟也很開心，不過是在另一個層面上。
「抱歉，我畢竟是有家室的人。」不出意料又出現了需要他買單的場合，五條悟雙手一攤，無辜道，「現在錢包都是由內人在管著呢~我的夫人可嚴厲了哦~所以不能再請客啦~」
所有人：「……」
怪不得電玩輸得那麼乾脆！
第一次參加集體活動的伊地知見此悄悄往七海身邊湊了湊，遲疑地問道：「那個，請問，五條前輩說他有家室，是指……」
「字面意思。」七海低頭看了伊地知一眼，低頭嘆氣，「我知道這很令人難以置信，但是如你所見，你面前的這位性格堪稱惡劣的人，是有未婚妻的。」
伊地知石化：「……欸？」
未未未未婚妻？！
五條前輩嗎？！
看著面前因為耍賴被夏油傑追著打還毫無悔過之心的五條悟，伊地知總覺得自己的三觀好像出現了裂痕。
原來……這樣的人，也是可以有女朋友的啊……
七海表情沉重地拍了拍伊地知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感受。
「沒關係的！南小姐很溫柔的！」灰原突然從旁邊湊了過來，一把攬過伊地知的肩膀，把他嚇了一跳，「不會因為你敲詐過五條前輩的錢包就跟你生氣的！」
伊地知：……你這麼說反而讓我更害怕了，灰原前輩。
一年級生的咒術師實□□是來得很快。
伊地知出任務時，五條悟光明正大地跟在了他後面。
這讓伊地知本來就緊張的心更緊張了。
「五條前輩會出現在這裡，難道說……」抱著棍狀咒具，伊地知顫顫巍巍地扭頭望向身後悠哉悠哉的五條悟，「是出現了什麼天大的咒靈嗎？」
這一次的任務地點是在東京的某個保齡球館內，外頭已經被拉上了警備線，屋內也被清場，除了五條悟和伊地知，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安靜的保齡球和保齡球道，在白熾燈光下，有種詭異的感覺。
周圍除了他們的腳步聲，毫無聲響。
突然嘭的一聲，伊地知頓時嚇得一激靈，猛地回頭。
原來是五條悟正拿著保齡球投著玩，見伊地知看過來，他笑得一臉燦爛，揮揮手，「喲，伊地知，要一起玩嗎？」
伊地知快要崩潰了：「請不要再嚇我了！」
「啊，這樣啊。」五條悟聳聳肩，卻看上去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
伊地知咬了咬牙，氣憤地悶頭往前走。
什麼啊，那個態度，是專門來嘲笑我的嗎？
說到底為什麼要特地跟過來啊，如果是有強大的咒靈拜託快點去解決啊，跟在我後面做什麼！
可惡，總有一天我要證明……
就在這時，幽黑的樓道裡，突然亮起了兩盞綠燈。
伊地知猛地停下腳步。
不，不是綠燈。
伊地知冷汗淋漓，雙腿發抖。
是咒靈的眼睛。
「這還只是四級咒靈哦，這就嚇倒了嗎？」五條悟雙手插兜，一臉無趣地低頭看向坐在地上的伊地知，「不是要證明給我看嗎？」
伊地知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剛剛，要不是五條悟出手，他已經命喪黃泉了。
五條悟見此撓了撓頭，頗為苦惱地扭頭轉向一邊，然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可以過來一下嗎？嗯，就在新宿旁邊……我這邊有個小朋友不知道該怎麼辦……」
過了好一會兒，大概是十分鐘，又或者是一個小時，一名身穿高中校服的少女，提著手提包從遠處向他們走了過來。
「南！這邊這邊。」五條悟揮手。
眼見著五條悟就近在眼前，南終於放心奔跑了起來，「抱歉來晚了。」然後就注意到了地上面色怔愣的伊地知。
南抬頭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攤手。
南轉身，在伊地知面前緩緩蹲下身子。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彷彿凌晨的天際線上泛出的絢麗霞光，伊地知只覺得眼前一亮，心靈都沉靜了下來，就像是爬完山後，如願以償地坐在山巔，望著面前雲捲雲舒，喝上的第一口茶。
寧靜致遠，醇香濃厚。
少女明亮的琥珀色雙眸像太陽一般溫暖。
「我……我沒事。」伊地知猛地回過神來，尷尬又不好意思地下意識彎腰，「你好。」
南見此笑笑，「看起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事後伊地知知道，那就是五條悟的未婚妻。
「我就說了吧，南小姐很溫柔的！」醫療室裡，來探望伊地知的灰原哈哈大笑。
伊地知坐在病床上，聞言微微一笑，「是。」
不過隨即又困惑起來。
「這樣的南小姐，到底是怎麼看上五條前輩的？」
灰原開朗回答：「不知道！」
伊地知：「啊……說的也是啊。」
說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半晌後，忽然鬆了口氣。
姑且也算是……欠了他們夫婦倆的人情了。
各種意義上的。
第67章 出差
新生入學的時候, 也是社團招新的時候。
「遙不打算加入一個社團嗎？」上學路上，南側頭問一旁的金髮少女，「現在提交申請也不錯哦。」
自從去年的「大告白」事件之後, 南就跟遙成為了朋友，也是學校裡唯一知道她真實能力的人, 偶爾遇到緊急情況, 還會幫她打打掩護。
「我才不要。」遙一臉不情願, 「我現在可是二年級生，這時候加入社團的話還得認同期為前輩, 我拒絕。」
「傲嬌小公主又說這種話了。」另一旁的美佳捂嘴揶揄道, 「其實比誰都想要加入社團吧。」
因為南的緣故, 美佳也與遙相識, 最初還因為一開始的印象覺得對方有些難以相處, 結果後來南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們兩個好像忽然之間就變得親近起來了。
平時還會湊在一起, 對著手機激動尖叫，等到南走過去的時候, 又會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地把手機收起來。
遙：「有男朋友的人禁止參與！」
美佳：「沒錯！」
南：「……」
總而言之，就這個樣子了。
「我, 我只是要回家裡幫忙而已！」遙臉頓時漲得通紅，哼了一聲, 「好不容易爸爸的飯店終於又重新走上了正軌, 我作為女兒, 幫忙是當然的吧！」
美佳：「明明是廚房毀滅者, 收銀也笨手笨腳的, 幫忙的話也只能當個吉祥物吧。」
遙：「囉嗦！」
南左右看了看，開心地笑了。
「不過我今年要從網球部退出了。」
遙無語叉腰：「你終於要退出了啊……每次你去參加活動, 也只是在球場上摔跤而已。真虧你到現在還沒受傷……」
美佳一臉激動，「那接下來去弦樂社嗎？我聽說他們猛足了勁在為你準備驚喜呢，只要你加入的話，肯定馬上就是第一小提琴手了！」
但南卻搖了搖頭，「不，我不參加社團了。」
她抬頭望天，面色惆悵，天邊的白雲緩緩向遠處飄去，彷彿是她逐漸遠去的無憂無慮的青春時光。
「我得回家幫忙了。」
不只是五條家的產業需要她兼顧，現在天羽集團的各項事宜也逐漸地被交到了她手中，每天晚上她都要花很多時間在書房研習，了解集團在全世界的所有資金運作。
雖然中島宏承諾可以再繼續代管天羽集團直到她大學畢業，但是南卻想快點成長起來。
不能再讓五條君一個人頂著壓力了。南下定了決心。
至少，她要站在他的背後，為他解決後顧之憂。
五條悟對南近期的變化略有察覺。
「最近你都不怎麼練琴了啊。」五條悟見南又在書房裡看文件，抱著一隻草莓抱枕就走了進來，「不參加比賽了嗎？之前還有管弦樂團邀請你一起演出吧。」
頂級小提琴手為了保持狀態，每天基本都需要堅持四個小時以上的練習。
「都推掉了。」南頭也不抬地專注於文件的處理，眉頭緊皺，似乎是遇上了什麼困難，「對了，週末我要飛去德國一趟，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回來，不用擔心。」
「我知道了。」五條悟默默看了會兒南，「蓮也跟著你一起去嗎？」
「可能會有些不便，就讓她待在家裡吧。」南突然察覺到了什麼，把手上的文件放下，抬頭看向五條悟，無奈道，「怎麼了？露出這種表情。」
「……不，沒什麼。」五條悟走上前去，低頭蹭了蹭南的頭髮，「總覺得你要被拐跑了。」
「怎麼會。」南被蹭得笑出了聲，「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確實如約定那般，一個星期後，南回到了家，卻只短暫休息了一天，翌日，又馬不停蹄地飛往了新加坡。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南幾乎成為了空中飛人，學校裡已經乾脆請了長假，最長的一次，五條悟連續兩週都沒有見到她。
只能從電話裡聽到她的聲音。
「……工作還算順利，但澳洲分部使用的技術都太過陳舊了，他們應該可以做得更好。」南聽上去並不滿意，「明明市面上有更好的選擇……」
天羽集團在全世界的產業實在太過龐大了，橫跨了日常生活中的眾多領域，每個地區分部負責的部分也不盡相同，為了能夠更好地接管集團的事宜，南必須親自去分部現場了解情況，也需要對所有領域都有自己的見解。
這裡面的工作量，多到令人難以想象。
「就不能找個職業經理人幫你代管嗎？」五條悟語氣略顯委屈，「做什麼要這麼親力親為？」
「……」南默了一瞬，隨即嘆息道，「沒辦法，我必須對所有事情都瞭然於心，不然豈不是把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
在普通人的世界裡掌管大型集團，可不是像在咒術界裡一樣，擁有力量就能讓手下心服口服的啊。
更何況她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集團裡空降的管理者，就算手握大權，如果沒有能力和耳目，最終也只是會被架空而已。
畢竟中島宏終歸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等到南徹底獨立以後，他這些年來分給天羽集團的精力，也會漸漸回歸到它本來的地方。
而待到中島宏的力量撤離，南在天羽集團，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必須在那之前組建好自己的勢力。
五條悟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想撒嬌而已，「什麼時候回來？」
南柔聲道：「忙完這一陣子，就回來。」
「……忙完這一陣子，忙完這一陣子，『這一陣子』到底是有多久啊！」
高專教室裡，五條悟臉色臭得彷彿能滴水，「每次都這麼說。」
「你也找點事做不就好了。」硝子無語，「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在這裡撒潑什麼呢。」
「不是說要研究領域和瞬間移動嗎？」夏油傑閉著眼睛雙手抱胸，似乎是在感受著什麼，左耳耳釘向外微微發出烏金色的光芒，「再說了，就算是真的夫妻，也不意味著要天天在一起吧。」
「那些事情當然也有在做啊。」五條悟雙手背頭，身體向後一仰，把一雙大長腿掛在桌子上，小聲嘀咕道，「再這樣下去，該不會又是半年不能見面吧。」
異地戀的痛苦，你們這群單身狗懂什麼。
滿腹憋屈的五條悟，解決了自己的任務後還有大把的時間，於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去霍霍後輩。
「灰原，你這樣不行啊。」五條悟懶懶散散地旁觀七海和灰原祓除咒靈，「還要更警惕一點，剛剛那個位置，要是咒靈有什麼突發手段，你馬上就會死翹翹了哦。」
「但是……五條前輩，它只是三級咒靈……」灰原遲疑地撓了撓頭。
體積還沒有他巴掌大。
五條悟聞言皺了皺眉頭，忽然一臉嚴肅地沉聲道：「別大意！就算是五級咒靈，也必須拿出對待一級咒靈的十萬分謹慎！否則就是對自己生命的輕視！明白嗎！」
灰原一驚，頓時站直身體：「是！感謝您的教導！」
七海：……
你只是突然想教訓人了而已吧。
「不要這麼說嘛，七海。」回去的路上，兩人跟五條悟在十字路口分開，聽完七海的吐槽，灰原拍拍他的肩膀道，「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但是我們在五條前輩身上學到了很多有用的東西啊！一定會在未來某一天幫助到我們的！」
七海並不怎麼相信：「那家伙強得過分，哪裡會理解我們難處。」
就算在學校裡，除了基礎的體術和咒力運用，在大部分實戰教學上，高專的老師也很難對學生們做出有效的指導，畢竟每個人的術式是不同的，只有他們自己才能領會。
「但是五條前輩不是有六眼嘛。」灰原開朗一笑，「好啦，不要在鬧脾氣了，我們去買芝士土豆吃吧！」
七海無奈：「我沒有在鬧脾氣。芝士土豆在這邊。」
灰原：「啊，差點走錯了……不愧是七海！」
七海嘆氣。
五湖四海的連軸轉終於還是讓南病倒了。
五條悟當天就坐上了飛往瑞士的飛機——幸好日本護照對此免簽，不然還得耽擱一會兒。
「天使大人，你能把自己弄成這樣，也是不容易啊。」
遠離城區的度假山莊裡，五條悟輕車熟路地將毛巾從熱水中擰乾，仔細幫南擦了擦臉，「上次病成這樣還是什麼時候來著？四年前？還是五年前？聖誕節那次？」
南躺在床上，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迷迷糊糊眯著眼仰頭，方便五條悟的動作，「我以為我會好一點，沒想到……咳咳……」
「少說點話吧。」五條悟無奈，「看來天使也不能避免生病……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來。」
南可憐巴巴地唔了一聲。
好不容易把南哄睡，五條悟剛走出房間，就跟迎面走來的秘書碰到了一起。
「五條先生。」女秘書身著得體西裝，手上抱著一大堆文件，見五條悟從南的臥室裡出來，下意識推了推自己的金框眼鏡，鎮定道，「大小姐身體如何了？」
五條悟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文件，「剛睡下，沒什麼事你就回去吧。」
秘書頓時一臉為難，「但是……」
「現在哪有什麼天大的事需要她處理，估計又是什麼『學習資料』，對吧。」秘書臉上的表情顯然證實了五條悟的猜想，隨即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放到一邊吧，之後我會告訴她的。」
秘書：「是。」
等到秘書走後，五條悟百般無聊地翻了翻面前的文件——上面果不其然正寫著各個部門的資源動向，光是這麼一掃，五條悟就看出了不少問題。
跟管理五條家的產業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啊……五條悟一臉頭疼地拿起靠在手邊的第一份文件。
好在處理信息，他再拿手不過了。
快點解決完，趕快回家吧。
第68章 滿身汙穢的女人
病好了之後, 南又連著忙碌了幾個星期，直到五條悟都打算提著行李跟著她一起飛了，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好在只是前期的視察比較忙碌, 這之後南的工作漸漸穩定下來，也不用再頻繁出國了。
重新回到學校, 南發現有些事情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化。
「學院偶像？」午休時間, 一起坐在樹下吃便當的時候, 南聽說了這件事，「遙嗎？」
「什麼啊, 這個表情, 覺得我做不好嗎？」遙夾起便當裡的雞蛋卷, 嗷嗚地吃了下去, 「哼, 別小看我啊。」
「聽說還挺順利的。」美佳沉吟片刻, 「沒想到你的才能竟是在這個地方。」
說完她看了看遙, 然後猛地湊上前去，擠眉弄眼道：「『遙大人』, 給我個簽名怎麼樣，說不定以後這會成為稀有品, 然後讓我大賣特賣，大賺一筆！」
「只是學院偶像而已, 又不是AKB。」遙臉一紅, 撇開眼, 「我只是看他們活動很輕鬆的樣子, 一學期只要演出幾次就可以算作社團活動, 覺得很划算罷了！」
美佳並不信：「欸~可是那天偶像俱樂部的部長來找你的時候，你不是挺開心的嘛~」
遙目光游移：「……」
南抬頭想了想, 「說起來，我好像也被她找過來著，但是我拒絕了，畢竟我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
印象中是個很高的女生。
「又不是專業的藝人。」遙嘩嘩扒飯，「剩下的交給高田部長就行了，她什麼都能解決。」
美佳：「我說啊，既然你現在是偶像了，難道不是應該注意一下形象嗎？吃飯這麼狂野可不行哦。」
遙身形頓時一僵。
「不也挺好嗎？」南笑笑，「這樣的遙也很可愛啊。」
遙猶猶豫豫道：「真的？」
美佳：「哈！她現在肯定在期待著我們說她宇宙無敵超級可愛呢！」
遙：「才！沒！有！」
美佳詭計得逞般地笑了一下，然後扭頭看向南，「南醬今天放學有空嗎？我發現了一個新的飾品店，正好遙下週有演出，一起去看一看吧？」
「今天嗎？」南想了想，隨即笑著點頭，「嗯，一起去吧。」
沒想到逛得有點晚，南只好跟五條悟發短信，告訴他，自己今天會晚點回家。
五條悟：【（貓貓哭哭.jpg）】
南坐在快餐店的卡座裡，低頭看了看手機，無奈又寵溺地笑了。
遙和美佳默默看著南，一人一杯可樂，不約而同地猛吸了一口。
美佳：「有男朋友是什麼感覺？」
遙：「不知道。男人有什麼好的？」
南把手機收起來，笑道：「這個……應該怎麼說才好呢。」
「話說回來，南醬和男朋友是怎麼認識的？是他告白還是你告白？」美佳眼睛一亮，雙手合十，「帥哥美女的愛情故事啊……簡直就像電影一樣。不知道我的白馬王子現在在哪裡呢？」
遙無情打擊：「如果你要找的是三次元的白馬王子的話，那大概是沒有了，不過二次元你倒是可以肖想一下。」
南豆豆眼：「三次元……二次元……那是什麼啊？」
美佳/遙：「這你就不要問了！」
南：「……」
就在這時，南突然感覺周圍的空氣一冷，身上的寒毛霎時根根豎起！
彷彿北極的天空倏然在她頭頂上塌了下來，身體的本能被瞬間激活，有什麼東西突兀地闖進了她的領域。
南猛地回頭，就見與她們相隔一個過道的卡座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下了一名外表成熟的職業女性。
她著裝樸素，妝容卻很精緻，手邊只擺著一杯果汁，似乎是察覺到了南的視線，略有些疑惑地回望了過來。
額頭上，有一條奇怪的縫合線。
女士朝南微微一笑：「怎麼了嗎？」
南一愣，隨即面露關切道：「您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需要幫忙嗎？」
「不，不用了。」女士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謝謝你的關心，你可真是善良。不過我坐一會兒就好了，沒關係的。」
「是嗎？」南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麼了，「打擾了。」
遙和美佳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依舊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今年紅白歌會上的歌手。
南暗自把手放下桌面。
熱鬧的快餐店裡人來人往，幸福的一家三口正激動地討論著之前的遊樂園之旅，放學後約會的情侶們並排坐在一起，相互倚靠著對方。
這裡不是適合大張旗鼓的地方。
很快，隔壁的女士再也忍不住，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出了店門。
被她遺留在桌面上的果汁，杯壁上的冰涼露珠悄然滑落，裡頭的冰塊尚未融化，似乎一口沒動。
「……果然還是偶像比較好看……」
「好看也不行吧，唱成那個樣子……」
南忽然朝遙和美佳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先回去了。」
「這麼突然嗎？」美佳看著南從卡座上站起，「路上小心啊，明天見。」
「明天見。」南笑著回答。
眼看著南的背影消失在了店門外，遙突然一愣，說道：「你有沒有覺得空氣突然變好了？」
「欸？真的耶……難道說是噴了空氣清新劑？」
與此同時，就在距離快餐店兩條街外的街道上，剛剛從店裡離開的職業女士，正快步向遠方走去。
臉色蒼白得彷彿溺水的孩童。
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士面色猙獰，腳步不由地加快。
竟然一瞬間就發現了我的方位——明明已經將氣息都收斂乾淨，還特地換了這副人畜無害的皮囊。
她自信，就算是六眼，也不可能看透她的偽裝！
但她還是被鎖定了。
直到現在，女士依舊對方才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覺心有餘悸。
彷彿潮水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所過之處，所有咒力蒸發殆盡，任何詛咒和惡意，都在倉皇逃竄中，被無情地絞殺。
上千年來，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她毫不懷疑，如果那時她再多停留哪怕一刻鐘，就連她身上這個用來驅動這幅身體的詛咒，都會被侵蝕殆盡！
轉身拐進無人的小巷裡，女士剛一抬手，身形卻驟然凝固。
就見面前的高牆前，一顆白色的光球正靜靜地懸浮在前方，彷彿已經等候多時。
其中散發著令女士從今往後都忘不了的噁心氣息。
「找到你了。」
女士猛然回頭，就見南手握權杖，正站在街口處望著她。
逆著光的窈窕少女，彷若天神漫步天地，神情憐憫地注視著從她肩頭悄然飛走的蒼蠅，似乎從中看到了苦苦掙扎的蒼生。
「真是可怕的詛咒。」南皺著眉頭，「你身上的詛咒已經超過了正常人的界限。你到底積累了多久？是誰對你做了這些？」
女士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南。
「為什麼要跑？」南上前一步，女士隨即警惕地後退，「不用害怕，我會為你安全地解決所有詛咒的。」
聽到這裡，女士眼睛突然一亮，隨即低垂眼眸，面色霎時變得憂愁起來，「真的嗎？」
「當然。」南見此一頓，語氣不由地放輕，「請不要動。」
但在下一秒，四周忽然炸起點點紅光，彷彿有人從空中撒下淤泥，黏稠的寒意頓時撲面而來。
南只覺得眼前一黑，等到她揮手撤下防護盾時，眼前的小巷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腳底下的淤泥依舊在蠕動著往她身上爬去。
南臉色不變，微微抬高權杖，輕輕往地上一跺。
白光自她腳下緩緩向外蔓延，彷彿海浪，一卷一卷地將所有淤泥捲起，然後悄然消失在寂靜無聲的小巷中。
南不慌不忙地轉身離開。
幾秒鐘後，東京郊區外某處。
無人的公園角落裡，女士從化成淤泥的地面中爬出，像是野獸鑽出沼澤，即使脫離了汙穢，身上卻還連帶著骯髒的淤泥。
和尚打扮的白髮童子漠然立在一旁，對於眼前人的醜態視若無睹，「怎麼樣？」
「被發現了。」女士嘁了一聲，「「南小姐」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難對付。」
「跟五條悟比呢？」童子問道。
「不是同一種類型的強。」女士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衣袖上的塵土，「如果說五條悟是單體對戰能力的極限，那麼那個女人……」
「恐怕是領域型的。」
只是靜止不動，就能將周圍的詛咒淨化，甚至連他也無法抵禦，根據去年在東京海岸邊的狀況，這個淨化範圍恐怕龐大到令人恐懼。
而且還不知道她的極限在哪裡……
「快走。」女士大步向前，伸手拽過童子，「情報太少了，我們必須離那個女人越遠越好，誰也不知道她的觸角能夠到達多遠。」
童子皺了皺眉頭，猛地拉開女士的手，快步跟在她後面，「這裡距離那個女人有十公里。」
「不夠。」女士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滴水，「我們要離開東京。」
「那之後的計劃……」
「推遲。」
雖然如今是百年來完成計劃的最好時機，但是在性命攸關之下，不將所有威脅清除，她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僅僅在兩人離開的兩分鍾後，此地白光一閃，被黑絲襪包裹的修長雙腿從空中出現，穩穩落地。
低頭看了眼腳邊的黑色淤泥，南抬起權杖，隨手將其蒸發。
夜天之書在她的耳邊懸浮。
「逃掉了嗎？」南皺眉。
夜天之書安慰地蹭了蹭南的頭髮。
南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我沒想到她還能逃走。」
回到家後，南將今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五條悟。
「滿身汙穢的女人？」五條悟陷入了沉思。
「她身上的氣息很奇怪，詛咒似乎埋在她的身體裡，並不外顯。」南自責道，「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傳送手段，不小心被她逃走了。我感知到她應該還有一名同伴，接應了她。」
「她攻擊你了嗎？」五條悟問道。
南搖搖頭，「那倒沒有。」
五條悟聞言思索片刻，又問道：「她的身後是否有跟著咒靈？」
如此強大的詛咒匯聚一身，不排除是被咒靈詛咒了。
但南表示並沒有看見，也沒有感知到。
「啊，對了，她的頭上還有一條奇怪的縫合線，該不會是有人在她身上做過實驗吧……」
曾在準備魔導師考試時，學習了眾多例如「生命操作」、「基因拼接」等違法研究資料的南，對此印象深刻。
五條悟聞言摸了摸下巴。
縫合線啊……
最終五條悟說道：「過幾天我回趟主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吧。」
第69章 九十九由基
滑板在古樸的石磚大道上快速前行, 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五條悟背著背包，單手插兜, 大長腿用力一蹬，腳下剛慢下的滑板頓時又竄了出去。
前方是個小下坡, 五條悟便雙腳踩上滑板, 悠哉悠哉地左右滑行。
夏日的清風略過他的耳邊, 在卷翹的白髮間盪起自由的弧度。
透過略微開口的背包拉鏈向裡面看去，蓮正躺在隔離出來的小隔間裡, 呼呼大睡, 即使周圍文具紛飛, 叮叮哐哐, 也只是讓她懶懶地翻了個身。
「傑~」
抬腳剎車, 五條悟跳下滑板, 用腳一壓, 滑板頓時跳起，躍入他的手中。
將滑板夾在腋下, 五條悟伸出另一隻手攬過路邊的夏油傑，精神飽滿地打招呼：「早上好~嗯？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昨天便秘了嗎？」說完笑嘻嘻地晃了晃夏油傑的肩膀。
「早上好。」傑滿臉疲憊, 打了個哈欠，「昨天稍微睡得晚了點。」
魔法技術真是博大精深。
「你還沒研究完嗎？」五條悟不解, 「南用半年就完全掌握魔法了哦, 不懂的話我幫你問問？」
夏油傑：……別把我跟你們這對怪物夫婦混為一談啊。
只用了半年時間就從零到有成為精通算法的專家, 還手搓了一套自動識別系統的人, 怎麼會理解普通人汲取知識的困難。
「嗯？魔法？誰在說魔法嗎？」就在這時, 蓮昏昏沉沉地從五條悟背包裡伸出腦袋。
「蓮今天也跟來了嗎？」夏油傑湊上前去打招呼，「你的遊戲通關了沒？」
一說到這個, 蓮瞬間就精神了：「早就通關了！但是就在昨天，我終於實現了完美Combo！Yes！」蓮興奮地竄出背包，在空中揮手慶祝。
夏油傑聞言笑笑：「那可真是不錯。」
五條悟：「只是個過家家的廚房小遊戲而已，有什麼可驕傲的啊。」
蓮如臨大敵：「千萬不要小看它！小小的遊戲，蘊含著大大的真理！」
五條悟不明白過家家切菜能有什麼真理，不過還是順著蓮道：「好好，你說得對。」
蓮高興地晃了晃腦袋。
夏油傑見此笑道：「對了，蓮，我最近又遇上了一些問題，你能來幫我一下嗎？」
「當然！」蓮當即飛到夏油傑的肩膀上坐好，拍拍自己的胸脯，「交給我吧！」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上午，五條悟都沒再見到他們倆的蹤影了。
「什麼問題這麼麻煩。」五條悟站在教學樓空地上百無聊賴地轉筆玩，因為太熱，他已經把外套脫下，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
硝子靠在一旁的欄杆上，伸手從旁邊的便當盒裡抓了一塊點心塞進嘴裡，「你的領域又怎麼樣了？」
「算是有些進展吧。」五條悟神情懶散，手上被咒力包裹的筆在藍色與紅色之間閃爍，半晌後，又被他一把抓住。
隨即他忽然狡黠一笑，雙手合拳，就聽嘭的一聲，整個人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硝子冷漠：「哦~」
「這可是我的奶油號角酥。」五條悟不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硝子一轉頭，就見自己身旁的點心已經被他全數薅走了，「是南做給我的！」
硝子：「那是什麼？瞬間移動？」
五條悟腮幫子鼓鼓：「就是這樣！要不要帶你體驗一下？」
疑似綁架同期炫耀新技能的結果，就是讓來找他的特級咒術師同行在高專裡轉了半天都找不到人。
最後在通往池塘的小道上，遇到了提著長槍正向外走的夏油傑。
蓮坐在夏油傑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脖子，搖頭晃腦，一臉欣慰道：「有天賦有天賦，雖然比不過南，但是你的魔導師天賦也很不錯啊！要不別做咒術師了，來做魔導師吧。」
「只是戰鬥方式不一樣而已，說到底都是戰力，我會根據情況來使用的。」夏油傑聳聳肩，隨即一抬頭，發現前方的路被堵住了。
來人一身灑脫的牛仔裝扮，無袖緊身衣加上牛仔褲與長靴，勾起妙曼的曲線，就見她將長長的頭發向後一甩，雙手叉腰，霸氣地橫在路中央，目光直直與夏油傑對視。
「你就是夏油傑？」九十九由基勾唇一笑。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夏油傑：「……」
夏油傑提槍。
「您哪位？」
九十九由基：「你猶豫了，是有特定對象吧。」
「我知道我知道！」蓮開朗揮手，「是紅色頭發……唔唔唔……唔——！」
夏油傑連忙伸手摁住蓮，耳朵泛紅，神情卻一言難盡：「誰告訴你的！」
九十九由基：「果然如此。」
蓮：「唔唔……」
恰巧路過灰原雄：「啊！好熱鬧啊！」
兩分鐘後，夏油傑坐在池塘邊的階梯上，頂著雙死魚眼，一臉無語地看著一旁不知何時已經聊得熱火朝天的三人。
灰原：「我喜歡胃口好的女生呢。」
九十九由基：「這也不錯啊。小不點你呢？」
蓮開心道：「我最喜歡南！」
九十九由基頓時恍然大悟：「啊~那位「南小姐」，我還以為你是夏油的小咒靈呢。」
蓮揚起大大的笑容：「南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九十九由基聞言笑道：「有機會我也想見見她。」
夏油傑：……只是談論喜歡的女性就能讓你們放下防備心嗎！
「話說回來你到底是誰？」夏油傑雙手抱胸，隨即譴責地看了眼灰原和蓮，「你們兩個，不要隨便就對陌生人放下戒心啊。」
蓮天真無邪：「可是她是漂亮的大姐姐。」
灰原：「可是她是好人啊。」
夏油傑：「……快報上名來。」
「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大姐姐瀟灑甩頭，「這樣說你們明白嗎？」
夏油傑：「原來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從來不接任務只知道在海外遊蕩的閒散特級啊。」
九十九由基：「……」
突然接到緊急任務，灰原只能遺憾告辭，蓮聽說他要去解決產土神咒靈，馬上眼睛亮晶晶地跟了上去。
「產土神是什麼？」
「是保護大家的祖先。」
「那他也會產生咒靈嗎？」
「嗯……我也不清楚也。」
眼見著兩人的身影遠去，夏油傑抬頭看向九十九由基：「你來高專做什麼？」
「我剛回到日本就聽說五條悟和他的未婚妻搞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呢。」九十九由基單手叉腰，看了眼夏油傑，然後走到他身邊坐下，「所以就來探聽探聽消息……不過怎麼都找不到他。不愧是五條家的家主，大人物的想法真是難以捉摸。」
夏油傑：「……不，我估計他只是玩嗨了。」
學院另一邊，試圖探索移動的邊界然後不小心掉進了訓練場的森林裡弄髒了硝子的衣服並被對方罵了一路的五條悟，猛地打了個噴嚏。
九十九由基自顧自嘆氣：「果然我跟高專的氣場不合啊。」
「與其在這裡抱怨，不如平時多接點任務，怎麼樣？」夏油傑瞥了她一眼，「真不知道高層在想什麼，像你這樣的高端戰鬥力，竟然就這麼放任自流。」
「正因為有『我們』這樣的戰鬥力，所以才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九十九由基翹起二郎腿，晃了晃手指，「別看我這樣，我姑且也是在為天下奔走呢。」
夏油傑一臉匪夷所思，顯然並未相信。
九十九由基見此攤開手，「只是方式不一樣而已。」
「我要創造一個沒有咒靈出現的世界。」
夏油傑一愣：「沒有咒靈出現的世界？」
「沒錯。」九十九由基閉眼微笑，「說到底，咒靈都是因為咒力產生的吧，那麼想要從根源解決問題，就只有讓全人類的咒力消失，或者是讓全人類學會控制咒力。」
「讓咒力消失……這個南桑可以做到。」夏油傑低頭思忖，想起了正在對此進行研究的異世界生物研究所。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研究出了什麼。
「但「南小姐」畢竟只是一個人，解決不了全世界的問題吧。」九十九由基悻悻道，「我倒是覺得讓全人類都學會控制咒力更有盼頭。」
「你的意思是讓所有人都成為咒術師？」夏油傑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感知咒力的天賦。」
九十九由基攤手，「是啊，所以事情不就進入僵局了？又或者我們反過來，將非咒術師都……」
夏油傑斜睨了她一眼：「那你大概是瘋了。」
「可惜，我沒有。」九十九由基笑了一下，「雖然這似乎是可行的，但我還不至於討厭非咒術師到這種程度。」
「根本就不可行吧。」早兩年就把咒術界裡的大家族都研究了個遍的夏油傑嘆了口氣，無奈道，「因為咒術師也會生下普通人。」
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咒術師家族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了。
「啊，說起這個。」突然想起了什麼，九十九由基伸手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星漿體的那件事你們不用介懷。這麼重要的事情肯定都是有備份的，天元大人不會有事的。」
夏油傑聞言一愣，面露複雜。
「我想也是……」
這之後夏油傑帶著九十九由基在操場上找到了正在試圖用棒棒糖換回硝子原諒的五條悟，咒術界的三大特級咒術師終於在此時迎來了歷史性的會晤。
會晤第一句話：
「五條悟，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夏油傑無語扶額。
五條悟簡直莫名其妙：「哈？」
是他做得不夠多嗎？竟然還會有人對他有這種低級困惑？
說完這句話後的九十九由基雙手叉腰，深深吸了口氣：「這是儀式感！」
五條悟/夏油傑：你最好是！
就在此時，夏油傑的耳釘突然響起冰冷的機械男聲。
「Sir， urgent message.（先生，緊急消息。）」
「From Ren.（來自蓮。）」
第70章 摯友間的約定
「灰原！快跑！」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 大地寸寸皸裂，堅硬的石塊在空中紛飛，襯得在其陰影籠罩下倉皇奔跑的人影, 宛如螞蟻一般渺小。
但就在石下之人即將脫離危險區域的一剎那，腳下的土地忽然一震, 原本堅實的地面霎時變得黏稠起來, 彷彿海浪般上下翻湧, 將他整個人都甩上了天空。
身形如小山一般龐大的黃褐色咒靈張開它的血盆大口。
七海見此大驚失色，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灰原！」
死亡的邊界正在向他招手, 灰原身在半空, 心中卻莫名一定, 隨即他咬牙翻轉身體, 抬眼直面面前的龐然大物。
「來啊！」灰原雙手握拳, 「我是不會認輸的！」
「笨蛋——！！」七海拚盡全力, 拔足狂奔。
就在這時, 一道白光突然從遠處一閃而過，彷彿墜尾的流星, 瞬間鑽入了灰原的體內。
剎那間，黑色的短髮從髮根處暈開亮黃色的光澤, 一雙褐色的瞳眸深處彷彿被點燃了篝火，亮起暖紅色的光芒。
轟的一聲, 咒靈的衝撞下, 大地塵煙四起！
「灰原——！」七海瘋了一般衝進白煙中, 抬起手中的鈍刀, 將迎面射來的巨型土塊瞬間粉碎。
但在下一秒, 咒靈的攻擊緊接而來，再次翻湧起來的土地逼得七海不得不退避三舍。
什麼產土神啊！
七海咬牙躲避飛來的碎石, 臉龐瞬間被劃開一道口子，但他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塵煙深處，一眨不眨。
這明明是土地神！
是一級咒靈！
然而就在七海即將絕望的時候，一聲微弱又似乎帶著些茫然的呼喚聲從塵煙深處傳來。
「七海……」灰原嘶了一聲，「我沒事。」
恰在這時，一股旋風伴隨著咒靈揮舞而起的身形，將地面上的所有白塵一掃而空。
就見灰原一臉心有餘悸地坐倒在碎石堆中，額頭有鮮血流下，在亮黃色的髮間非常顯眼，一雙暖紅色的雙眸低頭看向自己的右腿，發現上面被割開了一個大口子，眼底頓時閃過一絲痛楚。
「灰原……」七海見到他這副模樣，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灰原卻回頭，朝著七海大聲喊道：
「七海！我運氣好像很好！剛剛也沒死耶！」
七海當即提刀衝了過去：「你給我待在原地別動！」
說完就一個起跳，一刀砸向咒靈，試圖轉移它的注意力。
「你才不是運氣好呢！是我幫你防禦了好不好！」
蓮虛化的身影出現在灰原的耳邊，氣得跺了跺腳。
「為什麼剛剛不把咒力凝結起來形成防禦屏障呢？！竟然還想衝上去！笨蛋！」
灰原一驚：「啊！蓮，你怎麼變透明了！」
「我在你身體裡啊！」蓮氣呼呼地上前扒拉灰原的頭髮，雙手卻只虛虛地穿了過去，「我剛剛已經發消息給傑啦！他們馬上就趕到！」
灰原呆滯了：「我，我的什麼裡面？」
與此同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七海霎時從塵煙中飛了出去。
咒靈緊跟其後，眼看著就要取下七海的性命，卻又被他險險躲過。
灰原瞬間回過神來，下意識想要站起身子，卻被大腿傳來的劇痛刺得身形一僵，又猛地跌了回去。
「蓮！」灰原忍著痛看向蓮，「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們不能就這樣看著七海奮戰而坐以待斃！」
灰原眼神堅決。
「把力量借給我吧！」
蓮焦急地看了看已經被咒靈阻擋住身軀的七海，又扭頭與灰原對視了一眼。
「我知道了！」蓮用力點頭，隨即身形逐漸透明直至消失。
接下來，她的聲音只在灰原的內心中響起。
【全力釋放你的力量吧！】
藍色的能量空間中，蓮握了握拳。
【接下來的控制——不管是瞄準還是能量輸出——全都交給我！】
「好！」灰原高聲應道。
隨即他抬手握拳，暗藍色的咒力在他的拳頭上悄然聚集，剛開始似乎還有些凝滯，但很快，咒力就彷若野火燎原，燒得越來越旺盛。
而此時，七海已經在咒靈的圍攻下身體多處流血，分身乏術，扭頭見灰原竟然在凝聚咒力，頓時一驚，大喊道：「你在做什麼！快走！」
但灰原只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咒靈，毫無動搖。
鮮血沿著他的臉頰滑落肩頭。
能量空間中，蓮的蒼天之瞳驟然亮起。
【出手！】
「呵！」灰原大呵一聲，頓時咬牙揮拳！
緊接著，就聽一聲震耳欲聾的破空聲響起，一道黑色的閃光霎時從灰原的拳頭處爆破而出，彷彿衝破大壩的激流，在空中拐了一個巨大的彎，直直砸中了咒靈的頭部。
黑光把龐大的咒靈砸得身形一翻，驟然騰空而起，向後仰倒在地，震得大地發出陣陣悲鳴。
湧動的氣浪瞬時向外激射而出，七海連忙抬手抵擋，身上的衣服被吹得嘩嘩作響。
巨大的後坐力將坐在地面上的灰原猛地向後一推，撞上了身後豎著的土塊上。
咒靈嚎叫，紫色的血液聚成一攤。
灰原捂著腦袋痛呼，隨即反應了過來，整個人都傻了。
「七海！」他瞪大了眼睛，「我使出黑閃了！」
氣浪遠去，七海勉強站直身體，望著一時半會兒還站不起來的咒靈，大腦一片空白。
但就在下一秒，咒靈又再次哀嚎出聲，大地重新翻滾。
七海頓時回過神來，趁機跑到灰原的身邊。
「你還能再使一次嗎？」七海焦急問道。
「啊？」灰原擦了擦額頭的鮮血，亮黃色的頭髮隨之一甩，「但是，剛剛可能是運氣……」
「可以。」蓮虛幻的身影重新出現，看上去對此信心滿滿，「那個叫做黑閃嗎？我知道了，只要把咒力頻率調節到一定程度，就一定能使出來。灰原，再來一次！這一次我肯定能控制得更精準，用更少的咒力，爆發出更強的攻擊！」
灰原一臉茫然，不過還是肯定地點頭：「好！」
於是等到夏油傑和五條悟趕到的時候，就看見黃髮紅眸的灰原靠坐在七海的懷裡，滿臉鮮血，拳拳黑閃，打得咒靈瘋狂逃竄。
五條悟/夏油傑：「……」
五條悟一發「赫」解決戰鬥，夏油傑則跑到二年級兩人身旁，緊張問道：「沒事吧？」
「我沒事！」灰原眼睛發光，「我覺得我……」
然後下一秒，一陣白光忽然輕柔地從他身上亮起，亮黃色的頭髮重新變回黑色，紅色的瞳眸也再次沉寂，蓮哇的一聲，從他的胸口處蹦了出來。
灰原當即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七海：「……」
夏油傑：「……」
夏油傑：「灰原！」
「傷口並無大礙，只是有些失血過多。」
醫療室裡，硝子身穿白大褂，雙手抱胸，「不用擔心。」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七海一臉疲憊地坐在一邊，身上的傷口已經被硝子治癒，眼底只有大難不死的慶幸。
「一級咒靈為什麼會分給學生？」七海幾乎沒什麼力氣說話了，「高層就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夏油傑雙手抱胸，臉色難看：「說是「窗」的失誤。」
七海：「賠償呢？」
夏油傑：「沒有。」
「……」七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了。
房間裡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這種沾著血腥味的經歷，沒有人想要體會第二次。
他們差點就死了。
「不管怎麼說，人沒事就行。」五條悟雙手插兜，看向飄在空中蓮，「蓮，你立大功了哦，回去給你獎勵。」
「真的？」蓮終究還是忍不住高興，臉上的沉重一掃而空，「什麼都可以嗎？」
「啊。」五條悟笑笑，「就算把PS3的遊戲都買下來也可以。」
蓮頓時一驚，「這，這樣也可以嗎！」
隨即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手指，害羞道：「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大作用啦……要不是灰原當時有所警覺，我也沒有機會與他融合。」
「這個時候就不要推脫了。」五條悟伸出手指摸了摸蓮的腦袋，「是自己的功勞就開開心心地接受，知道嗎？」
蓮聞言仰頭蹭了蹭五條悟的手指，嘿嘿一笑：「好！」
「悟。」就在這時，夏油傑突然出聲叫住五條悟，用眼神示意門外，「稍微出來一下。」
夜晚的走廊空無一人，頭頂的白熾燈照亮了前方的道路，窗外大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今天的夏天，特別容易苦夏。
兩人隨便找了一個台階坐了下來。
「這次實在是太危險了。」夏油傑皺眉，「如果不是蓮在，那個級別的咒靈，對七海和灰原來說，都還太早了。」
「確實。」五條悟輕蔑地笑了一聲，「估計那群爛橘子又想抵賴過去吧，說什麼『這就是咒術師的宿命』之類的話。」
「所以，你想找我說什麼？」
夏油傑默默看了眼五條悟。
「你覺得我們在咒術界普及魔法技術，成功率是多少？」
「有這群爛橘子在，零。」
讓他們接受「變化」？那可能得下輩子吧。
夏油傑：「如果去掉高層的阻力呢？」
五條悟看了一眼夏油傑，隨即露出微笑：「百分之五十。」
夏油傑與五條悟心照不宣地對視，也露出了笑容。
他們都明白對方想說什麼。
「兩年前，你曾說過吧——改革。」夏油傑垂眸，「那個時候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想要這麼做，也不知道所謂『改革』，應該走向何方。」
「但是現在，我有想試試的方向了。」夏油傑抬頭，眼底彷彿有星光，「在那之前，得把垃圾都清理乾淨才行。」
「畢業後，我就進入高層之間。」
「悟，搭把手。」
五條悟頓時笑出了聲，「你可真不客氣。」
「OK.」五條悟猛地伸手攬過夏油傑的肩膀，嬉笑道，「放心去做吧，五條家之後就是你在咒術界最大的政治助力。」
「不過改革這玩意，只是從上面開始好像也不行哦，如果幼苗從一開始就腐爛的話，總有一天還是會重蹈覆轍的。」
夏油傑一愣，「那麼……」
「我去做老師。」五條悟打斷夏油傑的話，胸有成竹地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然後又點了點夏油傑。
「你來做那個『開國大臣』。」
「怎麼樣，夠風光了吧。」
夏油傑笑了一聲：「這又不是什麼能出風頭的事情。」
五條悟：「哼，明明是最喜歡出風頭的人，說這種話誰信啊。」
最後，他們兩個輕輕碰拳。
兄弟之間的約定，在此成立。
「那就這麼辦吧。」
「就這麼辦！」
「但是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要一個契機才行。」夏油傑沉思，「魔法技術距離我們的文明還太遠。」
尋求與時空管理局的合作不可避免。
既然是合作，那麼還需要砝碼。
「關於這個啊。」五條悟似乎想到了什麼。
「應該不遠了……」
第71章 空
把各自的志向透露給老師以後, 老師表現得非常傷心。
夜蛾正道：「唉，本來還想讓傑以後來當校長的。」
夏油傑：……是這樣嗎！
夜蛾正道：「悟當老師？嗯……」
五條悟：……這件事就這麼不值得期待嗎！
南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五條君本來就挺擅長的吧。」從小就抱著難題敲五條悟房門的南想了想, 「明明腦袋比所有人都好用，但是在解釋很複雜的概念的時候, 依舊能用簡單易懂的方式讓人理解, 也總是能一眼就看出他人的不足, 然後直率地點出來……傳道受業解惑……這不是很合適嘛。」
五條悟被誇得心花怒放，直抱著南轉圈圈：「南最好！只有南懂我！其他人都是嫉妒！」
冷漠旁觀的硝子和夏油傑：……
不, 並沒有。
順利出院的灰原在操場上頻繁打拳, 不時低頭看看自己的拳頭, 遺憾道：「果然沒有蓮在, 只憑我自己是打不出黑閃的啊。」
「那你就自己領悟。」七海在一旁單手叉腰, 「如果你還想要繼續在咒術界裡幹的話, 這次的情況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少次呢。」
「但我不是還有你在嘛。」灰原大大咧咧笑道, 「七海很可靠，我完全不擔心哦。」
七海聞言眼睛悄然撇向一邊。
「這可說不好……」
「要學習黑閃的話, 也許你可以去問問悟。」夏油傑指了指一旁沉浸在粉紅氛圍的兩口子，死魚眼, 「正好，去檢驗檢驗他的教師資質。」
灰原大聲回答：「好！」
「大家！我回來了！」蓮提著裝滿飲料的沉重袋子飛了過來, 後面跟著慌慌張張的伊地知, 「伊地知給大家請客飲料耶！」
伊地知不知所措：「那個, 蓮桑, 等等……」
果不其然, 下一秒，整個操場的人都朝伊地知看了過來。
伊地知瞬間緊張, 拎過蓮手上的塑料袋，一個個為大家分發起來。
「這是五條前輩的草莓牛奶，夏油前輩和七海前輩的烏龍茶，家入前輩的蘇打水，灰原前輩的芬達，還有，南小姐的桃子汽水。」
「謝謝。」南一臉驚奇，「好厲害，把所有人的愛好都記下來了，連我喜歡桃子汽水都知道。」
伊地知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之前五條前輩有在我面前提過一次……」
「為什麼我是蘇打水？」硝子看著手上的蘇打水，神情略有些不滿，但似乎更多的是疑惑。
「這個……」伊地知整個人都快縮起來了，「那個，喝酒，對女孩子不好。」
蓮纏著五條悟和南，想兩種飲料都嚐嚐，「我要把它們混在一起試試看！」
「可以哦。」南用瓶蓋接了點汽水，五條悟也順從地彎腰用吸管往裡面擠了幾滴牛奶。
蓮一飲而盡。
南：「怎麼樣？」
蓮眼睛一亮：「好喝！」
五條悟：「那回家給你做一瓶吧。」
蓮高興地蹦起：「好耶！」
夏油傑：……你們兩個以後肯定是對溺愛孩子的父母。
跟以往相比，如今的咒靈出現數量已經減少了不少，就算出現，也只有極少情況需要特級出動，於是五條悟便用閒下來的時間，來研究他的最後一個課題——領域。
抓著摯友一起。
某日，高專訓練場。
「我的領域倒是沒有什麼可期待的，但是傑的咒靈操術，如果開啟領域的話不知道會是什麼效果啊。」五條悟雙手抱胸，頻頻點頭，「嗯嗯，說不定有從天上掉下寶可夢球然後把敵人埋死的招數哦。」
夏油傑：「……那也太遜了吧。」
「說起來，關於領域。」夏油傑單手插兜，「之前我有讓這傢伙分析過。悟，你來看看，是你的話說不定能看出些什麼。」
「那傢伙？」五條悟沒反應過來。
夏油傑指指自己的耳釘，「就是這傢伙。」
「Yeah……me……（對……是我……）」
平淡無波的短短兩個單詞，蘊含著難以排解的深深怨念。
五條悟get到了。
「真可憐……」五條悟表情誇張地攤開手，「啊~啊~明明都是一同戰鬥了一年的伙伴了，現在還是沒有從主人那裡取得名字。傑，連對著魔導器你都要渣嗎？」
夏油傑當即抬腿踹了他一腳，隨即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南桑是怎麼為她的魔導器取名字的？」
這倒是讓五條悟覺得稀奇了，「你的話，不可能連一個名字都想不出來吧。」
畢竟是能在JUPPON大獎賽的時候，想出「昔噺」、「聖清蓮華水」這種名字然後獲得冠軍的男人啊！
夏油傑：……這種事能不能別提了。
「南的話，沒見她糾結過。」五條悟想了想，「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之前她在天使教會的時候跟我通信，似乎有提過一些給蓮取名的事……好像是因為覺得這個名字聽上去比較清爽？她希望蓮能夠不被他人改變，一直就這麼開開心心地存在下去，就算她不在以後也一樣。」
「……也是，說起來魔導器的壽命是要遠超人類。」夏油傑抬手摸了摸耳釘，「現在我給他取的名字，這之後也會被繼任的主人說出口吧——就像夜天之書一樣。」
「你不是會因為這種事而感到負擔的人吧。」五條悟聳聳肩，「快點利落地解決啊。」
「不管是寄託你自己的願望也好，還是對這傢伙的祝福也罷，取名字這種事情說到底不就是這樣嗎？有什麼好糾結的。」說到這裡，五條悟一愣，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五條悟嬉皮笑臉地湊到夏油傑面前，伸手攬過他的肩膀，壞笑了兩聲，「難道說又是因為那個紅色的……」
「不！是！」夏油傑橫了五條悟一眼，把他的爪子從自己肩膀上丟出去，「我只是還沒有決定應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他。」
「是單純的武器嗎？還是說，是擁有所謂靈魂的智能……這可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有什麼關係？」五條悟雙手插兜，不解地挑了挑眉，「你又在糾結這種沒什麼用又麻煩的事情了。」
夏油傑眉頭一跳，嗅到了挑釁的氣息，「想打架嗎？」
五條悟卻歪了歪頭，「真是頑固。」
「這種事情怎麼樣都行吧。」五條悟攤手，「而且說到底，你自己不是早就已經有答案了嗎？」
「明明之前還跟我說這傢伙整天就知道對著路邊的廣告牌犯花痴，要好好教訓一番的……哪裡有傻子會教訓武器啊。」
夏油傑一愣，突然看著五條悟，呆住了。
五條悟察覺到空氣有些安靜，詫異地瞥了眼夏油傑，「你幹什麼？這個表情？」
夏油傑：「……不，沒什麼。」
這隻雞掰貓竟然真的有做老師的天賦！
領域琢磨了半截，還沒出什麼結果，夏油傑就被叫去出任務了。
試圖拉上摯友，未果。
「我放學後要回家呢，南做好飯啦。」五條悟無良揮手，「就是這樣，傑，加油吧！」
夏油傑：「……」
有老婆了不起啊！
出發時吃了狗糧心情鬱結，回來時怒發衝冠氣勢洶洶。
還順帶捎回來倆小女孩。
「把全村的人都揍了一頓捆起來丟進公安局……」硝子眼看著夏油傑被夜蛾正道提著領子拖進了辦公室，扭頭看向五條悟，死魚眼，「你對他說了什麼嗎？」
這麼亂來的事，不像是夏油幹出來，倒像是五條搞的鬼。
五條悟望天。
「誰知道啊……我只是稍微，真的只是稍微啊，推薦了一下……嘶，嗯……」
硝子：你這一臉高興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兩個小女孩都有咒術師的資質，但是年齡還太小，無法進入高專學習，高專也不能把她們留在這裡生活，畢竟周圍都是實戰訓練的場所，還有存放高級咒具的倉庫，對小朋友來說太危險了。
就在夏油傑苦惱時，五條悟頭腦燈泡。
「正好！」
入住別墅的第一天，兩個小女孩高興壞了。
雖然是雙胞胎，但菜菜子更活潑，美美子則更安靜一些。
「小心不要摔了哦。」南站在玄關處，看著雙胞胎在客廳裡跑來跑去，笑著叮囑道，「好了，先去選擇自己喜歡的房間怎麼樣？」
「好——」雙胞胎跑回南面前，笑著答應，隨即又跑到一旁的夏油傑身邊，一左一右抱住他的兩條腿。
「菜菜子想要跟夏油先生住在一起！」菜菜子眼睛亮晶晶。
「美美子也是！」美美子認真點頭。
夏油傑想要親自照顧兩位雙胞胎，從今天開始也會搬入這個別墅裡一同居住。
聽到雙胞胎的童言稚語，夏油傑笑著蹲下身子，摸了摸兩人的腦袋，「不行哦，兩位都是出色的淑女，淑女是不能隨便讓男生進入自己的房間的。」
菜菜子聞言鼓起腮幫子，「夏油先生不一樣！」
美美子倒是很快接受了，「那我要住在夏油先生房間的旁邊。」
夏油傑笑道：「可以哦。」
五條悟剛進來就坐在了以前最常做的沙發上，見此調笑道：「喲，那邊那個，挺有爸爸樣的嘛。不，你這根本就是媽媽！男媽媽！夏油傑！」
夏油傑額頭青筋瞬間暴起。
隨即他一臉和善地低頭：「菜菜子，美美子，以後遇到像那樣吊兒郎當的男生，要記得離得遠遠的哦。」
菜菜子/美美子：「好~」
五條悟聲音上揚：「啊？」
南在一旁偷笑。
順帶一提，那天，耳釘的名字也決定好了。
「空？（くう，ku u）」南馬上就聯想到了含義，「是一片白紙什麼都能畫的意思嗎？真是個自由的名字啊。」
但夏油傑卻死魚眼：「不。」
「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意思。」
聽說了某魔導器在夏油傑揍村民時因為遇到了長得不錯的帥哥就暗搓搓阻止主人對其下手的事跡以後，南和五條悟都默了。
傑/夏油桑……
你也真是不容易啊。
第72章 約會
夏天一到, 各大火花大會便在日本各處接連舉辦了起來，恰巧東京最近也有一場，而且遙和偶像俱樂部的成員們一起接受了邀請, 要去那裡現場演出，南便打算去現場為她應援, 順便感受一下大會的氣氛。
既然是火花大會, 那麼自然要選擇和服。
「以前沒什麼機會穿和服啊……」南站在家裡的衣帽間裡苦惱, 「這些和服放太久了，好像尺寸都小了, 重新定做的話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五條悟還沒見過南穿和服的樣子, 早就坐在一邊望眼欲穿了, 「先別管那麼多了, 試一件給我看看？」
「不行哦, 已經穿不下了。」南取出其中一件和服放在身前比劃, 果然短了一截, 「買件成品吧。」
機會難得，南心血來潮想要去商場逛逛。
自從去學校上學以後, 南陪著朋友同學們也有了不少逛街經驗，也終於能夠明白, 為什麼有些人會這麼熱衷於在商場血拼購物了。
累是累了點，但有種不一樣的滿足感。
打定了主意, 囑咐好在影視廳裡打遊戲的蓮看家, 南便挽著五條悟一起出了門。
「去哪裡啊？」一出門兩人就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五條悟對商場一無所知, 只能雙手插兜彎腰湊到南面前, 跟她一起看她手上的手機，上面正寫著周圍有名商場的介紹。
讓他說甜品店, 他是如視家珍，但是尋找賣衣服的地方……抱歉，經驗為零。
「我找找，好像有些地方沒有和服賣。」心血來潮也就意味著沒有準備，南只能求助簡陋的互聯網。
「不然問問伊地知得了。」五條悟站直身體，推推墨鏡，「不知道就掌摑他。」
南知道五條悟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是真的想打學弟，「可是今天是週末，打擾人家不太好吧。」
結果還是跟伊地知通了電話。
「那個……兩位的位置，買和服的話，周圍有一家專門的和服定制店可能會更適合……」
都說了是要去商場了！
南猛地躲過五條悟想要搶手機的手，背過身去雙手扶著手機，溫和道：「謝謝你伊地知，但是我們還是想去商場看看，也不只是買和服，也想逛逛其他東西。」
「這樣啊。」南的聲音顯然讓伊地知放鬆了下來，「那就去那個商場吧，位置在……」
「……嗯嗯，好的，謝謝你伊地知，抱歉週末還打擾你了，下次再見吧。」
掛完電話，南當即伸手拍了一下五條悟的手臂，嗔怪道：「幹什麼呢，伊地知好心幫助我們，你不准欺負人家。」
被老婆打的五條悟根本不帶怕的，單手插兜讓南挽著自己的手臂，抬腳朝伊地知指示的方向走去，「他老是畏畏縮縮的，那個樣子不就是要讓人欺負的嘛。」
「果然是在欺負人家……這樣伊地知也太可憐了吧。」南指指點點。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南，「是你們太溺愛他了，你也是，傑也是，七海和灰原也是……一個兩個總是順著他，多我一個欺負他又不會怎麼樣。」
「什麼呀，這根本就是歪理。」
夏日炎炎，熱浪滾滾，好在商場裡冷氣十足，進去以後，整個人都清爽了。
寬敞明亮的商場裡金碧輝煌，地面上鋪著的白磚被擦得乾乾淨淨，頭頂的穹頂上掛著金光閃閃的玻璃球，兩邊的店鋪風格各異，商品琳琅滿目，大廳中央還有櫃臺在做活動。
人來人往中，好奇張望的南和五條悟很快就在不知不覺間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
今天出門，兩人特地搭配了一套情侶裝。南身穿一條米白色的吊帶長裙，上面繡滿了可愛的橙色太陽的圖案，裙襬邊緣和吊帶上還有點綴的荷葉邊，頭髮也紮成了兩條活潑的麻花辮，腰間再挎上精緻的白色小包包，整個人宛如夏日的陽光，明媚溫暖。
而五條悟則穿著一件簡單的橙色的襯衫和白色長褲，再把墨鏡一戴，那坦然自若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逛自家海灘。
五條悟一米九的身高本就鶴立雞群，俊男靚女的組合又吸引了更多的目光，彷彿明星出現，所過之處不時引來竊竊私語。
但身處輿論中心的兩人卻對此視若無睹。
「先去別的店裡看看吧。」看到那麼多櫃臺，南馬上就興奮起來了，拽了拽五條悟的手臂，「那裡，有珠寶。」
亮晶晶的東西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捕獲女士的雙眼，但可惜在商場裡擺出來售賣的珠寶，在南的眼光下總是少了些精緻，好在她也不沮喪，就當是在長見識，拉著五條悟左看看右看看，很是高興。
雖然這些珠寶確實跟南平時接觸到的大師設計相去甚遠，沒有那種從頭到腳的精緻和奢侈，樣式也大多老套，但偶爾也能看到一些粗糙但卻別出心裁的設計，讓她不由感嘆，果然世俗也有世俗的藝術與智慧。
五條悟則是乾脆一個都看不上眼，「差不多了吧，反正你也不會買。」
這裡一櫃子的珠寶都抵不上你手上的那枚戒指呢。
五條悟此話一出，櫃臺的小姐姐們頓時眼神就不對了。
只是隻看不買也就算了，重要的是……
「哇，好帥！」
「這也太高了吧。」
「呵，你們都在關注帥哥，只有我在珍惜美女。」
「兩個人都白得發光啊。」
「是明星嗎？」
漸漸圍上來的人群，明顯對櫃臺的經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敏銳地察覺到了櫃臺小姐姐的煩躁情緒，南趕快拉著五條悟轉移了陣地。
路過可麗餅移動車的時候，某人就拽不動了。
五條悟淡定低頭與南對視。
心滿意足地抱著巨無霸可麗餅離開，南無奈牽著五條悟往前走，沒想到轉角就遇到了抓著奶茶正在閒逛的歌姬。
空氣寂靜了一瞬。
從對方的表情來看，南覺得她現在應該特別想現場提筆一句「五條悟退散」。
五條悟：「你的奶茶在哪買的？」
歌姬：「死都不會告訴你的！笨蛋！」
南：「歌姬桑真可愛啊~」
歌姬：「……你們真不愧是夫婦。」
了解以後才知道，歌姬假期無聊來消磨時間，逛著逛著就發現這邊好像很騷動的樣子，於是就來看熱鬧了。
「沒想到是你們兩個啊。」歌姬單手叉腰，一雙死魚眼掃了掃四周不斷投射過來的目光，再轉回來看了看面前這對閃閃發光的情侶，猛吸了一口奶茶。
「所以，你們不在你們的城堡裡待著，來我們這些平民閒逛的場所裡做什麼？」
五條悟喀喀幾口把可麗餅解決，「那當然是來欣賞單身狗的週末啦。」
歌姬當即就要暴走，被南摸頭順毛。
「不管他不管他。其實是因為我需要添置一件和服。」南笑笑，「最近海岸邊有火花大會呢，歌姬桑知道嗎？」
歌姬狠狠地瞪了一眼五條悟，然後才抬頭看向南，「不知道。你是要去火花大會所以才要買和服嗎？」
五條悟：「看就知道了吧。」
歌姬眼看著就要丟奶茶。
南趕忙繼續順毛，「不生氣啦。歌姬桑平時好像也穿著女巫服的樣子，我沒什麼挑和服的經驗，能來幫幫我嗎？」
最後歌姬成功從五條悟手中將南奪走，並朝他擺出了勝利的姿勢。
歌姬：「人渣退散！」
五條悟雙手插兜，完全沒接收到歌姬的挑釁。
五條悟：那家奶茶店到底在哪裡啊……
找到商場二樓的和服店，兩個女孩子馬上就開始有說有笑地挑了起來。
「說起來，夏油是不是搞了個大事來著。」歌姬又是無語又是幸災樂禍，「聽說高層嚇了一跳，現在他們完全是驚弓之鳥了。」
自從上次的暗之書事件之後，日本政府對於咒術界高層的信賴度驟降，有段時間甚至試圖組建自己的咒術師部門來解決日本的咒靈災害，但可惜的是，普通人終究無法控制咒術師，所謂組織管理也就無從談起，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而在這個時候，夏油又襲擊了整個村落的居民，雖然沒有造成傷亡，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做不到，只是沒有做而已——這就已經足夠讓高層心驚膽戰了。
要是再次造成大規模的人口傷亡事件，日本政府恐怕就算是掐著脖子，也要跟咒術界沒完。
「真不愧是『特級』，就算發生這種事，上面的人也動不了他。」歌姬感慨完還沒忘拉踩一波五條悟，「所以那家伙才會這麼無法無天。」
正在奶茶店外高興挑奶茶的五條悟察覺到了某人充滿敵意的視線，扭頭人畜無害臉：「啊？有什麼事嗎？」
歌姬：「嘁。」
「嘛，發生那樣的事，大家都會更小心的。」南笑笑，「夏油桑只是偶爾有些固執，本心不是會做壞事的人。」
歌姬：「……姑且採訪一下，你對『壞事』這個定義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南微笑：「真正惡的人是沒有那麼容易遇到的啦。」
這輩子她好像也只遇到過一個。
還不小心被她跑了。
南挑出幾件花紋順眼，材質也還不錯的和服試了試。
五條悟也抱著奶茶回來了。
大紅色底，金色流花。
歌姬：「好看！」
五條悟：「好看！但是會有很多人看！」
歌姬：「……」
南：「確實有點扎眼……」
淡藍色底，白色梅花。
歌姬：「適合！」
五條悟：「好看！但這是不是有點太素了？」
南：「唔……」
白色底，金色花邊。
歌姬：「你又想說什麼……」
五條悟：「完美！南！抱抱！」
歌姬：「……」
於是南便開開心心地撲了過去。
歌姬雙手抱胸，心想東京高專那群人平時到底都在受著什麼酷刑。
把選好的和服包好，南問五條悟要不要也挑一條。
「就當是陪我一起去吧。」南眼神亮晶晶，「我也想看五條君穿和服。」
下半場的男性和服專場，歌姬就不奉陪了。
「那我先走啦！」歌姬揮揮手，「改天見。」
往前走了幾步，歌姬又回首看了眼和服店。
就見五條悟正被南拽著乖乖試衣服，似乎是因為身高原因，店裡的和服很難找到合適的，南便耐心跟店家做著溝通，用手比劃著什麼。
五條悟就站在一旁聽著，不時彎腰湊到南耳邊不知道在幹嘛。
歌姬收回視線。
要一直幸福啊，你們兩個笨蛋夫婦。
第73章 火花大會
火花大會不只有放火花的環節而已, 在夜晚來臨之前，海岸邊就會有許多人來野餐露營，順便占個觀賞煙花的好位置, 而旁邊的街道上也會有出攤的小攤販，賣些有趣的物件、吃食, 或者小遊戲。
由於南工作繁忙, 兩人便沒有打算去海邊野餐, 只在夜晚即將到來時出門，參加晚上的夜市。
難得換上和服, 南想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這裡？」五條悟換上了前天買的天藍色和服, 拿著簪子左右擺弄, 愣是找不准角度把面前的這一頭長髮盤住, 只能一臉無辜地與鏡子裡的南對視, 「你們女生這個也太麻煩了吧。」
南坐在梳妝檯前, 接過蓮給她遞過來的腮紅, 趕緊趕慢往臉上撲了兩下，「等一下, 一會兒我來弄。」
臨時化妝助理——蓮見此飛到南的腦後，雙手抱胸看了看, 然後指揮五條悟道：「這得分著來。那邊轉一下……這邊……」
五條悟小心翼翼捧著南的長髮，跟著蓮的指揮, 很快就掌握了訣竅, 三下二除五地將頭髮盤好了。
完了他端倪了一會兒, 似乎猶覺得不滿意, 又把頭髮重新拆了下來, 再盤了一遍。
「完美！」五條悟滿意地欣賞了一番自己的佳作，然後彎下腰把腦袋湊到南脖頸旁, 與她一同望向鏡子。
平時素面朝天的未婚妻，如今臉上畫上了淡淡的妝容，彷彿冬日的紅花被擦去了花瓣上的薄雪，在銀裝素裹中艷麗地盛開。
唇紅齒白，明艷動人。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南的櫻唇，不滿道：「我不想吃口紅。」
又看了看她臉上的粉底，「也不想吃化妝粉。」
南嗔怪地推了五條悟一下，從梳妝檯前站起身，將身上的和服重新打理了一遍，然後轉過身，幫五條悟抻了抻被他弄皺的衣領。
「今天學校裡也有很多同學來為偶像俱樂部的大家應援。」南默默抬眼瞥了五條悟一眼，「可不能失禮啊。」
五條悟：「……」
剛剛那一瞬間，他好像感覺到了殺氣。
五條悟當即立正：「明白！」
南面無表情地看了五條悟一會兒，終究還是繃不住，笑出了聲。
像是春天的蝴蝶，在花叢間舒展了身姿。
五條悟更不高興了。
他能把南的化妝品都藏起來嗎？
「蓮，拜託你看家啦。不要打遊戲打得太晚哦。」
「好~」蓮揮揮手，「記得給我帶禮物哦！」
偶像俱樂部的表演安排在煙火點燃儀式之後，南便與美佳約好到那時再在舞台前集合。
美佳：【難得的約會聖地，我就不當你們的電燈泡了。玩得開心哦:)】
通往海灘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一同來參會的一家三口，也有甜蜜依偎的情侶，街邊的各個小攤前都圍滿了人，空氣中不時傳來食物的誘人香氣。
五條悟一米九的大身高，襯得周圍的人彷彿都變成了小矮人，簡直像個燈塔。
用來指路特別好使。
「聽說會有賣面具的。」南拽了拽五條悟的袖口，激動道，「在哪裡在哪裡？」
五條悟抬眼隨便一掃就發現了目標，「稍微有點遠呢……南，那邊有賣章魚小丸子，我們先去買那個吧。」
五條悟的胃口簡直是無底洞，一路走來，南眼睜睜地看著他消滅了四盒章魚小丸子，兩根棉花糖，還有一根冰糖葫蘆，才終於打了個飽嗝。
就連旁邊的路人好像都被他嚇到了。
「不能在吃了，一會兒要積食了。」南伸出手摸了摸五條悟的肚子——硬邦邦的什麼都沒摸出來，「真是奇怪，就算六眼消耗大，但是那麼多東西你都吃到哪裡去了啊。」
難道胃也不一樣嗎？
五條悟忽然猛地抓住南的手腕，把它拉到了一邊。
南抬頭，就看見五條悟表情奇怪地看著她。
南：？
五條悟：「……」
五條悟沮喪地嘆了口氣，隨即轉過南的手，把它握進手裡。
「那邊的氣球，要嗎？」五條悟指了指對面。
南順著他的手看去，眼睛頓時一亮。
「要！」
高高興興地抓著藍色的奧特曼氣球，南握著五條悟的手盪來盪去，只覺得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輕盈，彷彿要飛上天去。
五條悟由著她盪，兩人就像是結伴放學的幼稚園小朋友，東看看西看看，時不時湊到一起嘰哩咕嚕說些什麼，惹得一旁的叔叔阿姨們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之前拜託給珊瑚的手辦，修好了嗎？」五條悟抬頭掃了一圈，牽著南往賣面具的小攤走去。
「修好了。送回來的盒子裡還多了個小鈴鐺，說是珊瑚的師傅送的，超級可愛。」南笑著說道，隨即臉上又露出些許擔憂，「但是最近珊瑚好像遇到了什麼困難的樣子，不僅跟我的通信變少了，看上去也好沒精神。」
「你都跟她說些什麼啊。」五條悟從攤上取下一隻兔子面具戴到南臉上，「說起來吸血鬼不是以人類的血為食嗎？」
「啊，這個我也問過哦。」透過兔子面具的兩個空洞，南笑得彎彎的一雙眼睛彷彿星辰點亮夜空，熠熠生輝，「她說『喝血能活，但犯法，會被抓』……這樣的。」
五條悟挑了挑眉，「在這方面她倒是記得遵紀守法了。」
這讓他想起珊瑚與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雖然小偷小摸，但是還記得要遵守時空法院的涉外法案。
「那孩子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想應該不用擔心。」南拽了拽五條悟的衣袖讓他彎下腰，然後把白貓面具給他戴上，「夏油桑最近給我的感覺也越來越像珊瑚了。」
「傑嗎？」五條悟笑了兩聲，「沒想到他會是這樣躊躇不前的類型，果然是想太多了吧。珊瑚那邊沒有提過他嗎？」
「有一次好像是想問來著，但是最後還是沒問。」南付完面具錢，拉著五條悟嘆了口氣，「似乎是吵架了的樣子。」
「嗯……」帶著面具的五條悟若有所思，「在冷戰呢……傑也會做出這種小孩子的事情啊。」
南：「但是剛剛五條君吃了好多棉花糖。」
也是小孩子。
五條悟：「那你的奧特曼氣球是怎麼回事？」
還說我。
要是此時歌姬在，肯定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笨蛋夫婦互相說對方笨蛋嗎？
旁邊的攤位是□□遊戲攤，打中一定數量的目標有獎品贈送，目標有大有小，自然越小的目標意味著越大的獎勵。
五條悟自信滿滿地上了。
「乖乖看好了。」將手槍在手指間瀟灑轉了一圈，五條悟朝南眨了眨眼，「那隻最大的娃娃，我們收下了！」
南被五條悟逗笑了，「加油。」
一次機會，十發子彈。
第一發，擦著小茶杯過去了。
五條悟不慌不忙地換子彈。
簡陋小攤上的□□，都不知道多久沒有保養了，上面不僅劃痕深重，性能也差得不行，不僅要一槍拉一次保險，準頭也有偏差。
第二發，準確命中小茶杯，卻只讓它移動了一點點。
裡面加了負重嗎。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拉保險，璀璨的湛藍之眼裡漸漸多了幾分認真。
緊接著第三發、第四發、第五發……每發都打在杯子的同一個位置上，引得周圍旁觀的人發出陣陣驚呼。
就連坐在一旁的攤主都呆住了。
南望著五條悟認真的側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睛越來越亮。
第十發，小茶杯終於掉落在地。
「搞定！」五條悟收槍回頭，就看見自家未婚妻瞪著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地看著自己。
南：「五條君原來也有射擊天賦啊！」
五條悟得意：「那是當然的啦！」
抱著五條悟贏來的小熊娃娃，兩人踩著時間來到了表演舞台前。
「好慢！」美佳雙手叉腰，身上也穿著和服，「還有五分鐘表演就開始了哦！大家都到了。」
「抱歉抱歉。」南把面具掀起來，「稍微有些玩過頭了。」
「真是的……」美佳說完南，緊接著就注意到了跟在她身後的大高個帥哥，便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道，「初次見面，我叫中田美佳，是南的朋友。」
五條悟謹記著南之前「不要失禮」的警告，聞言特別乖巧地點頭介紹了自己，連美佳伸過來的手都沒握。
美佳：？南的男朋友原來是高冷系的嗎？
南在一旁快憋得不行了。
五條悟：……想笑就笑吧，不要小看最強的演技啊！
於是他就真的開始演起來了！
「南一直以來多受你們關照了。」五條悟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對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的南的同學一個個道謝，「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五條家可是名門！拼禮儀，誰不會啊！
南捂臉，簡直受不了了。
怎麼這麼可愛。
人群熱鬧之間，不遠處，一串煙火忽然掛著尾焰，從海岸邊衝向了天空。
嘭的一聲，開出鮮艷的火花。
「快看！煙花開始了！」美佳拉上南，轉眼就鑽入了人群中，「哇……好漂亮！」
南也仰頭看向空中百花盛開的美景，琥珀色的雙眼中水波瀲灩，「嗯，真漂亮。」
恰在這時，舞台上傳來音樂聲。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SK學院偶像俱樂部的同學們！」
盛裝打扮的遙伴隨著音樂，一臉緊張地跑出後台。
南抓著小熊娃娃的手揮揮，「遙！加油啊！」
美佳則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兩根螢光棒，乾脆搖起來了，「平野遙！最美麗！身飛舞！驚天地！」
南嚇了一跳，「你還準備了這個嗎？」
遙：「當然！」
而此時，火花還在綻放。
五條悟靜靜地站在人群外，目光跨越人海，在光影斑駁間，注視著自己的愛人。
閃爍的亮光下，少女溢滿笑意的輪廓彷彿與冬日摩天輪上的落寞身影重疊到了一起。
「五條君！」
五條悟猛地回過神來。
南從人群中擠出來，把小熊和氣球塞進五條悟手裡，開心道：「我要和大家一起去更前面一點，給遙加油，你幫我拿一下。」
說完也不等五條悟回答，就迅速又跑回了美佳的身邊。
望著南與同學們有說有笑的模樣，五條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然後把懷裡的小熊顛了顛，自言自語道：
「你媽媽樂不思蜀囉~」
剛說完，自己又笑了。
算啦，原諒你了。
第74章 諾亞
五條悟的高三學年才過了一半, 高專裡又加入了一名新成員。
就是物種比較奇特。
「Panda！」硝子坐在教室的座位上，高興地蹲下身子把在地上爬來爬去的熊貓寶寶抱了起來，摸了摸他的腦袋, 「真可愛啊。」
熊貓寶寶穿著紙尿褲，嘴上咬著奶嘴, 在硝子的手下乖巧地蹭了蹭。
夏油傑：「……」
夏油傑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被撕壞的作業本。
五條悟走上前去一把把熊貓寶寶從硝子手中奪了過來, 拎在手裡, 不爽道：「別裝了你，快給我的桌子道歉！」
夏油傑轉頭, 看向五條悟少了一角的桌子。
那斷面, 一看就是凶獸的爪子留下的。
熊貓寶寶瞪大了眼睛, 無辜地眨了眨眼。
五條悟當即把他從窗戶丟了出去。
硝子：「啊, 熊貓——」
五條悟拍拍手, 哼了一聲, 「放心, 這點程度咒骸還脫不了皮。」
然後樓下就傳來了劃破天際的嚎哭聲。
「哇哇哇——」
五/硝/夏：「……」
夜蛾正道猛地推開教室門，氣勢洶洶：「誰幹的！」
硝子和夏油傑默默伸出手指。
五條悟：「是他有錯在先！」
總而言之, 正義的鐵拳從不缺席。
一開始的咒骸還不會控制自己的力量。
七海握著飲料，沉默地看了眼面前已經鐵皮凹陷的自動售貨機, 又低頭看了看一臉乖巧坐在地上的熊貓寶寶。
熊貓寶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不用客氣！
七海：……
熊貓特別喜歡跟灰原玩, 因為灰原會背著他在操場上跑圈圈。
「想要成為一流的咒術師, 身體素質是第一位！」灰原負重奔跑, 精神抖擻, 「記住了嗎, 熊貓？」
熊貓寶寶興奮地在灰原的肩膀上揮著手，也不知道這些話他聽進去了幾分, 緊接著前方一個急轉彎，熊貓突然身體一歪，就聽啪的一聲，圓鼓鼓的手掌撞上了灰原的臉……
進了醫療室。
伊地知將準備好的冰敷袋遞給灰原，抬眼看了看在病床上滾來滾去的可愛熊貓，心驚膽戰道：「灰原前輩，現在這個情況，還是不要靠他太近比較好。」
灰原用冰敷袋碰了碰腫脹的臉，嘶了一聲，蔫吧道：「大概你說的是對的。」
硝子坐在旋轉椅上雙手抱胸，「昨天他也把我的聽診器弄壞了，夜蛾老師說下一次調整還得等到下週末，這段時間就先稍微忍耐一下吧。」
擼貓的心可以忍耐，但是學校被破壞的程度已經漸漸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在熊貓闖進咒具倉庫之前堪堪把他逮住的夏油傑覺得事情不能再這麼發展下去了！
「……綜上所述，熊貓就交給你了。」
剛走進教室就被塞了一團黑白可疑物的五條悟簡直莫名其妙。
「為什麼！」
因為你不會受傷！
被丟進五條悟懷裡的熊貓瘋狂掙扎，尖銳的爪子從手掌上透出，卻無論怎麼抓撓，都無法傷害五條悟分毫。
幽藍色的光芒亮起，被「蒼」包裹的熊貓，整個身體瞬間靜止。
無下限真好使！
被迫養「貓」的五條悟把熊貓帶回了家。
「好可愛~」南把熊貓抱進懷裡，埋進他毛茸茸的身體裡蹭了蹭，「你好啊，你叫什麼名字？」
「他就叫熊貓。」五條悟雙手插兜，死魚眼，「是夜蛾老師的最新咒骸。小心一點，他破壞力可大了。」
結果五條悟話音剛落，剛剛還在跟南「你拍一我拍一」的熊貓不知為何突然興奮起來，用力地往南攤開的手掌奮力拍去。
啪的一聲，什麼都沒發生。
南：「嗨~是寶寶贏了。」
熊貓高興地手舞足蹈。
五條悟：……我想也是啊……
怎麼玩耍也不會生氣和受傷的南，很快就捕獲了熊貓的心。
「哇哇，救命啊！南！」蓮被熊貓追著在屋子裡飛來飛去，「你再追我我就要把你綁起來了啊！」
興奮追人的熊貓對蓮的驚惶視若無睹，對他來說，在天上飛的東西就是要抓下來玩的。
南趕忙把熊貓從地上抱了起來，「不行哦，不能欺負別人。」
熊貓看到南，馬上喜笑顏開，扒拉進她的懷裡不動了。
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的五條悟見此抬眼，默默瞪了一眼熊貓。
熊貓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蓮累得趴在檯燈燈罩上，猛喘氣，「這隻熊貓也太嚇人了！他怎麼跑得這麼快。」
精力太旺盛的結果就是無時無刻都需要有人看住他，五條悟和南只好輪流上陣，一邊顧及著工作，一邊分出注意力防止熊貓不小心把家裡弄成災難現場。
夜晚，好不容易將熊貓哄睡，南爬上床躺下，感覺自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咒骸都是這樣精力充沛的嗎？」南打了個哈欠，趴在五條悟胸口上，整個人都蔫吧了，彷彿融化了的冰淇淋，「動力是哪裡來的？也跟蓮一樣連接著主人的念動之核嗎？」
五條悟則像隻擱淺的死魚，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雙眼無神，「咒骸和魔導器不一樣，與其說是科技，不如說是對詛咒的另一種運用方式。熊貓的身體裡有三顆核心，精力那麼充足也不是不可以預料，但是如此行動不明，果然還是在實驗初期嗎……夜蛾老師也真是搞出一個大麻煩啊。」
「要是讓上面那群人知道，估計又得鬧一陣。」
南聞言一驚，仰起頭，「熊貓會被帶走嗎？」
五條悟側首看了眼南，笑了一下，「以前說不定會。」
「現在……不是還有我在嗎？」
之前跟高層博弈了那麼久，可不是白幹的。
翌日清晨，窗外的陽光偷偷鑽過窗簾的縫隙，偶爾劃過的微風將窗簾掀起一個角度，放進更多的光芒，彷彿日光小精靈，探頭探腦地注視著床上相擁而眠的二人。
卷翹的白髮與柔順的黑髮糾纏在一起，平穩的呼吸聲令人安心。
就在這時，房間門突然被從外面開啟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咬著奶嘴的熊貓寶寶手上好像拿著什麼東西，一溜煙地竄到了床邊，然後毫不停頓地吭哧吭哧往床上爬。
短短的小腿努力伸直，嘗試了好幾次，才終於翻了過去。
主臥裡的雙人床非常大，熊貓翻上去坐好後，離靠門方向睡的南還有一些距離。
她背對著熊貓，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不過並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皺了皺眉頭，往五條悟的方向又湊了湊。
見此熊貓不滿地嘟起了嘴，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
但就在熊貓即將靠近南的時候，五條悟醒了。
就見他猛地睜開眼，先是伸手把南往懷裡一圈，然後抬起另一隻手，繞過南的身體，一把摁住了熊貓的腦袋，將他硬生生地釘在了原地。
熊貓頓時開始劇烈掙扎，手上抓著的東西也掉在了床上。
「你這傢伙……」五條悟睡得白毛亂翹，大清早地被吵醒，顯然心情並不美好，「真是稍微對你鬆懈一點都不行啊。」
這番動靜之下，南也悠悠轉醒，茫然地睜開眼，「怎麼了？時間到了嗎？」
隨即她抬眼看了看五條悟，然後順著他的手臂轉過身體，注意到了被摁住的熊貓，頓時一驚，「熊貓？怎麼會在這裡！」
五條悟坐直身體，用無下限把熊貓從床上吸了起來，氣得對著他的腦袋就哐哐直敲，「看來必須要給你立一些規矩才行了。」
這麼說著，五條悟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手「拖著」熊貓走出房間，直直朝著活動室的方向走去。
熊貓拚命掙扎，離開前，向南投去了可憐巴巴的目光。
南：「……」
南選擇又躺了回去。
對不起，寶寶，媽媽真的很睏。
乖乖聽爸爸的話吧。
這麼一躺，就注意到了床上突然多出來的異物。
一張紋路華麗的白色卡片。
這是之前由中島宏轉交給南的，她父親的遺物——諾亞。
正在五條悟對熊貓進行著氣勢洶洶的「愛的教育」的時候，南出現在了活動室的門口。
「你回去接著睡，這裡交給我。」五條悟擼起袖子，炸裂的起床氣再加上昨天積勞的怨念匯聚成兇猛的殺意，直直衝向坐在他面前的罪魁禍首。
熊貓吱了一聲，弱小，可憐，又無助。
南握住白色卡片走了過去，在熊貓面前蹲下身子，嚴肅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個的？」
熊貓眨了眨眼。
「啊？」五條悟這才注意到南手上拿著的東西，「這不是你爸的魔導器嗎？」說完他馬上反應了過來，揪起熊貓的後勁肉，把他提了起來，「你又搗亂！」
熊貓瘋狂搖頭。
「奇怪，他不應該能找到這個才對。」南站起身子，疑惑道。
因為是父親留下來的珍貴遺物，南一直將諾亞小心地存放在書房的保險櫃裡，別說是熊貓不知道這個地方，就算是知道，他也應該打不開才是。
兩人帶著熊貓來到書房，發現保險櫃確實是被正常打開的，而不是被損壞了。
五條悟拎起熊貓，抬手把他口中的奶嘴拔下來，沉聲道：「緊急事態，給我說話！」
南見熊貓愣住了，還以為他是被五條悟嚇到，連忙說道：「等等，五條君……」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低沉得彷彿成年男子的聲音磕磕絆絆地從熊貓的嘴裡飄了出來。
「熊貓，不機道。」熊貓搖頭，指了指南手中的卡片，「他，索話，轉門。」
南嚇了一跳。
「你是說，櫃子是諾亞打開的，對嗎？」五條悟追問道。
家裡的保險櫃在輸入密碼以後，需要轉開方向盤一樣的鎖才能打開，所以熊貓才會說是「轉門」。
熊貓聽完五條悟的話，老實點頭。
「諾亞說話了？」南捧著卡片，瞪大了眼睛。
五條悟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
華麗的白色卡片，在陽光的照耀下，彷彿寶石般晶瑩剔透。
諾亞，甦醒了？！
第75章 求救信號
以防萬一, 南打算把諾亞隨身攜帶在身邊。
「也許這孩子改變主意了吧。」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摸摸熊貓的腦袋，低頭看向桌上的白色卡片, 「聽說自從爸爸去世以後，諾亞就不再活動了, 這次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姑且我就先帶著他吧。」
一旁的蓮穿著可愛的波克比連體睡衣一臉昏沉地揉了揉眼睛, 夜天之書也在她身邊蔫吧蔫吧地漂浮著, 隨即她們兩個緩緩從空中落下，一塊站到卡片旁邊。
