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5-3-25 16:48
第096章
天有不測風雲,雨落下來之後旅館的房間都被訂滿了,只剩一間單人,他們必須決定好誰住,剩下的全去大巴車裡將就一夜。
吉爾伽美什寧願躺在旅館裡哭也不願意坐在大巴車上笑,但他是男人,在這種時候和全隊唯一的女性搶房間太缺德,所以在大家一致認為應該把鑰匙交給千繪京時也沒意見。
他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體恤民意的烏魯克王。
窗外的雨還在下,砸進大海裡迸出了數不清的水花,沙灘上也濕漉漉的,沙子凝結成塊,一點都不好走。
或許是由於雨聲太吵,又或許是由於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太過安靜,千繪京翻來覆去很久都沒有睡著,她打開手機,關上,過了會兒再次打開,再次關上,一番折騰下來根本睡不著了。
直到屏幕驟然亮起,是一條來自鶴丸的短信。
——睡了?
她的嘴角總算有了弧度。
【沒】
——缺陪聊嗎,免費的。
千繪京輕笑了一聲,繼續敲按鍵。
【缺個陪散步的】
——那我過來,到旅館了你再下樓。
她望向窗外,覺得連月色都變得曖昧起來。
鶴丸來得很快,從放下手機算起只過了五分鐘,這時的雨已經沒那麼大了,絲絲綿綿的特別舒服,傘只有一把,兩人很自然地並肩走著,沿小路往後山前行,悶熱潮濕的空氣緩緩洇開,雨絲傾斜,千繪京卻一點都沒淋濕。
雖然是兩個人在打傘,但傘面一直罩在千繪京頭上,她沉默片刻,說道:「我這裡還很寬敞。」
「那就讓它寬敞著,」鶴丸裝作沒聽懂對方的意思。
「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我身上濕,貼近了你會感冒。」
千繪京又沉默了,她覺得自己今晚有點魔障:「手攤開。」
鶴丸把手伸出來,下一秒掌心裡就多了個迷你水晶千紙鶴,是售賣店紀念品櫃台上的,他買串時看見過。
「順手買的,」千繪京把臉別過去,「不要我就送別人了。」
就衝「鶴」的造型買的,哪兒有送給其他人的影子。鶴丸看破不說破,把小水晶揣到兜裡:「很漂亮。」
遠方的城市流光溢彩,但後山樹木多,再走進一些把月光也遮住了,林海無垠,雨點拍打樹葉的聲響格外悅耳,就在此時,旁邊的樹叢動了動。
鶴丸把千繪京擋在身後,厲聲問:「誰在那兒?!」
那陣尖叫停了下來,隨後兩個小女孩兒畏縮著走出樹叢,其中一個吞吞吐吐地說:「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這時候還有人……」
千繪京看著很眼熟:「你們和那個棕色頭發,戴眼鏡的小男生認識?」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們下午還在和那孩子一起打沙灘排球。
「你認識陸生?」鳥居夏實問道。
「只是見過而已,」千繪京轉而對鶴丸說,「不是敵人,我們走吧。」
鶴丸點頭,撐著傘打算離開,誰知女孩慌忙叫住他們:「不能往那邊走,那邊是我們班級舉辦的試膽大會目的地,會有同學扮作鬼嚇人的。」
千繪京沒理會,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樹林裡,漸行漸遠。
鳥居夏實口中的目的地是一座垃圾處理廠,以前建在山上,後來因為設施質量不達標,造成嚴重環境污染破壞地基就被拆了,不過只來得及拆了三樓,一二樓還留著,全部拆除最多也就這兩年的事。
老遠就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再加上下雨,連帶著氛圍都陰森起來,千繪京站在垃圾處理廠門口,並沒有發現女生所說的「會有同學扮作鬼嚇人」。
「主公,」鶴丸的聲音沉下幾分,「好像有些不對勁。」
「嗯,有一股惡寒的氣息。」
千繪京環顧四周,長年以來的作戰經驗讓她感到了一絲危機,鳥居夏實沒有撒謊,他們的確只是來海邊休假的普通學生,可一般來說這樣的活動都會有班干部維持秩序,一路走來不至於一個學生都看不到。
「你先在這裡守著,遇到敵人格殺勿論,我回去看看那兩個學生。」
鶴丸手中靈子彙集,很快就組合成太刀的形狀:「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另一邊,奴良陸生正在樹林陰影下疾行,他的速度太快,路過之地眨眼間便只剩下草葉顫動,像是刮了一陣風,毫無蹤跡可尋。
這次班級旅行不太平,原本隸屬於奴良組的妖怪出現叛亂現像,冰麗和青田坊去尋找失蹤的首無至今未歸,恐怕也是被叛徒纏住了腳步。
想到這裡,他不免「嘁」了一聲。
試膽大會是傳統的兩人一組,全都有去無回,一定是對方干的好事。
夜陸生具有強大的妖力,普通妖怪根本不敢靠近,它們只會對落單的人類下手,分散在各處實在不好找,得思考個良策……
突然,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闖入了不和諧的音調,陸生抬起頭,見有個女人正站在遠處的樹枝頂端,四周妖氣浮動,似乎是被包圍了,他眯起眼睛,手已摁在佩刀上,豈料還沒等出手就看見了令人驚奇的一幕——
當妖怪齊齊衝向那女人時,後者突然反身躍起,柔韌度極好的腰部呈現弓形,剎那間光影揮動,寒光繚亂,所有的妖怪都被砍成了碎塊!
陸生的紅眸閃過愕然,與此同時視野徑直迎來了一抹黑影,他當即抽出彌彌切丸,清晰而利索的武器交鳴聲乍響於耳畔。
「一伙的?」
千繪京的聲音很小,但他還是聽見了,此時兩人距離不過半米,前者忽然消失,泥漿飛濺之際已出現在自己身後,他能感受到雨珠落在刀刃上蹦開的水花,也知道彌彌切丸已經擋下了對方的攻擊。
千繪京的苦無正抵在彌彌切丸的刀面,她抬起眸子,剛好對上陸生的側眸。
「我不是敵人。」
少年嗓音低沉,氣息平穩。
「你身上的味道和那群家伙很像,甚至更強,」她的力氣加大幾分,「我憑什麼相信你?」
少年的身體逐漸化作黑霧,仿佛墨水被暈開消散於空寂,下一刻千繪京身後就多了一道氣息,陸生用臂彎勾住她的脖子,佩刀刀刃卻仍握在手中,隔了很長的距離,這時極富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如果是敵人我早就下手了。」
剛說完就覺得有什麼尖銳的利器抵住了自己的後背,轉頭一瞧,竟是本該被他牽制著的宇智波千繪京。
「同理可證我也不是敵人,」千繪京很快就松開手,「扯平了。」
話音未落,陸生懷裡的「千繪京」就變成了一股輕煙消散殆盡。
「有意思,」他勾了勾嘴角,「你不是人類?」
千繪京翻轉手腕,以極其利落的弧度將苦無收回忍具袋:「是,也不是。」
「哦?」
「問題我已經回答了,具體怎麼想全在你。」
沒給陸生追問的機會,她已消失在原地。
剛才擊殺的物種從未見過,既不屬於付喪神也不屬於英靈,就長相而言似乎更像是傳說中的妖怪,如果換做以前千繪京絕不會相信有妖怪的存在,但經過這麼多事情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鶴丸那邊很順利,她到達的時候只剩下一地妖物殘骸和被救下的學生。
夏季多雨,而且沒個定數,雨勢忽大忽小,鶴丸把昏迷的學生搬到垃圾處理廠旁邊的小棚下,千繪京一直幫他撐著傘,處理好之後前者接過傘柄,傘面立刻高了許多:「這裡很危險。」
「嗯,或許還隱藏著其他怪物,」千繪京沉吟幾秒,「去車上檢查一下。」
事實證明她多心了,車裡沒怪物,只有一群正在講鬼故事的修仙青年。
「鶴丸?」阿斯托爾福看著車門邊的兩人,「不是鬧肚子嗎,怎麼御主也過來了,你倆上廁所也能上到一塊兒去?」
鶴丸舉拳輕咳:「主要是去接主公,順便鬧肚子。」
眾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可能是由於才講完鬼故事的原因,這兒在窗外雨聲的襯托下多了些陰森涼意。千繪京看向一人霸占了整排後座的吉爾伽美什,問:「你也會對平民的午夜驚魂感興趣?」
「呵,」英雄王對此表示不屑,「本王這是站在你們的角度看世界。」
跟仙女下凡一個道理。
千繪京在他前面落座:「外面有突然狀況,旅館暫時回不去了,今晚我就在這兒休息,你們繼續講。」
閃仙女本來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個突發狀況,要是這女人不住旅館他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地去替個班,可還沒開口他就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其他人也紛紛警惕起來,視線集體轉向車門。
奴良陸生斜靠在門框上,雙手環抱,沉穩渾厚的聲音盡顯蠱惑力:「真是熱情的注目禮啊,白天就覺得你們不是普通人類,現在看來已經沒什麼疑慮了。」
阿斯托爾福坐在駕駛座上,好奇地打量著他。
然後摁下了關閉車門的按鈕。
「喂喂喂!」陸生連忙邁出幾步,把差點被車門咬合的羽織扯了出來,「我只是來找你們商量事情而已!」
聞言,三日月微笑道:「那就進來說吧,外面冷。」
陸生:「……」
他忽然覺得裡面也溫暖不到哪兒去。
雷電從天際滾落,刺眼的白光活生生把夜幕劈成兩半,震耳欲聾,轟鳴不止,這暴風雨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付喪神們不認識陸生,只有千繪京跟他交過手,所以兩人毫無疑問地坐到了一處。
「我想跟你借點人手,」俊朗男妖如此說道。
千繪京知道他想要救助那些學生,但還是沒松口:「你一個妖怪,為什麼對人類的事那麼上心?」
像是被戳到了軟肋,陸生遲疑很久才回答:「因為其中有我的同伴。」
好好的班級旅行居然會遭遇這種意外,部下們又不在身邊,要想救回失蹤的同學只能找千繪京幫忙,她不是妖怪,與奴良組沒有利害關系,陸生正是確定了這點才會跟過來。
果然如他所料,白天與少女同行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否則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察覺出獨屬於滑頭鬼的氣息。
「是麼,」千繪京面無表情,「可你的同伴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現在的她對人類並無好感。
陸生知道談判的標准,索性拋出底牌:「如果你以後遇到麻煩可以到浮世繪町來找我,我會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還你一個人情。」
浮世繪町……
千繪京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地名。
沒空細想,外面突然響起一聲驚叫,混合著狂風撅斷樹枝的聲音依然清晰尖銳。
雷電交加,驟雨不歇,地上蜿蜒流淌的血液反射出暗光,滲人至極。
眾人趕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一身污血的加州清光低垂著頭,佩刀無力地握在手中,卡西莉迦特被嚇得癱倒在地,雙肘支撐著身體不斷往後退,她幾近崩潰,尖聲哭喊道:「別過來,你這怪物!」
第097章
血腥氣息是從未有過的濃郁。
加州清光手一松,佩刀跌入積水中濺起無數泥漿,他捂住自己的臉,瞳孔緊縮,眼前的狼藉不斷呼喚著支離破碎的理智。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僵硬地側過頭,見卡西莉迦特正跪坐在地上,看樣子是被嚇壞了,他想去扶,可剛伸出手對方就尖叫起來,仿佛他才是那些企圖撕碎她的惡心妖怪。
「滾開啊啊啊啊啊!」
耳邊忽然響起腳步淌過血泊的聲音,卡西還沒看清來者是誰就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袖:「求求你救救我,他,他要殺了我!」
等了好久都沒等到回應,她抬起頭,頓時嚇得腿軟:「是你?!」
千繪京順了順被卡西拽出褶皺的外衣,語氣冷漠:「是我又如何?」
付喪神們知道加州清光已經背叛的事情,這時看見他和他的新主公都十分不快,鯰尾直接邁出一步,慍怒的目光緊鎖在清光身上:「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清光聞聲回頭,迎上十數道不同但都滿含怒氣的視線,他不認識這些付喪神,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看著自己,慢慢地,視野越來越模糊,在出聲詢問前倒了下來。
千繪京以為是人類學生遭遇襲擊才會趕來救援,現在看來倒是多此一舉了,她轉過身,對陸生說道:「我同意你的要求了,你們班上一共多少人?」
「三十個,」陸生察覺出了這兩撥人有舊仇,但卡西驚恐無助的模樣實在可憐,「放著她不管真的沒事?」
「她不是人類,不管死不了……」
最後一個音節剛剛脫口,卡西已咳出鮮血暈厥過去。
山姥切把幾塊破碎零件從水窪裡濺出來:「主公,這是攜帶式時空轉移裝置的殘骸。」
周圍有妖怪的屍體,還有時間溯行軍出沒的痕跡,加州清光恐怕是拼了命才把卡西莉迦特保護下來,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意外,卡西竟然這麼害怕他。
「啊,」秋田指了指混合在濃稠鮮血中的碎裂刀刃,「那些好像是付喪神的本體刀。」
閃電劃過夜空,被照亮的碎刀反射出令人生寒的冷冽光芒。
千繪京第一次看見付喪神死亡後的慘狀,沒有屍體,只有一地狼藉,天一亮可能就什麼都不剩下了,她環視四周,見大家的神情都帶著幾分沉重,雖然沒有經歷過死亡,但知道結局後也同樣會心生結郁。
偏偏他們別無選擇。
千繪京沉默了一會兒:「把這兩人帶去旅館。」
只是提供一個暫時的安身之所而已,至於是否會遭遇妖怪的埋伏就與她無關了。
卡西莉迦特醒來的時候正睡在走廊上,連條毯子都沒蓋,是被活活凍醒的,她打了個噴嚏,扭頭就撞見了千繪京,一下子慌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千繪京目視前方,一點表情都沒有,「比起這個你難道不更該關心關心自己的付喪神嗎?」
聞言,卡西怔愣許久,說話時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麼:「他……他已經不是以前的加州清光了。」
頓了頓,聲音突然大起來:「他已經暗墮了,他是怪物!」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張猙獰的面孔,加州清光的溫柔有禮在那瞬間被割舍得干干淨淨,殘存於世的只剩下嗜血與殘忍,他砍殺了所有敵人,卻也波及了自己的同伴,雙目赤紅,毫不留情。
千繪京終於把視線轉了下來,小女孩兒抱著膝蓋,渾身都在發抖,半晌,她不緊不慢地說道:「成為你的付喪神真是可悲。」
明明是忘我的保護,到她嘴裡卻成了徹底的傷害。
卡西不懂這些,只以為千繪京是在冷嘲熱諷,正要反駁,手腕竟突然被後者握住,她的奮力掙扎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沒有任何用處,與此同時腕部猛地一痛,千繪京用蠻力把金魚草手繩拽了下來。
「你不配戴我的東西,」黑發女忍眼中的冷光滲人至極,「明天再讓我見到你你就別想活著回本丸。」
這是警告,也是挑戰書。
卡西緊緊貼住牆壁,過度的恐懼讓她忘了該怎麼還擊對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千繪京把手繩搶走,從容平穩地走出了自己的視線。
此時的夜晚依然處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之中,海浪翻滾,森林灌木被刮得變了形,這給本就不易的救援行動增添了不少麻煩。
短刀的夜視能力極好,但僅憑他們沒有辦法在消滅妖怪的同時還要兼顧學生的安全,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兩人一組,分別前往不同的區域進行救援。
「太刀和大太刀負責建築物周圍的安全,短刀,打刀,脅差自行組隊,救下來的學生都送到公交車裡,由我照看,」千繪京冷靜地下著命令,絲毫未被剛才的事情干擾,「現在,出發。」
話音剛落,付喪神們已迅速分散離去,不過片刻身影就沒入了黑暗。
奴良陸生默默打量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探究意味。
救援行動比預想中的要順利,三十名學生一個不少地被救了回來,其中有人傷得太重,千繪京聯系了當地的醫院把傷患接過去治療,余下的十幾個人都擠在大巴車裡,把吉爾伽美什煩得夠嗆。
奴良陸生聽見千繪京說道:「我催眠了他們,他們再過三個小時就能醒過來了。」
催眠?