「是不是太無聊了啊？」蓮伸出小手碰了碰卡片, 「你好啊, 我叫蓮, 你要說話嗎？」
卡片毫無動靜。
夜天之書晃了晃封皮, 然後又失落地垂下了頭。
南見此嘆了口氣。
「等到他想要甦醒的時候自然會甦醒的, 別想那麼多了。」五條悟套上高專外套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背上背包, 然後伸手從南懷裡把熊貓拎了出來，「我先帶這小子回學校, 免得他又搞出什麼事來。」
熊貓已經放棄掙扎了，乾脆就著五條悟的手在空中盪起了鞦韆, 四隻小短腿咕嚕咕嚕地好像在刨水。
取過放在鞋櫃上的墨鏡戴上，五條悟推開房門, 「早餐我在路上解決。走了！」
「路上小心！」
見五條悟關門離開, 南回頭, 與蓮和夜天之書一起, 伸出腦袋瞅了瞅諾亞。
夜天之書翻開書頁, 裹著白光把卡片叼起來塞進裡面夾好，然後身形一閃, 鑽進了南的項鍊裡。
蓮暈暈乎乎地飄回「魔法少女的武器室和藏書室」，「那我回去繼續睡覺啦。」
南無奈：「不要每天都睡那麼晚啊。」
蓮：「嗨~」
回到高專，五條悟當即衝進教室辦公室，把熊貓丟給了夜蛾正道。
「自己的孩子自己看著啊，老師！」五條悟無視周圍堆得亂七八糟的咒骸零件，悲慘控訴，「他一大早就不消停，南都要哭了！」
夜蛾正道並不相信五條悟的鬼話——估計要哭的人是他並不是南——但他實在騰不出手。
「只要控制他不要再對周圍造成破壞就可以了。」夜蛾正道焦頭爛額，手下組裝零件的手不停，「你不行的話，就交給傑。」
既然是老師指命，傑只好接下了委託。
好處，不用上課。
沒事幹自然要找事干。
笑眯眯地用咒靈把熊貓綁在樹上，無視熊貓寶寶難以置信的眼神，夏油傑提搶逮住五條悟，把他抓到了操場上。
「受害者」掙扎時，演技略顯浮誇。
「老師，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雖然被拖得像條哈巴狗，五條悟卻笑得一臉燦爛，與講台上的通識課老師揮揮手，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門後，「再見~」
硝子豎起厚厚的醫學書，假裝沒看見老師求助的目光。
「聽好了，悟，我們要成為這個世界上除了南桑以外，最了解魔法技術的人。」夏油傑挽了個槍花，「這也是為了以後。如果我們要使用這項技術，要為了這項技術與他人交易，更希望將這項技術推廣到咒術界，那麼我們就必須親自去剖析它。」
「這我當然知道。」五條悟雙手插兜，「坐上談判桌的人，如果沒有辨清出千的手段，最後也只是會任人擺弄而已。」
「沒錯。」夏油傑點頭，「鑑於此，即使時空管理局對於魔法技術已經有了自己的定義，我們也可以隨時尋求南桑的幫助，但是……不是自己的果然不是自己的。」
「接下來都是我這一年裡，與空一起總結的領悟。」夏油傑抬起手，一個巴掌大的烏金色三角形法陣頓時在他的手掌上懸浮而出，法陣中間鑲嵌著劍十字圖案，三個角則分別生出圓形，裡頭是不知名的符號，「首先先從魔法的分類開始。」
「我目前使用的魔法，是古代貝爾卡式。」
五條悟馬上反應過來，「跟南的一樣。」
「沒錯，但是我跟她是不同類型的……這個之後說。」夏油傑手腕一轉，烏金色的三角形法陣消失，轉而變成了圓形的法陣，兩層咒語同心圓之間，兩個正方形交錯旋轉，「這是現代米德切爾達式魔法。與側重於近戰和爆發的貝爾卡式不同，米德式更擅長遠程攻擊與長線作戰，攻擊手段多以能量輸出為主。」
「這是最基礎的兩個大類，除此之外還有貝爾卡式和米德式的召喚法陣，是召喚師使用的魔法技術，但是這部分我就知之甚少了。」夏油傑放下手掌，烏金色的法陣消失，隨即他攤手，「據說現在在時空管理局內部也有人在使用現代貝爾卡式，是在米德式的基礎上改裝的貝爾卡式魔法，雖然降低了使用門檻，但相對的，爆發力也比較欠缺……如果是大規模推廣的話，也許會是更好的選擇。」
五條悟聽完摸了摸下巴，「這些分類，是使用者可以選擇的嗎？」
「應該跟每個人適合的戰鬥方式有關。」夏油傑也不太確定，「像我就是近戰型，南桑是廣域型……不僅是天賦，也許也跟使用的魔導器有關。」
「原來如此……」五條悟突然有些好奇起來，興奮道，「那能測測我是什麼類型的嗎？」
夏油傑想了想，「不清楚，不過……」說完，他打量了一下五條悟。
夏油傑：「反正不是近戰型。」
五條悟：「……我懷疑你在質疑我的體術。」
夏油傑呵呵一笑：「說實話，悟，去掉無下限你根本就打不過我吧。」
五條悟：「……」
當膛一箭！
夏油傑：「而且你對兵器根本就沒有研究過，你肯定在心裡想，反正有無下限，自己根本不需要武器。」
五條悟：「……」
正中紅心！
「就是因為輕視體術，所以去年你才會被禪院甚爾搞得那麼狼狽啊。」夏油傑面無表情地直戳兄弟心肺。
「我有在訓練！」五條悟豎起自己的肱二頭肌，企圖挽尊，「就連南也說我最近肌肉變多了！」
「而且武器對我來說只會拖後腿。」五條悟強調，「我就這樣就足夠了。」
「啊，這樣啊。」夏油傑死魚眼，顯然對五條悟的解釋並不如何當回事。
就在這時，空突然插入了對話。
「Sir， someone just sent out a distress signal.（先生，有人剛剛發送了一個求救信號。）」機械男音平靜地說道，「I believe it is not far from us.（它離我們不遠。）」
「求救信號？」夏油傑頓時一驚，「誰？」
五條悟臉色一變，「是南嗎？還是蓮？」
能夠發出讓空接收到的求救信號，在這個世界裡只有南了。
但空卻否定了：「No， it came from an unknown device.（不，它來自一個不知名的設備。）」
不知名的設備？
五條悟與夏油傑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五條悟的手機響了。
「五條君！」南焦急的聲音從手機對面傳來，背景後還有呼呼的風聲，「諾亞不見了！」
五條悟不再猶豫，當即飛上天空。
夏油傑緊隨其後——這還是他第一次高空高速飛行，身型還有些不穩定，「悟！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南爸爸的魔導器！」五條悟迎著風回頭，「具體的事情之後再解釋。空，帶路！」
「Alright.（明白。）」
話音剛落，一條烏金色的光帶從夏油傑手中的長槍前端延伸而出，在前方的天空向左轉彎，最後落到了地面上的某一處。
五條悟與夏油傑見此不用多言，不約而同地降下了高度，朝著光帶指引的方向飛去。
與此同時，距離他們十公里外的高空處，接收到了空傳來的信息，南也在加速往求救信號發出的方向飛去。
三對黑色的翅膀在她背後張開，身上的校服被狂風吹的沙沙作響。
夜天之書全身包裹在白光之中，就跟在她的耳邊。
「諾亞離開時，你有什麼記憶嗎？」南邊飛邊向夜天之書問道。
夜天之書慚愧地垂下頭。
當時她正在項鍊裡睡覺，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諾亞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南見此低頭看向脖頸處的項鍊。
「米婭呢？」
金十字項鍊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絲白光。
我感覺到他離開了。米婭回答。但他禁錮了我。
隨即米婭繼續說道：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南疑惑，「為什麼這麼說？」
米婭停頓了一下。
我感知不到他的敵意。
他還說：他一會兒就回來。
南聞言一愣，面色逐漸凝重。
魔導器能夠在脫離主人時使用一些小型魔法，但那都是建立在魔導器的能量中樞與主人的念動之核連接在一起的情況下。
而諾亞的主人，也就是南的爸爸，已經去世多年了。
這種情況在歷史上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像是類似於夜天之書的存貯型魔導器，本身存儲魔力的能力就很優秀，即使是在脫離主人的情況下，也能依靠之前存下來的魔力使用魔法很長一段時間，小心使用的話，保持三個月的基礎活動基本沒問題。
但是對於其他類型的魔導器……
諾亞已經沉睡多年，南不知道他的身上還存有多少父親遺留下來的魔力，更別說他現在還遇到了需要向外發出求救信號的情況，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因為能源耗盡而進入徹底休眠狀態。
而現在他們對諾亞所處的環境一無所知。
要是能聯繫上他就好了……南緊皺眉頭，背後的翅膀用力一扇。
晴朗的天空湛藍清澈，朵朵白雲在空中悠哉地飄動，要是此時恰巧有人從地面上抬頭，就會看見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間劃過天空，彷彿流星，向遠處飛去。
南心中默默祈禱。
拜託，諾亞，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第76章 咒靈潮
東京北部郊區, 靠近市區的邊緣地帶。
五條悟和夏油傑剛一降落高度，馬上就注意到了一片無人小山上洶湧澎湃的咒靈浪潮，還有上面時不時刺破土地的巨型冰刺。
咒靈的數量非常驚人, 但都體型嬌小，乍一眼看過去彷彿蝗蟲過境, 讓人頭皮發麻。
接連不斷生成的冰刺從南邊一直往山頂綿延而去, 看上去好像是在追什麼東西。
夏油傑一驚, 「這附近……菜菜子和美美子還在！」
這裡距離他們居住的別墅並不算遠。
五條悟當機立斷，「傑, 你去安置和保護這周圍的民眾, 這邊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夏油傑聞言毫不猶豫點頭, 「我知道了。」隨即改變航線, 扭頭向一邊飛去。
見夏油傑離開, 五條悟在空中停下, 望著腳底下密密麻麻的咒靈, 用雙眼快速地在其中搜尋目標。
他當然可以用一發「茈」將麵前的這一群咒靈全都掃蕩一空，但是這樣不僅身處其中的諾亞會被波及, 這整座小山恐怕也保不住了。
五條悟還記得，這上面有座人跡稀少的寺廟。
破破爛爛的, 長滿了青苔，看上去像是被廢棄了的樣子, 但搖鈴卻錚亮如新, 顯然是有人在定時拜訪和清理。
幾年前, 他們曾路過此地, 是他背著南, 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這座小山。
「五條君，快看！是野菊！」
「那是三色堇吧。」
「是嗎……五條君累嗎？」
「怎麼可能？」
女孩亮晶晶的雙眼彷彿還近在眼前。
五條悟望著腳下的小山, 垂下眼眸。
既然如此……只能花些時間了。
昌茂的樹林之間，醜陋的生物嘶啞嚎叫，卻如同被血肉吸引的鯊魚，圍著小山左右搜尋，只有鮮少的幾隻脫離群體，跑出了小山之外。
這麼大規模的咒靈，不像是自然發生的，倒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五條悟第一個反應是有人想要栽贓夏油傑。
畢竟這種咒靈奔騰的盛景，除了咒靈操使，誰能有信心完全掌控？又有誰能收集到如此數量龐大的咒靈而不惹人懷疑？
五條悟豎起食指與中指。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盡祓禊。」
幽黑的屏障從高空中降下，宛若流水瀑布，將整座小山包圍其中。
底下連綿的冰刺突然停了下來。
五條悟垂眸一看，就見一張熟悉的白色卡片跌跌撞撞地從冰刺的包圍中飛了出來，身上的玫瑰金色光芒忽暗忽亮，看上去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口涎紛飛的老鼠狀咒靈就在這時從一旁衝了上去，眼看著就要將卡片一口吞下！
五條悟當即抬手，六眼瞬間鎖定目標。
紅色的微光漸漸在他的指尖匯聚。
「「赫」！」
彷若流星一閃而過，一聲爆破聲後，小山上頓時硝煙四起。
五條悟連忙從空中落下。
他控制了輸出大小，剛剛的「赫」只在小山中砸出了一個直徑五米的深坑，短暫地形成了一個咒靈的真空區，但周圍依舊有連綿不絕的咒靈接連而來，而在深坑邊緣，望著深坑中央冒著的白煙，諾亞嚇得整隻魔導器都激靈了。
玫瑰金色光芒驟然一亮，又在下一秒瞬間暗淡。
就在這時，五條悟從天而降。
他背對著陽光，彷彿天神降臨，瀟灑又漫不經心地落在深坑中央，然後抬手一招，深坑邊緣的諾亞瞬間飛入他的手中。
「真是鬧出了足夠大的場面啊。」五條悟不以為意地哼笑了一聲，把諾亞隨手塞進口袋裡，然後雙手交叉，指尖反扣，抻了抻手臂，笑道，「等著，接下來就是收拾殘局的時間了！」
說著，他抬手比出一個手槍的手勢，「槍口」對著四周咒靈，幽藍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處點點亮起。
就在這時，諾亞卻突然從五條悟的口袋裡飛了出來，懸浮在他的麵前。
「別擋路。」五條悟抬手就是一顆小型的「蒼」子彈射出，瞬間祓除一隻咒靈，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抓住諾亞，「乖乖待著。」
卻沒想，諾亞靈活一盪，躲開了五條悟的手。
五條悟挑了挑眉。
下一秒，一道玫瑰金色光芒忽然從白色卡片中央射出，直直鑽入五條悟的胸口。
五條悟頓時一驚，隨即發現無下限並沒有被觸動，這道光似乎真的只是一道普通的光芒而已。
「Competence qualified.（資質確認。）」清亮的機械男聲響起，「Open user permission.（開啟使用者權限。）」
話音剛落，五條悟便感覺到內心中有一股能量悄然靠近了他的能量脈絡，像是一名有禮的客人，在做客前敲了敲主人的家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筋脈。
與此同時，白色的卡片忽然旋轉起來，在空中分解、重組，竟是在五條悟面前變成了一把制式現代的手槍。
手槍全身以銀色為主調，泛著昂貴的金屬色澤，槍口處華麗的花紋蔓延開來，彷彿拉絲的寶石，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五條悟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希望我使用你？」望著面前懸浮著的手槍，五條悟笑了一下，「小看我嗎？我不需要。」
然而就在這時，手槍周圍的玫瑰金光芒又暗淡了一個度。
緊接著，五條悟好像聽到了一聲笑聲。
「Permission changed.（權限變更。）」
彷彿迴光返照，手槍身上的玫瑰色光芒忽然更亮了幾分，周圍企圖靠近的咒靈在這道光芒的照耀之下，紛紛慘叫著後退，身上冒起被灼燒般的黑煙。
「Administrator permission reset.（管理員權限重新設定。）」
這句話說出以後，諾亞彷彿用盡了力氣，身上的光芒就像是被突然拉下電閘的燈泡，瞬間熄滅，整個身軀也從空中掉了下來。
五條悟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卻沒想，就在五條悟的手觸碰到諾亞的一瞬間，玫瑰金色的微光再次一閃而過。
「Administrator confirmed.（管理員確認。）」
清亮的機械男音中彷彿藏著一絲狡黠。
緊接著，五條悟便感覺到身體裡那顆一直躊躇不前的光芒忽然暢通無阻地融入到了他的脈絡之中，彷彿水滴落入湖泊，嶄新的血管重新生長了出來。
與此同時，手槍上的玫瑰金色紋路被澈亮的天藍色覆蓋，彷彿筆墨落入水中，陣陣漣漪向外湧動，瞬間就將所有紋路暈染。
就像即將枯萎的古樹重新獲得了甘露，再次煥發生機。
五條悟當即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這傢伙……」五條悟又是惱火又是無語，哽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坑外的咒靈見光芒消失，再次撲了上去。
「Ten o』clock.（十點鐘方向。）」手槍紋路一亮一暗。
五條悟沒有時間猶豫，隨即抬手朝著十點鐘方向摁下扳機。
就聽咻的一聲，天藍色的能量子彈瞬間在槍口前匯聚成型，然後射出，速度比五條悟自己凝聚的「蒼」還要快，精準命中咒靈頭部。
「Five o』clock.（五點鐘方向。）」
五條悟幾乎在諾亞聲音響起的同一瞬間同時轉身，一槍打中咒靈。
但在下一秒，數隻咒靈同時衝了上來。
「Accel Shooter.（流星靈彈。）」
數顆光球在五條悟的身後接連亮起。
「Shoot.（射擊。）」
光球在空中交錯而過，各自瞄準一隻咒靈，飛射而去。
五條悟在這時突然皺起眉頭，敏銳察覺到了什麼，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手槍。
隨即他停止攻擊，仰頭緩緩飛上了高空。
攻擊目標遠離，咒靈們很快就填滿了整個深坑，抬頭朝著空中不斷嚎叫，彷彿公園裡等著被投食的鯉魚。
五條悟把手槍往空中一扔，用無下限將其懸浮在身前。
「你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
五條悟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俯視諾亞。
「先說一點，諾亞，我並不需要你，這裡的咒靈對我來說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只是你對南很重要，所以你想要認我做主人，我也沒什麼意見。」
「但既然如此，你就必須要知道一件事。」五條悟笑意不達眼底。
「我才是你的駕駛者。既然你是輔助我的，就老老實實認清自己的位置，否則，你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另一件會拖後腿的武器罷了。明白嗎？」
諾亞靜靜懸浮在空中，半晌之後，才回答道：
「If it is what you desire.（如果這是你希望的話。）」
五條悟聞言哼笑了一聲，伸手重新握住諾亞，低頭看向山中嚎叫的咒靈們。
「第一次合作，就讓我來試試你的性能吧。」五條悟漫不經心說道，「現在我們腳底下，有多少隻咒靈？」
「One hundred and thirty-four.（一百三十四。）」諾亞毫無停頓。
「正確。」五條悟勾下墨鏡，璀璨的蒼天之瞳在陽光下彷彿寶石一般琉璃閃爍，「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在不把這座山蒸發掉的前提下，把這一百三十四隻咒靈通通消滅！明白了嗎？」
「For this， I have a plan.（為此，我有個計劃。）」諾亞說道，「It should be more efficient.（它應該更有效率。）」
「哦？」五條悟低頭。
「Two-hand mode.（雙□□式。）」
話音剛落，五條悟的另一隻手上就出現了另一把一模一樣的手槍。
半分鍾後，將逃出「帳」外的咒靈都解決了的夏油傑重新飛回小山，就看見五條悟身處高空，腳踩著天藍色米德切爾達式圓形法陣，手舉雙槍，目標直指底下的小山。
一顆巨大的光球在他身前漸漸匯聚成型，大小越來越大，直到直徑超過了五條悟的身高，不知名咒語形成的天藍色光帶環繞光球一周生成。
天藍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帳」中，彷彿新生的太陽，耀眼奪目。
夏油傑：「……」
夏油傑：「悟……是射擊型的嗎？！」
但空卻有更詳細的補充。
「Yes， but he is also buster type.（是的，但他同時也是炮擊型的。）」空說道，「He locked his firing lock.（他鎖上了火力鎖。）」
魔法技術能夠通過使用火力鎖，將遠程類能量攻擊轉換為物理攻擊或者非物理攻擊，所謂非物理攻擊，即只對生命體或類生命體產生攻擊作用，而對客觀的物理非生命體，影響甚微。
優秀的魔導師能夠根據現場狀況選擇合適的模式進行戰鬥——非物理攻擊模式更節省魔力，但穿透力弱；物理攻擊模式穿透力強，但所需的魔力更加龐大。
當下，應該怎麼選擇，不言而喻。
空話音剛落，五條悟扣下了扳機。
就聽砰的一聲，天藍色的光柱頓時宛如隕落的流星，瞬間刺破空氣，猛地向小山砸去！
純粹的能量傾瀉而下，「帳」內的溫度直線升高。
緊接著，天光炸裂。
夏油傑只覺得眼前一白，巨大氣浪頓時宛如排山倒海一般，朝他迎面襲來。
身體在空中彷彿無根的浮萍一陣晃動，衣服也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夏油傑連忙抬手抵擋，迅速在空中穩住身形。
等到爆炸的餘波遠去，五條悟當即轉身看向夏油傑，一臉興奮。
「傑！魔法真好用！」
夏油傑低頭看了眼已毫無咒靈倖存的小山：「……」
不愧是你！
與此同時，小山背面，「帳」外。
一名白髮童子抬頭看了眼高大的「帳」，片刻後咬牙扭頭，轉身離開。
無所謂了，反正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
他現在必須要將新的情報告知羂索才行！
第77章 懷疑
如五條悟設想的一樣, 高層很快就懷疑到了夏油傑身上。
自從上次襲擊整個村落的事件發生後，高層本就對夏油傑多有防範，如今又發生了這樣一個大規模咒靈□□的災害, 雖然沒有造成傷亡，作為第一嫌疑人, 夏油傑還是很快被傳召了。
五條悟對這群爛橘子的公正性不抱任何希望, 提出和夏油傑一起出席, 作為五條家的家主，只要他在, 高層不敢對夏油傑怎麼樣。
但夏油傑拒絕了。
「我不可能以後事事都需要五條家庇護, 更何況是我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夏油傑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轉身揮揮手, 「在這裡等我好消息吧。」
在夏油傑去向高層匯報的時候, 南坐在高專教室裡五條悟的座位上, 趴著桌面, 搖頭晃腦地跟諾亞聊天。
「你能甦醒真是太好了，爸爸聽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南開心道, 「以後五條君就拜託你照顧啦。」
一旁靠著夏油傑桌子站著的五條悟聞言頓時不滿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硝子無語翻書。
那個整天抱著天羽撒嬌的人是誰？
但諾亞似乎情緒不高。
「I thought he was back.（我以為他回來了。）」諾亞懸浮在空中，失望地垂下卡頭, 「He said he would be back.（他說他會回來的。）」
「Why did he leave me at that time?（為什麼他要在那個時候丟下我？）」
諾亞很難過。
「Aren't we the best partners ever?（難道我們不是最好的拍檔嗎？」
南看著他，默不吭聲。
硝子放下書, 五條悟則突然站直身體, 走上前去用手指把諾亞夾到了一邊。
南頓時嚇了一跳。
「就算你再怎麼感傷, 過去也不會改變了。」五條悟語氣漫不經心, 垂眸看向諾亞, 「既然現在我才是你的主人，那麼你只要記住與我的契約就可以了。」
「我是最強的。」五條悟單手插兜, 身形放鬆地向後一靠，「把這一點給我牢牢記在心上。」
「最強的魔導器自然也應該是最強的，可不能整天叫媽媽要奶吃啊。」
聽完五條悟的話，諾亞靜默片刻，然後默默從他手上飛了出來，又回到南的面前：「Luckily， you're still here， princess.（幸運的是，你還在這裡，小公主。）」
「May I change my master right now?（我能現在換一個主人嗎？）」
五條悟眉頭一跳。
「你把我當什麼了？臨時玩具嗎？」五條悟嘴角抽搐，把諾亞吸到自己手中，「晚了！給我老實待著吧！」
諾亞哼了一聲，在五條悟手中晃來晃去。
南看了看五條悟，又看了看諾亞，忽然露出笑容。
「你們兩個關係這麼快就那麼好了啊。」南雙手合十，一臉欣慰，「真好~」
五條悟：……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啊，大家都在啊。」夏油傑雙手插兜出現在教室門口，「我回來了。」
硝子身體往前一傾，驚訝道：「好快啊，夏油。高層那些人說了什麼嗎？」
五條悟回頭：「你威脅他們了沒？」
不行他來。
「沒有。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夏油傑聳聳肩，走到自己座位旁，拉開椅子坐了下去，然後笑眯眯道，「嘛，之後你們就知道了。」
五/南/硝：？
接下來的幾天，五條悟發現高層不僅解除了對夏油傑的懷疑，還似乎對他信任有加，希望他之後能盡快進入咒術界管理系統實習。
五條悟簡直驚呆了。
「傑，你怎麼做到的？」五條悟百思不得其解。
那可是爛橘子啊！
那可是貪生怕死膽小如鼠，遇上一點危險就會大喊著「死刑死刑」，不會反省也不會靈活變通簡直腐臭不堪的爛橘子啊！
「弱點明顯的人，掌控起來也很容易。」夏油傑聞言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轉了轉手中的筆，「再加上一點點浮誇的演技……嗯，還需要點儀式感……事情就解決了。」
五條悟並不相信：「只是這點浮於表面的功夫，是不足以讓他們交出信任的吧。」
「哦，對，關於這一點。」夏油傑向五條悟招了招手。
五條悟挑了挑眉，毫無防備地把耳朵湊了上去。
夏油傑把手掌放置嘴邊，作喇叭狀，緩緩低頭。
夏油傑：「我跟他們說，我忠心耿耿，靠近你只是為了竊取五條家的情報。」
五條悟當即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伸腿一踹，整個人連帶著椅子一起後退八尺，雙手抱胸彷彿被欺凌的婦女，一雙湛藍色的雙眼水光瀲灩。
五條悟：「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夏油傑邪惡一笑。
正在為明天的醫學執照第一次考試焦頭爛額的硝子見此啪的一下把手中的筆丟在桌上，然後猛地站起身來，一手一隻，拽著衣領將兩個戲精一起丟出了教室。
硝子：「晚上之前都不准進來！」
然後砰的一聲把推拉門關上了。
並上了鎖。
一臉懵逼被摔在走廊上的兩人：「……」
五條悟：「生理期嗎？」
夏油傑：「不……明天考試結束之前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只是聲稱自己是臥底是不夠的，所以夏油傑還稍微向高層們洩露了一點有關五條家的信息。
嗯，稍微。
「我只說你最近似乎有些拮据。」走在學校的走廊上，夏油傑哈了一聲，「然後他們就自己把接下來的話補上了。」
比如五條家是不是在大規模動用資金，動用資金又是在幹什麼，難道是有什麼陰謀，又或者說五條家遇上了什麼困難，是不是可以找漏洞咬上一口，怪不得最近五條家的經濟行動都很保守……巴拉巴拉。
五條悟：「……」
現在五條悟的錢包都在南手上管著，零花錢還得向老婆申請，你要說他貧窮……好像也沒問題。
畢竟以前能直接買下遊樂場，現在只能打電話讓老婆買下遊樂場。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五條悟突然嘶了一聲：「傑……你該不會……樂在其中吧？」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忽悠人呢。
夏油傑笑得一臉和善：「怎麼可能？」
五條悟：……你看我信嗎？
「不過他們能選擇暫時相信我，也說明了他們對五條家的戒備心已經到達了頂峰。」夏油傑側頭看向五條悟，「悟，你要小心。」
「我知道。」五條悟雙手插兜，對此不以為意，「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吧，雖然這次就這麼糊弄過去了，但是這裡顯然是有人希望將你從咒術界剔除出去……只不過他沒想到你還會花心思彌補跟高層的隔閡。」
栽贓陷害……如果不是這次夏油傑反應靈活，五條悟能想到的最差的情況，就是讓夏油傑離開高專。
聽到這裡，夏油傑疑惑地皺了皺眉，「把我從咒術界剔除出去……到底是想要達到什麼目的？我身上有什麼他們想要的東西嗎？」
他只是個平民出身的咒術師，除了跟五條家家主關係甚好以外，也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吧？
難道是忌憚他的術式？
「不清楚，所以才要多加防備。」五條悟語氣漫不經心，眼底卻帶著幾分認真，「傑，你最近小心，如果不是特殊情況盡量不要離開高專，發生什麼事了，馬上讓空聯繫諾亞。」
夏油傑點頭，「我知道了。」
擁有了自己的專屬魔導器，五條悟在對魔法技術的理解上很快就接近了夏油傑。
「原來如此，這就是填裝彈系統嗎。」五條悟坐在家裡的活動室裡，面前的桌子上散落著一堆金色子彈。
這些都是五條悟剛剛用自己的咒力壓縮製作而成，通過這個過程，他對這種高爆發的戰鬥技術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提前將咒力用壓縮的形式存儲，實戰中再釋放出來，就能夠在一瞬間突破自身原本的實力界限，打出更強大的一擊。
而且這些咒力彈，並不一定需要依靠使用者本人的咒力來製作，也就是說，即使是用別人的咒力製作出來的咒力彈，也能夠沒有障礙地被他人使用。
如此一來，前期支援和實時戰鬥，就可以區分開來了。
「但是對駕駛者要求很高啊。」五條悟雙手抱胸，「如果使用不當，一不小心就會出事故了。」
一瞬間增強實力……如果沒有跨級戰鬥的資質，使用這項技術也只是自尋死路罷了。
「悟！」就在這時，蓮雙手抓著諾亞從門口飛了進來，夜天之書也緊隨其後，「諾亞的調整我們兩個已經做好了哦，你要不要現在試試看？」
畢竟是曾經適配於天使魔力而調整的配置，現在諾亞來到五條悟手上，自然也需要將其調整為更適合咒力使用的狀態。
歸功於之前夏油傑調整時留下的數據，再加上五條悟和蓮的兩雙六眼，這一次的調整他們只需要在家裡進行就可以了。
接過諾亞，五條悟隨手抓過桌面上的幾枚咒力彈站起身，然後走到活動室中央站好。
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白色卡片在空中旋轉，分解重組。
五條悟握住手槍，解開側面的彈匣，往裡面塞滿咒力彈。
「你要做什麼？」蓮嚇了一跳，「你打算在這裡使用填裝彈系統嗎？」
會把整棟樓炸飛的！
五條悟低頭專注裝彈，隨即發現自己以後還得練習練習怎麼更快換子彈才行，「不會射擊的。你們兩個，到我身邊來。」
蓮與夜天之書面面相覷，只好各自飛到五條悟肩膀兩邊。
「你打算做什麼？」蓮在五條悟的肩膀上坐下。
「老實看著就行了。」五條悟抬手一震，彈匣順著他的力道彈回槍體內，隨即他抬頭向活動室外喊道，「南！我要用術式了，別進來！」
過了一會兒，南的聲音才從外邊傳來。
「我知道了！」
「別把家裡的東西弄壞了啊！」
五條悟笑了一下，低頭看向諾亞，「諾亞，我的領域，還記得吧。」
諾亞回答：「Of course.（當然。）」
這幾天在諾亞的輔助分析下，五條悟的領域也有了突破性進展，但是憑他自己一個人還不能穩定地張開領域。
加上諾亞可以——既然魔導器能夠干預咒術師的領域生成，那麼……
五條悟將手槍在手中旋轉一圈，胸有成竹道：「我們這次來建個更強！」
諾亞：「Load cartridge.（咒力彈填裝。）」
話音剛落，兩聲機括聲頓時響起，子彈上膛，兩枚子彈殼從拋殼窗裡被接連彈出。
與此同時，廚房裡，南正在準備今天的晚餐。
胡蘿蔔被細緻地切成正方形的小塊放置一邊，南拿起洗好的洋蔥正打算繼續處理，就見面前懸掛著的餐具突然震動了起來，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乒乓聲，就連客廳的落地窗都似乎隱隱發出幾聲哀鳴。
地震啦？南習以為常地低頭繼續切菜，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震動感就消失了。
就在這時，米婭的聲音忽然在她內心深處響起。
主人，來自管理局生物研究所的通訊。
南手下一頓，「視頻通訊嗎？」
米婭否認：不，是一封郵件。
您和五條先生先前關注的研究，似乎有了一定進展。
「五條君，生物研究所發來通訊……啊嘞？」
南往活動室裡伸出腦袋，然後就見五條悟和蓮、夜天之書一起，圍在活動室中央不知道在看什麼。
「怎麼了嗎？」南好奇地走上前，從五條悟背後探出一隻腦袋。
木質的地板上，一朵白色的小鮮花正深根其中，悄然綻放。
南：「哇，這裡怎麼會有花？」
然後下一秒，小花就彷彿海市蜃樓一般，漸漸淡去身影，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南：「消失了！」
南抬頭朝五條悟看去。
五條悟：「……」
蓮雙手抱頭，夜天之書當即張開書頁，把她整個裹了起來。
一起害羞。
「我們剛剛……什麼都沒看見！」
第78章 無量空處
無下限的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能夠將敵人拽入無下限的內部，並將「感知」和「傳導」等各種生命活動重複進行無數次，逼迫敵人接受數以兆記的無限信息, 最終使其大腦崩潰而死。
而這些被用於填塞敵人大腦的無限信息，大部分都是生活中無用的垃圾情報。
空氣中的微粒子濃度、地板縫隙裡的細菌大小、桌子彎曲的弧度、街道路人的頭髮絲數量、冰淇淋機器的嗡嗡聲是什麼音調、風速、每顆光粒子的振動頻率……
這些信息, 雜亂不堪, 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就像是讓人一邊計算腳下經過的貓身上每根貓毛的搖擺角度，一邊還要注意被自己踩過的地面上損失了多少灰塵……人類大腦的計算量, 本就不足以處理這些細枝末節的信息。
五條悟也沒想過這些信息除了用來塞豬腦, 還能有什麼別的用處。
事實證明, 他小看了自己的大腦, 也小看了諾亞的性能。
兩發咒力彈的爆發, 增強了五條悟對整個領域的統治能力, 連帶著, 諾亞的感知觸角也在領域內暢通無阻，毫無遺漏。
看似無用的信息能用來做什麼？五條悟沒找到的答案, 諾亞找到了。
「看到了過去和未來？」夏油傑瞪大了雙眼，就連一旁站著的七海也愣住了, 「這是可能實現的嗎？」
第二天，五條悟召集高專的大家, 把與南一起討論出來的結果拿出來研討。
「但在那時, 我們確實看到了, 過去的影像。」五條悟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面色有些不自然, 「與其說是『看到了』，不如說是『計算出來了』。」
根據龐大到難以想像的信息流, 諾亞訓練出了一個接近現實運作的模型，以時間為坐標系，構造現實場景。
跟創造一個世界也差不多了。
「無下限是五條家的術式，說實話我們對你的領域也不太理解。」硝子攤手，「但是，創造世界什麼的……怎麼想都不能是一個生物大腦和一個人工大腦就能完成的吧。」
就算這兩顆大腦性能都遠超平均值。
「不是直接計算……如果是這樣的話，無論是我還是諾亞都會瞬間崩潰。」五條悟拿出白色卡片，在指尖轉了轉，臉上露出「小瞧你了」的揶揄表情。
「諾亞在無下限內部，用術式構造了一個新的大腦。」
用無下限來計算無下限……五條家千百年來竟沒有一個人曾想過這種可能性，如今卻被一個人工智能實現了。
他把混亂的信息整理成了一條線。
嗯？等等……混亂……熵……
五條悟靈光的大腦飛速跳躍。
科學，真是充滿魅力啊。
白色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微光，天藍色的寶石紋路宛如夜空銀河，星光璀璨。
夏油傑聽到這裡，身形往椅子背上一靠，惆悵道：「這種情況……莫不是愛因斯坦贏了？」
愛因斯坦深信決定論——過去決定未來，既然物理規律是不變的，那麼只要得到足夠多的觀測數據，整個宇宙的運動都能被推導出來，無論是歷史還是未來，自然也都是確定而可預知的。
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張牌的跌倒必然是因為上一張牌的傾覆，原子間的靜止與運動，也有它們的因與果。
人也一樣，每一秒的生理活動和社會選擇都是基於上一秒的運動而發生的——如果沒有辦法預測，只不過是因為獲取的信息不夠罷了。
畢竟，微觀而言，人也不過是一團原子而已。
「時間，是一種錯覺。」——愛因斯坦如是說。
而如今，無下限裡計算出了「未來」……
「是真的未來嗎？」夏油傑低聲喃喃道。
「不，還不能就這麼斷言。」五條悟雙手抱胸，「歷史先不用說，領域裡展現出來的未來並不穩定，似乎時間越遠越難以預測，有的時候同一場景甚至出現了截然相反的情況……不過也可能只是算力還不夠。」
「五條前輩在裡面看到什麼了嗎？」灰原從剛剛開始就大腦怠機，聞言反應了過來，好奇問道。
活動室裡……是五條前輩在練習新招式？
五條悟沉默。
空氣異常安靜了一瞬。
夏油傑：「好的，我們知道了。」
硝子：「真討厭……我也想要男朋友。」
伊地知：「……家入前輩想要男朋友嗎？」
七海嘆氣，不加入討論。
只有灰原頭上帶著大大的問號。
灰原：為什麼大家好像都知道的樣子！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啊！
七海和伊地知同時抬手摁住灰原的肩膀。
七海/伊地知：你就這樣就夠了！
灰原：？
「但是話說回來，這樣的事情告訴我們真的好嗎？」伊地知忐忑不安，抬眼喏喏地看了五條悟一眼，「這是很重要的情報吧，再怎麼想，也應該小心保護起來……」
五條悟突然刷的一下出現在伊地知背後，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麼……你想背叛我嗎？」面色陰暗，語氣弔詭，一雙六眼錚亮無比，彷彿以烹飪小孩為樂的惡劣惡魔，終於抓住了自己心儀的獵物。
「殺了你哦……」
伊地知整個人頓時嚇得一激靈，「不！絕對沒有！我保證！」
其他人：「……」
你也該差不多一點吧……
大家都解散以後，五條悟單獨和夏油傑說起了生物研究所的事。
「是好消息。」五條悟伸手攬過夏油傑的肩膀，「契機出現了。」
根據生物研究所的研究，他們這個世界所存在的能量形式——咒力，是未曾記錄於時空管理局歷史的新類型能量，由生命體產生的負面能量聚集而產生。
而這些負面能量在達到一定濃度之後，會形成類生命體——也就是咒靈。
但經過對五條悟身體數據的研究，研究所的研究員們發現，五條悟的身體構造除了一雙令人驚嘆的六眼和大腦以外，與其他世界的人類並無不同。
也就是說，生成咒靈的，可能並不是人類。
而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導致這個世界與其他世界出現了差異，孕育出了能夠誕生咒靈的環境。
而且咒力只會與天使的魔力反應，即使是把咒力用類似於用反轉術式的方法轉換為正能量，也無法像天使的魔力一樣將咒靈徹底淨化。
「這件事已經被他們上報給了時空管理局總部，那邊好像很重視的樣子。而為了觀測這種現象，研究所也需要更多的研究素材。」五條悟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看起來會是個長期項目。」
對方有需求，正好我們也有，那就可以交易了。
「也就是說，不是人類誕生了咒靈，是地球想讓咒靈產生嗎？」夏油傑沉思。
「你要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五條悟聳聳肩，「他們現在還在研究為什麼天使的魔力會對咒力起反應，這裡面恐怕也有什麼歷史淵源……說不定天使一族原本就是地球的原住民呢。」
夏油傑皺眉，「時空管理局為什麼會對這件事很重視？」
怎麼看都與他們毫無瓜葛吧。
「不知道。」五條悟無所謂道，「也許是牽扯到了天使一族，中島宏比較關注而已。」
「嘛，別想太多，時空管理局根本沒有要損害我們的立場，我估計地球上的資源他們也看不上。」五條悟早就想過這一點了。
「我已經回覆他們了——若想要更多的研究素材，就拿魔法技術來換，具體的溝通細節，由你來負責。」
夏油傑一愣，隨即笑了出來，「不告訴高層嗎？」
「告訴他們？怎麼可能。」五條悟翻了個白眼，「而且這件事也不好由五條家接觸，那太顯眼了。」
五條家就這麼擺在那裡，繼續迷惑爛橘子的視線就足夠了。
而且，既然要進入高層間謀求改革，沒有點自己的勢力可不行啊。
與時空管理局交換而來的魔法技術資源，作為這方面的啟動資金，對夏油傑來說，絕對足夠了。
五條悟：「有什麼好玩的記得告訴我啊。」
夏油傑無奈：「行。」
五條悟拍了拍夏油傑，鬆開他的肩膀，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音樂盒遞了出去。
夏油傑低頭看了一眼音樂盒，「這是？」
音樂盒裝飾華麗，一看就是女孩子才會用的東西。
「上次菜菜子和美美子嚇了一跳吧。」五條悟笑了一下，「南很擔心啊，就把這個改造了一下，裡面刻進了她的魔法，現在的範圍應該能覆蓋住整個別墅，二十四小時開著的話，一年補充一次魔力就可以了，這樣咒靈就不會靠近孩子們了。」
夏油傑聞言心中一暖，感激道：「麻煩南桑惦記了。」
晚上放學，夏油傑手上揣著音樂盒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時低頭看上幾眼，心中猜想這個音樂盒之前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莫不是悟惹南桑生氣的賠禮吧。
嗯，很有可能。
這麼想著，夏油傑無奈地笑了一下。
就在這時，道路前方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語氣別扭還帶著些許自嘲。
「女朋友送你的禮物嗎？這麼開心。」
夏油傑一愣，瞳孔悄然變大，他緩緩抬眼，紅色的長髮頓時倒映進了他的瞳眸之中。
如火焰，瞬間燎原。
夏油傑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但卻又突然一哽，滑到嘴邊的話被他悄悄咽了回去。
「你來做什麼？」夏油傑語氣冷硬，「沒有別的世界讓你感興趣了嗎？」
珊瑚沒說話，就這麼站著看了夏油傑一會兒，暗紫色的眼睛裡彷彿藏著深夜裡的大海，幽暗又清冷。
可夏油傑知道，被太陽擁抱了一天的海水，其實是溫暖的。
沒有任何預兆，珊瑚忽然轉身離開了。
連句「再見」也沒有。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空氣中似乎飄來了一絲血腥味。
「……」
夏油傑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珊瑚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紅色的長髮彷彿海浪退潮，在纏綿悱惻間，無情地捲走所有祈願與哀思。
-
「把音樂盒交給夏油桑了嗎？」處理完今天的工作，南見五條悟還泡在活動室裡，走上前去從後面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怎麼還在研究，該休息了哦。」
「你先睡吧，不用管我。」五條悟盤腿坐在地板上，雙手在諾亞生成的激光鍵盤上快速打字，眼中倒映著屏幕上不斷滾動的數據，一臉興奮，「現在預測未來還太勉強了，又不穩定時間又短，範圍還很小，但是若是換一個角度的話……」
真有意思！
五條悟的大腦，正在用極其驚人的速度，汲取著知識。
南側頭看了眼五條悟，把臉蛋往他肩膀上一擱，無奈嘆氣，「紀之打電話來確認成人禮的事宜，他讓我問問你那天要不要邀請其他家族的人來觀禮。」
今年冬天，五條悟就十八歲了。
大家族家主的成人禮，自然是早早就開始準備的。
「邀請了估計他們也不敢接。」五條悟漫不經心道，「別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了，隨便過去就行。」
以現在五條家與高層的尷尬關系，許多家族選擇避嫌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怎麼行呢！」南不贊同，「成人禮可是很重要的啊！」
一輩子就那一次呢！
「有你參加就已經足夠鄭重了。」五條悟回頭在南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又低頭繼續打鍵盤，「好了，快回去休息吧。」
南歪歪頭，忽然陷入了沉思。
「總覺得五條君最近好像變得輕浮了啊。」
偶爾會說出這種像是壞男人才會說出的話。
用情話欺騙感情什麼的……
「……」
五條悟擱下鍵盤，回身上手。
「那這樣可以了嗎，南小姐！」
「唔唔……」慘被揉臉的南努力掙扎。
五條悟：「以後別跟著平野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劇！知道了嗎？」
南：QAQ
南：「知，知道了啦……」
第79章 盟友
第二天五條悟早早來到學校, 發現夏油傑請了一天假。
他以為夏油傑已經跟生物研究所的人聯繫上了，估計正在協調工作，便沒有在意。
硝子通過了醫學執照的第一次考試, 正處於賢者期，趴在桌上一動也不想動, 「週末約歌姬前輩出去逛個街吧……」
「這麼閒的話, 不如來跟我們一起研究魔法吧。」五條悟這幾天對魔法的熱情異常高漲, 「魔法裡面也有治療魔法哦！」
「我就不用了吧，有什麼傷口, 用反轉術式就可以一併解決了。」硝子興致缺缺, 「麻煩的是只有我一個人能治療, 人數多起來咒力根本不夠用啊……嘛, 不過最近送來的傷者也少了不少就是了。」
五條悟聞言當即湊了過去。
「魔法技術能夠存儲咒力哦。」
硝子抬眼。
五條悟再接再厲, 「而且, 反轉術式是解決不了中毒的吧……」
硝子眯起雙眼。
勾搭成功！
不過跟治療有關的魔法, 五條悟自己也一知半解。
但夜天之書知道！
環視了一週大平層的壯闊場景，硝子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習慣了這種被階級碾壓的感覺。
有錢人的生活真是奢侈啊……
「歡迎歡迎。」南興致勃勃地端出茶水和點心, 放在硝子面前，「請隨意, 不用客氣。」
「謝謝。」硝子抬眼看了看南，忽然笑道, 「不過話說回來, 你們兩個現在就跟真的夫婦一樣了啊。」
又是住在一起, 又是睡在一起的……
刷的一下湊到南耳邊, 硝子一臉警惕地低聲問道：「那個笨蛋人渣沒有對你下手吧？」
南一驚, 頓時難為情地乾笑道：「還、還沒有。」
硝子驚訝：「雞掰貓這麼聽話？」
雞掰貓難道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嗎？
「也不會這麼……」南不知所措地扭了扭手指，眼神飄忽不定, 「五條君其實很紳士的。」
硝子若有所思。
硝子：【歌姬前輩，天羽說五條是紳士。】
歌姬：【哈？她被洗腦了嗎！】
硝子放下手機，終於找回了一點現實感。
這才對嘛！
「硝子桑想要學什麼樣的治療魔法呢？」南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面色平和地問道。
「一般的外傷反轉術式就能解決，但是像是慢性疾病、中毒之類的毛病，反轉術式就愛莫能助了。」硝子端起茶輕輕吹了吹，「魔法裡有能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嗎？」
南抬頭想了想，「嗯……其實魔法的治療並不能像反轉術式那樣立竿見影，實戰中大多都是用來緩解傷勢，或者為同伴補充魔力……但是在疾病治療方面，確實要更有效一點。」
「像是人體異常部位的檢查，細胞層面的干預……具體我也不太清楚，這些都是專門的醫療學院會學習的東西。」南抱歉地笑了一下，「不過夜天之書裡記載了許多魔法，我想也許會給你一些啟發吧。」
硝子仰頭喝了口茶，聞言若有所思地唉了一聲。
「聽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硝子翹起二郎腿，稍有興致地笑道，「那我們一起來試試吧。」
南乖巧地點頭：「嗯！」
「話說回來，五條呢？」
「說是要跟夏油桑一起去解決一個難搞的女人。」
難搞的女人行蹤非常不定，連電話都打不通！
「這傢伙……既然打不通還留什麼聯繫方式啊。」五條悟放下手機，一臉不爽，「既然如此，只能去她家樓下堵人了。」
既然下定了決心要從政，還要在未來與高層對壘，那麼拉攏人心，尋找盟友，就是他們現在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如今他們還是在起步階段，去除被高層特別關注的五條家，夏油傑本人在咒術界裡的影響力並不大，如果再去除「特級」的實力標籤，估計以咒術界的習性，沒有人會向一個毛頭小子捨去一個眼神，更別說是追隨他了。
這個時候如果大張旗鼓地向外宣稱他們改革咒術界的理想，除了打草驚蛇，引起高層更大的警惕，以及消耗咒術界的注意力以外，並沒有什麼作用。
正因如此，他們的第一個盟友，就尤為重要。
首先不能是碌碌無名之輩，否則無法得到助力；也不能與高層走太近，否則有任何異常舉動都容易被發現。
最重要的是，要與他們理念相合。
不是為了利益權力這種無聊透頂的東西，而是單純為了這個世界而行動的人。
恰巧，他們前幾個月才剛見過。
剛入秋的氣溫略有下降，五條悟穿上了白色的大衣，內裡搭著藍色襯衫和白色西褲，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覺得實在不行乾脆出動五條家的人出去找人得了，被問起來就說他們在追債。
甚至可以鞏固一下五條家的貧窮人設！
五條悟覺得這個主意簡直絕讚，「傑，怎麼樣？不愧是我。」
一箭雙鵰啊！
夏油傑雙眼無神地望著不遠處的紅色楓葉，並沒有回答他。
轉眼就到秋天了啊……
從遠處吹來的微風，帶來了絲絲涼意，與觸摸少女白皙皮膚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夏油傑無意識地捻了捻指尖。
「傑？」五條悟奇怪地又叫了一聲。
「啊。」夏油傑一驚，反應了過來，回頭看向五條悟，「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五條悟挑了挑眉，「傑，你從昨天開始就很奇怪哦。」
總是在發呆，望著沒人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連髮型都換了，烏黑的長發放下了一半。
被問起的時候，表情複雜，嘴角雖然勾起，眼底卻透著股迷茫。
五條悟的直覺告訴他，「換個心情」絕對不是夏油傑改變髮型的真正原因。
「可能是有點累了吧。」夏油傑雙手抱胸，岔開話題，「所以，現在失去目標蹤跡了，我們總不能真的去人家家樓下蹲著吧，那完全就是偷窺狂了，會被報警的……而且搞不好她留的地址還是假的。」
那個女人，看上去幹的出這種事。
「那怎麼辦？地毯式搜尋囉。」五條悟聳聳肩，「反正從現有的資料來看，她還沒有離開日本。」
夏油傑聞言嘆了口氣，「說什麼特級之間要好好相處……結果根本找不到人。」
「不要這麼悲觀嘛。」五條悟拍拍夏油傑的肩膀，「說不定一會兒就能遇到了呢。」
就在這時，公園道路的另一個盡頭，隱隱約約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質問。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小子！」
五條悟：「……」
夏油傑：「……」
問咬著棒棒糖的小朋友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嗎？！
「都說了這是儀式感，儀式感，懂嗎？」坐在茶店的戶外座椅上，九十九由基吸了一口手上的果汁，對面前這兩位無趣的男人感到非常失望，「少年們，生活還是要有點儀式感的。」
五條悟並不覺得這種儀式感有什麼必要，「只是你自己的惡趣味而已吧。」
夏油傑同感，「說到底你怎麼能對小朋友問這種問題呢？」
「為什麼不能？」九十九由基問完突然反應了過來，眼神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油傑，「怪不得你今天看上去有點不一樣了。」
「你，做了吧。」
夏油傑：「……」
五條悟大驚，猛地回頭看向夏油傑。
「不要小看成熟女人的直覺啊。」九十九由基嫵媚一笑，忽然身體前傾，趴在桌子上，緩緩湊到了夏油傑面前。
妙曼的身材曲線一覽無遺。
兩人的鼻尖之間只差一根手指。
夏油傑皺著眉頭與九十九由基對視，一言不發。
「……」九十九由基又看了看夏油傑，忽然哼了一聲，身體一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什麼嘛，原來還差一點啊。」九十九由基翹起二郎腿，失望道，「果然還是小鬼。」
五條悟哇了一聲，「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夏油傑心累：「……我們能回到正題了嗎？」
正題比男女問題要無趣多了。
「你們來找我就是因為這個？」九十九由基不以為意，「醜話說在前頭，我對站邊並不感興趣，中立的立場對於我來說更方便。」
「但你不可能一輩子倖免。」夏油傑身體前傾，雙手交叉，「你我都知道當今咒術界的制度問題嚴重，年輕咒術師們的生命在戰場上被當成棋子無用地堆砌，高層的一言堂正在侵害整個咒術界的利益。」
「之前南桑的事情就是佐證。」
「我希望建立一種新的秩序。」夏油傑沉聲道，「不僅能夠提高等級低的咒術師的生存率，最好的結果，未成年的咒術師再也不需要走上戰場。」
「這個世界已經夠亂了，把它推給孩子們是大人們的失責。」
「為此，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當然，不會強迫你與高層作對的，你只要做你覺得正確的事就可以了。」
九十九由基聽完夏油傑的話，頓了半晌，露出笑容，「你還挺會說的嘛。」
「但是空口無憑，如果是五條來跟我說這件事，說不定我還覺得有幾分可信。」九十九由基指了指旁邊的五條悟。
五條悟攤手，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
來收人的又不是他。
「而你，又有什麼籌碼能夠讓我相信，你的這些所謂的願景，一定會實現呢？」九十九由基毫不掩飾自己的不信任，眼底滿是探究，「除了一身『蠻力』，你現在可只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學生而已。」
夏油傑並不因此而覺得冒犯，「我不會說『一定』會實現，但是以我現在掌握的信息，也許『值得一試』更準確。」
夏油傑說完，與五條悟對視了一眼。
「哦？」九十九由基見連五條悟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終於來了點興致，「「御三家」的家主，你看到的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就連你也選擇追隨他嗎？」
「哼，追隨？」五條悟笑了一聲，「可以，就這麼說吧。」
夏油傑低頭暗笑。
「我想話說到這裡，沒有什麼比眼見為實更讓人信服了。」五條悟站起身來，雙手插兜，用頭指了指外邊。
「我們去個沒人的地方繼續談，怎麼樣？」
第80章 情報
正事是枯燥無聊的, 八卦是永無止境的。
眼見著九十九由基離開，五條悟當即逮住企圖若無其事溜走的某人，一臉壞笑地湊上前去。
「進展很順利嘛, 傑。」
夏油傑：「……」
夏油傑敢打賭，他一定不是在說剛剛的正事。
「你在說什麼呢？」夏油傑把掛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丟開, 「接下來我還有事要忙, 先走一步了。」
「別啊。」五條悟不依不饒地又把手臂掛了上去, 「你不打算正式帶『她』來跟大家見見面嗎？」
「……」夏油傑忽然沉默了。
「恐怕我們這座破廟，她看不上吧。」夏油傑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夠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還獨自在家, 我要回去了。」
說完, 他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五條悟站在原地, 望著夏油傑的背影, 疑惑地歪了歪頭。
傑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啊。
他和珊瑚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悟大人。」就在這時, 紀之悄然出現在了五條悟身後。
五條悟又在原地駐足了片刻，才轉身向紀之走去。
「走吧。」
回家之前, 五條悟先去了一趟五條家在東京的度假山莊。
關於先前在別墅附近的小山上發生的事件，五條悟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如此大範圍的咒靈潮, 即使是對於詛咒師而言，代價也不算小, 而即便如此, 對方也要以此來挑撥夏油傑與高層之間的關係, 必然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 五條悟馬上就開始著手調查了。
古樸的宅門大院裡, 院廳中央的大樹下落滿了枯葉，五條悟坐在搖椅上, 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零零散散的幾頁資料。
「只有這些？」五條悟單手托腮，意識到事情好像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複雜。
「是的。」紀之微微躬身，「我們調查了現場遺留下來的咒力殘穢，除了咒靈以外，還發現了疑似一名咒術師留下的痕跡。」
咒術師……五條悟想起了當時在現場看到的冰刺。
是什麼人的術式嗎……
五條悟掏出諾亞，「那天你在小山上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嗎？」
白色卡片上的天藍色紋路隨著諾亞的聲音忽閃忽滅。
諾亞：「A child. He was chasing me.（一名孩童。他在追擊我。）」
「孩子？」五條悟挑了挑眉，追問道，「多大？」
諾亞：「About 15.（大概15歲。）」
十五歲……五條悟在這個歲數的時候，名聲已經響徹整個咒術界了。
「十五歲的咒術師……那種程度的戰鬥力，若是有這麼一個人物，咒術界不可能沒有一點消息。」五條悟伸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張資料，低頭看了一眼。
大多都是現場情況的探查複述，延展出來的情報基本沒有。
「對方很擅長躲藏啊。」五條悟把資料丟回桌面，「是個老手了。」
十五歲的咒術師？是一個人行動嗎？還是說，他背後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勢力？
如今，有哪個勢力想要陷害夏油傑？
「查高層。」五條悟思忖片刻，「做得隱蔽點，不要被發現了。」
「是。」紀之頷首。
他也藏過人，自然知道要在咒術界裡隱瞞一個能力強大的存在需要多大的力量。
禪院家就別說了，估計要是出現這樣的天才，恨不得昭告天下。
加茂家自從一百五十年前出了一個加茂憲倫以後，就一直引以為恥，在咒術界謹小慎微，早就失了大家族的氣度，如果得了天才倒是有可能將其隱藏起來，但絕對不會放任他惹到五條家面前。
那剩下就只剩下高層了……
但五條悟直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個答案也與常理不合。
把夏油傑推出咒術界，對高層能有什麼好處？
晚上回家，硝子已經離開，南剛結束一場跨國會議。
「事情順利嗎？」南在玄關處幫五條悟把大衣收起來，「硝子桑跟我說你們是去找九十九桑了，是除了你和夏油桑的那位特級咒術師嗎？」
「是她。」五條悟抬手把臉上的墨鏡收起來，放到一邊的鞋櫃上，「嘛，事情還算順利，她答應了傑的條件。只是之前讓紀之查的事情還是沒有頭緒，情報出乎意料得少。」
「是那座小廟山嗎？」南想了想，奇怪道，「但是現在，探查情報對於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特別是對現場位置知道得如此準確的情況下。」
五條悟一愣，頓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對啊！現在對於他來說，世界上所有事物的情報都已經觸手可及，只要知道事件發生的準確坐標！
因為，所謂「情報」，不就是已經發生過的「歷史」嗎！
一不小心陷入了路徑依賴。就算已經接觸魔法有了不短的時間，在遇到麻煩的時候，他還是不可避免地下意識以咒術師的思維來思考問題了。
「南！你真是我的福星！」五條悟高興地一把圈住南的腰把她抱了起來，低頭狠狠在她嘴邊親了一口，「我要是沒了你，可怎麼辦啊？」
南哼哼笑了兩聲，環住五條悟的脖子，低頭與他額頭相接，一起搖頭蹭蹭。
「五條君也是我的福星。」南眼中彷彿有星光閃爍。
「運氣好的是我。」
第二天，五條悟抓著夏油傑又再次爬上了那座小山，南也特地請假陪同。
「真懷念啊~」南望著小山周圍的場景，面露感慨，「感覺有些地方還是不一樣了。不知道那座廟還在不在。」
「還在哦。」五條悟牽著南的手，遠遠就看見山頂上的紅色鳥居，「看來上次沒有波及到。」
「哇，哇，哇！」蓮在周圍飛來飛去，興奮不已，一雙蒼天之瞳在小墨鏡背後閃閃發光，「是森林！是森林！南！是森林！」
「這麼點算什麼森林啊。」五條悟不屑笑道，「下次帶你去亞馬遜看看！」
蓮聞言趕忙飛到五條悟頭上趴住，死死抓住他的頭髮不放手，開心道：「好耶！你可不能食言哦！」
五條悟：「你當我是誰啊。」
「悟，你確定要這麼做嗎？」夏油傑跟在後面，仍有些擔心，「不只要將領域擴展到整個小山，而且還要在裡面進行精密的計算……會有很大的負擔吧。」
「沒事的，傑就是瞎操心，我自己的領域我還不了解嗎？」五條悟回頭朝夏油傑信心滿滿地眨了眨眼，「而且我有反轉術式，南也在。這可是頂級輔助哦！」
南聞言笑道：「我會加油的！」
目前五條悟使用領域重現過去的最遠記錄是一個星期前，再往前的話，復原的景象就會變得混亂，無序，難以辨別。
這倒也不是咒力不夠用的問題，有填裝彈系統還有六眼的精密控制，五條悟的咒力使用基本沒有遇到枯竭的時候，之所以無法超越這個界限，純粹是因為這個時間距離已經到達了諾亞算力的極限。
但這次他們要回溯的過去，是距今一個月前的時光。
五條悟決定賭一把。
既然諾亞單獨的算力無法支撐，那麼再加上夜天之書呢？
還有蓮、米婭和空，五台性能頂尖的魔導器匯聚一堂，就能形成一個更加強大的計算矩陣，支撐更龐大的計算任務。
但與此同時，作為領域的主人，五條悟將要承擔的負荷也是難以想像的。
反轉術式只能治療外傷，就像它不能讓人長生不老停止生長一樣，對於經年累月藏在身體裡的身體負擔，反轉術式也無能為力。
這種負擔就像是毒藥，平時並不顯現，如果不妥善處理，總有一天會爆發。
南也很擔心，但她知道五條悟不會因為這些困難就放過企圖陷害他摯友的敵人。
所以南也做好了自己的準備。
多虧了昨日與硝子一起的研討，如今她對治療魔法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她有信心在之後為五條悟調理好身體。
畢竟南不是專攻醫學的醫學生，即使會使用治療魔法，但對人體構造一竅不通，也不知道哪個部位出現問題應該從哪個方向開始治療。
但有硝子在，這方面不是問題。
畢竟剛剛通過了醫學執照考試呢！
小山並不算高，很快三人就來到了山頂的小寺廟前。
寺廟看上去與五條悟和南幼時來時並無太大不同，依舊破敗殘缺，周圍長滿了苔蘚，空氣中溢滿了大自然的清新味道，與東京市區相比，彷彿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人類行為的痕跡正在這裡逐漸消失。
三人在寺廟中央開闢出一塊空地，分別站好。
夏油傑隨手一甩，烏金色的光芒便從他的耳釘中飛出，在他手中化為一柄修長的銀色長槍。
南也攤開右手手掌，白光一閃，夜天之書頓時出現在她的掌心上方，隨即她左手抬手一握，白色的光芒從她的手中延伸而出，化為劍十字權杖。
五條悟抽出白色的卡片，隨手扔到空中，一把華麗的現代□□迅速在卡片的分解重組中，構建完畢。
蓮從五條悟的頭頂上飛下來，落在他面前。
今天，她要輔助的人是五條悟。
「不知道我們兩個的同步率會有多少？」蓮激動道，「我們的眼睛可是一樣的！」
「怎麼會低呢？」五條悟信心滿滿，「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你的魔力就是南的魔力，我和南是絕配，不可能同步不了！」
夏油傑：「……」
這種話自己說出口竟然不覺得羞恥嗎？！
隨即夏油傑扭頭朝南看去，發現對方聞言只無奈地笑了一下，並沒有否認的意思。
夏油傑：……
他應該習慣了才對。
「好了，「時間」現在對於我們來說可是敵人，放走越多越不妙啊。」五條悟單手轉了一圈手槍，「南，傑，準備好逆流而上了嗎？」
兩人沒有回答，腳下不約而同地張開三角形法陣，用實際行動響應了他的問題。
五條悟一笑，天藍色的圓形法陣也同樣在他的腳下伸展開來，旋轉，運作。
夏油傑抬起長槍，南舉起權杖，兩道光路隨即分別從他們二人的法陣中延伸出來，沿著平整尖銳的曲線，連接到五條悟的法陣邊緣。
「Data channel set up. Operation unit synchronization is finished.（數據通道已建立。操作單元同步完成。）」空的機械男聲響起。
夜天之書翻開書頁，全身亮起瑩瑩白光。
我們也準備好啦！諾亞，交給你啦！
「Alright.（好的。）」諾亞回答，「Thanks， buddy.（多謝，兄弟。）」
空：「You're welcome.（不客氣。）」
夜天之書歪了歪封皮。
「好啦！接下來到我啦！」蓮在空中旋轉一週，化為白光瞬間鑽入五條悟體內。
五條悟猛地睜開雙眼，墨鏡背後的蒼天之瞳亮起奪目的藍光，彷若雙倍的太陽被點燃，讓人無法直視。
「同步率89%！」蓮虛幻的身影出現在五條悟身邊，「可以做到！」
「OK！」五條悟一隻手抬起手槍。
諾亞：「Load cartridge.（咒力彈填裝。）」
四聲機括聲響起，子彈殼接連彈出。
五條悟勾下墨鏡隨手塞進大衣口袋裡。
「一次成功吧！」
「哦！」蓮大聲應道，虛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領域展開！」五條悟抬起另一隻手，食指與中指交錯。
「無量空處！」
第81章 時間回溯
天藍色的光芒頓時以五條悟為中心, 瞬間膨脹，所過之處，黑幕籠罩, 宇宙降臨，世間所有信息都呈現在他們面前。
這裡是五條悟的領域, 也是無下限的內部。
領域緩緩擴張, 在諾亞的控制下繞過夏油傑和南, 將整座大山的數據都納入其中。
周圍所有景物的表面，都出現了天藍色的井格光芒——這是數據正在被分析的表現。
五條悟閉上雙眼, 集中注意力維持領域。
說實話, 他才剛掌控領域不久, 能夠開啟如此大範圍的領域, 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挑戰。
夏油傑和南也緊皺眉頭, 通過魔導器之間的連接, 用自己的力量輔助五條悟, 間接支撐著領域。
而與此同時，隨著力量地交融, 兩人也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無下限內部的邊界。
幾乎是同時感覺大腦一沉，彷彿頭都變得笨重了起來。
南還好, 但夏油傑就不怎麼好受了。
這就是……悟操縱無下限時的感覺嗎？夏油傑咬牙支撐。一想到五條悟平時使用無下限時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什麼變態的大腦！
夜天之書察覺到了夏油傑的鬱悶, 頓時感同身受地瑟縮了一下, 晃了晃腦袋。
她可是真的被無下限燒過CPU！
領域在小山邊緣克制地停下, 周圍所有的芳草、綠葉、樹木, 包括紅色的鳥居與破敗的寺廟, 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藍光，仔細一看, 上面還有未知的數據流淌過。
半晌後，所有數據分析完畢，這些藍光便如同烙印著現實場景的模具，緩緩從附著的實物上懸浮而起，一時之間，兩座一模一樣的小山發生了微妙的重疊，一個是真實的小山，一個則是浮在空中的數據倒影。
很快，倒影動了。
樹葉沿著奇怪的軌跡加速晃動，落在地面的枯葉重新飛回枝椏，泥土漸漸變得濕潤，轉瞬又有無數的水珠從中凝聚而出，朝著天空飛去……
世間的景象頓時變得夢幻了起來，淡藍色的微光在三人面前紛飛，速度越來越快，彷彿置身於宇宙之中，無數的銀河在他們周圍旋轉。
諾亞：「One day.（一天。）」
樹葉上有晨露匯聚而出。
諾亞：「Two days.（兩天。）」
寺廟腳下，一塊破損的瓦片倒回屋頂，重新完好無損。
諾亞的報時聲跨度越來越大。
諾亞：「Seven days.（七天）」
數據倒影逐漸呈現出溢散的跡象。
快到極限了。
南和夏油傑似有所感，握住魔導器的手同時一緊。
破碎的烏金色雷光頓時在夏油傑身邊閃爍，腳下的三角形法陣也同時掀起了膝蓋高度的風暴。
南抬手舉起劍十字法杖，往地上狠狠一跺！
剎那間，潔淨又充盈的白光頓時宛如排山倒海一般，瘋狂湧入五條悟的法陣之中。
五條悟依舊雙眼緊閉，微風吹過他的白髮，帶起輕盈的弧度，遠遠看上去，他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即將溢散的數據倒影又重新變得凝實。
得到了夏油傑和南的助力，這一次周圍的景象旋轉得更加快速，瞬間就跨越了整整十天。
諾亞：「Seventeen.（十七天。）」
紀之的身影出現在寺廟中，他倒退走進，觀察須臾，又倒退著退出。
這是紀之正在奉命調查。
諾亞的報時聲又開始進入了凝滯。
諾亞：「Twenty.（二十天。）」
五條悟面部肌肉悄然抽動了一下。
還差一點……
但諾亞的報時聲不再繼續響起，周圍景象的倒退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五條悟忽然感知到是諾亞在阻止他們。
「諾亞！」五條悟猛地睜開雙眼，低聲呵道。
這個時候鬧脾氣？！
諾亞停頓良久，這樣漫長的反應時間，幾乎不可能會出現在他身上。
「We are about to cross the safe line.Your body will be damaged.（我們即將跨出安全範圍。你的身體會收到損害。）」
諾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疑：「You promised it would be ok， right?（你答應過會沒事的，對吧？）」
南悄然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忍與悲傷。
諾亞在害怕。
害怕在她父親身上發生的事情，會再次發生在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對此卻只是嗤笑了一聲道：「你忘了我說的話了嗎？」
「老子是最強的！」熟悉的口癖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嘴邊，五條悟低頭看向諾亞，篤定道，「你擔心的事情不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
但諾亞並沒有回應，顯然還在猶豫。
領域還在維持，時間逆轉卻停了下來，五條悟見此皺了一下眉頭，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但夏油傑卻突然出聲打斷了五條悟：「諾亞。」
「我們知道你因為過去的事情心有顧慮。」夏油傑語氣溫和，說起大道理來手到擒來，「但是執著於過去的經歷，有時候也是一種對未來的束縛。」
「相信悟吧，如果不行的話就相信我們。」
「這裡不只有你和悟在，還有南桑，還有我……」
空不甘示弱：「And me.（還有我。）」
夜天之書氣呼呼地挺起書脊。
我呢！我呢！
米婭也難得晃了晃，表示了贊同。
「還有我！」蓮虛幻的身影從空氣中蹦了出來，竄到諾亞旁邊，「兄弟！莫慌，要是悟不行了，我幫你弄暈他！」
他現在可在五條悟能量核心的內部，弄這招可容易了！
這回南終於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五條悟簡直無語，哽了一下：「……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蓮胸有成足地豎起大拇指。
下一秒五條悟反應過來了，臉色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他剛剛才立了一個最強的人設！你能不能不要在這個時候拆台！
一旁的南見五條悟一副想要反駁但是顧及諾亞的心情只能憋屈地把話咽回去的模樣，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五條悟以前小時候的樣子。
安靜又透著股疏離的神子，眼中沒有太多的情緒，他向來我行我素，想要的東西就蠻橫地說「我要」，覺得正確的事情就去做，就算之後被誤解，也不以為意，並不認為自己有向他人解釋的必要。
雖然不是有意的，但言語中傷無數人，戰績斐然，現在竟也學會了共情和體諒他人了。
不知何時，神子落入了凡塵，以前不曾在意的那些凡間困苦，那些他從未垂頭看一眼的弱小、糾結、恐懼、自卑與不安……他終於願意敞開心扉去試圖理解和接納了。
強大，又溫柔。
南最喜歡這樣的五條悟了！
「……所以諾亞你就不用擔心了。」夏油傑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如果這傢伙哪天慘遭滑鐵盧，變成了落水狗，我也會把他拽出來的。」
五條悟聞言眉頭一挑。
五條悟：總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夏油傑：彼此彼此，學以致用，落水狗不能我一個人當。
聽完了大家的話，諾亞這一次停頓了很久，才鄭重回答道：
「I will do my best.（我會做到我的最好。）」
話音剛落，周遭停滯下來的數據倒影又重新動了起來。
五條悟頓時猝不及防地感覺到肩頭一沉。
五條悟：……一定是故意的。
夏油傑和南也趕忙斂起心神。
數據倒影緩慢又堅定地繼續向前，直到裡面出現了數十名前來調查的「窗」的身影，緊接著連接大地的天藍色光柱向後倒流回天空。
咒靈潮再次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諾亞：「Thirty-two.（三十二天。）」
五條悟頂著壓力，死死盯著面前的倒影。
一名身穿袈裟的白髮童子終於漸漸顯露出了真形。
「找到了！」五條悟抬手一揮，「跟上他！」
數據倒影停滯一瞬，隨即宛如被翻轉回來的碟片，開始正速播放。
就見那名白髮童子追擊著諾亞來到小山處，尖銳的巨大冰刺接連不斷地在諾亞身後生成，眼見著對體型嬌小又靈活的諾亞沒有用，便抬手將早就準備好的幾十個卷軸全都扔了出去。
卷軸落在地上，濃濃的黑煙從裡面冒出，頓時化為了醜陋的咒靈咆哮著向諾亞追去。
童子緊追其後，直到天空變得昏暗，他才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當即收手，轉身跑出了「帳」外。
跟隨著童子的步伐，景象也在迅速變化。
童子在小山背面停下，忽然回身望向戰場，駐足許久，似是在觀察著什麼，眼見著空中天藍色的光柱傾斜而下，他的雙眼悄然睜大，透露出幾分震驚。
片刻後，他咬牙轉身離開。
然後身影消失在一團黑泥中。
南就在這時大喊一聲：「停！」
景象隨之停止。
「有什麼發現？」夏油傑扭頭看向南。
「我認識這種傳送方式！」南篤定道，「五條君，你還記得之前我遇到的一名滿身汙穢的女士嗎？」
「他跟那名女士使用了同一種咒術。」南回想起那位頭上有著奇怪縫合線的職業女性，「那時她離開我的感知範圍時身邊還跟著一個人，我想應該就是他了。」
偵查目標已經離開了他們的鎖定範圍，五條悟當即收回領域。
龐大的淡藍色數據倒影在空氣中宛如被風吹散的粒子，悄然消失，「無量空處」的範圍漸漸縮小，四周的場景也恢復了正常。
五條悟猛地彎腰喘了一口氣，三人腳下的法陣同時收縮，南當即衝上前去，白色的魔力覆蓋在他的胸口，很快就幫助他調整好了呼吸。
蓮閉著眼睛從五條悟身體裡蹦了出來，看上去也累得不清，扭頭趴在夜天之書上動也不動了。
「滿身汙穢的女士？」夏油傑見五條悟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連忙追問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南帶著五條悟到一邊的台階上坐下，讓他靠著自己歇息，聞言將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徐徐向夏油傑道來。
「我找過五條家的歷史資料。」五條悟閉著眼睛靠在南肩頭，「一個人類身上凝聚如此龐大的汙穢痕跡，但是身後卻沒有詛咒她的咒靈跟隨，歷史上只有一次……」
「加茂憲倫。」
第82章 安靜
硝子剛跟南討論完治療魔法的好處, 正愁沒有人試手呢，小白鼠就送上門了。
「哦，原來如此。」手中凝聚著碧綠色的微光, 硝子一邊讓光芒遊走於五條悟全身，一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確實能感覺出, 跟健康人的身體有了一些細微的差別。」
硝子說著說著就興奮起來, 摩拳擦掌道：「讓我來試試！」
「放心，最差也就是用反轉術式解決！」
表情看上去跟要解剖屍體沒什麼兩樣。
五條悟：「……」
他現在從病床上逃走還來得及嗎？
「加茂憲倫, 一百五十年前出自加茂家的詛咒師……」夏油傑靠坐在一邊的床頭櫃上, 若有所思, 「如果沒記錯的話, 這個人可謂是劣跡斑斑啊。」
利用咒靈與人類做實驗……簡直喪心病狂。
「回去我讓紀之繼續找找有關加茂憲倫的情報。」五條悟已經閉眼認命, 任由硝子宰割了, 「難道說是有人正在模仿加茂憲倫, 又開始拿咒靈與人類做實驗了嗎？」
那出現渾身充滿汙穢的女人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南趴在五條悟手邊，幫助硝子使用治療魔法, 聞言一驚：「咒靈和人類嗎？做什麼實驗？」
「咒胎九相圖。」夏油傑站直身體，「他製造出了咒胎九相圖。」
「那是特級咒物。」
幾人又在硝子的醫療室裡討論了一會兒, 隨後夏油傑似乎是有事，便離開了, 五條悟留下來繼續當小白鼠, 南則在一旁陪著。
「咒物都是這樣的嗎？」聽完咒胎九相圖的由來以後, 南覺得心裡堵得慌,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讓人類生下咒靈的孩子……南一想到那位女性當時的痛苦, 心裡就難受。
「咒物……也不一定都是人工的產物。」五條悟躺在病床上，被硝子手中的光芒籠罩著, 看上去快要睡著了，「有一些咒物是天然生成的，有一些是以前的詛咒師使用過的咒具，因為凝聚了太多殺戮之氣便成為了咒物……我記得還有一個特級咒物，好像是一名詛咒師的手指？」
「不可以破壞掉嗎？這些咒物很危險吧。」南見五條悟快睡著了，捻起被子幫他蓋上，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先睡吧，我在這裡看著。」
有南在身邊，五條悟總是睡得很香。
就算他現在有了反轉術式，不用擔心大腦燒壞，也能隨時隨地保持大腦的活力，無需忍受身體上的疲憊，但五條悟還是喜歡在南身邊閉上眼睛一點點睡著。
這個時候的他什麼都不需要想，也什麼都不需要惦記，只需要順從身體的本能，安心地沉入意識的深處……他知道只要他早上一醒來，又能迎來精神滿滿的一天。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滿足。
見五條悟睡著了，硝子的治療並沒有停下，跟南說話的聲音也變小了些。
「笨蛋就是喜歡亂來。」硝子咬著棒棒糖棒，眼神專注，雖然嘴上說得隨意，但她在為五條悟治療的時候其實從未分眼看過周圍，連嘴裡的棒棒糖吃完了也沒管。
這是她第一次使用治療魔法，還有些笨拙，而且因為咒力是負面能量，無法直接治療，她還同時使用著反轉術式，這麼一來，硝子不得不集中百分百的注意力才行。
她可不想笨蛋在她手下出事，不然她也是笨蛋了。
南注意到了硝子嘴裡叼著的棒棒糖棒，「咦？硝子桑不抽煙了嗎？」
說起來……好像是有一段時間沒見硝子抽煙了。
「戒了。」硝子云淡風輕道，「不是什麼大事，別在意。」
「哦。」南愣愣點頭，隨即笑道，「這樣也好，抽煙畢竟對身體不好啊。」
「我又死不了。」硝子仗著反轉術式為所欲為，「只是你們一個兩個都來勸我，仔細想想抽煙也挺麻煩的，所以就戒了。」
南理解地點點頭，「那要棒棒糖嗎？」
家裡不少，可以分點。
硝子：「跟這傢伙奪食，他又要借題發揮了吧。放心，我有穩定的貨源。」
貨源？南歪歪頭，然後恍然大悟。
啊，是有人在給硝子桑送禮物啊！
過了一會兒，硝子的治療結束，見天色已晚，便打算回宿舍休息，但五條悟似乎是太累了，到這時也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跡象，南便只好跟硝子借了醫療室的鑰匙，打算在這裡陪五條悟一晚。
「又不是住院陪護，把五條放那不管也可以吧。」硝子把鑰匙放進南手心，「早上如果我還沒來，你們走之前記得鎖門。」
畢竟醫療室裡有許多醫療用品，還有一些藥品不能被人隨意觸碰，按照規定，無人時理應是要上鎖的。
送走硝子，南把醫療室的門關上。
窗外的景色已經昏暗了下來，高專裡的建築大多低矮，學生也不多，一眼望去所有建築裡的燈都已經關閉，黑糊糊一片，彷彿夜晚沉睡的森林，幽深寂靜。
南把窗簾仔細拉上，轉身回到五條悟床邊坐下，閒來無事，便雙手托腮，靜靜地看著他。
累壞的白貓躺在病床上，胸口隨著平穩的呼吸一上一下，長長的睫毛下雙眼緊閉，彷若無知的睡美人，正在等著命中注定的緣分。
其實五條悟安靜下來的時候有很多。
處理公務的時候，冷靜思考的時候，悠哉讀書的時候，盯著她做飯的時候，為她吹頭髮的時候，十指相扣壓馬路的時候，接吻的時候……
也許是因為他平常總是一副不著調的樣子，安靜下來的時候才讓人覺得，世界都變慢了。
南鬆開手，又換了一個角度，琥珀色的眼底滿是眷戀。
天使識人，從來不是靠的外表。
在南的眼中，五條悟就像是太陽，又像是月亮，熾熱的時候彷彿要把人融化，溫柔的時候又讓人依賴。
但無論日月怎麼變換，那雙湛藍的蒼天之瞳，還是如曾經那般，清澈，奪目。
南突然想起了自己幼時送給五條悟的那幅畫，現在仍是他手機的壁紙。
旋轉的星河被黑洞吸引，逃也逃不掉。
南忽然站起身來，彎下腰，親了親五條悟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咕嚕嚕地鑽進了進去。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床上之人在熟睡中抬手，將來人摟進懷裡，輕車熟路地找到互相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了過去。
南笑眯眯地閉上雙眼。
晚安。
第二天一早，兩人是被熟悉的鬧騰聲吵醒的。
南把臉埋進五條悟懷裡，掙扎地呻..吟了幾聲，才幽幽睜開了雙眼。
就見一隻短手短腿的可愛小熊貓正坐在他們身上，居高臨下，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們。
「熊貓？」南一下醒了，「你怎麼在這裡啊？」
五條悟早就醒了，但他並不想理這一大早又來鬧心的熊貓寶寶，還想抱著南繼續睡個回籠覺，結果沒想到這隻熊貓竟然得寸進尺，在他們周圍爬來爬去，終於還是把南鬧醒了。
五條悟不爽地睜開眼，坐起身子，抬手就把熊貓拎起，朝一邊丟了出去。
「別礙事！」
南見熊貓摔到地上，呀了一聲，趕忙下床把他抱了起來，左右看了看，「沒有受傷吧？」
「他是咒骸，沒那麼脆弱。」五條悟翻身側躺，單手撐頭，「這什麼毛病？難道是程序故障了嗎，怎麼那麼喜歡打擾人睡覺。」
還總是逮著他們一大清早的時候。
熊貓寶寶被南抱在懷裡，高興地蹭了蹭南的臉蛋，竟是開口說話了：「南！」
聲音還是如成年男子那般低沉。
「熊貓，你好像長大了啊。」南抱著熊貓從地上站起來，顛了顛，「變重了。」
「變重了！」熊貓重複南的話，「熊貓，變重了！」
「夜蛾老師呢？」五條悟問道。
不看著自己的咒骸，在幹嘛呢？
「跟傑一起出去了！」熊貓說話出乎意料得流利，「還有一個大姐姐！」
五條悟一聽就明白了，大姐姐應該是九十九由基。
夏油傑最近在尋找精通咒具或咒骸製作的人才。
雖然他們已經與時空管理局達成了交易，但技術知識終究還是要靠人來學習使用，思來想去，咒術界裡能夠跟製作魔導器沾邊的，也就只有咒具師和咒骸師了。
但夜蛾正道早就已經知道了夏油傑的想法，他們三人這次出去應該是要去找另外一個人。
再具體的五條悟就不知道了，他也沒問，反正也是夏油傑需要煩惱的問題。
他就當個背景板就行了。