陸生是越來越好奇這人類的身份了。
等把學生們安頓好之後,五虎退猶豫地走上前,站在千繪京面前滿臉不安:「主公……」
千繪京看著他,不明所以。
旁邊的三日月還給了個鼓勵意味十足的眼神。
「那,那個!」五虎退閉上眼睛,把心中所想勇敢地說了出來,「我能養寵物嗎!」
千繪京:「……什麼寵物?」
銀發小孩把小木盒遞到她面前,盒裡鋪了很厚的抽紙,紙上還躺著一只被雨淋透,羽毛根根分明的白色雛鳥。
五虎退將木盒抱得很緊,生怕雛鳥受到半點傷害:「我是在救援途中發現它的,它的巢被暴雨打落,母親和其他兄弟也被妖怪殺了,如果不帶回來的話一定會死……所以我想問一下主公……我,我可以養它嗎?」
沉悶的氛圍持續良久,久到連空氣都凝固了,終於聽到千繪京說:「不可以讓它飛進我的房間和辦公室。」
五虎退倏地抬起頭來,小臉紅撲撲的特別可愛。
「清潔衛生和食物問題由你自己負責,不能麻煩其他人。」
這算是同意了。
「是!」他大喜過望,激動得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不給大家添麻煩的!」
殊不知,雛鳥已把所有對話都收入了耳中。
迪達拉不明白,自己只是和蠍旦那做個任務而已,怎麼眨眼就變成了一只鳥?!
他拼命拍打翅膀,想告訴這些人他們是一個物種,可雛鳥的翅膀太稚嫩,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只能出現極小的弧度,這落在五虎退眼裡完全可以和重傷未愈劃上等號,他瞬間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冷靜點,」山姥切安撫道,「它可能是覺得冷了,你再把抽紙蓋厚一點,我去看看背包裡有沒有什麼鳥類能吃的食物。」
迪達拉:不你們對我的誤解太深了!
千言萬語彙集到嘴邊卻成了一聲「啾」。
……
啾在他口,痛在他心。
木箱的這頭,少年急得想自爆,木箱的那頭,付喪神們正在熱火朝天地迎接本丸新生命的誕生。
千繪京走到後座,發現了正在編寫《星座指南》的歌仙兼定。
後者說:「暴雨天和新寵更配。」
「這跟星座有關系?」
「主公不覺得很風雅嗎?」
她沒找到合適的詞彙,決定不予評價,隨後給友阪白杉打了通電話,張口就是:「時政有文學部嗎,出版社也行。」
友阪白杉拿開通訊器,看了看通訊方名字又貼回耳邊,覺得自己可能太久沒挖耳屎了:「不是吧,你什麼時候對文藝界有想法了,征求過文化人的意見嗎,沒有的話我代表他們第一個反對你入侵。」
「我的付喪神最近對寫作很感興趣,」千繪京看了眼埋頭創作的歌仙兼定,「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加入挖坑先鋒隊的好機會?」
通訊器那邊沒聲了,友阪白杉也不敢再開玩笑:「咳,倒是有一個專管周期刊物的小部門,我先幫你留意著。」
千繪京淡淡應了一句,准備掛斷電話,誰知對方忽然提高了聲調:「你是不是外出了,來本丸找你都沒人開門,趁現在先通知你吧,再過一段日子時政的傳統祭典就要舉行了,高層們在此之前會組織一次合訓選拔主要負責人,大好的搞事機會,你要不要?」
「如果我說不要呢?」
「沒這個選項,硬性規定必須全員參加。」
她果斷掛掉電話並把友阪白杉拖進了黑名單。
第098章
加州清光和卡西莉迦特第二天並未出現,應該是回本丸去了,千繪京退掉了那間單人房,和付喪神住在大巴車裡。
這場暴雨以及妖怪的出現是千繪京毀了時政分局造成的,信息數據缺失引起裂縫擴大化,經時政緊急修復後現世已經恢復了平靜。
阿斯托爾福和幾名付喪神在打沙灘排球,吉爾伽美什則高高地坐在裁判椅上品嘗紅酒,周圍圍了一圈春心蕩漾的姑娘,估計是覺得這樣的待遇才符合王的身份,他放下酒杯大笑,愉悅而魔性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沙灘上。
千繪京沉默了會兒,把視線移向海面。
海浪高高卷起,鶴丸國永踏著衝浪板與成排的白色浪花並駕齊驅,身手矯健,如蛟龍一般,一開始的同行者都被遠遠甩在了後面。
千繪京戴著太陽鏡,沒人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麼。
衝浪比賽結束後鶴丸朝這邊走來,水痕在健康的膚色上泛著浮光:「主公,一起吧?」
自從那一晚之後千繪京就沒下過水,整天待在沙灘上曬太陽,收到邀請時她愣了愣,似乎有些猶豫,見狀,鶴丸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起來,低下頭,耳語道:「還在為他心煩嗎?」
加州清光的背叛在他們心裡永遠是枚疙瘩。
千繪京若無其事地說道:「已經與我無關了。」
事實已經注定,人力必然無法挽回,她眺望遠方,將碎玉般的浪花和同伴們的歡鬧收入眼底:「不過……我並不擅長衝浪。」
想去,卻又不會。
鶴丸摘下千繪京的太陽鏡,看著那雙黑眸粲然一笑:「來,我教你。」
這次海灘之旅雖然不如想像中的完美,但也還算不錯。
時政組織的合訓是為了給祭典做鋪墊,聽說這祭典一年一次,屆時會邀請三方勢力一起參與,時之政府,地獄,以及現世妖怪頭目滑頭鬼所統領的奴良組。審神者以二十個番號為一隊共建立五十支隊伍分別前往不同的區域訓練,訓練結束後會在祭典前夕舉辦一場劍道賽,借此選拔出祭典總負責人。
參與合訓的審神者可以帶上自己的近侍,千繪京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鶴丸。
吉爾伽美什:想罵髒話。
合訓的地點在貴谷山上,隊長是581號審神者,本來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誰知他忽然因為本丸出事請了假,臨走之前只說過兩天就會回來,結果過了好幾天都沒音訊,隊長之職空閑下來,大家都為此而煩惱著。
「要我說干脆抽簽!」某位審神者提議道,「這樣最公平。」
「……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抽簽,抽到個大家都不服氣的怎麼辦。」
「那你說該用什麼方法,聯系不到隊長,讓他臨時委任根本不可能。」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千繪京的注意力卻在另一邊。
不遠處的樹蔭下,卡西莉迦特正與加州清光交談著什麼,不同於以往的親昵,兩人現在顯得有些生疏。
「看來她沒有把付喪神暗墮的事情上報,」鶴丸也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如此說道。
要是上報了加州清光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
大山空氣清新,環境幽靜,本該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居所,但千繪京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影響了她的心情,她別過視線,不再看卡西莉迦特那邊。
十九名審神者對隊長的人選討論了一下午都沒整出個所以然來,有人毛遂自薦過,但大家相互之間並不熟悉,對別人的實力無法信任,就算自告奮勇也不會有人聽,久而久之就陷入了一種僵局,氣氛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這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與其說那些沒用的,還不如打一架來得痛快。」
眾人紛紛回頭,見590號審神者正坐在長廊上,單膝屈起,手指轉著手裡劍。
「有道理。」其實有人已經想過用這個方法,但害怕成為眾矢之的就一直沒敢說出口,合訓隊長的職位是塊香餑餑,在劍道賽上會加基礎分,無論是否是暫代,只要爭取到就已經勝利了一大步。
「那我們來抽簽吧,」其中一人說,「我讓付喪神去准備紙簽。」
剛邁開步子,一枚手裡劍倏地劃破空寂刺入泥土,阻擋了他的必經之路。
所有人都看向了宇智波千繪京。
「不用麻煩,」後者稍稍歪頭,唇角揚起譏諷的角度,「一起上吧。」
打算去拿紙簽的審神者當場愣住:「你認真——」
話音未落,他便覺得後頸猛地一疼,眼前天旋地轉,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一。」
他們還沒來得及尋聲辨位,又是一名審神者倒地。
「二。」
身影掠過人群傳出的唰唰聲比風還迅疾,一時間竟分不清對方是否存在,但當周圍的人一個接一個倒地時,幸存者知道,再不動手爭奪這塊肥肉就要落在別人嘴裡了。
與此同時鶴丸動了動手指,石塊「咻——」地一聲打到了左邊的護欄網上,本想衝上去幫助主公的付喪神立刻頓住,面帶不悅地朝這邊望過來。
「不可以插手審神者之間的戰鬥啊,後輩,」鶴丸站起身,出鞘的太刀在虛空中揮出一道凌厲弧度,「介不介意我來當你的對手?」
看著他琥珀色眼眸中的堅決和帶笑的面容,那名付喪神咽了口唾沫,再三猶豫之下還是退回了原位,眉頭越皺越緊。
說什麼審神者之間的戰鬥,其實就是一人壓制全場的簡短過程而已,千繪京毫無懸念地贏得了比賽,取得了代理隊長職位,還有部分人員敢怒不敢言,只能灰溜溜地被自家近侍扶回房間休息,低聲埋怨不斷。
「你倒聰明,沒參加進來,」經過卡西莉迦特時,千繪京說道,「否則你會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傷得都重。」
前者不由得打顫,咬緊下唇,什麼都不敢回應。
次日千繪京對訓練計劃做了全方位的改革,不僅是基礎練習的次數,還新增了許多高難度項目,攀岩,潛泳,繞山跑,劍道訓練更是由統一制變為了分組制,兩人一組對打,輸的那位還要把所有的基礎項目再做一遍。
如果說統治分為親善和恐怖的話,她無疑屬於後者。
當天夜裡,千繪京正在房間裡看書,結果房門突然被急促敲響,來者喊:「不好了,603號審神者失蹤了!」
603……卡西莉迦特?