「悟。」就在這時，熊貓突然掙脫了南的懷抱，吭哧吭哧地又爬上了病床，小短腿一攤，坐在五條悟面前。
五條悟見此挑挑眉，「還想被扔出去嗎？」
「悟。」熊貓又叫了一聲，一本正經道，「笨蛋。」
五條悟：「……」
南眼疾手快把熊貓從床上抱起來，「不行哦，摔壞了怎麼辦！」
「他不會壞。」五條悟摩拳擦掌，拉起袖口，「正好夜蛾老師不在，讓我教育教育他！」
熊貓見此一骨碌地從南手裡爬了出來，沿著她的肩膀翻到背後，然後從南肩膀上露出個小臉，對五條悟挑釁地吐了吐舌頭。
他現在可是有靠山的熊貓！
五條悟：……呵，機靈了不少啊。
於是等到硝子拿著三人份的早餐走進醫療室的時候，就看見五條悟坐在病床上，面前坐著一隻熊貓寶寶，正被他左右開弓，揉來揉去。
「給我說對不起！」
「唔唔……」熊貓寧死不屈。
五條悟又使了點力，「說不說！」
熊貓又唔唔了幾聲，也不知道說沒說。
硝子無語地走到南身邊，「你不管管嗎？」
熊貓多可憐啊，被雞掰貓蹂..躪。
「五條君說這是教育。」南一臉若有所思，「不然熊貓會長歪。」
硝子：「……」
看出來你們夫妻倆喜歡孩子了。
連咒骸都開始教育了。
第83章 保密
接下來的日子裡, 沒再發生什麼異常事件。
五條悟讓紀之去尋找與加茂憲倫有關的情報，但是加茂家做什麼都透明，唯獨對這份家族汙點捂得非常結實, 最後也沒有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
線索似乎斷了，但在這時, 另一個情報又打破了僵局。
高層裡有內鬼。
這份情報還是夏油傑探出來的。
如今為了穩住高層, 打入咒術界政界, 夏油傑跟高層的接觸非常頻繁，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發現其中一名高層似乎有些蹊蹺。
沒別的什麼, 就是對他太親近了。
五條悟當即吐槽：「親近你竟然被你懷疑了？」
夏油傑若有所思：「不, 是他『太』親近了。」
幾乎到了任勞任怨的程度, 每次遇到他都要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忙, 還表達出希望把他收在旗下的意圖。
如果不是後來他知道, 當年用於追殺南的詛咒是他提供的, 夏油傑幾乎都要以為他真的只是個認真提拔後輩的好好先生了。
咒術界高層竟然會使用詛咒師的手段, 這件事本來就不同尋常，能拿出那麼強勁的詛咒, 就更不同尋常了。
要知道這可是處於高層監管之外的咒物，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方法, 其他高層對此竟然也沒什麼意見。
於是夏油傑就偷偷往他身上丟了個蒼蠅大小的咒靈。
這種弱小的咒靈不會說話，自然不能探查情報, 但是有空在就不一樣了。
只是對探查魔法做了一些小改動。
然後就發現, 這位高層似乎一直在偷偷向外送信, 因為信件使用咒術傳遞的, 夏油傑也不清楚這些信送給了誰。
本來到這裡也沒有什麼, 直到第二天，另一個高層的某位得力屬下被詛咒師殺了。
這之後詛咒師自然伏法, 但這件事巧就巧在，這名屬下是被派去執行秘密任務的，他的行蹤，只有高層之間才知道。
但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所有高層竟然都彷彿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樣，集體對此默不吭聲，咬死了這是個意外。
於是夏油傑乾脆每個高層都丟了只咒靈。
反正又沒有什麼損失，高層們還不知道夏油傑的咒靈能夠探查情報，而且要是被發現了還可以死不承認，除了六眼也沒人能看出來這是夏油傑的咒靈。
很快夏油傑就發現，竟然有好幾個高層都在與外頭勾結。
夏油傑對此嘖嘖稱奇。
高層都被滲成柿子了，咒術界還能撐到現在，真是全靠各位咒術師的良心。
關於這個，五條悟並不如何驚訝。
這只能說明爛橘子更爛了而已。
除此之外，聽說了地球的咒靈可能跟天使有關，天使教會也強勢要求加入對此的研究，不過卻不是通過時空管理局，而是直接通過南聯繫了夏油傑。
而且對方的態度比時空管理局友好很多，有南在，幾乎是有求必應。
就是產能不夠，提供的技術也更偏向古代魔法——能使用古代魔法的人，現代一萬人裡才能出現一位。
用於大面積普及顯然不太現實。
到這時五條悟才反應過來，夏油傑原來真的有魔法天賦！
「萬裡挑一啊！」五條悟拍拍夏油傑的肩膀，「蓮說的竟然是真的！」
真不能怪他這麼想，主要是他周圍能用魔法的人不多，就連硝子能很快掌握了治療魔法，給了他一種魔法很容易的錯覺。
夏油傑倒是對此沒什麼想法，他覺得如果要論稀有度的話，這還比不上他的咒靈操術呢。
不過這一次對高層的追蹤也給了夏油傑一些別樣的靈感。
他的咒靈操術，操控的咒靈使用的都是咒靈自身的咒力和術式，霧而四酒令吧壹舊而每日更新完結婆婆文肉文男男文並不消耗他本身，而現在他可以讓咒靈帶上探查魔法的觸頭，這點魔法的咒力消耗對他來說也不算困難……
監控整個日本簡直不在話下！
甚至都不用擔心信息太多，他一個人無法處理。
還有空在啊！
人工智能處理信息那可是基操。
就是會不可避免地占用空的一部分性能，在實戰中可能會有些影響。
鑑於他現在貌似還是被壞人盯著的狀態，五條悟勸他不如先從高專開始試試。
比如探查探查夜蛾老師的八卦什麼的……
夏油傑嚴詞拒絕。
然後當天下午，硝子就發現高專裡好像走到哪都能看見夏油傑的咒靈。
那隻趴在樹上的七星瓢蟲可太顯眼了好嗎！
現在可是冬天！
說到冬天，五條悟的成人禮也近在咫尺了。
雖然之前他說成人禮隨便過去就可以了，但南知道五條悟其實並不討厭熱鬧，相反，他還很喜歡跟大家待在一塊，只是要操辦這些事情讓他覺得麻煩，所以才懶得費心思。
於是南悄悄接下了五條悟成人禮的準備事宜，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大家族的活動，規矩總是很多，南把繁複冗餘的流程刪刪減減，只留下了一部分重要的儀式，然後親自上陣，大到人流統籌管理，小到裝飾的圖案，都一一過目，一點也不含糊。
這不免占用了她的一些時間，再加上集團年底本就工作繁多，即使在學校已經請了長假，整個十一月南還是過得非常忙碌，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夜晚，五條悟坐在臥室的床上一邊看著漫畫書一邊等南一起休息，床頭櫃上的夜燈在黑暗中照亮一小片區域，堪堪將他罩入其中，四周萬籟俱寂，就連窗外遠處的市區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半晌，五條悟抬頭，把書收起來，抓過放在床頭的白色卡片湊到眼前，諾亞隨即在空中打出激光，顯示出當前的時間。
凌晨三點半。
掀開被子走下床，五條悟揣著諾亞來到書房門外。
「南？」他輕敲兩下，推門看去，果然見書房內燈火通明，南正坐在寬敞的木桌後，認真地伏案工作。
眼底帶著淡淡的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膚上異常顯眼。
「怎麼這麼忙？」五條悟隨手把書房門敞開，走上前，「處理不完就明天再處理吧，難道你打算一直做到天亮？」
南打了個哈欠，「但是……」
她必須在12月7日那天空出時間。
「沒有但是。」五條悟語氣強硬，繞過木桌將南從椅子上抱了起來，「不是說要給我過生日的嗎？你這個樣子，到那天連道都走不直了吧。」
「唔……」南迷迷糊糊的，在去臥室的路上就在五條悟懷裡睡著了。
五條悟不知道主宅為他準備了盛大的儀式，在五條家的大家，還有當天受到邀請的各位朋友們的努力下，五條悟現在還覺得自己今年的生日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只不過今年的度假地點選在了京都，讓他有種回家逛花園的感覺。
「這不也挺好的嘛。」與五條悟並肩走在高專的走廊上，夏油傑聳聳肩，「十八歲生日在家鄉度過，挺有意義的。」
「但果然還是想去點有趣的地方。」五條悟雙手背頭，搖頭晃腦，「之前還答應了蓮帶她去亞馬遜呢，不過冬天去好像也不太好，明年吧。去澳洲看賽馬也不錯啊，那裡現在也挺暖和的吧。」
說完五條悟把背在腦後的雙手放下，插進兜裡，閒閒道：「不過南還沒在京都好好看過……沒辦法，就當陪她了。」
夏油傑淡淡地笑了一下，「生日當天是怎麼安排的？」
「當然是回主宅了，不然還要住酒店？」五條悟歪頭，撇嘴，「啊，這麼一說更像是回家了。」
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夏油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要保密啊，保密。
就在這時，灰原從走廊盡頭的樓梯走了上來，看見夏油傑，當即高興地揮手，「夏油前輩！找到你了！我們快走吧！伊地知在等著我們呢！」
七海跟在他身後走上樓，嘆了口氣，「一個兩個都不準時。」
見此夏油傑應了一聲，回頭跟五條悟打招呼，「那我先走了。悟，你也早點回家吧。」
五條悟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著夏油傑向灰原小跑而去，「你們去做什麼？」
「買和服。」夏油傑和七海已經走下樓梯，灰原仰起頭回答五條悟道，「那我們先走啦！明天見，五條前輩！」
和服？五條悟頭冒問號。
回到家，紀之正打算從家裡出去，與五條悟在玄關處碰到了一起。
「有什麼事？」五條悟以為紀之是來找他的。
沒想到五條悟今天回來那麼早，紀之有些猝不及防，不過他聞言還是鎮定自若地微微頷首，回答道：「悟大人，之前我們跟加茂家的溝通有了進展，不過他們依舊不想多談有關加茂憲倫的事，只說願意向我們提供他的畫像。」
「畫像？那有什麼用？」五條悟冷哼了一聲，「嘛算了，到時候看看吧。」
見此紀之連忙欠身離開。
五條悟走進玄關，摘下墨鏡放到一邊，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之後，才猛地反應過來。
只是說句話而已，為什麼還要特地來一趟？
「你回來啦。」南披著小外掛從書房裡走出來，神情看上去有些惴惴不安，「紀之走了嗎？」
「走了。」五條悟注意到了南的不對勁，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南抬眼看了看五條悟，雙手緊緊抓著小外掛的邊緣，似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是又糾結著沒有開口。
「怎麼了啊。」五條悟無奈，伸手掐起南的臉蛋，逗她道，「難道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小呆瓜了嗎？」
南皺起鼻子，「我不是小呆瓜。」
「是~是~」五條悟鬆開雙手，順勢側首吻住南的櫻唇，輕輕吮吸了一口，然後站直身體走進客廳，「小呆瓜都這麼說。」
晚飯後，坐在客廳沙發上，五條悟發現今晚的南似乎非常焦慮。
時不時地推開書房門看他一眼又縮了回去，大晚上開始切水果，即使沒有人要吃，還跑進了衣帽間，不知道在做什麼，好半天才出來……
在南第五次從他眼前晃悠而過的時候，五條悟伸手把她拽進了懷裡。
「到底怎麼了啊？」五條悟低頭，「你今天不對勁哦。」
「那個……我……」南跪坐在五條悟大腿上，垂頭揪手指。
五條悟放棄等待，佯裝陰險道：「你再不說，我就要上手了哦。」
南連忙捂住自己的臉，猛地搖頭。
五條悟單手托腮，靜靜看著她。
南眼神飄忽。
「就是想知道……那個……五條君的爸爸媽媽，喜歡什麼啊？」
第84章 禮物
紀之是來給南送東西的。
「這是？」南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後, 低頭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紅木盒子，疑惑問道。
紅木盒子看上去就價格不菲，周身還有精緻的鏤空花紋, 就連正面的暗扣上都雕刻著奢華的圖案。
紀之微微頷首，「是夫人給您的禮物。」
「夫人？」南茫然地眨了眨眼, 然後猛然反應過來。
五條家的夫人……不就是五條君的媽媽嗎！
南放在桌面上的手猛地一縮, 瞳孔瘋狂震動, 彷彿眼前的紅木盒子變成了高溫熔岩，燙得她手忙腳亂。
「是, 是五條君的媽媽嗎？」南蚊香眼, 大腦怠機。
「是的。」紀之點頭, 「夫人說這是給您的見面禮。她聽說我們正在置辦悟大人的成人禮, 過幾日便會與老爺回到主宅參禮。還說之後的訂婚禮物, 她會當面交給您。」
「請您放心, 我已經轉告他們, 將此事向悟大人保密了。」
南已經暈乎乎的了。
「欸——」
自從五條悟接手五條家之後，五條夫婦二人就放心退休, 一直在外遊山玩水，很少回到日本, 而如今他們的兒子已經長大，即將舉報成人禮, 於公於私, 兩人都決定回來看看。
而且五條悟雖然已經在很早以前就是五條家的實際掌權人, 但實際在明面上, 五條悟還是在以他父親的名字在行使社會活動, 畢竟從法律層面來說，就不可能讓一個未成年成為產業的領導者。
所以在五條悟的成人禮上, 實際上還應該有一個環節——正式移交家族領導權。
只不過這一步其實並不需要他父母出面，法律簽約文件是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形式主義儀式，對五條悟來說也無關緊要。
所以也沒人跟南提過這件事。
南回過神來後，馬上就陷入了緊張之中。
在南的記憶裡，五條悟一直都是五條家的家主，這讓她根本沒意識到五條悟還需要「被移交」家主之位，更沒想過，他的父母會出現在成人禮上。
怎怎怎麼辦……南手足無措。
紀之走之後，她小心打開面前的紅木盒子。
裡面鋪滿了名貴的白色絲絨，上面放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玉手鐲，即使是以南的眼光來看，品質也相當不錯。
是精心挑選的禮物。
聽見玄關傳來的開門聲，南手忙腳亂地把紅木盒子合上，連忙藏到書桌抽屜裡。
她還得向五條悟隱瞞成人禮的事情呢！
南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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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五條悟奇怪，「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那兩個人在外面浪得平常連兒子都不怎麼聯繫，乍一下聽到這個話題，五條悟還愣了一下。
雖然他自己也浪得不怎麼聯繫他們就是了……
「那個……」南大腦緊急旋轉，「美佳的哥哥快要結婚了，我就突然想到……」
對不起美佳，救救我吧！QAQ
「就突然想到我們結婚的時候的事了？」五條悟輕笑了一聲，隨即無奈掏出手機，「真沒辦法，那我幫你問問好了。」
「等等！」南眼疾手快撲上去，抱住五條悟拿著手機的手臂，快速搖頭，「不行不行，不能問！」
成人禮暴露了怎麼辦！
而且哪有女方第一次上門這樣送禮物的，多不誠心啊！
五條悟拽了拽自己被壓著的手臂，「為什麼不能問？」
「因為……」南焦頭爛額，總不能告訴五條悟，她已經收到他媽媽送的禮物了，沒過幾天他們還要見面了吧——這個時候打電話問這個，多尷尬啊，「因為這樣打擾他們，害怕會被討厭。」
「不會。」五條悟篤定道，「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南欲哭無淚：「怎麼能這麼確定呢……」
「我當然能確定。」五條悟一臉理所當然，「你是我喜歡的人，他們肯定會喜歡你。」
最後還是沒打電話，為了緩解未婚妻突如其來的焦慮，五條悟只能絞盡腦汁回想自己父母的愛好。
實在不是他忘記了，而是這兩個不靠譜的做什麼事都沒堅持下來過！
釣魚兩天，膩了，插花兩天，膩了，突發奇想想去買買買，都能在半路無功折返，昨天想吃甜的，今天就想吃鹹的……
「總有什麼偏好吧。」南睜著雙琥珀色的大眼睛，祈求地望著五條悟。
拜託拜託，一定要想起來啊。QAQ
五條悟低頭。
就見嬌小可人的少女溫順地趴坐在自己懷裡，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柔順地垂在肩頭，琥珀色的眼睛晶瑩剔透，正仰頭可憐又無助地望著他。
「……」五條悟彎下身子，眸光漸暗，「不行，想不起來。」
南著急了，「那再想想好不好？什麼都可以，比如喜歡什麼顏色，喜歡什麼牌子的……唔……」
蓮就在這時突然一臉興奮地從房間裡竄了出來，「南！有……哇啊啊啊！」
話到中時緊急剎車，蓮連忙捂上雙眼，面色通紅地飛回了房間。
她什麼都沒看見！
被親得暈乎乎的南大腦再次怠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於是第二天一早，南痛定思痛，當即拿起電話向硝子求助。
硝子：【OK】
東京某處的豪華商場，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入口處是一整面的玻璃幕牆，能從外頭清楚地看見裡頭華麗的水晶吊燈，在燈光下晶瑩剔透，別緻典雅。
當南到達的時候，硝子和歌姬已經在商場大門前等著了。
冬日的小雪從天而降，朦朦朧朧中，一個高挑的身影正向她們走來。
「對不起！」南發現了硝子和歌姬，剛想跑起來就跌跌撞撞地差點摔倒，連忙站穩身體，「我來晚了！」
「別急，我們也才剛到。」歌姬雙手叉腰，眼見著南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眯了眯眼，直言不諱道，「真是的，你也太好看了吧。」
從雪中出現的時候簡直就像仙女降臨。
南微喘著氣，聞言眨了眨眼，大方高興道：「謝謝！」
少女雙眸閃爍的模樣，惹得更多的路人頻頻向她投來目光。
可惡的五條悟竟然命這麼好！歌姬咬手巾。
「確實更有女人味了。」硝子想起來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南才十五歲，「已經完全變成大美女了啊。」
「硝子桑也是呢。」南笑笑，「長頭髮很適合你哦。」
歌姬在這時雙手抱胸幽幽湊了過來，「那我呢？」
南頭頂飄花，笑得一臉燦爛，「歌姬桑最可愛了！」
歌姬臥倒：「就只是可愛嗎！」
硝子：「我也覺得歌姬前輩可愛哦。」
歌姬：「啊！連硝子都這麼說！」
走進商場大門，三人望著面前富麗堂皇的景象，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南是在猶豫往哪走，而硝子和歌姬則是在做心理建設。
「第一次來這麼貴的地方。」歌姬瞥了眼一旁櫃臺的標籤，當即收回目光，「刺激！」
「我已經準備好了。」硝子淡定，不就是階級碾壓嗎，她有的是經驗，「第一次見家長，禮物可不能寒磣，天羽，我們走！」
眼見著兩人大步向前，南一驚，趕忙跟上，「那我應該買些什麼比較好啊？」
「首先先從基礎的開始吧。」歌姬手支涼棚搭在眼前，左右搜尋，「這種時候，選珠寶準沒錯！」
卻沒想，貧窮還是限制了她們的想像力。
因為太過於糾結，不知道選什麼好，南乾脆一口氣買下了數十件風格不同的名貴飾品，成功獲得了專有道具——「商場經理的私人陪護」。
商場經理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了南的身份。
「歡迎天羽小姐。」商場經理頷首彎腰，背後穿著西裝的服務人員們早已把打包好的飾品自覺掛在手臂上，訓練有素地列隊等候，「今天您買下的商品之後會由專門的人員為您送上門。請問您還需要什麼？」
於是跟著南，硝子和歌姬屬實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有錢人的生活。
不僅逛街有專門的導購圍著提供建議，逛累了還有專門的休息室，裡面紅酒飲料一應俱全，甚至連影視廳都有！
硝子一口喝下名貴紅酒，一臉享受，「可惡的有錢人。」
酒豪二號歌姬不甘示弱，「可惡的五條悟。」
南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還在看商品名冊，「不知道這些夠不夠啊……硝子桑，歌姬桑，送茶怎麼樣？」
雖然逛街時有導購提建議，但南總還是忐忑不安地向硝子和歌姬爭取意見，得到贊同了以後才放心地買單。
「還不夠多嗎？」歌姬一臉無語，「都能堆起來了吧。」
過去一個小時，南每分鐘花的錢都抵得上她一個月的工資了。
南也是第一次這麼沒有節制地大買特買，但是一想到這是為五條悟的父母準備的，她就不免有些衝動，卻沒想到買了這麼多，焦慮也沒有消失，反而是越來越大了。
叔叔阿姨不喜歡怎麼辦啊……南嘆氣。
硝子和歌姬見此面面相覷。
「天羽，其實我覺得事情也許沒有你想像中得那麼糟糕。」硝子把酒杯放下，「禮物最重要的是心意，不是麼？你的心意到了，收禮的人自然會感受到的。」
心意？南糾結。
「不如去問問五條悟？」歌姬攤手，「畢竟是親生的，也許喜歡的禮物都差不多？到那時在從你買的這些禮物裡挑幾個就行了。」
五條君喜歡的禮物？南若有所思。
回到家，五條悟看著一排排送進來的禮品袋，倒也沒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悠然問道：「跟硝子她們玩得開心嗎？」
「大概吧。」南見商場專員們離開，躊躇片刻，走上前抱住五條悟，仰頭猶猶豫豫地問道，「你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
「什麼？」五條悟垂眸看她。
「你覺得最有心意的禮物是什麼樣的？」南可憐巴巴。
「嗯……」五條悟伸手摸了摸南的頭，想了想，「最有心意的禮物嗎？」
然後他掏出手機，點亮，伸到南面前。
「這個。」五條悟心花怒放。
一圈圈的銀河在稚嫩的蠟筆刷下揮舞。
「可是……」南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這只是我當時隨便畫的。」
只是為了打發時間，畫得一點都不認真。
「這種事情無所謂啦。」五條悟摸摸南的臉，「重要的是，這是你給我的。」
「這不就足夠了嗎？」
第85章 成人禮
早晨的微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昏暗的房間, 外頭的地平線上，黑夜一點點被渲染出湛藍色的光暈。
「五條君，五條君, 起床啦……」
「起床……」
五條悟在睡夢中感覺有人正在輕輕推著他的肩膀，隨即他皺了皺眉頭, 昏昏沉沉地抬手, 將鬧騰的枕邊人壓進懷裡。
「還早……不起……」他閉著眼睛低頭湊近懷中之人, 不耐煩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說得算。」
南順勢趴在五條悟胸前, 聞言伸手環住他的脖子, 湊上前去在他臉龐上親了一口, 「起來好不好？起床啦, 起床啦。」
五條悟被鬧得不行, 掙扎片刻, 突然一個翻身，欺身而上。
總而言之, 美人計成功了。
「這才五點。」衣帽間裡，五條悟坐在一旁的軟凳上單手托腮, 打著哈欠，看著南在各色的衣服間左右忙碌, 「我們明明有三天的假, 為什麼要這麼急？」
「今天有很多日程, 我們得快點才行。」南從箱子裡掏出一套厚厚的黑白色衣服遞給五條悟, 衣服被疊在袋子裡, 看不清楚是什麼款式，「快去快去, 我也換衣服。」
因為是主動要求去京都的人，所以這一次的度假行程自然由南在準備，五條悟也不知道她說的日程裡都有什麼。
反正他今天的角色就是人型陪玩，人型陪玩是沒有權利對日程說三道四的。
換完衣服出來，五條悟才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怎麼是紋付袴？」五條悟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黑白和服，「我們需要這麼鄭重嗎？」
紋付袴是日本男性的第一禮裝，只有在非常正式的場合才會穿上。
這時，南也換好了衣服。
一身白色的和服襯得她的皮膚愈發白皙，秀麗的金色花紋點綴其中，彷彿雪中花瓣，端莊又優雅。
南走上前去幫五條悟整理衣袖，說出早就準備好的台詞，「預定了寫真館，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起拍照了吧？他們那裡的衣服怕你穿不慣，所以才事先準備了這個。」
五條悟聽到這裡，哪兒還有什麼不清楚的，低頭笑盈盈地看著南為自己整衣。
「那這個寫真館有點奇怪。我穿紋付袴，你怎麼不穿白無垢啊？」
南當即抬頭瞥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低頭湊到南嘴邊親了一口。
好，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白髮被撩起，露出光滑的額頭，亂翹的髮絲被梳子一點點捋順，在定型噴霧下被擺成帥氣的模樣，一名朝氣蓬勃的少年正在逐漸跨過成年的邊界。
只是眉間的那股張揚，還是一如既往。
五條悟順從地坐在梳妝鏡前，任由南的雙手在他的頭髮上輕柔地撫摸，等到她弄好，他又站起身來，為她盤起長髮。
等到南抹好最後一點口紅，天邊已經大亮。
從東京到京都，開車需要五個小時，如果此時出發，要到下午才能到達主宅了。
但他們還有別的更加便捷的交通方式。
眼看著傳送法陣在面前張開，五條悟一雙蒼天之瞳裡彷彿墜滿了星河，像是被萬般寵愛的孩童，正迫不及待地等待著揭開聖誕老人為他準備的禮物。
「蓮她們呢？」五條悟回頭牽起南的手。
蓮現在正在房間裡呼呼大睡。
南露出緊張的微笑：「昨天就已經過去了。」
「準備得很充分啊，夫人。」五條悟輕笑了一聲。
隨即兩人手牽著手，一起踏入了白光之中。
禮炮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擁而上的歡呼聲，彷彿烈火，驅散了所有寒冷。
「生日快樂——！」
漫天的彩帶中，五條悟眉開眼笑。
「哇∼嚇了我一跳！」
五條家的庭院裡，已經被站得滿滿當當，大家身上都穿著正式的和服，笑盈盈地看著五條悟。
「生日快樂，悟。」夏油傑走上前，把手上的禮物塞進五條悟手裡，然後摸了摸在兩旁放禮炮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笑道，「幹得好。」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穿著小和服，頭上扎著兩個小辮子，聞言高興一笑，跑到夏油傑身前，仰頭大聲說道：「五條先生！生日快樂！」
五條悟愉悅地蹲下身子，伸手分別揉了揉女孩們的腦袋：「哦！今天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很漂亮哦！是傑給你們打扮的嗎？」說著揶揄地瞥了眼夏油傑。
雙胞胎驕傲地挺起胸膛，「不是！是菜菜子和美美子自己打扮的！」
「哇，那可真厲害。」五條悟哄道，「那傑怎麼沒有小辮子，多可憐啊。」
夏油傑眉頭一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給夏油先生綁小辮子？」雙胞胎面面相覷，抬頭悄悄看了眼夏油傑，兩臉心動，「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五條悟眼見著夏油傑嘴角抽搐，笑得更開心了，「這可是我的生日願望，不可以拒絕哦∼」
南在他背後偷笑。
「真不愧是你，這個時候還記得拱火。」歌姬就在這時一臉不情願地湊了過來，把手中的禮物砰的一下砸在五條悟手上，「禮物！敢弄壞就殺了你！」
她來勢洶洶，今天卻也換上了精緻的紅色和服，一頭長髮高高盤起，彷彿一隻熊熊燃燒的火鳳凰。
五條悟見此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旁的硝子已經悠悠然地走了過來。
她身著一身淡綠色和服，伸手把禮物往五條悟手上堆了堆，「喏，生日快樂。既然已經成年了，以後就有些成年的樣子吧。」
五條悟聞言挑了挑眉，「怎麼？我看上去不可靠嗎？」
「你自己知道。」硝子笑笑，側身讓開道路。
道路的盡頭，還有許多人注視著他。
五條悟站起身，往人群中走去。
灰原大笑道：「五條前輩生日快樂！以後也要多多指教啦！」
七海面色難得柔和，「生日快樂。」
伊地知也笑著遞上禮物，「生日快樂，五條前輩。」
就連冥冥也走了過來，微笑道：「以後就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之主了，有什麼好處可別忘了我哦。」
五條悟禮物已經抱了個滿懷，「咦？冥桑竟然也在，沒想到我的麵子在你這還挺有分量的嘛。」
「這可說不好哦。」冥冥看了眼默默跟在五條悟身後的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真是個好運的男人。」
穿過友人們的祝福，家族裡的大家正歡天喜地地等著他的到來。
大大的橫幅瞬間展開——
「恭祝悟大人十八歲生日快樂！」
「悟大人！生日快樂！祝您幸福安康。」
「家主哥哥，生日快樂！以後不要欺負理子啦！」
「生日快樂！」
紀之默默上前接住五條悟手中快要拿不住的禮物，垂頭笑道：「生日快樂，悟大人。」
五條悟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就在這時，家族裡的老人們走上前來，為五條悟引路。
「家主大人，成人禮已經準備好了。」
但五條悟卻在這時停下了腳步，回頭向南伸出手。
面容精緻的少女於冬日暖陽中優雅抬頭，與五條悟對視。
「等什麼呢？」五條悟抬了抬手，「走吧。」
南一愣，隨即露出笑容，將手輕輕放上他的手心。
「嗯！」
古樸的宅門大院被裝飾成了樂園，積雪被掃到一邊，五彩的氣球被綁在道路兩旁，孩子們抓著糖果自由奔跑，互相結伴的人群熱熱鬧鬧地向裡走去。
五條悟和南十指相扣走在前頭，背後的夏油傑一手牽著美美子，一手扶著坐在自己肩膀上的菜菜子，一臉無奈地任由自己的頭髮被綁起了小辮子，灰原正高興地與七海說著什麼，伊地知默默跟在身後，歌姬雙手抱胸，走在硝子和冥冥的中央，在庭院中左顧右盼，連連稱奇。
在友人們的祝福中，五條悟隨著家族老人們一同宣誓，獲得神社的祝福，手中的家主印章左手倒右手，顯示家主之位繼承完畢。
這就是這場成人禮上所有的儀式了。
五條悟又驚又喜，低頭問南：「你是怎麼讓他們妥協的？」
他見到這個場景，本都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了，卻沒想到這麼輕鬆就結束了所有流程。
畢竟他們家這群人，鬧騰起來，應該恨不得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流程全部走完才是，最後肯定是高興了他們，悲傷了家主。
南是有意如此的。
因為今天不只是「成人禮」，還是五條悟的「生日」。
成人禮是承擔責任的開端，似乎總是聽上去有些沉重，但生日，應該是個快樂的日子。
「只是稍微說了一下。」南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的，還奇怪道，「大家都在為你著想啊。」
深知家裡人本性的五條悟垂眉沉思。
糟糕，難不成今年五條家「大家最喜歡的人」的頭銜要易主了？
南早就為來參禮的大家安排了食宿，儀式後他們可以在五條家裡盡情遊玩，喝茶聊天，也可以結伴去京都逛逛，晚上再回來一起享用晚餐。
這是只屬於朋友之間的生日聚會，沒有繁複冗餘的禮節，也沒有冰冷虛偽的客套，大家聚集在一起，只是單純地追尋一份喜悅，而為了做到這一點，南建起了一片世外桃源。
人與人之間的想法總是不同的，古老又龐大的家族裡並不是每個人都欣賞這份簡單，為此南到底頂了多大的壓力，五條悟大概心中有數。
至少現在要跟大家一起盡情享受，不然不就浪費了南的付出了嗎？五條悟心想。
但將一應事宜交由紀之後，南卻忐忑不安地拉著五條悟，離開了人群，往主宅內的另一處別院走去。
「我們不去跟他們一起嗎？」五條悟蠢蠢欲動，已經準備好留下兄弟的黑歷史了，「來這裡做什麼？」
「稍微有點事。」來到別院門前，南從門口等候的少女手中接過沉重的黑木食盒。
少女躬身退下，但南卻在門口躊躇良久，久到五條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才牽著他一起走進了別院。
別院裡寂靜無聲，與外頭的熱鬧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哦∼」五條悟一抬眼，六眼就已經告訴了他所有信息，隨即他想起前幾日南的不安，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你在糾結這個啊。」
南抱著食盒，走在前頭，見五條悟已明白了過來，惴惴不安道：「叔叔阿姨會喜歡這個嗎？」
裡面是她親手做的喜久福。
五條悟頓時笑了兩聲，從南手中把食盒拿走，「肯定喜歡！」
打開推拉門，榻榻米大廳裡，長相與五條悟有八分相像的一男一女，正在其中正襟危坐。
他們著裝正式，但身上穿著的並不是日本的傳統禮服，而是更偏向西式的西裝和長裙，此時面無表情地跪坐著，即使屋門被打開，也依舊佁然不動。
安靜的空氣彷彿要凝滯了。
卻沒等南開始緊張，五條悟就已經大喊道：「別裝了！你們把她嚇到了。」
「啊？」彷彿薄冰被擊碎，女士臉色忽得一變，大驚失色，兒子突如其來的大喊打亂了她預想的節奏，一時之間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哪裡？哪裡嚇到了？」
看上去比強裝鎮定的南還要緊張。
一旁還在擺型的五條爸爸見此趕忙伸手撐住被炸出型的妻子，「先送禮物。」
「啊，哦，對。咳咳。」五條媽媽勉強被拉回了現實，直愣愣道，「快坐快坐，我有給你的禮物！」
五條爸爸頓時嘆氣。
南眨了眨眼，忽然就不緊張了。
天使感知到了愛。
「伯父伯母好。」南笑盈盈地頷首打招呼。
五條媽媽當即掐住五條爸爸的大腿肉。
五條爸爸：「嘶……」
娘親嘞！她怎麼這麼可愛！
五條悟帶著南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把衣襬向後一撩，盤腿坐在了榻榻米上，然後把手中的食盒往前推了推。
五條媽媽皺眉：「你怎麼又這麼沒有規矩。」
五條悟：「這是南給你們的禮物。」
五條媽媽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真的？哎呀，多不好意思啊。」
南施施然跪坐，不好意思道：「那個……只是一點薄禮……」
五條悟：「是南親手做的喜久福！」
五條媽媽：「哇！」
五條爸爸當即就想要上手打開，然後被五條媽媽眼疾手快地拍開手。
「走開，怎麼能現在打開呢！」五條媽媽兇完爸爸，立馬和顏悅色地看向南，「之前的見面禮，還喜歡嗎？」
被拍開的五條爸爸淡定收回手，與坐在自己對面的五條悟對視。
五條爸爸：見面禮，但是緊張得不敢見，紀之轉送的。
五條悟：呵，我就知道。
「喜歡的。」南還有些不敢抬眼看五條媽媽，「謝謝伯母。」
「乖孩子。」五條媽媽樂顛顛地把背後的禮物盒子拉到前面，「這是給你的訂婚禮物。難為你照顧小悟了。」
「沒有沒有。」南受寵若驚，「是五條君照顧我更多。」
五條悟不滿：「那我的呢？」
五條媽媽：「自己買。」
親媽。
「五條君？」五條爸爸的關注點飛躍，「你叫他這個？」
南一愣，「啊，是，因為一直都是這麼叫的。」
五條爸爸問完之後就不說話了，好像只是單純好奇，倒是五條媽媽被提醒了。
「那怎麼行呢！一點都不像一家人！」五條媽媽知道自家兒子對稱呼一點都不上心，「夫妻之間就是應該叫得親熱點才對。」
「啊……這……」南滿臉通紅，向五條悟投去求助的目光。
親熱點……那要怎麼辦啊？
五條悟福至心靈，當即拍板：「叫老公！」
「不行！」沒想五條爸爸第一個不同意了，「那是你媽媽叫我的！」
五條悟：「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用的詞！」
五條爸爸：「但你是我兒子！」
這裡面有什麼邏輯嗎！
最終南在五條媽媽期待的眼神下，只能磕磕巴巴說道：「那……那就悟吧。」
五條媽媽頓時眉開眼笑，再接再厲，「那我們呢？」
南抬頭。
五條爸爸默默看著她，雖然面無表情，眼底裡卻溫和似水。
五條媽媽雙手合十，滿臉期待。
「爸爸……」南眼神飄過五條爸爸和五條媽媽，一雙琥珀色的雙眸裡忽然泛起了水霧，「媽媽。」
爸爸，媽媽。
「好孩子！」五條媽媽當即忍不住衝上前去，將南擁進懷裡，激動道，「娘親嘞！我終於有女兒啦！」
南茫然地扭頭看了看五條悟，然後猶豫地伸出手，輕輕回抱。
「媽媽！」
「哎！」
南高興地笑了。
五條爸爸見此眼角微微一笑，扭頭與同樣帶著笑顏的五條悟對視。
五條爸爸：你終於幹了件人事。
五條悟：你也終於幹了件人事。
「好啦，我知道你們還有朋友在呢，我們就不去湊熱鬧了。」五條媽媽拍拍南的背，「你還有一個養父，對嗎？」
「是的。」南點頭，「但是他現在不在日本。」
「改天約出來一起吃個飯吧。」五條爸爸說道，「總得見一面。」
隨即他扭頭看向五條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家室的人，要學會穩重點，知道了嗎？」
從別院裡出來後，五條悟拉著南的手，得意道：「我就說了吧，他們不可能不喜歡你！」
「嗯。」南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
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好。
五條悟聞言眉頭一跳，故意湊上前去：「什麼？你叫他們什麼？」
南回過神來，連忙改口道：「爸爸媽媽！」
五條悟滿意地捏了捏南的指尖，然後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南扭頭看向五條悟，猶豫道：「sa……悟？」
五條悟眯起雙眼：「再叫一次。」
「悟？」
「再叫一次。」
「悟。」
「再叫一次！」
「悟。」
「再來再來。」
「……五條君。」
五條悟大驚，「你怎麼能反悔！」
南瞥了五條悟一眼。
因為你壞。
第86章 孩子們
生日聚會一直鬧到了半夜。
五條悟如願以償地逮住了生無可戀的摯友, 拍下了他被「女兒們」糟蹋的黑歷史。
七海吃完晚飯就回房間了，灰原和伊地知則留下來陪菜菜子和美美子玩，直到雙胞胎累得睡著, 把她們送回房間，才加入了五條悟和夏油傑玩遊戲的行列。
硝子, 歌姬和冥冥拼了一夜的酒, 半途還拉上了好奇的南。
等到五條悟聽完紀之說他爸媽已經離開的消息, 扭頭想要尋找南的身影的時候，才發現她們那一桌竟只剩下南還坐著了。
她還一杯一杯, 正在喝著啤酒。
「南？」五條悟頓時覺得大事不妙, 走上前去奪走她手中的酒杯, 低頭向她看去, 「你怎麼樣？」
「嗯？五條君？」南兩頰泛著紅暈, 迷茫地抬頭, 一見到五條悟, 眼底瞬間亮了起來，彷若被點燃的太陽。
「悟！酒很好喝耶！」
五條悟：「……」
很好, 醉得很徹底。
「嘿嘿。」南高興地又抓了一杯酒，「我再喝一杯……」
「等等！」五條悟眼疾手快把人從地上撈起, 「別喝，我帶你回房間。」
回房間的路上, 窩在懷裡的人還不老實, 生氣地直錘他的肩膀, 力度卻比貓大不了多少, 「都怪你, 手辦壞了！」
五條悟：……怎麼突然開始翻舊賬。
「修好了。」五條悟哄道，回到房間裡抱著她翻行李——為了方便, 他們今天沒有住家主院，「卸妝的東西在哪裡？」
南暈乎乎地頓了半晌，才糯糯回答道：「裡面。」
等到五條悟費勁千辛萬苦把南臉上的妝容都卸乾淨，他才猛然發現對方現在對自己簡直是有問必答。
那不得問一個重要點的問題？
五條悟抓準時機，在南昏睡過去之前趕忙問道：「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啊？」
他對這個問題好奇許久了，只是平常拿它逗南，都會被她搪塞回去。
怪只能怪他當時還太年輕，看不穿少女滴水不漏的演技。
「嗯？」南迷迷糊糊要閉上眼睛，「什麼時候？」
「對對，什麼時候。」五條悟幫南把被子拉好。
「唔……」南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別睡別睡，先回答我的問題。」眼見著機會要溜走，五條悟趕忙揉了揉南的臉蛋，強制喚醒天使程序，「不喜歡我嗎？難道你不喜歡我嗎？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南皺了皺眉頭，搖頭晃腦地想要躲避五條悟的毒手。
「唔……」南伸手在空中刨了刨，拍開五條悟，「壞蛋。」
五條悟頓時笑了起來：「呵，說我是壞蛋，你這個小酒鬼。」
南已經徹底閉上眼，陷入沉睡中了。
五條悟見此只好幫她把被子再次捻好。
真拿你沒辦法……
但就在他起身打算去收拾自己的時候，一聲細若蚊吟的低喃卻突然傳了過來。
「再也見不到……難過……」後面的話，融進了平穩的呼吸中。
五條悟一愣。
他們只有那一次，差點「再也見不到」……而在五條悟抱著冰冷的少女坐在家門前無助地崩潰的那個夜晚之前，她獨自一人，已經走過了許多日日夜夜。
五條悟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南的頭髮。
「睡吧。」
「晚安。」
第二天一早，除了作息正常的七海，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的冥冥，所有人都不出所料的精神萎靡。
不過好在，光鮮亮麗的集體照，在五條悟的成人禮上就已經拍好了。
南把它擺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身穿紋付袴的五條悟站在最中央，笑得張揚，南含笑立在一邊，夏油傑帶著菜菜子和美美子在另一邊一同看著鏡頭，背後是灰原興高采烈地摟著七海和伊地知的肩膀，硝子和歌姬一起比耶，冥冥面色懶散地站在角落。
童話般的回憶在此定格。
開春，南升入高三，五條悟也跨入了在高專的最後一年。
高專四年級是沒有通識課的，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學生基本都是在外完成任務，很多人也會藉此機會積累經驗，趁著在學校的時候讓老師推薦，提升咒術師等級。
但五條悟和夏油傑作為特級，既沒有刷經驗升級的必要，近來也很少有需要他們出動的任務，因此有大把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夏油傑依舊在壯大自己的勢力，忙碌起來在高專基本見不到他，而五條悟則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去處理。
「十億？」
彼時南正在家中的插花室插花，五條悟忽然走進來，對她說他需要調用十億日元。
「是要買什麼東西嗎？還是撥給夏油桑？」南略微吃驚了一下，隨即又低下頭繼續把手中修好的花插入花盆中。
十億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更何況在南的運作之下，五條家的資產這半年來幾乎是月月增加，再加上天羽集團的暗中幫助，五條家的經濟影響力已經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了日本的各行各業。
五條悟曾好奇看過五條家最新的財報，對主母大人錢滾錢的能力嘆為觀止。
而最近為了支援夏油傑的政治活動，南已經從五條家的賬目中劃出一部分資金了。
「做個交易。」五條悟施施然走上前，在南身旁盤腿坐下，「是個稍微有些麻煩的囑託。」
「囑託？」南好奇地眨了眨眼。
「嗯……怎麼說呢。」五條悟摸了摸下巴，抬眼思索，「認識的人的臨終託孤？」
「跟孩子有關嗎？」南一驚，「發生什麼事了？」
聽完五條悟手舞足蹈的解釋，南頓時難過地垂下眼簾。
那個孩子，這麼小的歲數就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不知道這段時間是怎麼度過。
不過……伏黑惠？南歪了歪頭。
為什麼她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這應該是她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才對。
「……不過還是得問問他本人的意思才行啊。」五條悟雙手抱胸，連連點頭，似乎是被自己的「細心」感動到了，「那我待會兒去問問他吧！」
反正地方在哪裡也已經知道了。
「我也一起去。」南站起身子。
於是在傍晚時分，跟著五條悟，兩人在一條破舊的小巷中，找到了背著小背包的小海膽。
「伏黑……惠？是吧？」五條悟雙手插兜，眼見著小海膽轉過身，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五條悟：……這跟那傢伙長得也太像了吧。
死去的記憶正在攻擊他。
小海膽臭著張臉回頭，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被陌生人搭話的狀態，「你們是誰？」
又是來討債的嗎？
南連忙彎下身子，讓伏黑惠與自己平視，溫和道：「你好，伏黑君……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迎著陽光，琥珀色裡的溫柔讓伏黑惠愣了一下，心中的警惕悄然煙消雲散，「找我有什麼事嗎？」
「很重要的事呢~」五條悟見南彎下了腰，便也乾脆半蹲下身子，墨鏡背後的蒼天之瞳神采奕奕，「你的爸爸來自一個叫做禪院家的咒術師家族，是個比我還不如的二流子呢……」
伏黑惠一臉無趣地看著面前這位可疑的白毛突然就開始自顧自地說起了他爸爸的事情，打斷道：「無所謂，他去做了什麼，跟我沒關係。」
「總而言之就是我們已經沒用了吧。」伏黑惠回頭，看向一旁拉開門窗向他揮手的小女孩，「這之後讓我們自己想辦法的意思。」
五條悟被噎住了。
這小子，真的是小學一年級？
「那麼伏黑君以後想要去做什麼呢？」南嗓音輕緩，柔聲道，「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你。」
伏黑惠看了看南，「我還有選擇嗎？」
「當然有！」五條悟喜上眉梢。
「先說好，我不會拋下津美紀的。」
「那也不是問題~」
於是到了第二天，五條悟親自帶著現金登門拜訪禪院家府邸，順利完成交易。
翌日，南一手牽著伏黑惠，一手牽著津美紀，來到了別墅外，早就得到消息的夏油傑帶著菜菜子和美美子一起站在門外等著他們。
菜菜子和美美子躲在夏油傑的背後，伸出腦袋好奇地看著新來的同伴。
「這之後你們就住在這裡了。」五條悟把兩個孩子的行李搬過來，「附近學校的入學手續也在辦理中，不用擔心哦。」
「惠和津美紀，對吧？」夏油傑笑眯眯道，「歡迎你們到來，以後我們就是家人了。」
伏黑惠皺了皺眉頭，扭頭看向偷看他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同時一驚，記起夏油傑的教導，連忙問好：「你，你好。」
伏黑惠：「你好。」
津美紀看著面前大大的別墅，忐忑不安地抓了抓胸前的衣服，抬頭看向南道：「南小姐，我們真的可以住在這裡嗎？」
這裡真的好大……
「當然可以啦。」南蹲下身子，將伏黑惠和津美紀一左一右摟進懷裡，柔聲安撫道，「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的家啦。」
家？伏黑惠扭頭看向眼前的別墅，又抬頭看了看一旁的五條悟——
笑得活像一個拐賣兒童的人販。
伏黑惠：……
夏油傑當即走上前直接給了五條悟一巴掌，把他可疑的無良氛圍打散，然後無視他控訴的吐槽，一臉溫和地摸了摸伏黑惠的腦袋。
「你有咒術師才能。有什麼問題，你也可以來問我。」夏油傑笑得背後彷彿有佛光亮起，「悟只是看起來不靠譜而已，不用管他。」
「要不要吃糖？橘子草莓蘋果，喜歡哪個？」
伏黑惠的腦袋被揉得亂七八糟，聞言露出死魚眼。
伏黑惠：你看上去也沒好到哪裡去。
大人們去整理行李，孩子們之間則很快就熟絡起來了，津美紀作為最大的大姐姐，溫柔又可靠，很快就成為了三個小朋友的「兵家必爭之地」。
「津美紀姐姐！」菜菜子開朗地拉著津美紀的手，「去我們房間吧！我有好多好吃的！」
「我有娃娃。」美美子抓著津美紀的另一隻手不放。
津美紀對這樣直抒胸臆的熱情有些手足無措，「那個……謝謝你們。」
「外，這是我的姐姐！」伏黑惠表情不善地看了眼雙胞胎，「誰稀罕你們的東西啊！」
菜菜子：「什麼啊！小氣鬼。現在津美紀姐姐是大家的姐姐了！」
美美子點頭：「因為我們是家人了。」
伏黑惠不高興：「別擅自主張啊！」
結果就打起來了。
津美紀趕忙把三人拉開，「不，不可以吵架啊！」
但三隻咒術師幼崽打起架來，血脈瞬間覺醒，互相之間毫不留手，津美紀一人根本拉不住。
津美紀只好慌裡慌張地跑到樓上。
「南小姐！」津美紀大喘氣，「惠他們打起來了！」
最後三隻幼崽被夏油傑成功制裁。
「不行哦，家人之間是不能打架的。」夏油傑笑眯眯，豎起一根手指，「特別是惠，男生要學會謙讓女生才行。」
惠頂著頭包，看了眼著急的津美紀，不情不願地點頭，「知道了。」
菜菜子不服氣：「是他先動手的！」
伏黑惠震驚：「你竟然撒謊！」
菜菜子：「我沒有！」
眼看著場面又要陷入慌亂，五條悟連忙伸手揪住伏黑惠的衣領，「剛剛還覺得你很靠譜，果然小鬼還是小鬼嗎。」
還好沒有他爹的力道。
「為什麼吵架呢？」南把三個孩子叫到身前，蹲下身子，「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知道嗎？有什麼事情，要好好用語言說出來才行哦。」
菜菜子和伏黑惠對視一眼，同時扭頭。
「哼！」
美美子站在中間，停頓了一下，然後突然撲進南的懷裡，仰頭可憐兮兮道：「南小姐，他說我們不是家人。」
伏黑惠：！竟然來這招！
好不容易讓他們握手言和，夏油傑說要向新家庭成員宣告家庭守則。
「菜菜子來跟惠和津美紀說吧。」夏油傑推推小朋友們，「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眼見著津美紀帶著互相瞪眼的三小隻乾笑著向客廳走去，五條悟撓撓頭，真是理解不能，「這種事情有必要吵嗎？」
「對於孩子們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啊。」夏油傑見五條悟還是不以為意，只好舉例子，「比如說，南桑被搶走……」
五條悟：「不行！」
夏油傑：都說你也是小孩子了。
「我覺得他們以後會相處得很好的。」南站起身子，忽然笑著看了五條悟一眼。
畢竟是青梅竹馬嘛。
而在客廳，菜菜子爬上小凳子，踮起腳尖，吭哧吭哧地從吧檯上拿下一個精緻的音樂盒。
「聽好了，這是我們家最重要的事情。」菜菜子把音樂盒放在客廳桌上，見伏黑惠和津美紀看過來，一張小臉嚴肅認真。
「當夏油先生，五條先生還有南小姐都不在的時候，這個音樂盒，一定要打開。」
「為什麼？」伏黑惠不解。
「是為了保護我們。」美美子接話道。
伏黑惠挑了挑眉，似乎覺得自己被耍了，眼看著又要說什麼，被津美紀連忙打斷。
「我們知道了！」津美紀認真點頭，「是很重要的事情對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同時嚴肅點頭。
「絕對不能忘哦！」
第87章 教官執照
「最近怎麼樣？」五條悟躍起接住飛來的籃球, 剛一落地，馬上運球發起進攻。
體育館裡，夏油傑難得有空, 就被無聊的摯友抓來打籃球。
「挺順利的。高層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好糊弄。」夏油傑張開雙臂，將衝來的五條悟截住, 「我已經跟時空管理局確定了合約內容, 正式的合作也快要開始了, 過段時間他們會派專員來協助。」
五條悟抱著籃球一個轉圈，瀟灑繞過夏油傑, 帶球跑至三分線外, 跳起, 投籃。
正中。
「誰問你這個了。」籃球墜落在木板上, 砰砰彈跳, 五條悟回頭, 「我們的傑爸爸最近把崽子們養得咋樣了？」
伏黑惠和津美紀的學籍已經成功轉入別墅附近的小學, 還好距離開學還沒多久，兩人很快就適應了新環境。
「挺好的, 每天一起結伴去上學。」夏油傑無奈，「只是還是總吵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不合, 雙胞胎總能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惹得伏黑惠頻頻炸毛。
五條悟攤手，隨即想到了什麼, 壞笑道：「小鬼們總會長大的。不如多拍幾張照片, 等以後讓他們欣賞欣賞。」
肯定非常好笑。
「不用你提醒。」夏油傑與五條悟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話說你是不是太閒了？沒事來搭把手。」
連閒散人員九十九由基都比你忙碌了哦。
「不~要~」五條悟雙手背頭, 仰頭耍賴, 「反正這些事情你都能解決吧？」
「南桑也高三了吧。」夏油傑回頭撿起籃球，心中又打起了主意, 「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只要抓住一隻天使，就能附贈一隻神子，妙哉。
「說是要申請東京大學金融系。」五條悟接過籃球，「嘛，這種考試對於她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了。」
夏油傑可惜：「是嗎。」
五條悟一眼看穿夏油傑的心思，「別想把南也撈走，她已經夠忙了。」
距離天羽集團正式移交到她手上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你們還真是感情深厚啊。」夏油傑抬手截住五條悟，這次成功奪走了籃球，「整天黏在一起，竟也不膩。」
「怎麼，嫉妒嗎？」五條悟追上去，「話說回來，你和珊瑚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在吵架？」
「……」夏油傑投籃，籃球在籃框邊緣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落在了圈外，「我們不是在吵架。」
「只是不和罷了。」
五條悟不明白，既然心裡這麼掛念著，為什麼不說出口？
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夏油桑不是個膽小的人。」南端著果盤在沙發上坐下，往旁邊挪了挪，靠在五條悟身上，「一定有什麼理由。」
「這可說不定。」五條悟捻起切好的蘋果丟進嘴裡，「他啊……就是想太多。」
簡單的道理都能被他盤出花來。
「嗯……或許吧。」南抬眼想了想。
「兩人都想很多啊。」
時空管理局的專員很快就來到了高專。
剛上任的夜蛾正道校長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好，你們可以叫我艾麗婭。」帶著眼鏡的短髮少女獨自提著兩個大大的箱子站在高專的操場上，身形利落，「我負責數據採集，希望我們接下來的合作能順利。」
為了採集數據，艾麗婭提出要對諾亞和空進行一些調整。
「只是增加一個數據獲取單元。」艾麗婭推推眼鏡，「不會影響正常使用。」
「請放心，沒有魔導器自身的認可，外人並沒有觸碰他們核心的能力。」
爭取了諾亞和空的建議後，五條悟將卡片遞出，夏油傑取下耳釘。
「既然數據採集單元按在他們兩個身上，也就是說，需要我們兩個親手去祓除咒靈，對吧？」五條悟單手插兜。
「大體沒錯。」艾麗婭打開腳邊的兩個箱子，一個簡易的操作台很快就自動搭建了起來，緊接著她接過兩台魔導器，小心翼翼地放進操作室，「你們好，我要開始訪問你們的程序了。」
諾亞：「Alright.（好的。）」
空：「Please be gentle.（請溫柔一點。）」
「放心吧。」艾麗婭信心滿滿，「我可是老手了。」
等到兩台魔導器調整完畢，艾麗婭讓五條悟和夏油傑試一試。
「設置練習用彈，互相對戰即可。」艾麗婭耐心解釋道，「不用太過用力，只是測試一下採集單元有沒有在正常工作。」
五條悟聞言挑了挑眉，與夏油傑對視。
五條悟：她說不用太用力。
夏油傑：嗯，聽到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迎著大老遠就傳來的爆破聲，硝子提著兩瓶奶茶，一臉淡定地走了過來，經過面色呆滯的艾麗婭時，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喂~你還好嗎？奶茶需要嗎？」
艾麗婭呆呆地望著空中戰鬥的二人，再低頭看了眼面前的數據面板。
這……又是over S級？！
還是兩位？！
「你是烏龜嗎？」一發加速炮轟出，五條悟嘶了一聲，「防禦也太硬了吧！」
烏金色的三角形法陣豎在夏油傑身前，將加速炮穩穩攔下。
強大的衝擊讓他的身體微微一震。
「攔不下砸到操場上，你就等著吃夜蛾老師的檢討吧！」夏油傑手挽槍花，再次衝了上去，「悟，別跑！」
「過分，我可是射擊系呢~」
傻瓜才讓貝爾卡式魔導師近身。
而且自從上次幫助五條悟進行時光回溯之後，空就記住了無下限的程序，被靠近的話真的有可能會被瓦解啊。
兩人在空中你追我趕，最後也不知道是誰溜誰了。
硝子猛吸一口吸管，手中的奶茶已經見底。
「話說，奶茶，還要嗎？」
「啊……謝謝。」
為了採集資料，五條悟主動提出要完成任務。
但是他總不能到高層那裡大喊一聲「快給我任務——」吧，那樣估計會被那群無良爛橘子坑死。
於是他打開手機，進入群聊。
五條悟：【Nice的最強今天無償提供幫助哦~誰需要~（瀟灑.jpg）】
歌姬：【不需要。】
灰原：【謝謝五條前輩！但是我一個人沒有問題！（大拇指）】
七海：【……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冥冥：【哦？免費？】
驅使有錢人為自己賺錢的感覺真是太舒適了。
冥冥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地看著五條悟拿著手槍在咒靈身上無聊地打靶玩，卻一直拖著不給致命一擊。
是什麼新型咒具嗎？冥冥笑眯眯。
過了好一會兒，冥冥茶都喝了一壺了，五條悟才解決完咒靈，走過來。
「啊嘞~冥桑還在啊。」五條悟甩甩手槍，沒有當場把諾亞收起來，「我還以為你會趕下一場賺錢呢。」
「稍微發現了個有趣的事情。」冥冥意味深長地垂眸看了眼五條悟手上的手槍，「是什麼新的領域嗎？」
「沒錢賺的領域。」五條悟笑嘻嘻，「冥桑想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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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教導這個世界的人魔法技術？」硝子的醫療室裡，艾麗婭熟稔地操作著工作檯，激光屏上正是五條悟今天採集的數據，「那樣的話，你需要去考教官執照才行。」
「教官執照？」五條悟雙手插兜靠在硝子的辦公桌上，聞言挑挑眉，「那是什麼？」
「聽也知道了吧，就是你要考證的意思。」硝子叼著棒棒糖，坐在一旁的旋轉椅上，「這是當然的吧，憑什麼我要考醫生執照，你當老師卻不用考證？」
五條悟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聲，「這是時空管理局的考試吧，又跟我們沒關係。」
他們可是管理外世界。
「我覺得你還是去考一下比較好哦。」
公寓客廳，南從沙發後面趴在五條悟肩膀上，想了想道：「畢竟是危險技術的教學，就像你之前都不知道練習用彈一樣，說不定還能學到其他更有效率的教學手法。」
「而且時空管理局成立上百年，各種魔法使用規範肯定已經非常完善了，與其我們自己再犧牲代價去探路，不如直接學習他們的經驗，這樣會不會更好？」
五條悟若有所思，「但是這樣就要遵守他們的規矩了，麻煩。」
「地球是管理外世界，除了危及次元安全的事件，他們沒辦法對你實行強制手段的。」南晃了晃五條悟的腦袋，「去參加培訓的話，還可以交到很多朋友。」
五條悟聽著聽著，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於是他猛地翻過身，把南一把薅進懷裡，「怎麼？那麼希望我走嗎？壞兔子壞兔子……」
「唔！」南臉蛋被壓成了扁氣球，「才不是這樣呢……」
反正你也沒什麼事可做嘛。
閒得人神共憤的五條悟最終還是拿著南的推薦信，報了最新一期的魔導師教官培訓營。
培訓營的舉辦地點在時空管理局的起源地，也就是「第1號世界」米德切爾達的首都——庫拉納剛，那裡匯聚著眾多次元世界的魔法精英，在技術、科學、軍事等多個領域都對其他世界有著壓倒性優勢，時空管理局的地面總部也坐落於此。
「精英嗎？」五條悟一臉期待。
南和蓮正在幫他收拾行李，聞言蓮可憐巴巴道：「我也沒去過米德呢，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聽上去很有意思的樣子。
「不行哦，那不就是作弊了嘛。」南壓了壓行李，旁邊還有一箱也是她為五條悟整理的衣服，「參加培訓營可不是去玩啊。」
「唔……好叭。」蓮失落。
南無奈：「改天會帶你去的。」
蓮立馬復活：「真的嗎？好耶！南最好了！」
「既然是首都，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吧。」五條悟心裡盤算著，「可惜傑沒空，不然就能跟我一起去了。」
「都說了不是去玩的啦……」南這麼說著，轉身卻掏出了一張黑色卡片遞給五條悟。
「這是什麼？」五條悟彎腰瞅了瞅。
南言簡意賅：「我在米德的黑卡。」
時空管理局總管上校的養女，怎麼可能會沒錢？
於是五條悟樂顛顛地接過了卡片。
「謝謝夫人！我絕對會玩個夠的！」
第88章 理想
有上次參加時空法庭的經驗, 這次五條悟沒走多少手續，就成功過關了。
從傳送中轉站到米德，需要坐於兩地往來的公共艦艇。
「也就是說, 是巴士嘛。」五條悟穿著一身輕便的藍白色休閒服，外頭套著一件白色牛仔外套, 望著眼前人來人往的站點, 輕快道。
站點與歐洲火車站裝橫相似, 寬敞明亮，頭頂是開放式的拱形天花板, 透過透明的未知材質, 能夠看到外頭次元空間裡宛如極光一般的絢麗場景。
上次去時空法院有專門的小型通路, 這回他得走公共交通了。
「我就送你到這裡了。」南在此駐足, 回身幫五條悟整了整衣領, 「教官考試, 要加油哦。」
「當然。」五條悟看了看南, 忽然低頭湊近，壞笑道, 「我這一去短則兩個月，多則半年, 夫人就沒有什麼表示嗎？」
南臉噌的一下變得通紅，眼神快速瞟了瞟周圍, 低聲嗔怪道：「這裡都是人呢。」
「而且培訓營是有假期的。」
「可是那也要好久~」五條悟催促道, 「快點快點。」
廣播開始播報最近的班次即將出發, 周圍與親友們告別的人, 都已經依依不捨地登上了艦艇。
南看了看五條悟, 又看了看艦艇。
「快點快點。」五條悟還在催促。
轉眼，站台就空了一半, 即將啟航的號角聲也響了起來，而五條悟依舊不慌不忙地盯著南。
南快速瞟了一眼艦艇，見五條悟竟然真的不動，心中一急，猛地閉上眼，踮起腳尖……
狠狠地纏夠了蜜水，五條悟才在最後一聲號角中，踏進艦艇。
艙門在面前關閉，站台上還在面色通紅的未婚妻揮著手，隨著向前啟動的艦艇，身影逐漸消失在次元的末端。
炫目的極光漸漸抹開思念。
「各位乘客請注意，本艦將於十五分鐘後進行空間躍遷，請盡快安置好您的物品，回到座位上繫好安全帶，謝謝。」
五條悟漫步在客艙間，漫不經心地尋找自己的位置。
周圍的人大多提著笨重的行李，他們著裝各異，有如五條悟一般穿著現代裝束的活力少年，也有穿著大馬褂的儒雅先生，有戴著面紗的異域風情少女，也有光著膀子，脖子戴著象牙的野性青年……
都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
五條悟若無其事地打量著四周，他的行李已經收納進了諾亞的空間，如今輕裝上陣，再加上卓越的身高，在人群中異常顯眼。
看來不是所有人都有能收納物品的魔導器啊……五條悟若有所思。
往艦艇最前端走去，乘客也逐漸減少，最後五條悟終於在頭等艙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自動門打開，裡頭只有寥寥幾人，一半都穿著軍裝，有客艙服務人員正在檢查艙內乘客是否都安全坐在了座位上。
五條悟施施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按照指示繫好安全帶。
但這裡的安全帶跟地球上常用的樣式完全不同。
一旁身著棕色軍裝的老者注意到了五條悟對著安全帶苦惱的樣子，正打算出聲指導，五條悟已經搞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利落又快速地扣好了安全帶。
老者見此一愣，笑道：「年輕人腦子轉得挺快。你是從管理外世界來的吧？」
「是哦。」五條悟輕快地應道。
老者呵呵一笑。
「歡迎來到米德切爾達。」
「時空躍遷倒數計時。」
「十，九，八，七……」
隨著廣播裡機械的倒數計時聲走向終點，五條悟只覺得身體猛然一震，推背感瞬間襲來，慣性將他整個人都壓在了座椅上。
五條悟扭頭向窗外看去，無數星光在剎那間向後倒飛而去，還沒等他捕捉到其中的光影，下一秒，他感覺胸前一空，彷彿忽然墜入了大海，周圍的空氣突然凝滯，而窗外的景色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無邊的黑幕，繁星閃耀。
是宇宙。
五條悟湊上前去，艦艇下方，一顆灰藍色的星球出現在他眼前。
米德切爾達，到了。
「歡迎來到米德切爾達！」
坐在南安排的專車上，五條悟稍有興致地望著窗外，司機位上的小士官正興高采烈地為他介紹著米德切爾達的發家史。
「米德切爾達是次元兩大魔法發源地之一，也是唯一一個留存至今的魔法文明……」
造型流暢的黑色專車在高架橋上快速行駛，穿梭在充滿科技感的高樓大廈之間，街邊的指示牌上用字形與地球略有偏差的英語標記著方向。
五條悟發現，除了科技水平有差異，從表面上看，米德與地球的城市在文化風格上竟也差不多。
不僅交通規則異曲同工，也沒有想像中那樣飛來飛去的未來科技汽車，要不是前方的駕駛位上彈出的懸浮激光屏，眼前的大氣中也毫無咒力的痕跡，五條悟幾乎要以為自己還在地球了。
「市內飛行是需要許可的啊。」小士官搖頭晃腦，「大家都在天上飛，不是很容易出事故嗎？摻雜進壞人怎麼辦？」
「連飛都不能飛，真是麻煩啊~」五條悟笑眯眯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考慮到了市區安全嗎……
把五條悟送到培訓營的宿舍樓，小士官功成隱退。
「你好！」皮膚黝黑的爽朗少年穿著一身異域風格的白色長袍，在宿舍裡大方地與五條悟打招呼，「我叫卡利德·納賽爾，你可以叫我卡利德。」
「五條悟。」五條悟低頭看了眼地上鋪滿的雜物，雙手插兜，邁開大長腿，吭哧吭哧地一個個跨了過去，「你的行李可真多，難不成你是巫師嗎？」
「抱歉，家裡人太擔心了，塞了很多東西，哈哈……」卡利德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你的名字叫法挺少見的，也是從別的世界來的嗎？我來自管理內第35號世界——龍泉谷，你呢？」
「管理外第97號——地球。」五條悟抽出諾亞往地上晃了晃，兩大箱行李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卡利德整個人呆住了。
「那是，定制魔導器？！」
在了解到五條悟並不是時空管理局在職軍官之後，卡利德更震驚了。
「私人魔導器？！」
「這麼震驚啊。」五條悟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我還以為大家都應該會有才對呢。」
卡利德：「這怎麼可能啊！」
後來五條悟才知道，像諾亞這種高性能的人格型定制魔導器，在時空管理局也只有最前線的精英魔導師能夠配備，私人魔導器就不用說了，普通人通常都是使用統一制式的基礎法杖。
咱的這位室友該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吧……卡利德暗自思索。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沒錯。
因為來參加教官培訓營的人來自五湖四海，有戰場老手，也有對魔法使用規章一知半解的頭鐵菜鳥，因此通常在培訓營的第一個星期，會進行一次集體的基礎魔法培訓。
第一天，摸底模擬戰，卡利德與同學們一同站在訓練場外，目瞪口呆地旁觀了一場碾壓式對決。
碾壓的一方，五條悟。
Over S級的空戰魔導師！
「Over S？我沒有考過魔導師等級，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一級呢~」穿著深藍色實習生軍裝制服，五條悟興致勃勃地把食堂裡的每份菜都撈了一點，塞進手上的托盤。
找到座位坐下，眼睜睜地看著五條悟把堆得半高的食物全都吃了下去，卡利德眨了眨眼，「今天你在模擬戰上使用的防禦魔法是什麼？從來沒見過。」
把教官的所有攻擊都擋下來了，而且看上去根本沒有收到衝擊力。
「那個啊，是我的術式哦。」五條悟見卡利德一臉茫然，想了想。
「你可以理解為，刻在我基因裡的魔法。」
戰鬥力變態就算了，他的這位室友還特別熱衷於挑戰教官的底線。
「五條悟！昨天的理論課上不是才說過，這是危險行為嗎！」教官頭疼。
「但是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哪裡危險嘛~」五條悟不以為意地晃晃腦袋，「好啦，知道了啦。」
雖然看上去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是學習速度飛快，不到兩天就已經達成了在課堂上噎住老師的成就。
「老師！」五條悟猛地舉起手，「既然這一部分很危險，那為什麼不用新的通路重新解構呢！」
然後全班人都看著他洋洋灑灑地在黑板上現場設計了一個全新的能量回收系統。
「搞定！」五條悟丟掉粉筆，拍了拍手，雙手叉腰看了眼自己的傑作，然後扭頭看向已經愣住的老師。
「這麼樣，很簡單吧~」
甚至非常有錢。
卡利德趴在宿舍的單人床上，看著五條悟坐在書桌前，三下二除五把從高級武裝店買來的昂貴配件拆了個乾淨，愈發覺得困惑了。
「五條，你為什麼想要成為教官啊？」
在時空管理局，教官可謂是距離晉升最遠的崗位，像五條悟這樣又有能力又有背景的魔導師，卡利德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進入時空管理局的話，肯定很快就成為重點培養對象了吧。
「那當然是為了理想啦~」五條悟手下不停，拆配件拆得津津有味，「年輕的孩子們都是寶藏啊。」
夜燈溫暖的光芒灑落在他的白髮上，窗外的小路上，路燈一盞一盞地點亮，照亮前方黑暗的道路。
半闔的蒼天之瞳裡，彷彿落滿了星星。
「總有一天，我的學生們會遍布世界各地，他們會堅強又勇敢，正直又善良，優秀、出色，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新鮮血液，讓這個世界的未來更加值得期待。」
五條悟笑了一下。
「那在他們磕磕絆絆成長的時候，我就只能勉為其難地為他們澆澆水啦~」
卡利德單手托腮，已經對自己室友的本性有了深刻的理解：「由你來說出這樣的話，很難讓人相信啊。」
明明總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
五條悟：「欸~相信吧。」
至少他相信著。
第89章 任務代理
五條悟離開的事情, 高層並不知曉，所以即使不是很多，為了掩人耳目, 他的任務也要有人承接才行。
但剩下的三個特級都個頂個得忙，夏油傑和九十九由基依舊在進行政治活動, 而南則一邊準備著大學申請, 一邊還要顧及天羽集團的事務, 根本騰不開手。
只能商量著輪流頂替。
今天恰好輪到南了。
輔助監督也是自己人。
「請務必小心，南小姐。」伊地知推推眼鏡, 雙手緊張地交疊, 置於身前, 「「帳」我會負責放下的。」
從今年開始, 伊地知也開始輔助監督的實習了。
「伊地知真可靠。」南笑笑, 「不用擔心我, 放完「帳」之後, 你就離遠點，記得不要靠近。」
「好的。」伊地知點頭。
「祓除咒靈！祓除咒靈！」蓮與夜天之書一起跟在南背後往任務地點飛去, 螺旋上天，興奮地揮舞雙手, 「夜天之書！我們來比賽吧！」
夜天之書在空中轉了個圈。
比什麼呀？
「比誰能操縱更多的高速彈怎麼樣？」蓮把小墨鏡從頭上拉下來，酷酷道, 「肯定是我贏！」
夜天之書不高興了。
我才不要呢, 要比就比誰知道的魔法更多。
「欸~那樣多無聊啊。」蓮雙手背頭。
「這次沒有那麼多咒靈哦。」南沿著大道緩緩向前走, 兩旁銀杏樹林立, 迎面忽然吹來一陣風, 周圍頓時發出沙沙的聲響，「只是一個比較危險的咒胎而已。」
大道不遠處, 有藤蔓交織橫在路中央，藤蔓之後，破敗的歐式庭院寂靜陰冷，透著股邪氣。
南漫步在大道上，所有陰森與恐怖，都在她面前悄然消散，所過之處，溫暖與祥和填滿整個空間，就連樹上的綠葉都似乎明亮了幾分，耳邊彷彿聽到了鳥語，空中瀰漫著花香。
她的面前是詛咒，身後即是祝福。
天使手牽著春天的幕布，一點點將來時的路籠罩。
隨著天空緩緩降下昏暗的黑色屏障，庭院大門終於近在眼前。
「好厲害的詛咒氣息。」蓮仰頭望天，璀璨的蒼天之瞳中，倒映著沖天的黑色迷霧，「這個咒胎是特級嗎？」
南抬手，金色的劍十字權杖頓時出現在她手邊。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進去了之後發現，這一次的咒胎確實有點不同尋常。
一般來說，當南張開魔力在一個地方靜止不動，這個地方的詛咒便會逐漸消融，而隨著咒力循環，最後周圍的咒力生態都會維持在穩定的清澈之中。
這一點，無論是對於狹小的房間，還是整個日本島來說，都是一樣的。
因為南一個人的存在，這些年來，日本的咒力生態相比之前已經至少純淨了一半，而從其中誕生的咒靈，力量也削弱了不少。
但眼前的這個庭院顯然不對勁。
南能感覺到，自己的魔力正在不斷淨化著周圍的詛咒，但是這裡的詛咒卻奇怪地如地下溫泉一般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她每淨化一分，詛咒就多上一分，一來二去，彷彿沒有盡頭。
以防萬一，在踏入樓房之前，南與蓮融合。
純淨的白色將黑發暈染，熊熊燃燒的金眸裡，咒力的流動清晰可見。
很快，南在三樓的一個角落裡，發現了咒力的源頭。
一顆懸浮於木質地面之上的咒胎，正蠕動著向外生長，眼看著就要破卵而出，四周的牆面和地板已經被它射出的咒力腐蝕殆盡。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咒術師來到這裡，恐怕還沒來得及靠近，周圍如罡風般銳利的咒力就會讓他遍體鱗傷了。
但這些削鐵如泥的咒力鐮刀，在接近南之前，就會悄然消逝於空中。
南抬起手掌，夜天之書會意地飛到她面前，翻開書頁。
這種程度，看來要認真一點了。
南閉上雙眼。
純白色的三角形法陣在她腳下張開。
「吊墜於輕雲之上的無垢之光啊——」
耳邊傳來叮鈴，伴隨著天使清脆的吟唱聲，數顆白色光球在咒胎周圍接連顯現，將它包圍。
刺眼的白光頓時破開地面，沖天而起，只在一瞬間，就將整棟樓裡的詛咒蒸發殆盡！
咒胎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掙扎著快速蠕動起來，彷彿正在吞嚥的蟒蛇，在天敵的注目下，焦急地想把龐大的獵物吞進肚子裡。
深沉的詛咒再次從它身上透體而出。
吟唱依舊在繼續。
「聽從我的召喚——」南睜開雙眼，眸中金光一閃，「降下末世的福音吧！」
咒胎終於無法再等待，一隻奇異的鐮刀肢體頓時從肉團中破出——它正在強制提前破卵！
但在下一秒，四周的白色光球同時發出耀眼的光芒！
南拉下權杖，劍十字的頂端往前一指——
只聽轟的一聲，木屑紛飛，氣浪掀起南的白色長髮，剎那間，白光爆發，一條條光柱從光球中射出，宛如白色的長釘，從四面八方狠狠扎入咒胎之中！
「啊啊啊——」不似人聲的慘叫聲響起，咒胎拚命向外湧出更多咒力，宛如清泉，一股一股地試圖將僭越之人淹沒。
但清泉之於大海，也不過只是滄海一粟。
南雙眼一凝，魔力奔潮而出。
片刻後，白光漸息，狂風沉寂，就見原本懸於空中的咒胎已經徹底化作了粒子，消散於空氣之中。
一根硬邦邦的紅色手指突然掉落在地。
南一愣，「咦？」
手指？
「是特級咒物！」夏油傑的聲音從權杖中傳出，「如果就這麼放任不管，又會吸引來其他咒靈。南桑，麻煩你先暫時封印它，之後將它帶到高專來。」
「好的。」南應道。
通訊掛斷，南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望著躺在地上的手指，眨了眨眼睛。
原來這就是咒物啊……
蓮虛幻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前，也湊上去看了看。
「哇，好討厭的氣息。」
南沒有伸手觸碰，而是抬起權杖，用尾部輕輕在那根手指上一點。
刻著不知名咒語的白色光帶頓時纏繞而上，將整根手指包裹。
這就是封印完畢了。
晚上，夏油傑匆匆趕回高專，夜蛾正道已經和南圍著手指研究半晌了。
「是宿儺的手指。」夜蛾正道斷言，「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之前的封印也洩露了，這才引來了咒靈。」
宿儺，千年前的詛咒之王。
「這是特級咒物，很危險，應該馬上報告高層封存起來。」
夏油傑沒馬上答應，只看向南：「南桑，你能破壞它嗎？」
南搖了搖頭，「這裡面的咒力宛如堅石，我可以一點點淨化它，但是時間恐怕很長。」
以十年為單位。
蓮雙手抱胸，圍著桌子上的手指轉來轉去，「現在它被南封印，已經沒有詛咒洩露出來了。看上去就跟普通的物品一樣，應該沒事吧？」
夏油傑皺眉：「就算如此，它的危險性也不會改變。」
「沒記錯的話，宿儺的手指一共有二十根，都被封印並分落於日本各地。」夜蛾正道雙手抱胸，「出現這樣的情況，恐怕是過去的時間太長了的緣故。」
用於封印它的力量已經消散了。
「我不贊同將特級咒物再交給高層。」夏油傑看向夜蛾正道，「之前他們已經有了操弄詛咒的先例，這樣危險的東西放在他們手上，並不讓人放心。」
說不定在哪一天，又會變成黨同伐異的工具。
「但它不能放在高專。」夜蛾正道擺手，「太危險了。」
最終還是決定由南將手指帶在身邊，這樣既能消融其中的詛咒，也能防止其他意外的發生。
南把它收納進項鍊裡。
「宿儺……是千年前的咒靈嗎？」離開前，南好奇問道。
有二十根手指呢。
「不清楚。」夏油傑搖頭，跟著南一同向高專外走去，「這麼久遠的事情誰都說不上來，只知道他在千年前曾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蓮坐在夏油傑的丸子頭上，兩條小短腿岔開，身體隨著身下人的走動一顛一顛，「這樣的咒物會有很多嗎？」
「聽說那個時代是詛咒盛世，這樣麻煩的東西也留下不少。」夏油傑雙手插兜，「只是大多都在封印中漸漸流失了所有力量。宿儺是詛咒之王，到現在他的手指依舊能有如此強力的詛咒……只能說名不虛傳。」
南抬眼想了想。
「跟那名女士給我的感覺很像呢。」南說道，「雖然應該不是同一個人，但是詛咒的密度很像，只是手指上看上去要稍微弱一些。」
應該是分成了二十份的緣故。
夏油傑抬眼，「你是說他們可能來自於同一個時代？」
那也太遠了吧，千年之前的人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說到這裡，南忽然驚道：「說起來，上次紀之從加茂家裡拿來了加茂憲倫的畫像，他的頭上也有一條縫合線。」
當時南的思考方向是，加茂憲倫可能跟那位女士一樣，都被進行了相同的人體實驗。
但是如果換個方向想的話……
「他們難道是一個人？」南眨了眨眼。
夏油傑也覺得有些荒謬，但仔細想想，如果是人體實驗，那這樣的實驗至少已經一以貫之地實行了超過百年。
「再往前找找，說不定這樣帶著縫合線的人會有很多。」夏油傑說道，「我也問問九十九由基，也許會有什麼收穫。」
九十九由基沒有給出什麼情報，反倒是南翻出了點東西。
是那本解析古老神話的書。
當年，南剛從五條悟那裡知曉咒術界的時候，曾好奇翻閱家裡的歷史藏書，從中找到了這一本似乎記載著六眼神子信息的書籍。
雖然被五條悟否認了上面的記錄，但南對那幅畫依舊印象深刻。
此時重新翻出來，竟發現了新的東西。
抱著「神子」的婦女在拿著冷兵器與咒靈抗爭的家僕背後倉皇逃竄，而在咒靈陣營的前方，領頭的是一名人類。
人類畫的並不大，只有湊上前去才能看清楚他的面部細節。
額頭上恰好有一條縫合線。
南抬眼想了想。
沒記錯的話，五條悟曾說過，那是五百年前……
這之後，在紀之和特級三人的努力下，果然又發現了不少縫合線人類出現的蹤跡。
最遠的，距今已有八百年歷史。
而且，每一個年代，只出現一個。
會有能一以貫之，持續八百年的實驗嗎？
可能性幾乎為零。
無論是什麼組織，時間的力量就足夠衝垮他們最開始的共識了。
八百年，連王朝都換了幾輪。
反倒是不死的術式……還有先例。
「那麼現在的問題只有一個了。」夏油傑將手中的資料丟在桌面上。
「他的目的是什麼？」
第90章 理論課
作為教育學生的教官, 需要掌握的知識自然更多，要求也更嚴格，他們要了解所有魔法戰鬥類型及其背後的相關理論, 還要學會如何合理安排訓練計劃，循循善誘地幫助學生掌握這些知識並能有效應用。
因此在第一個星期的基礎魔法培訓之後, 各種理論課才是這次教官培訓營的重點。
「……現階段常用的精英陣隊一般有四個位置（position）。前衛——是站在隊伍最前方的位置, 負責前線突破。站在這個位置的學生需要很強的防禦能力和突破能力, 臨場反應和心理要求也是最高的，只有綜合實力足夠強的人才能勝任。」
「中前衛——一般在隊伍的側方游走, 掩護前衛, 保護中衛和後衛, 往這方面發展的學生要培養他們的隨機應變能力和多線作戰能力。」
「中衛——位於陣隊的中心位置, 一般也是整個隊伍的領導核心, 站在這個位置上的學生需要有較強的中遠距離輸出能力和領導能力。」
「後衛——位於陣隊最後方, 主要負責陣隊的整體輔助, 也負責警惕隊伍後方的敵人，對這個位置的學生沒有過高的戰鬥能力要求, 但除了培養他們的臨場輔助能力之外，也要培養他們的躲避能力, 讓他們學會獨立保護自己。」
「陣隊的位置雖然只有四個，但人數最多可以增加到八人, 一般情況下, 一個小隊會配備兩個中前衛, 五人小隊的隊形是目前來說最合適的……」
老師站在講台上, 詳細介紹著課程知識, 下面的教官實習生們都紛紛低著頭，認真做著筆記。
除了五條悟。
他雙手抱胸, 面前的桌面上乾乾淨淨。
一開始還會有老師批評他不認真，後來發現這位大天才過目不忘，別人做筆記的時候，知識點可能已經在他腦子裡過了好幾輪了，根本不需要動筆。
對於這樣的天才學生，給予一定的自由度，也是作為教官會學到的知識點。
五條悟一邊聽課，一邊暗自琢磨。
魔法與咒術的運轉方式正好相反。
咒術是使用咒術師體內已有的生得術式，在注入咒力之後，生成只屬於咒術師個人特有的能量效果。
而魔法則是先有魔力——魔導師也沒有咒術師生來的術式——通過魔力的輸出，再經由魔法技術的轉換，形成各式各樣的魔法。
術式是個性的，但魔法技術是統一的。
如此，集體大規模的配合就成為了可能。
以五條悟來舉例，如果是單純作為咒術師的他，根本沒辦法與他人合作戰鬥，因為他的術式太強，排他性也很高，當他作為單獨戰鬥力出現的時候就能發揮出他所有的力量，但若有同伴在身邊，反而會拖累他。
但如果五條悟不是使用無下限，而是使用魔法技術，他在隊伍中，就有了自己的位置。
一加一大於二。
「五條你的話，應該是中衛吧。」卡利德用叉子叼了一塊牛肉塞進嘴裡，「又是射擊系，腦子也很好用，作為中衛再合適不過了。」
「確實啊。」五條悟想了想，「不過前衛也不錯。」
無下限硬抗所有傷害！
「果然每個遠程系都有一顆近戰的心。」卡利德調侃道，「我是中前衛，可惜沒帶我的龍過來，不然讓你看看它有多帥！」
話音剛落，卡利德突然發現五條悟身後不遠處有些騷動，便伸出腦袋往騷動的方向瞅了瞅，「那邊發生什麼了？」
五條悟回頭，就見食堂門口正圍著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把大廳裡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看上去，似乎是在起鬨？
「是三班的。」卡利德認出來，「啊，是那個吧，那個，有親屬來探望。」
話音剛落，圍著的人群就讓開了一角，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被媽媽牽著，害羞地躲到一邊。
「哇，真可愛。」卡利德露出善意的微笑，隨即嘆息道，「唉，我家距離這裡太遠了，探望是沒有探望了。」
「家屬可以來探望嗎？」五條悟眼睛一亮。
卡利德又在盤子上切出一塊牛肉，聞言回答道：「通過申請就行。你爸媽要來？」
「配偶？！！」
夜晚，宿舍，卡利德拿著五條悟被批准的探望申請，指著上面的關係欄，發出尖鳴：「你，你，你結婚了？！」
「對呀。」五條悟轉過旋轉椅，面不改色地認了下來，笑得一臉無辜，「為什麼你要這麼驚訝啊？」
卡利德：……草，本來不信的，看到這張臉又信了。
卡利德：「不行，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受此衝擊！」
「五條結婚啦？！」
教官培訓營的年齡限制是三十五歲，因此一個班裡不乏有孩子都上中學的人，結婚這件事並不算什麼稀有的事情。
但五條悟……
「你們很過分耶∼」五條悟靠在座位上，手肘撐著背後的桌面，看著圍過來的同期們，佯裝可憐道，「我可是成年了的哦。」
同學們紛紛靜默。
其實五條悟在班裡人緣不錯，畢竟他實力強大，腦袋又很聰明，幫助同學解決問題的時候除了嘴賤了點倒也沒有嫌棄過麻煩，再看看他這張臉，許多年紀稍長的人也只當他是童心未泯的孩子。
這麼年輕就結婚了嗎？！
而且這傢伙總是一副散漫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家室的啊！
不……仔細想想，五條悟好像從來沒有跟哪位女性有過過多接觸，甚至有同歲的女生偷偷對他暗許芳心，他的態度也一直都是敬謝不敏的。
「可是你的戒指呢？」有女同學發現了盲點。
五條悟聞言垂頭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手指，然後慢悠悠地仰頭苦惱地想了想。
「哎呀，漏了。」
眾人：「……」
所以你根本沒有結婚吧！
沒有結婚，但是有未婚妻。
南來的時候，正好是課間時間，五條悟便下到教學樓下去接她。
年輕的同學們紛紛趴在教室窗邊，低頭拚命往下瞅。
就見樓下，五條悟已經從樓裡出來，悠悠然地站在路旁，靜靜地等待著。
「來了嗎？來了嗎？」
「沒呢。」
有年紀稍長的不好意思湊這個熱鬧，只能暗戳戳地跟旁邊的人說道：「來了告訴我一聲。」
與此同時，提早來到教室的老師看到在窗邊堆成一團的同學們，疑惑道：「你們在做什麼？」
卡利德：「五條的未婚妻要來了！」
於是老師當即大步上前，當仁不讓地走到了人群前列。
幾分鐘後，大道盡頭出現了一個高挑的身影，她手牽著個黑髮小男孩，緩緩朝教學樓走近。
「來了！」
就見來人盤著頭烏黑的長髮，五官精緻，身形優雅，一雙圓潤的琥珀色眼睛彷彿晶瑩剔透的寶石，在看見五條悟的一瞬間，發出了奪目的光芒。
五條悟快步走上前，張開雙臂。
南當即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
抱了個滿懷。
同學們：「哇~」
浪漫耶。
南埋在五條悟懷裡，晃晃腦袋，依戀地蹭了蹭，「好想你啊。」
五條悟也跟著蹭了蹭南的頭髮，「我也想你。」
一旁的伏黑惠：……
大人們都這麼不害臊的嗎？
「怎麼把這小子也帶來了？」五條悟鬆開南，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狠狠揉了揉伏黑惠的腦袋，彎腰看他，「哎呀，是不是太想我了啊，真是沒辦法啊~」
頭髮變得亂七八糟的伏黑惠抬眸幽幽瞪了五條悟一眼。
你想多了。
「伏黑君好像覺醒術式了。」南牽起伏黑惠的手，回頭解釋道，「但是還不太會控制，我想讓你來看看是不是比較好。」
「都說了不用了。」伏黑惠癟嘴，「夏油先生給了我不少建議。」
操縱咒靈和操縱式神總有些異曲同工的地方。
「哦？我看看，我看看。」五條悟伸手抬起墨鏡，璀璨的蒼天之瞳在伏黑惠身上上下打量片刻，然後語氣毫無意外道，「哎呀，不得了啊。」
十種影法術。
五條悟把墨鏡放下，站直身體，「最近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裡怪怪的？」
「沒有。」伏黑惠說完又撇開眼，猶猶豫豫地補充道，「只是……晚上睡不著。」
「也是啊，大概是術式被吵醒了，有點生氣吧。」五條悟攤開手，「過一段日子就好了。」
伏黑惠：……什麼啊。
南摸摸伏黑惠的腦袋，幫他把亂七八糟的頭髮重新撫平，「如果實在睡不著，要不要來跟我一起？」
她的魔力應該能緩解一些不適。
伏黑惠聞言抬眼看了看南，一雙小手在胸前緊握，倔強道：「不用了。謝謝南小姐。」
南無奈。
是個會逞強的孩子啊。
見此，五條悟也沒說什麼，轉身推著兩人往前走去，「走吧，我帶你們先回宿舍，再待下去可要被那群人看過癮了。」
伏黑惠：？
南回頭，朝著樓上的同學們微微鞠躬，露出微笑。
同學們：……原來早就被發現了。
老師：「等等，他們去哪？一會兒就要上課了啊！」
老婆來了上什麼課啊！
光明正大翹課的五條悟拖家帶口地往宿舍樓走去，中途路過一個小花園，他便乾脆讓伏黑惠在這裡試試新的術式。
「你為什麼要穿成這樣啊？」伏黑惠有些緊張地握了握手。
「嗯？我穿軍裝不帥嗎？」五條悟推著伏黑惠到前面的空地上，「快點快點，有我在這裡，怕什麼？」
南擺出加油的姿勢，「加油！」
伏黑惠回頭看了眼五條悟，糾結地低下頭，兩隻小手握在一起。
「玉犬。」
一黑一白兩隻幼犬從黑色的影子中躍了出來，瞬間撲向五條悟！
伏黑惠頓時嚇了一跳，「快，快回來！」
五條悟從容地抬起手，兩隻小狗狗就被定在了空中。
伏黑惠眨了眨眼。
「都說了沒事了。」五條悟伸手敲了敲試圖兇狠的幼犬，琢磨道，「嗯……這就是召喚獸意識狀態為差的情況嗎。」
話音剛落，兩隻幼犬就化為了黑色的流體，流回了影子裡。
伏黑惠頓時鬆了口氣。
南上前摸了摸伏黑惠的腦袋，「做得很好哦。」
伏黑惠略有些委屈地看了看南，沒說話。
「還很弱啊。」五條悟雙手插兜，一身軍裝硬是被他穿出了散漫的感覺，「能控制它們的出現嗎？」
伏黑惠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大概吧。」
「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五條悟走上前去揉了一把伏黑惠的腦袋，「走吧，一會兒帶你去市區玩玩。」
伏黑惠：……幹嘛這麼肯定啊。
南牽起伏黑惠，跟上五條悟，「還有一件事。」
南把宿儺的手指遞給五條悟。
五條悟拿過來端倪了一會兒。
「哇，真醜。」
然後耀眼的紅光頓時在他手中亮起。
「赫」。
伏黑惠的眼睛緩緩瞪大，猛地抬頭望向五條悟，眨了眨眼睛。
這傢伙，難道很強？
半晌後，紅光漸熄，看著手中冒著白煙卻依舊完好無損的手指，五條悟摸了摸下巴，把它又遞迴南。
「連你也沒辦法破壞嗎？」南擔憂地把手指收納進項鍊裡。
「看起來是這樣的。」五條悟聳了聳肩，隨即牽過南的手，看上去對此並無所謂。
「嘛，總會有辦法的。」
伏黑惠抬頭，望著五條悟的側臉，一雙大眼睛裡滿是震驚。
剛剛那一瞬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式神在五條悟的力量下瑟瑟發抖。
這傢伙原來是這麼厲害的人嗎！
察覺到伏黑惠的視線，五條悟低下頭。
「怎麼？我穿著軍裝果然很帥吧！」
伏黑惠：……
還是笨蛋啊。
第91章 天使與咒靈
三個月後, 五條悟提前完成培訓課程，以滿分的優異成績成功考取教官執照，並順利畢業。
「五條, 你已經成為傳說了，你知道嗎？」卡利德靠在床邊, 看著五條悟收拾行李, 雙手抱胸, 嘖嘖稱奇，「全科目滿分,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說起來之前新聞上的夜天之王好像也是地球出身, 你們地球難道是什麼風水寶地？」
說完他又嘆息道：「唉, 我什麼時候也能畢業啊。」
「那你也去考試不就行了。」五條悟把行李亂塞, 塞不進去的就直接丟進諾亞的收納空間裡, 不時疑惑地喃喃低語道, 「她到底是怎麼把這些都塞進去的啊……」
明明他的行李也沒增加啊。
卡利德都無語了, 「你真是被寵壞了啊。」
他的這個室友，有的時候相當可靠, 連培訓營裡的教官都對他敬佩有加，有的時候又跟小孩子一樣, 因為一個草莓大福就能高興一整天，真讓人搞不明白。
「考到教官執照以後你打算做什麼？」五條悟一邊塞行李, 一邊隨口問道。
「我嗎？」卡利德雙手叉腰, 「我家裡人想讓我謀個安穩點的工作, 也許會進入哪個教導隊, 成為教導官吧。」
「那也只是你家裡人的意見吧。」五條悟把行李箱收納起來, 單手插兜，回身看向卡利德, 「你自己就沒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卡利德笑著沉默了半晌。
「到時候再說吧。」
回地球之前，五條悟先去了一趟生物研究所。
出乎意料的是，中島宏也在。
「來了啊，小子。」中島宏身上穿著軍裝，身姿挺拔，肩膀寬闊，見五條悟走進實驗室，側首看了他一眼。
「你怎麼在這裡？」五條悟雙手插兜，勾下墨鏡看了眼中島宏，然後才漫步上前，來到他旁邊，與他一同看向研究員面前的大型激光屏幕。
中島宏沒有回答五條悟的問題，只示意他安靜看。
研究員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身後並肩而立的二人，又連忙轉回視線，手下敲擊鍵盤的動作不停。
中島宏身高比五條悟稍矮些，但他氣質厚重又帶著些許鋒芒，又因常年身居高位，身上自然帶著股悠然的鬆弛感，與五條悟站在一起，竟是更吸引他人的目光。
並不是因為所謂的顏值，只是因為你一看見他就知道，他才是這個房間裡，做主的人。
「我們有新的發現。」研究員在激光屏幕前的鍵盤上一陣敲打，示意五條悟上前來看，「如果是真的，那麼恐怕會改變歷史。」
「不只是我們的，你們的也是。」
「哦？」五條悟挑了挑眉。
研究員按下回車，然後安靜退到一邊。
激光屏幕上正在模擬咒力在南的魔力下泯滅的過程。
就見昏暗幽藍的咒力靜靜懸浮在屏幕的另一端，隨著白光靠近，它的邊緣漸漸變得稀薄，然後就像被火焰灼穿的泡沫一般，瞬間消融在了空氣中。
這一幕對於五條悟來說並不陌生，每日早晨睜開雙眼，他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注視著他的天使慷慨地淨化著整個世界，為沉溺於深淵的世間之人開闢淨土，汙濁的詛咒在她身邊沒有任何生存的餘地。
但屏幕上的模擬卻並沒有在這時停下來。
詛咒泯滅，天使的力量依舊閃爍，而在白光籠罩的角落處，一團沒有顏色的透明物質悄然誕生。
隨即程序暫停，畫面凍結，屏幕景象放大，聚焦在那團透明物質之上。
五條悟第一個反應是皺了皺眉頭，「我沒有看到過這個東西。」
六眼從未搜集到過與這個相關的情報。
「這是暗物質，與我們的三維宇宙並不在一個維度。」研究員解釋道，「我們為了觀測它，已經用上了最頂尖的次元技術。」
五條悟沒說話，研究員便繼續說了下去。
「現在我們看到的是暗物質從我們的三維宇宙去往更高維度時的間接形態。」研究員推了推眼鏡，快速瞄了眼一言不發的中島宏，「這之後這團暗物質就會徹底消失在我們能夠接觸到的物理世界中，以我們目前的手段還無法追蹤。」
「所以呢？」五條悟淡淡問道。
一團無法存在於三維空間的物質，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影響？
研究員又推了推眼鏡，然後伸手摸向身後的桌面，但似乎是沒有摸到她想要的東西，她頓時有些慌張地轉過身去，很快就從更裡面些的地方掏出了一根玻璃試管。
裡面懸浮著一顆綠色的微光，像是夜晚的螢火蟲，又像是翡翠在陽光透過時，生成的點點亮斑。
「這是我們用特殊波長的能量照射暗物質後，得到的東西。」
五條悟接過試管，摘下墨鏡。
不過一眼，就明白了。
「原來如此。」五條悟把墨鏡又戴了回去，單手插兜，看向中島宏，「你們很缺？」
中島宏目不斜視道：「這是一場共贏的交易，我想我們雙方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隨即他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轉而又說起了另外的事。
「我們懷疑，這裡面有人工操縱的痕跡。」
五條悟臉色一變，「什麼意思？」
見中島宏停了下來，研究員趕忙接話道：「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研究咒力誕生的原因。目前時空管理局接觸到的眾多世界中，只有地球會出現這種現象，但據我們調查，誕生咒力的人類——也就是你們，在生理上與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五條悟：「所以你們懷疑上了地球，是嗎？」
研究員點頭。
「我們曾做了對比實驗。一隻在米德誕生的貓，從來沒有生成過咒力，但在被放置於地球的半個月後，也開始誕生出你們稱之為咒靈的類生物。與此同時它的同類待在米德，依舊表現正常。」
「這之後我們又把那隻貓接回了米德。」研究員頓了一下，「它身上的這個現象又消失了。」
「而在實驗了所有物種的魔力之後，只有天使的魔力會與咒力發生反應，誕生出暗物質，這個現象與……」
中島宏在這時抬手示意了一下研究員，研究員立馬噤聲，隨即他出聲道：「數千年前，時空管理局還未建立之時，米德切爾達因為某些原因，曾將數百名魔法鍊金術師驅逐出境。」
說完，他側頭看了眼五條悟。
「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在教官培訓營裡，五條悟已經徹底掌握了有關魔法的一切知識。
五條悟：「看來他們想要煉的東西，並不小啊。」
魔法鍊金術，是利用魔法技術復原的古代鍊金術，而這項禁術的準則——
「等價交換。」五條悟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們想要煉化地球，卻沒想到誕生了咒靈。」五條悟篤定道。
隨即他又馬上問道：「南的父母是怎麼去世的？」
天使，可不容易隕落。
中島宏看了眼五條悟。
「你的腦子果然轉得很快，看來在培訓營裡的日子你並沒有浪費時間。」中島宏這麼說著，卻沒有正面回答五條悟的問題，「既然鍊金術的準則是等價交換，那麼已經獲得了『懲罰』的他們，必然也得到了『獎勵』。」
「天使一族。」五條悟喃喃道。
所以天使的力量才會與咒力如此對應。
因為它們在某種意義上，竟是同母雙胞胎。
「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鍊金術師尚且有後人留存於世間。」中島宏淡然道，「但他們現在並不在地球。」
五條悟會意：「所以這些都還只是猜測。」
意思是讓他別四處宣揚。
「就到此為止吧。」中島宏說道，一旁的研究員立即上前小心將試管從五條悟手中收了回去，「那些鍊金術師的後人並沒有作惡，如今依舊在時空管理局的監管之下。」
中島宏從五條悟身上收回視線：「時空管理局也不會因為千年前莫須有的罪名，治罪於人。」
五條悟聞言忽然得意地笑了。
特地把他叫過來，還親口將天使一族的往事告訴他。
這不就是認可他了嘛。
中島宏事務繁忙，但在臨走前，卻被五條悟叫住了。
「是不是差不多該討論婚禮事宜了？」五條悟笑眯眯，「我爸媽說想與你見一面。」
今年過完生日，南就成年了。
中島宏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他這副得意忘形的模樣有失風度，皺了皺眉頭，「我會抽出時間的。但是小子，別以為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每個爸爸都對要搶走自己寶貝的男人有著天然的敵意。
五條悟佯裝沒聽見後面的話，無良地揮揮手，「那就改天再見啦∼」
中島宏又看了五條悟一眼，然後才轉身離開。
「照顧好他們兩個。」
眼見著中島宏寬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五條悟掏出白色卡片，低頭調侃道：「我還以為你至少會打個招呼。」
不是老朋友嗎？
諾亞：「Already done.（已經打過了。）」
而此時，轉角不遠處，中島宏獨自一人走在走廊上。
袖口上的綠寶石袖扣隨著他的雙手自然地擺動。
亞倫：「Noah sounds fine.（諾亞聽上去過得很好。）」
亞倫：「He said I'm a firedragon again！（他又說我是噴火龍了！）」
亞倫憤憤不平地告狀。
中島宏聞言笑了一下，冷硬的面部線條看上去柔和了一些。
「他這方面向來沒說錯過。」
「Come on man! Do you really think wearing a firedragon on your wrist is something to be proud of?（拜託，老哥！難道你真的覺得戴著一隻噴火龍在手腕上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我不是已經在做了嗎？」
「……You guys always like this.（……你們怎麼總是這樣。）」
中島宏放聲大笑。
第92章 新的時代
從暗物質中誕生的綠色物質, 是一種密度不小的清潔能源。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五條悟攤手，坐在夏油傑宿舍裡的椅子上晃來晃去，「這種物質存在的時間很短, 想要收集它只有在發生反應的一瞬間可以做到，而祓除咒靈能夠產生的能源非常可觀。」
雖然現在夏油傑已經搬到別墅入住了, 但學校裡的宿舍還在, 偶爾需要討論這種機密話題的時候, 這裡就成為了很好用的會議室。
「恰巧我們是祓除咒靈的專家，是嗎？」夏油傑垂眸思索, 「但是想要讓這個物質誕生, 首先要讓南桑出手才行。」
「關於這個, 他們那邊說會解決哦。」五條悟示意夏油傑放心, 「天使的魔力其實跟人類的也沒有相差太遠, 模擬的話還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稍微改變一下能量波長, 就能成為詛咒的天敵……自然界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差之毫厘, 謬以千里。
夏油傑聞言摸摸下巴，思忖片刻, 「這一切是不是太過順利了點？」
簡直就是瞌睡送枕頭。
「你也知道的啊，我運氣向來很好。」五條悟拍拍夏油傑, 讓他沒事別想太多，「時空管理局可是南的親家, 中島宏也不是那種搞小動作的人。」
「放心吧, 天使在呢, 有什麼惡意還輪不到我們警惕。」
聽到五條悟都這麼說了, 夏油傑也只能無奈地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悟, 我們能不能用什麼方法，把地球的環境……」
「你是說用鍊金術嗎？」五條悟晃晃手指，「鍊金術是禁術，非常危險啊，要是成功了還好，但要是失敗了，可能會造成比咒靈還要更嚴重的後果哦。」
說完他笑道：「而且這世上又不是只有地球這一顆適宜星球。」
「這種事就讓後來人去苦惱吧。」
至少現在已經不是看不到盡頭的絕望了。
既然時空管理局需要他們祓除咒靈，收集能源，那麼出資源武裝他們，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於是教師執照還沒捂熱乎的五條悟，馬上就迎來了他的第一批學生。
協助的工程師依舊是艾麗婭。
「在場兩位都是魔法新手，先暫時使用基礎的法杖熟悉和尋找一下自己擅長的方向吧。」艾麗婭把法杖一一遞出去，「我會同步搜集你們的數據，並為你們量身訂製魔導器。」
「謝謝。」灰原興致勃勃地接過法杖，抬起來揮了揮，「好厲害啊，通過這個就能使用魔法了嗎？」
法杖是時空管理局士兵統一分發的最新款式，青色的實心長杆頂部，是用未知的金色金屬塑成的缺口圓形，缺口處向上翹起，中間固定著巴掌大的藍色透明球體。
七海一拿到法杖，下意識地先甩了甩，「不輕啊，於我的術式而言並不便利。」
「先把咒術師那套忘了吧。」五條悟單手叉腰，「現在你們要全身心地理解如何使用魔法技術才行，至於之後將魔法與你們的術式相結合……那是進階課程！」
七海皺了皺眉頭。
「總而言之，先試試看吧！」灰原躍躍欲試。
高專的操場是標準的四百米跑道，最遠的兩端之間差不多有兩百米，五條悟便讓他們先嘗試用咒力驅動魔法，朝遠處發射最基礎的魔法彈。
「沒有強度、準度和距離要求。」五條悟張開雙臂，快樂道，「只要打出去就算贏！」
七海：……又不是什麼比賽。
「好的！」灰原積極響應，隨即一股腦地把咒力輸入進了法杖中。
幽藍色的咒力從他的手心處開始，以極快地速度爬向法杖頂端……
然後就被五條悟一巴掌打斷了施法。
咒力瞬間被拍散。
灰原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接住差點掉落的法杖，一臉懵逼，「怎怎麼了嗎？五條前輩。」
五條悟：「我是讓你用咒力驅動魔法，可不是讓你把設備毀了哦。」
說完，五條悟示意灰原注意看。
灰原低頭，就見法杖的金色頂端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裂痕。
灰原：「啊！」
五條悟無奈地撫了撫額頭。
「是我考慮不周。」五條悟實在沒想到在驅動魔法的第一步上會出現這種問題——他和夏油傑完全沒有意識到會有這種困難。
而且這明顯就是咒術師才會有的職業習慣導致的錯誤，米德的培訓營裡不可能會教導這方面的經驗。
七海見此走過來，問道：「這裡面與使用咒具有什麼不同？」
詛咒依附在物體上是最穩定的，咒術師會在戰鬥中使用被附著了詛咒的咒具，而使用方法基本都是往其中注入咒力就行。
當然，注入的咒力過多也會導致咒具的損壞，但剛剛灰原輸出的咒力顯然並沒有達到那個界限。
「聽好了，魔法是一種能量轉換程序，你們要學會驅動它，而不是侵占它。」五條悟抬手示意灰原舉起法杖，朝向操場的另一端，「想像你是在驅動你的術式，但是這個術式被剝離出了你的體外，現在就在你的雙手之中。」
「驅動……術式？」灰原恍然大悟，隨即眼神一凝，手中咒力湧動。
這一次，幽藍色的咒力在接觸到法杖的一瞬間，變成了如海邊晚霞般的橙紅色。
很快，彷彿蠟燭被輕輕點燃，法杖前端的藍色球體發出同色光亮，一顆橙紅色光球在法杖前端緩緩匯聚成型。
灰原見此眼睛一亮，連忙加足馬力。
下一秒，光球砰的一聲，宛如炮彈一般朝遠方飛去，在空中畫出一個優美的拋物曲線，然後砸中了操場外的空地。
灰原頓時興奮地跳起來，「做到了！」
五條悟抬手做涼棚狀，極目遠眺，「哇哦，真是足夠遠的啊。」
艾麗婭早就打開了她的簡易操作台，手下不停地敲打鍵盤，收集著數據。
「八百二十六米。」她給出了一個準確的數字，「再試一次吧。」
五條悟拍拍灰原：「看看能不能投得更遠。」
灰原信心滿滿：「好的！」
一旁的七海見此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法杖。
用雙手驅動術式……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爆炸聲，五條悟回過頭去，就看見眼前橙黃色的光暈一閃而過，緊接著就是泥土紛飛，面前的地面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大坑。
還冒著滾滾白煙。
七海：「……」
五條悟：「……」
灰原：「……糟了！」
這次的檢討有八千字！
「夜蛾老師能不能換個懲罰方式啊，真是個無趣的男人。」大半夜還在奮筆疾書的五條悟間隙還不忘吐槽恩師，「只是一個坑而已，不是很快就填好了嘛。」
草坪修理費又沒有多貴。
南端著兩個馬克杯走進書房——一藍一金，是他們訂製的情侶杯子，「熱牛奶來啦。今天有什麼收穫嗎？」
接過南遞過來的藍色馬克杯，五條悟喝了一口暖乎乎的牛奶，心情瞬間舒暢，「大體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麼回事了。」
灰原的魔法彈射擊距離無法再超過一千米，但在這一千米的範圍內，他生成的魔法彈強度非常驚人，可以連續打穿兩個障礙物——要知道這還是他還沒有進行過訓練的結果。
七海的攻擊範圍沒有灰原遠，但是爆發力很強，也許是跟他的術式有關，他生成的魔法彈會在接觸目標以後呈放射性炸開，破壞力相當可觀。
「一個是米德式，一個是貝爾卡式啊。」五條悟不自覺地轉動手上的筆，「七海大概會是我們之中第一個使用現代貝爾卡式魔法的人。」
現代貝爾卡式魔法是結合了現代米德式對古代貝爾卡式改造後得到的成果，相比於純粹集中於近戰爆發的古代貝爾卡式，現代貝爾卡式不僅汲取了米德式魔法的優點，可以支撐一定程度的能量輸出攻擊，也比古代貝爾卡式要安全和易掌控多了。
「接下來還要教他們脫離設備的幫助，獨立編織魔法程序。」五條悟抬眼想了想，「等他們掌握基礎技能之後，就得為他們分別做訓練計劃了……不過這還得需要幾個月吧。」
南看著五條悟沉思的模樣，捧著熱乎乎的牛奶，歪了歪頭，笑了。
「悟現在很有老師的樣子了啊。」
五條悟聞言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低頭繼續奮戰檢討。
「那當然，我可是專業的！」
專業的持證教官狠狠地把自己的後輩操練了一番，然後終於等來了新裝備的升級。
「參考了兩位各自的意見設計而成。這兩個孩子以後就交給你們了。」艾麗婭略有些不捨。
「謝謝！」灰原一臉期待地接過銀色的項鍊，項鍊中間墜著一張鐵片，「哇，是什麼樣的孩子呢！」
七海看了看手中的機械手錶，難得露出滿意的表情，「設計的挺不錯，雖然我不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灰原：「七海明明很開心嘛！」
五條悟笑眯眯：「好了！事不宜遲，快試試看吧！」
無良的教師，第一次魔法戰鬥實習，就拉著學生上了戰場。
耳邊爆破聲接連響起，站在樓頂上，望著腳下激烈的戰鬥場景，艾麗婭敲打鍵盤的動作依舊冷靜。
「魔力模擬，正常。暗物質照射，正常。能源收集，正常。」
五條悟雙手抱胸站在一邊，嘴角微微上揚。
就見七海手拿著與他的咒具外形別無二致的鈍刀，在咒靈身邊快速穿梭，一條條橙黃色的光道從他腳下延伸開來，直達天空。
踩著光道跑上高處，咒靈的攻擊卻突然迎面而來，緊接著一張橙黃色的三角形法陣頓時在他眼前張開，擋住所有攻擊。
硬抗傷害的七海手起刀落，橙黃色光芒一閃，眼前的咒靈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
「灰原！」
「哦！」
不遠處，灰原趴在樓頂上，面前架著一把狙擊槍。
「Target locked.（目標鎖定。）」醇厚的機械女聲響起。
橙紅色的圓形法陣在他身下張開，槍口的魔力彈也早已匯聚完畢。
灰原毫不猶豫地摁下扳機！
就聽嘭的一聲，後坐力讓灰原的肩膀一震，巴掌大的魔力彈頓時宛如流星般劃過天空，瞬間擊穿咒靈的心臟！
緊接著，橙紅色的光芒彷彿野火燎原般從被擊穿的心臟處蔓延開來，不過眨眼間，就將整個咒靈燃燒殆盡。
點點綠光宛如螢火蟲，緩緩在原地被點亮。
灰原歡呼：「成功了！」
七海低頭瞅了瞅鈍刀，若有所思。
比使用咒具更靈活了。
五條悟的聲音在這時從樓頂傳來：「任務完成！把能源搜集起來，我們回去吧！」
「好的！七海，拜託啦！」
「碰一下就可以了吧？」
「欸？那我也要試試！」
低頭看著興致勃勃湊到一起研究的二人，五條悟嘴角露出微笑。
新的時代，開始了。
第93章 五條口味的小白兔
當五條悟在忙著帶後輩的時候, 時間緩緩走向盛夏的七月，南手上的工作量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以至於在她生日那天，家裡根本看不到她的人影。
「壽星都不在……過什麼生日啊。」
夜晚, 五條悟一個人在家，躺在臥室的床上, 垂頭看著手中的黑色絲絨盒子, 修長的手指不斷將其打開又關上, 打開又關上……
頭頂的燈光落下，若隱若現間, 盒子裡的鑽石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五條悟手一卷, 把盒子收起來, 雙手背頭, 仰頭望著眼前的天花板, 雙眼漸漸無神。
其實結果已經很明瞭了。
前幾日, 中島宏已經與五條父母見過面, 三人相談甚歡，對於雙方孩子們之間的結合, 喜聞樂見。
感情甜蜜，門當戶對, 家庭支持，朋友認可……所有人都在期待他們兩個人的婚禮。
「這是一生的承諾, 你明白的吧？」那日, 五條爸爸叫住五條悟, 對他說道, 「我知道你這臭脾氣, 什麼規矩在你面前都沒用，但是唯獨這一次, 你要學會把規矩好好放進心裡。」
「這之後，你會有妻子，將來說不定也會有孩子，既是丈夫，也是父親……」
「婚姻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束縛，如果你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不要踏進這片領域。」
一生啊……五條悟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人在遇到改變自己一生的機遇時，其實什麼都感覺不到。
升起的太陽一如平常，手邊的熱茶仍然溫度適宜，大福依舊是那個味道，古宅走廊上的腳步聲清脆入耳……
但在那個冬天，當他臨時起意想來東京看看時，一切就已經注定了。
自出生以來就被汙穢填滿的六眼裡，第一次看到了純淨的淨土。
現在也是如此。
五條悟的墨鏡是訂製的，為了緩解六眼的疲勞，這副墨鏡阻擋了所有光線，也隔絕了來自光線的大部分信息。
當他戴上墨鏡時，眼前只有咒力的流動清晰可見，周圍所有經過的人和物品，都宛如溪流中的透明堅石，因為逆流而上，所以才有了自己的形狀。
只有南不一樣。
她是白色的，乾淨的，不透明的，不是因為咒力的湍流才印出了她的輪廓，而是因為她破開了詛咒，帶著外頭的陽光，走進了他的世界。
宛如天邊破曉，南就是五條悟無時無刻的清晨。
五條悟想像過，如果沒遇到南，他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也許還在五條家裡深居不出，又或者進入京都高專，與如今的伙伴擦肩而過。
不，他還是會遇到他們吧，畢竟夏油傑是個愛出風頭的特級，說不定又會在哪個任務中遇上，然後與他大打一架。
但是南呢？
會獨自一人，在別墅裡孤零零地死去嗎？
五條悟猛地翻過身，閉上雙眼。
她會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香消玉殞，望著命中注定為她落下的天罰，心甘情願地踏入毀滅之中。
即使誰也沒要求她這麼做，這個世界對她也並不美好。
她就是這樣的……五條悟知道。
慷慨，溫柔，包容著所有對她的不公，然後回以溫暖的笑容。
像鑽石，永遠純淨，任何汙穢都無法浸染。
不讓人省心啊……
「我回來啦。」
玄關處傳來關門聲，半晌後，南疲憊地推開臥室門，身上還穿著乾練的黑色西裝，修長的大腿包裹在黑絲之中，若隱若現地透出白皙的皮膚。
她昏沉沉地晃來晃去，腦袋上好像在冒泡泡。
五條悟頓時笑出聲，張開雙臂，壞心眼道：「今天兔子是被煮熟了嗎？」
「唔……」南迷迷糊糊地脫下外套，露出裡頭的白色襯衫，然後甩開拖鞋，跌跌撞撞地撲到床邊，鑽進五條悟的懷裡。
「好乖好乖。」五條悟將南圈進懷中，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好累哦……」
「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但是還要見很多人……」
「你該不會在開會的時候也是這個傻樣吧？」
「怎麼可能啊，只是回家了而已……」
回家。
五條悟半闔著眼，眼底裹著笑意。
「要這樣直接睡覺嗎？」
「不行，還要沐浴才可以。」
「但是你都已經上床了哦。」
「唔……」
大腦怠機的兔子能思考什麼呢？
熟悉的體溫在兩人之間交融，因為太過熟悉，甚至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就像左手握住右手，即使溫度不同，也不會弄錯對方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過了一會兒，五條悟感覺懷中之人的聲音越來越小，連忙晃了晃。
「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南閉著眼睛，不假思索道：「開集團會議的日子……」
五條悟真是無語了，「這個時候就記得工作？」
連生日都忘記了嗎。
「嗯？」南掙扎地睜開眼，「那是什麼日子？」
五條悟看了看南，牽起她的手，上下拋了拋，「當然是該給我生日禮物的日子啦。」
南聞言無語地皺了皺眉頭，啪嘰一聲又趴了回去。
「你的生日明明是在冬天啊。」南喃喃低語，「這種事情我還是記得的。」
五條悟見南實在是累了，便也不折騰她了，抬手撈過她的腿窩，把她在床上放平。
「那就明天再給。」五條悟拉上被子，按滅夜燈，「我可看過你的行程表，明天是空著的哦。」
南已經睡著了。
五條悟無奈地閉上雙眼，側身將人撈進懷裡。
不用費勁，自然而然地他們就能在互相的懷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生日快樂。」
第二天，烈陽落進臥室，南惺忪地睜開眼，一轉頭，白色的長睫毛近在咫尺。
於是她湊上前去親了親。
「早上啦。」
「不是早上，已經是中午了。」五條悟抬起眼皮，璀璨的蒼天之瞳裡哪裡還有睏意，就聽他抱怨道，「睡得跟條死魚一樣。」
南嘿嘿一笑，伸手握住腰間的手，才發現自己昨晚竟然穿著外出服就睡著了。
「哎呀！」南猛地坐起身子，「你怎麼不提醒我？」
「還沒來得及說你就睡著了。」五條悟單手撐起腦袋，說到這裡忽然笑了起來，抬手把南重新推倒，在她一臉茫然的表情中，翻身壓了上去。
「那不如，我們做點讓我以後能幫你沐浴的事情？」
「沐浴，換衣服……」五條悟的視線隨著自己滑動的指尖移動，眼底漸漸翻湧起可怕的巨浪，「什麼都能為你做的事情。」
南反應過來了。
「昨天，是不是我的生日？」
眼底的海浪瞬間被截斷，五條悟猛地低頭垂進南的脖頸間，服了。
「你能不能認真點。」五條悟張嘴咬了一口，「這個時候非得破壞氣氛嗎？」
南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忙忘了呀。」然後翻身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來看了看。
裡面果不其然有好多短信，全是朋友們發來的生日祝福。
南連忙一個個認真回復。
被冷落的五條悟不甘示弱，纏上前去，低頭親吻。
彷彿野獸細細啃食自己的獵物，脖頸、臉頰、額頭、肩膀……每一寸裸露的皮膚都被留下了他的印記，宣告著領地的所有權。
在察覺到襯衫被人從腰間乘虛而入的時候，南終於撐不下去，耳尖紅得一塌糊塗。
「不行……嗯……」南仰起頭，伸手推了推，「髒。」
五條悟只埋頭，一聲不吭。
南瞪大了眼睛，神情慌亂卻又依戀，手上的手機被纏繞上的指尖擠到一邊。
這個時候的五條悟彷彿變了一個人，冰冷，不容置疑，所有對他的反抗，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制裁，只有順從，才能讓他稍微平靜，卻又在下一秒降下狂風暴雨。
就連吻都與平常不一樣。
齒間被撬開，所有角落都被觸碰，南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口香糖，被五條悟含進嘴裡，不厭其煩地咀嚼。
房間裡的溫度越來越高。
解開襯衫的鈕扣，將黑色的絲襪丟到一邊，五條悟伸手在床頭的抽屜裡摸索……
-
最後五條悟果然信守承諾，沐浴、換衣服……什麼他都一手操辦了。
南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好餓……」南覺得自己快散架了，躺在床上閉著雙眼，任由身後之人的雙手在突破邊界間徘徊，柔軟的白髮飄在脖頸之間，蹭得她心癢癢。
「想吃什麼？」五條悟嘴裡一邊含著，一邊說道。
他根本停不下來，好像渴了上百上千年，不觸碰，他就要死了。
食髓知味。
「想吃鬆餅……」南掙扎地打開手機，「已經三點啊……悟~我想吃鬆餅。」
語氣彷彿灌了蜜的糖，一直甜到人心裡。
五條悟一頓。
「……你真的想吃嗎？」五條悟咬牙切齒地啞聲道。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
危險的聲音終於讓南警覺，她連忙點頭，唯恐對方看不見，「想的想的。我要餓死了。」
「……」五條悟猛地深吸一口氣，認輸地嘆了一聲。
半個小時後，南坐在餐桌邊，一臉幸福地咬下第一口鬆餅。
「好吃~」南開心得直冒泡泡。
「那是當然的吧，都做過多少次了。」五條悟伸手幫南把睡衣抻了抻，遮住滿眼的紅斑，「給我一塊。」
南當即乖巧地切出一大塊，塞進五條悟嘴裡。
五條悟眉梢一挑，一雙蒼天之瞳裡滿是笑意，他望著南，壞心眼地一點一點地把鬆餅吃拆入腹。
南覺得被吃掉的好像不是鬆餅。
不小心對視了一眼，目光就再也離不開了。
要命……
被環著腰壓向對方的時候，南洩氣地想道。
她還要多久才能變回原來的自己啊……
五條悟明確地告訴她，變不回去了。
「一輩子。」五條悟牽起南的手淺嚐截止地啃了一口，用目光由上到下緩緩掀開她身上的所有偽裝，「難道你還想跑？」
「哪有。」南把最後一口鬆餅吃下肚，感覺自己終於有了幾分力氣，「明明是你太過分了。」
五條悟會意上前，伸手揉了揉南的腰，嘴上卻一點不認罪，「誰叫你那麼好吃。」
甜得發齁，完全是五條悟的口味。
越深入越甜，讓人不由地想要更過分一些。
反正他一定會被原諒的。
南震驚：「這怎麼能怪我呢？」
五條悟一臉理所當然。
「那不然呢？」
雪地裡的小白兔，不發光，誰看得見啊。
第94章 變化
夏油傑敏銳地察覺到, 五條悟變了。
倒也不是性格變了或者怎麼樣，雞掰貓依舊雞掰，時不時滿嘴跑火車, 噎人的功夫也一點沒少。
但夏油傑就是知道，他變了。
就像是巨龍終於叼走了夢寐以求的寶藏, 它飛回自己精心搭建的巢穴裡, 小心翼翼地把寶藏藏起來, 然後團成一團，心滿意足地窩在裡面, 哪裡也不去了。
它的爪牙依舊鋒利, 眼神依舊冷厲, 尾巴一掃, 世界都為之震動。
但它卻只想窩在寶藏旁邊, 懶懶散散地打哈欠, 一睡不醒。
巨龍心甘情願把自己關了起來。
「傑, 你今天有空啊？」五條悟一臉真摯地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正好, 幫我帶帶七海和灰原，他們現在在學習使用填裝彈系統呢。」
「大概知道你今天要去做什麼, 但你有沒有想過，我之所以擠出今天的時間, 原因跟你一樣？」夏油傑無語。
五條悟：「啊。」
孩子們要開家長會了。
消息來源於伏黑惠給南發的短信。
「這小子不給我發呢。」五條悟一想起伏黑惠倔強的樣子就想笑, 「小鬼果然還是小鬼。」
「那還不是因為你總是欺負他。」南幫五條悟搭好衣服, 退後一步看了看, 「上次去水族館的時候也是, 看你把他嚇成什麼樣了。」
用無下限拉著鯊魚追著人跑，被討厭也是活該。
五條悟露出詭計得逞的壞笑。
「那孩子本來就喜歡逞強, 有什麼事也不會主動說出來，這一次要不是因為津美紀，他估計都不會聯繫我。」南抬眼瞥了一眼五條悟。
津美紀是二年級，伏黑惠和雙胞胎都在一年級，還在一個班，就算是這樣，夏油傑一個人也不能兩個教室跑啊。
「惠的家長會我去。」伏黑惠越是不情願，五條悟就越是躍躍欲試，「你去參加津美紀的。」
「別又惹伏黑君生氣哦。」南仰頭與五條悟接吻，「怎麼那麼壞心眼呢。」
五條悟頓時佯裝委屈地壓下嘴角，彎腰趴在南身上，摟著她晃了晃。
「啊……不想出門……我們去度蜜月好不好？」
剛嚐過鮮的人，唇齒留香，根本忘不掉滋味。
想一輩子都黏在一起。
「不行哦，我們兩個都有要忙的事情呢。」南笑著看了五條悟一眼，伸手抱住他的腰，仰頭望他，「不快點去的話，又要被伏黑君討厭了哦。」
五條悟聞言低頭在南的脖子上虛虛咬了一口，不滿道：「你怎麼一點都不想我啊？」
「想你什麼……啊……」南反應過來了，臉上頓時泛起紅暈，眼神閃躲，「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啊。
但五條悟偏要逗她，「想不想我？想不想？說出來就給你。」
南當即惱羞成怒，拍了五條悟一下，然後氣憤地掰過他的身體，把他往玄關的方向推去，「快走快走啦，家長會要開始了！」
五條悟順著她的力道一邊悠哉地往前走一邊回頭，「你還沒說你想不想呢。」
眼看著經過了「魔法少女的武器室和藏書室」，南怕五條悟又說出什麼來，一急，「你再說，你再說……你再說我就要生氣了！」
五條悟頓時笑了兩聲，伸手摟過南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低頭親了親她的頭髮，無賴道：「聽到啦，回來給你。」
南嗔怪地瞪了五條悟一眼：「真是的……」
越來越沒有底線了……
五條悟取過鞋櫃上的墨鏡戴上，「話說回來，你的大學申請通過了沒？」
南早早就在申請東京大學的保送資格了。
「剛下來。」南站在鞋櫃面前猶豫了一下，背後就伸出一隻手幫她拿出了裡頭的一雙黃色涼鞋，「這是不是太不鄭重了？」轉而又把涼鞋放回去，取出了另一雙紅色高跟鞋。
「需要那麼上心嗎？」五條悟坐在一旁的換鞋凳上把白色皮鞋換上，「不過是去聽聽一些陳詞濫調罷了。」
「對於孩子們來說可是很重要的啊。」南蹲下身子穿好高跟鞋，隨後站起來踩了踩，「你也要認真點哦。」
五條悟長手一伸，攬過南露出的大腿低頭親了一口，「那我有獎勵嗎？」
南眯了眯眼。
男人真是沒救了。
五條悟和南直接去了學校，在校門口與夏油傑匯合。
夏油傑看見他們兩個，微微驚訝道：「悟，你竟然穿得這麼老實？」
這副斯文敗類的模樣，要是沒有墨鏡，說是商務精英都有人信。
「我可是很認真的哦~」五條悟一本正經地推墨鏡。
夏油傑：「反正又是南桑幫你選的吧。」
南今天把長髮盤在了腦後，身上穿著低調的白色長裙，此時她挽著五條悟的手臂，見一旁無人，疑惑問道：「孩子們呢？」
「外頭熱，我讓他們先進去了。」夏油傑轉身走進學校，「我們也走吧。」
因為開家長會，校園的大道上來來往往都是帶著孩子的父親與母親，他們大大小小手牽著手，其樂融融地從一旁經過，空氣中瀰漫著只屬於童年的純粹與溫暖。
學校，是希望發芽的地方。
尚未雕琢的原石，就是在這樣的地方，一點點地褪去青澀與稚嫩，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露出動人的核心。
夏油傑見身旁兩人一臉好奇地四處亂瞟的樣子，想到了什麼，嘆氣道：「你們兩個，該不會從來沒有參加過小學的家長會吧。」
深閨在家從沒上過小學的五條悟：「是哦。」
好不容易上一次小學就半途退學的南：「是的……」
夏油傑：……真虧你們能遇到彼此。
順著夏油傑指的方向，南與他們分開，去找津美紀的教室，而夏油傑和五條悟則直直往一年級的樓層走去。
「最近那小子沒給你帶來什麼麻煩吧？」漫步在矮小的走廊上，兩人高大的身軀彷彿誤入小人國的巨人，引得周圍路過的孩子頻頻向他們投去驚訝的目光。
「惠是個好孩子。」夏油傑淡笑道，走廊外的微光滑落他的肩頭，「覺醒術式以後，害怕傷害到我們，一直在陽台上偷偷練習呢。」
「不過他本人似乎沒有進入咒術界的意願……嘛，畢竟還小，什麼都說不準呢。」
「他那個術式，以後大概也跑不了被禪院家那群人纏上的命運。」五條悟垂眸，聳了聳肩，「隨他去吧，他要是不願意，我自然有辦法讓那群人遠離他。」
夏油傑聞言忽然抬眼笑了一下，看向五條悟，揶揄道：「你最近真的變了不少啊，發生什麼了嗎？」
要是以前，大概又會說「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這種話了吧。
「嗯？哪個方面？是我變得更帥了嗎？」五條悟瀟灑抬眉。
「……當我沒問。」
五條悟笑著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
推開教室門，五條悟彎腰走進教室，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裡的伏黑惠。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望著窗外，既不與同學們聊天，也不做任何事情。
就像是遠離群落的企鵝，自顧自地躲在冰山腳下，對周圍的喧鬧視而不見。
五條悟無奈地歪了歪頭。
兩人身高本就優越，再加上年輕帥氣的面龐，一走進教室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正在吵鬧的孩子們都安靜了一瞬。
「夏油先生！」菜菜子和美美子當即跑過來，一左一右把夏油傑拉到了一邊，「大家！我們的夏油先生來了！」
眼看著夏油傑被熱熱鬧鬧地圍了起來，五條悟抬腿跨過人群——孩子們的課桌跟他的膝蓋差不多高——緩緩朝那個安靜的角落走去。
逆著光的寬闊肩膀，撐起一大片陰影，將小小的身軀籠罩其中。
伏黑惠抬頭一看，一雙眼睛在發現五條悟的一瞬間頓時亮了起來，但隨即他又不自然地扭過頭去，嘟囔道：「怎麼來的是你啊？」
「這麼失望啊。」五條悟當即轉身，「那我可就走了哦……」
伏黑惠：「等等！」
五條悟隨即慢悠悠地轉過身，低頭一臉壞笑地看向伏黑惠。
「……」伏黑惠難為情地撇開眼，半天不說話。
就在這時，班主任推開教室門走了進來，「家長會馬上開始啦，同學們把家長帶到座位上坐好，然後到教室後面排隊站好哦∼」
「好∼」
伏黑惠當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五條悟，癟著張嘴，扭頭向教室背後跑去。
五條悟看著伏黑惠離開，隨即施施然拉開椅子坐下，一雙大長腿即使屈起來都比課桌高，他便乾脆側過身，身體靠著左邊的牆壁，手臂閒閒地撐在桌面上。
隔著兩個過道，同樣擠在狹小座位裡的夏油傑抬頭與五條悟對視。
夏油傑：坐得真沒規矩，浪費你這一身造型。
五條悟：可是這樣比較舒服啊。
夏油傑選擇把椅子搬到過道上，翹起二郎腿。
五條悟見此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後學著夏油傑也把椅子搬到了過道上，擺出一模一樣的姿勢。
目睹了這一切的伏黑惠：……
大人們好無聊。
家長會主要就是老師向家長們報告孩子們的學習進程和狀態，相互之間溝通孩子們在學校和家裡的表現，最開始先是集體的演講匯報，後面才是一對一的談話。
「伏黑君表現良好，成績也很穩定，但是可能是因為剛轉學來的緣故，在學校裡不怎麼跟同學們相處。」
坐在教師辦公室的沙發上，五條悟聞言扭頭看了眼一旁的伏黑惠。
伏黑惠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大腿上，撇開眼道：「沒什麼必要吧。」
老師無奈地聳聳肩，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五條悟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沒說什麼，然後低頭翻了翻面前的成績單，「哇，慘不忍睹啊，你真的有在好好學習嗎？」
老師：……不是，家長，我剛剛才說……
「數學才八十六？」五條悟搞不明白，「老師，他是不是上課開小差了？」
老師：「……其實那張試卷比較有難度，伏黑君已經很厲害了。」
伏黑惠沉默地瞪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假裝沒看見，面不改色繼續問道：「我們家惠在學校沒有受欺負吧？」
伏黑惠一愣，身體往外測了測，放在大腿上的雙手不知所措地握緊。
什麼啊……為什麼要問這個……
老師笑了笑：「請放心，我們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大家其實都想跟伏黑君好好相處。」
「希望伏黑君也能對大家敞開心扉就好了。」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太陽落下地平線，湛藍色的天空漸漸蒙上紅色的炫目面紗，炎熱的空氣中終於有了幾分清爽。
夏日的蟬鳴聲已漸歇。
五條悟和伏黑惠緩步走在通往校門的大道上，背後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並肩而行。
「為什麼不跟同學們相處？」五條悟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問道，「覺得他們礙事嗎？」
伏黑惠低下頭：「不是這樣的……」
「那是覺得自己沒用，會傷害他們？」
「也不是這樣的……」
五條悟挑挑眉，「不喜歡上學的話，不上也可以哦。」
伏黑惠沉默半晌，抓著小挎包的手緊張地攪了攪。
不，他並不討厭上學，只是……
眼見著校門口已經近在眼前，伏黑惠低著頭，才喃喃出聲道：「反正……」
五條悟：「嗯？」
「反正之後也不會再見面了。」伏黑惠洩氣。
就像津美紀的媽媽，也像他那個記不得模樣的爸爸一樣。
五條悟停下腳步。
「反正以後都會分開，所以乾脆就不要發生聯繫，是這個意思嗎？」五條悟無語地揉了揉鼻梁，「真的是個小鬼啊……」
伏黑惠不高興道：「不要總說我是小鬼！」
五條悟忽然轉過身，在伏黑惠面前蹲下。
伏黑惠一雙深藍色的大眼睛倔強地與他對視。
「你知道人是會死的吧？」五條悟忽然說道。
「……」伏黑惠盯著五條悟，「那又怎麼樣？」
五條悟抬手勾下墨鏡。
伏黑惠頓時一愣。
璀璨的蒼天之瞳在落日餘暉下，反射出如鑽石般晶瑩剔透的光芒。
這是伏黑惠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五條悟的眼睛，彷彿自己正在直視藍色的太陽，因為太過耀眼，甚至感覺眼睛都被刺痛了一下。
所有的陰暗沉思都在他面前無處遁形。
伏黑惠不自在地撇開眼。
「人終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如鴻毛。」五條悟張開手掌罩住伏黑惠小小的腦袋，硬生生把他掰過來，「而決定這一點的，是人活著時的痕跡。」
伏黑惠掙扎了一下，發現掙扎不開，又不想輸了氣勢，便只能不情不願地與五條悟對視。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是一樣的。」五條悟卻又在這時鬆開了手，示意伏黑惠向校門口的方向看去，「決定這段關系的，不是它是否會離開，而是在這之間，你們共同經歷了什麼。」
「你總不能一輩子都賴在津美紀身邊吧，就因為這樣，你後悔跟她相遇了嗎？」
就見校門正中央，逆著夕陽，妙曼的高挑少女牽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四處搜尋著什麼。
津美紀拉著南的手，抬頭發現了伏黑惠，眼睛頓時一亮，朝他用力揮手。
「惠——」
伏黑惠一頓。
他會後悔？
怎麼可能。
五條悟把墨鏡戴好，嘿咻一聲站直身體，抬了抬頭，「等什麼呢？走吧。」
伏黑惠仰頭看了五條悟一眼，然後毫不猶疑地扭頭朝津美紀跑去。
眼看著津美紀拉著伏黑惠問起了今天的際遇，南抬頭望向緊跟其後的五條悟，一雙琥珀色的雙眼裡滿是溫柔的笑意。
「你們說什麼了嗎？」
「秘密。」五條悟狠狠揉了揉伏黑惠的腦袋，「傑呢？」
伏黑惠被揉成了死魚眼，津美紀在一旁看得直笑。
「帶菜菜子和美美子去買東西了，讓我們先走。」南回身牽過津美紀，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伏黑君在學校怎麼樣啊？」
五條悟：「數學才考了八十六分。」
伏黑惠：「……那是失誤。」
五條悟：「可是差了十四分也∼」
伏黑惠：「那一次我是全班第三！」
南笑笑：「八十六分也很厲害啊，伏黑君差一點就九十了呢。」
伏黑惠不服氣地癟癟嘴，氣呼呼地瞪了一眼五條悟。
這個人，稍微覺得他靠譜了，轉眼又原形畢露。
五條悟對此坦然自若，半點沒有欺負人的自覺。
津美紀見伏黑惠又在鬧脾氣了，連忙說道：「不行哦，惠，不能對五條先生失禮。要快點握手和好。」
握手和好？伏黑惠一激靈，抬頭看了看五條悟。
五條悟聞言頓時垂眸，斜睨了一眼伏黑惠，臉上露出壞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伏黑惠：……
死都不要！
見此，津美紀抬頭與南對視，眨了眨眼。
南笑著點頭。
「那伏黑君來跟我握手吧。」南鬆開津美紀，彎下腰，牽起伏黑惠的手。
「五條先生！」津美紀高高興興地繞到五條悟身邊，一手抓住他的手指，一手牽起伏黑惠，然後一起晃了晃。
「這樣就握手啦！」津美紀樂呵呵道。
伏黑惠：「……別擅自主張啊！」
五條悟笑了一聲：「惠是害羞了吧。」
伏黑惠：「我沒有！」
南：「害羞也沒關系哦。」
伏黑惠：「……所以說，我沒有。」
津美紀瞅了瞅左邊的五條悟，又瞅了瞅右邊的惠和南，幸福地晃了晃腦袋。
「南小姐，我想吃冰淇淋！」
「好啊，但是要先吃晚飯哦。」
「好∼」
天邊落日熔金，手牽著手的四個身影，緩緩向遠處走去。
「家裡的冰淇淋不是還有很多嗎？」
「但是草莓味被菜菜子吃完了。」
「沒關系，再買就好了。」
五條悟望著身邊的一大兩小，剛想說什麼，突然察覺到口袋一震。
「Sir!（先生！）」諾亞的聲音難得焦急。
「Kuu is calling for help!（空呼叫求助！）」
第95章 敵襲
「嘭——」
爆炸聲從街道盡頭傳來, 人群慌亂地向遠處奔跑，咖啡店的玻璃門猛地撞上牆壁，天際線上, 夜幕正在降臨。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啊啊！」
「快跑！快跑！」
「是幽靈！又是幽靈！」
恰在這時，遠處的空中突然聚集起一團濃厚的黑雲, 緊接著烏金色的閃電在其中驟然爆發, 轟隆一聲, 彷彿天空破開了一個口子，陣陣氣浪瘋狂向外湧動, 像被一杆破口的鳴鐘, 震得人雙耳尖鳴。
「啊啊啊——」奔跑的人群霎時一停, 猛地蹲下身體, 捂住耳朵。
高空中, 快速向紛亂中心靠近的兩個身影, 因為前方忽然湧來的氣流不得不慢下速度。
五條悟抱著津美紀一馬當先, 側身擋住狂風。
一旁的南則將伏黑惠牢牢護在懷裡，背後的三對翅膀倏然一縮, 帶著他們輕柔地穿進狂風的縫隙之中，然後又瞬間舒展開來, 輕而易舉地在空中穩住身形。
伏黑惠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眼前的黑色羽毛，一雙眼睛緩緩瞪大。
是……是真的翅膀！
眼見著氣浪湧過, 五條悟和南連忙加快速度, 繼續向前方飛去。
遠處的黑雲之間, 爆破聲接連傳來, 緊接著又是一聲雷聲轟鳴, 一連串烏金色的閃電劃破天地，空氣中滿是奇怪的焦糊味。
彷彿地獄之海倒灌天空, 雲層湧動，末日也不過如此。
津美紀被五條悟護在懷裡，長發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半晌後，她還是沒忍住睜開眼，小心翼翼往腳下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跳。
百米高空之上，所有東西都彷彿蒙上了旋轉的萬花筒，讓人頭暈目眩。
五條悟仰頭專注地望著前方，伸手捂住津美紀的眼睛，「害怕就別看。」
「那，那個……五條先生！」卻沒想津美紀抬手抓住五條悟的手臂，急道，「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兩人頓時停下飛行，一起低頭往腳下看去，就見在不遠處的高樓頂上，烏金色的光芒微微閃爍。
飛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個烏金色的半圓形光罩，同色的三角形法陣在光罩底下旋轉，菜菜子和美美子被包裹其中，互相依偎著對方，眼底都含著淚水，卻乖巧地沒有哭出來。
「菜菜子！美美子！」南連忙落到樓頂上，向兩人跑去。
見到南，雙胞胎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南小姐！夏油先生他，他——」
「我們看到了。」五條悟帶著津美紀走近光罩——這是夏油傑設下的，他們不能強破，「發生什麼事了？」
南趕忙蹲在光罩旁邊，柔聲道：「慢慢說，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剛一落地，伏黑惠連忙跑到津美紀身邊，與她緊張地靠在一起。
雙胞胎見此猛地擦了擦眼淚，一人一句，哽咽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有個女人……她……」菜菜子吸了吸鼻子，「她把珊瑚小姐抓走了！」
「珊瑚？！」南一驚，回頭與五條悟對視。
雙胞胎怎麼會認識珊瑚？！而且……珊瑚怎麼會在這裡？！
五條悟面色一沉，知道現在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看到珊瑚被挾持，傑就衝上去了？」
美美子猛地搖頭，「夏油先生還讓我們轉告你。」
「來人頭上有縫合線。」
抬槍在身前一划，烏金色的雷光沿著槍尖的軌跡炸開一層層金花，敵人因此退避三舍，墜入地面，夏油傑也順勢向後一退，拉開距離。
他垂眸，居高臨下，眼底冰冷如雪，「你是詛咒師吧，這些魔法器皿，是從哪裡來的？」
「哼。」妝容艷麗的女人面上已經完全失去了端莊，她漫不經心地從地上站起，臉上露出滲人的微笑，彷彿整個五官都被拆分重組過一樣，透著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弔詭。
額頭上的縫合線引人注目。
「這麼悠哉真的好嗎？你的女人可是在我手上哦。」
話音剛落，她左手一抬，一團迷霧頓時出現在她的手心上方，不到片刻，迷霧緩緩散開，昏暗的房間景象顯現了出來。
就見潔白的床單上，妙曼的紅髮少女脆弱地緊閉著雙眼，她遍體鱗傷，嘴唇因為失血過多已經幾近蒼白，紅色的長發在床上凌亂地鋪開，隱隱能從火紅的的髮絲中看到床單上暈染開來的猩紅印記。
夏油傑握著長槍的手一緊，臉色陰沉，眼底的慍怒幾乎要奪眶而出。
「對，對，就是這樣。」女人陶醉地大笑出聲，「憤怒吧！悲傷吧！毀滅吧！然後……」聲音漸弱，最後彷若低喃。
「進入我的懷裡吧。」
但就在下一秒，女人臉色一變，一低頭，就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竟已經爬滿了咒靈，它們在黑雲的庇護下，口吐青霧，不過轉眼間，就讓女人眼前一黑。
「抱歉。」夏油傑咬牙切齒，「我對你沒興趣。」
女人抬眼，不慌不忙。
「啊，這樣啊……」
她漫不經心地抬手一招，一顆罐狀的鐵質容器頓時出現在她手中，被瞬間捏爆。
剎那間，烈火熊熊燃起，一團團咒靈們尖叫著被燃燒殆盡，夏油傑抬手擋住尖銳的火光，目光環顧四周，神情凝重。
這次又是什麼……
就在這時，他的頭頂上方忽然降下黏稠的淤泥彈幕，夏油傑連忙抬手撐開防禦屏障，與此同時，面前的火光突然匯聚在了一起，彷彿被揉捏的橡皮泥，在搖曳中變成了長龍的模樣，猛地朝他奔湧而去！
夏油傑當即抬槍抵擋，背後卻在這時傳來破空聲。
糟了！夏油傑眉頭狠狠一皺，作勢就要降下身軀……
「傑，別動！」
熟悉的聲音傳來，夏油傑毫不猶豫停下動作，然後就聽兩聲槍聲響起，天藍色的光彈如流星般從他背後擦肩而過，似乎擊中了什麼東西，對方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下一秒，火龍消失，女人狼狽的身影又再次出現。
「你剛剛差點就掉進陷阱了！」
夏油傑抬頭，就見五條悟雙手拿著手槍，一把對著下方的敵人，一把對著夏油傑腳下。
「你大概看不見，但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五條悟挑挑眉，對著下方的空氣一槍射出，然後就見有什麼東西好像被光彈穿透，周圍的黑雲頓時被震成了一團漩渦。
「那是用來捕捉人的詛咒。」五條悟降下高度，來到夏油傑身邊，這種時候還不忘吐槽一番，「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多人惦記你？」
就剛剛那個場景，沒人在背後提供點魔法支援他都不信。
「孩子們呢？」夏油傑問道。
「南在看著。」五條悟看向對面，「就是你吧，活了幾百年的老不死！」
「你把那個紅色小鬼弄哪兒去了？」
一計不成，眼見六眼出現，女人已心生退意，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臂，狠聲道：「你們永遠都找不到她！」
說著抬起手，迷霧之中，珊瑚面上忽然露出痛苦之色，喉間發出嘶啞的尖叫，她猛地抓住面前的空氣，彷彿那裡有什麼東西掐住了她的脖子，但無論她怎麼扭動，都無法掙脫開這致命的鐮刀。
彷彿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逐漸向自己靠近。
白皙的皮膚上憑空出現了深紅色的勒痕，纖細的脖子好像隨時都會被擰斷。
似乎是終於察覺到自己已經在劫難逃，珊瑚停下了掙扎，淚珠從她的眼角處悄然滑落，蒼白的面容上，無助的眼眸彷彿透過鏡頭，直直望進夏油傑心裡。
「傑……」
夏油傑覺得腦子裡好像有一根弦，斷了。
「傑！」五條悟連忙伸手，卻震驚地發現，竟然連無下限都拉不住他！
夏油傑已經完全瘋了。
彷若被觸碰了逆鱗的驍龍發出悽慘的咆哮，四周的黑雲之中，電閃雷鳴，陣陣轟隆聲宛如雷鼓，一片片地向遠方炸開。
三枚咒力彈接連從長槍彈出。
「Thunder rage.（雷神震怒）」
條條雷光彷若游蛇，在夏油傑的槍尖匯聚，隨即被他抬手一壓，猛地衝向前方！
天光，被他拽了下來！
「你給我去死！」
電弧擊穿空氣，只是無意間向外漏出的一絲，就有足足上萬攝氏度，將空氣瞬間沸騰。
時間彷彿在這時慢了下來。
女人的眼中倒映著撕裂天空的金光，怔愣間，竟是緩緩勾出一個笑容。
「來吧！」她張開雙臂，即使身前的咒力被高溫灼燒殆盡，卻依舊迎了上去。
她的大腿被灼穿，手臂燃起高火，但就在這時，一團冰霧忽然環繞她四周而生，竟是在一瞬間頂住了雷鳴，讓她的雙手穿過電光，眼看著就要抓住夏油傑。
夏油傑憤怒地拉開長槍，迎面刺去。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從他背後伸出，拉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拽了回來。
「你給我冷靜點！」五條悟頂著雷鳴，將夏油傑拉出了女人的狩獵範圍。
雷神遠離，電光依舊肆虐。
「放開我！」夏油傑猛地掙扎。
電閃雷鳴中，女人遺憾地收回雙手。
「沒關系，我們還會見面的，孩子。」
五條悟懶得跟他們廢話，把夏油傑拽出黑雲後，猛地扭頭向遠方大喊：
「南！」
遠處，琥珀色的雙眼應聲睜開！
「沉睡的星光之槍啊，銀河啊——」
劍十字權杖高高舉起，宛如一縷清風拂過，夜天之書輕輕翻開書頁。
三角形的白色法陣在她腳下瞬間張開。
天空徹底暗淡，宇宙中的銀河迸發出奪目的光芒，彷彿與高舉的劍十字權杖遙相呼應。
孩子們瞪大了雙眼，頭頂的星光落入他們的眼底，彷彿春日的種子落入土地，生機勃勃。
點點星光匯聚在南眼前，又在下一秒向外伸展，舒展出米德式的圓形法陣。
法陣正中央，正對著被雷光裹持的汙穢女人！
「聽從我的召喚，賜予原罪之人，毀滅的神罰吧！」
伴隨著響徹高天的吟唱聲，金色的劍十字權杖驟然下壓！
南眼神一凝。
「天魔輝耀！」
刺眼的白光驟然一閃，就聽轟的一聲，圓形法陣中部倏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白色的魔力炮彈噴射而出，強大的後坐力讓南的整個身體一震，背後的黑色羽翅奮力舒展，硬生生地抵住所有衝擊，隨之生成的氣浪將天邊的雲彩一掃而空！
宛如幽黑的畫布被人用刮刀深深地劃出一道白痕，即將墜入淤泥的女人瞪大了眼睛，自脖子以下的身體在轉瞬間就被射來的白光蒸發！
流星破開黑雲，升入高空，轟然破碎。
半晌後，地獄般的黑雲悄然散去，萬里無雲的夜空中，星河從未有過的湛亮，彷彿有人撥開了它的面紗，點點星光熠熠生輝。
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南深吸一口氣，懊惱道：「打偏了。」
這個距離，沒有蓮在果然不行。
「又讓她逃走了。」五條悟扶著夏油傑朝他們飛了過來，三人一同徐徐落在屋頂上。
「夏油先生！」光罩消失，雙胞胎頓時一擁而上，抱住夏油傑的脖子，大哭道，「夏油先生！您沒事吧！」
夏油傑半蹲下身子，怒火漸消，隨之而來的就是淹沒心靈的後怕，他劇烈喘息著，面色恍惚地喃喃回答道：「我沒事，我沒事……」
五條悟見他這個樣子，連忙說道：「你冷靜點！那是假的！」
稚嫩的幻影魔法，逃不過六眼。
「不。」夏油傑卻抬起手。
「那不是珊瑚……那是幻影。我知道。」
「Yes.（是的。）」空立馬肯定道。
籠罩著整片天空的黑雲，全都是夏油傑的觸角。
但夏油傑顯然狀態不對，說完這句話後，又不斷重複道：「我知道的，那是幻影，我知道的……」
彷彿在說服自己。
「那個魔法器皿，是珊瑚父親的部隊……如果……他不可能放過她……她還活著……不，我不能去找她……」
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在自己面前死亡的感覺，刻苦銘心。
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指尖冰涼，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好像什麼都察覺到了，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假的。夏油傑心裡明白。
但他敢放心嗎？
他敢嗎？
「夏油先生……」雙胞胎見夏油傑神神叨叨的模樣，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你冷靜點！」五條悟見此一把揪住夏油傑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擔心的話就去找她啊！嚇著孩子算什麼啊！」
南連忙上前，把孩子們都護到身邊，用翅膀將他們包圍起來。
「沒事了，不怕。」南拍拍雙胞胎的背，「壞人已經不在了。」
雙胞胎嚇壞了，美美子伸手抱住南的腰，聞言喏喏抬頭問道：「夏油先生怎麼了？」
「他……」南半晌不知道怎麼回答。
「大概是累了吧。」伏黑惠忽然說道。
津美紀也反應了過來，連忙安慰道：「對，一定是這樣的，夏油先生每天那麼忙，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啊。」
雙胞胎面面相覷，低頭不吭聲了。
南只能輕輕拍著她們的背，「別怕。」
「過一會兒就好了。」
第96章 笨蛋
高高的懸崖邊, 黑石嶙峋，海浪聲綿綿不絕，強勁的海風呼呼劃過天際, 火紅的長髮迎風飛舞，彷彿燃燒的火焰, 熾熱張揚。
這裡是時空管理局監控地域的最邊界, 再往前一步, 就是危機四伏的次元沼澤。
「珊瑚小姐！」
拄著拐杖的老奶奶面上帶著和藹的微笑，緩步上前, 在懸崖不遠處停下。
珊瑚回頭, 「這裡危險, 別靠近了。」
「呵呵, 老婆子我都在這裡活了半輩子了, 還怕這點事？」老奶奶笑眯眯道, 「村裡的大家都很感謝你, 多虧了你我們這個冬天終於有著落了，留下來跟大家一塊兒吧。」
「至少一起參加慶典？」
「不了。」珊瑚不暇思索地回答道, 隨即回頭望向面前洶湧的無垠大海，形單影隻的背影倔強地屹立在海風之中。
「那是你們很重要的家族慶典吧？我一個外人就不摻和了。」
老奶奶聞言一頓, 心疼地垂下眼角，「如果可以的話, 珊瑚小姐, 我們可以做你的家人。」
「……」
火紅的背影沉默不語, 彷彿烈日熔岩, 靜悄悄地在冷水中凝固。
老奶奶見此遺憾地嘆了口氣, 轉身默默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老奶奶的背影化作了天邊的小點, 面朝著大海的少女才猛地鬆了口氣，好像剛跑完一場不情願的馬拉松，筋疲力盡地喘息。
家人嗎？珊瑚抬手撩開額頭紛亂的頭髮，似乎想到了什麼，眉間一頓，露出幾分嫌惡。
她才不需要那種東西呢。
就在這時，口袋裡突然傳來一聲叮鈴，珊瑚撩開披風，從斜挎的黑色挎包裡掏出一根鋼筆大小的短棍。
挎包的拉鏈上，掛著可愛的小辣椒掛墜。
珊瑚用雙手在短棍上一拉，一個簡易的激光屏便被打開了。
信封的圖標正在閃爍，顯示有消息到來。
南：【夏油桑好像不太好，你要不要來看看他？】
珊瑚挑了挑眉。
珊瑚：【他死了嗎？】
南：【怎麼會……】
珊瑚：【殘廢了？】
南：【沒有……】
珊瑚：【哈，那傢伙果然還是找到你了。你告訴他，我是不會認輸的，讓他做白日夢去吧！】
珊瑚啪啪打完字，頓時神清氣爽。
很快叮鈴聲又響起。
南：【你不想來見夏油桑，是因為你們的那個賭約嗎？】
珊瑚手下一頓。
冰涼的海風吹過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與那年冬日曾於街旁拂過她肩頭的乾澀冷風一樣冰冷，眷戀。
落在手心裡的雪花，彷彿還歷歷在目。
「我下次要是再來找你！我就是豬頭！」
「呵，好啊……這麼不想見我……不想見我還做了那麼多次的豬頭，你不是討厭我嗎？」
「……你別給我得意忘形！之前的不算！」
「讓懲罰者享受的懲罰算什麼懲罰啊？」
「你怎麼這麼討人厭啊！」
「彼此彼此。」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如果我下次還來找你……不！如果我們還會見面的話……我……」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你什麼？」
「我……」
「……」
男人疲憊地低頭嘆息。
「如果我們再見面的話，你就留下來，好嗎？」
自那以後，他們就再也沒見過了。
咒術師的言語，是詛咒，帶著洶湧的情感，一旦成立，捆綁一生。
留下來？珊瑚心中冷哼一聲。
她是自由的，任何東西都別想再困住她！
無論是她身體裡流淌著的骯髒血液，還是曾對她有恩情的天使教會，甚至是……
手上又是一聲叮鈴，珊瑚低下頭。
南：【夏油桑說他不能見你。】
「……」
珊瑚呼吸一滯。
不是不想見，不是不會見……
而是……不能見。
少女的肩頭微微聳起。
像被丟棄在夜裡的小奶貓，拚盡全力在外人面前豎起自己最鋒利的爪牙，卻猝不及防地被溫暖的毛巾包圍，只能無助地東張西望。
良久後，她低下頭，低聲咒罵道：
「笨蛋。」
-
「謝謝你，硝子，但是我想我應該沒事了……」
「你看上去不像沒事的樣子啊，跟五條那次簡直一模一樣……沒想到你們兩個竟然都是情種……」最後這句低喃將近聽不見。
「啊？我有他看上去那麼蠢嗎？」
「……悟，你想交流交流嗎？」
南推開高專醫療室的門，裡頭的說話聲頓時戛然而止。
「孩子們已經在隔壁睡著了。」南回身把門關上，示意夏油傑不用擔心，「美美子睡著前還說想要吃你做的芥麥麵呢。」
夏油傑坐在病床邊，披散著長髮，聞言面色一軟，垂眸道：「多謝。」
「一不小心就讓孩子們看見這樣的一面了……她們肯定非常無所適從吧。」
「這之後再補償她們吧。」五條悟拍拍夏油傑的肩膀，「所以，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身上怎麼有那麼多魔法器皿。」
魔法器皿是用來存儲魔法的容器，類似與魔力彈，但裡面不只是存儲魔力，還會雕刻特有的魔法，一個器皿只能對應一種魔法——南為孩子們準備的音樂盒也在此列。
夏油傑沉默半晌，「那種魔法器皿我見過，是珊瑚父親的部隊才會配備的工具。」
「珊瑚的父親？」硝子後退一步，回身坐到旋轉椅上，「你是說珊瑚的父親跟詛咒師合作，拿自己的女兒當誘餌來捕捉你？」
南緩步走到五條悟身邊，一臉擔憂地仰頭與他對視。
五條悟低頭看了南一眼，伸手把她摟進懷裡。
「那個詛咒師的目標是我，至於珊瑚的父親……」夏油傑停頓了一下，「他的目標是珊瑚。」
硝子歪頭，冷笑道：「是哪種劇情？失蹤的女兒和愛女心切的父親，還是深仇大恨，追殺和……」
「珊瑚沒想置她父親於死地。」夏油傑說道。
眾人頓時瞭然，五條悟和硝子同時哈了一聲。
「可以肯定的是，寶可夢大師，你的寶可夢球被人惦記了。」五條悟單手插兜，「但可惜你的寶可夢球是指紋解鎖的，她現在還饞你的身子。」
剛開始他的六眼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對，那個女人怎麼看都只是一名普通的詛咒師，也沒有據說很濃郁的汙穢氣息。
直到南的魔法擊穿她的身體，有信息從她的體內洩露了出來，被六眼捕捉。
真是個麻煩的術式啊……五條悟心想。
夏油傑被五條悟說得一陣惡寒，「你能不能換個說法？」
「雖然不知道她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反正不是什麼好事。」硝子雙手抱胸，「珊瑚的父親……是想通過抓住你來威脅珊瑚吧。」
「時空法院有涉外法案，管轄內的政權不可擅自接觸外部世界文明。」南在這時補充道，「除了合法批准的逮捕令，管理內政權想要在管理外世界活動，需要有當地的委託代理人。」
就像時空管理局想要收集咒力能源，選擇與他們合作一樣，珊瑚的父親想要在地球活動，也需要代理人。
「那麼問題就是他們雙方……到底是怎麼勾搭上的了。」五條悟翻了個白眼。
目前咒術界裡的大部分人還不知道地球外勢力的存在，除了御三家和高層，也就只有東京高專的幾人和夏油傑最近收來的幾名親信對此完全知曉。
他們這方的人自不必說，禪院家那個老頭子最近才跟五條悟達成某個交易，不可能會來找夏油傑麻煩，而加茂家那群人又對縫合線恨之入骨，要是合作不可能發現不了不對。
又是爛橘子……五條悟不耐煩了。
差不多也應該收網了吧。
夏油傑顯然也對此有自己的想法，「大體情況我知道了，接下來我會處理的。」
在利益之間縱橫，在權力之間斡旋，玩弄權勢，迷惑人心……這是夏油傑擅長的事情。
五條悟：「有需要跟紀之聯繫。」
最後離開時，夏油傑獨自一人留了下來，說總得有人照顧孩子們。
五條悟還想說什麼，但被南拉走了。
「夏油桑，珊瑚沒事。」臨走前，南朝夏油傑安慰道，「我剛剛聯絡過她了。」
聞言夏油傑明顯一愣，雙手不自在地握了握，顯然對此有些猝不及防，沒有半點心理準備，「我知道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五條悟回想起夏油傑最後的表情，淡淡道：「他到現在才知道你跟珊瑚有聯繫？」
小鬼瞞得挺死。
「我想夏油桑應該還是有所察覺的吧。」南挽著五條悟的手臂，聞言無奈道，「但是他到頭來還是沒有問我。」
一個是風，一個是樹。
風厭惡被困住的人生，大樹也抓不住嚮往自由的靈魂。
於是他選擇了放手。
「做什麼這麼躊躇不前呢。」五條悟搞不明白，「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事情就能解決了嗎？」
「正因為他們兩個都明白，所以才沒說出口啊。」
說出口，就回不去了。
空曠的醫療室裡，蒼白的燈光落在披散的黑髮間，夏油傑伸手夾起肩頭的髮梢，側頭看了一眼，又默默地鬆開。
沒有結果的糾纏，是無意義的。夏油傑早就明白。
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竟然已經糾纏了那麼久。
互相爭吵，互相妥協，互相吸引，又互相遠離……
他們曾在異世界中相擁，也曾在人海中分道揚鑣。
這麼多次的分分合合，他本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倦怠了，但事到如今，在聽到她的名字的時候，他卻還是表現得那麼沒用。
夏油傑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窗外的夜空今日異常的乾淨，被天使進化後的銀河，繁星閃爍，不知道其中的哪一顆，正安放著他的眷念。
窗邊照出他的面容。
你在想什麼呢，夏油傑？露出這樣的表情，是還抱有希望嗎？
在她每次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的時候，你不就應該已經明白了嗎？
你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
夏油傑駐足良久，忽然伸手拽過窗簾，將面前的星光全部遮擋，轉身抬腳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耳釘突然發出一聲叮鈴。
夏油傑身形一頓……
第97章 收網
對於這次未知詛咒師針對夏油傑的襲擊事件, 高層果不其然選擇了漠然置之，只咬死這是一場普通的詛咒師襲擊，對其中出現的可疑痕跡置若罔聞。
聽到這個結果時, 夏油傑並不意外，但還是對高層如此幼稚的表現略感吃驚。
這群人竟然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雖然對手傲慢又無知, 但夏油傑並沒有選擇貿然出擊, 畢竟他現在可是名義上的間諜, 這個身份給了他不少便利，也削弱了高層對他的警惕, 如果不能藉此一擊打中他們的痛點, 那機會只會被白白浪費。
於是他蟄伏了下來, 在暗中悄然搜集證據、集結力量, 壯大自己的隊伍, 只等著時機到來, 一擊致命。
而五條悟則依舊在東京高專中秘密教導魔法技術。
灰原和七海已經出師, 如今已能夠獨自順暢地使用魔法完成任務，甚至是將魔法與自己的術式相結合, 實力大增，為後來者樹立了一個很好的標杆。
夏油傑收於麾下的親信們也交由五條悟教導。
他們大多都與夏油傑有著同樣信仰, 又或者對高層同樣不滿尋求改革，亦或者單純被夏油傑的人格魅力所折服……通通都聚集在五條悟手下研習, 稱他為「老師」。
而這一批學生, 在之後的日子裡也互稱同期, 各自進入社會的各行各業, 成為了「五條系師門」的開端。
隨著加入隊伍的人越來越多, 與時空管理局的合作也越來越順利，不僅是有更多的人有魔法技術保身, 許多製作咒具和咒骸的技術專家也通過這次合作學習到了更前沿的武器製造工藝，將魔法技術徹底化用到了咒術師身上。
雖然距離單獨製作魔導器還有段距離，但咒術界的科學技術發展也因此狠狠向前了一大步。
就連硝子的醫療室裡也配備上了先進的醫療設施，配合著治療魔法，她也成功地從一名急診外科醫生，轉為了全能外科醫生。
至於南，則在這段時間裡正式成為了天羽集團的繼任者，順利地從中島宏手中接過了衣缽，在集團內部扎穩了腳跟，再加上五條家提供的政治庇護與咒術界支持，她的經濟觸角已經逐漸遍布了整個日本，也在暗中將整個咒術界籠罩進了自己的經濟勢力範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時間也悄然跨入了白雪皚皚的冬日。
就在這臨近新年的喜慶時節，意外發生了。
由於「窗」所謂的失誤，正在執行任務的兩名二級咒術師以及一名三級咒術師在猝不及防之下對上了兩隻一級咒靈，最後導致三名咒術師一死兩傷，一隻一級咒靈逃竄，在市區造成數名市民傷亡，引起了巨大的恐慌，直到七海趕到，將這隻咒靈祓除，這場悲劇才結束。
事情到這裡本沒有什麼新鮮的，咒術師本就死亡率奇高，而咒靈造成市民傷亡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估計又是一陣痛苦的哀悼之後，逝去的生命逝去，而那隱藏在幕後的棋手們，依舊毫髮無傷。
但夏油傑就在這時，動了。
他向咒術界高層，發起了自己政治生涯的第一次衝鋒！
「……你們的憤怒，我們感同身受。你們的悲傷，在我心裡永遠不會沒有位置。」在探望倖存下來的兩名咒術師時，他說道，「我已經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再在我面前發生了。」
「跟我一起，創造一個更有秩序的世界吧。」
迄今為止的所有積累，都在此時爆發！
領導失職、草芥人命、結黨營私、貪婪腐敗、勾結敵營、背叛盟友……夏油傑將高層的罪行一一攤在世人的面前。
但咒術界回應他的，卻是一片死寂。
證據確鑿又如何，沒有力量的指控，只是奶貓的咆哮——看著兇猛罷了。
但很快，所有人都發現，是他們小看了夏油傑。
不知何時，咒術界中忽然憑空出現了一支隊伍，他們表面看上去與普通咒術師沒有什麼不同，但卻使用著無人見過的戰鬥手段，實力驚人，配合默契，圍在夏油傑的身邊，形成了戰力相當可觀的武裝勢力。
並在某次對準特級咒靈的討伐戰中，互相配合，善用謀略，在四大特級無人下場的情況下，以零死亡獲勝的戰績震驚四野。
到這時，已經有咒術師嗅到了苗頭，轉頭加入了夏油傑的隊伍中。
與此同時，高層之間的鞏固聯盟不知為何突然開始內訌，在夏油傑的強勢介入之下，漸漸露了頹勢，只能憑藉著多年的積累艱難地與夏油傑分庭抗禮，咒術界一時竟出現了兩王爭霸的局面。
本來到這裡，夏油傑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如今高層的聲望銳減，他也成功在政治場上閃亮登場，往後他只要爭取到更多咒術師的支持，那麼換下高層，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畢竟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貪心不足蛇吞象。
卻沒想，有兩件事的突然發生，出乎了夏油傑的意料。
首先是南的行動。在夏油傑與高層對峙之時，她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在咒術界的注意力都被政治場上的爭鬥奪走的時候，迅速將這一年鋪下的暗線收網，向高層旗下的產業集團發起了猛烈的金融攻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購了整個咒術界將近七成的資產，牢牢掌握住了咒術界的經濟命脈。
夏油傑對此簡直瞠目結舌。
夏油傑：……平時不動聲色的原來你們還在策劃著這種事嗎！
對此五條悟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
畢竟錢的事他又管不著。
而第二件事，則是來自日本政府的態度。
高層接二連三在防禦咒靈上的失職，已經讓日本政府背上了沉重的民間壓力，時不時突然出現的「幽靈傷亡事件」讓民眾惶惶不安，宛如驚弓之鳥，最近街頭對這類事件的抗議遊行也越來越多——民眾正在質疑政府保護公民的能力。
因此在旁觀了高層的事衰與夏油傑的崛起之後，日本政府果斷選擇了更換合作方，很快就派來了專員，與夏油傑接觸了相關事宜。
這也就導致了，從今往後從政府官方途徑發來的祓除咒靈請求將直接到達夏油傑手裡，並由他來決定任務的分配和下發。
至此，高層的權利接近名存實亡。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夏油傑的下一步動作。
是成為下一個獨攬大權的「高層」呢？還是如他所說，創造一個更有秩序的世界呢？
「……悟，你別只看著什麼都不幹啊！」夏油傑看著面前摞得比他還要高的工作，簡直焦頭爛額，「至少在新系統運轉起來之前，幫我把這些東西先處理了吧！」
明明腦袋那麼好使！
「唉，傑好過分哦，我明明也有在幫忙啊。」五條悟叼著棒棒糖，靠在窗邊，笑吟吟地說道：「我的學生們可都在學校裡等著我呢。」
在咒術界的持續動盪中，冬去春來，高專四年級三人也順利迎來了畢業。硝子留校成為校醫，而五條悟也正式成為了東京高專聘用的實戰課教官。
「今年的高一有足足六名學生呢，打破了新生記錄了啊。估計是因為咒靈變少了，有更多有天賦的咒術實習生們被搜羅起來了吧。」五條悟搖頭晃腦，「我每天晚上可都在寫教案呢，超忙的∼南可以作證！」
「南桑最近去德國出差了吧。」夏油傑面無表情地戳破五條悟的謊言，「以你的腦子，寫二十份教案都沒問題，更別說是有諾亞在幫你了……別廢話了快點給我過來幹活！」
五條悟：「嘁。」
六眼大腦果然相當好使，不過一會兒就把一摞文件解決了一半。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你要建立多少個部門來著？」垂眸掃了一眼面前的文件，五條悟毫不猶豫地在上面蓋上了大大的叉——這是決議不通過的意思。
「初步估計至少要有好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分布各個領域……先建立一個可用的章程出來吧。」夏油傑一想到這之後的工作量，就覺得頭疼，「把紀之借我。」
「你自己不也有親信嗎，別老惦記著我們家紀之。」五條悟當場拒絕，然後想到了什麼，趕忙補充道，「南也不行！」
別以為他不知道你還缺個能管錢的！
「就算我想，南桑也沒時間吧。」夏油傑嘆氣，「而且現在咒術界的產業大部分都在五條家的名下，說是整個咒術界的工資都由五條家在發都不為過……你們出個人來管錢不是很正常的嗎！」
最後五條悟還是沒有把紀之放出去，但還是派了五條家的另外一名專員專門負責協助夏油傑的工作。
畢竟紀之還有很多活要幹呢。
「已經聯繫過天元大人了。『她』的名字叫羂索。」
跨越千年的不死詛咒師，想要辨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問同樣不死的當代人。
「我們在神奈川發現了他最後的蹤跡。」東京公寓的客廳，紀之垂首站在沙發後，「目標似乎曾經到訪過神奈川，現在已經離開了。」
五條悟躺在沙發上，手上拿著學生的能力報告漫不經心地翻看著，「那傢伙就剩一個腦子，沒了身子還想繼續蹦躂估計還需要些時間。查出來他在神奈川做了什麼嗎？」
「對方很謹慎，我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紀之皺了皺眉頭，「似乎只是單純地去看了一眼。」
五條悟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看來他已經找到新身體了。」
真是麻煩啊……套上了一張殼後，即使是六眼也看不穿他的偽裝。
除了那條明目張膽的縫合線，也只有南能夠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想起此時在異國他鄉的愛人，五條悟嘿咻一聲坐直身體。
「能夠藏了上千年，我們跟他玩捉迷藏就落了下風了。」
五條悟抬眼，「派人看好咒胎九相圖，排查宿儺手指的位置，在傑的周圍嚴加防範。」
捉迷藏不行，那就守株待兔。
只要是跟他有關的，通通看起來。
「至於天元大人的堡壘……」五條悟轉了轉手中的筆。
「我親自看著。」
第98章 宴會
德國, 夜晚，某高檔酒店的宴會大廳內。
寬敞的大廳裡金碧輝煌，昂貴的大理石地磚上來來往往都是盛裝打扮的男女老少們, 他們膚色各異，說著來自五湖四海的語言, 有儒雅隨和的紳士, 也有侃侃而談的得意中年, 有強勢利落的威嚴女士，也有初出茅廬的稚嫩新星。