她合上書,打開房門:「什麼時候的事?」
「兩,兩個小時前,說是訓練的時候把東西丟了,可訓練場離這裡來回只有三十分鐘,我覺得出事了,所以才……」
「沒讓你說的東西就別說出來耽誤時間,」千繪京看了眼牆上的石英鐘,心中已呈現出山域地圖和卡西莉迦特可能會經過的路線,「把人全部叫起來,十八人分為三隊,一隊沿下山的路找,一隊去森林瀑布,一隊去山裡的舊神社。」
那名審神者聽到只有十八人,下意識問了句:「你呢?」
千繪京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當然是去訓練場找,我不會偷懶。」
被當場戳穿內心想法,對方很是尷尬:「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去叫人。」
「是,是。」
夜裡山路不好走,也不適合太刀作戰,千繪京就沒帶上鶴丸,與眾人分開後獨自去了訓練場,那裡漆黑一片,連照明燈都沒有,甚至分不清楚前方究竟是實地還是懸崖。
這時一名審神者叫住了她:「隊長,你來這兒看看,底下好像有聲音。」
千繪京走到那人身邊,順著他指的方向往下面望,正搜尋著,突然感覺背後被大力一推,腳下一陣踉蹌,身體滾落,耳邊只剩下碎石砂礫碰撞的聲響。
「呸,活該!」那人正是白天被千繪京第一個擊敗的審神者,「敢偷襲小爺,讓你嘗嘗厲害!」
這是山坡,不是懸崖,就算落下去也沒有生命危險,頂多摔個重傷昏迷,到時候上面追究起來就說是她自己失足好了,反正沒有證據,知道是他也無所謂。
他打著如意算盤,正准備離開,誰知身後突然掠過陰風,下一秒眼前就多出了一個人,來者掐住他的脖子,力氣漸漸加大,竟把他整具身體都提了起來,他拼命拍打著對方的手臂,喉嚨裡擠出聲音:「放,放開……」
「你找死?」
聞言,他臉色驟變:「你不是被我推下去了嗎?!」
「看來你很會高估自己的實力,」千繪京的指甲掐入他的頸脖,絲絲血珠溢出,「我認為有必要讓你體會一次墜崖的感覺。」
「別別別別!!」
那審神者顧不得體面,直接憋住一口氣雙手合十:「我錯了……求,求隊長高抬貴手……」
原本以為千繪京不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他,誰知話剛說完脖子上緊鎖的力道就消失了,他趴在地上捂住頸脖大喘氣,又猛地咳嗽幾聲,等緩過勁來後才發現千繪京早已沒了身影,仿佛剛才只是一場夢一般。
第099章
卡西莉迦特的番號牌丟了,訓練時太忙她沒注意,用晚餐之前才發覺少了點什麼,就給同伴說了一聲出去找,好不容易憑借著電筒光亮瞅見了夾在灌木叢間的號碼牌,她想撿回來,誰知竟腳下一滑,一個倒栽蔥滾入下了山坡,腳踝扭了,右臂脫臼,無論怎麼喊都沒有人來救援,她一直在哭,等嗓子啞了,上氣不接下氣了,樹叢裡終於有了動靜,她大喜過望,結果來者卻是一只妖怪,和暴雨那晚的一模一樣。
「救命——」
她聲嘶力竭地呼喊著,那只妖怪迅速迫近,就在腦袋快被利爪抓碎的瞬間,怪物突然靜止下來,下一刻便轟然倒地,鮮血染紅了草葉花木,屍體化為腐霧消失殆盡。
「雖然大部分審神者都是普通人類,但你也太弱了,」千繪京甩了甩苦無上的血液,「大晚上出來連個付喪神都不帶,該說你愚蠢還是天真?」
卡西愣愣地看著她,眼眶一熱,又止不住地哭出來。
千繪京什麼都沒說,靠在樹干上安靜地等對方哭完,或許是驚嚇過度,最後人居然哭暈過去,倒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完全失去了意識。
真麻煩。
她本不想管卡西的事情,可無奈自己是隊長,置隊員於不顧的話一定會讓人詬病。
千繪京走上前,正要把小女孩兒拉起來,突然聽到身後有輕風響過,一把打刀不偏不倚地抵住了她的脖子。
「上次你給我們提供了棲身之所,我很感激,」加州清光盡量忍耐住不斷翻湧的情緒,聲音低沉,「但這不是你能傷害主公的理由!」
「第一次見面你就對她有敵意,如果曾經有矛盾大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但是你現在又算什麼,主公不跟你爭奪隊長之位是因為她覺得你比她更合適,現在你卻借用職務之便把她推下山崖,趁機打暈,我再晚來一步你是不是還要殺了她?!」
見千繪京不說話,他皺起眉頭,厲聲喝道:「回答我!」
「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兒質問主公?」
月光下,白色羽織翻飛,刀鋒寒光奪目,加州清光的發帶被挑落,長發頓時松散開來,緊接著頸脖一陣冰涼,讓他動彈不得。
鶴丸側身站立,越過清光對千繪京說:「抱歉主公,山路不好走,我來晚了。」
千繪京伸手捻住打刀刀刃,回應道:「不算晚,剛剛好。」
清光只覺得握刀的力被帶走了,他眯了眯眼,試圖把力奪回來,突然,千繪京的身體嘭地一聲變成一塊木頭,他倍感驚訝,下意識地去尋找本體,可被鶴丸牽制著什麼都做不了。
另一邊,千繪京找到了一個熟人。
樹林幽寂,只有濃密的樹影在微風拂動下左右搖晃,可靜謐似乎天生就是被用來打破的,她朝樹林深處躍去,最終停在了枝椏上,居高臨下的視角可以一眼望清樹下的狀況:「果然是你。」
剛才消滅妖怪的時候有人比她先動了手,與此同時又有股熟悉的氣息傳來,回憶起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不難猜出是那個行蹤詭異的男妖怪。
奴良陸生抬起頭,對上千繪京探究意味十足的目光:「真是有緣啊,宇智波。」
「少主……」毛倡妓捂住受傷的肩膀,問道,「是敵人嗎?」
她為了找尋首無丟失的頭日夜奔走,沒曾想居然在貴谷山上遇見了奴良組的叛徒,要不是三代目及時趕到她恐怕很難撐到現在。
夜陸生搖頭:「是我認識的人,放心吧。」
千繪京從樹上跳下來,完全不關心兩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山上:「男妖,你所說的浮世繪町是不是奴良組的總據點?」
這問題問得出乎陸生的意料,他沉下臉仔細打量著千繪京,忽然想起來對方的裝束和前幾天到宅邸裡拜訪老頭子的審神者很相似,據說是最近會在貴谷山搞合訓什麼的,要請老頭子幫忙清理場地。
思及此處,他總算知道眼前這位戰鬥能力超群的黑發女忍究竟是什麼身份了。
「雖然告訴你也沒關系,但現在情況緊急,我必須先把毛倡妓送回宅邸治療,」陸生轉過身,側頭看向千繪京,妖冶紅瞳中流轉著比月光還澈亮的光芒,「既然都是審神者,我不介意你把那小姑娘也帶過來。」
這兒離合訓住宿遠,卡西莉迦特又受了傷,把她帶去奴良組休養的同時還可以趁機詢問一些有關祭典的事。
千繪京思索片刻,同意了。
奴良組的總據點是一棟日式風格濃厚的大宅子,剛跨入門檻就能感覺到衝天的妖氣,四周妖怪潛伏,不過有夜陸生領著他們也不敢找千繪京等人的麻煩。
安頓好毛倡妓和卡西莉迦特後,陸生叫來了納豆小僧。
不知為何,原本興衝衝跑來的納豆小僧在看見千繪京的第一秒就猛地剎住了腳步,他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嚇成這樣,」陸生頗為疑惑,但考慮到有可能是千繪京身上的靈力太重,小妖怪們一時沒法適應也就沒仔細問,「算了,老頭子在哪兒?」
納豆小僧一直盯著千繪京的臉,似乎是在確認什麼:「在,在房間裡……」
然後陸生帶人去了後院。
雖然他現在是三代目,但與時政有關的事一直由總大將負責,既然身為審神者的千繪京有問題要問,那找老頭子就方便多了。
夜陸生的行為沒什麼規矩可言,來到房間門口直接把障子拉開,說道:「老頭子,時政的審神者找你有事。」
屋子正位上的男人實在是俊朗到了極點,淡金長發,兩鬢泛黑,眼角的墨色妖紋勾勒出輕佻的弧度。奴良滑瓢嘬了口煙,幽暖的燈光柔化了那悠閑愜意的面容,他懶懶抬眼,貌似並不想接待時政的客人,可當看見千繪京的剎那,他怔住了:「……波波?」
鶴丸國永:???
千繪京:……
奴良陸生:……納尼?
還沒等他向自家爺爺咨詢一下與當事人的關系,奴良滑瓢已經出現在了千繪京面前,鎏金色眸子裡滿是詫異,詫異之中還夾雜著一絲懷念:「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同我定下的相逢之日麼?」
「……我應該沒有見過你。」
千繪京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生活在木葉,沒有見過妖怪,只是死之後記憶出現了兩年空白期,她回憶起幾個月前在地獄見到的被彼岸花簇擁的女子,覺得奴良滑瓢也是被遺忘小分隊中的一員,疑惑頓時少了很多。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和這位奴良組總大將的關系還很不錯,多打聽一些消息應該不是難事。
鶴丸在旁邊看著千繪京,明顯不放心她和滑頭鬼獨處。
「放心,」奴良滑瓢的語氣盡顯肆意,「我不會對波波亂來的。」
……更不放心了好嗎?!
等鶴丸去若菜那兒拿探訪登記表後,千繪京和滑頭鬼面對面坐在矮幾兩側,前者神色淡然,嘴裡說的心裡念的全是工作上的事情,後者則饒有興致地望著她,笑得禍國殃民。
「從千名審神者中選拔出唯一優勝者,但『優勝』的條件並不只是奪得劍道賽的冠軍,真正的海選其實已經開始了,你手下的妖怪在五十個合訓區域都有分布,由他們傳送審神者的訓練情況再由你彙總打分,分數越高在劍道賽開始時就越有利,以上就是我對本次合訓的理解,」千繪京目不斜視,「請問有哪裡不對?」
奴良滑瓢對這麼正式的氛圍感到無奈,只徐徐吐出一口輕薄煙霧,回答道:「完全正確。」
她想聽到的不是「完全正確」,而是對自己猜測的細節補充,但男妖沒給她問下去的機會:「為什麼要走?」
不同於剛才的慵懶風流,奴良滑瓢的眼神中帶上了難得的認真:「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有些情感想丟棄就能丟棄,現在又為什麼會與鶴丸待在一起?」
聽到這裡,千繪京的情緒終於起了波瀾,她沉下聲音,仿佛已經意識到缺失的那段記憶有多麼重要:「你究竟……」
窗外,月夜朦朧。
卡西莉迦特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加州清光,她條件反射地抖了抖,准備閉上眼睛裝睡。
「主公,我知道你醒了,」清光的眼底透出幾分悲涼,「請不要再躲著我了。」
作為主公的初始刀,卡西的點點滴滴他都有所見證,如今兩人的關系變成這樣,說不難受是假的。
「我發過誓會永遠保護你,無論是蓋爾森的實驗基地還是貪婪之島,一旦有危險我隨時都會出現在你身邊,這次的暗墮只是一個意外,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會拼命克服,只要……只要你不再厭惡我。」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情緒本來一直很穩定,只有在那天砍殺妖怪和時間溯行軍的時候起伏過大一次,按理來說絕對不會暗墮,可事情往往就是這麼反常,不僅暗墮了,而且還差點傷害到主公……
卡西斂起雙眸,將視線轉到一邊,嗓音有些干澀:「對不起,可是以前的事我都記不清了。」
就任審神者之前時政把她的記憶清洗了一遍,生前的經歷只記得個大概,所以加州清光告訴她的蓋爾森,洛西,索庫塔之類的人她都沒有印像。
「沒關系,」清光把她的困擾看在眼裡,佯裝輕松地笑道,「以前的事忘了也沒關系,至少我們還在一起。」
這時門口傳來了愈發清晰的腳步聲,他推開障子,身形微微頓了一下,隨後離開房間把障子合上了。
臨走前還對卡西莉迦特說:「我過會兒回來。」
轉過身,面對千繪京的卻是完全不同的面孔:「你來干什麼?」
千繪京沒回應,清光以為她還想靠沉默蒙混過關,慍怒道:「主公還在休息,我不去找你不代表不追究你打暈她的事,這筆賬我會記下,接下來的合訓你不會再有機會傷害她。」
女人的表情依舊淡漠,像是根本沒聽到一般,他咬了咬牙,上前幾步:「你到底有沒有認真——」
話剛說到一半,他的意識突然模糊,視線最後捕捉到的只有千繪京變得猩紅的雙眼。
緊隨而來的是毫不留情的攻擊。
千繪京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力道凶狠,才挨了一下他就覺得喉嚨哽上了一股腥甜,可千繪京並沒有因此停止,一腳接一腳,勢必要把他活活踢死。
「卡西莉迦特會昏迷是因為遭遇到了妖怪的襲擊,我殺了妖怪,所以現場才會沾上血跡。」
她嗓音平穩,與殘暴的行為有著天壤之別。
「我會出手救她並不是覺得她該救,而是隊員死了責任會追究到隊長身上,如果你也認為她太弱上不得台面就把人給我領回去,托她的福,我們的進度是五十個隊伍中最慢的,要是你不把人領回去,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不僅要傷害她,而且還會讓她遭受比今天更痛苦的磨難。」
「跟我叫板前最好先掂掂自己的分量,我不找你麻煩純粹是念在以前的情分,要是再敢出言不遜,今天這幾腳踹的就會是卡西莉迦特,聽清楚了嗎?」
宅子裡全是妖怪,見到這陣勢都忍不住駐足觀望,千繪京使的勁兒確實夠大,光聽動靜都覺得疼。
奴良陸生正坐在樹上賞櫻,一低眼什麼都瞧見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彪悍的女性,趕緊喝了口酒壓驚。
好不容易踹夠了,千繪京收回腳,看著蜷縮在地不成人樣的加州清光,眉眼清冷依舊。
卡西莉迦特跪在門邊,叫嚷著住手。
千繪京在加州清光這兒吃了太多的虧,受了太多的委屈,這幾腳踢得再狠也難解她心頭之恨,可奴良組畢竟不是自家地盤,下死手的話一定會被阻止,片刻後加州清光被小妖怪們搬回了屋裡,她站在原地,怒火難消。
與此同時,有人牽起了她的手。
千繪京任由鶴丸帶她走出奴良宅邸,晚風呼呼地往臉上吹:「去哪兒?」
鶴丸的回答很簡單:「去發脾氣。」
第100章
鶴丸帶千繪京去了游樂園裡的模擬射擊練習場,如果說擊中十個目標就能贏得獎勵的話,這家店已經快破產了。
最後老板是跪著求他們走的。
滿載而歸的千繪京:「回奴良宅邸接卡西莉迦特。」
小姑娘雖然傷得不重,但一晚上的時間顯然不夠恢復,他們回去的時候對方連路都沒法走。
「缺席一天當逃兵處理,」千繪京冷冷地看著她,「無論你用什麼方法,訓練開始前我必須看到你的人。」
說完就和鶴丸離開了。
不遠處,奴良滑瓢正靠在護欄邊側身觀望。
「爺爺,」晝陸生問道,「要給加州先生他們送點外傷藥嗎,昨天宇智波下手有些重啊。」
奴良滑瓢勾了勾唇角:「不用,她收拾我的時候比這厲害。」
「……所以說你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必須要定個關系的話……」他略加思索,挑了挑眉,「你叫她太奶奶都沒問題。」
陸生:「……家譜在哭哦,爺爺。」
此時審神者們還在山上開會,可能是覺得千繪京一夜未歸,十有八九是跟卡西莉迦特一起跌入了懸崖,生存幾率無限接近於零,他們決定先推選出第二個代理隊長,然後再由隊長組織搜索救援隊去找兩人的屍體。
結果討論到一半千繪京回來了。
「離訓練開始還有三十秒,」她平淡的語氣中夾雜著不可違逆之意,「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在這三十秒之內排列出讓我滿意的隊形。」
空氣停滯了兩秒,第三秒,所有人都跟逃命似的踹開椅子跑到訓練場上,你推我擠了好半天才排出一個勉強合格的隊形。
千繪京走到隊列正前方,視線掃過隊伍最末尾的卡西,說道:「按照昨天的順序……」
話音未落,她忽然看見對面的樹上飛出了一只鳥,山林裡出現鳥類並不驚奇,可這只鳥她瞧著很是眼熟。
白毛,頭頂上有一撮黃,腿上還綁著根五虎退找來的黑色絲帶。
怎麼到這兒來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只鳥見到千繪京時差點從樹上摔下來,趕忙撲騰著翅膀往樹林裡飛去,後者微微一頓,還沒說完的話就變成了:「抓鳥。」
正蓄力准備長跑的審神者:「啥?」
「……為了考驗你們的靈敏度,」千繪京神色坦然,「抓到腿上綁著黑絲帶的鳥,勝利者我會額外加分。」
訓練場很快就空了。
樹林深處的迪達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變成鳥就不說了,落到一群熊孩子手裡他也忍了,本來打算過段日子再想辦法回去原來的地方,誰能料到今天早上竟然會發生那種事情!