這是一場只屬於上層人士的非正式交流會, 能在這裡出席的, 無不是政商界中赫赫有名之輩, 這裡的人隨口的一句交談, 決定的可能是上千萬人之後的生計。
南手執著玻璃酒杯, 優雅頷首與面前的白人女士道別, 「Ja, wir reden ein anderes mal.（德語：好的，我們改天再聊。）」
手臂上掛著的小挎包裡, 蓮正躺在其中呼呼大睡。
自從上次擊殺羂索失敗以後，蓮很是自責了一段時間, 覺得自己只顧著玩耍，沒有為主人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是個失敗的魔導器, 南為此安慰了她許久, 但她依舊意志消沉。
但好在跟在南身邊滿世界飛來飛去的這段日子裡, 蓮很快又被各種新鮮事物轉移了注意力, 馬上就忘掉了憂愁，重新振作起來了。
還是個孩子啊。南低頭看了眼睡得白髮亂翹的蓮, 無奈地笑了笑。
眼見著四周沒有人再來攀談，南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檳酒，轉身向角落裡的點心桌走去。
今天主辦方請的糕點師中，恰好有一位是五條悟特別鍾意的西式糕點師。兩人因為不喜他人打擾，一般不會請糕點師來家裡，只時不時空運一些糕點師親手做的成品到日本去，滿足五條悟的口欲。
如今既然機會難得，南便乾脆想親自帶一點回去。
就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少女微微彎腰湊到點心桌前，一身高級訂製的麵料如湖光蕩漾，脖子上淑女風的小翻領可愛矜持，纖細的腰間在絲質腰帶的襯托下，不盈一握。
琥珀色的雙眸溫和地在點心中流連，彷彿花叢間美麗的小精靈，在朵朵鮮花之間好奇地探尋。
「既然喜歡，不如讓糕點師再為你做一份新的吧？」
耳邊傳來親切的日語，南一愣，抬頭望去，就見一名面容深邃的白人男士正舉著酒杯彬彬有禮地站在一邊，含笑地看著她。
「你的日語真好。」南笑著恭維，「不過再做一份大概來不及了，等飛機加完油，我就要離開了。」
「這可真是遺憾。」男士面露惋惜，「這裡有什麼你看得上的？不如讓糕點師親自來為你介紹吧。」
「不用了。」南搖頭拒絕，「晚宴也快結束了，就不要打擾他們了。我帶點現場的回去就可以了。」
男士聞言略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隨即又很快調整過來，溫潤地笑道：「怎麼會，能被你看上，是他們的榮幸。」
南對此不置可否，但她注意到了男士異樣的目光，奇怪道：「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妥嗎？」
「啊……不是。不好意思，失禮了。」男士反應過來，笑了兩聲緩解尷尬，「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沒想到傳說中的南小姐竟是這麼隨和的人。」
半年前，天羽家的大小姐空降天羽集團董事會，在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的時候，以雷霆之勢掌控了整個集團的權利命脈，手段利落，招招致命，特別在任人唯賢、知人善任方面精準得令人恐懼，提拔的親信成長迅速，就像是拼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迅速撐起了一片天。
外界的人都在感嘆這番熟悉的場景不愧是親生父女，也不免在心中留下了天羽集團的大小姐強勢果決的印象。
沒想到實際上完全相反。
南禮貌地笑了一下，「公爵大人謬讚了。」
公爵在這時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面上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站得板正的身子微微向一側傾斜，刻意放鬆道：「叫我艾維斯吧。」
南從善如流：「艾維斯先生。」
艾維斯見南對自己的稱呼依舊疏離，也不再說什麼，低頭極快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酒，「不瞞你說，我最近有些苦惱的事情。」
南敏銳地察覺到面前的人態度發生了變化，但因為沒有感知到惡意，她便順勢接道：「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一般這也是一場商業合作的開端，南並沒有想太多。
結果卻沒想到，艾維斯頓了半晌，忽然開口說道：「你能做我的妻子嗎？」
南：「……」
南：O.O
艾維斯：「……」
恰在此時清醒過來的蓮：！！！！
蓮當即就要爬出挎包，被周圍的燈光一晃，又趕忙跌了回去。
臥槽！兄弟！有人撬你牆角！
南猛地捂住嘴巴，迅速向四周掃了一眼。
還好周圍的人都在忙著社交，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話剛說出口，艾維斯顯然也覺得非常冒犯，連忙道歉道：「非常抱歉，我知道這實在是有些太唐突了，但是……」
南連忙搖頭宛如撥浪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說著把左手舉起來，讓艾維斯看到上面的戒指。
艾維斯自然知道南的未婚夫是日本名門，但他顯然並不當回事，竟喃喃道：「只是未婚而已……」
南：「公爵大人！」
嚴厲的聲音宛如尖刺，扎入人的心底。
艾維斯只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間被釘上了十字架，喉間的肌肉突然失去了控制，指尖微微顫抖，強烈的罪惡感隨之席捲而上，將他的整顆心淹沒，彷彿即將褻瀆神明的信徒，驀然發現了自己無意中的冒犯，害怕得瑟瑟發抖。
不遠處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在發現了話題主角的身份後，又趕忙悄無聲息地扭過頭去。
天羽家的大小姐怎麼跟卡文迪許公爵吵上了？！
眼見著艾維斯怔住了，南當即反應過來，連忙控制住情緒，「抱歉……艾維斯先生，恕我拒絕。我與我先生並沒有離……分開的打算。」
艾維斯猛然回過神，身形微晃，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神情中還帶著些許茫然與恐懼，彷彿還沒從剛剛的衝擊中反應過來。
「不……好的……是我失禮了。」艾維斯狼狽地低頭，不敢再看南，「那麼我就告辭了。祝您回程順利。」
周圍悄咪咪觀察這邊的圍觀群眾們頓時震驚了。
不愧是天羽家的掌權人，連公爵大人都敗退了！
見艾維斯離開，南大大地鬆了口氣。
蓮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瞅了瞅南。
「我要回去告訴悟。」蓮眼神堅定。
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可以，悟會生氣的。」南摸了摸蓮的腦袋，把她推回挎包，沮喪道，「唉……一不小心就……他肯定嚇壞了吧。」
這也是她最近才發現的事情，當她情緒激動的時候，周圍的人也會受到影響。
天使能讓失魂落魄的人鎮定平和，自然也能反過來，讓他人的情緒陷入混亂。
大祭司告訴她，這是因為她的身體逐漸發育成熟，力量越來越強的緣故。
「那也是他活該。」蓮氣呼呼，「這群人怎麼總這樣，看上去正正經經的，老是做一些壞蛋才做的事情。」
「公爵沒有惡意。」南轉過身，用身體擋住周圍的視線，「他大概是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
只是生活在被權錢包圍的環境中，常人覺得不可侵犯的道德底線，在他眼裡並不是不可觸碰的。
這並不是他的錯，大部分人在這樣的環境中都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但也正因如此，一片混沌之中仍然能夠遺世獨立之人，才更令人印象深刻。
南一轉身，點心就湊到了蓮的面前，她眼睛頓時一亮，當即伸手抓了一塊馬卡龍塞進嘴裡，鼓囊囊道：「那也不能撬人牆角啊！大壞蛋才做這種事情。」
「話說回來，你一點都不擔心悟被別人撬走嗎？」
她看電視上，戀愛的男女主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被騙得團團轉，本來是喜歡對方的，結果總是要轉一圈，告白也墨跡，在一起也墨跡，還要來個誤會……好麻煩的呢。
南叫住一旁的服務生，拜託他幫忙打包點心送到飛機上，聞言想了想，「嗯……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吧？」
她想不出來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所以你才讓人羨慕啊……」
回程日本的私人飛機上，南與美佳和遙正在進行視頻通話。
這是最近才出現的手機新功能，在年輕人之間相當流行。
「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美佳嘆了口氣，「想像不出來你因為男朋友惴惴不安的樣子。」
美佳最近有了暗戀對象，正在苦惱中，天天在群裡發自己的暗戀日志。
遙穿著睡衣趴在床上，窗外清晨的幽光灑在她金色的髮間，彷彿透明的寶石，「好像是這樣的……這就是那個什麼，安全感嗎？」
「不是這樣的吧。」美佳雙手抱胸，一副要入土的模樣，可憐巴巴道，「啊，戀愛的感覺，是那麼甜蜜，又是那麼痛苦！」
遙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拜託別說了！」
因為男朋友而惴惴不安……南思考了一下。
其實也不是沒有過。
「不是啊！你就算不安，也不會懷疑自己配不上。」美佳篤定道，「至少不是因為這種原因退縮。」
好像……是這樣？南歪了歪頭。
她那時只是猶豫著被對方喜歡的「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倒也沒有覺得自己就配不上什麼的……
悟也沒這麼想過吧。
南眨了眨眼，「美佳在痛苦嗎？」
「當然啊。」美佳抱著抱枕在床上滾來滾去，「啊，我是不是應該主動點？主動點是不是會嚇到他？啊啊啊萬一他不理我怎麼辦？可是不主動，又怕他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遙已經把耳機摘下來了，「等她發完瘋再叫我。」
南陷入沉思，然後扭頭翻出一個小盒子。
就算隔著屏幕，也不會弄錯這裡面裝著什麼。
美佳當即噤聲，遙抬手又把耳機塞進了耳朵。
南認真建議道：「美佳，當投資回報率為百分之一百的時候，只要有兩成可能，就可以搏一搏了。」
美佳：「……」
遙：「……」
你拿出戒指就想說這個？！
「你要求婚了嗎？」遙直擊主題。
美佳湊到屏幕前，「求婚！怎麼樣，緊張嗎？害怕嗎？」
心臟小鹿亂撞了吧！
南誠實地搖頭，「不緊張。」
屏幕前的兩人頓時同時無趣地滾到一邊。
果然，這兩口子不是吾等凡人能揣測的。
遙：「婚禮我要做伴娘。」
美佳：「我也∼」
南笑眯眯。
「那就這麼說定了。」
美佳：「哎！不說這個了，最新那部劇你們看了嗎？家人們！我磕的cp成真了！！」
遙：「哪對？說不定我能知道點獨家。」
南：「我知道，是不是那個最近公布的……」
美佳：「沒錯！！」
與此同時，機艙的休息室裡，蓮伸著小短腿坐在床鋪上，一邊在激光鍵盤上打字，一邊緊張地瞥了眼門口。
悟！有人惦記你老婆！
第99章 長長久久
德國的半夜, 正是日本的清晨，五條悟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學校拉著學生們晨練。
「還有最後一圈！」
高大帥氣的白毛老師雙手插兜懸浮在操場上方, 身上穿著一身藍白色高定，襯衫西褲宛如斯文敗類, 要不是脖子上那個突兀的粉色口哨, 乍一看還以為他是剛從秀場下來的模特, 正慢悠悠地享受著他的下午茶呢。
如果他腳底下的學生們沒有差點歸西的話。
「快點快點！」五條悟叼著口哨漫不經心地又吹了一下，「雄馬同學！不要偷懶啊, 老師我可在看著呢。」
穿著運動服的少男少女們在操場上艱難地前行著, 可以說是步履蹣跚, 落在最後的那名身形稍小些的男生已經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大口喘息, 動也動不了了。
「老……老師……」雄馬有氣無力地擺手, 「我……我不行了……」
這已經是第十九圈了……
「還差一點, 加油哦。」五條悟緩緩降下高度，落到雄馬面前, 「你的體能太差了，這樣下去可要被大家拉下了啊。」
「可是……」雄馬只是搖頭。
五條悟看了雄馬一會兒, 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只差最後一圈了。」五條悟從空中輕輕漫步而下，落到跑道旁的草坪上, 彎腰湊到雄馬面前, 「兩個月前, 你只能跑兩圈, 還用了比別人多了將近三倍的時間, 但是現在你已經能夠完成十九圈，而且沒有掉隊。你真的很努力了啊。」
雄馬抬頭, 看上去快哭了，「老師……」
「不行哦，你要自己站起來才行。」五條悟朝雄馬調皮地晃晃手指，然後緩緩站直身子，墨鏡背後的蒼天之瞳滿是笑意，「真的要在這裡放棄嗎？想要成為優秀的咒術師的話，體能可是基礎中的基礎啊。」
「你看，大家都到前面去了，快點快點。」五條悟嬉笑著拍手，「今天最後一名要負責五條老師的點心哦∼」
「欸……沒有這種規定吧……」
眼見著雄馬咬牙又再次站了起來，五條悟笑眯眯地望著他向伙伴們跑去。
雖然磕磕絆絆，但還是跑起來了。
教育心理學，可是教官的必修課啊。
這部分他也是滿分！
五條悟得意洋洋地推了推墨鏡。
就在學生們歡呼著在操場另一頭跌成一片時，諾亞忽然開始緊急呼叫。
「Sir! Maximum alert!（先生！最高級別預警！）」
「Princess is in danger!!（小公主有危險！！）」
五條悟一愣，當即直飛上天。
「告訴我德國的方向！」
一瞬間，五條悟的大腦裡已經掠過了上千種情況。
是飛機在高空中被劫持了嗎？被誰？羂索？還是外太空？
從日本直飛過去可行嗎？
海關不管了，之後再讓紀之處理吧。
得馬上計算出規避航班航線的線路，不然半空中撞到飛機就麻煩了。
對了，傳送的話……
「Wait!（等等！）」正在五條悟打算瞬間移動的時候，諾亞連忙喊住了他。
「Danger eliminated.（危機解除。）」
五條悟：「……」
趴在終點線上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的雄馬，望著從空中緩緩落下的老師，悚然道：「老師……還有嗎……」
以往晨練以後還要進行實戰課學習，但今天他們可是跑了二十圈啊！
平時都只有十圈的！
卻沒想，五條悟擺了擺手，面色看上去有些奇怪。
「解散吧，今天的晨練到此為止。」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背影看上去甚至有些匆忙。
「嗯？」雄馬疑惑地與同學們對視。
五條老師……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大事不妙！老婆被惦記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辦？」剛一踏進醫療室就被逮住的硝子，只能不情不願地扮演了一把情感專家，「天羽不是都明確拒絕人家了嘛。」
老夫老妻了，還在這焦慮什麼呢。
五條悟轉身掏出大衣裡隨身攜帶的小盒子。
硝子：……好嘛，合著是在生氣自己沒能早點求婚。
這跟吵完架以後生氣自己剛剛沒有發揮好不是一個性質的嘛！
甚至連對手都壓根沒見過！
硝子翻了個白眼，「差不多你也該成熟點了吧。」
「要不是南這段日子忙得腳不沾地，我早就把這個給她套上了。」五條悟指了指手掌中的小盒子，忿忿不平，「連別人的未婚妻都惦記，簡直是比我還不如的人渣！」
硝子：……無法反駁。
「找個機會套上不就得了，你也沒什麼儀式感吧。」畢竟是連成人禮都不在意的人，「該不會是緊張了？」
「怎麼可能？」五條悟不屑，隨即抬手拉開衣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還有幾個小時南的飛機就降落了，我直接去機場接她。」
眼見著五條悟急急忙忙離開，硝子望著窗外湛藍的藍天，一臉無語。
所以，這傢伙到底來找她幹嘛？
「……衝上去，跪地，遞戒指，開盒，背台詞！」遙在屏幕對面一邊打理衣服一邊碎碎念——她今早還有通告，「一步都不能忘了啊！」
南乖巧地點頭，「好的！」
衝上去，跪地，遞戒指，開盒，背台詞……一點都不難！
美佳還趴在床上，見南不以為意地輕鬆模樣，自己倒是緊張得不行，「不準備點別的嗎？比如鮮花什麼的？」
「別的？」南歪頭，小燈泡，「冰箱裡有給悟帶的點心！」
美佳/遙：「……」
無語倒地。
「哪有求婚送吃的，還是昨晚打包的！」遙挎上背包，從桌上拿起手機，鏡頭也跟著一同晃動，「我要出發啦，掛了掛了，你加油，等你好消息。」
美佳也躺倒，「算了，你自由發揮吧，我也掛了。」
把手機收起來，南望著機艙外逐漸破曉的陽光，若有所思。
別的東西？
「悟大人，玫瑰準備好了。一共999朵。」紀之把一大捧玫瑰花塞進副駕駛，矜矜業業介紹道，「請放心，都是品質最好的進口玫瑰，顏色純正，花形飽滿，南小姐一定會喜歡的。」
「好。」五條悟坐在汽車後座上，頻頻低頭看手錶。
其實他本來沒有要買花的想法，奈何有一個相當有儀式感的兄弟。
夏油傑：【求婚只帶戒指的話就太單調了，這對女孩子來說可是重要的日子啊，不能表現得那麼隨意，悟。】
鑑於現在租小島布置場景調動管弦樂隊再把女主人公騙過去什麼的已經來不及了，五條悟在市區跑了一整天，只能勉為其難地採用了軍師團們的二級方案。
軍師一號：【玫瑰花怎麼了！誰對大紅色有意見！】
軍師二號：【錢夠就行。】
軍師三號：【昂貴的玫瑰的話……也許厄瓜多爾的玫瑰花會適合。】
軍師四號：【祝你順利。】
軍師五號：【五條前輩加油！】
話是這麼說……五條悟瞥了眼副駕駛上的大把玫瑰。
只差一步，他們就將完全屬於彼此。
五條悟無意識地抬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大腿。
私人飛機落地有專用的公務機航站樓，紀之直接把車開了進去，在航站樓一樓停靠。
五條悟瞄了眼時間，忽然推門下車，直直往航站樓內跑去。
紀之一驚，連忙按下副駕駛的窗，朝對面喊道：「悟大人，玫瑰！」
「不需要了！」五條悟回道。
而此時，南剛走出飛機艙門不久，卻不知為何在大廳的轉角處停了下來。
衝過去，跪地，遞戒指，開盒，背台詞……衝過去，跪地，遞戒指，開盒，背台詞……
不不，還要有點別的東西，用魔法放個小煙花嗎？
結婚，在一起一輩子。
蓮已經餓壞了，見南站著半天不動，便從小挎包裡爬了出來，往正在搬運行李的女秘書飛去。
「那個點心能不能給我吃一點啊？」
就在這時，大廳內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南似有所感，連忙邁出轉角，向大廳內看去。
就見琉璃閃爍的水晶燈下，金碧輝煌的大廳內鋪滿了地毯，一旁占據整面牆的落地窗乾淨透明，將夕陽炫目的霞光全都納入了寬敞的空間中，彷彿金色的海底，波光粼粼。
入口處，熟悉的身影正向她跑來，明明穿得一身正經的大衣皮鞋，卻毫不在乎地放肆奔跑，一如那年重逢的蛋糕店外，傲氣張揚。
璀璨的蒼天之瞳，彷彿燃燒的太陽，發出奪目的光芒。
南只覺得大腦瞬時一片空白，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邁開了長腿。
琥珀色的雙眸裡盛滿了星星——她正在向自己的宇宙奔跑而去。
在這一剎那，兩個人什麼都沒有想。
為什麼要跑？不知道。為什麼雙眼無法離開對方？不知道。這之後要做什麼？不知道。
彷彿身體被無形之物操縱，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對方的名字。
想見面！
在南即將跌倒的一瞬間，五條悟衝上前去，將人緊緊擁入自己的懷裡。
嚴絲合縫，耳鬢廝磨，熾熱的呼吸噴在耳畔，彷彿要把對方揉進自己的骨子裡。
半晌後，兩人同時笑出聲。
「什麼啊……」
他們在幹什麼啊，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出差而已，怎麼搞得好像……
啊！
兩人同時反應過來，著急忙慌地推開對方。
五條悟乾脆利落地把手伸進大衣口袋，南手忙腳落地打開挎包，翻出戒指盒。
五條悟：「我……」
南已經在他面前跪下了。
五條悟：「……」
米色的絲綢長裙在地板上層層盪開，南捧著戒指盒，小心翼翼地將其打開，湊到五條悟面前。
黑色的絲絨間，豎著兩枚金銀相間的戒指。
戒指以「願星」為主題，戒托都為玫瑰金色星軌造型，女士款玫瑰金色與鑲滿細密小鑽的白金戒臂交織分色，璀璨的主鑽周圍，兩枚閃爍的副鑽點綴，彷彿流星劃過天空，而男士款簡約典雅，玫瑰金戒托上用寶石流線雕刻出精緻的花紋，隱隱匯聚成一顆白色的圓月。
我願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南仰頭望著五條悟，已經完全忘了之前背下的台詞，只磕磕巴巴道：
「我……我們結婚吧。」
忽然旁邊傳來閃光燈，一臉懵逼的兩人茫然地扭頭看向落地窗外。
紀之淡定地把手中的相機收回。
任務完成。
五年後，東京某私人醫院，產房外。
「請家屬簽字。」
「五條你行不行啊，名字都簽到醫生欄了！」
「悟，冷靜。」
「冷靜冷靜啊，五條前輩！」
「快把你的術式收起來！」
「囉嗦！你們……」
忽然，產房內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嚎哭。
五條悟握著筆的手猛地一僵，整個人都愣住了。
「恭喜！是個女孩子！」
所有人頓時圍了上去。
「可愛∼」
「怎麼紅彤彤的啊？」
「剛出生的嬰兒都這樣的啦。」
「你們差不多了，應該讓父母先看看孩子吧。」
「對啊。嗯？五條呢？」
穿過人群，五條悟邁進安靜的產房，他的妻子正躺在病床上，等著他。
滿頭大汗，一身狼狽，連說出口的話都有氣無力。
「孩子呢？」南吃力地睜開雙眼。
「在外面。」五條悟面色複雜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擦了擦南的臉，然後坐到床邊，將愛人輕輕抱進懷裡。
他抱起南的雙手平穩有力，眼底卻還透著股茫然，彷彿剛被帶出洞穴的孩子，面對未知的世界，只能無助地依靠手上唯一的溫暖。
若是只看神情，彷彿他才是那個更狼狽的人。
五條悟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心中生長，通過懷中之人，讓他與世界又多了一份聯繫。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
他做爸爸了。
他做爸爸了！
「……謝謝你。」五條悟垂眸，雙手不由地收緊。
彷彿在捧著舉世無雙的珍寶，半點不想漏於人前。
南依戀地靠進五條悟的懷裡，疲憊地蹭了蹭，閉上雙眼，聞言笑道：
「嗯。」
我也是，成為媽媽了呢。
第100章 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對著手上的紙條找到傳說中的專門學校的時候, 第一個反應是不是自己走錯了。
長長的階梯從底下望上去，直達雲霄，彷彿沒有盡頭, 周圍樹木林立，人跡稀少, 要不是剛剛從自己面前開過的公交車, 他都要以為這裡是什麼荒山野嶺了。
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學校該有的樣子。
而且, 這也太高了吧……乙骨不安地抬頭，望著面前陡峭的階梯, 心裡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以他的體力, 還沒爬到一半肯定就會累死的, 要是爬上去找對地方了還好, 如果找錯地方了, 那就更糟糕了。
乙骨不知所措地朝四周看了看。
隔著一條街的地方, 開著一家小賣店。
要不要……去問一下呢？乙骨咽了咽口水。
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爬樓。
五分鐘後, 階梯終於到頭，碩大的紅色鳥居出現在他面前。
什麼……是神社嗎？乙骨雙手撐膝蓋, 心中絕望。
果然他就應該去問一下就好了……
「好好，恭喜恭喜。只是爬這點樓梯就不行了嗎？看來我們的新同學體力稍微有點差呢∼」
一個成年男性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語調輕佻又漫不經心，乙骨喘了口氣, 連忙抬頭望去。
就見在逆著光的視野裡, 一名身材高大的白發男人正雙手插兜, 老神在在地側倚在鳥居上, 挑眼望著這邊。
他臉上戴著一副圓形墨鏡, 身上穿著一身精心搭配的夏日裝扮，蘋果綠色的短袖襯衫, 搭配白色的長褲，清爽得彷彿剛進入校園的大學生。
「請問……您是？」乙骨忐忑問道。
「乙骨憂太，是吧？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擔當老師了。」男人站直身體，踱步上前，自我介紹時的語氣依舊聽不出什麼正經，「五條悟。請多指教啦∼」
乙骨嚇了一跳，「是……是老師嗎？」
好年輕啊……而且為什麼穿得跟大明星一樣？
「是的哦∼傑應該有跟你說過吧。」五條悟轉過身，示意乙骨跟上，隨即往鳥居內裡走去，「你還真是有點麻煩啊∼這之後就在這所學校裡，好好地學習怎麼掌控自己的力量吧。話說，傑給你的項鍊，有好好戴著嗎？」
「是，是的。戴著。」乙骨從白色的校服裡，掏出兩條項鍊，一條掛著一枚樸素的銀色戒指，一條則掛著一顆白色的寶石。
他把那顆白色寶石遞給五條悟看，「夏油先生有囑咐過我，說這裡面的力量能壓制詛咒，讓我除了您的命令以外，千萬不能摘下來。」
想起那名笑容溫和的丸子頭男人笑著鼓勵自己的模樣，乙骨心裡又有了幾分振作。
五條悟淡笑道：「就是這樣。新同學剛來，我先帶你去登記一下吧。」
跟著五條悟的步伐，乙骨緩步走過長長的古道，穿過一排排油綠的銀杏樹，隨著步伐越來越深入，耳邊也漸漸響起了嘈雜的人聲，緊接著再拐過一個路口，眼前豁然開朗。
廣闊的操場上，穿著統一高專校服的同學們正在老師的監督下繞場跑圈，哀嚎遍野；不遠處的小賣部店裡有結伴的男生們拿著汽水從裡面走出，勾肩搭背地嬉笑打鬧；高高的現代平樓似乎是教學樓，與周圍的古樸矮房格格不入，敞開的走廊上，男男女女結伴走過，大概是在課間休息。
空氣中滿是青春的氣息。
原來……真的是學校啊。乙骨好奇地瞪大雙眼。
「我們學校，全名叫做東京都立咒術與魔法高等專門學校。目前有學生三百多名，老師三十多名——都是精英哦∼這裡的教師團隊可是整個咒術界裡最棒的，你可以放心在這裡學習，什麼都不用擔心！」
乙骨聽完一愣，「那個……」
五條悟當即回頭，「有什麼問題嗎？儘管提！」
乙骨一縮，又被嚇了一跳，「那個……咒術我大概了解了，魔法……又是怎麼回事？」
哈利波特嗎？
「哦呀，好問題啊∼」五條悟晃晃手指，「這可是我們學校的特點呢∼」
「這裡所說的魔法，並不是指咻咻把人變沒，或者是把大象變成豬頭的那種魔法。」
「而是一種技術。」
「技術？」乙骨不明白，「科學技術嗎？」
「沒錯！」五條悟擊掌，「嘛，這之後你也會學習到的，我就不多說了。」
「日本的咒術學校，除了我們，還有京都的一家。但是那邊完全不會魔法技術呢，現在只剩下一群叫囂著『咒術界正統』的爛橘子皮屑還留在那裡，所以想要學習和精進魔法的人才們全都匯聚在這裡哦∼」
「哦……」乙骨一知半解地點頭。
「讓一讓！請讓一讓！」就在這時，迎面突然走來三名女生，她們手上抬著個什麼東西，晃晃悠悠地從一旁走過，在看到五條悟以後齊齊甜聲問好，「五條老師好！」
「小心哦。」五條悟側身讓開路。
「好~」
乙骨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什麼？」
「大概是什麼社團的吧。現在的年輕人總是有很多想法呢。」五條悟聳聳肩，帶著乙骨來到教學樓旁邊的小樓，「來這邊，先去我的辦公室。」
跟著五條悟走上樓梯，乙骨看了看周圍的場景，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感覺……這裡跟普通的高中也沒什麼兩樣。
「你情況特殊，先暫時單獨跟著我。」推開教導主任的辦公室，五條悟走到辦公桌後坐下，從抽屜裡掏出一個文件夾，「不過通識課還得上，平常就跟著一班吧。給，這是你的證件。」
陽光從一旁的窗戶外灑落，寬敞的實木辦公桌上，擺放著幾個相框。
乙骨老老實實在背後把門輕輕關上，然後走到桌前接過卡片。
白色的卡片上方正印著他的頭像和名字，頭像旁邊還印著一個大大的「特」字。
「還有這個……」五條悟在桌面上的激光鍵盤上一陣敲打，一個巨大的藍色激光圓圈頓時就出現在了乙骨面前。
「哇！」乙骨嚇得往後跳了一步，「這是什麼？鋼鐵俠？」
他要收回剛剛的話，懸浮的激光屏什麼的完全是未來科技了吧！
「Bingo！你對電影挺熟悉的嘛。」五條悟頗為欣賞地看了眼乙骨，然後伸手示意他上前，「把你的咒力注入進去，接下來還要搜集你的指紋和瞳紋，這樣你之後在學校裡就暢通無阻了。」
乙骨：「哦……好的。」
「好的同學們！這是我們的新同學，乙骨憂太同學！大家掌聲歡迎！」
掌聲嘩嘩響起，乙骨站在講台上，面對著底下二十多雙眼睛，緊張地自我介紹道：「我叫乙骨憂太，這之後與大家一同在這裡學習，請，請多指教！」
一旁的老師身材矮小，看上去非常年輕，見乙骨乖巧地鞠躬的模樣，高興地蹦上前去，與他握手，「你好你好，我是一班的班主任，日奈森雄馬，以後有什麼問題，千萬不要憋在心裡，要好好跟老師說哦。」
「好，好的。」乙骨連忙點頭。
好熱情的老師。
下方有同學見此調笑道：「日奈森老師又這樣了！」
雄馬聞言不以為意地笑笑，「那個我看看，你就坐在那邊吧，對，就在真希的後面。」
乙骨順著雄馬指的方向看去，就見角落靠窗的地方，一名戴著眼鏡的綠色長發女生背後正好有一個空位置，「好的。」
大家都看上去很好相處的樣子啊——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被一旁的大型熊貓搭話了。
「喲，新人嗎？你好啊！」
乙骨：「哇啊啊啊啊！」
不是玩偶嗎！
教室裡頓時響起鬨笑聲。
「幹得好！熊貓！」
「真虧你能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抱歉抱歉，是不是做得有點過了啊？」熊貓撓撓頭，伸手把地上的乙骨拽起，不好意思道，「不用在意，這是傳統，班裡的人都被我嚇過。」
乙骨愣愣點頭，「哦，哦。」
在座位上坐下的時候，還被坐在前桌的眼鏡少女吐槽了。
「什麼嘛，原來是根小豆芽啊。」
乙骨：「……」
乙骨：QAQ
課間休息時，被大家圍住。
「吶吶，你的校服怎麼是白色的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乙骨望著靠過來的女同學一陣心驚膽戰，在注意到里香真的如夏油傑所言沒有出現後，才鬆了口氣，「大概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吧。」
「多好，很酷啊。」熊貓舉起手臂，「跟我一個顏色。」
「鮭魚。」高領子少年認真點頭。
乙骨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啊，這家伙是咒言師，叫狗卷棘。」熊貓攬過狗卷的肩膀，大大咧咧介紹道，「因為他的術式，所以平常只能說說食物這樣的。」
「鮭魚鮭魚。」狗卷面無表情地伸出兩隻手，擺出兩個剪子，剪了剪。
就在這時，前方的少女突然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側身斜睨了乙骨一眼。
「反正是什麼特殊兒童標誌吧。」真希冷淡說道，「話說下節課是五條老師的實戰課，你們還這麼悠哉真的好嗎？」
「……」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乙骨：？
十分鐘後，乙骨完全理解了同班同學們的痛處。
「五條……老師……不是教導主任嗎……為什麼……」
才跑了兩圈就當場倒地的乙骨，喘著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而他的同學們早就已經跑完十圈列隊完畢，看上去依舊神采奕奕。
大家……也太厲害了吧……
「快點來排隊。」熊貓招手，把乙骨拉到自己身邊，「這之後酷刑才剛剛開始呢，你這樣可不行啊！」說著狠狠拍了一下乙骨的背，頓時把他拍得一激靈。
好痛。
「鮭魚。」狗卷點頭。
一旁的真希一臉無語，「你這樣連普通人都比不上吧。真看不出你有哪裡特殊了。」
「好，接下來開始規避練習。」隊伍前方，五條悟雙手插兜，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啊，對了，憂太是新來的，先到我這邊來哦。」
乙骨高聲應道：「好的！」
等到乙骨被五條悟緊急塞了一堆咒力使用、咒術驅動和魔法基礎知識，學會使用教學法杖之後，他的同學們已經練過一輪，坐在操場邊中場休息了。
「悟一直都是高專的實戰課老師，當上教導主任以後也沒變。」熊貓喝了口水，解釋道，「反正他也很閒。」
「我倒是不討厭他的教學，進步會很快。」真希死魚眼，「但是希望他能稍微正經點，這一點還是隔壁班的歌姬老師更好。」
聽說當年歌姬老師差點去了京都高專，還好沒被拐跑。
狗卷：「金槍魚蛋黃醬！」
熊貓翻譯：「據說咒術界裡最強的一批咒術師們就在我們學校哦。不是有句話嘛，學校的老師們才是最深藏不漏的高手！五條老師也是！」
乙骨：……兩個單詞裡竟然有那麼多意思嗎？
乙骨：「五條老師很厲害嗎？」
真希喝著飲料的動作一頓，無語道：「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熊貓伸出手指，「悟是特級。」
「現在咒術界特級也只有四名。」
乙骨震驚：「這麼厲害啊！」
這麼厲害，竟然只是老師嗎？！
震驚的乙骨身形不由坐直，口袋裡的卡片便不小心掉了出來。
真希眼尖一瞧，頓時一驚，「咒術師證？！」
在校學生怎麼會有這個證件？！
熊貓和狗卷猛地扭頭。
「怎，怎麼了嗎？」乙骨被嚇了一跳。
「拿出來。」
於是在同期脅迫的目光中，乙骨猶猶豫豫地把卡片遞了出去。
三人湊上前。
「特……特級？！！」
「蛋黃醬？！」
一個星期後，又再次在實戰課上成為最後一名的乙骨果不其然又被老師點名了。
但卻不是批評。
「憂太進步很大啊。」五條悟蹲下身子拍拍跌坐在地的乙骨，鼻梁上的墨鏡滑落些許，露出璀璨的蒼天之瞳，「只用了一個星期就已經能擋住我的一顆子彈了，了不起了不起。再稍微加把勁吧，等過段時間，你還得跟我外出實習呢。」
乙骨趕忙應道：「是，是！」
眼見著五條悟轉身離開，乙骨頓時鬆了口氣，耳邊也傳來了同學們小聲的議論聲。
「實習？但不是只有高四的學生才能去實習嗎？」
「乙骨是特級，跟我們不一樣啦。」
「什麼？！但是……高專畢業證不是參加咒術師認證考試的硬性條件嗎？」
沒有畢業根本不能參加認證考試啊。
「特級是例外吧。」
乙骨一頓，垂頭嘆了口氣。
「怎麼了？洩氣了嗎？」
午休時間，乙骨正獨自坐在花園旁的長椅上，臉上忽然被蹭上了一瓶冰涼的可樂，凍得他下意識地一躲，一抬頭，就見雄馬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日奈森老師！」乙骨連忙站起，雙手接過可樂，「啊，謝謝。」
「不用這麼拘謹，放鬆點。」雄馬拍拍乙骨的肩膀，讓他坐下，自己也轉身坐到他旁邊，「怎麼樣？五條老師很嚴格吧？」
「是……」乙骨側頭瞄了眼雄馬，沮喪地垂下頭。
他不僅是體力全班倒數第一，在實戰課上，防禦、策略制定、滲透攻擊、引導、破除敵防……等等全都不合格。
到底為什麼他會是跟五條老師一樣的特級呢？會不會是夏油先生搞錯了啊？
雄馬笑了笑，面露悵然，「我以前也跟你一樣，總是在五條老師手底下當最後一名呢。」
乙骨愣了一下，隨即瞪大眼睛朝雄馬看去，「日奈森老師以前也是五條老師的學生嗎？」
「是哦。而且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吊車尾。」雄馬不堪在意地哈哈大笑，「我沒有什麼才能，更別說是特級了，現在也才勉勉強強是個二級咒術師，以前沒少讓五條老師頭疼呢。」
「但是你看，我現在不也順利畢業了。」雄馬豎起大拇指。
「不要沮喪啦，小特級，相信五條老師吧。」他又拍了拍乙骨的肩膀，站起身來，「別看他總是那副散漫的模樣，實際當老師了以後我才知道，五條老師為了教導我們，背後做了很多努力啊。」
「每天寫教案這種自不必說，他還會為了每個學生量身訂製訓練計劃，每個人的優點缺點和進步他都瞭如指掌，然後再為每個人規劃好發展方向，一點點地幫助我們觸碰自己能力的上限……你能想像得出來這裡面要付出多少精力嗎？」
乙骨一愣，沒能回答。
「他比誰都要愛惜學生，比誰都要珍惜大家在學校裡的這段日子。」
「所以，相信五條老師吧。覺得自己不行的時候，就想想我，我以前可是被說連畢業都不行的人啊。」日奈森笑眯眯道，「既然五條老師說你是特級，那你總有一天就會成為堂堂正正的特級的。」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五條老師會是這個學校裡最受歡迎的老師啊？」
乙骨聞言眼睛一亮，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
然而最受歡迎的人民教師在第一次實習時就把他丟下不管了。
「這種程度，憂太你一定能夠解決的。」五條悟信誓旦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一臉無良地倒退出了「帳」外，揮揮手，「那麼，待會兒見啦∼」
「記得聽從耳機裡的指示哦∼」
乙骨：「……」
真的能夠信任嗎？
眼見著五條悟的身影被「帳」隔開，耳朵裡的小型耳機裡也傳來了一個清涼的女聲。
「嗨嗨∼是乙骨君嗎？這裡是前線指揮部，我是今天負責輔助你的指揮員，現在把現場的情況發給你哦。在這之後我會為你提供現場的一切輔助工作，包括咒靈數據分析、策略建議還有戰鬥誘導，請注意傾聽。啊，也不要太過專注，在戰鬥中分神哦！」
乙骨：「好，好的！」
「啊，對了，最後的能源收集，請注意不要忘記了哦。」
正在乙骨掙扎於實習的時候，五條悟老神在在地靠著輔助監督的車，正低頭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發著消息。
群名：特級。
五條悟：【新特級目前狀態良好∼馬上就能上場了啊！（貓貓晃頭.jpg）】
夏油傑：【不要太欺負憂太啊。】
九十九由基：【你是又能抓一個壯丁為你們五條家打工了，所以很開心吧。（指指點點.jpg）】
五條悟：【哎呀，不要把話說的那麼直白嘛。（貓貓點煙.jpg）】
南：【不把那孩子拉進來嗎？】
五條悟：【老婆貼貼！（貓貓貼貼.jpg）】
南：【（兔兔貼貼.jpg）】
夏油傑：【等看看他身上的詛咒消解後吧，多出幾次任務應該就好了。】
頻繁的實戰，讓乙骨的實力增長迅速。
但他卻覺得自己身上的詛咒並沒有如夏油傑所言，隨著使用咒力的頻次增多，而逐漸減少。
乙骨覺得似乎哪裡有些奇怪。
他身上的詛咒——祈木裡香，是他幼時的青梅竹馬。
孩童時的諾言是最真摯純潔的，所以當他們說著相伴一生，卻又在轉角陰陽兩隔時，最純淨的愛便轉化成了最純淨的詛咒。
乙骨看著里香如今醜陋的模樣，有時候會想，是不是自己害了她？
因為他沒用又倒霉，是因為遇見了他，所以里香才會沒辦法安然地升天嗎？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乙骨無意識地推開了教導主任辦公室的門。
「不行哦，一晴，那是爸爸的東西。」
溫柔的女聲輕輕傳來。
「papa！mama！照片！」
「是哦，是照片哦，一晴真棒。」
身材高挑的長發女子穿著一身花邊長裙，背對著門口，正抱著約摸才兩歲的小女孩站在辦公桌前，把手上的相框重新擺回桌面。
小女孩一頭白發被紮成可愛的雙馬尾，被媽媽抱在懷裡，察覺到門口處多出來了一個人，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望過來。
眉眼處幾乎與五條悟一模一樣。
乙骨當即反應了過來，手足無措地扭頭看了看門，「啊，不好意思！我忘記敲門了！」
長發女子轉過身，溫潤的雙眼在看見乙骨之後，露出平和的微笑。
像冬日溫暖的太陽，暖洋洋的，直曬進人心裡。
乙骨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你是乙骨君吧？」南看了眼乙骨身上的校服，恍然道，「是來找悟的嗎？」
「是，是。」乙骨不好意思地抬頭，彷彿剛剛不小心撞破了什麼秘密，只想快點逃跑，「既然老師不在，那我就先走了。打擾了！」
「等等！」卻沒想對方忽然焦急地喊住了他。
乙骨當即立正：「是！」
小女孩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粉嘟嘟的小臉蛋難受地皺到一起，隨即扭頭，咕嚕咕嚕又把自己往媽媽的懷裡塞了塞，「mama，一晴難受……」
「乖，不怕。」南輕輕拍了拍一晴的背，然後抬頭看向乙骨。
「你身上的詛咒……似乎有點奇怪。」
「能讓我看看嗎？」
第101章 出遊
群名：特級。
五條悟：【嗨！讓我們歡迎, 終於與青梅竹馬重歸於好解除詛咒又用了三個月時間迅速爬回特級的我的超遠親戚——乙骨憂太同學！（貓貓拉禮炮.jpg）】
南：【歡迎歡迎。（小海豹鼓掌.jpg）】
夏油傑：【歡迎加入特級。祝賀你，憂太。】
乙骨：【請大家多多指教！（鞠躬.gif）】
九十九由基：【小子！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乙骨：【啊？一定要回答嗎？】
九十九由基：【沒錯！】
夏油傑：【你也差不多一點吧……】
「她真是不會放棄她的儀式感啊。」五條悟衣裝整潔地坐在客廳沙發上，低頭看著手機, 輕慢地調笑道。
有配偶的人她也要問。
「papa，papa。」一晴邁著小短腿吃力地拖著一隻大大的長耳兔子娃娃跑了過來, 身上還穿著可愛的小粉裙, 奶聲奶氣道, 「一晴想帶著兔兔……一起去！」
五條悟見此收起手機，嘿咻一聲把一晴從地上抱了起來, 「怎麼還沒有紮頭髮？媽媽呢？」
「媽媽, 打電話。」一晴抱住五條悟的脖子, 笑咯咯地蹭了蹭, 「一晴想帶兔兔。」
五條悟把一晴放在身前, 從她手腕上取下橡皮筋, 一邊幫她紮頭髮, 一邊問道：「為什麼？想帶兔兔跟惠和津美紀見面嗎？」
一晴用力點頭，一雙琥珀色的雙眼噼喀噼喀直亮, 「嗯！」
今天是他們一家人一同出門遊玩的日子，目的地暫定動物園, 本來伏黑惠對這樣的家庭活動向來不感興趣，耐不住五條悟直接掏出手機, 點擊視頻通話, 攝像頭對準一晴, 大聲喊了一句「寶寶, 惠哥哥說不想跟一晴玩！」
伏黑惠：！！
滿心歡喜的寶寶在聽到自己最喜歡的惠哥哥竟然不願跟自己玩之後, 當場就爆發出了致命的嚎哭。
伏黑惠：……連自己的女兒都利用嗎！這個笨蛋！
當然，掛掉電話之後, 父女二人如何喜笑顏開地擊掌慶祝，就是伏黑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的神秘往事了。
對此，南表示她並不是很清楚。
紮好小辮子，帶上心愛的兔兔，一晴被媽媽抱著，高高興興地鑽進小轎車裡，在自己的專屬位置上坐好，還乖巧地繫好了安全帶。
「一晴棒棒，都能自己繫安全帶啦。」南彎腰檢查完兒童座椅，關上汽車後門，拐到副駕駛上坐好，「我們先去接惠哥哥和津美紀姐姐，然後再去動物園哦。」
「好∼」一晴抱著兔兔，開心地直晃腦袋，「蓮姐姐，在，星星裡嗎？」
孩子說話還奶聲奶氣的，一句話咕嚕嚕半天才說完。
「蓮姐姐今天不在哦，去傑叔叔那邊幫忙了。」五條悟側身坐進駕駛座，熟練地繫好安全帶，啟動引擎，「出發！」
一晴：「粗髮！」
「早上好，五條先生，南小姐。」津美紀坐進後座，看到一晴馬上笑呵呵地湊了過去，把她抱進懷裡，「早上好呀，我們可愛的一晴！」
「早上好！津美紀姐姐！」一晴嘻嘻一笑，然後在看到跟在津美紀背後坐進車內的伏黑惠後，臉上頓時揚起明媚的笑容，「惠哥哥！你看！兔兔！」
「早上好。」伏黑惠有禮地打完招呼，轉頭見一晴為了湊過來，整個身子都掛在兒童座椅上，無奈地伸手把她擺好，「小心，這不是很危險嗎。」
五條悟已經啟動汽車，南從後視鏡上看見後座的場景，笑道：「一晴真的很喜歡惠哥哥啊。」
一晴用力點頭：「最喜歡！」
津美紀：「那我呢？」
一晴：「也喜歡！」
五條悟哈哈一笑：「一晴誰都喜歡。」
一晴眨眨眼：「不可以嗎？」
五條悟：「可以，當然可以。誰敢不喜歡一晴，告訴爸爸，爸爸去幫你解決他。」
一晴高興：「好！」
伏黑惠：「……你能不能別總教孩子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一晴沒被你慣得無法無天真是全靠南小姐的基因。
南笑眯眯地不吭聲。
到了動物園，女士們手拉著手在前方衝鋒陷陣，兩位男士則跟在後頭，連雙手插兜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你現在已經初三了吧。怎麼樣，之後要到高專來嗎？」五條悟墨鏡背後的雙眼專注地望著前方的妻女，見南抱著一晴小心翼翼地給駱駝餵食結果自己卻被嚇了一跳，沒控制住地笑出了聲，「差不多也該做出決定了吧。」
「沒什麼必要吧。」伏黑惠面露無趣，「我知道怎麼控制自己的力量，未來也沒有打算要去做咒術師。」
「話說回來，咒術師根本沒辦法作為全職職業吧，以後我要怎麼養活自己啊？」
現在日本的咒靈數量相比以前已經非常稀少，就算是有，等級也不高，再加上咒術師數量的與日俱增，如果不在管理系統任職，只是憑藉著接任務的酬金的話，已經很難像以前一樣覆蓋日常生活的所有開支了。
「從高專畢業的學生也並不是全都成為咒術師了啊，我們姑且也是在教通識課的好嗎，有需要去參加大學升學考試也沒問題。」五條悟不以為意，「或者像七海那樣也不錯啊。」
七海在從高專畢業以後，曾短暫地進入過社會公司工作，後來上班上得怨氣橫生，又回到了咒術界，在發現如今的咒術界工資已經養不活自己以後，又開了一家麵包店，現在是個主業麵包師，副業咒術師的存在。
嘛，也是如今業內的常態了。
「我還是更喜歡一以貫之的工作。」伏黑惠瞥開眼，「津美紀也不希望我去做那些危險的事。」
「是嗎。」五條悟聞言聳聳肩，「可以哦。你自己決定吧。」
孩子們不需要再想那些危險又骯髒的事情，只要正直地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就可以了。
所謂大人的作用，不就是這樣嗎？
然而有的時候，事情並不總是如人所願。
凌晨三點，五條悟被伏黑惠的緊急電話叫醒。
「有人在攻擊我們！被南小姐的音樂盒攔下來了！」伏黑惠的聲音很焦急，但還是冷靜地把當前情況清晰地描述了出來，「夏油先生不在，對方現在圍在外頭無法靠近，但是他似乎是找到了什麼方法，正在一點點削弱南小姐的力量，我的式神快支撐不住了，快點過來！」
五條悟當即翻身下床，迅速換上衣服，戴上拇指大小的通訊耳機，低聲安撫好被吵醒的妻子，然後一個翻身從臥室的窗口翻了出去。
剛一飛上高空，耳機裡迅速傳來一系列應對指示。
「這裡是前線指揮部。襲擊目標確認，目標代號『羂索』。咒力核對無誤，術式類型解析完畢。已經派遣特級作戰人員前往現場。」
五條悟眯起雙眼。
時隔七年……羂索終於又重新出現了。
「這裡是乙骨。」乙骨的聲音傳來，「任務指示確認。現在在往現場的方向移動中，預計還有五分鐘到達。」
「這裡是教導隊01（zero one）。」迎著高空的狂風，五條悟出聲道。
「欸……欸？五條老師？！啊，等等，飛行許可……不對，教導隊01，請問有什麼指示？」短暫的震驚後，耳機對面的指揮人員迅速冷靜了下來。
「這次行動我也參加，指揮部直接調配吧。現場的資料也發給我。」五條悟的聲音游刃有餘，平白給人以安心的感覺，「預計八分鐘後到達現場。憂太，你率先介入戰場，先把民眾保護起來。」
乙骨：「我知道了。」
指揮部：「好的！現場所有資料已經發送給諾亞！」
「這裡是總部01，已到達現場。」就在這時，夏油傑的聲音突然從耳機裡傳來。
指揮部：「欸？啊！了解！資料正在向空傳送中！」
指揮部：「總部01已與目標接觸！周圍民眾已經疏散完畢！「帳」放下！」
指揮部：「乙骨到達現場！」
指揮部：「檢測到異世界次元能量！重復！檢測到異世界次元能量！請現場人員注意躲避！」
當五條悟穿過幽黑的屏障落入到別墅附近時，一片狼藉中，只有中央的別墅被微弱得快要消失的白光包裹，毫無損傷，四周隱隱約約有烏金色的電弧閃爍，偶爾點起火光。
乙骨俯身手握長刀，警惕地站在別墅門前，白光內，伏黑惠四人互相依靠在一起，面上都帶著震驚的表情。
五條悟當即大喊：「傑呢！」
「五條老師！」看到五條悟，乙骨頓時鬆了口氣，「夏油先生跟著目標一起消失了！」
「是珊瑚小姐！」就在這時，菜菜子大喊道，「剛剛南小姐的屏障快被突破了，是珊瑚小姐突然出現，把那個人用鞭子拽進了次元空間，但是她也被……」
指揮部的聲音也在這時同時傳來。
「目標氣息消失！總部01……Boss的氣息也消失了！」
跟過去了嗎？五條悟頭疼。
「能鎖定剛才的傳送通道的坐標嗎？」
「是！我們盡力！」話音剛落，耳機對面頓時傳來一陣鍵盤敲擊聲。
五條悟落到廢墟上向別墅走去，在白光外停步，「音樂盒呢？」
「沒事。」伏黑惠低頭看向被自己護在懷裡的音樂盒，面露自責道，「對不起，他似乎是衝着我來的。」
特級之間的戰鬥，一招一式，毀天滅地，只是餘波的輕輕一掃，他的式神便彷彿被釘子釘在了當場，手腳發軟，連動一下都做不到。
伏黑惠從未覺得自己竟然如此弱小，要不是南的力量保護著他們，今天他們四個都別想倖免。
津美紀顯然被嚇得不輕，但她如今卻是四人中最冷靜的一個，此時見伏黑惠面色不對，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別想太多。
伏黑惠側頭看了津美紀一眼，沒說話。
「別在意，那傢伙不是你們現在應該解決的問題。」五條悟扭頭看向乙骨，「這四個小子就先暫時交給你了，我直接去指揮部一趟。」
「珊瑚的次元之鞭比較特殊，即使是我的領域也難以回溯她的時空跳躍痕跡，只能抓緊時間分析一切信息了。」
「好的。交給我吧。」乙骨點頭。
「等等！五條先生！」眼看著五條悟要離開，美美子焦急問道，「請問夏油先生怎麼樣了？他會沒事嗎？」
「放心吧，有次元之鞭在，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落在了哪裡，但是至少不用擔心他們在傳送過程中被次元能量撕碎。」五條悟擺擺手，飛上天空，「你們今天就好好睡一覺吧，之後的事不用操心了。」
見五條悟已經離開，乙骨轉頭看向四人，安撫地笑了笑，「沒事了，我現在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去。」
「跟我來吧。」
第102章 次元之鞭
寂靜的深夜叢林, 半空中突然紅光一閃，兩個身影霎時從中跌了出來，在山坡上相擁翻滾, 壓過碎石與芳草，半晌才停了下來。
「嘶……」
一男一女的抽氣聲同時響起。
夏油傑迅速撐起身子, 把另一隻手從珊瑚腦後抽出, 抬頭向四周張望, 「羂索呢？」
「早就被次元能量撕碎了吧。」珊瑚躺在夏油傑身下，疼得蜷起了身子, 暗紫色的雙眸中漸漸泛起水霧, 「嘶……好像流血了……」
「哪裡？」夏油傑一驚, 連忙低頭檢查——他知道珊瑚最怕疼了——就在他的手順著一塊淤青自然而然地就要掀開上衣時, 卻被啪的一聲拍了手背。
「是你流血了！」珊瑚狠狠瞪了夏油傑一眼, 「我聞到你血的味道了。」
身下之人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嫩, 如今幽幽一瞪眼, 含著水霧的雙眸彷彿洗淨的玻璃，風情萬種, 夏油傑腦子頓時一嗡，乾巴巴地問道：「那你還要喝嗎？」
珊瑚一愣, 盯著夏油傑不說話了。
夏油傑只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被魘住了，眼前的這雙眼睛, 彷彿是那年北極風中夢幻的龍谷沼澤, 絢麗多彩, 吸引著失足之人心甘情願地墮入其中。
七年了……不, 快八年了吧, 他都快要忘了注視這雙眼睛是什麼感覺了。
夜晚的冷風悄悄拂過，時間好像都在這一刻慢了下來。
彷彿相吸的磁鐵, 兩人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近。
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對方的唇邊。
珊瑚：「有女朋友了嗎？」
夏油傑：「……沒有。」
珊瑚：「也沒有給別人喝過你的血？」
夏油傑信誓旦旦：「沒有！」
珊瑚猛地抬手，一把把人拽了下來！
唇齒相交，只是一瞬間的凝滯後，洶湧的攻勢頓時席捲而上，彷彿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將兩人毫不留情地淹沒。
他們就像是飢渴多年的野獸，發狠地啃食著嘴下唯一的甘甜，多年的思念在這一刻被點燃，就算喉間嚐到了血腥味，也捨不得停下。
慌亂間，珊瑚摸索著伸出手，拽掉了夏油傑腦後的橡皮筋。
烏黑的長髮頓時披散而下，硬直的髮尾微微翹起，順著男人硬朗的下頜線，落在她的鎖骨之間，帶來絲絲癢意。
白皙的雙腿抬起，夾在男人結實的腰窩兩旁，一點點將其壓向自己。
女性柔軟的大腿內肉，宛如剛剝殼的雞蛋一樣嫩滑，距離讓人瘋狂的危險地帶，只差咫尺之遙。
在最後一絲理智消失之前，夏油傑猛地撐起身子。
相貼的嘴唇被硬生生撕開。
兩人劇烈喘息著。
沒過一會兒，珊瑚皺了皺鼻子，雙腿剛微微一動，就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擒住了腳踝。
夏油傑垂頭，長髮飄落，眼裡壓著火光。
「……在這裡嗎？」
珊瑚抬眼看了眼夏油傑，摟住他脖頸的手忽然順著他結實的肌肉一點點下滑，來到黑髮的尾部，修長的指尖將髮絲一圈圈地捲入手心之中，然後又忽地鬆開，彷彿調皮的精靈，勾到足夠的花蜜之後，便揚長而去。
夏油傑一動都不敢動。
「果然……」珊瑚刻意壓低了聲音，抬眼看進男人眼底。
在一片火光中，她選擇了飛蛾撲火。
「這種時候，你的這個樣子……」
「我最喜歡了。」
野火，就此燎原。
但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的窸窣聲，瞬間將蔓延的烈火隔絕。
夏油傑當即抬手將珊瑚摟進懷裡，伸手護住她的頭部，警惕地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誰？！」
珊瑚被壓進夏油傑懷裡，火紅的長髮滑入男人的指尖。
她從夏油傑鎖骨間伸出個腦袋，頗為惱怒地向遠處瞪去。
任誰在這種時候被打擾，都不會愉快。
就見在夏油傑的一聲高喊後，對面的叢林忽然一陣搖晃，似乎是有什麼被嚇到了，半晌後，一個小腦袋猶猶豫豫地從裡面探了出來。
看見來人，珊瑚的雙眼漸漸瞪大，隨即她看了看對面，又迅速抬頭看了看夏油傑。
夏油傑也懵了。
來人是個孩子。
黑髮被紮成可愛的丸子頭，雙眼狹長，臉上還帶著仍未褪下的嬰兒肥，厚厚的耳垂比常人要大上些許。
他似乎是迷路了，身上還帶著被樹枝剮蹭出來的條條傷痕，但就在他剛抬眼與夏油傑對視之時，他卻又突然眼睛一閉，跌在了地上。
昏倒了。
一時之間，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安靜。
夏油傑：「……」
珊瑚揪了一下夏油傑的頭髮。
夏油傑當即嘶了一聲，回過神來。
珊瑚：「你私生子！」
夏油傑一激靈，徹底醒了，「不是！」
「那他——！」珊瑚嘴巴一閉，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夏油傑一言難盡。
「那是……小時候的我。」
下一秒，兩人同時低頭，看向纏在珊瑚腰間的長鞭。
次元之鞭。
-
「時間穿越？！」
前線指揮部，指揮大廳內，占據整面牆的巨大屏幕上正顯示著次元之門開啟的一幕，就見在一團紅光面前，珊瑚手握著次元之鞭的手柄，被鞭子的另一端拖拽，一臉驚慌地即將跌入進紅光之中，而夏油傑緊追其後，伸出手，穩穩地拽住了珊瑚，卻還是被強大的吸引力一同拖了過去。
屏幕兩旁不斷彈出各種分析數據，而在大屏幕下方的操作區內，一排排工作人員身著統一制服，正坐在各自的激光屏幕前，神情嚴肅地分析著現有的情報。
「去哪兒了？過去，還是未來？」操作區後方的指揮高台上，五條悟墨鏡背後的蒼天之瞳緊緊盯著大屏幕，一臉無語。
真是搞了個大的啊。
「這可糟糕了啊。」一旁的灰原捂臉，「我們目前還沒有能進行時間穿越的手段。」
「通道軌跡難以追蹤，但我們捕捉到了次元之鞭消失之前發出的電波，加緊解析之後，我們發現了這個。」兩人面前的工作人員低頭敲擊鍵盤。
然後就見大屏幕上，在珊瑚與夏油傑兩人中間的區域內，藍綠色的濾片張開，裡頭頓時標記出了若隱若現的紅色電波，分別連接在次元之鞭、珊瑚和夏油傑身上。
「我們推斷次元之鞭的落腳點會與使用者的意志息息相關，因此去往未來的可能性比較低，恐怕會是兩人記憶中的哪個地方吧……」
「過去嗎？」五條悟若有所思，「但這樣的話，過去的時間裡就會有兩個珊瑚和傑了，這難道不是悖論嗎？」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了。」
灰原皺眉，「麻煩了……」
「慌什麼，全新的全域監控系統不是正常啟動了嗎？」
「問題不是在這裡吧……」
自從爛橘子徹底失勢之後，夏漫畫廣播劇小說都在疼訓裙4而2二午玖幺伺七油傑將整個高層的部門機構重組，其中自然也包括負責探查現場情報的「窗」。
鑑於「窗」能力極其不穩定，部門運作間的可操縱空間也非常大，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可剛開始搭建咒術界系統的時候又沒有其他有效的形式替代，夏油傑便乾脆讓自己的咒靈攜帶著魔法終端遍布整個日本，讓空暫時頂替了「窗」的功能。
而如今隨著夏油傑的氣息在這個時間點消失，整個日本的檢測咒靈也一併跟著主人消失了，技術研究所尚未來得及測試的全域監控系統也只好趕鴨子上架，匆匆啟動。
「嘛，只要知道他們兩個人沒事就行。」五條悟擺擺手，隨即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轉身向外走去，「那我也回去睡個回籠覺吧……」
灰原：「啊，真是的……五條前輩！」
五條悟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
「遇到什麼事，傑會看著解決的啦。我先走了∼」
回到家時，發現客廳裡開著夜燈。
昏暗的燈光下，南披著小外掛的背影在沙發上露出半截。
五條悟心頭一暖。
「天還沒亮呢，怎麼不去睡？」把墨鏡摘下放到一旁鞋櫃上，五條悟小聲問道。
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南的背影一怵，似乎被突然驚醒，隨即她迷迷糊糊地回頭，「你回來了啊。」
竟然坐著睡著了……五條悟輕笑了一聲。
「怎麼不去房間裡睡？」五條悟走到沙發背後，彎腰湊到南臉旁，耳鬢廝磨，「早上還有工作吧。」
「稍微有點擔心。」南剛說完又打了個哈欠，「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只是有隻小蟲子撞到了惠他們那邊……已經解決了。」五條悟抬手放在南的肩膀上，把輕輕她壓回沙發，「憂太把他們保護起來了，不用擔心。」
「受傷了嗎？」南緊張問道。
「沒有。只是音樂盒裡的魔力用完了，需要你重新裝一下。」五條悟又安撫地拍了拍南的肩膀，然後摟著她從沙發上站起，一起往臥室裡走去，「珊瑚也出現了，拉著傑度蜜月去了。」
南暈乎乎地竟一時沒聽出不對勁，「珊瑚嗎？最近她才跟我說她終於查到她父親勾結羂索的證據了。但是對方的行動在法律界限上很曖昧，無法讓時空管理局的執行官們出動……」
「她還讓我小心，她在她父親的研究基地裡發現了我的資料，似乎是在研究怎麼消解我的魔力。」
五條悟聞言若有所思，「啊∼原來是這樣啊。」
怪不得羂索能突破南的魔力罩。
南見五條悟露出這個表情，頓時清醒了過來，一驚，「襲擊伏黑君他們的是羂索嗎？」
「已經解決了。」走進臥室，五條悟打開燈，開始換衣服，「只是珊瑚的次元之鞭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強大呢。」
換完睡衣，五條悟見南還坐在床邊思考，無奈上前催促道：「快睡吧，現在睡還能休息幾個小時。糾結也沒有用吧？等早上我再把發生的事告訴你。」
「好啦，快睡，我要困死了。」
「但是……」
「要晚安了哦。」
「唔……」
布料摩擦的窸窣聲響起，半晌後，燈光熄滅。
萬籟俱寂中，房內的呼吸聲漸漸平穩。
窗外，城市又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103章 決心
一個成熟的系統, 是不會因為其中一個人的缺失而停擺的。
夏油傑消失的一個星期後，咒術界依然在正常運轉，所有系統人員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自己手上的工作, 就算在程序上遇到卡頓，也能根據事情的輕重緩急, 申請調用備用方案。
但對於某秘書室的人來說就不一樣了。
「這個文件也需要Boss簽字。」
「這個也是……」
「還有這個……」
日本詛咒災害與特異事故應對管理局總部, 部長辦公室。
雕刻著「夏油傑部長」五個字的金牌前, 秘書們望著一袋袋文件夾在辦公桌上越摞越高，背後的秘書工作區內, 幾部電話同時響起, 交錯的鈴聲彷彿催命符, 叮鈴鈴, 四面環繞, 讓人無處可逃。
秘書長當機立斷。
「向各個部門下發通知, 部長辦公室從即刻起暫停接收外部工作！有什麼事通通延後再議！」
「但是！Boss失蹤的消息……」
「就說他休假了！」
部長休假, 被抓去當臨時技術助理的蓮也終於擺脫了睡辦公室的命運，飄回了家。
「你們都不知道全域監控系統上線那天我有多慘！」蓮氣勢洶洶地坐在小木屋的沙發上, 氣憤拍扶手，「都說了還有測試沒做完, 還有測試沒做完，好幾個模塊根本沒跑過！你看！不就出問題了？害我連夜改bug！我都已經好久沒有打遊戲了！」
夜天之書連忙狗腿上前, 用白光叼起蓮的專用手柄, 遞上前去。
蓮：「還有熱狗！」
原本正襟危坐的一晴當即從地上跳起, 白嫩的小腳踏在柔軟的地毯上蹦了蹦, 然後她拖著手中的長耳兔兔, 轉身噠噠噠地跑進了廚房。
南正在操作台旁準備當天的午餐，見一晴跑過來, 低頭疑惑問道：「怎麼了嗎？」
「媽媽！」一晴仰著頭，「熱狗！」
「現在？」南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不行哦，一會兒就要吃午飯了哦。」
一計不成，聰明的小腦袋瓜轉移目標。
「papa！」小短腿噠噠噠衝進書房，繞過辦公桌，一晴嘿咻一聲，熟門熟路地登上五條悟的大腿，「熱狗！」
「什麼熱狗？」五條悟鬆開手上的鋼筆，單手護著女兒讓她在自己腿上坐好，低頭看她，「寶寶想吃熱狗了嗎？」
「不！」一晴連忙用力搖頭，雙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兇猛地甩來甩去，「不是寶寶！」
五條悟任由一晴的小辮子在自己的無下限上肆虐，聞言臉色一變，沉聲道：「是誰？竟然敢驅使我們的寶寶！」
「我加了那麼久的班，所有熱狗都是我應得的！！」
蓮坐在餐桌上，手上抱著對她來說有整個身體那麼大的叉子，狠狠地插進面前被切好的大塊熱狗之中，然後宛如野獸吞食，熬的一聲把熱狗吞了下去。
腮幫子頓時被塞得滿滿當當，說話都不清楚了。
「嗚嗚嗚嗚！（可惡的夏油傑！）」蓮把叉子往身旁一豎，再加上她此時嘟嘟囔囔的樣子，看上去活像一隻膨脹的小海神，「嗚嗚嗚！（竟然把所有活都丟給我！）」
「這也沒辦法嘛，畢竟被捲入次元沼澤中了。」南見坐在寶寶餐椅上的一晴已經把粥吃完了，連忙幫她把嘴擦乾淨，並附贈表揚，「一晴真厲害，全都吃光了哦。」
一晴：「嘿嘿。」
「你不懂，吐槽上司是員工的必修課。」五條悟低頭與蓮心照不宣地對視。
蓮當即猛拍胸脯，快噎死也要在閉眼前的最後一秒朝天舉起大拇指——！
蓮：兄弟！你懂我——！
壯士仰倒。
「不過傑這次也太慢了。」五條悟給躺平的蓮遞了杯水，「不會是色迷心竅，樂不思蜀了吧。」
雖然他對此倒也算樂見其成，但總部群龍無首的局面總不能一直這麼持續下去。
「夏油桑確實也需要休息一下了。」南沉吟了一聲，「不如把它看成一個契機？這七年來夏油桑一直都很忙碌——特別是最開始的那幾年——平時的假期不是陪著菜菜子和美美子，就是被你拉去高專。」南對五條悟指指點點，「差不多也該讓他為自己放個假了吧。」
五條悟低頭撈飯：「嗯！好吃！」
一杯水下肚後，蓮又重新活了過來，「話說你們就不擔心他回不來嗎？」
那還是擔心的。
「雖然我們無法回到過去，但可以在現在盡可能做一些誘導。」前線指揮部，指揮大廳，灰原坐在最高處的總指揮座椅上，遠處的大屏幕正顯示著某個機密研究所內部的影像，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們正圍著一個造型奇怪的設備左右檢查。
「人可以輕易地回憶過去，卻難以想像未來，我們判斷他們很有可能在這裡遇到了困難，所以無法鎖定當前的坐標。」
畢竟他們的「現在」已經算是夏油傑和珊瑚的「未來」了。
「根據之前捕捉到的數據，研究所將傳送陣稍微進行了改裝，將原本在兩點之間構建通道的功能轉變為在次元空間內全方向地發射時空信號。」
「次元之鞭既然有穿越時間的能力，應該也能識別出我們發出的信息，如果他們能捕捉到，就能順著這條線索回到當前時間線了。」
「應該多少能幫到他們。」
「相當於燈塔嗎？」七海雙手抱胸站在灰原身旁，說完嘆了口氣，「要是一切順利就好了。」
「一定會順利的啦！」灰原回頭拍拍七海的肩膀，樂觀地笑了笑，「畢竟那可是夏油前輩，對吧？」
七海無奈：「你現在姑且也算是個領導者了吧，再跟以前一樣總是盲目樂觀可不行啊。」
灰原聳聳肩：「是嗎？但是我仔細想了想，現在除了樂觀，我已經把能做的事都做了吧。七海也別總是嘆氣呀∼」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總是讓人不省心。」
「啊，對了！七海！」
「不行！」
「……我還什麼都沒說哦。」
「反正又是想白吃麵包吧……希望你能快點把從五條那裡學到的惡習都忘掉！還有夏油先生那裡的也是！」
「啊……哈哈……」灰原乾笑。
一切準備就緒，設備啟動當天，所有人都嚴陣以待！
五條悟也特地調了課，到現場坐鎮。
「說實話你就是想看熱鬧吧。」九十九由基單手叉腰，一邊舉著望遠鏡，望著不遠處空地上忙碌的現場人員，一邊揶揄道。
五條悟單手插兜，「彼此彼此。」
高專實戰課教官的課固然難調，但是情報組組長的工作也不遑多讓啊。
九十九由基輕笑一聲，「你說他們會成功嗎？」
五條悟想了想：「嗯……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也就是說會成功的意思？」
「這可說不好啊。」五條悟笑著瞄了一眼九十九由基，「說不定傳送回來的是隻狐狸哦。」
狐狸沒有，咬著信件的咒靈倒是有一個。
大氣沉穩的筆鋒，不會讓人認錯。
「坐標切實收到了，感謝各位的辛勤付出。我休假幾日，這之後就會馬上回來，不必掛念。羂索已經確認死亡，記得更新檔案。此致，敬禮。」
九十九由基湊上前去看完了來信，挑了挑眉，站直身體，「一瞬間就寫好信了嗎？」
「畢竟時間現在對他們來說也只是坐標而已了。」五條悟左右看了看信紙，發現這上面沒有其他的留言後，才把信又塞回了信封內，「果然是樂不思蜀了，這傢伙……」
「既然他們現在能在各個時間點跳躍，那麼不管他們本身的時間過了多久，只要回到我們這個時間點不就可以了嗎？」九十九由基攤手。
「估計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從能量守恆來說，也不可能這樣無節制地做時間穿越吧。」五條悟把信件收起，抬手摸了摸耳朵裡的耳機，「灰原，信件我拿走了，這之後你看著辦。」
灰原：「OK！」
夏油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不止部長辦公室裡手忙腳亂，沒了監護人的孩子們也得有人看護。
「我們不能回家嗎？」東京高專接待所的大廳內，津美紀坐在沙發上，手上捧著乙骨遞給她的熱咖啡，不安問道。
菜菜子和美美子面無表情地坐在津美紀兩旁，而伏黑惠則站在落地窗旁，朝外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抱歉，現在你們還沒有解除危險。」乙骨面露歉意，「地點已經暴露了，如果回去的話很可能會繼續受到襲擊。」
「說到底是我們太弱了吧。」
眾人抬頭向伏黑惠看去。
「因為沒有自保能力，所以所謂自由也就無從談起。」伏黑惠雙手插兜的背影，在逆光下顯得異常蕭瑟，「下次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還是只能坐著等死嗎？」
「這只是一場意外，我覺得不用想太多也可以哦。」乙骨溫聲安慰道，「雖然我的經驗可能也不算很多，但是這種程度的事件本來就不是會經常發生的……」見大家還是意志消沉，他連忙繼續說道，「你看，五條老師不是也說了嗎，這不是你們應該解決的……」
「……」
根本沒人聽進去！
乙骨絕望。
菜菜子：「我要進入高專。」
眾人的視線頓時向菜菜子集中。
津美紀：「菜菜子！」
美美子：「我也是。」
津美紀急道：「那你們的夢想呢？菜菜子，你不是要成為出色的服裝設計師嗎？美美子，你也是，不想成為幼兒教師了嗎？」
「夢想在之後也可以實現。」美美子望向津美紀，眼神堅定，「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現在做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說完，雙胞胎二人不約而同地轉頭，與窗邊的伏黑惠對視。
眼底裡都壓著同樣的陰霾。
屈辱。
是的，是屈辱。
那天晚上，他們三個拚盡了全力，卻只是淪為了被戲謔的小白鼠，他們瘋狂，他們憤怒，在強者眼裡，也不過是隨手就能捏死的蒼蠅。
當看著天使的屏障在他們眼前越來越薄，而他們想要保護的人，就在他們身後瑟瑟發抖……那種無助，他們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命運，只有握在自己手裡，才是自由的！
就在這時，乙骨忽然一愣，抬手固定耳機。
「好的，我知道了。」
「恭喜你們可以回家了。」乙骨鬆了口氣，笑道，「目標已經確認失去威脅。這之後我讓伊地知先生送你們回去吧。」
四人一愣，菜菜子當即反應過來，「夏油先生呢？！」
「夏油先生也沒事，他說他需要休假幾天，過幾天就回來。」乙骨神情放鬆，「走吧，我送你們到高專門口。這之後我應該也能趕上劍道部的訓練了。」
「一會兒五條老師好像會來找你們，他說讓你們在家裡等他。」
五天後，夏油傑如約回到家中，獨自一人。
「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了？」特地到摯友辦公室裡找事的五條老師今天特別有閒情，「嗯？難不成是被甩了？」
「你今天沒課嗎？」夏油傑面對著桌面上滿滿當當的文件，一邊處理一邊嘆氣，「沒事做也別來礙事。」
「別這樣嘛∼我可是來關心你的哦。」五條悟無良地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成功獲得白眼一枚，「時空旅行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
「沒什麼特別的。」
「欸∼難道說你們看到小小傑了嗎？哎呀，黑歷史被心上人發現了果然是有點尷尬啊……」
「……悟，想吃雷嗎？」
「不想呢∼」
咒術師頭子的話有點難套，即使是最了不起的五條老師也不行。
不過……
鎩羽而歸的五條悟回憶起摯友臉上的表情，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看來，終於和好了啊。
第104章 一年一班
來年開春, 又到了新生入學的季節。
「還沒好嗎？」
別墅玄關處，伏黑惠一身黑色的高專校服早已整裝待發，他望著剛從樓上跑下來的雙胞胎, 面無表情地催促：「快點，想開學第一天就遲到嗎？」
「催什麼催啊！這不就來了？」菜菜子背著背包匆匆在換鞋凳上坐下, 身上的高專校服是她親手改造的JK款, 「跟個催命鬼似的。」
伏黑惠熟練地無視了最後一句話。
「津美紀姐呢？」美美子穿著跟菜菜子身上同系列的JK款高專校服, 一邊換鞋，一邊淡淡問道。
「早就走了。」思及津美紀離開時擔憂得就差沒把平底鍋往他頭上蓋了的模樣, 伏黑惠死魚眼, 「我說, 你們可別做什麼讓她擔心的事情啊。」
「當然！」菜菜子穿好鞋子, 跺了跺腳, 站起身, 「你才是, 可別又被捲入蠢貨們的械鬥中了！」
美美子聞言瞥了眼伏黑惠，淡淡地嘲笑道：「跟蠢貨們打架的人也是蠢貨啊。」
伏黑惠額頭青筋暴起。
初中時期, 伏黑惠曾莫名被捲入不良群體的對決中，恰好他也看他們不順眼, 就順帶把雙方不良都揍了一頓。
接到老師電話匆匆趕到學校的南，在看見一眾鼻青臉腫的殺馬特中間清秀乾淨的伏黑惠時, 對老師所說的「聚眾鬥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南：這……這就是一人圍毆了所有人嗎？！
「別提那件事了！」伏黑惠地撇開眼。
沒點難以啟齒的青春往事還算什麼少年！
就在這時, 二樓突然傳來一聲慵懶的女聲。
「你們這是要去學校？」
三人頓時抬頭看去, 就見一名紅髮女子正從樓梯上緩緩踱步而下, 她看上去剛剛睡醒, 睡眼朦朧，身上穿著型號明顯寬大的白色襯衫, 長度堪堪遮住裡頭的牛仔短褲。
露出的白皙肩膀上，隱隱約約能看到些紫紅色的痕跡。
伏黑惠面上頓時一紅，連忙閉上眼睛，慌裡慌張地轉過身去。
「早上好，珊瑚小姐！」菜菜子笑著打招呼。
「早上好。」珊瑚困頓地瞄了眼他們身上的校服，對自己身上的凌亂著裝毫不在意，「啊，一樣的校服啊，你們也要去那個學校上學嗎？」
「是的。」美美子頷首點頭，「那麼我們就先出發了。再見，珊瑚小姐。」
眼見著三人匆匆打開門離開，珊瑚打著哈欠揮揮手，「再見。」然後轉身走到廚房，剛打開冰箱就發現裡頭有一份被保鮮膜包好的便當。
上面貼著字條。
「記得加熱。」
珊瑚皺了皺鼻子，將便當取出來，低頭看了一眼。
「老媽子。」
耽擱這一陣子，果不其然快要遲到了。
三人在路邊撒腿狂奔。
「話說現在他們兩個到底算是什麼關係？」伏黑惠邊跑邊問，「那種情況，說是男女朋友也有點奇怪吧？」
珊瑚並不是經常出現，一年裡，三人只見過她不到三次，往往是前天剛見，第二天又離開了，平常也很少見夏油傑與她同時出現。
簡直把這裡當酒店一樣。伏黑惠在心裡對隨意的大人們表示譴責。
「那種東西有那麼重要嗎？」菜菜子不以為意，「珊瑚小姐是夏油先生唯一認可的女人，我們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而且夏油先生說過，讓我們不要打擾珊瑚小姐。」美美子淡然道，「他說了，『每個人的安全感是不一樣的，珊瑚就那樣就可以了。』」
「夏油先生還說過這樣的話？」伏黑惠不理解，「算了，反正也跟我沒什麼關係。加速了！」
衝進教室的時候，發現班主任還沒到。
三人在角落裡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應該已經過了上課時間才是。」伏黑惠微喘著氣，「老師遲到了？」
十分鐘後，班主任還是沒出現，教室裡已經出現了些許嘈雜聲。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轉頭，與同樣面無表情的雙胞胎們對視。
伏黑惠：是他吧。
雙胞胎：是他。
「讓大家久等了——！」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又高昂的聲音從教室門外傳來，隨即就聽啪的一聲，教室門被暴力推開，身材高大的帥氣白毛老師閃亮登場！
「哇……」被撲面而來的顏值鎮住，教室裡的同學們竟是齊齊發出一聲感嘆。
伏黑惠/雙胞胎：……
伏黑惠/雙胞胎：呵。
「怎麼回事啊，這個老師。」橙色短髮的少女坐在窗邊，不耐煩地單手托腮，在一眾呆滯住的學生之間非常顯眼。
「哎呀，抱歉，有個緊急事件需要處理，所以稍微有點遲了。好了，大家！先自我介紹一下吧！首先我是從今天開始就擔當一年級一班的班主任的五條悟老師！同時也是大家的實戰課老師哦，請多指教啦∼」
五條悟張開手臂。
「那麼開學第一天，大家都不是很熟呢……一個一個上來自我介紹怎麼樣……」
熱情的白毛老師還在絮絮叨叨，橙髮少女卻忽然瞪大了眼睛，彷彿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在凝滯一瞬以後，猛地拍案而起，把周圍的同學都嚇了一大跳。
「老師！」橙髮少女毫不客氣地大喊，指著講台的手指竟是在微微顫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愣怔地朝她看去。
「怎麼了嗎？釘崎野薔薇同學？」面對指著自己的手指，五條悟疑惑地歪頭，準確地叫出了學生的姓名。
「你的這身衣服……那個標記……」釘崎嘴唇顫抖。
五條悟：？
「是……是K的高定！」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們不知道嗎？！」看著周圍人疑惑的目光，釘崎簡直難以置信，「那個K啊！世界頂級設計師，K啊！我不會認錯的！在衣袖上用銀絲織成的六芒星……絕對是K不會錯！」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自己大衣的袖口。
哇，竟然真的有！
但還沒等五條悟這一句驚嘆說出口，釘崎已經往教室裡丟下了更重磅的炸彈。
「老師…….您的這身衣服……保守得有800萬日元吧……」
同學們：「……」
「欸——！！」
伏黑惠捂臉，美美子嘆氣，菜菜子雙眼閃閃發光！
同道中人，發現！
總而言之，五條老師是個大大有錢人的事實，從此成為了一年一班再也過不去的梗。
而某人開學第一天的壯舉，也徹底讓她的名號響徹全班。
「釘崎……野薔薇？對吧。」剛一下課，菜菜子當即衝到釘崎桌邊，「你也很喜歡時尚嗎？」
「也？你也是嗎？」釘崎看了眼菜菜子，然後轉身掏出背包，往桌面上倒了倒。
掉出來的全是雜誌和化妝品。
「這個？」
「DT牌第89號口紅！」
「這個？」
「Y牌的戒指！」
釘崎翻開雜誌。
「這個！」
「P牌的春夏最新秀款大衣！全球只此一件！」
釘崎抬手與菜菜子擊掌。
「很好，測試通過！」
一旁的伏黑惠：……你們真的是來上學的嗎？
第一節實戰課，按照慣例，是摸底考核。
五條悟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施施然站在操場中央。
「手段不限，規則不限，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傷到自己和其他同學。」五條悟伸出一隻手指，墨鏡背後的雙眼笑眯眯。
「那麼，來盡情攻擊我吧！」
圍在他周圍的二十三名新生們，各個信心滿滿。
「哦！」
就算再怎麼強，老師也只有一個人……他們贏定了！
五分鐘後，現場只剩下伏黑惠。
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退出戰場。
「智也最後的策略不錯，但是子彈強度還是稍——微有點弱呢。」隨手點評完學生的不足，五條悟看向伏黑惠，「哦？不跟大家合作嗎？獨狼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哦∼」
「我想切實知道自己的實力。」伏黑惠擺出起手式，面色凝重，「請多指教了……」
「五條老師！」
眼見著伏黑惠一口氣召喚出了眾多式神衝了上去，而被包圍其中的五條悟依舊閒閒地站在原地，半步不移，只憑藉著空中被他操縱著的一顆天藍色的咒力彈，就將所有人打得狼狽鼠竄，一年一班的同學們對自己的班主任又有了新的認知。
是個有錢又超強的年輕帥哥！
「話說老師已經把全班人的名字都記下來了嗎……好強……」
「這也強得太過頭了吧。」釘崎盤腿坐在草坪上，手上還拿著自己的鐵錘，見不遠處的戰鬥又要結束了，露出死魚眼，「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
又有天賦又有錢的人，多她一個又不會怎麼樣！
「五條先生就是這樣的。」菜菜子也坐在一邊，腳底並在一起，雙手撐在腳踝上，「強得變態。不過在我心裡還是夏油先生最強。」
美美子：「菜菜子，現在該叫五條老師了哦。」
菜菜子：「好吧。五條老師。」
釘崎一愣，「你們之前就認識五條老師嗎？」
「嗯。算是家人吧。」
與此同時，伏黑惠敗退。
「好，第一輪摸底考核結束！」五條悟拍拍手，「休息十分鐘哦！」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放鬆的聲音。
伏黑惠收回式神，回身獨自找了個階梯坐下，垂頭喘氣。
他面無表情，眼底卻帶著些許煩躁。
輸給五條悟他並不意外，只是這份熟悉的無力感，依舊讓人厭惡。
「嗨，過去點過去點。」五條悟夾著教案慢悠悠地晃到了伏黑惠旁邊，自顧自地把他往旁邊推了推，然後嘿咻一聲坐了下來，打開教案，開始寫寫畫畫，「一班的大家都挺不錯啊。惠也有進步哦∼」
「你自己找個地方坐不就好了，那邊也有很多空位吧。」伏黑惠面無表情地吐槽，「為什麼一定要來我這裡擠啊？」
「一個人不是會寂寞嗎∼」
「完全不會。謝謝。」
五條悟聳聳肩。
「剛剛的戰鬥，你有些急了哦。不然的話，你應該不只有這點水平才是。」
自己養的崽，五條悟還是有數的。
「……」伏黑惠撇開眼。
「怎麼？不相信我能教導你嗎？」
「不是這樣的……」
「嗯∼」
「……」
話題在此突兀的終結，兩人都沒再繼續說下去，但伏黑惠的臉色已經舒緩稍許。
操場上，春日的清風徐徐吹過，草坪上的小草們跟隨著風的指引，齊齊朝一邊盪去，宛如海浪，波濤綿綿。
微風吹在人的臉上，清涼，暢快，讓人想起夏威夷的大海。
半晌後，伏黑惠轉過頭。
「話說回來，你今天早上說的緊急事件是怎麼回事？」
需要特級出動，該不會又是……
「啊。你說那個啊。」五條悟反應了一下，「一晴今天上幼兒園了。可愛的女兒有點黏人，沒辦法啊。」
開春，不只是高中生要入學，幼兒園也開學了。
既然工作繁忙的媽媽騰不出手，那就只有最棒的爸爸能送最棒的寶寶去上學啦∼
結果第一次離開父母的寶寶大哭特哭，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呢。
伏黑惠死魚眼：「……哦，這樣。」
明明是可以直接說出來的理由，卻一定要掛個唬人的名號……這個人……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就在這時，五條悟手機響了起來。
「喂？」
卻沒想對面的聲音焦急又響亮，把伏黑惠的視線也吸引了過去。
「是一晴的家長嗎？！」
「不好啦！一晴失蹤了！」
第105章 順平
吉野順平從小就知道自己運氣特別好。
店鋪抽獎總是特等, 別人抽不到的電子寵物他一次就能抽到，扭蛋機能輕而易舉扭到自己想要的品種，抓娃娃時也從未失手……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倒霉的事情, 周圍的人都很喜歡他。
順平是個被祝福的孩子——大家都這麼說。
總能帶來好運的童子，理所當然地被眾心捧月, 在那個尚且稚嫩且無知的年紀裡, 享受了比別人百倍多的寵愛。
也因為如此, 他從不知道「稀有」的珍貴，也不知道「心意」, 是需要慎重呵護的。
「順平, 我們不能因為自己運氣好, 就理所當然地輕視他人的好意。在這個世界上, 人與人之間是連接在一起的。你之所以能得到的蛋糕, 是因為有人先製作了它, 你身上的衣服, 也是在別的誰的手中慢慢誕生的……你的好運氣也是，一定也是因為什麼原因, 所以才會降臨在你身上。」
「要抱著感謝的心，對待你接受的恩禮, 不能傲慢！」
小學的時候，他的朋友送給他了一份生日禮物, 而那份生日禮物, 是朋友為了他努力了許久, 花了許多心思, 才終於從別人手裡換到的寶可夢珍藏卡牌。
但是這張卡牌, 他早就有了。
沒有用多少功夫，只是單純地走進店裡, 正好遇到了想要交換的人，就很順利地用自己的卡牌換到了。
於是他拒絕了，還說出了「我已經有了，不需要了」這種非常失禮的話。
其實他當時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覺得收藏兩張相同的卡片有些多余，也沒有什麼用。
朋友自然很傷心，自那以後就不再跟他說話了。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隱約知道自己應該道歉，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媽媽告訴他了這些話。
他的「好運」並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正是因為有大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付出，所以才會有幸運的果實，被他摘取。