人類養寵物都會給寵物取一個名字,鳥是五虎退撿的,付喪神們就決定以五字開頭給迪達拉安個新名兒,眾說紛紜,天花亂墜,就在他快要不認識五字的時候,今劍提議用抓鬮的方法一錘定音。
最後紙上是這麼寫的,五姨太。
迪達拉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還能挽救一下自己的命運,於是叼起另一張紙,五朵金花,丟開又叼起另一張紙,奧運五環。
長谷部摸了摸他的鳥頭:「天意,你就從了吧。」
迪達拉:……
身體不適,告辭!
結果天有不測風雲,越獄的他遇見了監獄頭子千繪京,自由的天地只來得及欣賞兩個小時就被抓了回去。
「隊長!」審神者把迪達拉網進籠子裡獻給千繪京,「我抓住它了!」
後者接過籠子,看了一眼裡面心灰意冷的白鳥:「去找鶴丸登記名字,我會記得給你加分。」
合訓期間有兩天的休整時間,相當於給大家一個緩衝的假期,千繪京就趁這個時候把寵物送了回去,當今劍朝這邊跑來嘴裡叫著五姨太時,她瞬間明白了小東西賭氣離家的原因。
迪達拉:士可殺不可辱,嗯。
千繪京把重歸故土的五姨太送到了五虎退那兒:「你可以給它換個名字。」
某鳥眼中綻放出精光。
「那……」五虎退猶豫很久,「叫五福臨門怎麼樣,好像很喜慶的樣子?」
迪達拉扭頭看向千繪京,瞧瞧你教出來的這幫起名廢,嗯。
千繪京早已料到會是這麼個情況,也沒多說什麼,大概覺得這鳥沒救了。
休息的第二天她接到了來自時政的文書,說是合訓評分人員要來本丸視察,根據審神者的表現確定積分系數,千繪京原以為又是一項另有目的的監視計劃,但在見到奴良滑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自己多心了。
身為測評的總負責人,滑頭鬼向來是不會親自視察審神者的,這次卻破例光臨了千繪京的本丸,除去私情不談,這相當於是變相告訴其他人本次的優勝者他已有決斷了。
看著眼前的測評員工,千繪京微微鞠躬:「辛苦了,這邊請。」
奴良滑瓢讓別人走前面,路過千繪京時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所謂的視察無非就是走過場,標准全掌握在奴良滑瓢手裡,比起工作他更像是在觀光,這兒走走那兒瞧瞧,逛膩了就跟千繪京嘮嗑聊家常。
就在這時,白熾燈傳來「啪嗒」一聲響,停電了。
四周陷入黑暗。
千繪京皺了皺眉:「我去拿照明工具,稍等。」
她本來准備去倉庫拿手電筒,但途中遇到了亂藤四郎,亂告訴她手電筒沒電了,要去找火柴點篝火,可這麼暗什麼都看不見,很難找到火柴,亂不免苦著臉,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眼睛一亮,皮卡皮卡地望向千繪京。
千繪京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辦法,內心掙扎許久,最終還是對鐵籠挨個兒用了火遁,細細的火苗點燃松木,庭院一下子變得亮堂起來。
事出緊急,褻瀆我族聖術還請列祖列宗見諒。
沒等她懺悔完,房間裡突然響起一陣炸雷般的驚呼,工作人員奪門而逃,只來得及留下一路煙塵。
千繪京快步趕回去,問奴良滑瓢:「發生什麼事了?」
剛問完,她就發現對方手中捧著一樣東西,借著庭院裡的幽幽火光,不難發現那是顆人頭。
人頭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爸爸一樣激動:「總大將!」
「這一趟真是收獲頗豐,」奴良滑瓢嘴角噙笑,說道,「那天空間障礙破裂,我還以為是妖界的時渦把首無的頭卷走了,派了好多手下去尋找,沒想到居然在你這兒。」
千繪京大概猜出來了事情的原委,她毀滅時政分局,影響了時空的正常秩序,進而導致平行時空同方位的首無發生意外,不過漩渦只卷走了他的頭,身體留還在原地,剛剛工作人員估計就是被這顆活潑的大腦袋給嚇跑了。
亂端來了一盞燭台,在電力恢復前只能依靠它來照明。
千繪京注視著奴良滑瓢那張英俊得過了分的臉,忽然開口:「我和你……」
「不是『我和你』,」後者糾正道,「是我們。」
「抱歉,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奴良滑瓢打量了她一會兒,鎏金色眼眸中暈染著幽暖燭光:「騙我的還是事實?」
千繪京實話實說:「我的記憶有兩年空白期。」
雙方靜默良久,久到庭院裡的篝火即將燃盡,亂又添了些松木。
「原來只有我還記得那些事情,」滑頭鬼的語氣透著幾分無奈,「審神者的記憶或多或少都有缺失,這倒不奇怪。」
聞言,千繪京不由得問:「你從哪兒聽來的?」
「納豆小僧聽到了卡西莉迦特和她近侍的對話,加州清光一直在重復蓋爾森貪婪之島什麼的,那小女孩兒只說自己不記得……怎麼這副表情,你想起來了?」
千繪京愣在原地,然後將手撫上額頭:「慢著,先別講話。」
蓋爾森,貪婪之島,記憶。
三個關鍵詞相連,縫合了一根斷裂許久的線,線的一端現出黑暗,另一端卻深埋於泥潭,輕易不能發現。
奴良滑瓢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只能保持安靜,不擾亂對方的思路。
半晌,千繪京終於抬起頭:「這件事情我會去求證,請不要把它告訴別人。」
聽著這番客套而疏遠的說辭,滑頭鬼總覺得很煩悶,他稍斂雙眸,斜靠在桌沿邊說道:「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我們剛見面時那樣,如同山巔之上的寒蘭般高不可攀。」
不過提及這些也沒有意義,因為千繪京已經忘了,半點都不剩。
他呷了口茶,好看的嘴唇一張一合:「對了,聽說你們這裡有訓練場?」
「不錯。」
「帶我去吧,」奴良滑瓢嘴角上挑的弧度愈發明顯隨意,「讓波波見識一下我到底成長到了何種地步。」
他凜冽桀驁的眼神盡顯自信。
晚上七點正好是付喪神入浴的時間,一水兒秀色可餐的青年少年泡在池子裡,老年組交流養生之道,小一輩的則在潑水玩兒,豈料頭頂突然一黑,某個不知名的重物猛地砸進溫泉裡濺起了一大波浪花,片刻後重物爬上岸,甩了甩頭發,眾人這才看清那坨波光粼粼的生物是他們的主公。
緊接著千繪京縱身跳起,大概是衣服吸了水動作變得遲鈍,翻牆的時候差點摔了下去。
這時,外面傳來不太真切的對話聲。
「哈哈哈,還要比嗎?」
「我現在沒有放過你的理由。」
池子裡的付喪神面面相覷,手捂在水下很久都沒撒開。
悠于 2025-3-25 16:49
第101章
比起切磋,奴良滑瓢更像是在溜千繪京玩兒,把人溜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後一歪身子躺在了地板上,說是今晚要住在這裡不走了。
千繪京側過頭,躺著與對方對視幾秒,然後叫來鶴丸把自己扶去了房間。
她原本想趕在睡覺之前多處理幾份文件,但提筆的時候發現手臂有些不穩,見狀,鶴丸從她手裡接過筆:「需要簽字的就告訴我吧。」
千繪京沉吟片刻,默許了。
夜晚的空氣干燥而溫和,風吹過鈴索,伴隨著樹葉沙沙聲奏出清越的微響。
一片黑寂中,唯有審神者的房間還亮著燈。
電力傳送已經修復了。
千繪京看得快,鶴丸也簽得快,兩人合作沒過一會兒就做好了文件備份,不知在想什麼,前者一直擰著眉頭,許久都沒松開,正當她覺得愈發煩悶時,眉心迎來了一抹溫暖觸感。
鶴丸的指腹正貼在她眉間的川字上:「讓我猜猜,是在煩惱加州清光的事?」
根據他對她的了解,這是唯一的可能。
聞言,千繪京的眉宇不由自主地舒緩開,與此同時鶴丸也收回了手:「滑頭鬼剛剛跟我講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把加州清光和卡西莉迦特的現狀告訴了鶴丸,鶴丸聽後思索良久:「我有一個建議,應該行得通。」
「什麼建議?」
「友阪白杉。」
他曾經調查過友阪白杉,發現這個人除了時政高層之外只跟千繪京接觸最多,由此可以排除第三方勢力存在的可能,如果他這次能據實相告的話,陣營劃分就會更加明顯。曾經在兩次對自己有利的情況下都選擇幫助千繪京的友阪白杉是雙重間諜的幾率已經很小了,畢竟時政再怎麼狠都不會讓下屬去幫著摧毀分局,這種動搖根基的行為無異於自殺。
千繪京認為鶴丸分析得有道理,略加斟酌之後把友阪白杉拖出了黑名單。
「加州清光的記憶是不是被動過手腳?」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不太適應這麼認真嚴肅的開場白:【自從離開你們後我就一直待在總局裡,對他的事情不清楚】
而且分局也不是事事都會給總局彙報的。
【怎麼,懷疑卡西莉迦特的近侍是你的付喪神?】
「是肯定,」千繪京糾正道,「具體過程很難跟你解釋……我換個問題,付喪神的記憶被清洗後有沒有辦法恢復原狀?」
【有啊,可是沒人成功過】
她將聽筒貼近了些。
【每把刀在時政總局都會有靈子臨摹實體,相當於審神者的檔案吧,如果加州清光的記憶真的被高層動過手腳,那麼在他的那份臨摹實體上就會出現黑斑,想要清洗就必須用比審神者本人還高純度的靈力去覆蓋它,先不提從哪兒弄到這麼變態的純淨靈力,單時政總局的門你就沒辦法跨進去,就算跨進去了也進不了臨摹室的門】
【作為過來人我勸你一句,男人誠可貴前途價更高,若為性命顧兩者皆可拋,你前途都放棄了,要個男人來有啥用】
在他延伸到人類起源問題之前千繪京的手指轉移到了掛斷按鍵上,當她即將摁下時,對方沒由來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還記得大半年前的那通神秘電話嗎】
千繪京記得非常清楚,半年前她和近侍加州清光一起去了市公安局,神秘電話就是在那時接到的。
嘴上卻說:「記不得了。」
【哦……薄情】
友阪白杉想通知她龜甲貞宗已經逃跑,又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只能偽裝成神秘來客變相地幫她,說起來,他恐怕早就決定脫離時政了。
兩人對此心照不宣。
夜晚很安靜,即使沒開擴音鶴丸也聽見了全部內容,他剛要跟千繪京說點什麼,眸底突然掠過一絲警覺,迅速面向窗外,刀鞘已緊貼在了身側。
奴良滑瓢正坐在窗沿上,神色悠閑,沒給兩人說話的機會,他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知道高純度的靈力在哪兒哦,波波。」
因這一句話,千繪京頓時沒了不悅感:「你有什麼交換條件?」
奴良滑瓢一愣,像是沒料到她會把他們的距離隔得那麼遠,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放肆恣睢的神情,他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出現了千繪京面前,臉貼得很近:「像以前那樣摟著我睡一會兒,如何?」
「何」字還沒說完,視線裡就忽然多出了一柄刀,锃亮的刀刃很是晃眼。
「奴良先生,請不要太失禮了。」
千繪京倒退一步,與鶴丸並排的站姿現在變成了一前一後。
「哈哈哈,」滑頭鬼的聲音玩笑意味十足,「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還是和以前一樣。」
千繪京不知道他所謂的「和以前一樣」到底是指什麼,也不關心,只說:「告訴我該怎樣找到高純度的靈力。」
見她平穩的語氣中夾雜著細微的迫切,奴良滑瓢斂起笑意,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正經。
「花開院一族的十三代目,花開院秀元。」
若論靈力的話,現世之中沒有人比他更強大。
花開院秀元居住在京都的花開院本家,自與羽衣狐一戰後奴良滑瓢很久都沒去拜訪過了,千繪京本來還在思考要不要帶個見面禮,順便好好研究研究京都的交通線,誰知滑頭鬼直接摁下了轉移裝置的按鈕,光芒毫無征兆地湧來,消散殆盡時兩人已出現在了繁華的城市中。
「你是故意的?」
奴良滑瓢佯裝無辜地看著她。
「我還沒看完地圖。」
男妖勾了勾唇,一把抱起千繪京,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人群之間,連虛影都未曾留下。
到達花開院家時,千繪京一個側身從奴良滑瓢的懷抱中翻下來,兩人的存在太過顯眼,身邊很快就圍了好幾名陰陽師,不過在看清來者是奴良滑瓢後緊張的氛圍一下子松緩了不少。
後者明明是妖怪,對陰陽師家的地形倒比自己家還熟,在沒有旁人帶領的情況下竟然准確無比地找到了花開院秀元的房間,也不敲門,就這麼拉開障子走了進去。
秀元正在練習書法,見到他,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小奴良?」
奴良滑瓢早已習慣了他的稱呼,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手臂一伸,把旁邊的千繪京攬了過來:「我家波波想借用一下你的靈力。」
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秀元擱下毛筆:「能說得再具體些麼,小奴良。」
三人坐在矮桌邊,面前分別放著熱氣騰騰的茶水,但都半點未沾。
千繪京性情沉靜,言辭懇切,周身卻散發出一種強勢氣場,饒是花開院秀元見了都不免心生觸動,直覺告訴他,這位女性將來一定不容小覷。
整個過程他都保持著世人最為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
「原來如此,」他將蝙蝠扇合攏,輕輕抵住下顎,「只是借用靈力的話並不難辦。」
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但千繪京知道還有下半句。
「不過要是想『搬運』靈力,我們還差一件容器。」
越是高純度的靈力對容器的選擇越是挑剔,花開院雖然是大家族,可到底也經歷過這麼多風風雨雨,合格的容器早已被送去各大神社和寺廟供奉,剩下的就算再精致也承載不起他的靈力。
更何況是要送去空間不穩定的時政總局。
「憑你的手段,該不會想不出合適的辦法吧?」奴良滑瓢的聲音透著一股子揶揄,「還是說現在的你已經力不從心了?」
秀元看向他,眸子中的笑意更加濃厚了:「非也。」
千繪京默默打量著他倆,總覺得這番對話多了些挑釁意味。
「要想找到最合適的容器,就要去靈力最強盛的時代,換句話說也就是時空轉移,這件事情對尋常人來說很難,但波波小姐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千繪京:「……我叫宇智波千繪京。」
「波波聽起來更可愛,像金魚。」
「……」
奴良滑瓢表示贊同。
陰陽師的鼎盛時期為平安時代,只要千繪京在那裡找到與花開院秀元的靈力最為貼合的容器即可返回,屆時,加州清光的事才會有進展。
「為什麼會為付喪神做到這種地步?」
聽完奴良滑瓢的問題,千繪京靜默了幾秒,說道:「因為我不想把我的東西放在別人那裡。」
我惡心。
秀元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待對方使用攜帶式時空轉移裝置消失後才問:「這位小姑娘讓我想起了羽衣狐。」
像,又不像,智慧而不陰險,有謀略卻不狂妄,這是一種極度內斂的危險。
「你這比喻有些糟糕啊,秀元,」奴良滑瓢也有類似的感覺,但他相信千繪京不會成為第二個羽衣狐,「在波波回來之前,我們先敘敘舊怎麼樣?」
「敘舊可以,如果管飯的話我再考慮考慮。」
「喂喂……」
不同於兩人的愜意,身處於平安時代的千繪京正滿頭霧水。
以前轉換時空從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不僅衣服換了,連忍具包和護額都沒了。此刻她正穿著白衣緋袴,站在一座祭壇頂端。
這時候,石段下的老嫗手執神樂鈴高呼一聲,浩浩蕩蕩的巫女隊列瞬間矮了下去——她們在向千繪京行跪拜之禮。
千繪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又環視了一圈周遭環境,除了十幾米高的刻有鸞紋紋樣的神秘祭壇,周圍全都是茂密的樹林和高大的鳥居門,綠與紅的交加極其顯眼。
神社後山?