失去朋友的痛楚讓年幼的他將這個道理深深牢記於心，再也不敢輕慢。
這之後他到了上初中的年紀，卻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與他的朋友們考入同一所私立學校。
雖然媽媽為此跟他道歉，說是因為家裡條件不允許，所以才沒能為他爭取到這份入學資格，但其實他知道，他的考核成績根本沒有達到基準線。
從此他又明白了，「運氣」並不是萬能的鑰匙，沒有努力，即使是再好的運氣，也敲不開命運的大門。
但他的運氣依舊一如既往的好。不小心被撞下平台的花瓶永遠不會砸到他，學校裡的惡霸住在離他家最遠的地方，難得看上的稀有遊戲道具又很輕易地抽到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厭煩了。
也許是因為青春激素的影響，又或者是同學們帶著欲望的眼光企圖接近他的模樣讓人毛骨悚然，他開始思考，這份「好運」的緣由與意義。
既然他的「好運」並不是無緣得到的，那到底是誰給了他這份禮物？又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讓他變成這樣？
這其中有代價嗎？什麼時候又會把它收回去嗎？為什麼是他？是希望他做些什麼嗎？
那個給了他「好運」的人，是「神」嗎？
懷揣著一個個沒有答案的問題，順平決定，做一個自己以前從來沒做過的事情。
他要用自己的「運氣」，做一件壞事。
這樣的話，「神」一定會出來阻止他的吧。
於是他左思右想，毅然決然地走進便利店，買了一張彩票！
握著手上隨便打出來的一串數字，順平站在便利店門口，做賊般地左右看了看，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中獎了，如果中獎了……他就要把中獎得到的所有錢——
全都——扔掉——！
沒錯！這就是他的計劃！簡直不能再邪惡了！
順平忐忑不安地回了家，並在開獎當日，緊張地守在電視機前。
中還是不中？中還是不中？
冷汗從他的臉頰旁滑落，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自己的好運失效。
這還是第一次。
「順平？」
門口傳來的呼喚聲嚇得順平全身一抖，他下意識地抓起遙控器把電視關閉，連最後的開獎結果都沒敢多瞟一眼。
「歡迎回來。」順平見母親抱著個盒子在玄關，趕忙上前接過，「是什麼？」
「是南小姐今年寄過來的禮物。」美艷的婦女身姿颯爽，即使面上已不再有少女的甜美，時光也為她留下了更多的風韻，「不知道是什麼呢？」
「是南小姐嗎？」順平頓時高興起來，「那這次我們寄些我親手做的奶油餅乾給她吧！」
「好啊。南小姐肯定會很高興的！」
南小姐是吉野家的恩人——媽媽是這麼說的。
具體的情況其實順平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從自己有記憶以來，這位從未謀面的「南小姐」就一直記掛著他們，逢年過節都會給他們寄禮物，在他生日的時候還會特地送來祝福。
還有——雖然他不確定——他們家有一次好像遇到過一些困難，似乎也是南小姐為他們解決的，幫了媽媽好大一個忙。
聽說南小姐在他小的時候還曾抱過他——是一位溫柔又善良的長輩！
當打開盒子，看到裡頭做工精細的長弓時，順平頓時捂胸臥倒。
啊！南小姐，你就是我的神！
「應該是聽說了你最近加入弓道部的事情，以為你對此感興趣，所以送過來的吧。」吉野凪見順平開心地抱著長弓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模樣，一邊接水一邊笑罵道，「別得意忘形啊，可別辜負了南小姐的好意哦。」
順平：「是！」
於是當他興沖沖地抱著長弓進入房間觀摩時，到了大半夜，才終於想起了已經被他遺忘多時的彩票。
感謝萬能的互聯網，錯過了直播也能直接查到開獎結果。
沒中。
「啊？」順平確認了兩次。
真的沒中。
連一個數字都沒對上。
難道「好運」……被收走了？
但到了第二天，順平看著與自己擦肩而過落在面前的花瓶，淡定地摸了摸下巴。
好像……也沒有？
「啊！你是什麼東西？！」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喊，聲音聽上去像是六、七歲的孩童，順平轉過身去低下頭，果不其然就見一個身高只到他腰那麼高的小男孩正仰頭瞪著他。
小男孩長相秀麗，但卻留著一頭談藍色的長髮，皮膚上還有許多奇怪的縫合線，看上去就好像是被撕碎又被重新拼起來的洋娃娃一樣。
見順平看過來，小男孩後退了一步，神情更加兇狠，彷若野獸，再次大喊道：「你是什麼東西？！」
「我是什麼……啊，你這小鬼，真是失禮啊！」順平一邊覺得氣憤，一邊又覺得自己不應該跟個孩子計較，便左右看了看，「你父母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才發現周圍的人都紛紛在向他投來奇怪的目光，有些獨自行走的人似乎還被嚇到了，像躲避瘟疫一樣遠遠地繞著他向遠處走去。
啊嘞？順平奇怪。
討厭的小孩還在大喊：「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要把你拆開看看！」
說完就張牙舞爪地衝了上來。
順平：「什麼？等等，很危險不是嗎！啊……」
眼前白光閃過，呼呼衝上來的小男孩還沒靠近他，就好像撞上了烈焰牆一樣猛地倒飛了出去，摔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火紅的小火苗被牽連而出，在他的衣服上徐徐燃燒，眼看著就要變成熊熊大火。
「啊！你！」順平頓時不知所措，他覺得周圍人現在看向他的目光裡都充滿了譴責。
而且他還背著裝著長弓的長長黑盒，看上去更像是在欺負小孩了！
在路人「脅迫」的目光下，順平連忙上前，順手用衣服拍滅男孩身上的火苗，然後把他抱起來，轉頭就撒腿跑進了一旁的小巷子裡。
「失禮了——！」
為了安撫鬧脾氣的小朋友，順平只能犧牲自己的零花錢。
「好吃！這是什麼？」
坐在公園長椅上樂顛顛地吃著甜筒的小男孩跟剛剛氣勢洶洶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這是冰淇淋。你跟你爸爸媽媽走丟了嗎？」順平看了看時間，發現社團活動是趕不上了，只能發短信跟部長道歉，半晌後當他放下手機回頭看向小男孩時，頓時愣了一下，面露無語。
順平：「……需要坐得這麼遠嗎？」
就見順平坐在長椅的另一半，而就在另一邊……
小男孩已經坐在扶手上了。
「爸爸媽媽是什麼？」小男孩舔著冰淇淋的動作一頓，然後恍然大悟，「父本！母本！」
順平：……這是小朋友應該知道的詞嗎？
「我沒有父本，也沒有母本。」小男孩思索，此時的他看上去又像是一個陷入思考的成年人，「曾經有東西叫醒我，然後又把我丟了。」
叫醒？丟了？順平聽得雲裡霧裡的，「那你叫什麼名字？名字總有吧？」
這回小男孩倒是回得挺快，「真人。」
「真人是吧。我叫吉野順平。」自認為已經跟男孩混熟的順平緩緩往長椅另一邊移動，「真人，你為什麼要在街上叫住我？還要撞我？」
卻沒想他才移動了一點點，對方就反應激烈地大喊：「你不要過來！」然後一骨碌地翻下扶手，警惕地瞪著他，還不忘一口先把手上的冰淇淋吃了。
然後被冰得渾身發抖。
順平：「你別激動，還有冰淇淋不是那樣吃的……」
恰在這時，公園路上又有路人走過，看到順平，又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順平：？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他們看不到我。」真人見順平傻乎乎摸自己臉的樣子，嘲笑道，「你是蠢貨。」
順平：……到底是誰教了他這些東西？
為了向順平證明別的人類真的看不到自己，真人伸出獠牙，又氣勢洶洶地朝著一個路人衝了過去。
小孩子看上去人畜無害，就算再怎麼佯裝兇狠，也不過是披著狼皮的綿羊，所以順平起初也沒怎麼在意。
直到他看到無知無覺得路人被真人的尖爪劃破大腿，鮮血橫流中，受害者的尖叫聲劃破天際。
順平頓時一驚，一個箭步衝上前擒住真人的手臂，呵道：「住手！你在做什麼！」
剎那間，烈火忽然從他的手掌中湧出，宛如流雲，瞬間朝著真人蔓延而上，轉眼就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叫出聲，只匆匆回頭，向順平投去一個奇怪的眼神。
像是在恐懼，又像是在興奮。
順平頓時瞪大了雙眼，整個人怔愣當場。
剛剛還嬉笑著在自己身旁咬著冰淇淋的男孩，轉眼間就在自己手下灰飛煙滅……
忽然，一聲尖叫衝進大腦，順平頓時回過神來，著急忙慌地拍著手下的烈火，雙手顫抖不已，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好在下一秒，這團烈火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在順平抬手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等到順平平復呼吸，再抬頭看去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人影，只剩下他面前的土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小男孩。
他連忙上前確認男孩的呼吸，卻又不敢再觸碰他，想著要叫救護車，可是剛剛……
路人驚恐的眼神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們看不到我。」
六神無主的順平連忙掏出手機，顫顫巍巍地撥出號碼。
「……這裡？」
「對對，就是這樣，用力抱起來。」
按照兒子的指示一臉茫然的吉野凪雙手做環狀，抱著一堆空氣站起了身，隨即一愣，「啊嘞？」
「怎麼了嗎？」順平緊張道。
吉野凪顛了顛手上的空氣。
「好像是有點沉……這個孩子，才三歲嗎？」
慈愛的母親只憑藉著重量就能估量出大概，到這時順平才注意到，那張被火焰暈得幽黑的臉，好像確實跟剛才不一樣了。
變小了？
維持著奇怪的姿勢，兩人趕快回到家，把真人抱進了順平的房間。
「頭是在這邊嗎？」
「對，放下吧。接下來交給我就好，謝謝媽媽。」
「跟媽媽說什麼謝謝啊……只是……」吉野凪扭頭擔憂地看了眼空蕩蕩的床鋪，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有什麼需要記得叫我，我先出去了。」
「好的。」
順平打來了水，小心翼翼地把真人身上的灰塵擦乾淨。
太好了，好像沒有傷口。順平鬆了口氣。
隨即他頓了一下，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眼底滿是不敢置信。
修長的手指白皙勻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部分，因為最近的弓道練習，上頭還有許多新長出來的繭子，摸上去略有些粗糙。
但在那個時候……他確實放出了火焰……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果然不一樣。」
順平一愣，抬頭看去，「啊，你醒了啊。」
真人躺在床上側頭朝他看過來，一張稚嫩的小臉上面無表情，連目光都帶著些許冰冷，彷彿在審視著外星來的異類。
這樣的眼神出現在一名三歲孩童的臉上，讓人不由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了上來。
順平一時之間被鎮住，喃喃順著說道：「我……有哪裡不一樣？」
除了運氣好一點，他只是名普通的初中生而已啊。
「你的靈魂是人類。」真人淡淡道，「但是卻被不是人類的東西包裹。」
「不是人類的東西？」順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略有些生氣道，「話說回來，你又如何呢？你是人類嗎？」
「我才不是人類！」真人閉上雙眼，面露厭惡，「別把我跟你們混為一談！」
雖然表面上沒有傷口，但真人實際上受傷頗重，他的身體無法移動分毫，彷彿四肢與大腦分離，即使是罵罵咧咧地叫囂著要順平好看，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床上，被人用毛巾糊住整張臉。
也因此，順平終於從他口中，斷斷續續拼湊出了真相。
他不是人類，而是一種叫做咒靈的生物。咒靈只有少許有天賦的人類能夠看見，而大部分人類都感知不到咒靈的存在。
真人是在四年前被某人喚醒的咒靈，但因為周圍的環境對他來說太過於惡劣，他非常虛弱，以至於連化形都做不到，直到三天前，才終於凝聚出了足夠行動的實體。
聽到這裡，順平依舊覺得難以理解——這裡面有太多他從未接觸過的概念——但不管怎麼樣，對方變成這樣總跟他有關係，於是他就這麼讓真人在吉野家暫時住了下來。
鑑於病患有前科，且物種不明，順平讓吉野凪平時不要靠近他的房間，以免發生意外。
但曾經親手擁抱過孩童的母親，是怎麼都不會放下心的。
「那個……你在嗎？」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吉野凪伸進個腦袋，躊躇道，「順平今天去參加比賽了，要到晚上才會回來……需要喝水嗎？」
真人冷淡地偏過頭。
門縫外的婦女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能看出對著空蕩蕩的床鋪說話的場景讓她覺得有些尷尬，未知的情況也讓她恐懼，但她的眼底卻還墜著擔憂，雙手趴在門框上，固執地等待著。
這就是那個人的「媽媽」？果然母本會影響幼體，愚蠢也被遺傳了嗎？真人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其實聽不到你說話。」吉野凪乾笑道，「想要喝水的話，就敲敲桌子。」
真人聞言眼睛一亮，艱難地移動身軀，用唯一能移動的頭部，撞了撞桌子。
吉野凪頓時被嚇了一跳，但也鬆了口氣，「好的好的，你等等啊。」說完就轉身跑開了。
眼見著吉野凪離開，真人高興地晃了晃腦袋。
等她靠近，就用昨天剛領悟的那招吧。
變成什麼樣子好呢？啊，就這盞床頭燈吧！換個更亮點的！哼，那個小子肯定會對我感恩戴德的！
真人越想越高興，不知不覺竟揮起了手。
手的知覺恢復啦！
就在這時，吉野凪也端著果汁推開了門，「久等了。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果汁可以嗎？」說完她便抬腳向床鋪走去。
真人興奮地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女人的身影距離他越來越近。
「我放在床頭了啊。」
她彎下腰，手臂也貼近了床邊，真人當即抬起手，朝她抓去。
這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只要讓他觸碰到的話……真人彷彿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神情愈發激動。
稚嫩的小手距離女人的手臂越來越近。
「媽媽？媽媽！」
忽的一下，火苗瞬間從真人的指尖憑空躥起，他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劇烈扭動起來，彷彿全身上下都爬滿了螞蟻，整個床鋪也因為他的動作發生了劇烈的搖晃。
「啊——！」吉野凪嚇了一跳，倉皇后退中，手中的果汁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媽媽？！」順平焦急推開房門，就看見真人背對著他緊緊蜷縮在床上，而吉野凪正跌坐在地，手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
「你又做了什麼？！」順平氣憤上前，先把母親扶起來，「媽媽，你先出去，這裡我再收拾。」
在被兒子強制推出房間前，吉野凪剛回過神來就連忙慌張說道：「沒關係，我沒受傷。我只是想送點水……啊，順平，他只是個孩子！」
母親的聲音消失在門後，順平轉過身，低頭看了眼腳底下撒開的果汁。
那是前幾日母親剛從超市裡買回來的果汁。本來他們家平時並不怎麼喝飲料，但不知為何，自從那天母親下班回來，冰箱裡就多了許多果汁飲品，櫥櫃裡也塞進了不少零食。
在他小的時候，家裡也曾有過這樣的日子。
怒火猝然被熄滅，順平忽然嘆了口氣，眼底只剩下無奈。
「這是媽媽特地為了你買的。」順平蹲下身子，一塊塊地把玻璃渣撿起來，丟進垃圾桶，「你怎麼能辜負她的「心意」呢？」
真人依舊背對著他：「心意？那是什麼？」
順平：「人類相互關心的感情。不求回報，只是單純地希望對方幸福的感情。」
「一會兒你要跟媽媽道歉，知道嗎？」
「為什麼要道歉？道歉是什麼？」
「道歉就是想要跟對方和好的意思。」
「什麼亂七八糟的。」
順平把地上收拾乾淨，站起身，「真人，你不能這麼為所欲為。要對他人的「心意」抱有感恩之心。」
「我為什麼要對人類感恩？」真人的語氣聽上去非常不屑，「我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管不著！」
到最後，真人也沒有跟吉野凪道歉。
吉野凪並沒有生氣，還讓順平問問他想不想試試可樂。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真人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你和別的人類靈魂果然不一樣。」沉默幾日後，真人突然又說話了，「真奇怪，為什麼會不一樣呢？」
彼時順平正在一旁的學習桌上寫作業，聞言手下一頓，不以為然道：「也許我這樣的人有很多，你只是還沒見過罷了。」
一個才剛剛誕生不久的生靈，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不是很正常的嗎？
但真人知道，不是這樣的。
因為他就是因為人類而誕生的。
人類的靈魂，骯髒醜陋，怎麼可能會誕生出那麼聖潔的東西？
他決定要找到這其中的原因。
不為別的，只為這是第一次，他有了想要知道的事情。
望著一成不變的天花板，真人面色漸漸兇狠。
「順平。」
「……什麼？」
這是真人第一次叫他名字。
「我想喝那個黃色的東西。」
「你說的是果汁吧。」
「我想喝果汁。」
無奈，順平站起身，走到床邊，彎腰與真人對視。
天花板上的燈光被他的身軀遮擋，落下一片陰影。
「那我們做個約定。」順平豎起手指，「你以後不能再傷害別人。答應的話我就給你果汁。」
真人無辜地眨了眨眼。
「好的吧。」
眼見著順平轉身離開，房間裡只剩下了自己，真人又馬上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才不要呢。
但事情就在他伸手接過果汁的那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彷彿被一道枷鎖捆住了靈魂，真人只感覺肩上一沉，好像有什麼東西裹住了他，而這條枷鎖還滾燙無比，只要他試圖突破，就會直接在他的靈魂內部熊熊燃燒！
與此同時，一個概念在他的腦海中冒出。
束縛。
順平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但他的感覺更朦朧，只覺得面前之人好像與自己產生了某種聯繫。
兩人默然對視。
順平：「……發生什麼了？」
真人：「……」
這地沒法兒待了！
於是三天後，當順平放學回到家時，發現房間的床鋪上已經空空如也，一旁的窗戶打開，微風從外頭吹進來，盪起窗戶兩邊雪白的窗簾。
為了搞明白心中的疑惑，真人用了三年時間，走遍了整個日本，但卻沒有發現任何一例與順平相似的例子。
直到他來到東京，無意間經過了一家幼兒園。
「嗨∼小朋友們，到了吃飯時間了哦∼快排好隊，跟著老師一起去吃好吃的！」
沙池裡的孩子們紛紛在老師們的指引下嬉笑地離開，而在最角落的假山背後，在眾人視線的死角，一名白髮小女孩正坐在沙子裡，一臉專注地雕刻著自己面前的巨大城堡。
城堡裝橫精緻，細節栩栩如生，與周圍粗糙稚嫩的小土坡相比，彷彿是兩個世界。
大城堡，大城堡……一晴嘿咻嘿咻地鏟著沙子，琥珀色的雙眼閃閃發亮。
大城堡！papa、mama、蓮姐姐、夜天之書、米婭姐姐，一起！
然後在下一秒，一個黑影忽然從天而降，正正壓在城堡上方。
城堡瞬間坍塌，化為烏有。
一晴呆住了。
「你……」三歲大的長髮男孩彎腰湊上前去，瞅了瞅一晴，眼睛緩緩瞪大。
「你怎麼連人類都不是？！」
第106章 人型咒靈
「現場發現咒力殘穢。我們調取周圍的監控影像進行了處理, 然後發現了這個。」
激光屏上頓時彈出幼兒園門外的場景，就見一名淡藍色長髮的小男孩輕鬆一躍就跳過了三米高的圍牆，落進了幼兒園區內。
「小孩子？怪不得全域監控系統沒有被觸發。」夏油傑站在操作員背後, 面色凝重，「是詛咒師嗎？還是咒術師？」
「目前不清楚。但他的術式很有可能跟隱身有關, 他的影像是我們在經過了咒力濾鏡處理後, 才顯現出來的。」
但無論是哪一個, 這個年紀覺醒術式，毫無疑問是天才。
夏油傑身後, 南被五條悟擁進懷裡, 雙手緊緊握著胸前的項鍊, 一臉焦急。
灰原在一旁安慰道：「別著急, 我們已經在全力追蹤了。現在能夠確定的是, 他們兩個應該還在東京, 監控系統也沒有再檢測出有相同波紋的咒力再爆發的痕跡, 說不定只是兩個孩子一塊出去玩一圈就回來了呢？」
「那怎麼會找不到她？」南越想越慌，「會不會是人口拐賣？次元犯罪？他們把一晴帶走了, 是不是已經不在地球了？」
「冷靜。」五條悟輕輕拍了拍南的肩膀，他的眸中含著冰霜, 安慰妻子的語氣卻極近溫和，「我們兩個留在一晴身上的保險不是一個都沒有被觸發嗎？至少她現在並沒有危險。」
「但是……都怪我。」南伸手抹開眼淚, 「要是我多抽出點時間出來就好了……」
「你這麼說的話也是我錯在先。」五條悟低頭用手指擦了擦南的眼角, 「一晴還在東京, 我能感覺到。我會把她找出來的。」
夏油傑回過頭, 低頭催促操作員, 「那個孩子，查出來是誰了嗎？」
「政府系統內沒有記錄。」操作員面露緊張, 但手下的動作依舊有條不紊，「我們沿著他出現的軌跡，發現在整個日本都曾出現過他的身影，但是奇怪的是……」
激光屏上打出兩張照片，左邊那張照片背景是一家水果店，男孩正踮腳往貨架上丟火苗，另一隻手還抓著一個橘子，右邊那張照片則是在一個海邊的小賣部門前，男孩正仰著頭跟一名老婆婆在說些什麼。
而令人震驚的是兩張照片下方顯示的拍照時間。
一個是三年前，一個是最近。
而在這兩張照片中，男孩的面容毫無變化。
小孩子是長得很快的，三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小男孩從成人的膝蓋，竄到小樹苗那麼高了。
「不是人類？」夏油傑當即反應過來。
時空管理局的種族記錄中，確實存在幼年時期相對較長的物種。
但他的身上存在咒力……
到底是地球上的生物？還是別的世界的物種，因為受到地球的影響所以才誕生了咒力？
還是說……咒靈？
人型的咒靈，之前從未有過先例。
「最早他出現的地方在哪裡？」五條悟忽然問道。
「稍等。」操作員連忙低頭操作，激光屏上又不斷彈出好幾張照片，「是在神奈川。」
「等等。」灰原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立即抬手叫停，「剛剛那三張照片，調到前頭來。」
「是。」
雜亂的照片中，其中三張飛到最上層擺到一起，其他人也馬上從中看出了端倪。
男孩身邊有一個少年，一直跟著他。
南忽然愣住了。
不用指示，操作員馬上連接數據庫，很快就找到了這位少年的信息。
吉野順平。
灰原迅速下令，「馬上派人去接觸！」
「等等。」南卻突然出聲。
「這個孩子我認識。」
-
「南小姐要來？！」
吉野家迅速進入戰備狀態。
「下午？這麼突然？」順平抓著抹布緊急打掃衛生，「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有緊急的事情來找你。」吉野凪坐在餐廳桌旁，手上端著酒杯，一邊喝一邊疑惑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但南小姐似乎很著急。」
「找我？！」順平整個人一僵。
問，從來沒見過但是對自己很好的長輩忽然說想要跟自己見一面，應該怎麼辦？
「不然我們定個餐廳吧！」順平當即舉起手機。
南小姐的話，得定一個高檔點的餐廳才行啊……一直以來多受關注，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她才好……她要是問起我最近的考試成績怎麼辦……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門鈴聲。
順平頓時一激靈，吉野凪連忙站起身，「來啦！」
打開門，門外站著風撲塵塵的一男一女。
兩人氣質相差甚遠，女子溫婉柔和，即使身著利落簡約的風衣也蓋不住一身的貴氣，男子散漫灑脫，身形高大，卻沒由來有股淡淡的端莊，與女子站在一起，竟如同水乳交融般貼合，自然。
俊男靚女，彷彿從畫裡面走出來的一樣。
「凪桑，不好意思，冒昧打擾。」南面色焦急，「請問順平在嗎？」
「在的在的。」吉野凪回過神來，連忙將兩人請進屋內，「他聽說您要來，正在緊張呢。」
「媽媽！」順平剛跑到玄關就聽到這句話，低聲嗔怪了一句，然後抬頭望向玄關處二人，緊張問好，「那個，南小姐，您好。初次見面。」
看到順平，幼時的回憶又再次湧上心頭，南眼神不由地柔和了下來，「你長大了啊，順平。」
以前明明還是那麼小一個。
「是。」順平僵硬地點頭，「兩位快進來吧。」
「等等，你……」就在這時，落在南身後的五條悟忽然出聲，伸手勾下墨鏡，彎腰上下看了順平一眼。
「怎麼了嗎？」南仰頭問道。
突然被一雙流火般的水晶雙眼打量，順平頓時不知如何是好，「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很快，五條悟又重新站直身體，淡淡問道：「你有沒有見過什麼奇怪的東西？比如噁心的蟲子，會說話的怪物之類的。」
順平一愣，搖了搖頭，「沒有。」
五條悟若有所思。
「先進去坐下再說吧。」吉野凪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抬手把南和五條悟引到客廳內坐下。
在吉野凪去沏茶時，南等不及掏出了一張照片，遞到順平面前。
「你對這個孩子有印象嗎？」
照片上，順平和身形略長的長發男孩正走入公園的大門。
「真人？！」順平很快認出來，見南臉色一變，趕忙接著補充道，「是的，我認識他。大概在三年前我們遇到了。但是他說他不是人類……」
「他是什麼？」五條悟追問。
順平見兩人的反應，彷彿察覺到了什麼，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說他是咒靈。」
緊接著，順平將三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兩人。
當聽到真人會襲擊路人時，南猛地捂住嘴，顫抖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五條悟連忙將人摟緊懷裡，輕聲安慰。
順平冷著張臉，眼底隱隱壓著幾分被欺騙的怒火，「請問他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捋走了我們的孩子。」五條悟也不隱瞞，冷聲道，「如果你有什麼線索，請告訴我們。」
聽到這裡，沏好茶走過來的吉野凪當即嚇了一跳，安慰南道：「沒事的。真人只是個孩子，應該做不出什麼事。」
但順平卻率先否定道：「媽媽。他不是孩子，他是咒靈。」
雖然他依舊不知道咒靈具體是什麼，但從南的反應中，他或多或少也感覺到了，這並不是一個美好的詞彙。
五條悟安撫好南，緊接著冷靜問道：「在他與你們相處的時候，行為表現如何？」
「看上去跟普通的人類小孩沒什麼不同。」順平回答，「不過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想要攻擊我，但是卻……」
「被一股白光擋下了……對嗎？」五條悟說道。
順平一愣，點頭道：「是的……您怎麼知道？」
五條悟手指不自覺在桌面上輕點。
「你的身上包著一圈能量。」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股力量會保護你免受咒靈的侵擾。在遇到真人之前，你沒有見過其他咒靈吧。」
「因為它們根本無法靠近你。」五條悟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南，「雖然不知道這是如何造成的，但是恐怕在你幼時與南見面的時候，發生過什麼，讓你身上附著上了南的力量，它保護了你。」
「南小姐的……力量？」順平徹底呆住了，「那我的……」
但南卻在這時打斷了他們——她實在是太著急了，「請問你知道真人會把一晴帶到哪裡去嗎？什麼線索也可以，就算是再小也行，我……我擔心……」
沒有母親能在孩子不知所蹤時保持冷靜。
吉野凪伸手握住南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順平見南面色著急，也趕忙拚命回憶。
「真人……真人他喜歡冰淇淋……還有果汁！說不定會在賣冰淇淋和果汁的地方！」
說完之後，順平馬上察覺到自己說了傻話，沮喪道：「對不起，我只知道這些。」
喜歡冰淇淋和果汁……這種線索根本無法鎖定地點。
明明在這種關鍵時刻，但是他卻沒辦法幫到南小姐的忙，真是沒用啊……
「不，幫大忙了。」沒想到五條悟卻這麼說道，然後忽然扶著耳朵沉聲說起了話，「聽到了嗎？灰原。」
耳機對面頓時傳來灰原信心滿滿的聲音。
「聽到了！」坐在前線指揮部的高台上，灰原望著面前的大屏幕，就見上面正顯示著東京的地圖，不過幾秒鐘後，由北到南就亮起了數個光點，每個光點旁邊都帶著一個百分比數字，隨後又是一波光牆從上到下濾過，低於平均值的光點全部消失。
轉眼，屏幕上只剩下十多個光點。
「模型運行完畢！」底下的操作員回頭匯報，「根據現有情報，一共有十三個可能性高的地點被篩出！」
「好！」灰原當機立斷。
「馬上調配戰鬥人員。目標，人型咒靈，真人。任務等級——」
「特級！」
第107章 真人
「你還我城堡！」
眼見著自己好不容易搭起來的城堡轉眼就被壓壞了, 一晴氣得從地上爬起來，猛地衝向真人，「壞蛋！」
真人輕鬆往旁邊跳了一步, 躲開一晴，然後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
哦, 這個城堡啊。
「一團沙子而已, 有什麼好生氣的？」真人撇撇嘴。
一晴一下沒有撲到人, 來不及收勢，頓時撲倒在地, 緊接著就聽到真人不屑的話語, 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裡瞬間溢滿了水霧, 蓄成兩顆水珠, 掛在小臉上, 欲墜未墜。
真人頓感不妙。
下一秒, 一晴小嘴一癟, 坐倒在地。
「哇啊啊啊啊啊啊——」
真人：「……」
完蛋，不生氣, 哭了！
還那麼大聲！
「你別把別人惹過來啊！」真人焦頭爛額，「我知道我知道了, 我還你城堡還不行嘛！」
然後抬起雙手，幽藍色的咒力從中浮現, 操控著腳下的沙子一點點堆砌起來。
一晴見此一愣, 瞪大了眼睛, 抽泣著看著沙子自己飛了起來, 然後慢慢堆成了一個……
小沙堆。
真人：「……」
一晴：「哇啊啊啊啊——」
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 宛如脫線的珍珠一顆顆地往下掉，毫無停止的跡象。
真人感知到周圍已經有人被吸引過來, 心中一急，抬手就要捂住一晴的嘴，卻沒想還沒等他靠近，靈魂中那股熟悉的烈火竟隱隱有要被重新點燃的預兆，嚇得他連忙縮回手，一動都不敢動了。
純種人類就算了，怎麼連混血的也不行啊！
女孩的嚎哭聲還在空中迴盪，外頭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真人焦急地左右看了看。
這可是他這三年來找到的唯一一個線索，怎麼可能放棄！
這麼想著，他一把衝上前去將一晴從地上抱了起來，然後猛地一躍，跳出圍牆，往遠處跑去。
「咦？人呢？」
「不好了！一晴——」
三歲小孩抱著三歲小孩，高度也沒變多少，但耳邊呼呼吹過的狂風還是吸引了一晴的注意力，她眨了眨眼睛，趴在真人腦袋上，望著周圍極速後退的景象，一點都不害怕，還驚奇地哇了一聲。
一晴：「動感光波！」
真人：「我這明明是閃電俠！」
以人類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穿過城市，真人一路往郊區的深山老林裡衝去，左轉右拐，最後在一個洞穴前停下。
他掃開洞口掛著的破布，啪啪幾下敲擊牆壁，裡頭隨之一亮，然後再轉身把一晴放在了一邊的被褥上。
高高疊起來的被褥接住了掉進來的女娃娃，發出吱的一聲，向下凹進去一大截。
一晴早就停止了抽泣，此時被擺在軟乎乎的被褥上，以為坐進了沙發，頓時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客，連忙正襟危坐，「打擾了。」
然後低頭左右看看，疑惑抬頭，「鞋子呢？」
放鞋子的地方在哪裡？
「你在說什麼呢？」真人從一旁拖過來另一堆被褥，擺在一晴對面，自己也跳了上去，「你腦子沒有發育嗎？」
混血混成傻蛋了？
而一晴的注意力已經被別的地方吸引了。
「星星！」
不大的洞穴裡，掛滿了七彩的小燈泡，它們像是圍著聖誕樹一樣從下到上將整個洞穴包裹了起來，此時盡數點亮，彷彿天上的星星旋轉著從天而降，在空中飛舞。
一晴朝著天空張開雙手，一張小臉上滿是新奇與愉悅，水潤的雙眸彷若寶石，在七彩的流光下熠熠生輝，好像接住了落下來的光芒。
「只是燈而已。」真人見此昂起頭顱，語氣聽上去漫不經心，臉上卻壓不住得意的笑容，「這些都是我掛上去的！」
一晴：「好厲害！」
被誇獎的咒靈幼崽得意揚揚，但好歹沒忘記正事。
然後發現對方簡直難以溝通。
「你是什麼種族的混血？」真人開門見山，「我以前沒見過你這樣的。」
「混血？」一晴一臉茫然。
「就是你的靈魂（たましい）是白色的，跟人類不一樣。」
「蛋（たまご）？」一晴依舊茫然，「白色的蛋？」
「不是！」真人生氣了，「你連自己的種族都不知道嗎？！」
忽然被兇，一晴頓時愣住了，竟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從小就在愛中長大的小公主，根本不知道被人攻擊是什麼感覺。
「喂！你別又哭啊！」眼見著女孩眼中又開始掛小豆豆，真人瘋狂撓頭，「我只是問你一下，你哭什麼？」
人類的……不是，混血人類的幼崽這麼難搞嗎！
但一晴卻沒有再哭出聲，只是默默掛著小豆豆，瞪大了眼睛，看著真人。
之後真人再說什麼，她都不吭聲了。
「你怎麼不說話？」真人從被褥上跳下來，無師自通地從寂靜中嗅到了不妙的氣息，他想起了前幾日在海邊看到的人類情侶，模仿著說道，「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
但一晴又看了真人一會兒，還是不說話。
真人忽然福至心靈，「那我跟你道歉。」
為了「和好」，要「道歉」！
「你跟我來！」
真人把一晴帶到了山腳下的小賣店裡。
「今天這裡竟然沒人？」真人高高興興地跑進空無一人的小賣店，自然無比地打開冰櫃，從裡面翻出了自己最喜歡的橙子口味冰淇淋遞給一晴，「給你。這就算道歉了吧。」
但一晴低頭扭了扭手指，沒接，「可是這不是我們的東西。」
「有什麼關係。」真人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只是個孩子！」
只是個孩子……所以做什麼事情都可以！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帶著哭腔的焦急呼喚。
「一晴！」
一晴一愣，當即回頭，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跑去。
「媽媽！」
真人手上還拿著冰淇淋，見此一愣，就要上前抓住對方，「喂！你——」
下一秒，彷彿正在播放的電影忽然少了一幀，一閃而過的藍光後，淡藍色的長髮凌空割斷，紫色的鮮血彷若噴泉噴湧而出。
纖細的脖子上，空空如也，球形的截面光滑平整。
冰淇淋跌落在地。
南當即雙膝跪地，張開雙臂將朝自己奔來的一晴緊緊擁入懷中。
「一晴！」
「媽媽！哇啊啊——」
五條悟抬腳上前，將相擁而泣的妻女擋在自己身後，面色冰冷。
而就在這時，失去頭顱的咒靈身體忽然像流水一般融化，化為了汙水，朝一旁的下水道沖去。
「別想逃！」夏油傑從天而降，抬手起勢。
只見他攤開右手手掌，手指微微曲起彷彿托著一碗缽，左手則雙指並攏，輕輕在右手手掌上方的空氣中敲了一下。
就聽「咚」的一聲悶響，彷彿真的有銅鐘被敲響，聲聲波紋好像水面漣漪，一波一波地向遠方蕩漾而去。
「領域展開——」夏油傑抬眼。
「「緣缽天地」！」
霎那間，盪起的聲波落入水面，以夏油傑為中心，清澈的湖水忽然從地下滲出，蓮花朵朵盛開，蓮葉迎風搖曳，空氣瞬間變得濕潤了起來。
藍天在湖面翻轉，天地不分彼此。
夏油傑就立於這天地之間，執掌乾坤。
湖水極速擴張，轉眼就將企圖逃脫的汙水囊括其中。
隨即汙水就宛如墨水滴入大海，悄然在水中泯滅。
而此時夏油傑曲起的右手手掌上，一顆黝黑的咒靈球悄然出現。
領域展開——「緣缽天地」，能將進入領域內所有等級低於夏油傑的咒靈瞬間收服，效果必中。
傳說，佛祖的掌心即為天地，六界因緣，皆無處可逃。
咒靈已收服，夏油傑一抬手，咒靈球便化為流光順著他的手掌鑽入他的體內，四周的領域也宛如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緩緩消失在了空氣中。
「一晴！」南忍著淚水，摸了摸一晴的腦袋，安慰道，「有沒有受傷？哪裡不舒服嗎？」
一晴搖頭，「沒有。一晴很乖。」
見敵人已經被夏油傑解決，五條悟轉身將身後的妻女從地上扶起來，輕拍兩人後背，「沒受傷就好。媽媽都要被你嚇死了哦。」
一晴抱著南的脖子蹭了蹭，「對不起，媽媽。」
「不是一晴的錯，是媽媽不好。」南萬分珍惜地抱著一晴，一秒都不敢撒手，「不怕，媽媽在這裡。」
「嗯。」一晴奶聲奶氣地應了一聲，然後抬頭在南的臉上親了一口，「媽媽不哭。」
這一下南的眼淚又要下來了，連忙忍住，「媽媽不哭。」
「兩個小哭包。」五條悟笑了一下，然後指了指的臉，「那爸爸呢？爸爸沒有嗎？」
一晴當即張開手，抱住五條悟，在他的臉上也親了一個。
「爸爸不笑。」
「嗯？為什麼我是不笑？」五條悟摸了摸一晴的腦袋，「小壞蛋。」
「孩子沒事吧？」夏油傑走過來，「周圍的戒備已經解除了，我們回去吧。」
孩子解救成功，剩下的就是搞明白被襲擊的原因了。
南先帶著孩子回家休息，五條悟和夏油傑沿著大道往前走，恰好來到了海邊。
「是從人類對人類的憎惡和恐懼中誕生的咒靈。」在接收了真人的一剎那，夏油傑已經獲得了他的所有信息，「術式是能夠操縱人類靈魂的『無為轉變』。」
「操縱靈魂……真是個麻煩的術式啊。」海風吹起五條悟額頭的碎髮，此時妻女不在身邊，他也收起了臉上的表情，「是個特級吧。」
「是的，如果再給他點時間，恐怕會造成不小的災害。」夏油傑肯定道，「但他身上被人下了『不能傷害人類』的束縛，所以這幾年來才能相安無事。」
「對特級咒靈下束縛？」五條悟挑挑眉，「九十九由基？」
能對特級咒靈下束縛，必然需要特級的實力，而他們三人都沒有做過，乙骨又還在學校，那就只剩下九十九由基了。
但夏油傑卻搖了搖頭，「不，是那個第一個遇見他的孩子。」
「之所以綁架一晴也是這個原因。他被這股力量約束，卻又發現這股力量不是來自人類，所以這三年來一直都在尋找。」
「原來如此……」五條悟若有所思。
「帶著天使力量的孩子啊。」
一個月後，東京高專一年一班。
「大家好，我叫吉野順平！」
講台上，面對著低下眾多好奇的目光，順平露出開朗的笑容。
「這之後我會與大家一同在高專學習！」
「請大家多多指教！」
第108章 校園
「順平的火焰魔法也太強了吧？難道是術式？」
午休時間, 被拜託照顧新同學的伏黑惠和雙胞胎們，拉著順平一塊兒到操場上吃便當。
「跟火焰有關的術式，聽上去就很稀有。」釘崎豎起筷子, 「你看，遊戲裡這種跟金木水火土有關的元素能力不都是大Boss級別的嗎？」
順平想了一下, 「我想應該不是。」
「他的術式應該是「好運」！」菜菜子舉起手機湊到順平面前, 「快！順平！幫我抽一發！」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看著順平輕輕點了一下菜菜子的手機, 然後菜菜子就發出了一聲歡呼，無語道：「你這不是作弊嗎？」
「也不是每次都會中的。」順平笑笑, 「只是概率確實要高一些。」
美美子慢悠悠地夾起章魚小腸塞進嘴裡, 嚥下去後才張嘴說道：「買過彩票嗎？」
釘崎一驚, 立馬湊了過去, 「去買一個, 去買一個, 中獎我們平分！」
伏黑惠：「為什麼要跟你平分啊……」
「這個我以前試過哦。」順平好脾氣地笑呵呵道, 「沒中。」
現場頓時唉聲嘆氣。
伏黑惠：……你們竟然都是這麼想的嗎？
「話說你們找到隊友了嗎？」釘崎拍了拍伏黑惠的背，「我姑且跟這傢伙搭上伙了。正好還缺兩個中前衛和中衛, 你們三個要不要一起？」
被打的伏黑惠敢怒不敢言。
東京高專在高一下學期就要進行團隊合作實戰教學了，五條悟讓他們自行組隊, 找不到的人也可以等他最後調整。
「可以啊。」順平沒什麼意見。
菜菜子：「不要。」
美美子應和點頭。
「我們倆跟他犯沖。」菜菜子單手叉腰，攤手, 「整天婆婆媽媽的……而且這張臉早就看膩了。」
「同感。」伏黑惠漠然道, 「平常就要拽著她們了, 實戰的時候就放過我吧, 我已經有很多狗要養了。」
菜菜子：「你什麼意思！」
順平：「嘛, 不要吵架嘛。」
就在這時，釘崎好像注意到了什麼, 指了指一旁的大道，「那個，是三輪前輩和與幸前輩吧？」
就見在一排排的銀杏樹下，樹影斑駁間，淡藍色長髮少女與扎著沖天辮的少年慢悠悠地並排而行，距離太遠聽不清兩人交流的聲音，只看到少年時不時不自在地撓頭，和少女羞澀地撩起鬢髮的模樣。
「肯定是在交往。」菜菜子篤定道。
不是也不遠了。
美美子一愣，「那個方向……他們是要出校門嗎？這個時候？」
「應該是去陪與幸前輩檢查身體吧。」伏黑惠對為了吃瓜已經把整個身體湊上前去的三位女士表示無語，「之前乙骨前輩有提過，與幸前輩是天與咒縛，如今依靠戰鬥機人技術才得以正常生活，每月都要請半天假去研究所檢查，這件事整個年級的人都知道……喂，你們不要太過分啊。」
眼看著三位女生都快要趴到人家跟前了，伏黑惠連忙抬手一招，面前的空地上頓時張開一個四邊形的深藍色法陣，隨即三條光鏈從中鑽出，如同有意識的游蛇，一人一條地把三人拉了回來。
順平哇了一聲，「召喚魔法還能做這樣的事情嗎？」
說完他反應了過來，看著三位女士被光鏈拽著手腕啪嘰一聲趴在草坪上的樣子，乾笑了兩聲。
順平：這個樣子……真跟拽狗狗沒什麼兩樣了……
女士們：「放開我們！」
伏黑惠：「你們要不是想去打擾別人，也不會被拽。」
眼見著三輪和與幸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大道另一邊又出現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伏黑惠：「啊，是乙骨前輩。」
在草坪上五體投地的三位女士猛地抬頭。
順平伸出腦袋。
不過這次乙骨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視線，側首朝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往操場上走來。
「正在午休嗎？」乙骨走近，笑著問道。
「是的。」伏黑惠點頭，「前輩這是要出任務？」
「對。這次是要去仙台，有點遠，所以早點去。」乙骨溫潤地笑道，「想要什麼伴手禮嗎？我可以幫你們帶一些。」
伏黑惠：「不用麻……」
釘崎：「毛豆年糕！」
菜菜子：「最中餅！」
美美子：「一樣。」
順平：「那……我想試試毛豆奶油大福。」
伏黑惠：「……你們這不是給前輩添麻煩嗎。」
「不算什麼麻煩。」乙骨笑笑，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都放得進去的。伏黑君想要什麼？」
伏黑惠：「……普通的特產就行。」
眼見著乙骨離開，釘崎轉身仰躺在草坪上，一臉惆悵，「真好啊……我也想出任務。這樣就有零花錢了。」
「當上特級就有機會了。」伏黑惠冷淡，「不然就乖乖等著高四實習吧。」
釘崎：「可是！不做任務的話要怎麼升級啊？欸，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成為咒術師需要高專畢業證，而咒術師等級晉升又需要完成足夠多的等級任務才能參加考核，但是又只有特級能夠在學校出任務……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乙骨前輩那樣是個大天才！」
伏黑惠收起便當盒：「只有你覺得奇怪。」
順平幫忙把野餐布收起來：「這樣規定的話，單純就是在禁止學生出任務吧。」
美美子點頭：「夏油先生說了，這就是為了不讓在校學生上戰場設置的。」
菜菜子在這種時候向來站養父：「而且乙骨前輩也沒有多少任務——能出動特級的任務，一年有兩次都不錯了。」
道理就在那裡，但釘崎依舊要仰天長嘆：「啊，我的零花錢∼」
我的新衣服∼
而此時，正在賺零花錢的乙骨已經坐上了輔助監督的汽車。
「好久不見，伊地知先生。」乙骨笑著問好。
「好久不見，乙骨同學。」伊地知語氣和藹，見乙骨已經在後座坐好，便熟練地啟動汽車引擎，「上次見面還是一年前了吧。」
「是的。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年級生。」乙骨說完似乎想到什麼，又不好意思起來，「我明明是特級，但是不怎麼出任務呢……果然是因為我是學生的緣故嗎？總覺得有點慚愧。」
伊地知聞言善意地笑了兩聲，「不是這樣的。乙骨同學，你是很珍貴的戰鬥力，本來就是應該小心調配的。而且……嘛，也有你是學生的原因，但是實際上特級也沒有那麼多需要處理的外出任務。你看，五條先生不就很悠閒嗎？」
「能讓五條老師出動，那不就出大事了嗎？」乙骨連連搖頭，「我跟老師比還差得遠呢。」
「在我眼裡都一樣。」伊地知笑道。
「說回正事吧，這次的任務內容你都看過了嗎？」
「是，已經看過了……」
接到指揮部聯繫的時候，五條悟剛吃完晚飯，正在和蓮陪一晴搭積木玩。
「這個，這個……」一晴坐在地毯上，轉眼就在眼前搭了一個高塔出來。
「一晴好厲害！」蓮在空中翻滾，幫一晴遞積木，「我們接下來再搭一個炮台吧！」
「炮台？」一晴眨眨眼。
「吃下去了？」
五條悟站在落地窗前，望著不遠處的夜景，耳邊的手機裡傳來乙骨的聲音。
「是……」乙骨語氣略有些尷尬，「對不起老師，這應該是最後一根宿儺手指了，但我來遲了，就……」
五條悟若有所思，「那個把手指吃下去的人還好嗎？」
「我覺得……應該還好。」乙骨遲疑道，「倒不如說……活蹦亂跳。」
活蹦亂跳？五條悟挑了挑眉，「灰原。」
「分析結果已經出來了。」灰原的聲音傳來，「宿儺的手指已經完全融合進了虎杖的身體，但從咒力探測來看，還是能區分出不屬於他的咒力痕跡。」
「目前看上去虎杖暫時壓制住了宿儺的力量——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鑑於宿儺太過危險，我已經把這裡的情況報告給了夏油先生，這之後他應該會有相關指示下達。」
「但我想也許可以先讓南小姐看看，或許能有什麼辦法。」
「我知道了。」
自從上次一晴失蹤以後，兩人就給她帶上了具有定位功能的魔法器皿，但即便如此，平時兩人也不敢再離開一晴一步，此時遇到這種情況，也只好打電話叫來紀之，拜託他和蓮看護好一晴，兩人這才啟程出動。
「之前的十九根手指都在你這吧？」五條悟手握方向盤，一邊專注開車，一邊問道。
「對。都被妥善封印了。」南點點頭，說完露出擔憂的表情，「把宿儺的手指吃下去了……那個孩子沒事吧。」
只是一根手指就已經有非常龐大的詛咒了。
「正常不會沒事的。」五條悟看上去對此稍有興致，「看來那個孩子身上有什麼秘密啊。」
到達的時候，乙骨與一名粉髮少年一同坐在街邊，看上去正在安慰著他什麼，而伊地知就在一旁的汽車旁邊候著。
「久等啦∼」五條悟慢悠悠地走到車燈前，「讓我看看，是哪位英雄幹出了這番壯舉。」
「五條先生……」伊地知連忙湊過來小聲說道，「那孩子的同學剛剛進了醫院……」
五條悟：「啊……」
這時南也從副駕駛上走了下來，向乙骨他們走去。
「南小姐。」乙骨見南來了，連忙站起身，介紹道，「這位是虎杖悠仁同學。那個……把宿儺手指吞下去的人。」
「虎杖，這位是南小姐。」
聽到乙骨的介紹，虎杖抬頭看去。
就見逆著汽車前燈的光亮，一名溫婉的女子正優雅地站在他面前，彎腰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那個……您好。」虎杖當即站直身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叫虎杖悠仁。」
「你好。」南笑著與虎杖打招呼，但眼底卻溢滿了凝重。
她能感覺到，眼前這位少年身上，縈繞著一股若隱若現的詛咒氣息。
「你把手指吃下去了對吧？是怎麼吃下去的？」南柔聲問道。
五條悟見此走到南身後，漫不經心地跟乙骨打了個招呼。
「就是，從嘴裡吞下去了。」虎杖老實回答，說完又有些緊張道，「請問我不會有什麼事吧？」
五條悟：「當然有事。」
南當即拍了五條悟一下，然後扭頭朝著虎杖安撫地笑了笑，「沒事的，別害怕。」
虎杖：……感覺更害怕了。
「能讓我看看嗎？」南朝虎杖伸出手。
虎杖回頭看了乙骨一眼。
「不用擔心。」乙骨鼓勵道。
五條悟：「放心吧，出什麼事，我們三個摁得住你。」
南回頭。
五條悟當即舉起雙手投降。
而在聽了五條悟的話後，虎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南伸出手。
就在虎杖的手掌觸碰到南的一剎那，意外發生了。
就見虎杖的臉上忽然出現了幾道可怕黑色紋路，雙眼下方也睜開了野獸般的另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南。
乙骨當即抽刀戒備，擋在伊地知面前，但五條悟和南卻半步不動，彷彿沒看到虎杖身上的變化一樣。
南眉頭一皺，手中亮起白光。
「什麼？」一聲低沉的男聲響起，但在下一秒，隨著白光越來越勝，虎杖身上的異象又在眨眼睛褪了下去。
「哦∼」五條悟意味深長。
虎杖一愣，「啊嘞？」
他感覺到，宿儺並不是被他壓制回去的，而是自己縮了起來。
簡直就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原來如此。」南睜開雙眼，眼底的凝重徹底消失。
「這樣的話，應該可以破壞宿儺的力量了。」
第109章 宿儺的手指
宿儺的手指融合進了虎杖的身體裡, 也就是說，它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物理形態，化為了純粹的詛咒, 蜷縮在虎杖的能量脈絡裡。
凝結成物理形態的詛咒堅硬不可摧，但是散成能量形態的詛咒就要容易多了。
就像是南極冰山, 堅硬時能夠輕而易舉撞毀一艘輪船, 但若融化成水, 只需要倒進去一桶石油就能將其破壞。
「原來如此，純能量的傾瀉嗎？」五條悟很快明白過來, 「但是那樣的話……會很痛哦∼」
現在在虎杖體內的詛咒能夠很輕易地被南淨化, 只要將魔力的輸出模式調整為純能量的非物理輸出模式即可。
但問題在於, 宿儺的力量遍布虎杖全身。
讓全身的細胞都被南的魔力照射……這可不是一般的痛啊。
這還只是一根手指而已。
「沒關係！忍受疼痛對我來說不是問題！」虎杖握緊雙拳, 沉聲道, 「只要能讓這傢伙付出代價, 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疼痛什麼的……也許就是對他的懲罰吧。要不是他把手指撿回去, 井口學長還有佐佐木學姐就不會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了。
五條悟聞言頗為欣賞地重重拍了一下虎杖的肩膀，「好！少年, 有勇氣！」
虎杖大聲回應：「是！」
但話是這麼說，讓一名毫無咒術與魔法經驗的未成年, 馬上就進行詛咒剝離手術也不太現實——至少要讓他學會如何在被剝離詛咒時保護自己——而南也需要在此之前做足實驗準備，以免在實操時出現意外。
「也不能就這麼讓你在外頭亂晃呢。」五條悟雙手插兜, 低頭與南對視。
與此同時, 總部的指示也下來了。
灰原：「夏油先生說……」
按規矩辦。
於是釘崎小隊的中前衛, 有了。
「三秒五十米？！」伏黑惠低頭又瞅了眼手中的秒表, 簡直難以置信, 「他是汽車嗎？！」
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順平站在跑道旁，齊肩的長髮被狂風劃過, 露出他怔愣的雙眼，他望著面前揚起的塵埃，反應了半晌。
「話說……我們小隊的名字是什麼時候確定的？」
「剛剛！」釘崎雙手叉腰，見身旁兩位男士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強勢道，「不准有意見！既然我是隊長，這不是當然的嘛！」
順平：「不……隊長也還沒有確定吧。」
就在這時，虎杖一陣風地又沖回了三人面前，急剎車——
「怎麼樣！」虎杖信心滿滿，「運動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面對著迎面襲來的飛塵，三人齊齊閉眼。
釘崎伸出大拇指。
「合格！」
「中前衛對速度要求比較高呢，悠仁真是再合適不過了。」確定組隊的實戰課上，五條悟手上拿著班級名單，望著面前的釘崎小隊四人，琢磨了一下。
「OK，通過！」
釘崎頓時拉起順平和虎杖的手，三人快樂轉圈，「太好了！」
伏黑惠拒絕參加這種集體活動。
「不要鬆懈哦。」五條悟補充，「雖然悠仁應該可以勝任，但一般小隊裡可是有兩名中前衛的哦。你們隊裡只有一名，戰鬥配合自不必說，側方壓力都頂在悠仁一個人身上，要加倍練習哦！」
「是！」
虎杖豆豆眼：「話說回來，中前衛是做什麼的啊？」
伏黑惠：「……」
釘崎：「……」
什麼都不知道就先答應了嗎！
順平溫和地朝虎杖笑道：「沒關係，我會告訴你的。」
虎杖：「哇！幫大忙了！謝謝你，順平！」
眼見著順平開始給虎杖介紹起了實戰理論，而且還是從咒力生成開始講起，釘崎湊到伏黑惠身邊，眯起雙眼低聲道：「這個新兵蛋子是怎麼回事？」
伏黑惠死魚眼：「收了個新兵蛋子後才問這個問題的你更奇怪好吧。」
「總而言之，是乙骨前輩拜託的。」伏黑惠雙手抱胸，「似乎是在任務途中遇到的人，馬上就轉學到高專來了……這裡面的內容大概是機密，我們也沒有權利知道吧。」
「又是有特殊技能的人？」釘崎雙手背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這傢伙也沒有術式，但是身體機能卻變態得強。沒事吧？拖我們後腿怎麼辦？」
伏黑惠：「……現在才考慮這個也晚了。」
「喲西！我明白了！」虎杖豎起大拇指，「總而言之，Lady first！我負責掩護釘崎打前攻，對吧？」
「實際跟複雜一些……不過差不多就是這樣吧。」順平笑著點頭，「釘崎是前衛，伏黑是後衛，而我是中衛，我和你的位置也很近哦。」
「說起來，我們學習這些是為了祓除那些怪物吧。」虎杖好奇道，「那我們什麼時候會出動呢？」
釘崎聞言死魚眼：「不會出動。」
虎杖一驚，頓時沮喪哀嚎：「欸——！」
他還以為他們會是城市中的暗黑英雄呢！
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與危險的怪物們戰鬥，在伙伴落入險境的時候，大顯神威，最後光輝勝利！
超帥！
「不是這樣嗎？！」虎杖抱頭。
伏黑惠無語：「別聽她胡扯，畢業了就會有任務了。」
到底是有多執著於出任務啊？中二病嗎？
順平拍拍虎杖肩膀，權作安慰。
「好！分組完畢！」就在這時，操場中央的五條悟也登記完了全班的分組情況，招手讓大家集合，「那麼馬上開始練習吧！」
「不過在正式對練之前！」五條悟瀟灑旋轉一圈，張開雙臂，「讓我們先來做一些培養默契的小遊戲吧！」
「首先是遊戲規則！」
白毛老師熱情滿滿，手舞足蹈，釘崎雙手抱胸，一臉嫌棄，「高熱情的大人真討厭啊。怪不得沒有女朋友。」
都一把年紀了賣什麼萌啊，早就過時了好嘛。
一旁的三位男士聞言一頓，面面相覷，片刻後，不約而同地扭頭——
盯——
釘崎青筋暴起：「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好噁心。你們該不會也想成為那種男人吧！」
虎杖：「……釘崎不知道？」
伏黑惠：「看起來是。」
順平：「啊那個，釘崎，實際上……」
嘰哩呱啦，咕嚕咕嚕。
「什——！麼——！」
「嗨，那邊的同學，請不要打擾課堂秩序哦。」五條悟伸出教案指了指釘崎，然後回頭繼續講解，「有空戰天賦的同學不可以作弊哦，還有……」
整節課，釘崎都在懷疑人生。
「為什麼這種人都有老婆！我卻連男朋友都沒有過！！」
同隊的三位男士：「……」
虎杖：「這麼打擊？」
伏黑惠：「別管她。」
順平：「沒事的釘崎，男朋友總會有的。」
其他兩人頓時震驚回頭。
伏黑惠：你倒也不至於這麼違心安慰她吧……
虎杖：順平你是天使嗎！
釘崎：「謝謝你！順平！這個世界的良心只有你了！」
順平：「……」
我還是別說話了吧。
「啊悠仁！」課程結束，五條悟叫住正打算回教室的虎杖，「跟我去一趟醫療室吧。」
「好的！」虎杖高聲應道，然後回頭跟三人揮手，「那我去了，你們先回教室吧！」說完就朝五條悟跑去。
為了保證虎杖自己和其他同學的安全，在學校裡他必須要定期檢查身體才行。
路上，虎杖落後五條悟半步，不時偷偷抬眼瞄一瞄身旁的白毛老師。
這麼仔細一看，老師真是超帥啊……
「怎麼了？」五條悟注意到了虎杖的視線，大大方方地把左手的戒指露出來給他看，「想研究這個嗎？」
雖然並不是想研究戒指，但是既然老師都讓看了，虎杖便高高興興地湊了過去。
「老師的戒指很貴吧？」
「不知道啊，是南買的。」
「欸？老師是被太太求婚的嗎？」
「是的哦∼」
「哦！好酷！」
五條悟笑了兩聲，抬手摸了摸虎杖的腦袋，「悠仁真是個好孩子呢。」
被摸頭的虎杖笑眯眯，像隻被順毛的大金毛，「啊對，一直都沒有機會說，上次，謝謝老師陪我。」
宿儺的手指對咒靈而言可是大補藥，當時不知道其中危險的虎杖無意中將它帶到了社團內，最後導致他的學長學姐被咒靈襲擊入了院。
這樣的情況，誰都不希望發生，虎杖一度覺得自己背上了罪孽，無顏以對。
在那樣無助的時候，是五條悟陪著他一起去了醫院。
「提這個做什麼？」五條悟笑笑。
「那之後佐佐木學姐還找我要老師的照片了呢。」
「哦？悠仁給了嗎？」
「欸？可以嗎？」
「哈哈，還是算了吧，被你師母知道我就完蛋了。」
「南小姐不會生氣的啦。」
走過前方的拐角，就到了學生宿舍樓，如今還是上課時間，周圍沒有什麼人，兩人慢悠悠地走在大道上，往醫療室的方向走去。
兩邊的銀杏樹迎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就像是圍著篝火飛舞的飛蛾，急切地跳出悲壯的舞步，卻被堅定地阻攔在火光之外。
「悠仁以後想要做什麼呢？」五條悟就在這時隨口問道。
「我嗎？」虎杖一愣，抬頭想了想，「嗯……老實說不知道呢。」
「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爺爺前幾日也去世了。這世上已經沒有對我有期望的人了吧？這種時候，反而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好了。」
他想要做什麼？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五條悟側首看了眼虎杖，「往好處想，這也不就意味著你做什麼都可以嗎？」
「而且……」五條悟伸手攬過虎杖的肩膀，「老師我可是對你有期望的哦，不要把我忘了啊，會寂寞的啦∼」
虎杖聞言嘿嘿笑了一下，「那老師覺得我做什麼好呢？」
五條悟：「首先先通過我的防禦考核吧。」
虎杖：「啊……」
這幾天，虎杖的防禦成績，全班倒數第一。
五條悟笑得眯起了眼，「以後，打算進入咒術界工作嗎？」
「咒術界的工作……是什麼樣的？」虎杖想了想，問道，「接任務，祓除咒靈，幫助他人……這樣嗎？」
「以前是這樣的。」五條悟收回搭在虎杖肩膀上的手，雙手插兜，「但是現在……有點不一樣了。」
「不過前線指揮部裡也有在編的特殊部隊，工資穩定，工作也穩定，技術也是最先進的，悠仁要是想過那種生活的話也可以去那裡。嘛，但是那裡的考核可是很嚴格的哦，一百名咒術師才能入一位呢。」
「哇……」虎杖感嘆，「聽上去不錯。」
「是吧。」五條悟側首，「所以，要不要考慮一下？」
說完，沒等虎杖回答，他卻先轉頭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你的身體裡現在有一根宿儺手指。」醫療室已經近在眼前，五條悟卻在這時停下了腳步，回身看向虎杖，「順利的話，我們能以你的身體為媒介將其銷毀。當然，這對你來說也是必須的，就算你能壓制宿儺的力量，讓這麼危險的東西就這麼留在自己身體裡總是不妥的，對吧？」
虎杖不明所以，也跟著駐足。
「但宿儺的手指一共有二十根。」五條悟淡淡說道，彷彿只是在聊今天晴朗的天氣。
「你明白嗎？」
虎杖沒有遲疑，當即回答道：「沒關係的！老師！我不怕……」
「不是這個問題。」五條悟卻打斷他的話，聲音漸漸變得低沉。
「不只是痛苦而已，全身的細胞都接受南魔力的照射，經歷這個過程二十次，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
五條悟停頓了一下。
「最壞的結果，你可能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哦。」
虎杖瞪大了眼睛。
午後的風還帶著烈日炙烤過的味道，從拐角處吹來，捲著些許銀杏樹的綠葉，彷彿天真爛漫的孩童，在大道上奔跑。
半晌後，虎杖咽了咽口水。
「當然，不會讓你白白承擔後果的。」五條悟又突然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彷彿他剛剛說的事情都只是個惡劣的玩笑，「上面的那傢伙，知道你的情況之後相當過意不去啊，說如果你願意選擇幫助我們的話，以後的生活自不必說，若你想要進入管理系統工作，他也可以盡其所能地為你爭取更好的待遇。」
虎杖聽完一愣，「我可以選擇嗎？」
他只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小人物，還有可以選擇的餘地嗎？
「當然。」五條悟似乎被逗笑了，「別小看老師我啊。」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剩下的十九根手指，我們會看著辦的。」五條悟攤手，「當然，毀壞是毀壞不了了，但是手指只要放在南身邊就可以漸漸消解其中的詛咒，就是很慢，以現在觀察到的速度，想要徹底消解它……我們也不知道會有多久，也許要一千年吧。」
虎杖：「南小姐不介意嗎？」
五條悟：「這也是她的意思。」
「一千年……」虎杖喃喃重複，「這麼久。」
「畢竟是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啊。」五條悟勾了勾嘴角，「嘛，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有辦法。」
虎杖停頓了一下，忽然低下頭，喃喃道：「一千年……這麼長的時間裡會發生什麼誰都預料不了……」
「也許日本都不存在了也說不定。」
「只要他還存在，就會吸引咒靈，然後又會有人經歷佐佐木學姐他們那樣的事情……」虎杖悄然握緊拳頭。
「但是如果是讓我……」
「可這不是你的責任。」五條悟忽然臉色一變，沉聲道，「承受痛苦，承受危險，這都不是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你盡可以拒絕，誰都不會責怪你。」
「我也不會允許有人以此來脅迫你。」
墨鏡背後的蒼天之瞳，裹著堅冰。
天邊的驕陽緩緩沉入白雲中，在地面撒下一片陰影，將兩人的身影包裹其中。
來了。虎杖忽然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來了，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不是什麼擁有胸懷大志的人，也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卓越天才，一直以來就這麼普通地生活，也從沒認真想過自己能做些什麼。
「悠仁，你要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
這不就是那個時候嗎？
虎杖猛地抬頭，「老師，我……」
但五條悟卻猛地攬過他的肩膀，把他拽了過去，推著他一起往醫療室走。
「不用那麼急著做決定。」五條悟拍拍虎杖的肩膀，「好了，我們先去檢查身體吧。」
「但是我……」虎杖還沒反應過來。
「未成年還沒到做人生決定的時候吧。」五條悟笑道，「時間還很多，到時候再說。」
「首先先想想怎麼在下次考核的時候擋住我吧！」
「欸！那怎麼可能啊……」
一陣風吹來，厚重的雲朵悄然遠去。
陽光又重新灑落人間。
總會有方法的。五條悟心想。
剝奪少年們的青春……可是無法被原諒的啊。
第110章 大結局
「董事長, 這是最新的收購協議。」
天羽集團總部，董事長辦公室位於大廈最頂端的二十三層，整面的落地窗前, 將近兩米長的實木辦公桌上乾淨整潔，電腦旁擺放著幾個相框, 裡面是一家三口溫馨的合照。
南逆光而坐, 片刻後停下手中的工作, 接過秘書遞過來的文件，低頭看了一眼, 「加茂家沒有什麼別的要求了嗎？」
「看上去是如此。」女秘書恭敬頷首, 「最近他們正在急切轉移家族內的財產, 似乎打算離開日本去往別的國家尋求庇護……既然都是仰人鼻息, 為何不乾脆留在日本？難道異國他鄉就更好了嗎？」說到最後, 秘書顯然有些不屑。
南聞言抬頭看了眼秘書, 笑了兩聲, 「這樣倒顯得我們好像是脅迫他們的壞人一樣了。」
自從咒術界由夏油傑掌控大權之後，原高層勢力退居京都高專, 禪院家和加茂家也緊隨其後，與五條家和新興勢力劃清界限, 打出「咒術界正統」的名號，既拒絕接受日本詛咒災害與特異事故應對管理局的領導, 也拒絕接受新技術, 只蜷縮一方, 掌控京都。
也因為如此, 這些年來, 為了避免麻煩和衝突，五條家主宅已經舉家搬遷到東京, 鮮少與他們來往。
本來雙方各自為戰，互不干擾，雖然舊勢力勢衰，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憑藉著兩大老牌家族和舊高層的力量，支撐掌管一個京都的咒術界倒也不算什麼困難，可惜他們內部並不如他們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團結。
「就這麼放著不管，他們自己就會崩潰的。」很多年前，夏油傑就這麼說過了。
而如今，加茂家正在另尋他鄉。
值得一提的是，看上去本是最封建保守的禪院家，反而因為家主直毘人當年與五條悟的妥協與交易，在如今卻是與東京關係最好的舊勢力家族，雖不能說是盟友，但尚且維持了點頭之交，南當初布下的金融攻勢也對他們網開一面，不至於鬧得太難看。
眼見著南在收購協議上簽了字，秘書接過文件，隨後悄咪咪提醒道：「今天下午沒有什麼日程，大小姐，不如我們放個假，怎麼樣？」
南當即抬眼，揶揄地瞄了眼秘書。
連稱呼都變了。
秘書鎮定自諾，看上去別無二心。
南又垂眸看了看桌面上的相框。
「好吧，那我們放個假。」南鬆口，「記得把工作安排好哦。」
「是！」秘書嚴肅應道，然後轉身迅速竄到門前，關門離開。
好耶！假期！
南面上露出微笑，隨即單手托腮，轉過旋轉椅，視線投向落地窗外的漂浮白雲。
假期啊……
「菜菜子！動作這麼慢敵人都要跑了哦！這樣隊友怎麼安心把後方交給你？」
「是！五條老師！」
「防禦太脆了！前衛上心！」
「是！」
「很好，就是這樣，不要被打亂節奏。」
「papa！加油！」一晴小短腿氣勢洶洶地岔開，雙手在嘴邊作喇叭狀，用力大喊。
此時東京高專實戰訓練場上，五條悟正在與某小隊的學生進行實戰教學，就見他老神在在地漂浮在空中，手中握著諾亞，面對迎面而來的攻擊游刃有餘，不時抬手一槍打碎對面的防禦，指導學生們正確地應敵。
班裡的其他同學則在訓練場外的觀眾席旁觀，最前一排的座位上，帶著眼鏡的麻花辮班長正一臉焦急地圍在一晴身邊。
「那個，一晴，我們不要靠欄杆那麼近，好不好？」
背後幾排學生早就融化了。
「一晴真可愛啊。」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寶寶！」
「跟五條老師長得真像。」
「我們要不要告訴她其實五條老師聽不到這裡的聲音？」
「不要啦，你看一晴多努力啊。」
當幼兒園放假，南又忙於工作的時候，五條悟就會把一晴帶到學校來，偶爾硝子有時間會幫忙看護，不過更多的時候一晴還是想跟著爸爸，因此學校裡的學生都認識她。
「一晴！」就在這時，坐在高處的伏黑惠朝下方招了招手，「能過來一下嗎？」
一晴疑惑回頭，當看到自己最喜歡的惠哥哥時，眼睛頓時一亮，當即興沖沖地跑了過去，「惠哥哥抱抱！」
班長頓時鬆了口氣，朝著伏黑惠露出感激的笑容。
「抱抱。」伏黑惠面無表情地重復，把一晴抱了起來。
一旁的釘崎和虎杖頓時捂嘴，露出玩味的笑容。
「惠哥哥∼」
「抱抱∼」
伏黑惠：「……把你們扔下去哦。」
「你好，一晴。」順平笑眯眯地湊過去，「還記得我嗎？」
「記得！」一晴高興打招呼，「是順平哥哥！」
「一晴好厲害。」順平摸摸一晴的腦袋，誇獎道。
一晴：「嘿嘿。」
伏黑惠：「你們不好好觀戰，小心一會兒被五條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
性格惡劣的白毛老師，專門逮看上去就不會的同學回答問題，答不出來還要寫檢討，據說是祖傳的懲罰方式。
虎杖豎起大拇指，信心滿滿：「只要到時候看上去很會就可以了！」
用真摯的目光感動老師！
伏黑惠：……你真的以為能騙過五條老師的眼睛嗎？
釘崎豎起大拇指，信心滿滿：「只要到時候躲在順平背後就可以了！」
順平正在和一晴做遊戲：「你拍一，我拍一……」
一晴奶聲奶氣地重復：「你，拍一？我拍一！」
伏黑惠：……
伏黑惠絕望地發現這似乎可行！
「順平，你的好運到底是怎麼回事？」勸學失敗的好好學生伏黑惠百思不得其解，「一次兩次就算了，這成功率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我也不知道。」順平跟一晴握握手，「不過如果是想要躲避五條老師的話，可能不太行。我的好運對五條老師經常失效的。」
釘崎和虎杖同時一驚，「什麼？！」
伏黑惠敢打賭，這兩個人絕對不是在擔心後天的計劃。
順平笑笑，顯然跟伏黑惠想到一塊去了，「沒事的，雖然可能不會有好運，但我絕對不會有壞運，到時候只要按照計劃行事，不會有差錯的。」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釘崎和虎杖依舊沮喪不已。
虎杖：「完了，老師的問題我都不懂啊。」
釘崎：「完了，不能許願雞掰老師在寫著順平名字的答卷上不小心給分了。」
伏黑惠：……真虧你還能想出這種辦法。
就在這時，一晴突然揮舞雙手，糯糯道：「一晴，一晴，知道！」
四人頓時低頭看去。
順平：「一晴知道什麼了？」
一晴得意洋洋，那小模樣跟五條悟簡直一模一樣。
「papa比順平哥哥亮！」說完，一晴伸出小手，一眨一眨，「噼喀噼喀！」
四人：？
噼喀噼喀？
正在四人等著一晴接著說下去的時候，一晴的注意力卻突然被伏黑惠肩膀後的什麼東西轉移了，就見她眼睛一亮，掙扎著從伏黑惠身上跳了下來，然後往遠處跑去。
伏黑惠趕忙跟上：「一晴！不能亂跑啊！」
一晴大喊：「媽媽！」
刷的一聲，一年一班所有同學同時轉頭！
「媽媽！」就見小小的一晴，邁著小短腿興奮地向前奔跑，白色的雙馬尾迎風飄蕩，與主人一同撲進了一名高挑女子的懷裡。
南盈盈一笑，伸手將一晴抱了起來。
現場頓時響起一片驚嘆聲。
與一晴同色的琥珀色雙眸彷彿溢滿了陽光，溫潤地朝面露呆滯的同學們看去，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
一瞬間，所有人都感到身上一暖，彷彿天上的太陽降下了高度，在每個人臉上輕輕地送上了一個溫暖的親吻。
有內向的人已經臉色通紅，連忙避開了視線。
「南小姐！」伏黑惠追上前去，「您怎麼來了？工作呢？」
南身上還穿著工作時的西服，聞言笑道：「今天下午沒有什麼日程，所以就來看看。悟呢？還在上課嗎？」
伏黑惠：「是，還在對練。不過這一輪應該很快結束了。」
南跟著伏黑惠來到觀眾席，跟同學們一一問好。
「不好意思，突然就來了。沒有打擾你們吧？」南抱著一晴走下來，「一直以來，一晴和悟都受你們關照了。」
同學們連忙搖頭，「沒……沒有沒有。」
「南小姐！」虎杖高興揮手。
南看見了，當即向他們走去。
釘崎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南抱著一晴坐到了自己的旁邊。
超……超級大美人！
「你好。」南見釘崎一臉震驚的樣子，被逗笑了，「你是釘崎吧？經常聽見他們說起你。」
「啊，是！」釘崎回過神來，「您好。」
等等，經常說起我？
釘崎立馬回頭。
伏黑惠順平虎杖默契搖頭。
絕對沒有說你的壞話！
這是真的。
「他們說你總有很多奇特的想法。菜菜子還想和你一起開設計店呢。」南適時為男士們解圍，「是很可靠的隊長哦。」
伏黑惠：……不，最後那句話誰都沒有說過吧。
就在這時，五條悟也結束了這一輪的教學，從訓練場飛了過來，背後被慘虐的五人小隊還趴在地上半天沒起。
「嗯？」五條悟一眼就看見了南。
南舉起一晴的小手，笑著打招呼。
一晴：「papa贏啦！」
「你怎麼來了？」五條悟見此乾脆飄到南身邊，笑呵呵道，「想我了嗎？」
釘崎：……呃，我還在呢。
南樂顛顛回答：「對的呀！」
釘崎：……
伏黑惠：習慣就好。
五條悟頓時容光煥發，低頭親了一下南的臉。
一晴：「一晴也要！」說著把自己的小臉蛋也湊了過去。
五條悟便順勢也親了一晴一下，把她抱到自己懷裡，「一晴有沒有聽話？」
一晴：「聽話！」
於是無良老師樂呵呵地跟自己女兒玩了起來，直到五人小隊從訓練場蔫巴巴地走過來，才開始宣布之後的課程安排。
「後天我要出差，那天由歌姬老師來給你們代課，不要偷懶哦。」五條悟揮揮手指，「回來就考核，退步的人寫檢討！」
突然冷場。
同學們：「……」面面相覷。
五條悟：「什麼？這麼捨不得我嗎？哎呀真是，不然我多留點作業……」
同學們：「不！老師您請走好！」
虎杖拉過順平，「你不是說不會有差錯的嗎？」
順平：「……遇到五條老師有的時候就是會這樣。」
怎麼辦！後天老師竟然在出差！
眼見著下課後五條悟拖家帶口地往辦公樓走去，伏黑惠連忙悄聲叫住南。
「南小姐。」同學們一副做賊的樣子整齊地趴在轉角處。
南當即嚴肅起來，特務接頭。
「這樣……因為……所以……」
南瞭然點頭，「嗯嗯，我知道了。但是還得問問夏油桑。」
於是夏油傑也知道了。
「後天嗎？」難得準時回家的夏油傑正在洗手作羹，聞言想了想，「確實，那個時候悟似乎是有任務。」
「什麼任務需要五條老師出動？」菜菜子趴在沙發上，她今天剛被五條悟虐，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很麻煩嗎？」
美美子也不逞多讓。
「嘛，這就是機密了。」夏油傑笑眯眯地切菜，「我會讓指揮官讓他加快速度的。」
於是整個前線指揮部都知道了。
還順帶一個來找總指揮官蓋章的七海。
「給五條老師的驚喜嗎？哇，現在的孩子真有想法。」
「但是只是這樣不是很無聊？再加點別的吧！」
「別的是指？」
七海雙手抱胸，看著下方操作區裡吵吵嚷嚷的場景，不解道：「她們這樣交頭接耳，你不管管？」
「哎呀，畢竟大家都是五條前輩的學生嘛。」灰原麻利地在七海的任務報告上蓋章，「OK！」
接過蓋完章的報告，七海側首，「到底是什麼任務？讓那傢伙出動？」
「前幾日出現在太平洋上的次元破洞。」灰原隨手在面前的激光屏幕上一划，一張照片就顯示在了七海面前，就見一望無垠的大海上方有一個透明的球體，因為光線經過發生些許扭曲才能勉強看出形態，「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才需要特級出動。」
九十九由基和乙骨都不會飛，在海面上出任務天生有劣勢，夏油傑又是一般不會出任務的行政大Boss，南不在咒術界的管轄範圍內，有事也只能作為協助民眾被請求幫助，那麼能出這個任務的就只有五條悟了。
「跟時空管理局確認過了，應該只是個偶發的自然現象。」灰原神情輕鬆，「但就這麼放在那裡也不讓人放心。估計封印一下就可以了，不會有什麼麻煩的。」
「情況順利的話。」七海聳聳肩，轉身離開，「那我先走了。」
灰原：「啊！能不能留一個芝士蛋撻給我！」
七海：「帶錢來買！」
任務當天，五條悟比誰都急。
「快點解決，我還能回家趕上晚飯！」迎著太平洋上空的狂風，五條悟的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還有可愛的學生們等著我上課呢，偉大的五條老師超級忙！」
操作區內，雷達上方代表五條悟的小點頻頻閃爍，操作員們一臉嚴肅，「教導隊01距離到達目標還有28分鐘。」
灰原呵呵一笑，「確實比直升機快多了。」
這種遠距離任務，指揮部裡也有遠距離運輸手段，通常都是用直升機把各單位人員運到任務地點，結果這次卻被五條悟嫌棄了速度。
沒辦法，灰原只能當場給他下了市區飛行許可。
「空戰魔導師就是方便啊。」灰原感嘆。
到達任務地點後，五條悟停下。
「這裡是教導隊01，任務地點到達。目視任務目標。」五條悟握著諾亞上前，圍著空中的透明圓球轉了一圈，「原來如此，看上去很像黑洞。」
諾亞：「It appears to be a higher-dimensional form of matter.（它似乎是一種更高維度的物質形式。）」
灰原坐直身體，「六眼觀測出什麼了？」
五條悟的聲音在整個大廳迴響，「沒什麼問題。把這個封印了就行了吧？」
「幹活了，諾亞！」
「Alright.（沒問題。）」
就在封印正在順利進行時，前方有名操作員突然彎下腰，手扶耳機耳麥，「什麼？啊，可是……」
然後連忙站起身來，示意前排的操作員關掉前台通訊頻道。
灰原注意到了，「怎麼了？」
操作員回頭，「乙骨同學發來通訊，說大家還沒準備好！」
一分鐘後，通訊恢復。
耳機裡又重新恢復了嘈雜，專注於封印的五條悟沒太在意。
「那個，五條先生。」灰原琢磨著說道。
「什麼？」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應道。
「七海給我留了芝士蛋撻，但是我一會兒要加班，能不能繞個路，幫我拿一下？」
操作區眾人頓時臥倒。
長官！咱們能不能想個高級點的藉口！
五條悟：「沒問題！小事一樁！」
眾人：「……」
五條老師！
而此時五條悟心裡正想著：七海做的草莓蛋糕也很好吃，一起順回去吧！
灰原深藏功與名。
灰原：你們還太年輕。
與此同時，犧牲了七海面包店的業績成功搞到時間的東京高專同學們，正在加緊幹活。
夜蛾正道恰巧路過，逮住一旁看熱鬧的歌姬問了一嘴，「這是在做什麼？」
「給五條的驚喜啊。」歌姬雙手抱胸，憤憤不平，「為什麼我就只有一朵花，而五條就有那麼多！」
同是教師！這麼差別對待嗎！
夜蛾正道瞅了瞅正在忙活的學生，發現裡頭還摻雜著各個年級的老師還有已經畢業的社會人學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如果你也能夠一年帶整個年級的實戰課的話，說不定也能有這個待遇。」
雖然只是一年級，但每個人都曾經是一年級。
那小子，竟然真的桃李滿天下了……
歌姬：「……那還是算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那樣變態的大腦！
「五條老師本來就很好啊。」五條悟頭號粉絲雄馬搬著箱子路過，加入了對話，「大家都或多或少受過五條老師的照顧呢。」
從來只負責一年級實戰課的Great Teacher，面對初來乍到的菜鳥們，幹得可是最累的活兒。
打基礎，糾陋習，定規矩，一個個地分析每位學生的優點和缺點，再因材施教，為每位學生制定成長計劃，指明成長道路，往往經過五條悟之手的學生，都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有了清晰的想法，即使是再猶豫不決的人，也早就被打好了基礎，以後也將會受益終身。
從這個角度來說，整個學校的實戰課教官都要感謝五條悟。
歌姬哼了一聲，「他也就在這裡會認真了。」
「悟一直都很認真啊。」三人回頭，就見夏油傑一身閒適常服，笑著從大道上走來，「怎麼樣？到哪一步了？」
「你這個大忙人怎麼也來了？」歌姬一臉稀奇。
「不是很有意思嘛。」夏油傑雙手插兜，「而且也很久沒有回學校看看了，正好也來欣賞一下悟驚訝的樣子。」
「他有六眼，應該大老遠就能發現了吧。」歌姬聳肩。
夏油傑：「所以拜託了南桑啊。」
夜蛾正道：「還真是大費周章啊。」
雄馬：「好像是虎杖同學的主意哦。他說要好好感謝五條老師才行！不過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本來只是一年一班的行動，不知怎麼的，整個咒術界的大家都知道了。
就在這時，順平低頭看了眼手機，「南小姐說五條老師要來了！大家，我去門口看看！加油哦！」
拎著從七海那薅來的蛋糕，五條悟趕在飛行許可過期之前回到家，卻看到南著急忙慌地要出門，連紀之都已經在家待命了。
「悟大人。」紀之抱著一晴揮揮手，「快去吧。」
一晴：「papa！開心心！」
蓮趴在一晴腦袋上，「拜拜，兄弟∼」
剛摘下墨鏡就被老婆拽走的五條悟：「啊？」
等等！我剛回家！
沒有飛行許可又不會開車的南，拉著五條悟跌跌撞撞地在街上奔跑。
「快，快點！」
「到底怎麼了？」五條悟一臉茫然，眼見著南又要栽倒，乾脆將她攔腰抱起，「往哪兒？」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老婆說要跑，那就得跑！
往懸崖邊跑他也能兜著！
「不行。」南掙扎地從五條悟懷裡跳了下來，眼神堅定，「我帶你去！」
不然怎麼繞路！
於是五條悟只能心驚膽戰地跟在南後頭小心護著，完全不知道自家老婆哪裡來的信心竟然覺得能帶著他在市區裡奔跑。
雖然摔是不會摔壞，但大晚上看著人直愣愣地往尖銳的廣告牌邊緣上撲還是怪嚇人的。
「我，我可以！」南給自己打氣。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五條悟無奈。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來了。
估計沒什麼大事，就是在純瘋呢。
這可就稀奇了，他還從沒有見過南人來瘋的樣子，心裡竟隱隱開始期待起來。
會帶他去哪兒？那裡又有什麼？
夜晚的東京，七彩的霓虹燈宛若天邊的碩果，朦朧間在眼前虛化成一顆顆殘影，耳邊汽車呼嘯而過，周圍的路人漸漸稀少，直到只剩下高高掛起的路燈，燈光落在地上，宛如明月星河，照亮兩人前方的路。
半晌，南終於停下腳步。
再往前，高專就進入六眼的偵查範圍了。
跑了半天，南氣喘吁吁，五條悟面不改色，「不行啊，南小姐，你這樣在五條老師這裡只能拿不及格哦。」
南喘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悄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悟。」南突然伸手抱住五條悟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目光直直落進他的眼底，疑惑道，「你怎麼不累啊？」
「追你還會累嗎？」五條悟似乎比她更疑惑，但那雙蒼天之瞳的深處卻藏著笑意，「你是不是在謀劃著什麼啊？」
老夫老妻了，再看不出老婆的演技就丟人了。
南眨眨眼，倒也不藏，「被你看出來了啊。」
先生太聰明了，有的時候也挺愁人的。
「哪能呢，我什麼都不知道。」五條悟佯裝驚訝，心裡卻估摸著最近兩人的日子。
告白紀念日，結婚紀念日，我的生日，情人節……嘶，都不是啊。
難道是父親節？
怕五條悟真琢磨出來了，南連忙打斷他，「悟，你看著我。」
五條悟伸手摟過南的腰肢，眼睛就沒離開過，「嗯。」
「你……」南絞盡腦汁，她想問個問題轉移五條悟的注意力，但想了半天，發現所有她能想到的與他相關的問題，她其實都知道答案。
你愛我嗎？
你喜歡什麼？
你在意什麼？
你的理想是什麼？
最喜歡的甜食是什麼？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最喜歡的衣服，最喜歡的紀念品……
她都知道。
還有看書時總是喜歡支著一隻腿，睡覺時喜歡右邊側臥，牛奶喜歡多糖四十五度，不喜歡喝油麥菜煮的湯，最討厭看到爛尾的電影，隔了一個星期還要陰陽怪氣地罵一句……
南笑出了聲。
五條悟：「你是不是在心裡說我壞話呢？」
「沒有。」南笑盈盈，「只是突然覺得很奇怪。」
「怎麼跟你就過不膩呢？」
都那麼多年了。
這人還這麼鬧騰。
五條悟大驚，「這位同學，婚姻的考卷可不能撕成兩半啊！」
原來不是驚喜是驚嚇嗎！
南笑了兩聲，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傳來震動。
她當即抬手罩住五條悟的兩個太陽穴，天使的魔力悄然運轉，為他隔絕世界的嘈雜。
五條悟伸手抓住南的手，「你這樣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南並沒有遮住他的雙眼，但六眼周圍的信息流流動已經接近凝固。
安靜，使人困頓。
「跟我來。」南偏頭，眼底流光溢轉。
五條悟頓時連北都找不著了。
看到自家老師被美人計順利拐到了高專門口，順平鬆了口氣，連忙回頭往校內跑去。
「五條老師來了！」剛跑到眾人當前，他就發現大家都在低頭焦急地找著什麼，醫療室的家入醫生也來了，正和夏油先生他們站在一旁聊天看熱鬧。
順平：「怎麼了嗎？」
「燈光遙控器不見了！」釘崎火冒三丈，「這麼關鍵的時候……虎杖！」
負責保管遙控器的虎杖早就已經被罵過一輪了，「我錯了我錯了，馬上就找！」
伏黑惠：「別廢話了。」
眼看著大道盡頭已經隱隱看見走來的兩道身影，眾人急得火燒眉毛。
就在這時，掛完彩帶的真希從梯子上一躍而下，一馬當先揪住順平的衣領，把他嚇了一跳，「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幸運小子吧！現在，立刻，給我許願，讓燈亮起來！」
順平一驚，「但是沒有遙控器……」
真希：「管那麼多！許願！」
不遠處的硝子見此露出驚訝的表情，「這小子的運氣這麼有用嗎？」
真希是二年級裡有名的拚命三郎，經常在實戰課上弄得滿身傷，然後報道醫療室，因此硝子對她頗有印象。
嚴謹認真，偶爾會胡鬧，但不會不著調。
連這樣的真希都將順平視為可行的對策，看來不是一般的「好運」啊。
「這個嘛……」夏油傑面上看上去也很猶疑，他自然知道順平的情況，但就這麼憑空許願，怎麼想都不會……
就在這時，夏油傑眼前突然亮起紅光，他一愣，神情頓時變得慌忙起來，周身溫和沉穩的氣場瞬間一變，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窸窸窣窣碎了個乾淨，只剩下最真實赤誠的靈魂。
「接不住我你就死定了！」
夏油傑趕忙張開雙臂。
話音剛落，一個火紅的身影就像個小炮彈一樣猛地撞進了夏油傑的懷裡，夏油傑下意識地抬手一托，身形不由地後退半步。
然後就聽「喀嚓」的一聲，夏油傑感覺自己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
下一秒，七彩的燈光轟然從地面上升起，宛如剎那盛開的鮮花，瞬間照亮整片操場。
珊瑚兩腿夾住夏油傑的虎腰，緊緊地抱住他的肩膀，一抬頭，暗紫色的雙眼像星辰一樣明亮。
「我來找你啦！」背對著盛大的流光，珊瑚得意洋洋，「怎麼樣，要感動哭了吧？」
夏油傑一時愕然，等到耳邊傳來同學們的譁然聲，他才猛地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腳下。
遙控器。
夏油傑：「……」
硝子也傻了。
「這……」她扭頭與夏油傑對視。
這是什麼運氣！
不對，這已經超越了運氣……簡直是心想事成了吧！
見自己被無視，珊瑚皺了皺鼻子，把夏油傑的腦袋掰過來看向自己，「你不哄我，先看別的女人？！」
因為姿勢，夏油傑眼睛恰好正對著珊瑚高聳的山丘，聞言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乾脆把她往上顛了顛，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示意她朝前面看。
「大家在給悟準備驚喜呢。」
珊瑚不解回頭，這才發現周圍都是人，全都兩眼放光地望著大道盡頭。
就見在不遠處，五條悟被南牽著手，亦步亦趨地踏入了被燈光照亮的星光大道，兩旁的銀杏樹上掛滿了金燦燦的樹葉，在燈光下瑩瑩閃爍。
身邊的人群紛紛朝他飛奔而去。
鮮花，禮炮，還有他最愛的大蛋糕。
「五條老師——！」
五條悟瞪大了眼睛，倉促間接過同學們塞進他手裡的巨大鮮花，目光快速掃過面前的人群。
還沒畢業的，已經畢業的，接過他的衣缽繼續走向教育事業的……
他的學生們。
「教師節快樂——！」
五條悟恍然大悟，扭頭朝南看去。
人群的邊緣，計劃得逞的妻子朝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五條悟回過神來，望向周圍滿滿當當的人群。
一個個彷彿還是當年稚嫩的模樣。
「老師嚇了一跳吧！」
「老師還記得我嗎？」
「五條老師！我還給你帶了喜久福！草莓味的！」
「老師——！」
五條悟大笑：「你們這群臭小子！」
一時之間，歡聲笑語，絡繹不絕。
望著被學生們裡三層外三層圍著的五條悟，硝子不由地發出感嘆，「今天就姑且承認他是Great Teacher吧。」
夏油傑笑笑：「這得他的學生說了才算數。」
不過看這情況，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說完他注意到了人群中央正因被五條悟摸頭而害羞的順平，意味深長道：「好運氣啊……結果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珊瑚一臉茫然，聞言低頭看向夏油傑：「什麼？什麼好運氣？」
夏油傑便把順平的事跟她說了一遍。
「啊∼」珊瑚發出瞭然的聲音，「這應該就是那個吧。」
「「天使的祝福。」」
傳說，天使蒞臨人間，經歷苦痛與愛念，心中溢滿的感情會凝聚成祝福，在她的禱告聲中，為大地帶去幸福與安樂。
順平，是被天使的話語祝福過的孩子。
夏油傑聽完頓時一愣，猛地扭頭看向五條悟。
春風得意的白毛教師，此時正在周圍人的起鬨中，把愛人拉到身邊，滿臉笑容地低頭與她親吻。
天使欣然應允。
「原來如此。」夏油傑喃喃低語，說完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緩緩仰頭看向珊瑚。
被舉高高的紅髮女子，明明身材妙曼動人，是一副成熟的外表，此時卻像個孩子一樣，正一臉新奇地體會著陌生的高度視角，頻頻朝天空眺望而去。
注意到夏油傑的視線，珊瑚低頭，佯裝不滿，「幹嘛？嫌我重啊？」
夏油傑又看了珊瑚一會兒，半晌沒說話。
「幹嘛嗎！」珊瑚扯了扯夏油傑的長髮，「說話！」
「嘶……」夏油傑吃痛，「怎麼又扯我頭髮？」
「誰叫你討人厭。」
「又討厭我了？」
「快反省！」
「行，我親愛的祖宗，今天你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呢？」
「嗯……沒想好。先欠著。」
「冒昧問一下，我還欠著多少？」
「……這不重要！」
-
詛咒師的話語，是詛咒。
天使的話語，是祝福。
——全文終。
第111章 番外 娜娜明
群名：特級。
九十九由基：【五條, 來查案。】
五條悟：【開會中，勿擾。（貓貓深沉.jpg）】
九十九由基：【OK.我現在打電話給夜蛾。】
五條悟：【（一晴震驚.jpg）】
五條悟：【沒空。（一晴躺平.jpg）】
夏油傑：【……竟然拿自己的女兒做表情包……】
五條悟：【怎麼樣！可愛吧！】
五條悟：【（一晴吃蛋糕.jpg）】
五條悟：【（一晴哭哭.jpg）】
五條悟：【（一晴賣萌.jpg）】
五條悟：【（一晴探頭.jpg）】
夏油傑：【別刷屏。】
五條悟：【我還有南的表情包哦！（貓貓得意.jpg）】
九十九由基：【混蛋五條，你明明在辦公室裡閒得喝下午茶！】
五條悟：【下午茶難道不是事嗎！（南譴責.jpg）】
南：【？】
群里安靜了半分鐘。
南：【（五條喝牛奶.jpg）】
五條悟：【……】
五條悟：【老婆貼貼！（貓貓貼貼.jpg）】
南：【貼貼。】
南：【（一晴探頭.jpg）】
五條悟：【老婆你想要什麼表情包！（貓貓殷勤.jpg）】
九十九由基：【乖乖等著。】
五條悟：【我不在學校啦∼】
乙骨：【需要幫忙嗎？九十九桑。】
九十九由基：【摁住五條悟！我馬上就到！】
乙骨：【啊？】
乙骨：【（熊貓茫然.jpg）】
五條悟：【反正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案子吧, 情報組的人這麼弱嗎？】
九十九由基：【開個領域兩秒鐘，你就不要這麼小氣了吧。】
五條悟：【我就是小氣。（一晴叉腰.jpg）】
九十九由基：【南, 你不管管他嗎？】
南：【我不知道呀。（兔兔茫然.jpg）】
五條悟：【（貓貓親親.jpg）】
九十九由基：【夏油！】
夏油傑：【……】
沒記錯的話這個案子是九十九由基親自接手的, 以她的能力不可能解不出來。
都在踢皮球呢。
夏油傑：【是時候該拉個正經人進群了。】
試圖拉入伙兒的正經人拒絕了夏油傑的橄欖枝。
「多謝。但是算了。」
東京人來人往的街道邊上, 不大的麵包店裡各色糕點琳琅滿目，門頭掛著一個木質掛牌, 上頭嚴謹地寫著店名——「七海麵包」。
推開掛著營業牌的店門, 一名活力四射的少女正穿著營業服和圍裙, 頭上戴著頂無頂帽, 元氣滿滿地站在收銀台後, 招攬生意。
而在貨架旁, 擺放著幾張供顧客閒食的小桌, 目前角落裡的那張正在被店長征用。
店長身上的廚師服還沒換下，面對對面坐著的咒術界頭子, 不慌不忙地吹了吹手上還在冒煙的熱茶。
「一級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沒有再進階特級的打算。」七海淺喝了一口茶, 淡淡道。
正經人對加入非正經人的群聊並沒有什麼興趣。
聞言夏油傑也不驚訝，身形後仰, 姿態隨意地靠在椅背上, 雙手放鬆地置於身前, 笑道：「為什麼？升上特級的話, 待遇自不必說, 任務分配也會更謹慎，你就有更多的時間來過你的個人生活了不是嗎？」
「而且以你如今的實力和任務完成率, 通過認證考核也不是什麼難事，我也沒有要卡你的理由。」
「如果你是嫌棄流程麻煩的話，我可以特別為你開單獨的特殊通道。特級的話，這種級別的優先級也只是基礎而已。」
七海把茶杯放回桌面，抬頭看了眼自以為和藹可親的咒術界頭子，神色不變，「不必了。夏油先生，在我這裡你可以不用你那套應對人的招數，你現在也不缺少幫你做事的人了吧？」
端著這副模樣，一看就是狐狸又出窩了。
七海：又想忽悠我去幫你寫檢討？
夏油傑：這麼久遠的事情就不要再想起來了吧。
「理由呢？」夏油傑說著，店員小妹就把打包好的麵包遞了過來，他接過道了聲謝，「有什麼顧慮嗎？」
「只是單純地覺得沒必要而已。」七海長腿交疊，雙手指尖自然地交錯，手腕上的機械手錶精緻典雅——若不是他這一身廚師服，被認成出入CBD的商務精英一點也不過分，「咒術界不缺特級，有你們就已經足夠了吧？我也不想再過多招惹上麻煩。」
特級，不只是一種實力的證明，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它代表著咒術界頂尖的力量，也享受著最便利的特權。
一直以來，特級的評判標準並不明確，它更像是一種眾望所歸的名號——不是因為成為特級所以才會被人仰望，而是因為被所有人仰望，才能成為特級。
七海並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聲望。
「而且你說錯了一點。」七海身體後仰，雙手抱胸，「確實，如今以我的實力，還掛在一級是有些勉強，但距離你們這群怪物，我可還差得遠呢。」
當今咒術界五大特級，每一個都擁有能獨立顛覆一個國家的戰力。
一人抵千軍萬馬。
這點自知之明，七海還是有的。
「時代已經不同了，七海。」夏油傑聽完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的世界，已經不再需要更多的『武力』了。相比較而言，一個更有秩序的『象徵』也許會更有意義。」
「從這一點來說，「特級」的定義也並不是不可改變的。」
「不用了。」七海態度依舊強硬，「既然你需要秩序的象徵，你自己去做就可以了吧。我的話，就不奉陪了。」
夏油傑：「你也知道的，我很忙。」
七海：「如果這是會讓你變得更忙的活，那你就更不應該來找我了。」
夏油傑嘆了口氣。
「好吧。」夏油傑聳聳肩，「既然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了。不過最近有一個任務，交給別人我不放心，還是由你來接手吧。」
七海：「什麼任務？」
夏油傑：「說起來其實挺輕鬆……」
七海：「請不要想著利用我的愧疚讓我在不知細節的情況下就接下任務。」
夏油傑：「……哎呀，被看穿了。」
剛剛才拒絕了我，就不能給點面子嗎？
七海：誰會對意圖坑騙自己的狐狸放鬆心神啊？
夏油傑：過分。
「真的是很簡單的任務……」夏油傑一臉真誠。
眼見著夏油傑離開，七海坐在原地思索片刻，隨即站起身來往後廚走去，路過收銀台時隨口問了一句，「那傢伙付款了嗎？」
店員小妹一臉開朗：「一如既往地沒有呢，店長先生！」
七海：「……」
任務很簡單，但是任務對象非常不簡單。
「初次見面！我叫虎杖悠仁！」聽說要面見大前輩的虎杖滿臉敬畏，立正鞠躬，「這之後請您多多關照！」
高專鳥居外，蟬鳴瑟瑟，夏日的熱風呼呼吹過，全副武裝的七海低頭端倪了一會兒面前的小輩，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不需要對我這麼恭敬。」七海雙手抱胸，換上一身合體西裝的他看上去更像商務精英了，「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任務而已。」
距離虎杖入學高專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預定好的詛咒剝離手術日期也悄然來臨。
最終經過研究，為了保證精度和虎杖的安全，研究所決定使用機械模擬的天使魔力照射虎杖的細胞，並邀請硝子來主刀，全力在不傷害虎杖的情況下消滅宿儺的詛咒。
而如此重要的手術，即使是高專裡的設備也無法支持，只有總局才有目前最先進的設備條件和最專業的人員。
這意味著，虎杖必須要離開高專。
虎杖扭頭看了眼鳥居腳下的長長階梯，眼神逐漸堅定。
離開高專，也就是離開高專的「天使結界」，離開天使力量的庇護。
他身體的宿儺，就很有可能再次出現……
「不用緊張。」七海見虎杖下頜緊繃的模樣，看了他一眼，回身向階梯下走去，「只是一段路而已，中途出什麼事，我會負責解決的。」
虎杖一愣，連忙跟上，「啊，是！」
護衛虎杖前往總局——這就是七海接到的指令。
確實不是什麼麻煩的任務，坐上輔助監督的車，整個過程不過一個小時，相比於解決咒靈和狡猾的詛咒師，這樣的任務簡直如逛花園一般輕鬆，看上去連剛畢業的高專學生都能執行。
但這也只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不順利的話……
「我會毫不留情地對你下手。」坐在車後座上，望著窗外移動的街景，七海面無表情地對一旁的虎杖說道，「抱歉，這不是你應該承擔的責任，但是為了整個日本的安全，我必須這麼做。」
「是。」虎杖認真點頭。
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說完他又面色一松，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露出笑容，「前輩跟五條老師說了一樣的話呢。」
七海聞言頗有些驚訝地側首向他看去，「五條嗎？」
「嗯。」虎杖乖巧點頭，「說我還不到做決定的年齡什麼的……」
「……」七海收起臉上的愕然，喃喃道，「他也變了不少啊。」
沒想到有一天雞掰貓的電波還能跟他對上。
虎杖：「我覺得這很帥哦！像個頂天立地的大人！」
「不是像吧。」七海無奈，馬上明白過來，顯然對這樣的境遇並不陌生，「五條年紀比我大。」
虎杖：「……」
虎杖：「欸——！！」
那張臉嗎！！！
他還以為五條老師沒有比他大多少，是個大哥哥呢！
七海：「他孩子都三歲了。」
虎杖：「什麼！」
前方開車的輔助監督聽到後面動靜，忍不住笑出了聲，「確實，五條老師的臉很有迷惑性呢。」
幹的事通常也很有迷惑性。
似乎是覺得談論他人太多隱私生活不太好，七海及時止住了話題，「我們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之後的手術上吧。」
沒想到就在這時，虎杖面向七海的臉龐突然張開了一張嘴。
就像是布帛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平整的皮膚上忽然蠕動出本不屬於它的肌肉，人類用於同類識別的大腦功能區猛然被違和感衝擊，讓人心頭不由湧上一股厭惡感和畏懼。
七海皺了皺眉頭。
「什麼？」低沉的嗓音響起，「為了殺死我你們要獻祭這小子嗎？呵，弱者的行為。」
虎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七海已經伸手掏出一顆白色的寶石摁進了那張弔詭的嘴巴裡。
寶石堵住了宿儺的嘴，卻沒想，不過須臾，白色寶石就像是被高溫蒸發了一樣，在幽暗詛咒的包裹下，漸漸消散在了空氣中。
「那個丫頭的力量嗎？」宿儺冷笑，「這點程度……」
啪的一聲，虎杖伸手一把拍在自己臉上。
聲音戛然而止。
「抱歉，好久沒遇到這種情況了。」虎杖一臉淡定，「剛剛我們說到哪了？」
輔助監督緊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悄然放鬆。
「……」七海面色不變，停頓片刻，向駕駛室說道，「重新規劃路線，離開市區。」
「了解。」
「了解。」
虎杖被車內音響同時傳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計劃路線Plan B。請沿著這條路行駛。」
音響內的女聲話音剛落，一個激光屏幕頓時被投射在了駕駛座前的玻璃上方，上面正顯示著周圍道路的3D模型，用高亮的光線提醒著導航線路。
輔助監督鎮定提速，在前方路口拐彎。
「看來要比預計要多花點時間了。」七海低頭看了眼空蕩的手掌——剛剛這裡還有顆白寶石，「不愧是宿儺，這還只是一根手指嗎……」
輔助監督：「看來不能放鬆警惕啊。」
七海：「是的。」
虎杖也反應了過來，「啊那個，剛剛的聲音是……」
「是前線指揮部。」七海扭頭見虎杖還是一臉茫然，耐心解釋道，「他們負責整個日本的咒術師戰力調配和現場指揮，也是情報中轉中樞。如果你以後想要成為咒術師，總有一天會接觸到他們的。」
虎杖眨了眨眼，「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說的話，他們都能聽見是嗎？」
七海：「是的。」
虎杖：「哇！大家好！」
車內音響裡頓時傳來一片笑聲，「你好，虎杖同學。」
「你們現在在哪裡啊？」
「我們在天上哦，虎杖同學。」
「欸！好厲害！」
七海看了眼一臉新奇的虎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所以不需要緊張，不只是你一個人而已，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地助你一臂之力，不用擔心。」
狹小的汽車空間裡，不只有負責護衛的一級咒術師和老練的輔助監督，還有眾多關切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虎杖，每一個人都在為他的未來護航。
一路強裝鎮定的孩子，心裡的忐忑終究還是沒有逃過閱歷豐富的大人的眼睛。
虎杖聞言頓時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好像秘密被人突然發現，羞澀地撓了撓頭，「是嗎……」
隨即他又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喃喃說道：「總感覺……能遇到大家真是太好了。」
七海：「如果沒有遇到我們，你現在也許在進行著平凡的生活，也不用承受這些痛苦。」
「嘛，也許是這樣吧。」虎杖嘻嘻一笑，晃了晃腦袋，「但是反正我現在也沒有親人了，還能遇到那麼多對我溫柔的朋友，我已經心滿意足啦。」
說完他似乎更高興了，往七海身邊湊了湊，「娜娜明也是，雖然總是擺著一張臉，說著自己只是為了任務這種話，但是也很照顧我，謝謝你！」
七海：？娜娜明？
輔助監督：「噗。」
指揮部裡已經笑成一片了。
「哈哈哈哈娜娜明，不也很好嗎！」灰原的聲音從車內音響傳出，「娜娜明！請多指教啦！」
總指揮官發話，底下的人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娜娜明！這個算愛稱了吧？」
「娜娜明！哈哈哈……」
虎杖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娜娜明！」
七海：「……」
這種被自來熟圍繞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不過還沒等他出聲反駁，被洩露的宿儺氣息吸引而來的咒靈就已經向著行駛的汽車衝了過來，輔助監督當即停車，指揮部裡的笑聲也漸止，七海轉了轉手腕上的手錶，轉身邁下車門。
虎杖一驚，回頭：「那個，要幫忙嗎！」
七海：「不用。你好好待著。」
隨即他單手一抻，一把鈍刀頓時出現在他手中。
「Working time?（工作時間？）」手錶響起機械聲。
七海漫不經心地解開袖口，「可別弄到加班。」
「Of course.（當然。）」
頂級一級咒術師，切咒靈如切菜，解決戰鬥後，成功收穫小弟一枚。
虎杖星星眼：「太帥了！」
「要簽名的話，你可以等手術結束以後。」硝子戴上無菌手套，看著躺在手術台上的虎杖，無奈笑道，「挺精神的嘛。」
「是！」
「這台手術不能使用麻醉，痛就叫出來，這樣我才好判斷。」
「啊？能不叫嗎？」虎杖面露糾結。
硝子笑眯眯，「不行哦。」
「家入醫生，都準備好了。」周圍的操作員和醫療人員都已整裝待命。
「老師。」硝子身旁正站著一名身材嬌小的女生，她身上也穿著手術服，看上去有些緊張，「我，我也準備好了。」
硝子側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擔心，發生什麼事還有我在。之前讓你背的注意事項和應對方法，都背下來了嗎？」
女生用力點頭，「背下來了！」
硝子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好。那我們開始吧。」
手術台上的燈光打開，而在靠近天花板的二樓觀察台上，整牆單面玻璃的背後，七海正平靜地注視著下方的手術緊鑼密鼓地展開。
他還要一直守到手術結束。
「怎麼樣？悠仁是個好孩子吧？」
七海視線不動，「你最近很有空嗎？」
「只是代替悟來看看情況，畢竟他還有課。」夏油傑慢悠悠地踱到七海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就在這時，落地窗下方傳來白色的光亮——手術開始了。
並沒有如預期那般有痛呼聲傳來，走廊上一時之間寂靜無聲。
「悠仁說他想幫助我們解決剩下的十九根宿儺手指。」夏油傑面色淡淡，看不出表情，「這還是他背著悟，偷偷給我發的短信。」
「……」七海停頓片刻，「他知道這其中會有什麼後果嗎？」
「知道。悟都跟他談過了。」夏油傑聳聳肩，「包括這之後我們能為他做的一切。」
「但那些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七海語氣冷淡，「跟一個孩子的未來相比，不值一提。」
「當然。但消滅宿儺的機會可能只有這一次。」
「千年才能遇到的一次。」夏油傑補充。
溜走，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七海垂頭沉默。
作為一級咒術師，他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宿儺……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如果他的力量繼續留存於世間，未來會造成怎樣的災禍，收割多少條性命，根本難以想像。
夏油傑側頭看了一眼七海，又轉過頭去，「面對特級咒物，我們不得不謹慎。最後的集體決議結果，可能連我也控制不了。」
七海：「你想說什麼？」
「集體會議，特級有單獨的投票權。」夏油傑說道，「考慮的怎麼樣了？」
七海：「……原來如此。」
在這裡等著他呢。
果然大忙人總是頻繁出現在自己身邊，不是什麼好事。
夏油傑見七海已經明白，坦然笑道：「嘛，也不全是為了讓你加入特級，這個任務確實……讓特級出動有些多餘，交給一級又過於危險，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七海：「請不要試圖利用我的惻隱之心。」
「不是利用，只是順勢而為罷了。」夏油傑雙手插兜，眼前的玻璃照出兩人的身影，樓下的白光忽亮忽滅，宛如跳動的心臟，「我只是認為，作為代表咒術界集體的權力中心，裡頭不應該缺少一個保守者的席位。」
「你是在明目張膽地培養自己的對手嗎？」七海垂頭嘆息。
性格嚴謹的人，在一群咒術師天才中間，似乎總是顯得有些突出——畢竟這群人，跟瘋子也沒什麼區別。
從以前開始七海就發現了，他的意見總是會與五條悟和夏油傑的相悖，但這並不是因為衝突或者不合，只是單純的觀念不同。
而現在整個咒術界系統的設計師在認為，這樣的相悖，正是他個人看不見的極限。
是的，觀念不同的人在政治場上就是對手，但也意味著世界的另一半。
缺少了另一半的世界，就如同缺少砝碼的天平，向來容易傾覆。
「你要這麼認為也沒錯，先發制人總有點優勢。拔河遊戲的另一端，與其交給別人，交給知根知底的人顯然更放心。」夏油傑淡笑道。
「我想你明白，如果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你，而是別人，我說話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將權力玩弄於鼓掌的人，想要達到目的，卻只是小小煽動了一下目標的良心，已經算是屈尊降貴了。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再說話。
與此同時，似乎是終於忍不住，手術台上傳來了一聲悶哼，還有硝子的呵斥聲。
七海皺了皺眉頭，「我不會成為特級，我也對進入政界不感興趣，但是……」
夏油傑偏頭朝七海看去。
「如果你缺少一個中間人，我可以勉強勝任。」七海終究還是鬆口道，「但由對黨扶持起來的保守派便不是真正的保守派，如果會議缺一個這樣的席位，那麼自然而然就會有人補上這個位置，到時候我們再看吧。」
夏油傑明白這已經是七海妥協的極限了，便也不再要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果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七海：「不是你說的嗎？交給特級有些多餘，交給一級又過於危險……這樣的事情總得有人去做。」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更正一下。」七海低頭看了眼躺在手術台上大汗淋漓的虎杖，此時手術已經結束，硝子正在安撫他，周圍人員的神情也放鬆了下來，顯然手術的結果並不差，「那個孩子的未來，應該由他自己決定。」
說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即使是會議的判決，如果違背這一點，那也跟曾經的爛橘子沒什麼兩樣了。」
夏油傑笑著聽完了七海的話，見他離開，朝著他的背影高興地揮了揮手。
「知道了！好好幹哦，娜娜明∼」
七海腳步一頓，「……」
為什麼這種事情總是能在這群人之間流傳得如此迅速？！
群名：特級。
五條悟：【娜娜明，娜娜明，娜娜明！娜娜明怎麼還不進群？（貓貓敲杯子.jpg）】
九十九由基：【該不會是害羞了吧？真可愛∼】
乙骨：【娜娜明先生升到特級了嗎？】
夏油傑：【他說他對加入幼稚園沒有興趣。】
五條悟：【哇，超過分！（貓貓假哭.jpg）】
南：【娜娜明更喜歡麵包啊。】
乙骨：【欸？娜娜明先生不升入特級了嗎？】
夏油傑：【沒說過他。】
九十九由基：【哦？你明明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吧。】
五條悟：【決定了！下班就去薅麵包去！有人一起嗎？】
夏油傑：【帶到總局來。】
五條悟：【拒絕。（貓貓打咩.jpg）】
九十九由基：【我可以帶。有機車！（得意.jpg）】
五條悟：【憂太！】
乙骨：【我就算了吧，五條老師。（微笑.jpg）】
南：【那……我要曲奇餅！】
五條悟：【收到！（貓貓敬禮.jpg）】
於是今天的七海麵包店，賬上又出現了許多不明條款。
還附贈一張畫著墨鏡貓貓的小紙條。
七海青筋暴起。
這群人……
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第112章 番外 可以去你家嗎？
「先生, 這位先生！請留步！」
畫面一陣抖動，鏡頭外的記者伸出一隻手，勉強攔住了街邊路過的一名少年。
冬日夜晚的小雪中, 少年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天藍色的圍巾, 他身材高大, 大長腿一邁, 讓身高矮小的記者小跑了好幾步才趕上，連鏡頭都得仰望他的背影。
演播室裡頓時一陣譁然。
「這也太高了吧！一米八？」
「不, 你看旁邊的店門, 那得一米九了！」
「外國人嗎？」
少年被攔停, 顯然有些意外, 回頭看向鏡頭。
演播室裡又是一陣躁動。
「好——帥——！」
畫面移動, 少年的正面在鏡頭前顯現了出來。
就見他右手拿著一杯還在冒煙的熱飲, 左手閒閒地插在大衣的兜裡, 面容稚嫩精緻，皮膚白皙透亮, 一雙宛如天邊皓月般的蒼藍之瞳透過墨鏡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鏡頭，白色的睫毛又密又長, 一頭白髮還在圍巾邊緣不聽話地亂翹，像隻慵懶的高貴白貓, 懶懶散散地望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這也太好看了吧！」閱人無數的主持人也不由目瞪口呆。
「大池面啊！」
「頭髮是白色的耶。哇, 眼睛……」
「這要是搭上線, 等到今天節目播出, 肯定要收視率大爆炸了！」
「不用搭上線, 這個畫面已經足夠了。」女嘉賓激動捂嘴，面色通紅。
一旁的男嘉賓適時吐槽, 「但是大晚上還帶著墨鏡也太奇怪了吧！」
「絕對是在裝酷！」
屏幕中隨之打出大字——「帥氣但是晚上還帶著墨鏡的巨人小哥。」
畫面裡的記者顯然也被鎮住了，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你好，我們是xx電視台的《可以去你家嗎？》欄目組。」
「哦∼知道。」少年笑眯眯地應答，姿態游刃有餘，完全沒有素人第一次上鏡頭的緊張。
「……啊是，那個……」記者磕磕巴巴。
演播室裡又再次歡聲笑語。
「內藤桑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當然的吧！要是我我也不行啊！」女嘉賓羞澀捂臉。
「加油！內藤桑！」
此時畫面裡的記者也終於把節目介紹說完了。
「……就是這樣，我們可以出打車費，可以讓我們跟著你一起回家採訪嗎？」
鏡頭前的少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主持人：「會答應嗎？」
男嘉賓：「但是那裡是銀座吧？那附近行動的人可能根本看不上這點打車費哦。」
女嘉賓：「答應吧，這麼好看的小哥一輩子都不一定遇得上。」
主持人：「你已經完全是粉絲了啊。」
與此同時，畫面裡的少年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低頭一邊打字一邊說道：「聽起來很有意思，但是我得先問一下我太太才行。」
演播室眾人：「！！！！」
太太？！
女嘉賓難以置信：「騙人！」
記者啊了一聲，「請問……請問你是結婚了嗎？」
但是這張臉，怎麼看都才高中畢業啊！
「是哦。」少年語氣輕快，似乎收到了答覆，很快就收起了手機，抬頭看向鏡頭，樂顛顛地說道，「她同意了。我們走吧！」
記者提出要打車，但卻被少年拒絕，說家就在這附近，走過去就可以了。
主持人：「果然是有錢人！」
記者開始邊走邊拜訪，鏡頭一直對準著少年精緻的側臉，但他從始至終都從容不迫，甚至悠哉地喝起了熱飲，就好像鏡頭不存在一樣。
就連主持人都感慨：「會不會已經是藝人了？這也太悠然自得了吧。」
女嘉賓誇張地搖頭揮手：「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藝人，憑藉著這張臉肯定早就是有名人了。」
畫面裡的記者此時問道：「請問您怎麼稱呼？」
一般被採訪的路上為了隱私考慮，都只會客氣地介紹自己的姓氏，但鏡頭前的這位帥氣得過分的小哥卻乾脆利落地說道：「五條悟。」
「五條？」主持人一時有些遲疑，喃喃道，「這個姓氏……不得了了啊。」
「您好，五條先生。」記者從善如流地改變稱呼，繼續追問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們您的年齡嗎？」
五條悟聞言側首看向鏡頭，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年齡會是個很好玩的話題，故意用揶揄的聲調說道：「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哦∼」
「欸——！」
演播室和記者同時發出驚呼。
屏幕又是幾個大字——「二十八歲的童顏帥哥！」
像是惡作劇得逞了一般，五條悟哈哈大笑，朝著鏡頭眨了眨眼：「怎麼樣？完全看不出來吧。」
記者：「真的……我們剛剛還以為您是高中生，真是失禮。請問您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高中生？我是給高中生上課的。」五條悟握著熱飲的手伸出一個手指晃了晃。
「欸？是老師嗎？好厲害，完全看不出來……老師平常在學校應該很受女學生們歡迎吧？」
「哈哈，當然。」
「自己知道自己很帥！」
男嘉賓：「很有自信的小伙子啊……嘛，也難怪了。」
女嘉賓羨慕不已：「我也想要這樣的老師，一定會每節課都好好聽的。」
記者繼續例行拜訪：「家裡都有什麼人呢？」
五條悟：「太太和女兒。」
女兒？！記者一驚，隨即又反應過來，連忙繼續問道：「請問女兒幾歲了？」
還是難以把這張臉跟二十八歲聯繫到一起啊……
演播室裡的所有人都跟記者有著同樣的想法。
「已經三歲了。」五條悟喝完最後一口熱飲，示意記者看前方，「到了。」
畫面隨之移動，就見在鏡頭前方出現了一個闊氣的公寓大門，而透過大門，能很輕易地看到裡頭面積不小的花園，設計得華貴典雅，即使滿屏都是隱私保護的馬賽克，也依舊能感覺到迎面撲來的貴族氣息。
演播室裡又是一陣譁然。
「這個地方我知道！」馬上有嘉賓認了出來，「裡面住著的都是名門望族，房價比一般的別墅還要貴好幾倍！」
「欸——！」
「完全的有錢人！」
接下來畫面一轉，已經到了家門口。
五條悟背對著鏡頭，因為右手拿著杯子，便用左手指紋打開了門鎖。
屋內暖光隨著打開的門扉一點點透出，照在五條悟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與此同時，他的左手處也在光芒下反射出了一粒微光，像星星在夜空悄然點亮。
眼尖的女嘉賓當即驚呼：「啊，是戒指！」
指骨分明的修長指間，低調奢華的玫瑰金戒指在燈光下流光溢轉。
女嘉賓面露可惜，「原來真的結婚了啊……」
主持人吐槽：「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與此同時畫面裡傳來一個清甜的聲音。
「歡迎回家。」
「我回來了。」
五條悟高大的身影將玄關裡站著的人擋得密不透風，眾人只看見他彎下了腰，似乎與身前人輕輕接了一個吻。
「哇——！」
女嘉賓雙手捂眼，尖叫出聲，「回家吻！太浪漫了吧！」
「像電視劇裡一樣！」
男嘉賓一臉驚訝，「欸？難道每天回家都是這樣嗎？夫妻感情很好啊。」
鏡頭外的記者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與攝影師一同發出了一聲小小的感嘆聲。
緊接著就見畫面裡的五條悟側開身子，面色平常地朝這邊招了招手，一副熟稔的模樣，「站那麼遠做什麼？進來吧。」
而隨著他的動作，被他擋住的人也暴露在了鏡頭前。
就見一名面若少女的溫婉女子正翹首立在玄關處向門外張望，身上穿著布料柔順的白色睡裙，一頭烏黑的長髮用可愛的粉色花邊頭繩紮成低馬尾斜置在胸前，琥珀色的雙眼圓潤可愛得彷彿靈動的小兔，正好奇地望著鏡頭。
忽然間，彷彿春日溫暖的陽光播撒世間，鏡頭內外的所有人都不由地感覺到了一股暖意在心中流淌。
演播室裡不約而同地響起了一聲喟嘆。
這種感覺，像是疲憊了一天後泡上的溫泉，又像是在一望無際的草原策馬奔騰時享受到的第一縷清風。
溫暖，舒適，暢快。
「好漂亮……」女嘉賓怔愣道。
一時之間演播室裡有一瞬寂靜，經驗豐富的主持人當即反應過來，連忙填上音軌，「騙人！這難道是完美夫婦嗎？！」
「臉都這麼好看，還是有錢人，讓我們這些庶民怎麼辦啊！」
男嘉賓回過神來，馬上接茬道：「唉，怎麼可能！完美什麼的不存在的！你看吧，等會內藤桑一定能問出什麼來。」
「太太，您好。」記者恭敬地問好。
「你們好，快進來吧。」五條太太優雅頷首，笑著示意兩人進門。
鏡頭跟隨著五條悟的背影走進寬敞的玄關，記者和攝影師紛紛道聲「打擾」，轉頭就見五條悟把大衣和圍巾脫了下來，隨手放在了一邊。
冬日外出總是穿得臃腫些，此時脫下外衣，五條悟精煉的身材便一覽無遺。
肌肉有力，肩膀寬碩……此時他的背影看上去已經毫無少年的痕跡，充滿了成年男人的力量感和安全感。
女嘉賓：「哇！」
主持人指著女嘉賓吐槽：「我就知道她會兩眼放光！」
記者不負眾望地在這時問了一句：「五條先生平時是有在健身嗎？」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自己，然後想了想，擺出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道：「嗯……這是……」
「是愛好。」沒想五條太太卻中途插話打斷了他，似乎還幽幽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滿臉笑容地繼續招呼記者和攝影師，「拖鞋在這裡，請用。」
被打斷的五條悟垂頭笑了一下，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跨過玄關，低調奢華的寬敞大平層帶來的視覺衝擊力讓演播室裡又再次響起了陣陣驚嘆聲。
男嘉賓的震驚根本藏不住：「這個客廳都有我家這麼大了吧！」
記者：「好厲害……請問我們能參觀一下嗎？」
五條太太微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接下來鏡頭快速切換，從客廳到書房，從影視廳到活動室，從衣帽間到插花室……
除了掛著「魔法少女的武器室和藏書室」的小門被五條太太婉拒，臥室以外的地方都被鏡頭參觀了一遍。
「這哪裡是家啊！」有嘉賓崩潰吐槽，「這根本就是一個小型商場吧！」
畫面裡，記者參觀完室內，疑惑問道：「請問，孩子在哪呢？」
五條太太頓了一下，笑道：「已經休息了。」
恰在這時五條太太背後的「魔法少女的武器室和藏書室」牌子似乎晃動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五條悟側身擋住，因為動作隱蔽，沒有引起注意。
隨後五條太太將記者請到客廳招待，分別為兩人泡了茶。
五條悟身上還是那套外出服，此時坐在沙發上，單手撐著扶手，翹著二郎腿，姿態散漫卻又總在不經意間露出一絲貴氣，目光時不時飄向身旁與記者閒聊的太太，彷彿磁鐵相吸，就算再怎麼繞行和轉移注意力，他視線的終點總是不會偏移。
記者輕嘗了一口茶，「剛剛看到有小提琴，那是太太的嗎？」
「是的。不過現在沒什麼時間練習，已經有些荒廢了。」五條太太不好意思道。
「她是個工作狂，讓她放下工作她還不樂意。」五條悟不滿抱怨道，「我都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她拉小提琴了。」
演播室裡的主持人大笑：「這不就是在撒嬌嘛。」
「上次不是才拉過嗎。」五條太太無奈。
「太太也在工作嗎？主要做些什麼呢？」記者抓住問題，連忙問道。
「主要是跟金融有關的工作。」五條太太模稜兩可地說道，「以前是有點忙，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但是……真是厲害啊。」記者環繞四周，「這是你們自己買下來的嗎？」
「這是他買的。」五條太太說到這裡似乎想到了什麼，偏頭看了眼五條悟，露出懷念的笑容，「那個時候我們才高中吧？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啊。」
「十多年了。」五條悟眼中笑意漸深，伸手碰了碰太太的臉，「你那個時候可比現在呆多了。」
五條太太聞言不服氣地皺了皺鼻子，「又說這種話。」
記者一愣，「兩位是青梅竹馬嗎？」
五條太太聞言笑眯眯地歪了歪腦袋，湊近五條悟的懷裡，「是的哦。」
五條悟笑著低頭看了眼太太，伸手把她摟緊，得意洋洋道：「我撿的！」
緊接著五條夫婦把兩人小時候相遇的故事簡單地對鏡頭說了一遍。
「……那幅畫就在這裡呢。」五條悟指了指身後的牆壁，上面果然掛著一幅畫，用稚嫩的筆觸畫著螺旋的星空，「花了大價錢進行了保養，保存幾千年都沒有問題！」
「確實是很重要的禮物啊。」畫面鎖定在那幅畫上，記者在鏡頭外感慨，「剛開始看還以為是孩子的畫作，沒想到是太太小時候的傑作。這算是定情信物了吧。」
「沒錯！」五條悟高興不已，「那個時候她就是我的了！」
五條太太當即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羞赧道：「胡說八道。」
似乎是被太太可愛到了，五條悟眼睛一亮，自然地低頭，在她的臉頰旁快速地親了一口。
五條太太頓時笑出了聲。
主持人：「真好啊……」
其他嘉賓紛紛附和。
記者語氣不由柔和了下來，羨慕道：「兩位感情真好。平常在家也是這樣的嗎？」
「他總是這樣，不分場合的……」雖是這麼說著，五條太太臉上卻也看不出什麼牴觸，反而滿臉幸福，「反正說了他也不會改，就由他吧。」
五條悟：「還是你了解我。」
五條太太：「大家都知道你是這樣的啦。」
「說起來你這個節目什麼時候播出？」五條悟想了一下，興奮問道，「在午夜嗎？那我可以過分一點！」
五條太太頓時惱羞成怒道：「我要生氣了哦！」
五條悟只是笑。
轉眼畫面已經轉到了門庭外，五條夫婦二人站在玄關處，五條太太向鏡頭揮手道別，隨後緩緩關上了房門。
畫外旁白在這時徐徐說道：「住在銀座附近的有錢人家夫婦，卻有著最真摯的青梅竹馬感情，這個世界的一角也有這樣幸福美滿的愛情，令人艷羨。」
畫面轉回演播室，嘉賓們紛紛鼓掌。
女嘉賓哇了一聲，「簡直就像是童話故事裡一樣。」
男嘉賓點頭道：「而且這樣的有錢人家，很少有這樣單純的感情吧？你看，普通不都是會因為錢財什麼的，或者是工作之類的，觀念之類的，而分道揚鑣嗎？」
主持人：「但是門當戶對的話這種可能性就小了吧。」
女嘉賓激動道：「而且兩位的外貌簡直……王子和公主最後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那種感覺。」
有另外的嘉賓搭話道：「我還注意到，夫婦二人雖然都是素人，面對鏡頭卻都很坦然呢。」
「對啊，在鏡頭面前都很自然地那樣親熱呢。」
「平常就經常這樣，所以已經習慣了吧。」
「不如說，兩人都對對方的愛非常堅定和自信呢，就算外部的環境怎麼變化，他們兩個都不會對向對方展示自己的愛這件事產生遲疑——就是這一點讓人羨慕啊。」
「心靈都很強大呢。」
「就是這樣所以才是夫妻吧。」
「真好，聽到這樣的故事。」最後主持人總結道，「感覺身心都被治癒了——雖然自己的生活超級糟糕。」
「你的生活還糟糕嗎？不是每天都只剩下吃了嗎？」
「欸——不要在這個時候吐槽我啦。」
關掉電視，畫面消失，五條悟樂顛顛地點亮手機屏幕，果然看到許多消息。
他早就轟炸過所有群聊了！
今天是節目播出日期！
歌姬：【咦∼竟然裝得人模狗樣的。】
硝子：【絕對是故意的吧，擺出那麼多pose.】
五條悟：【（貓貓叼煙.jpg）】
南：【當天還採訪了別的呢，但是好像沒有全放出來。】
夏油傑：【一晴那個時候不在啊。】
南：【本來正在跟蓮他們在房間裡玩的，結果好像在裡面睡著了。（兔兔微笑.jpg）】
灰原：【哦！南小姐和五條前輩上電視了嗎！】
七海：【到底在想什麼啊……】
灰原：【不是很有趣嗎！娜娜明！（大拇指.jpg）】
五條悟：【那當然是要向全日本炫耀我的老婆啦哈哈哈哈（貓貓猖狂.jpg）】
南：【？】
五條悟：【老婆貼貼！（貓貓貼貼.jpg）】
南：【貼貼！（五條貼貼.jpg）】
灰原：【哦！南小姐的表情包進化了！】
夏油傑：【是睡著的時候拍的嗎？（狐狸湊熱鬧.jpg）】
五條悟：【哦！南，你這個壞女人！】
歌姬：【哇，倒打一耙了。】
硝子：【無語。】
南：【（兔兔無辜.jpg）】
五條悟：【可惡！誰家老婆這麼可愛啊！（貓貓發瘋貼貼.jpg）】
南：【（兔兔接受貼貼.jpg）】
歌姬：【……真是受夠了你們這對笨蛋夫婦。】
夏油傑：【（笑眯眯.jpg）】
硝子：【夏油在嫉妒吧。】
夏油傑：【我沒有。（笑眯眯.jpg）】
五條悟：【嫉妒吧嫉妒吧∼】
夏油傑：【（微笑.jpg）】
五條悟笑著收起手機，站起身。
發現爸爸要出門的一晴從旁邊迅速竄出，吧唧一下抱住爸爸的大腿，「一晴要跟爸爸！」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一晴，彎腰把她抱起來，「好啊，跟爸爸一起去欺負傑叔叔！」
「欺負傑叔叔！」一晴歡呼，「媽媽呢！」
「不告訴媽媽，這是秘密行動。」
「秘密行動！」
南從書房伸出一個腦袋，朝兩人揮揮手，「去找夏油桑嗎？早點回來哦。」
一晴手舞足蹈，「一晴，粗髮！」
「出發！」
於是可憐的咒術界頭子今天又被閒得無聊的摯友帶娃秀了一臉。
夏油傑：【我愛工作。（微笑）】
第113章 番外 部長的秘密
作為日本詛咒災害與特異事故應對管理局總部的部長, 夏油傑掌控著整個咒術界的基礎運作，上到官員的任免，下到財力資源的統籌規劃, 沒有他的點頭或默許，基本難以成事。
即使是對總局部長擁有彈劾權的集體會議, 他也能穩穩當當地坐在首位, 一言一行牽動著整個咒術界的命運, 手下的筆墨決定著咒術界的未來。
說是名副其實的咒術界老大毫不為過。
他被所有咒術師信賴，也被所有咒術師敬仰, 是帶領著整個咒術界走向新時代的精神領袖。
而他本人, 更是實力強大的特級, 據說隨手招來的天雷, 能輕而易舉地擊穿日本島。
這讓第一次面見他的新人總會有些緊張。
「沒事的。」到這個時候, 老兵們總會信誓旦旦地拍拍菜鳥們的肩膀, 鼓勵道, 「Boss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不用擔心。」
Boss, 這是咒術界的大家對夏油傑的愛稱，出處已經不可考, 聽說是來自灰原總指揮的一句玩笑話，最初大家總喜歡拿這個來對他開玩笑, 沒想到漸漸卻變成了所有咒術師用來稱呼他的代號。
不過確實, 很貼切不是嗎？
「又來取笑我了。」夏油傑坐在辦公桌後, 笑著對來報告的老兵們埋怨道, 「在這樣下去, 新來的同事們對我的印象不是越來越不好了嗎？」
Boss，聽上去也挺像個土匪頭子的, 而且還是那種獨攬大權會被其他人忌憚的頭子。
「有什麼不好，反正我們也只是跟著您而已啊。」有老兵心直口快道。
他身旁的人當即低頭咳嗽了幾聲。
夏油傑搖頭擺手，「即使是我也有可能會有走向錯誤的時候，你們應該服從於更完備的秩序，而不是我。」
看表情，在場沒一個把這話聽進去了。
見此夏油傑也不再說什麼了——反正等他找到接班人他就能解脫了——便轉頭看向新人，溫和道：「你是新來的吧？這之後想去哪個部門呢？」
新人在奇怪的氛圍中不明所以，此時被點名，當即緊張立正，「是……是！我希望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
「想去指揮部？」夏油傑聞言露出鼓勵的笑容，「是個很好的志向，這之後要多多加油啊。」
「是！」新人雙眼發亮。
「都說了吧，Boss很好相處的。」
走出部長辦公室，老兵攬過新人的肩膀拍了拍，嬉笑道：「現在跟以前不同了，只要你好好幹，待遇肯定少不了的！」
新人點頭：「是！」
身居高位卻又待人平和的夏油部長，在咒術界裡經常是大家觀察的對象。
「上次我去開會，Boss親自給我們打水了呢。」
「哇，真紳士∼」
「強大又體貼，帥氣又有禮，這樣的男人真是完美！」
「聽說特殊部隊那群人天天想把Boss叫去當特訓教官，被秘書室推了好幾次，結果前幾天直接上門鬧哄哄地把Boss架走了。」
「哇，那群男生真是的……就這樣Boss都不生氣嗎？」
「沒生氣，但把所有人都虐了一遍。」
「哈哈，他們自找的。」
「話說回來，Boss今年也有二十七歲了，還沒有女朋友嗎？」
關於這一點，秘書室裡的人也想知道。
「沒有可疑對象啊。」棕髮秘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作為最靠近部長的部門，秘書室承接著部長辦公室對外的所有溝通工作，也負責打理部長本人的日程安排和日常所需，如果說夏油傑有什麼緋聞傳出，她們絕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然而工作十年載，以幹練和效率著稱的部長秘書室並沒有處理過任何一起有關部長緋聞的輿論事件。
這讓她們很是沮喪。
絕對沒有要看熱鬧的意思。
「Boss對女性都挺紳士的，但是他對所有女性都這樣，無論男女老少。」短髮秘書湊過來，侃侃而談道，「如果Boss有對象的話，一定會是那種相見如賓的模範夫妻！」
「估計會是哪個人家的大小姐吧。」棕髮秘書雙手抱胸，連連點頭，「這樣才配得上Boss嘛。」
「你們說Boss會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呢？」一旁的藍髮秘書見此也加入了對話，「欸，高專的家入醫生怎麼樣？跟Boss在學校就認識，而且Boss跟她聊天的時候看上去挺放鬆的。」
棕髮秘書想起兩人站在一塊的場面，琢磨道：「有戲。」
郎才女貌，交情不淺，非常有可能。
「話說回來，想像不出來Boss追女孩子的樣子啊。」短髮秘書陷入沉思，「難道Boss是蠱惑人心型的？」
西裝革履地坐在高貴的座椅上，歪著頭，露出冷淡而又邪魅的微笑，居高臨下地俯視眾生，只等著獵物在重重圍剿中，按耐不住地自己上門。
嗯，帶感。
畢竟其他類型都有點掉逼格，總不能是舔狗吧。
「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熟悉的溫和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三名秘書頓時一激靈，想也不想地各自腳下一登，身下的旋轉椅迅速各回各家。
「什麼都沒有！Boss有什麼吩咐嗎？」
突然出現的話題主角見自己好像打擾了大家的興致，頓時露出歉意的笑容，「不，沒什麼事。只是我現在就要走了，你們如果沒什麼要處理的話，也早點下班吧。」
「現在？」秘書吃驚。
可是現在才中午。
「對。」夏油傑低頭看了眼時間，看上去神色匆匆，「下午的日程都推了吧，改天請你們吃飯，辛苦你們了。」說完就快步離開了。
秘書們面面相覷。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毫無徵兆地提前下班，推脫本已經安排好的日程，打亂大家的工作節奏……夏油傑本不是這種會讓下面為難的上司。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作為貼心的秘書，那當然是要為Boss排憂解難啦！
第二天，秘書長當頭第一個走進了部長辦公室，然後在出來之後瞬間被所有秘書包圍。
秘書長推推眼鏡，「不對勁。」
雖然推開辦公室門之後，辦公桌背後的溫和笑容一如既往，但縱橫職場半輩子的秘書長並沒有錯過那瞬間之前在上司臉上一閃而過的焦躁與不耐。
秘書們頓時被嚇了一跳。
「不耐煩？Boss看上去很不耐煩？」秘書們驚訝。
作為部長辦公室對外的溝通樞紐，秘書室裡的所有人都是夏油傑最親近和信任的部下，他的所有陰謀與詭計，政治與手段，秘書們都是最直接的見證者。
為了達成目的，夏油傑從不吝嗇於時間，他總能在敵人步步緊逼時，不緩不慢地撒下陷阱與誘餌，面帶微笑地悄然蟄伏，然後又在時機已至時猛然出擊，在談笑間推翻敵人所有的權力高塔。
因此秘書們知道，沒有人比他們的Boss更會忍耐了，即使是在被人蹬鼻子上眼當眾羞辱時，他也從未有過失態，從來勝券在握，溫潤得體。
忍辱負重，是一名優秀的政客理應擁有的素養。
但現在，他竟然在不耐煩？
秘書們頓時覺得事情大條了。
什麼事情竟然能讓Boss都無法忍耐？
是雞掰老師又來挑事了嗎？
「五條老師最近正在歐洲度假。」一名秘書舉起手機，朋友圈裡五條悟正拉著妻女在地中海享受陽光沙灘，「不是他。」
那會是什麼呢？
秘書們百思不得其解。
困惑總得找人分享。
「Boss最近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啊。」午餐時分，秘書與親友困惑交談。
「嗯？有人惹到Boss了？」親友抬頭。
「但是我剛剛才遇到Boss，他看上去沒什麼問題啊？難道說不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因為私人原因？」走廊偶遇，親友的親友琢磨道。
「難道說是為情所困？！」踏進指揮大廳前，第N階親友震驚。
於是等到事情傳到灰原耳朵裡時，事情已經變成了夏油傑深陷情譚，愛而不得，在辦公室暗自規劃著如何將女方一網打盡了。
灰原：「啊？」
但片刻之後。
灰原：「嘶……」
「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灰原：「……」
被一圈雙眼發光的女生緊緊盯著的感覺，跟被狼群圍著的羔羊也差不多了。
特別是還湊得那麼近。
灰原當即抬手示意眾人冷靜，乾笑道：「各位姑奶奶，我已經有未婚妻了，放過我吧。」
「別想轉移話題！」吃瓜心切的女生們一眼識破長官的詭計，步步緊逼，「快說！Boss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哪個女人？我們認識嗎？」
指揮大廳的總指揮官辦公檯，被圍得水洩不通。
灰原求助地伸出腦袋，往大廳下方的操作區看去。
就見餘下的男性操作員們正站在大屏幕下，列隊統一地對他們插翅難逃的長官，敬了一個代表著最誠摯祝福的軍禮。
長官，保佑你！
灰原：……救命。
「咳咳。」灰原垂頭清了清嗓子，連忙擺出長官的架子，正襟危坐道，「這是夏油部長的私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好了，你們都很閒嗎？項目一號排查過了嗎？左翼的日常機檢完成了沒有？今天有幾份外出任務，報告呢？怎麼還沒有交上來？」
一連串的死亡追問之後，終於讓現場的八卦之心暫時偃旗息鼓。
但到了翌日，新的爆點又再次讓所有人炸開了鍋。
Boss的脖子上……脖子上……發現了可疑痕跡！還是在會議結束後突然出現的！
而且十年來第一次，秘書室竟然被要求搬離部長辦公室周圍，到另一層樓去了！
「絕對是女方吃醋了！」
這回連灰原都兜不住了。
連出任務的咒術師都加入了八卦。
「哦？誰啊，竟然敢對Boss拿橋。」咒術師手起刀落一劍將咒靈砍半，光明正大用著前台通訊通道聊八卦，「這麼大本事？」
灰原企圖找補，「也許只是巧合罷了。」
「不可能是巧合！」眾指揮員異口同聲。
在場各位可都是精英指揮官。
直覺不會錯的！
「絕對有瓜！」
灰原：「……」
夏油前輩你快出來說句話啊！
當被秘書長堵在辦公室，看著她一臉正色地詢問更多資源都在群 思兒爾二吳究依四七 加入觀看自己是否需要對近期的輿情作通告指示並向他擺出了ABC數套方案時，夏油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夏油傑：「……你們還做了這樣的備案？」
秘書長推眼鏡：「以防不時之需。」
她們可是咒術界最頂尖的秘書團隊！
夏油傑見此頓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
秘書長胸有成竹。
雖然外頭流言四起，但其實沒有人真的相信夏油傑會在男女問題上搞出新聞。
畢竟咒術界頭子向來做派清廉，潔身自好，正直到身旁的美女秘書們紛紛結婚生子，都沒有與她們有任何一條緋聞傳出，甚至每位秘書的婚禮他都抽出時間參加，順帶還在短短一場婚禮的相處中得到了每位新郎尊敬的目光，一度被大家調侃為信徒收割機。
當然，這在他的那位雞掰摯友嘴裡，就是咒術界頭子傳教技能終於滿點的標誌。
就在秘書長以為夏油傑又會如往常那般雲淡風輕地解釋這一切不過是誇大其詞的謠言——脖子的印記只是不小心的磕碰，秘書室工作場所的調動也只不過是因為新地點更方便人員統一管理——然後秘書室又會如以往那般開始高效運作，為他排憂解難……的時候……
夏油傑低頭瞅了眼方案ABC，說道：「重新寫一個方案吧，這些都不能用。」
隨後他想了想心上人最近頻頻陰晴不定的心情，斟酌又有些糾結地說道：「瞞下來……不，通知……不行，不能大張旗鼓……等等……唉……」
到最後，夏油傑洩氣地抹了把臉。
頗有種前後左右都為地獄的煎熬感。
秘書長：「……」
嗯……嗯？！
迎著秘書長呆滯的目光，一向幹練威嚴的咒術界頭子愣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完整。
片刻後，夏油傑又深吸了一口氣，捂著臉，似乎是自言自語的低喃了一句：「真是搞不懂她……」
秘書長如遭雷劈！
她？！誰？！！
「就這麼放著吧。」好半會兒，夏油傑總算想到了個勉強兩全的方案，「不要做回應，也不用否認，等過段時間，大家自然就會把這件事忘了。」
秘書長張了張嘴，然後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個……Boss，有一點我想要確認一下。」
夏油傑似乎還在苦惱，聞言不堪在意地應道：「說吧。」
「請問，是您的情人嗎？」
不然為何如此支支吾吾？
夏油傑：「……」
場面一時陷入了寂靜。
夏油傑：「別讓我在咒術界聽到這兩個字，不然明天你們就看不到我了。」
當場橫屍街頭！
眼見著秘書長一臉暈乎地退出了辦公室，夏油傑頭疼地揉了揉鼻梁，下意識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平時夏油傑有許多要忙碌的事務，而珊瑚又在各個世界穿梭，行蹤不定，如果兩人想要見面的話，只有等珊瑚運用次元之鞭的力量來找他這一個途徑。
雖然他們之間有約定至少一個月要見一次面，但珊瑚似乎理解錯了什麼，還總是喜歡弄些驚喜大派送，常常故意聯絡他說這個月不要見面，然後等到下個月的第一天時又突然出現，說已經攢夠了足夠的運勢，這次可以天數翻倍！
或者是連續三個月天天向他抱怨旅行路中的坎坷但就是不出現，等到三個月過後，再跑到夏油傑身邊把攢著的天數一同釋放。
簡直就跟屯金幣的倉鼠一樣。
而且在她的理論裡，這金幣屯得越久還越能翻倍。
由此，兩人最初的約定也就名存實亡了。
反正只要一年的「金幣」不少於十二個就行。
因為太過可愛，所以夏油傑就這麼縱容了——反正他總能有法子把自己虧得補回來。
但這也導致，他周圍的人似乎很難為珊瑚找到一個他身邊的位置。
倒也不是說夏油傑不願意給個名分——事實上他比誰都想要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套滿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知道，珊瑚向來不喜被名頭束縛，所以他也沒敢多提。
可最近事情有些奇怪了起來。
以前珊瑚來找他，從來不會打擾他工作，夏油傑的工作時間和工作地點她都知道，憑藉著次元之鞭的空間感應，他們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但這幾天，珊瑚不僅多次在他工作的時候直接聯絡他，甚至在他開會的時候直接傳送到他的辦公室，又或者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發脾氣，一邊因為秘書們生氣，一邊又不讓他向大家介紹自己，搞得夏油傑左右為難。
是我又做錯什麼了嗎？夏油傑第一時間反省。
手機屏幕還停留在最近的聊天記錄上，此時備註著「小辣椒」三個字的頭像已經置灰，說明對方現在並沒有連接這個世界的網絡。
「She plays her cards close to her chest.（女人心，海底針。）」空幽幽道，「May be you should be more aggressive. They love it!（也許你應該更強硬一些。她們就喜歡這樣！）」
夏油傑：「我敢aggressive，我就沒有金幣了。」
四海為家的小蝙蝠分分鐘飛走給你看。
空：「……Fine.（好吧。）」
你說得對。
夏油傑嘆氣。
他早就明白的，這段關係從一開始，主動權就不在他的手上。
從始至終，祈求「留下」的只有他而已。
情人？想起剛剛秘書長的形容，夏油傑自嘲又無奈地笑了一下。
哪敢讓小祖宗當情人啊，我是她的情人還差不多。
但是……夏油傑皺了皺眉頭。
雖然他的祖宗偶爾是愛任性撒嬌的，但卻從來沒有這麼無理取鬧過。
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114章 番外 灰姑娘
「喲！brother！」
正和伙伴們走在去訓練場的路上, 聽到了熟悉的呼喊聲，虎杖回頭，「啊, 東堂前輩！」
扎著沖天辮的壯碩少年興奮地衝上前去，一把攬過虎杖的肩膀, 不輕的體重頓時把他壓得整個人一彎。
「不是說了嗎不用叫我前輩, 多生分！」東堂哈哈大笑, 「我們可是brother啊！」
東堂是三年級二班的學生，也是九十九由基的徒弟, 之前因為師父曾在他面前提起過「受到詛咒困擾的小子」而對虎杖初有印象, 不過認為其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軟弱男人而一度對他印象並不良好, 直到在校園運動會中看到虎杖頻頻打破校園記錄, 才對他稍有關注。
後來有一天, 他偶然間撞到了正在糾結要不要向夏油傑發短信的虎杖, 打聽到他為了眾人的安全而決定犧牲自己的覺悟, 頓時感動得無以復加，如今已將虎杖當成親生兄弟！
虎杖：……啊, 雖然我好像也沒幹什麼的樣子。
「東堂前輩今天已經沒課了嗎？」虎杖呵呵一笑，略過關於稱呼的話題, 「打算出校嗎？」
「那當然！」東堂突然面色嚴肅，然後刷的一聲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來一張票券。
「今天可是小高田的握手會啊！」
虎杖：「呃……小高田？」
東堂大吃一驚：「你怎麼能不知道呢！我的brother哦！」
緊接著, 興致勃勃的頭號追星分子揚揚灑灑地從偶像文化的開端一直到最近大熱的偶像團體, 最後到「比上面這些偶像都跨時代的」小高田, 全都說了一遍。
只把一旁的釘崎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喂, 你在說下去, 你的握手會就要遲到了哦。」
東堂：！！
「萬分感謝！我brother的愛慕者哦！待有機會，我必定獻上真誠的禮物——！」
說完, 人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釘崎：「誰想要你的禮物啊！話說回來！你說誰是誰的愛慕者？！！」
伏黑惠和順平一左一右默契十足地摁住釘崎的肩膀，「冷靜。」
虎杖乾笑：「啊哈哈……」
到實戰課，釘崎依舊餘怒未消。
「別生氣了別生氣了。」虎杖為大姐頭捏肩膀，「東堂前輩沒有壞心思的啦，只是稍微有點……嗯，心直口快！」
「哼。」釘崎撇過頭，「行吧，既然如此，你給我賠償。」
虎杖頓時豆豆眼，指了指自己：「我，我嗎？」
伏黑惠：……馬上就開始順坡敲詐了。
順平一邊認真聽著五條悟講課，一邊疑惑道：「為什麼要虎杖來賠償？」
釘崎：「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他們是brother啊！」
虎杖：「……不，我倒也沒有認。」
這只是他單方面的而已……
「總之，最近我缺錢！」釘崎理直氣壯。
伏黑惠：……最終目的暴露了啊。
「也不是一定要金錢啦。」釘崎雙手抱胸，略微心虛地瞟了眼三位男士，悄咪咪暗示，「如果你們能給我一點……那個的零件……」
順平恍然大悟，連忙抬頭看了眼五條悟，觀察到對方並沒有注意到這邊之後，才彎下腰去與其他三人默契地湊到一塊，頭接著頭。
順平小小聲：「釘崎想要自制魔導器嗎？」
又再次被強行攬過參加「集體討論」的伏黑惠面無表情：「不管怎麼說也太亂來了吧。」
虎杖手放嘴邊：「不行啊，五條老師不是說了這是禁止事項嗎？很危險的。」
一般的咒術師想要獲得屬於自己的魔導器，除了在高專畢業之後加入指揮部的特殊部隊統一配備以外，就只有個人向裝備部申請這一條路，不過個人的申請配備自然花銷也都在個人，雖然財政部允許貸款，但一架魔導器的價格依舊不算平民，即使是對於已經參加任務的咒術師來說也一樣。
對於學生那就更不必說了。
因此有許多並不想使用基礎法杖的學生，或者想要使用填裝彈系統的學生，就會選擇自己製作魔導器——當然，是沒有配備人工智能的那種。
一架魔導器的製作自然不能是一件隨意的事情，沒有經過質檢和機構認證的魔導器，在使用中很容易出現誤傷事故，更別說是學生們自己製作的劣質模型了，萬一出什麼安全事故更是無法預料，因此禁止學生自制魔導器也是寫在高專校規裡的明文規定。
「沒關係的，我在裝備部裡有認識的人，我可以讓他幫我檢查。」釘崎不以為意，「而且我的戰鬥方式用法杖根本一點幫助都沒有，再這樣下去直到畢業都只能混個C了。」
順平擔憂道：「但是你就算製作出來了，只要拿出來使用就會被五條老師發現吧。」
「到時候就說是我買的好了。」釘崎早就想好了，甚至豪邁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怎麼樣？到時候順便幫你們做一個也可以哦！」
三位男士面面相覷。
釘崎察覺到氛圍不對，皺了皺鼻子，「怎麼？難道你們不想有自己的魔導器嗎？還是不信任我的手藝？」
虎杖尷尬：「那個，釘崎……其實……」
在釘崎發出尖叫之前，伏黑惠和順平眼疾手快地同時出手把她摁了下去。
「你們這群叛徒！」釘崎崩潰，「竟然都是有錢人！」
一架訂製魔導器的價格可比她一年的生活費還要貴好幾倍！
「不是我買的。」伏黑惠視線飄向遠處，「是五條老師……」
「啊，你的術式沒有很好的控制的話，暴走就不妙了啊。吶，給你，我和諾亞特地為你做的！怎麼樣？感動了吧！」
「我也不是自己買的……我們家也沒這個條件。」順平心虛低頭，「是南小姐……」
「順平今年的生日禮物我也不知道要送什麼好……這個給你，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我也……」虎杖仰頭望天，「我是夏油先生……」
「悠仁和我一樣，都是用的古代貝爾卡式啊，現在整個咒術界也只有我們兩個在使用了吧？啊這個啊，不用跟我客氣，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跟我提。」
釘崎：「……」
很好，合著只有她被蒙在鼓裡是吧！
三位男士默契撇開目光。
這不是……怕你介意嘛……
就在這時，正在前方講解課程的五條悟似乎說到了什麼，引起了同學們的一陣譁然。
「……就是這樣，大家可以自由報名，到時會選出最有競爭力的隊伍參加與京都高專的競技賽。不過眾所周知我們跟他們的關係很惡劣呢∼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兩校頭一次恢復了聯繫，所以名額有限，只有一年級的一支隊伍哦。」
「不會直接讓你們接觸的。競技賽以規定時間在各自城市裡完成任務的數量和難度來衡量優勝。啊……為了調動積極性，我個人追加獎勵哦，如果能代表我們學校獲勝的話，獎勵超級偶像平野遙的演唱會門票還有現場合影簽名的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哦∼」
現場又是一片譁然聲。
虎杖回頭與順平對視，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震驚。
「平野遙！」
那個超級偶像？！
從不關心這個話題的伏黑惠：？
釘崎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竄起來，氣勢洶洶道：「老師！」
五條悟偏頭：「嗨，野薔薇同學，什麼問題？是想問演唱會嗎？」
「什麼偶像我才不知道！」釘崎雙手叉腰。
「參加比賽完成的任務，結不結算工資！」
對此，真·為所有咒術師發工資的各大產業持有者向自己的學生瀟灑地舉起了大拇指。
「當然！」
於是釘崎小隊開始了地獄模式。
一個月後，東京某小學「帳」內。
「給我——碎！」
釘崎手握法杖，把它當錘使，一杖轟向咒靈，卻沒想在即將擊中時被對方滑溜溜地溜走了，頓時惱怒回頭：「伏黑！」
「在抓了！」伏黑蹲在地上，深藍色的四邊形在他腳下張開，「給我點時間搜捕！」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從釘崎旁邊竄了出來，虎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帶著機械拳套的拳頭一拳將黑影砸到走廊盡頭。
釘崎漠然回頭，氣浪吹起她的短髮。
「小心，這隻咒靈有很多分身。」虎杖甩甩手，面色嚴肅。
順平背著一把制式華麗的白色長弓站在伏黑惠身旁，見他緊皺眉頭的模樣，擔憂道：「果然……一上來就執行三級任務是不是有些太勉強了啊？而且比賽的時候也不能得到指揮部的指揮。」
釘崎拖著法杖慢悠悠走過來，鐵質的法杖頂端劃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就是要做高級的任務才能賺到更多錢啊！」
「都給我打起精神！下一個任務，要挑戰二級！」
虎杖/順平：「欸——」
釘崎：「為了你們的大明星！」
虎杖/順平：「哦！」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伏黑惠說完一頓，「抓到了！」
緊接著就聽轟的一聲，一隻兩米高的咒靈被無數的深藍色鐵鏈纏繞，突然從地底摔了出來，猛地跌落在小學的花園中央，如蛆一般劇烈地掙扎著。
伏黑惠：「快點！」
釘崎提杖當即衝了上去，在虎杖的掩護下近身咒靈，狠狠地將其擊暈在地。
「順平！」
「來了！」
順平長身而立，鎮定自諾地拉開弓弦。
剎那間，洶湧的流火頓時在他的手指間熊熊燃燒，化為火熱的箭矢直指前方，而他的腳下，白金色的圓形法陣驟然張開。
熾熱的火光靠近他的臉龐，但他眼睛一眨不眨，架著長弓的雙手穩定異常。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鬆開弓弦。
長髮被帶起，奔騰的烈焰在空中發出一聲鳳凰的嘹叫聲，義無反顧地飛向已無處可逃的敵人，宛若螢光飛逝，一眨眼就消失在咒靈身下。
緊接著嘭的一聲，箭矢燃燒的微光頓時宛如充氣的氣球，瞬間膨脹，將咒靈整個吞噬！
任務一，完成！
釘崎雙手叉腰，「哼！簡簡單單！」
就這樣一個星期過去了，東京高專不出意外地獲得了全面的勝利。
「幹得好！呀，因為結果太過於懸殊，對方想要耍賴也不行了啊∼」五條悟雙手鼓掌，一想起剛剛開會時對方那副屈辱的模樣，就想笑，「嘛，咒術界正統也不過如此！」
而釘崎已經在數錢了。
「嗯……這麼些的話，買一架大概不夠了，但是自己組裝應該勉強可以……」釘崎碎碎念。
「老師！」虎杖蹦到五條悟面前，高興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去看演唱會啊！我還沒有見過明星呢！」
順平也很期待，「偶像啊……而且是平野遙，那可是大明星呢。真的可以見到面嗎？」
不只是大明星！還是國民巨星啊！
「反正又是通過有錢人那套吧。」伏黑惠雙手抱胸。
有錢人砸錢見個明星難道還難嗎？
「唉！」五條悟故弄玄虛地晃晃手指，「要想見到這種大明星，即使是我也動用了很珍貴的人脈呢∼」
聞言，伏黑惠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連五條悟都很難見到的明星？
要知道雖然這隻雞掰貓整天不正經，但也好歹也是個能跟首相會面的家族大人物啊。
演唱會當天，南抱著一晴急急忙忙趕到。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安然坐在座位上，南鬆了口氣，將孩子送到五條悟懷裡，扭頭對身旁的伏黑惠四人笑道，「太好了，你們願意來，不然遙給我的那麼多門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手握眾多內場親友票的演唱會主人這次並沒有能找到足夠坐滿親友席的朋友，便一窩蜂地把門票塞給了自己坐擁眾多企業的總裁友人手裡，直言讓她隨便發放，就當成企業福利吧。
然後不巧，正好這件事還被總裁的人民教師老公知道了。
於是企業福利變成了學生福利。
伏黑惠：……我就知道是這樣。
從雞掰老師說要個人出獎勵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不會有這樣大方的心思。
五條悟揮手：「又沒有騙你們！」
一晴跟著爸爸揮手：「沒有騙！」
被兩人可愛到的南湊上前去抱住一晴，縮在五條悟懷裡咕嚕咕嚕地蹭了蹭一晴的小臉蛋，「寶寶怎麼這麼可愛呀。」
一晴：「寶寶，可愛！」
五條悟：「不對。」
一晴一驚，連忙改口：「寶寶，最可愛！」
五條悟心花怒放，「沒錯！是最可愛！」
一臉無語地看著又湊到一起你儂我儂的五條一家三口，伏黑惠表示自己已經免疫了。
至少被飛來的愛心擊中時並不會覺得自己是落水狗了。
「吶，這個是你的。」
伏黑惠回頭，就見釘崎遞給他了一個板子，上面寫著「是我兄弟」還用箭頭指著一邊，「幹什麼的？」
「你不知道嗎！真是有夠鄉下的。」釘崎雙手抱胸，「一會兒會有kiss cam啊！我可不想跟你kiss！」說罷露出嫌棄的表情。
坐在釘崎旁邊的虎杖和順平向伏黑惠舉起同款板子示意，顯然也收到了同樣的叮囑。
伏黑惠：「……再怎麼說也自我意識過剩了吧。而且你怎麼也開始興奮起來了？」
不是對偶像一點不感興趣嗎？
「你知道這個位置的門票在市場上賣多少錢嗎？！」
既然不能拿去賣，那就只能享受了！
抬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舞台，伏黑惠默然。
但俗話說得好，越不想要發生什麼，什麼就越容易發生。
當被聚光燈直射，並在大屏幕上看見自己的整張臉時，伏黑惠深刻意識到了命運的不可預知性。
然後果斷抬起手上的板子。
伏黑惠：「為什麼不是你舉？」
釘崎：「囉嗦！」
雖然此次「捕獵」失敗，但緊接著聚光燈顯然發現了更值得的目標，連忙迫不及待地將光芒移到了兩人身邊的一家三口身上。
現場頓時響起一片譁然聲。
就見大屏幕上，顏值爆表的五條夫婦二人瞬間奪取了所有人的視線，就連周圍坐著的人都不由地驚嘆，向屏幕舉起了手機。
南還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而五條悟見此大笑了一聲，優雅地放下二郎腿，側身湊上前去，恰好這時南也回過了神，羞澀地笑了一下，然後回頭，雙手自然捧住五條悟的臉。
輕輕的一個吻，一觸即分。
「哇——」
一晴仰頭看著爸爸媽媽親親，也伸手，「一晴也要！」
於是等到演唱會結束，後台見面時，遙看著手機，推了推南的肩膀，笑罵道：「好傢伙，這熱搜讓你們倆上了！」
#遙演唱會上的神仙夫婦#
第一個帖子就是五條悟和南含笑接吻的大屏幕照片。
「啊？上熱搜了嗎？」南湊上前去低頭看了眼，「哇，拍得挺好看的也。」
五條悟抱著一晴：「那當然，我們兩個怎麼可能有醜照！」
一晴拍手：「好看！」
遙：「你們兩個別在我這裡炫耀你們原裝出口的臉了，知不知道藝人為了保養皮膚都做了多大的功夫啊，真是的。」
而拿到了親筆簽名和合照的一年級四人也心滿意足。
望著與遙愉快聊天的南，虎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南小姐認識的啊。」
順平崇拜：「不愧是南小姐。」
釘崎正握著手機極速發著朋友圈，「哈，果然只有來到東京才有這樣的機會……哦！好多人點讚！真是很厲害的大明星啊！」
伏黑惠：……反應太過緩慢了吧。
釘崎：「可惜不能賣錢。」
伏黑惠：還在想這個呢……
回去時，釘崎拒絕了五條悟開車送她的建議。
虎杖歪頭：「那跟我和順平一起坐地鐵回學校吧。」
釘崎搖頭，「不要，我還有事。回頭見！」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站在路邊的虎杖順平低頭與已經坐進汽車後座的伏黑惠對視了一眼。
快步走在路上，釘崎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合照。
裡頭光鮮亮麗的明星穩穩占據著中心位置，朝鏡頭微笑著，身上的光芒亮得彷彿也讓周圍的人一同發起了光。
除了角落裡灰撲撲的她。
哼。釘崎把合照收起，倔強地抬頭挺胸。
一個星期後，釘崎的生日。
「這是……」釘崎低頭看了眼手上的魔導器預定單，一臉懵。
伏黑惠瞥開眼，「拜託了五條老師請了一個很好的工程師。」
虎杖樂呵呵道：「一個人的薪水不行，但是大家湊到一起就夠了吧！本來我們能參加比賽也是因為釘崎你的魔鬼訓練啊，最後大家都積累了很多經驗，以後畢業簡歷都有得寫了呢！」
順平笑道：「今天是釘崎的生日吧。祝你生日快樂！」
「你們……」釘崎抬頭看了看三位男士，狠狠吸了吸鼻子。
「既然給我了，別想讓我還哦！」
「誰送禮物的時候會計較要回來啊……」
「釘崎高興了嗎？太好了。」
「這樣的話武器應該能用得更順手了，以後對戰課輸了，釘崎就沒有藉口啦。」
「囉嗦！」
望著面前為她的高興而真心快樂的男生們，釘崎低頭又看了眼手上的預定單。
總有一天會還給你們的。釘崎心想。
就算是灰姑娘，也有自己的驕傲。
她要自己，成就自己！
「那我們快走吧！又是五條老師的課哦！啊……說起來上次把跟平野遙的照片發到朋友圈以後，東堂前輩好像大受打擊呢。」
「他受什麼打擊啊？怪噁心人的。」
「好像是派別不同啥的……」
「搞不懂。」
第115章 番外 穿越（一）
五條悟, 當代最強咒術師，東京高專一年級班主任擔當，常年007, 承擔著整個咒術界最沉重的任務量，實力被整個咒術界信賴, 說是日本最後的保障毫不為過。
但卻不被同僚尊敬。
「那個人嗎？」剛被追著遞上黃色小紙條的某正經人忍著怒火, 「目中無人, 缺乏責任感，個人主義……」
「五條先生的話……」又差點再次被掌摑的輔助監督戰戰兢兢地推了推眼鏡, 「嗯……不是很好相處呢……」
「自戀狂。」曾有過被蟲子捉弄的不好回憶的同期高專校醫毫不留情地說道。
「討厭鬼。」同有過不好回憶的京都高專某女性教師同僚咬牙切齒。
「沒規矩的小子。」京都高專校長對其嗤之以鼻。
「給錢的時候倒是很乾脆, 我並不討厭呢。」某一級咒術師如此評價, 「但是希望出事的時候能找到人就更好了。」
而對這些評價, 本人並沒有什麼意見。
「這樣嗎？」五條悟摸了摸下巴, 一臉困惑, 「哦呀, 大家為什麼要說謊呢？我明明是日本最受歡迎的咒術師！」
「畢竟，我可是最強的啊！」
總而言之, 全日本都沒人想過這隻天天007還能精準在每個人底線上犯賤蹦躂的咒術界最強有一天能夠跟愛情摻上關係。
即使有，也會是惡劣的男女問題。
所以當另一個世界的五條悟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 他們真的傻眼了。
「……哇，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從頭精緻到腳的白髮男人閒閒地坐在高專停屍間裡的旋轉椅上, 右手撐著扶手, 漫不經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 「怎麼跟路邊看見外星人一樣。」
硝子/伊地知/七海：……也差不多了。
其實事情並不難理解。
不過是咒術界最強日常007時恰好在路邊抓到了一隻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六眼神子, 細問之下後發現對方只是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叫做什麼「次元縫隙」的地方然後來到他面前的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罷了。
那當然是要帶來給大家看看啦！
五條悟：「哇, 平行宇宙原來是真的呢！」
眾人：……你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另一個世界的五條悟顯然也是個沒臉皮的德行，來到高專以後就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 活像在逛自家的後花園，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等到他感慨萬千地在硝子面前的旋轉椅上坐下咕嚕嚕地轉了一圈後，突然上下打量了五條悟一眼，頗為不解地說了一句：「你怎麼穿成這樣？」
硝子抬眼看向面前這位長相熟悉氣質卻略有偏差的另一位「同期」，掃了一眼對方身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時尚衣裝，再扭頭看了看自己身邊全身黑布的五條悟。
頗有種從帥氣小哥到精神小伙的落差感。
但還沒等五條悟回應，精緻的同期先生就已經反應過來了什麼，臉上頓時露出似乎是有點委屈又有點不滿的表情。
「南呢？」
南？誰？
「我老婆啊！」白毛先生大驚。
所有人：「……」
五條悟：「啊……」
五條悟的老婆？！
短短六個字，給現場眾人帶去了無以輪比的創傷！
「你怎麼可能會有老婆？！」
五條悟立馬舉起雙手投降。
有老婆的不是我啊我也很震驚啊為什麼要對我喊？
於是在一番嘰哩咕嚕的交流之後，雙方終於達成了共識。
「所以，這個世界的我小時候並沒有遇到南，也沒有老婆？」白毛先生摸了摸下巴，「怪不得這裡的空氣這麼汙濁……」
「五條先生的太太……難以想像。」伊地知雙手交疊置於身前，站得老老實實，話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接近自言自語的低喃，「聽上去好可憐……」
「啊？」白毛先生沒聽清，把耳朵湊了過去。
「啊！呀！沒，沒什麼！」伊地知頓時整個人一激靈，瘋狂搖頭擺手。
卻沒想白毛先生見此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也被他的反應嚇到了，「伊地知，你這麼怕我做什麼？」
伊地知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對面的五條悟。
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露出了一抹真摯的微笑。
「……不，沒什麼，是您的錯覺……」
硝子聞言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懶散地抬了抬下巴，「在你的世界裡，伊地知不怕你嗎？」
白毛先生當即回答：「怕！」
伊地知：……果然。
白毛先生：「但每次他都會罵回來，所以我們扯平啦！」
所有人：「……」
聽上去像是一生一次的買賣。
伊地知呆滯：「……欸？」
罵罵罵罵罵五條先生？！
白毛先生顯然誤會了大家震驚表情背後的含義，「對吧！我也覺得他被寵壞了！大家都只會順著他，我只是稍微嚇嚇他又不會怎麼樣。」
眾人聞言忽然互相對視了一眼，低頭沉默片刻。
七海雙手抱胸，「你覺得伊地知被寵壞了？」
五條悟則是直接笑出了聲。
「寵壞」？多麼奢侈的形容。
如今咒靈當道，妖魔縱行，為了死守和平戰線，眾多咒術師前赴後繼，以血填平火海，以命鑄守長城，每日都有人受傷，有人死亡，即使是剛剛進入校園的未成年，也不得不加入戰場，九死一生。
他們哪兒還有餘力「寵壞」一個人啊？
咒術界裡的人，誰不是浴血而戰？
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是停屍間呢。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帶著眼罩的五條悟忽然雙手鼓掌，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到了他身上，「我明白了！」
「你……」他指了指另一個自己。
「我？」白毛先生指了指自己。
五條悟卻突然壓下聲音。
「該不會是比我還不如的人渣吧？」
至少他可沒有玩女生！
硝子：「……原來你有這種自覺嗎。」
伊地知頓時不知所措地低頭看了眼白毛先生，看上去非常害怕他們兩個打起來。
兩個五條先生……簡直是一場災難！
但白毛先生卻只嗤笑了一聲，抬起左手晃了晃——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燈光下反射出微光，「我也明白了……你……該不會現在還是處男吧？」
「……」
「哈。」五條悟皮笑肉不笑。
空氣在兩人死死對視的目光之間悄然凍結。
果然一山不容二虎，兩隻日常犯賤的雞掰貓放在一個籠子裡，毀滅的必將是整個世界！
在現場還沒有陷入混亂之前，七海緩緩上前隔開兩人的視線，淡淡地警告道：「兩位，請不要平生事端。」
伊地知連忙轉移話題。
「這位……五條先生。」剛剛的相處讓伊地知心裡放鬆不少，此時攔在他面前，回頭就將心裡話脫口而出，「不如我們來討論一下如何讓您快點回到自己的世界吧？您不在的話，那邊的世界恐怕已經陷入大混亂之中了。」
壓著整個日本詛咒的砝碼被驟然移除，會導致什麼樣的災禍簡直難以想像。
然而白毛先生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大混亂？現在學校在暑假，能有什麼大混亂。」被伊地知攔著，白毛先生便收回視線，身體向後一仰，重新靠在椅背上，「出什麼事也有傑兜著，問題不大。」
房間裡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但白毛先生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驟變的氣氛，翹起二郎腿，「咦？說起來你們這的傑呢？灰原也不在。」
五條悟下顎緊繃，七海身形一頓，抬手推了推眼鏡。
硝子轉過旋轉椅，伊地知低頭沉默。
白毛先生挑了挑眉：「怎麼……」
「傑死了。」
五條悟低聲道。
「灰原也是。」
一瞬間，整個空氣都彷彿凝固住了，就像是沙漠的夜晚，熾熱的太陽在剎那間失去蹤跡，曾經被烘烤過的心轉眼間就落入冰川，激得人生疼。
連空氣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好半晌，房間裡才傳出第一個聲音，彷彿只是無意義的應答。
「哦……」白毛先生愣了一下。
「這樣啊……」
平白多出的最強咒術師必須要被妥善安置，將其帶回高專後，五條悟很快就因為新的任務和七海、伊地知一同離開了，硝子則把新來的客人領到了宿舍樓。
從來沒有住滿的宿舍樓，再多住一個人也無所謂。
昏暗寂靜的走廊上，只有頭頂上的燈光勉強照亮前方的路。
「那傢伙因為任務很忙嗎？」五條悟跟在硝子身後，老朽的木板發出沉悶的腳步聲，「那學生的課呢？」
「孰輕孰重你也清楚吧。」硝子冷淡道，「能不能不要假裝吃驚了？你早就看出來這裡跟你的世界很不一樣了吧。」
「看上去你過得很不錯啊。怎麼？打算對我們的世界發表什麼指導意見嗎？」
五條悟沉默片刻：「……真陰沉啊。什麼時候發現的？」
硝子：「從你走進停屍間的那一刻開始。」
一副陌生、懷念又好奇的模樣，還特意坐在旋轉椅上轉了一圈，把房間都看了一遍。
「哈。」五條悟笑了一下，「不愧是你。醫生是不是都很善於觀察？」
「我這樣的大概都會吧。」硝子面無表情，「畢竟能從咒術師的屍體上找情報的也只有我了。」
五條悟：「這樣的話，為什麼不帶個學生出來分擔一下呢？」
硝子回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能夠對外使用反轉術式的只有我，你難道不清楚嗎？」
五條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因為術式桎梏嗎……好久沒聽到這種問題了。」
「到了。」
客人已安置妥當，硝子便要離開了。
「快點尋找讓你回去的方法吧。」臨走前，她強調，「這個世界有一個五條悟已經足夠了，兩個五條悟會導致咒靈發生什麼變化根本難以想像。不要再給我們添麻煩了。」
眼見著硝子離開，五條悟關上房門，仰倒在床上。
「啊……完全被當成麻煩了啊。」
諾亞：「It seems so.（看起來是的。）」
「南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發現我不見了吧……」
「嗯……想老婆了。」五條悟揉揉眼睛。
天使不在，連世界都汙濁了。
第116章 番外 穿越（二）
從溫馨的大平層到冰冷的單人宿舍, 這落差簡直就是酷刑！
於是到了第二天，五條悟開始積極尋找回家方法，帶著諾亞到處亂晃, 特別是在他剛掉進來的地方。
「能不能幫我把這附近清場啊？」五條悟逮住伊地知，大手一揮在東京市區畫了個圈。
「啊。」伊地知不知所措, 「是為了什麼呢？這種動靜, 我得跟上頭報告才行啊……」
一聽要跟爛橘子打交道, 五條悟頓時嫌棄萬分，好不容易才擺脫那群傢伙的臭味, 他可不要再湊上前去惹得一身騷。
於是他轉頭衝進了五條家主宅。
順帶一提, 他沒有這個世界錢財, 所以並不能坐新幹線直達京都, 只能用魔法直接傳送。
正在院內掃地的老奶奶見到光明正大踏進正門的五條悟, 根本沒想過會有人膽敢冒充他們家家主。
「呀！悟大人！您, 您怎麼回來了？」老奶奶目瞪口呆, 連掃帚都快握不住了，整個人都結巴了起來, 「歡，迎回家。」
家主回家了！還打扮得賊帥！
「難道說是前幾日大家給您介紹的相親對象有看中了的嗎？」
五條悟頓時大驚, 「相親？！」
「對啊對啊。」老奶奶扶著掃帚，勉強收起震驚, 露出和藹的微笑, 「真是的, 都是二十八歲的人了, 也不能一直這麼單著啊。」
這輩子沒遇到過對象問題的五條悟：「……」
他決定誠實回答問題！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五條悟不懷好意地笑道, 但卻並不多談，「紀之呢？」
老奶奶又再次呆住了。
「女女女朋友？！悟大人您嗎？！」
五條悟：「……」
不是, 剛剛不是你自己說的介紹相親嗎？
合著你們也不相信「我」會有對象是吧！
到底是怎麼才能混成這樣的啊？！
「這不是重點！」五條悟強行掰回話題，「紀之在哪？我有事找他。」
卻沒想老奶奶迷糊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問道：「紀之？是誰啊？」
五條悟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扶額嘆氣。
紀之是他當年借住在南家別墅的時候，在東京遇上的。
而這個世界的他並沒有在高專以外的東京區域居住過。
「那管事的呢？」五條悟疲憊地揮手，「總得有個管事的吧。」
那倒是有的。
「請問大人有何吩咐？」
望著面前顫顫巍巍正坐的八旬老人，五條悟算是徹底明白了。
那傢伙根本就是把五條家的資源閒置了！
甚至連想法五條悟都能猜個七七八八。
多半又是覺得自己足夠強吧。
又或者是根本懶得搭理家務。
仔細想想，當初要不是為了把南藏匿在咒術界之外，或許他可能也不會過多地抓緊家族事務。
但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非常需要使用五條家的力量啊！
那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擼起袖子幹活啊！
當了大半輩子家主的五條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重新梳理五條家事務的一天。
萬幸的是，他並不需要重鑄架構，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事實證明，五條家史上最強家主不是浪得虛名的。
三個小時後，業務熟練的五條悟成功聚集了一支簡單的咒術師小隊，並順利到達東京。
「把這一片圍起來。」鬧市的角落裡，還穿著各自便服五條家咒術師們在五條悟的指揮下迅速展開行動，「有人就請出去，有咒靈就解決，遇到詛咒師，要麼抓起來要麼趕出去。」
「我需要集中注意力。」
於是等到被高層騷擾的真·家主發現自家的人員真的被調動然後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就是對方剛剛收起來的絢爛領域。
手上還多了把槍。
「喲，你來啦！」罪魁禍首絲毫不見愧疚，樂呵呵地跟來人打招呼，「結算下工資怎麼樣？呀，你真是完全把家裡丟下不管了呢。」
無視周圍五條家人見鬼的表情，五條悟雙手插兜走上前，面上無悲無喜，「「無量空處」被你改了？」
六眼大老遠就搜集到信息了。
「準確的說，是我們兩個改的。」五條悟晃了晃手上的槍，「諾亞，打個招呼。」
諾亞並不想理他：「You know we just got a bad new， right?（你知道我們剛剛才得到一個壞消息，對吧？）」
五條悟：「嘶……」
好消息，成功找到了回去的方位。
壞消息，有點遠。
「五百萬光年……時空管理局的觀測直徑也不過一千三百六十五光年。」又被抓回高專的五條悟躺在操場上，閉眼一臉安詳，「這就是平行宇宙之間的距離嗎？」
遠遠超過了傳送魔法的範圍。
諾亞：「At least we don't have to struggle anymore.（至少我們接下來不用掙扎了。）」
這樣的距離，憑藉個人的力量已經完全沒有辦法突破了……集體的力量大概也不行。
除非有次元之鞭。
次元之鞭能夠無視一切時空的距離進行傳送，是現在唯一能讓他回家的方法。
「但次元之鞭在珊瑚手上。」五條悟雙手抱胸。
「而傑最近正在跟她鬧彆扭。」
「這跟傑又有什麼關係？」在一旁聽了半天的五條悟奇怪問道。
「啊，這個啊。」一說到摯友的八卦，那五條悟可就來勁了，蹭的一下坐起，「因為珊瑚是傑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嗯？」
正當五條悟打算為自己摯友的緋聞傳播貢獻一份力的時候，路過的美女校醫握著杯奶茶慢悠悠地穿進了兩位男士中央。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呢？不能打架哦。」
不然夜蛾老師會崩潰的。
「正在聊傑的白月光呢！」看到硝子來了，五條悟興致勃勃地往旁邊騰出位置，示意她坐，「哈，那個老媽子，可算有人能治住他了。」
「哦？」硝子稍有興致地在草坪上坐下，「夏油過得很好嗎？」
另一邊的五條悟抬頭朝這邊看來。
「好得不得了！」
「欸∼那他在做什麼？也是教主？」
「坐辦公室。」
「哈哈。」硝子抬眼想了想，「嗯……想像不出來。」
畢竟在她的印象裡，這位叛逃的同期整天作天作地到處搗亂，怎麼可能在辦公室裡安安分分地做社畜。
「以前沒發現，他其實還挺擅長的。」反正本人不在身邊，五條悟決定大發慈悲地誇誇他，「他就是愛想太多，拿去對付這種東西剛剛好。」
政治啊，那可是上綱上線的好領域啊！
「傑進入高層了嗎？」一眼看出兩人沒搭上線的五條悟呵了一聲，「沒被爛橘子們氣死？」
硝子恍然大悟。
哦，換個地方傳教了？
「沒有沒有。」五條悟得意地推了推墨鏡，「那群人早就被南和傑釜底抽薪了！」
沒有資金和武力的政治組織，就只是被拔了牙齒的老虎，沒有任何威脅。
硝子聞言垂眸看了眼五條悟手上的戒指，「南？就是你的妻子對吧？沒想到還能有看到你戴上戒指的一天……」
戒指，是約定終身的信物，也是表明自己已經心有所屬的標誌。
是一生一世的愛情，也是一生一世的束縛。
從來都唯我獨尊的五條悟，也會願意為了一個人，而甘願受縛嗎？
硝子不由好奇起來，「你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
能讓對天上天下所有一切都看不上眼的五條悟許下一生的承諾，這樣的女人……會是什麼樣的呢？
一旁的五條悟聽到這個話題，興致缺缺地移開了目光。
而跟他相反，有家室的男人聽到有關自家老婆的話題後，墨鏡背後的蒼天之瞳頓時發出奪目的光芒，就好像晚霞尚未完全消失就已經亮起的啟明星，背後氤氳著夢幻一般的色彩。
但藏匿在那雙笑得眯起的眼睛背後的，卻並不是慣有的張揚跋扈，而是如幽深的湖水般深不見底的溫柔與繾綣。
硝子怔了怔。
她從沒有在五條悟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笑容。
「南啊……」五條悟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但在下一秒，他又忽然張開手臂，像個擁有了全世界的孩子，露出心滿意足的大大笑容。
「我老婆，是天使！」
他手舞足蹈，「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天使！」
硝子眨了眨眼，「哦。」
這大概就是那什麼……戀愛濾鏡吧。
類似於「世界最漂亮的美女」這樣，每個人都有自己不一樣的答案。
不過……硝子瞅了瞅五條悟的表情。
這樣的事能出現在五條身上……也不錯。
「看得出來你真的很喜歡她。」硝子揶揄道，「青梅竹馬？」
之前他有說過吧，小時候遇見的。
「是哦。」五條悟搖頭晃腦，得意洋洋，「是我撿到的！」
然而單身男士並不理解這樣的激動，「欸∼談戀愛有意思嗎？」
「南就是最好的！」五條悟嘖了一聲，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等你看到她你就知道了。」
五條悟：「哦。」
單身人士不以為然。
隨後五條悟就宛如打開了話匣子，東說說西說說，從那年冬天在雪地裡遇見妻子開始，一直到告白頻頻被躲閃，再到不得不分開半年的委屈，然後又不知為何拐到了被趕出家門的悲傷……整個故事可謂是跌宕起伏，充滿了追求愛人的艱辛。
直到在背後偷聽的幻影實在是忍無可忍，在南的形象徹底奔向拒絕男神的高冷仙女之前，出聲吐槽。
「悟，你能不能別把你四平八穩的愛情硬生生腦補成九曲十八彎的虐戀啊！」
要說虐戀，明明他比較虐好嘛！
三人嚇得頓時回頭。
特別是兩隻五條悟，一臉吃驚。
六眼根本沒有察覺！
然而緊接著，一旁的兩人頓時怔住了。
就見在三人面前，正立著一個虛幻的身影，他身材高大，一眼看去大概有一米八以上，身上穿著閒適的黑色休閒服，右手握著一把銀色的長槍，左耳精緻的紫色耳釘流光溢轉，腦後扎著半顆丸子頭，正一臉無語地望著他們。
被戳破故事的五條悟毫無心虛地抬手，「喲，傑。」
夏油傑提槍：「你剛剛那些話，南桑都聽到了。」
五條悟選擇裝傻：「啊……你怎麼在這裡？」
夏油傑：「來確認某隻傻蛋是不是正打算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五條悟仰頭望天。
夏油傑無奈嘆氣，扭頭看向呆滯住的二人，語氣歉意道：「抱歉，我們會想辦法快點把他弄走的。」
說完他又回頭看向五條悟，「聽好了，悟，我這個模樣支撐不了太久，你現在距離我們太遠了，即使是使用次元之鞭，也需要一些時間……」
五條悟：「你跟珊瑚和好了？」
夏油傑：「……別打斷我。」
五條悟懂了：「哦，沒和好。」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
看到這裡，硝子呆滯的雙眼突然一鬆，似乎是笑了一下，握著奶茶的手也下意識地抬起遮住自己的臉，卻又在下一秒身形一頓，舉到半空的手又緩緩放了下來。
沒人注意到她的舉動。
「我們需要你解開南桑身上的限制。」夏油傑冷靜道，「三把鑰匙的其中之一在你的身上吧。只有結合南桑和次元之鞭的力量，才足夠打開通往你身邊的大門。」
五條悟挑挑眉，抬起白色卡片一招，一顆藍色透明的骰子頓時出現在他的手心，「我在這裡解開限制，你們能接收到嗎？」
夏油傑：「這是量子鎖。」
五條悟秒懂：「哦。」
也就是說，無論在宇宙的哪個角落，鎖的狀態都是實時同步的。
「五分鐘後同步開鎖，中島上校和天使教會已經準備好了。」夏油傑伸出長槍，「空，校對時間。」
長槍先跟卡片問了個好：「Hello mate， how about your trip?（兄弟，你的旅行怎麼樣？）」
諾亞：「Not bad. Hope it won't happen again.（不壞。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
你知道一個人工智能突然和自己熟悉的互聯網斷聯是什麼感受嗎！
就像是海鷗沒有了大海！
空：「Time calibration. Five minutes countdown starts right now!（時間校準。五分鐘倒計時，現在開始！）」
諾亞：「Got it.（收到。）」
眼見著兩架魔導器互相完成了校準，夏油傑的身影也越來越虛化了，「悟，通道開啟就馬上回來，別待在那裡給別人添麻煩。」
五條悟抗議：「我沒有！」
他明明超乖，除了差點跟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打起來和回了趟五條家大動干戈以外，什麼都沒幹！
夏油傑：……誰信。
不然另一個世界的五條悟和硝子怎麼會是這種表情？
在即將消失的最後一刻，夏油傑隱隱約約感應到了什麼，側頭看了一眼硝子身旁的人。
明明隔著眼罩，但他不知為何就有一種感覺。
這個人，想讓自己對他說些什麼。
但在下一秒，虛幻的身影就再也支撐不住，緩緩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五條悟低下頭，將眼罩往上拉了拉。
硝子回過身，捧起奶茶默默地喝了一口。
想什麼呢……
這又不是他們的夏油傑。
「五分鐘。」即將回家的五條悟樂顛顛地把頭轉回來，抬手把手心中的透明骰子丟到空中，骰子頓時張開拉出一塊巴掌大的屏幕，中間凹陷的圓形法陣紋路正在旋轉著，「終於可以回家了！」
硝子漠然道：「哦，恭喜。」
「借助……她的力量，就可以穿越宇宙了嗎？」眼罩五條悟意有所指地抬頭點了點漂浮在空中的骰子。
短短幾句對話，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解現狀了。
「那當然！南可是超強的！」五條悟興奮地晃晃腦袋。
五分鐘很快過去，諾亞開始倒計時。
諾亞：「Ten， nine， eight.....（十，九，八……）」
五條悟抬手，掌心對準空中的屏幕，一個巴掌大的天藍色圓形法陣頓時在他手心前張開，與屏幕上的同型凹陷紋路交錯旋轉。
然後在最後一秒，相對旋轉的法陣緩緩同步。
屏幕亮起綠燈。
諾亞：「Angel limitation unlocked.（天使限制解鎖。）」
下一秒，刺眼的白光在三人面前驟然亮起！
背有三對羽翼的身影漸漸從白光中顯現。
她焦急地伸出手。
「悟！」
第117章 番外 穿越（三）
五條悟是真的對愛情沒有興趣, 也對探究可能會成為自己妻子的是什麼樣的人沒有任何想法。
這並不是「反正他也不可能會有戀人」的自暴自棄，也不是「了解了也跟他沒關係」的欲擒先縱。
而是從頭到尾就沒有在自己的人生中為這部分內容預留過位置，就像是飛鳥從不會暢想在陸地上奔跑, 駱駝也不會覺得海洋會跟自己有關係。
五條悟從沒想過自己會變成有愛情的模樣。
但咒術師是個跟人息息相關的職業，畢竟咒靈托生於人類的負面情感, 而負面情感往往也意味著濃烈而極致的愛。
父母與孩子能互相刺傷彼此, 不過是因為心頭還留著離不開對方的掛念；狠聲絕交的朋友如果沒有把對方視作生命的沉重約定, 也不需要如此痛下決心；怨懟的情侶正因為有過曾經你儂我儂歲月，才有了互相詛咒的依據……
咒術師, 生來就是為了見證人類的不堪的。
所以相反, 見證過最濃郁的詛咒的咒術師, 自然也旁觀過最純淨的愛戀。
滿心滿眼都是一個人, 像黏牙的麥芽糖, 就算分離, 也會拉開綿長的甜絲。
五條悟倒也沒有對此不屑一顧, 他打心裡為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們感到舒心，也會在路上遇到打情罵俏的年輕人時發出悵然的感慨。
但他從不認為自己會是一段故事中的主角。
而且還是愛情喜劇。
「等你看到她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一個女生也不就是兩隻眼睛一隻鼻子, 就算貌美如花還能抵得上他起床照鏡子嗎？
五條悟並不怎麼當回事。
直到刺眼的白光破開詛咒的浪潮，整個高專的詛咒都在亮光之下灰飛煙滅, 六翼天使踏著萬丈光芒，宛如永不熄滅的太陽, 強勢地闖入六眼的世界中。
剎那間, 被眼罩阻擋的暗黑視野裡, 骯髒駁雜的咒力瞬間凝結, 自他出生開始就在他腦海中嗡嗡作響的雜音第一次變得舒緩平靜, 宛如從喧鬧的街頭墜入了高雅的音樂大廳，野蠻的信息流被馴服, 只剩下綿綿的音樂聲在心間流淌。
絲絲甜味從鼻尖若隱若無地飄過。
五條悟的目光死死地追隨著眼前這抹唯一的光亮，再也移不開眼。
原來如此……這是……
只有六眼才會落入的陷阱。
下一秒，天使收回六翼，從空中落下。
結結實實地落入了另一個自己的懷中。
太陽已經另有所屬了。
「……」
「南！」五條悟一把接住白髮金眸的完全體老婆，順勢在原地轉了一圈，行雲流水地開始撒嬌，「我好慘啊！」
獨自一個人過了冰冷的夜晚，沒有老婆暖床，也沒有老婆親手做的蛋糕，還差點不能回家，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比他更慘的貓了！
南依戀地靠進五條悟懷裡，聞言溫和道：「我們回家吧。」
回我們自己的家。
誰知在下一秒，一個火紅的身影也從白光中跳了下來，然後抬起鞭子回身一卷，毫不留情地將白光扇滅。
仔細一看，還能從即將消失的通道中窺見夏油傑愕然的表情。
五條悟：「……」
南：「……」
珊瑚跺了跺腳，「哼！」
「看什麼看！」她擺出惡狠狠的麵孔，「反正有我和南在，再開一個通道不是很容易嗎！」
五條悟低頭與懷裡的南對視。
南豆豆眼。
咱們這是……被親友吵架波及了？
硝子猛地吸了一口奶茶。
「哦，這就是夏油的白月光啊。」
「我喜歡。」
-
死去的同期的白月光是紅色的。
火爆的那種紅。
「你跟傑鬧分手，為什麼要拖我們下水？」五條悟覺得他們簡直無辜透頂。
剛剛在操場上的動靜實在太大，一閃而過的白光幾乎將整個高專照亮，雖然神奇得沒有驚動結界，但為了不引人注目，眾人還是暫時轉戰停屍間。
珊瑚看上去一臉不情願，估計要不是親眼看見兩個五條悟出現在眼前，對目前的情況還算比較好奇，關閉通道的那一瞬間轉頭就走了。
「我們沒有鬧分手！」珊瑚呵了一聲。
五條悟才不信，也跟著呵了一聲，「你們明明天天在鬧分手。」
卻沒想，珊瑚聞言沉默半晌，頗有些怨念地說道：「在你們眼裡我們是這個樣子的？」
五條悟挑了挑眉，剛想說什麼就被一旁的南拽住了手肘。
南抬頭對五條悟輕微地搖了搖頭，然後扭頭看向珊瑚，「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在生夏油桑的氣嗎？」
珊瑚一哽，撇過頭去，「沒有。」
五條悟福至心靈，「他終於出軌了嗎？」
然後當即被南捏了一把手心肉。
五條悟：「嘶……」
硝子嚯了一聲。
珊瑚更是氣勢洶洶，「他敢！」
那兇猛的樣子，看上去能一口咬下夏油傑的肉。
蓮正帶著夜天之書在停屍間裡轉悠，聽到這句話，慢悠悠地又飄回了南的身邊，「南，我們不回去了嗎？」
夜天之書也晃晃封皮。
她們還跟一晴約好了要一起拼圖呢。
南還沒回答，硝子就先伸手戳了戳空氣，「這是什麼？你的守護甜心嗎？」
剛剛還從你的身體裡蹦出來了，蹦出來以後連頭髮顏色都變了。
這不就是解除「變身」嘛！
聽到這個蓮頓時興奮起來，「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心，unlocked！」說著還用兩隻手擺出了經典姿勢，「但是我可以跟很多人unlocked耶，那我就是大家的守護甜心啦！」
南被逗笑了，五條悟則漫不經心地補充：「除了傑。」
蓮鼓起腮幫子，不服氣地辯解道：「古代貝爾卡的使用者本來就是專一性和排他性很強的！」
「但是悠仁就可以。」五條悟聳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曾經背著我想要幫他們幾個考試。但是規矩就是規矩，考試現場不能出現任何類智能型魔導器。那是作弊哦，蓮。」
蓮仰頭望天。
夜天之書拍拍她的腦袋。
暴露了吧。
南也低頭不安地瞥了眼五條悟。
五條悟：「……你幹嘛？你想寵壞那群小子嗎？」
南不好意思地囁嚅道：「我以為蓮不算的。」
五條悟：「……你還真想過？」
「沒有……只是他們那樣訓練……我擔心……」
對面的五條悟此時異常的沉默，他雙手抱胸靠在牆邊，隔著眼罩的目光定定地望著正被另一個自己捏臉制裁而露出可憐巴巴臉的南，臉上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察覺到自己老婆被盯上的五條悟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了他的視線。
「……」
「話說回來，你的翅膀是真的嗎？」硝子見南一副認識自己的模樣，直接淡定詢問，「是你的術式嗎？」
「不是的。」把自己的臉從五條悟手下巴拉出來，南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回頭溫和地解答硝子的疑問，「我不是咒術師，我是魔導師。」
「翅膀是因為……」南剛想解釋，五條悟就跳了出來。
「我不是早就說了嘛！」五條悟對不注意聽講的硝子同學不滿地晃了晃手指，「南是世界上最棒的天使！」
南一驚，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焦急地揪了揪五條悟的衣袖，「別亂說，天使一族還有很多長輩呢。」
一句話就把南身上剛剛凝聚起來的大小姐氛圍瞬間打回呆呆兔的五條悟表示我不聽我不聽！
蓮一本正經地點頭認可，「沒錯！南就是最棒的！」
夜天之書也興奮地揚起封皮。
一人倆魔導器默契擊掌。
「南是最棒天使」同盟今日再次勝利！
南痛苦捂臉。
五條悟笑嘻嘻地彎腰隔著她的手背，親了親她的臉頰。
硝子：「……」
懂了，又沒懂。
反正是飽了。
接下來，兩名女生很快就熟稔了起來，聊了些各自世界的話題。
「……欸∼「我們」是這麼認識的嗎？」硝子覺得有趣，「真可惜沒見過五條半死不活的樣子。」
五條悟：「你怎麼知道我半死不活了？」
硝子嘲笑：「看你這純愛的樣子，老婆快死了哪兒能承受得住啊。」
五條悟：「……」
不愧是你。
南乾笑了兩聲，隨即注意到對面的五條悟還沒說過話，便抬頭朝他看了一眼，心想著至少要問個好，卻在下一秒被身旁的五條悟警惕地伸手圈了過去，把她拉到了自己懷裡。
南眨了眨眼，頭冒問號。
南：怎麼了？
五條悟：不准跟他說話！
南豆豆眼，頭上問號更多了。
見到這一幕，眼罩五條悟不知為何，無聲地笑了一下。
一旁的珊瑚默不吭聲地來回看了眼兩個五條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看你們現在也不著急回去的樣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反應，轉身就走進了紅光之中，消失了蹤影。
五條悟：「……這傢伙……」
動不動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真虧傑能忍受。
「我倒是覺得她說得對，你看上去現在一點也不著急了。」硝子一針見血。
今天早上還一臉焦急的樣子，現在卻老實坐在這裡一動不動，看見唯一能帶他們回去的人離開，也沒打算用無下限阻止。
簡直就像貓回了窩一樣。
五條悟一臉理所當然，「老婆在這，急什麼？而且我們那邊本來就在放暑假，我沒課。」
南：「但是你不是還會有會議……」
五條悟：「翹了。」
南：「……」
南譴責地戳了戳五條悟的臉蛋。
五條悟彎腰任她戳，甚至還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手感。
「那我們要留在這裡一陣子嗎？」蓮雙手抱頭，在空中無聊地晃了晃腿，「欸……可是這裡沒什麼好玩的。」
看上去跟以前一樣。
夜天之書也很失落。
五條悟：「但是如果不回去的話，南的能力限定也就不用重新設置了。」
蓮/夜天之書：！！
南啊了一聲。
對哦。
現在的她是全盛狀態，雖然被能力限定也並沒有影響她的日常生活，但是解開束縛的感覺怎麼可能會難受？
「反正一晴有紀之在，就當出來旅遊吧。」五條悟想著想著就高興起來，低頭在南臉邊親了一下，然後轉頭向對面的另一個自己伸出了手，理直氣壯道，「喂，把你的黑卡交出來。」
五條家的大少爺這輩子沒體會過沒錢的感覺呢。
「呵。」被勒索的五條悟放下胸前的雙手，單手插兜，無辜地歪了歪頭，「為什麼我要給你錢啊？」
五條悟：「當然是今天的工資啦。」
幫你管了家呢。
硝子：誰家半天的工資發黑卡啊。
南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兩人，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他們如今一窮二白的處境，於是她想了想道：「那個……五條君……」
五條悟頓時不滿低頭。
「……五條先生。」南改口，安撫地拍了拍五條悟的手，「不如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
五條悟藏於眼罩的眉梢微微一抬，「哦？」
眼見著五條夫婦二人帶著魔導器們歡天喜地地離開了，硝子呼了口氣，「真懷念呢，你那麼年輕的樣子。」
同樣的二十八歲，不一樣的境遇，那股若隱若離的少年氣依舊還在他的靈魂內生機勃勃。
跟她旁邊這位看似熱情實則冷漠的人完全不一樣呢。
「而且他還說了吧，『規矩就是規矩』……聽上去倒像是七海的說辭了。果然是因為有家室了吧。」
因為自己有了甘願臣服的「規矩」，所以對世界也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不知道，聽上去累死人了。」五條悟站直身體，低頭看了眼手機，「看來又有傷者要被送過來囉。希望他能活著到達這裡。」說著就向外走去，顯然又有需要他處理的後事了。
硝子看了看五條悟的背影，「我說，你要不要也找個伴？」
五條悟：「不好笑哦，硝子。」
那不是害人嗎？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轉角處。
硝子下意識掏了掏口袋，只掏出了一枚口香糖。
她環視了一圈停屍間。
白熾燈下，只有她一人。
於是她取出口香糖，慢悠悠地丟進嘴裡。
什麼嘛，明明一副羨慕要死的樣子。
第118章 番外 穿越（四）
「喂, 虎杖，快點，這次任務已經耽擱了一個星期了, 快點回去還要寫任務報告。」東京市區的街頭，小小年紀就被工作摧殘的伏黑惠一臉疲憊, 要命的是在被工作摧殘之後, 他還要拉住兩個活力堪比哈士奇的同期。
「欸！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 當然是要犒勞一下自己啦！」哈士奇一號興致勃勃地翻手機，「吶吶釘崎, 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
「最近沒有什麼好看的電影吧？」哈士奇二號不屑地哼了一聲, 隨即眼光一閃, 「去商場shopping怎麼樣？果然只有血拼才是緩解壓力的正道！」
伏黑惠：「那你們自己去吧, 我回學校了。」
「別啊！」
兩隻哈士奇幾步上前, 將企圖逃脫的海膽用雙手緊緊挾持。
伏黑惠：不能……呼吸……
虎杖：「為什麼要獨自離開呢？伏黑。我們不是同期嗎？」
釘崎：「就是。你走了我不就少了一個拎包了的嘛！」
伏黑惠：「你果然在打這個主意……」
總而言之, 力不敵眾的伏黑惠在經歷了勞累的一個星期工作之後又被迫進入了下一階段的煎熬。
伏黑惠：i人的命不是命嗎！
血拼場所由自認最有審美的釘崎友情推薦！
「這裡可是遠近聞名的高級商場！」釘崎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頭, 在華麗的水晶吊燈下瀟灑甩頭，「就連我也是第一次來！」
虎杖側頭不小心看見了一旁的貨櫃, 頓時大驚。
「釘崎！」虎杖驚慌失措地湊到釘崎耳邊，悄聲道, 「那件大衣要五十萬日元！」
釘崎：「……」
怎麼會有這麼貴的大衣！
伏黑惠在後頭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一錘定音：「走吧。」
釘崎梗著脖子：「……那, 那怎麼行！我們才剛剛進來！」
伏黑惠瞥了眼周圍：「放棄吧。我們這樣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在這裡消費的人。」
一群光鮮亮麗的路人中間, 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還在不明所以地大呼小叫……
已經足夠鄉下了吧。
哈士奇們頓時一僵, 轉身狗狗祟祟地貓回了靠譜的海膽身邊。
釘崎不甘心：「我這可不是認輸了啊！」
伏黑惠無語：「……誰要跟你比賽啊？話說既然要主動推薦逛街地點的話, 至少要自己了解一下吧。」
虎杖探頭：「啊，五條老師！」
兩人瞬間扭頭。
如釘崎所言, 這裡確實是東京富人經常出入的高級商場，地上有五層，地下有兩層，金碧輝煌，富麗堂皇，三人從一樓入口進入，面前就是一片面積不小的中庭，陽光從頂部的透明玻璃頂上落下，更顯雅致。
而此時，就在一樓靠近中庭的玻璃欄杆旁正站著一名面容精緻的白髮男子，他身材高大，明明是斜靠著欄杆卻幾乎算是坐在了上面，身上的服裝時尚又貴氣，與周邊的氛圍相得益彰，臉上還帶著一副圓形的黑色墨鏡，墨鏡背後的蒼天之瞳微微低垂，看上去像是在等什麼人。
釘崎：！！
釘崎：「臥槽！大帥哥！」
伏黑惠死魚眼湊過來認真看了看，「那是五條老師沒錯。」
釘崎：「！什——」
此時釘崎的腦海裡頓時回想起了某雞掰老師穿著她的裙子在高專操場上毫無形象地狂奔時的辣眼睛場景。
然後她又扭頭看了眼對面貴氣得彷彿住在城堡裡的白髮池面大帥哥。
釘崎：「……」
除了身高和髮色哪裡像了！
她寧願相信世界發癲！
而一旁見到老師很高興的虎杖已經開始揮手了，「五條老——！！」
剛剛跳出喉嚨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
就見五條悟對面的店鋪裡忽然走出來一名身材高挑的絕美少女，她提著一個顯然是剛買好的精緻小包興沖沖地往五條悟小跑而去，卻在半路左腳絆右腳，發出一聲驚呼，笨拙地朝地面撲了過去，然後被大步上前的五條悟眼疾手快地攬著腰抱起。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迅速超過了親密的邊界。
伏黑/虎杖/釘崎：！！！
三臉呆滯中，少女趴在五條悟懷中，仰頭對他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緊接著五條悟也無奈地笑了一下，見怪不怪地伸手親暱地捏了捏少女的臉，然後順勢摟著她的肩膀，轉身一同離開了。
伏黑/虎杖/釘崎：「……」
三人面面相覷。
緊急事態！！！
於是商場一樓轉角處頓時長出了三顆腦袋。
虎杖低頭：「伏黑！五條老師原來有女朋友嗎？」
伏黑惠抬頭，皺眉：「不知道啊。」
釘崎盯著不遠處的一男一女，摩拳擦掌道：「呵呵。竟然被我們遇到了，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沒有一個學生能夠抵擋得住來自老師八卦的誘惑！
可惡的雞掰老師，竟然把我們瞞得那麼慘，還裝出一副矜貴的模樣來引誘漂亮小姐姐……看我們不揭穿你！
「嗯？你們想要對我怎麼不客氣？」
熟悉的聲音帶著某種興味在他們身後突然響起，嚇得三人頓時一激靈，猛地回過頭去，才發現前方的走廊上不知何時早就沒有了熟悉的身影。
伏黑/虎杖/釘崎：「……」
五條悟笑眯眯地彎腰與面前面熟的三位學生對視。
而剛才的絕美少女則雙手拎著小包端莊地立在一旁，對他們露出了溫和而慈愛的微笑。
釘崎當即伸手指證。
「是他們倆的主意。」
伏黑/虎杖：「喂！」
五條悟見此笑了兩聲，站直身體，「怎麼？今天是來陪惠買東西的嗎？真不錯，難得見你有這閒情。給津美紀的禮物？」
伏黑惠臉色一變。
已經在盡量找不會露餡的話題卻發現自己好像還是說錯話了的五條悟頓時毫無感情地啊了一聲。
怎麼回事？這個世界的自己難道連孩子的零花錢都剋扣嗎？
虎杖沒發現伏黑惠的異樣，開朗道：「本來是來逛街的，但是這裡的東西都太貴了，我們都買不起，就打算走了，沒想到看見了老師！老師，你今天……是在約會嗎？」說完自以為不動聲色地瞟了眼旁邊的人。
哇，真的是好漂亮的小姐姐。
「什麼約會啊，明明是坑騙！」釘崎指指點點，「喂，別裝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有點犯噁心。」
五條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後垂眸看了眼虎杖，再轉身與南對視了一眼。
南點了點頭。
這個孩子，身體裡有宿儺的手指。
不止一根。
就在這時，伏黑惠突然伸出手將虎杖和釘崎同時拉到身後，並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盯著五條悟道：「你真的是五條老師嗎？」
虎杖嚇了一跳，「你在說什麼呢伏黑？」
釘崎也很無語，「不是你自己說他是五條老師的嗎？別告訴我這個時候你說你認錯人了。」
伏黑惠卻一臉凝重，「不……」
確實是五條老師的樣子，但是……
違和感。
伏黑惠上下打量了一眼五條悟。
不論是裝束、氣質還是剛剛的對話，這個人都給他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五條老師笑起來的時候……會是這樣的嗎？
少了點游離人間的無所謂，多了幾分浸入紅塵的和藹可親。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動作，今天的他做出來卻給人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像是……更討人喜了？
五條悟見此摸了摸下巴，然後摘下墨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雙眼睛你總不能認錯吧。」
璀璨的蒼天之瞳，裡頭彷彿有蔚藍的夏日晴空。
伏黑惠神色微松。
是六眼。
不管怎麼樣，六眼是不會出錯的。
五條悟重新帶上墨鏡，朝三位異世學生招了招手。
「走吧，既然碰到了，老師請你們吃頓飯。」
十分鐘後，一年級三人坐在裝橫別緻的餐廳包廂中，看了看坐在對面的五條悟和南，然後又不知所措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釘崎湊到兩人耳邊，小聲道：「喂，這家餐廳不是超貴的嗎？他發什麼瘋？」
他們不是第一次享受被老師請客的待遇，但還是第一次被老師帶到這麼高級的地方。
雖然平常挺想坑他的，但冷不伶仃地夢想突然實現，還怪嚇人的。
虎杖倒是沒多想，拿起菜單就美滋滋地翻了起來，「老師肯定有老師的道理啦！啊，老師！我可以點這個嗎？」
「可以哦。」五條悟似乎被虎杖逗笑了，「隨便點。」
釘崎捂臉。
啊啊啊被閃到了！
伏黑惠抬眼探究地看了眼南。
南笑著回應：「怎麼了嗎？」
「啊啊！對了！」釘崎猛地一拍桌子，「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你該不會真的在坑騙別人吧！」
從剛剛開始就一副很親密又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樣子，有種倒是說啊！
五條悟挑挑眉，「你們很想知道？」
「吃完這頓飯就告訴你們。」
虎杖：「老師又來了。」
五條悟低頭一笑，漫不經心地舉起茶喝了一口。
伏黑惠狠狠一皺眉。
但緊接著五條悟就放下茶杯，打開了一旁的糖罐，往茶裡毫不猶豫地哐哐放了好幾十顆方糖。
伏黑惠：……
「你們今天一切順利嗎？」五條悟一邊放糖，一邊隨口問道。
話匣子打開，虎杖立馬開始手舞足蹈地說起他們這次任務的艱辛，中途釘崎也不甘示弱地加了進來，說到離譜之處兩人都被伏黑惠冷漠地吐槽，而五條悟聽著聽著不時接個茬讓話題繼續下去，南卻只是含笑坐在一邊默默聽著，似乎是有意保持著沉默。
直到服務員把菜餚端上來，幾人的對話才中斷片刻。
「對了，老師。」虎杖眨了眨眼，「你今天不忙嗎？」
「嗯？哦，不忙哦。」五條悟不動聲色把話題又拋了回去，「悠仁是在關心我嗎？哎呀，悠仁到哪兒都是好孩子呢，所以才能很快交到朋友。你們三人小隊如果多加一個人活動，有悠仁在老師就會放心不少。」
南聞言面色不變，卻猛地把手放在了扶手上，五條悟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的反應，幾乎同時抬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撫地捏了捏。
「哎呀，也沒有這麼……」被誇讚的虎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伏黑惠察覺到了什麼，「是要有新的同學加入我們了嗎？」
「新同學？這個時候？」釘崎雙手抱胸，「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只希望不是跟他們兩個一樣的傻蛋就行。」
「沒有呢，只是老師聽說在神奈川……」
虎杖面色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五條悟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再繼續說下去了，「不，沒什麼。好了，你們還在等什麼？老師我可是餓死了，快點開動吧。」
三人都是第一次來這麼高檔的餐廳，聞言頓時迫不及待地開動了，南見他們這麼高興，便主動上前為他們擺好菜，然後才坐下來心情很好地靠著五條悟小口進食。
五條悟強勢主導話題，忽悠得涉世未深的學生們又透露了不少東西。
直到話過三巡，漸漸安靜下來享受美食的伏黑惠才猛然察覺到了什麼，身體忽然一僵。
——他面前擺著的這些菜餚，都是他喜歡吃的。
那股若隱若離的違和感又再次浮現上了心頭。
伏黑惠不動聲色地抬眼朝餐桌上看去。
虎杖正在因為精緻的菜餚而驚奇，釘崎佯裝吐槽著他沒見識實際上也在驚嘆著，然而在面對五條悟游刃有餘的調侃之後，她又馬上換上了另一副表情，跟虎杖一起佯裝拜倒在了東道主的金錢下。
三人哈哈大笑。
伏黑惠皺了皺眉頭。
這幅場景，無論怎麼看都沒什麼……
「怎麼了嗎？伏黑君？」
伏黑惠一驚，扭頭朝對面看去。
「胃口不好嗎？」陌生的美貌女子露出擔憂的神情，「是不是太累了？」
琥珀色的雙眸裡滿是真誠的關切，像母親自然地掛念著孩子的狀況。
就在這一瞬間，伏黑惠身軀猛地一震。
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雖然五條悟確實出身名門，但他向來不關心也不在乎那些禮儀規制，平時也很少出入奢侈場所，生活作風出乎意料得親民，平時就連街邊的黃油土豆貴上了一點都要唉聲嘆氣一整天。
今天卻一反常態，不僅將他們請到了如此昂貴的餐廳裡，而且還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如果是以前的話，就算是真的來到了這樣的場所，即使是裝的，恐怕也會跟虎杖和釘崎頭碰著頭湊到一起，一臉驚奇吧。
哪裡會表現得如此自然，連不經意間的動作裡都透著股大家族裡脫不掉的氣度，甚至是以前曾經做過的一模一樣的動作，現在看來也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了。
要知道，這可是個在人前打噴嚏都不會遮一下的囂張分子啊！
更奇怪的是，坐在他面前的這位女性。
伏黑惠剎那間覺得毛骨悚然。
她明明就坐在那裡，今天也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但剛剛他們三個卻愣是將她忽視在了一邊，沒有一個人試圖向她搭話，也沒有人因為她而感到不自在。
彷彿她不存在一樣。
這是什麼？術式？伏黑惠愕然。
「需不需要讓服務生打點水？」南見伏黑惠半天不說話，愈發擔心了。
「啊，不用了，謝謝。」伏黑惠回過神來，連忙拒絕，每日更穩穩群4弍2爾武九依私棲隨即發現自己的內心竟然在與對方的對話中悄然鬆懈了下來，甚至連警惕之心都再難升出。
到底是怎麼回事？伏黑惠謹慎地不再說話。
南見此，心中嘆息。
真是個敏感的孩子。
然後趁周圍不注意，連忙用筷子夾起一片肉，偷偷伸進放在她腿上的小小手提包。
一個白色的小小身影迅速爬出來，嗷嗚一口把肉吃掉，又迅速縮了回去。
吃完飯，五條悟開車將三名學生送到了高專門口。
「哇！我都不知道原來老師也會開車啊！」虎杖跳出車門，回頭轉向駕駛座，「老師不跟我們上去嗎？」
「不。」五條悟俏皮地眨眨眼，示意了一下副駕駛上坐著的人，「我還有約會呢。」
虎杖：「哦∼明白！」
釘崎：「果然是約會對象！」
臨走前，五條悟送給了虎杖一顆白色的寶石。
「就當是遲來的生日禮物吧。」
「要隨身攜帶哦。」
目送著五條悟開車離開，虎杖握著寶石高興地大力揮手，「老師！改天見！」
伏黑惠就站在他身旁，見車子已經看不見蹤影，暗自鬆了口氣，才沉聲道：「喂，我可不記得五條老師有車。」
他可是名震咒術界的大忙人，平時總是坐著輔助監督的車到處移動做任務，哪還有閒情自己開車兜風？
「說不定是最近買的？」虎杖不以為意，轉身走上高專的階梯，喜滋滋地擺弄著手上的禮物，「呀，真好。我們是不是很快就有師母了？」
釘崎啊了一聲，「糟糕，被金錢蒙蔽了雙眼，我們都還沒來得及揭穿他的真面目呢！」
虎杖：「這就不用了吧，釘崎。老師好不容易有個對象呢。」
伏黑惠眉頭微蹙，快步跟上兩人，「你們都不覺得哪裡奇怪嗎？五條老師對我們什麼時候這麼和藹過？」
「哼。」釘崎揚起下巴，「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孔雀開屏唄。」
男人，都是這樣。
伏黑惠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虎杖的手機響了。
「啊，是五條老師！」虎杖把寶石收起，接通電話，「怎麼了嗎，老師？是有什麼落下了嗎？」
伏黑惠悄悄側耳傾聽。
對面似乎是沉默了一瞬，然後又繼續說了什麼。
「啊？我沒注意，是不是落在餐館了啊？」
「很好吃哦！謝謝老師請客！」
「啊知道了，我們不會忘記任務報告的啦！」虎杖心情很好地晃晃腦袋，「老師也是，開車要小心！」
然後就掛了電話。
伏黑惠緊皺的眉頭頓時一松。
難道……他今天真的太累了？
釘崎疑惑道：「他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催我們報告？」
「說不定是一下捨不得我們，畢竟好久沒見了！」虎杖嘿嘿一笑。
說完他攬過兩邊的釘崎和伏黑惠。
「回宿舍回宿舍！」
而此時，通往東京市區的轎車上。
蓮正躺在南今天新買的手提包裡呼呼大睡。
「那個孩子身體裡的宿儺手指已經太多了，強行剝離恐怕會有危險。」南嘆了口氣，望向前方的眼裡充滿憂愁，「怎麼會這樣……」
既然已經接觸到了宿儺的手指，為何還要讓虎杖再次靠近這麼危險的東西？
五條悟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點了點，在紅燈前停車，「這裡跟我們那裡不同。」
「空氣中的詛咒濃度是我見過最大的，孩子們也要參加戰鬥，高專人員蕭條……」五條悟嘲諷地笑了一聲，「這不是什麼都沒變嘛。」
那傢伙幹什麼吃的？
「他已經很盡力了。」南不贊同地瞥了眼五條悟，「畢竟他那麼忙，有些事他肯定也愛莫能助。」
「是∼忙得連家裡都丟了。」五條悟翻了個白眼，「天使大人，這個沒有你的世界真是糟透了。」
這段日子他們也被不少咒靈騷擾過，度假的心情早就已經被毀了個七七八八，至少五條悟是一點都不想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
南於心不忍，「我們能不能幫幫他們？」
總不能讓他們這麼繼續下去吧？
「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五條悟淡淡道，見綠燈亮起，順勢啟動汽車。
「我們還是快點把傑的小鬼找到吧。」
第119章 番外 穿越（五）
掛掉電話, 五條悟坐在職工宿舍的單人床上，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
晚上八點。
不僅遇到他的學生們，請他們吃了晚飯, 還體貼地在晚上開車送他們回學校。
一看就是那種很受學生們歡迎的老師。
說不定還會在下課的時候，跟學生們一起在籃球場上打籃球, 互相擊掌慶祝呢。
五條悟露出了一個稍有興致的微笑。
就在這時, 他的手機屏幕一亮, 一條短信彈了出來，發件方是一串未標註過的數字。
「悠仁體內怎麼有那麼多手指！真是令人發指！（指指點點.jpg）」
「爛橘子說啥你該不會都要執行吧？」
看到這裡, 五條悟挑了挑眉。
套了不少話嘛。
「南臨時做了一個護身符, 你讓悠仁好好戴著, 至少能保他性命。」
「別讓悠仁再接觸宿儺, 保護好你的學生。（氣憤.jpg）」
天使的力量嗎……五條悟垂頭又看了眼屏幕, 收起手機。
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 自然沒有這個世界的通訊工具, 但是卻有更高級的人工智能信號發射裝置，模擬這裡的信號, 突破防火牆，偽裝用戶……簡直易如反掌。
魔導器、魔法、高科技、天使……
五條悟又想起了那一天的場景。
熾熱的太陽降落天地, 一瞬間就將空氣中流淌的所有詛咒淨化殆盡，導致那幾天高專裡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連花都更紅了。
夜蛾正道還問過他當時在操場上發生了什麼, 不過卻被他隨意糊弄了過去。
「反正不是壞事。」
雖然這之後四周流動的詛咒又很快填滿了高專的詛咒窪地, 但那一瞬間, 眼前的黑暗一掃而空的感覺, 已經深深烙印在了他心底。
就像是用抹布抹開了窗上的水霧，世界在他眼裡從未有過的乾淨, 就連持續不斷向六眼湧來的信息流都變得舒緩了起來。
沒有詛咒的世界，他也是第一次見。
「五條悟」的老婆？
五條悟突然起了好奇之心。
於是他拿起手機，久違地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對面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悟大人嗎？」對方語氣激動，「您最近是要回家嗎？」
當知道世界上出現了另一個五條悟的時候，五條家裡的人都驚呆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兩雙六眼？！根本不可能！
但當震驚褪去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就是淡淡的失落。
哦，原來那天回家的不是他們的家主啊。
自從五條悟去東京高專上學以後，就很少再回京都了，雖然也不是徹底不管他們，若是高層或者其他御三家想要觸犯五條家的利益，他就會將炮火集中到自己的身上，然後再用自己的強大把所有事情擺平。
每一次都是如此，似乎在五條悟眼中，他們只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小可憐，或者萬能的提款機，需要做的只是在家裡乖乖地等著他擺平一切。
連搜集情報這種事都寧願花錢從冥冥那買，也不給他們打個電話。
拿錢也拿的不多，黃油土豆漲價都難受！
可惡，我們家家主在外頭過得都是什麼日子啊！
可他們連做個優秀的提款機都做不好，因為五條悟根本對花錢沒有興趣。
除了買伏黑惠那次花了十個億，其他時候都過得摳摳搜搜的，看得他們好生心疼。
襯衫都才二十萬日元！還是用自己的工資買的！
太可憐了，我們家家主真是太可憐了。
什麼時候悟大人才能花花家裡的錢啊……五條家天天怨念深重。
他們超想幫家主的忙！
所以當那個五條悟說要動用五條家的力量的時候，大家都高興壞了，咕嚕嚕地馬上就湊齊了人手，興致勃勃地跟著就上了東京。
結果就被正牌家主攆回了家。
委屈，難過。
「……」聽著電話對頭的聲音，五條悟都能想像得出來家裡人眼巴巴地望著他的樣子了。
「不回去。」果不其然，對面那頭響起了一連串沮喪的嘆息，顯然守在電話旁邊的人並不少，「但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們。」
五條家眾人：！！！
「什麼？悟大人需要我們打錢嗎？多少？兩個億夠嗎？」對面興高采烈。
打錢可是他們為家主幹得最熟練的業務了！
「不是。」五條悟哈哈一笑，「最近黑市的動向怎麼樣了？」
作為六眼與無下限術式的擁有者，五條悟的名字自從出生以來就在黑市懸賞榜上居高不下，有太多的人忌憚他，也有太多的人希望他死。
而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五條家從五條悟誕生開始就一直在追蹤市面上任何有關於「五條悟」這個存在的情報，而從他們將五條悟安全保護到成長成年也能看出，他們在這其中付出的心血絕對不少。
其實自從五條悟從高專畢業，正式成為了咒術界的最強，這個世界理論上已經不會出現能夠危機五條悟性命的威脅了，即使有，也已經不是五條家能夠抵禦的了。
但五條悟毫不懷疑，他們還在繼續追蹤著黑市的動向。
事實也正是如此。
那怎麼辦，家主總是不回家，只能瞅瞅懸賞榜上的名字當代餐這樣的。
「是，最近確實有不少有關您的懸賞的動向。」五條家的人猶猶豫豫地說道，「似乎忽然有許多人開始頻繁接觸這類懸賞，不過跟以前一樣，大多都是只領了定金就沒有了下文，我們還以為您已經解決了呢。」
雖然五條悟的命很值錢，但任務難度也是地獄級別的，喪命的可能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因此想要請人來接手，除了高額的尾款之外，甚至懸賞者還需要提前交付定金，才能讓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願意接下這筆單子。
如此的話，懸賞者自然也要承擔一定的風險。
比如詛咒師身亡情況……這筆錢自然就沒了。
「需要我們進一步追查嗎？」五條家的人謹慎問道。
「不，不用了。隨他們。」五條悟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過一段日子家裡可能會有一筆入賬，注意接收吧。」
五條家眾人：！！
什麼！家主要給家裡打錢！
蒼天啊！我們家大人每天矜矜業業賺那點工資，竟然還要養家？
好慘！
在電話那頭拒絕之前，五條悟又想了想，說道：
「年底有空我會回去的。」
五條家眾人：！！！
天……天堂？
無視對面一連串不敢置信的聲音，五條悟掛了電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個興致盎然的微笑。
這是南跟他做的交易。
對方很坦然地把自己所有的計劃都告訴了他。
「我需要用你的名頭來獲取啟動資金，可能會削弱你的名聲，但除此之外對你不會有任何影響。這之後這筆資金我會投入到金融中，在我們離開之後，所有的收益都歸你。」
因為聽上去很有意思，對自己也沒什麼壞處，五條悟便答應了。
而如今，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現在看來，他們過得挺瀟灑。
五條悟把手機往上拋了拋，隱藏在眼罩背後的蒼天之瞳隨著上下起落的手機，變得越來越亮。
那個女人，很聰明。
對於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來說，在這個世界裡，他們沒有根，沒有痕跡，沒有資源，沒有人脈，沒有錢財……說是一切清零，但其實比嬰兒還要糟糕，因為與這個社會毫無聯繫，也就意味著無法參與這個社會。
但她卻將這份劣勢硬生生轉化成了優勢。
既然無法參與這個社會，那就去沒有規矩的地方打獵。
而因為他們壓根就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其實他們從一開始就已經是「死亡」的狀態了。
空手套白狼。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的偽裝？也是魔法嗎？
而且即使是去黑市，她也沒有選擇走詛咒師的路子掙錢，而是去坑那些想要對他不利的人。
就好像……在為「他」出氣一樣。
糟糕。五條悟突然笑個不停。
這隻天使怎麼這麼好玩啊。
其實這件事從頭到尾實在是沒有什麼笑點，仔細想想，不就是個腦袋比較聰明的人用了咒術界最強的名號坑了點錢嗎？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這件事是那個白朦朦的矜貴大小姐干的，五條悟就是覺得好笑。
她能騙人嗎？她知道怎麼跟人談判嗎？她會為了取得委託人的信賴而佯裝亡命之徒嗎？
怎麼總覺得會呆呆的？
此時的五條悟，就好像心裡有個從來沒有被碰過的開關突然被人精準地踩了一腳一樣，整個人都陷入了某種詭異的狀態之中。
就在五條悟一個人在床邊放肆大笑的時候，宿舍房門的門縫裡，突然閃過一道刺眼的紅光。
五條悟笑聲漸息，緊接著他悠悠然地站起身，目中含笑地走到門前，打開房門。
不出所料，外頭正站著一名艷麗的紅髮女子。
「喲。」五條悟自來熟地打起了招呼，「你好啊。」
珊瑚站在門外，仰頭望著五條悟，怒目圓瞪。
「你們，對這個世界的傑做了什麼？！」
第120章 番外 穿越（完）
等到五條悟和南接到消息來到東京郊外與眼罩五條悟匯合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高專裡漸漸有外出任務的學生回來，他們不好在學校繼續露面，只能將碰頭地點定在人跡稀少的郊區。
「好慢。」兩人到達時, 眼罩五條悟正站在一張公園長椅旁，他面色冰冷, 整個人彷彿剛從北極冰海的中央撈上來, 渾身寒意, 又帶著些許狼狽。
珊瑚坐在長椅上，低垂著頭, 紅色的長髮宛如瀑布一般垂落肩頭, 一直到她的腰部, 遮住了她的表情。
「怎麼回事？」五條悟帶著南爬上高坡, 漫步上前, 察覺到氛圍不同以往, 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另一個自己, 又垂眸看了看一旁的珊瑚。
這兩個人……難道是傑？
南挽著五條悟的臂彎，天使的敏銳讓她從空氣中嗅到了從珊瑚身上傳出來的恐懼, 和從眼罩五條悟身上隱隱透出的憤怒。
她一頓，鬆開五條悟的臂彎緩緩走上前, 在珊瑚身邊撩裙坐下。
「別害怕。」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珊瑚的背, 柔聲道, 「沒事了。」
珊瑚僵硬的身體在南的撫摸下, 漸漸鬆懈了下來。
五條悟見此向另一個自己示意了一下, 兩人走到一邊。
「傑的身體被盜用了？」五條悟神色不明, 「確認了嗎？」
「啊。」眼罩五條悟緊繃著臉。
昨晚，珊瑚怒氣沖沖地質問他對夏油傑做了什麼, 為何這個世界的夏油傑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自然覺得荒謬，且不說兩個世界本就不相同，就算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之間因為背景與經歷不同發生錯差再正常不過了，單是去年平安夜他早就親手了斷了自己摯友的性命，怎麼可能還會有「另一個夏油傑」能在異世之人面前晃悠？
見五條悟不信，珊瑚當場就帶著他傳送到了「夏油傑」附近。
那是一個昏暗的角落，不知道是哪個地區的下水道，耳邊不時有水滴落下的聲音，牆上釘著的水管裡不時傳過水聲，陰濕的環境顯然並不適合人類生存。
珊瑚用次元之鞭隱藏了兩人的氣息，指著走廊對面穿著袈裟的背影，怒視五條悟。
而五條悟已經愣住了。
他愣了足足一分鐘。
六眼在一瞬間就搜集了所有信息。
身高、體重、體脂率、咒力氣息……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訴他一件事——
那，就是真的夏油傑。
他的大腦很清醒，反轉術式正在正常運作，即使過去的記憶那麼清晰，那天從自己手下流淌而過的溫熱血液依舊歷歷。
但他的嘴角還是控制不住地扯出了一個弧度。
傑，還活著。
直到那個人轉過了身。
轉動身形的動作有些奇怪，漠然的雙眼裡藏著充滿惡意的狠厲，踏步往前走時，腳步的輕重節奏陌生異常。
五條悟心中驟然一凜。
一條縫合線，突兀地烙印在夏油傑的額頭上。
「他不是傑。」珊瑚一口咬定。
即使是跨越了宇宙，跨越了時空，她就是知道。
那個人，不是傑！
五條悟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語氣即失落又冰冷。
「啊。」
「他不是傑。」
「因為傑，早就死了。」
珊瑚渾身一僵，瞳孔瞬間放大。
「你，你說什麼？」
「然後她就變成這樣了？」五條悟哼笑了一聲，抬手取下鼻梁上的墨鏡，語氣冰冷，「為何不將傑的屍體妥善處理？」
「……」眼罩五條悟沒有回答。
五條悟停頓片刻，嗤笑了一聲，「你還真是一事無成啊。」
愛情、親情、友情、事業……竟沒有一個值得稱道。
雖然號稱「最強」，但卻活得一團糟。
「……你是特地來嘲笑我的嗎？」眼罩五條悟雙手插兜，對他的嘲諷不置可否，「看來你是知道些什麼了。」
「一個術式是盜取別人身體的傢伙，在我們的世界也對傑虎視眈眈了多年。」五條悟乾脆利落地說出情報，「不過已經被我們解決了。」
「這樣嗎……」眼罩五條悟垂頭。
「我知道了。」
對傑的身體虎視眈眈的詛咒師，又在傑死亡之後迅速找到了他的屍體……
這裡面能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這時，對面突然傳來南驚慌失措的聲音。
「怎，怎麼了？難受嗎？」
兩位五條悟見此對視一眼，紛紛走上前，就看見長椅上的珊瑚崩潰地捂著臉，整顆頭都埋進了膝蓋間，大聲地抽泣著，不管南怎麼安慰她都沒有用。
「怎麼回事？小鬼。」五條悟莫名其妙，「死的又不是你的傑，你哭什麼？」
南頓時生氣地回過頭，啪啪打了兩下五條悟。
伸出手老實被老婆打手掌的五條悟還是覺得很莫名其妙，無辜道：「難道你覺得這很正常嗎？」
還哭得那麼傷心。
而且這小鬼也不是這樣的人啊，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臭著張臉在一旁對傑罵罵咧咧嗎？
「那你也不能這麼說啊。」南譴責。
「我……」珊瑚哭得一哽，臉深深埋在手心裡，「我控制不住。」
南連忙扭頭伸手扶上她的肩膀，天使的力量悄然運轉，「振作一點，珊瑚！這裡……欸？」
察覺到什麼的南驟然一愣。
就在這時，珊瑚腰間的長鞭突然發出耀眼的紅光。
幾乎在紅光亮起的一剎那，兩個五條悟同時扭頭向兩人右手邊看去，就見紅光之下，一個通往異空間的傳送門在空中悄然張開，卻又在下一秒迅速坍塌。
五條悟當即大喊：「南！」
然後立即抬手，瞬間出現在手中的白色手/槍鎮定地對準通道，咒力彈自動填充，彈殼落地。
嘭嘭兩聲，天藍色的光彈準確擊中通道兩端，讓通道關閉的進程驟然一滯，卻也只拖延了一秒，失去力量支撐的傳送門又再次收縮。
但這一秒，已經足夠天使吟唱。
法杖從掌心伸展而出，夜天之書翻開書頁，蓮從項鍊裡翻出來，直直飛進南的胸口。
黑髮變白，金眸亮起。
「航行於時空之河的諾亞方舟啊，聽我號令，即刻歸港！」
白色的三角形法陣在她的腳下張開，洶湧的魔力宛如大海，滔滔不絕地向通道湧去。
即將關閉的通道之門在最後一秒堪堪停止，彷彿有人用雙手硬生生將它撐開，緩慢而穩定地越來越大。
目睹了夫婦二人默契配合的眼罩五條悟見此事不關己地歪了歪頭，然後低頭看了眼滾到腳下的空彈殼。
逐漸撐到一人大的傳送門裡，夏油傑長身而立的側面身影漸漸清晰。
五條悟：「傑！」
聽到熟悉的聲音，夏油傑回頭，頓時一驚，「悟？！」然後迅速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向周圍下達指令。
「快！啟動一級方案！」
「是！」
這一個月，他們可也沒有閒著！
存儲了巨量咒力的裝置迅速運轉，順利接替了南的力量，支撐住了通道。
這是研究所加緊製作出來的傳送穩定裝置，還是拆分了指揮部裡的備用傳送電梯才改裝出來的，本來就打算在他們再次打開通道回來時用於輔助穩固通道，沒想到這麼突然就用上了。
察覺到傳送門已經穩定，南放心地收回魔力。
五條悟也不管夏油傑背後的指揮大廳裡一個個湊過來的腦袋，見通道已經不再收縮，連忙上前，把他從裡面拽了出來，帶到珊瑚面前，「諾，你的白月光，哭成這樣了。」
事情發生太快，夏油傑還在慶幸臨時上任的穩定裝置沒出什麼故障，轉眼就見到珊瑚趴在膝蓋上哭得傷心的樣子，頓時一懵，抬頭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五條悟，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眼罩五條悟。
五條悟連忙拽著另一個自己潤走。
自己的老婆自己看著辦！
看到夏油傑來了，南也鬆了口氣，抱著法杖跟著離開，為兩人留下空間。
被拽著的眼罩五條悟稍有興致地看向南，閒閒地調侃道：「反應挺快的嘛。」
看上去一副毫無戰鬥經驗的模樣，但在關鍵時候卻沒有掉鏈子。
五條悟迅速鬆開他，拉過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實際上不動聲色地將兩人隔開，「那當然，沒點本事怎麼做魔法少女的男人？」
並沒有在誇獎他的眼罩五條悟：「……」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硝子總說他欠揍了。
剛走到傳送門附近，就有一個小炮彈衝了過來。
「papa！mama！」
眼罩五條悟停下腳步。
五條悟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樂呵呵地把撲上來的女兒抱了起來，顛了顛，「哇，寶寶長胖了。」
一抬眼果然見頭發已經有些發白的紀之正站在通道對面，見五條悟看過來，恭敬地頷首，「悟大人，歡迎回家。」
「啊，媽媽！」一晴眼睛亮亮的，看見落在後頭的媽媽馬上就拋棄了爸爸，咕嚕嚕地身體一歪，巴拉住南的肩膀，想要媽媽抱。
五條悟也不覺得被冷落，身體配合地側傾，大手小心護著她，免得她摔下來。
「一晴！」南也很想念一晴，順勢接住她，愛不釋手地抱著蹭了蹭，柔聲道，「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一晴指著五條悟：「寶寶胖！」
意思是好好吃飯了。
五條悟捏了捏一晴胖嘟嘟的臉蛋，「那還能更胖一點。」
一晴卻搖頭，「胖就不可愛了！」
一家三口哈哈大笑。
「一晴一晴。」蓮從南身體裡蹦了出來，焦急道，「你把拼圖拼完了嗎？」
夜天之書也圍著一晴轉來轉去。
她們的拼圖！
「拼完了！」一晴高興地拍拍手，卻又在蓮和夜天之書失望垂臉時說道，「又有更——大的啦！」
獨自通關了小副本又擁有了新的大副本的小公主快樂地舉起小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大大的圓。
「紀之叔叔買的！」
「好耶！」
眼罩五條悟雙手插兜，謹慎地不再上前。
眉眼處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可愛小女孩，一雙眼睛是與母親同樣的琥珀色，長長的白髮與垂頭靠近的父親不分彼此，卻不似他那樣卷翹，是跟母親一樣順滑的髮質。
「五條悟」的女兒。
眼罩五條悟抿了抿嘴。
也是，這個年齡，又有穩定的伴侶，有個三歲多的女兒並不奇怪。
重新聚首的一家人顯然有很多話要說，嘰嘰喳喳地混成一團，隨後又加入了兢兢業業的管家，和同樣面容陌生的黑皮膚軍裝青年。
黑皮膚青年顯然跟五條悟認識，而且很熟悉，兩人一見面就開起了對方的玩笑，還握手好兄弟似的互相撞了一下對方的肩膀，一臉懷念地打量著彼此。
「那是管理局的卡利德執行官，是五條前輩在教官培訓營的同期同學，這次也幫了我們不少忙。」
眼罩五條悟一頓，側首朝身旁看去。
灰原笑眯眯地與他對視。
「你是另一個五條前輩嗎？為什麼戴著眼罩？」
「……」五條悟沉默地打量著面前的人。
這個灰原，跟他印象裡有些不同。
身高稍長了些許，身材也健壯了不少，乖乖的鍋蓋頭變成更加時尚清秀的微分碎蓋，身上穿著一件淺茶色的風衣，眉目間有一股歷經風霜的沉穩，但也混雜著一絲他熟悉的開朗與樂觀。
熟悉，又不熟悉。
是他從未有機會見過的，二十六歲的灰原。
灰原見眼罩五條悟面露思索，以為他在研究他身上的衣服，便大大方方地轉了一圈，熟練地炫耀道：「哈哈，怎麼樣，這是內人給我買的新風衣，好看吧！」
「內人？」五條悟反應過來，「哦，你也該結婚了。」
「過幾天就舉辦婚禮，還以為五條前輩趕不上了呢。」灰原自來熟地拍了拍眼罩五條悟的肩膀，樂呵呵道，「好啦，我們走那邊去。背後那群傢伙現在估計正在嫌棄我們擋鏡頭呢。」
說著灰原示意五條悟回頭看，果然見傳送門裡伸出來了好幾個腦袋，各個手上舉著手機。
一米九的大個擋住了好幾個鏡頭的視野。
領頭的女生對灰原擺了擺手。
「快，快讓一讓長官，這可是Boss的直播現場！」
Boss？
五條悟順著鏡頭的方向看去，就見夏油傑在珊瑚面前單膝跪地，仰著頭，正一臉溫柔又心疼地用雙手輕輕擦乾她臉上的淚水。
喀嚓喀嚓——
閃光燈四起。
五條悟：「……」
灰原：「這之後這些照片估計得在咒術師之間傳一陣了。」
五條悟當即大退一步，把最好的觀測視角讓了出來。
灰原：「哈哈哈哈。」
這裡的五條前輩跟他認識的五條前輩也差不多嘛！
小動物直覺非常敏銳的灰原環視一圈，見周圍哄老婆的哄老婆，家庭聚會的家庭聚會，拍八卦的拍八卦，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便乾脆跟對方聊了起來。
「怎麼了？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的樣子。」灰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左右晃了晃身體，「呀，一個月沒有下地了，身體都要生鏽了。這裡的陽光可真好。」
因為特級咒術師失蹤，就算都到了婚禮當頭了，作為總指揮官的灰原也得在指揮部待命，所以這一個月來他都待在指揮部的空中基地裡，好久沒沐浴陽光了。
眼罩五條悟聞言不動聲色地無視了前面一句話，面不改色地明知故問道：「話說，沒有了『五條悟』，你們的世界還好嗎？」
這是他這一個月來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五條悟心裡清楚，這裡的咒術界沒了「最強」會變成什麼樣子。
洶湧的咒靈浪潮將失去鎮壓他們的銅鼎，往日懾於他的威名而陰暗蟄伏的詛咒師也會變得肆無忌憚，就連上頭的高層也會因為他的消失而更加猖狂。
在進一步的話，他的能量還會波及到金融界——本就危機四伏的日本失去了它的保護傘，不難想像得到這個消息的資本會跑得有多快。
「五條悟」是整個日本最後的保障——這可不是一句恭維。
「最強」的五條悟，肩上扛著所有人的希望。
但如今看來，另一個世界似乎並不是如此。
在那個世界，「五條悟」整整消失了一個月，而不僅他本人對此漫不經心，似乎連他故鄉的人也沒有因此而變得有多麼慌亂。
他就像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老師一樣，結束了學校裡一個學期的教學，悠哉悠哉地進入了暑假，帶著妻子，開著車，在遠離喧囂的孤島上買下一棟別墅，然後盡情地享受著二人世界，直到被親朋好友坐著直升機直接轟入家門，二人世界變成了親友party。
鬆弛感。
眼罩五條悟從左到右將面前的場景一掃而過。
珊瑚的情緒似乎終於穩定，兩隻手垂在白嫩的大腿上，被夏油傑的大手溫柔包裹，他們柔聲細語地不知道在交談著什麼，親密黏膩的氛圍讓人難以插足。
五條一家人還在互相聊天，靠譜的管家把這一個月的事情簡單向一家之主匯報了一遍，可愛的女兒趴在媽媽的懷裡，正在重新跟飛來飛去的好朋友們一起規劃著接下來的通關遊戲，而抱著她的媽媽一臉溫和，正與自家先生的朋友親切攀談。
再往右看，就是空氣中突兀出現的傳送門，一個個年輕的面孔舉著自己的手機，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討論著什麼，神情越來越興奮。
視線又重新回到身側，陌生又熟悉的面容聽到他的問題，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愣一下後還是有禮地回答道：「嗯……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吧。」
語氣中也滿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完全不同的鬆弛感。
也沒什麼不好的啊……可他剛剛才知道，自己理應獲得安寧的摯友，此時正在被無恥之徒骯髒地愚弄。
他們的世界，究竟是從哪裡開始分叉開的呢？
五條悟皺了皺眉頭，似乎正在真誠地疑惑。
隨即他扭過頭，向南的方向看去。
是在那裡嗎？
「傑！」跟朋友簡單寒暄完，五條悟回頭招呼夏油傑，「你好了沒？回去了！」
不遠處夏油傑聽到呼喚，向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輕輕牽起珊瑚的手，也不說話，似乎打算耐心地等她從長椅上站起。
但珊瑚卻並沒有動，抬頭朝夏油傑說了什麼。
夏油傑面色頓時變得奇怪起來，低頭向她回答了一句。
珊瑚便猛地開始搖頭，耍賴皮似的用力拽了拽夏油傑的手，差點把他拽得一個踉蹌。
這回她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
「你不是他們的老大嗎？殺一個人有什麼難的？！」
眾人：「……」
五條悟：「嚯。」
要命了，小蝙蝠竟然要殺人了。
「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兇殘？」五條悟回頭與南對視，一臉驚奇。
南為難地囁嚅道：「嗯……」
紀之見此瞭然地走上前，將一晴抱到自己的懷裡，「那我就先帶一晴小姐回去了。」
灰原也揮揮手讓指揮部的一群人趕緊回去幹活。
聽上去事情好像已經脫離了小情侶的吵架範圍。
幾人剛走上前去，就聽夏油傑無奈道：「我不能因為私事就動用總部的權力。而且你不是也曾經說過嗎？這是犯法的。」
時空管理局禁止世界之間的文明互相非法干涉。
「如果是這個地方的話，管理局其實觀測不到哦。」卡利德聞言悄咪咪說道。
珊瑚頓時仰頭看向夏油傑，倔強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殺這個世界的羂索？」五條悟恍然，「因為他占了『傑』的身體？」
夏油傑：「……啊？」
眼罩五條悟雙手插兜，「因為這裡的你死了，而我忘了把你丟進火裡。」
夏油傑：「……」
哇哦，真新鮮。
在聽了另一個世界自己的豐功偉績之後，夏油傑覺得這事兒更新鮮了。
「……『這個世界讓我再也笑不出來』？」夏油傑匪夷所思，「那換一個世界活不就得了？」
那——麼多呢。
眼罩五條悟：「噗嗤。」
「哈哈。」眼罩五條悟開懷大笑，「你說得對。」
即使沒有平行宇宙，光是這個地球，除了咒術界，難道就沒有其他的領地可以活下去了嗎？
不去做咒術師，不去做詛咒師，也可以做畫家，做作家，做科學家，甚至是離開日本……
人生是曠野，而不是獨木橋啊。
反正都是逃避，逃哪一個不一樣？就非要去做罪大惡極的人嗎？
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卻困住了一個人一生。
「要是我的話……跟她一起去流浪也不錯。」夏油傑想了想，握著珊瑚的手往上抬了一點，「也挺有意思的。」
珊瑚一愣，「你願意陪我去流浪？」
「嗯。不過還得等一會兒。」夏油傑頗有些苦惱，「如果要現在出發的話，只能讓灰原接班部長了。」
灰原頓時大驚：「不！別！夏油前輩！放過我！」
我做總指揮官就很好了！
坐辦公室真的超痛苦！
「可是……」珊瑚一哽，似乎不敢置信，好不容易乾澀的雙眼又重新濕潤，「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事業……你不管了嗎？」
她當然明白，對於夏油傑來說，這些有多重要。
家人是他的後盾，朋友是他的力量，事業是他的理想……為了這一切羈絆，他可以付出一生，奮鬥一生。
不像自己，他有根。
而這裡就是他的根。
大樹怎麼可以離開土地呢？
「沒有不管。」夏油傑無奈又溫柔地輕聲回答，「但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
「我的父母快要退休了，正計劃著出國旅行。朋友們都已經漸漸成家……特別是這小子，天天見的話，只會噁心死我。」
五條悟揚起下巴，似乎還挺驕傲：「呵。」
南歪頭笑了笑。
「總部總有一天要學會自己支撐秩序。」夏油傑無奈，「現在的我留下來不一定是好事。」
作為推翻舊秩序的領袖，他的個人威望太大了，有的時候反而阻礙了新秩序的成長。
「所以珊瑚……」夏油傑頓了一下，一雙眼睛直直望進珊瑚眼底，語氣極盡溫柔，「我覺得我是時候也該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而我的生活，就是你啊。」
珊瑚猛地瞪大了雙眼。
眾人：「哇哦∼」
南和蓮同時捂住嘴。
五條悟湊到卡利德身邊，「他好會。」
卡利德深以為然，「看出來了。」
灰原一副學到了的表情，「身經百戰啊！夏油前輩！」
眼罩五條悟琢磨片刻，想了想，「這個時候不得放個bgm？」
空檔即應景地放起了婚禮進行曲。
「噹噹噹噹∼」
夏油傑：「……」
混蛋，氛圍都沒有了！
珊瑚頓時破涕為笑，一下從長椅上蹦了起來，整個人撲進夏油傑的懷裡。
夏油傑連忙將她接住，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背，「好啦？開心了沒有？」
他都頂著這群傢伙的目光表白了。
「開心！」珊瑚用力蹭了蹭夏油傑的腦袋，「傑！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怎麼情緒一陣一陣的……夏油傑心中暗笑，「什麼好消息？」
珊瑚一掃之前的傷感，整個人好像都要飛起來了。
「我懷孕啦！」
空的結婚進行曲戛然而止。
夏油傑：「……」
夏油傑：！！！！！
-
心驚膽戰地將揣著個球還到處蹦蹦跳跳穿梭於危險之境的嫂子恭敬地請回了指揮大廳歇息，指揮部眾人已經摩拳擦掌，準備為自家Boss打獵啦！
沒錯，就是打獵！
因為他們發現，這個世界的咒靈真的，好——多！
「咒靈操使在我們那兒可不好過啊。」五條悟聳聳肩，「傑的咒靈庫已經好幾年沒有更新了。」
被天使一輪一輪地淨化，日本現在詛咒稀少，出現的咒靈也很弱小，夏油傑自然看不上眼。
而這個世界，強大的咒靈簡直到處都是！
都是寶可夢啊！指揮部的大家兩眼發光！
我們這可是為了Boss打獵！
什麼？有人不願意干？
不可能！這事起碼能吹三年！
灰原已經坐在了總指揮官的座椅上，也在摩拳擦掌，「正好可以把飛行戰隊派出去歷練一下。」
眼罩五條悟就站在他身邊，抬眼看向指揮大廳的巨大屏幕，上面顯現出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日本模型，但周圍的參數卻完全不同，一個名叫「空氣詛咒濃度」的參數更是天差地別。
這是夏油傑將自己的咒靈派出去後，二十分鐘內獲得的掃描結果。
戰戰兢兢地囑咐珊瑚千萬別動，並拜託南照顧好她，夏油傑一身冷汗，一臉恍惚地走過來，還想著要加入此次行動的臨時會議。
然後就被五條悟踢了回去。
「就你這樣還能幹什麼？回去吧，爸爸皮卡丘。把我老婆換回來！」
眼罩五條悟：？
皮卡丘？傑嗎？
「行動目標，偽·咒靈操使。」灰原下達指令，「咱們來拿他練練級吧！」
卡利德見此也來了興致，「好，那我也來幫幫忙好了。」
「行。」五條悟拍拍他的肩膀，「搓咒靈球的程序也發你一份。」
至於敵人的方位？
那誰能有專攻時空的次元之鞭定位得更准啊！
南也氣勢十足，與蓮當即融合。
「這一次，我不會打偏了！」
於是當天，東京咒術師都見到了奇怪的一幕。
先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巨大結界從天而降，罩住了整個澀谷，然後就是戰鬥機的轟鳴聲從天空劃過，天藍色與白色的光炮在空中亂飛，巨型的火龍發出嚎叫，烈焰所過之處，所有咒靈都化為了一顆顆黑色的球。
烏金色的雷光在戰事後半段姍姍來遲。
眼罩五條悟：哦∼
這個皮卡丘啊。
-
在傳送門關閉前，五條悟將車鑰匙丟了過去。
「給我小心開回去哦。」
接住鑰匙的眼罩五條悟頗為新奇地看了眼，發現竟然還是輛豪車，「品味不錯。」
「當然！」
而南則喊住了他，將他單獨請到一邊。
五條悟雙手抱胸，沒有跟上去。
「悟告訴我，你撿走了一枚咒力彈的彈殼。」她溫和地伸出手，「能暫時給我一下嗎？」
眼罩五條悟對自己的小動作被六眼發現一點都不驚訝，還抬頭看了眼在不遠處站著，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這邊的另一個自己，調侃道：「哦？他這會兒願意讓你跟我說話了？」
接過五條悟遞過來的空殼，南笑了笑，「悟又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話音剛落，南手心白光一閃，空蕩蕩的彈殼裡已經重新填滿了晶瑩剔透的白色固體，變成了實心的子彈。
「這是我的魔力。」南將彈殼重新遞迴五條悟，「如果……宿儺……我想你知道應該怎麼使用它。」
他們兩個都沒有忘記這個世界的虎杖。
這一次壓縮的魔力，是南從自己魔力的最核心——念動之核中抽取出來的，對詛咒的淨化能力也比平常的白寶石強大好幾百倍。
相應的，這部分魔力，她也需要用上百倍的時間來恢復。
不過這都不重要。
「在那之前，請你貼身帶著它吧。」南仰頭望著五條悟，明明隔著一個眼罩，溫和的雙眼卻彷彿還是看進了蒼天之瞳的眼底，「應該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五條悟聞言笑了一下，「好運？你信這個？」
「誰知道呢。」南歪了歪頭，笑得眯起了眼，意味深長道，「也許你的好運從現在就已經開始了呢？」
兩人寒暄道別，但在南轉身即將離開時，五條悟卻又叫住了她。
「喂，問你一個問題吧。」眼罩五條悟似乎想到了什麼，笑得像隻惡作劇的貓，「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南聞言一愣，然後噴笑出聲。
隨即她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站著的一米九大個，隨意又寵溺道：
「他超可愛的，不是嗎？」
夏日的落霞中，傳送之門緩緩關閉。
五條悟低頭看了看手掌中的子彈。
子彈真的很小，躺在五條悟大大的掌心中央，簡直就像是停在操場上的軟糖汽車。
但五條悟知道，這顆看似平平無奇的子彈，卻能夠在眨眼間取詛咒之王的性命。
五條悟似笑非笑地拋了拋手中的子彈。
好運嗎？
天使許下的好運，會是什麼？
秋去冬來，冬天的第一場雪，從空中飄下。
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那個長椅，今天的長椅旁卻多了一個人。
五條悟歪了歪頭。
穿著毛絨大衣的美麗少女優雅地坐在輪椅上，大腿上放著一本上了鎖的厚書，她似乎正在等著什麼人，不時抬頭望天，接住從天上落下的斑駁雪花，琥珀色的雙眸中滿是溫柔，乾淨得彷彿最純淨的寶石。
從她嘴裡呼出的溫熱氣體，在冬日的寒風中，化作白霧悄然消散。
但在六眼的世界裡，她身上的光芒卻凝實而耀眼。
空氣中好像還傳來了陣陣甜香，不似奶油綿密，比棉花糖還輕，像薄荷，輕飄飄地吸引著人的注意力。
沁人心脾。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抬腳，卻又半路停了下來，頓了頓，脫下了頭上的眼罩。
「你一個人？」
眼前灑下一大片陰影，南抬眼望去，突然就撞入了一片晴朗天空之中。
好，好漂亮的眼睛啊……南眨了眨眼。
漂亮眼睛的男人歪了歪頭。
……貓？
「啊。」南回過神來，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盯著人家看那麼久很失禮，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是。不過我在等人，一會兒我的司機就到了。他把車停在了下面。」
「哦，這樣啊。」白毛大貓站起身，懶懶道，「那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不用。」南連連擺手，「他一會兒就到了。」
「但是這裡超冷的耶∼」五條悟佯裝蕭瑟地抖了抖，活像隻小動物，「而且前面是下坡哦，你會滑下去的吧。」他指了指南身下的輪椅。
說完就無視了南的推託，大腿一跨就來到了輪椅背後。
「走啦！」
「欸？？等等——」南嚇了一跳。
「放心，我會慢慢推的！」五條悟胸有成足，「方向呢？」
「啊……左，左邊。」
「OK!」
「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話，請我喝一瓶汽水怎麼樣？」
高坡與天邊的地平線重疊，在寂靜的白雪之中，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落日熔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