……
千繪京最後是穿過長長的隊列,被巫女們簇擁著送回神社的。
端坐在裡室中央,數名老嫗為她洗漱打扮,高馬尾隨著綁帶的掉落傾瀉而下,不長不短的呆毛就這樣翹起來,老嫗壓了很久都沒壓下去,只能由它翹著,千繪京臉頓時黑了三分。
這些人像是沒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一樣,做完手裡的工作後直接跪在她面前,手持神樂鈴,十分恭敬地說道:「請問神名。」
千繪京面無表情:「宇智波……」
「巫女波,謹聆神諭。」
「……」
她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就正襟危坐著,聽老嫗講完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古文,即使聰慧如她,最多也只能聽懂巫女,祭祀之類的字眼,還沒等梳理完,屋外便響起了一個清潤的女音。
「司巫大人,結界受到衝撞的原因已經查清楚了,是只小白鳥。」
身為司巫的老嫗挑了挑眉,明顯不相信自己設的結界會被一只鳥撼動,於是應了一聲,讓人把小東西帶進來。
白鳥被關在很簡陋的木籠子裡,一進屋看見的千繪京的瞬間就狂躁起來,千繪京見到它也頗為驚奇,只是平靜的面容把這份情緒很好地遮掩了過去。
五姨太?
她現在已經可以毫無波瀾地想起這個名字了。
老嫗直覺敏銳,她看了眼千繪京,接過打工巫女手中的鳥籠,問:「神使?」
千繪京不明白神使的定義,但聽上去應該跟她這位「神子」關聯很大,於是點頭。
老嫗把鳥籠放到地上,又講了一些禮法祭典和除災去邪的事才離開,臨走前把千繪京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待遇是所有巫女中最高級的,日常用品也是一等一的精致。
等障子合上,後者終於理清了思路。
按照老嫗的說法,她們用一個月的時間准備召喚神子的降臨儀式,就是為了不久之後的祗園御靈會,近期平安京妖魔肆虐,災禍不斷,天皇急需一位能穩定民心的人物出來鎮場面,按照原本期望的,今天出現在祭壇上本該是神明的化身,能為京都帶來和平的神之子,結果卻陰差用錯招來了千繪京。
也難怪,她靈力強大,與祭壇產生共鳴也不是沒有可能。
「啾啾!」
迪達拉把翅膀裹在籠子上,使勁兒搗鼓著,試圖吸引千繪京的注意。
後者看都沒看他:「不想待在這兒就別吵。」
迪達拉秒靜。
花開院秀元讓她尋找合適的容器,那就意味著不能老是待在神社裡,得滿世界奔波,可老嫗明擺著不會讓神子離開神殿,要是不想個辦法溜出去,自己恐怕一輩子都得留在這兒了。
千繪京摸了摸腰間,沒有忍具袋,沒有攜帶式時空轉移裝置,什麼都沒有。
她起身推開障子,發現外面有很多巫女都跪坐在地上待命,在擔任侍女的同時還充當著護衛,密不透風,連一只老鼠都不可能鑽進來。
如果只是尋常人家的話她倒是有把握能跑出去,可神社裡還罩著結界,根本沒法動。
「神子,有什麼吩咐嗎?」
千繪京回了句「沒事」就把障子合攏了。
那巫女有些疑惑,正要去打掃清潔,障子又被打開,這次的千繪京一臉肅然:「我收到了神諭,結界外圍有妖物作祟,請司巫大人帶我前往查看一番。」
「可是現在是白天,應該不會有妖……」
話音未落,她發現對方的眼神頓時變得深邃了很多,沉冷而幽深,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於是連忙丟開掃帚跑去找司巫,一點都沒起疑。
千繪京退回屋子,把鳥籠勾到手上,卻看見五姨太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頭上的呆毛,她臉色忽沉,拿起桌上的筷子往籠子裡戳,直接把迪達拉逼到了死角。
「你可以再看久一點。」
迪達拉:……蠍旦那都沒你凶,嗯。
大丈夫能屈能縮,哪怕變了物種也是個帶把的,他當即展開翅膀高舉頭頂,決定投降。
這形態有個好處,飛到什麼地方都不會引來懷疑,他跟了千繪京和奴良滑瓢一路,想弄清時空轉換的秘密把自己送回原來的世界,誰知道秘密沒弄清楚,自己還被拖下了水。
那陣光湧來的時候他就不該撲過去,嗯。
司巫來的時候千繪京正端坐著冥想,一副天神在跟我說知心話的樣子,片刻後睜開眼,語氣慢慢悠悠沉沉穩穩的,倒還真有一點和神諭搭上線的感覺:「神社正門西北方向,請帶我過去。」
迪達拉:管他什麼方向,能出去就對了。
想完又瞅了瞅千繪京的呆毛,在對方察覺到之前趕緊收回視線,順勢啄了口自己的翅膀。
司巫沒有懷疑神子的理由,更何況千繪京演技精湛,長相也很符合神子在人們心中清冷淡漠的模樣,她微微鞠躬,領著一隊人就往西北方向趕去了。
午後的平安京很是熱鬧,東西兩市人來人往,臉上都是很和樂的表情,神社處的位置比較遠,巫女們根據神子的指示一路往西北方走,站定地點後,司巫打算問問接下來該怎麼做,一扭頭看見的卻是普通巫女的臉,她愣住,忙問:「神子呢?!」
巫女也很迷茫:「我不知道,神子剛才還在這兒……」
難道走丟了?!
司巫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趕緊發出信號召集其他巫女,自己則先帶人去尋找千繪京。
一時間,本就不平靜的街道更加喧鬧了。
安倍晴明不知道外面在吵什麼,隔著老遠都能聽見人們的呼喊聲,他關上窗戶,繼續明習經學。再過幾年就要報考大學寮了,得好好准備。
當他即將看完第三行,突然聽見窗邊一陣輕響,轉頭就迎上了一位陌生巫女的視線,對方微喘著氣,額頭沁出薄汗,很累。
巫女跑到他面前,低聲問:「有地圖嗎?」
晴明愣了愣,緊接著屋外傳來僕婦的聲音:「小公子,八阪神社的司巫大人正在帶人尋找神之子,主上讓你今天認真備考,不要出門。」
「好,」他把注意力從巫女身上收回來,回答得很快,「我不會出去的。」
得到答復後僕婦就去忙其他的事了,見這小孩子沒有拆穿自己,躲在窗邊的千繪京終於放心了些:「多謝。」
晴明好奇地打量著她,藍眸一眨一眨的,澄澈極了:「你是神子嗎?」
他師從賀茂忠行,對今天八阪神社要舉行降臨儀式的事有所耳聞。
「既然是神子,為什麼要逃跑呢?」
疑惑的語氣不帶半點試探,只是純粹地想知道事情原委,千繪京沉思片刻,還是選擇了隱瞞:「我不能告訴你。」
既然沒有地圖,那她也不用再待下去,現在街上到處都是巫女和幫忙找神子的僧人,必須要想個良策躲開他們……
「小公子,賀茂大人來了。」
此言一出,晴明和千繪京同時驚了一下,前者還在焦慮經學只讀了一半沒法應對答問,後者已迅速竄進櫥櫃,縮在狹窄的空間裡靜觀其變。
賀茂忠行緩步走入屋中,雙目溫和帶笑:「小晴明,近日可好啊?」
此時的晴明做出在矮桌前認真讀書的模樣,穩住心神,禮貌地跟男人打招呼:「托老師的福,很好。」
簡單寒暄了一會兒,賀茂開始檢查小弟子的功課,豈料手指剛觸碰到木簡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微微蹙眉,看向櫥櫃,隨後收回手朝那邊走去,晴明心下一驚,趕忙拂開桌上的木杯,木杯落地的動靜成功讓賀茂頓住腳步,後者不知在想什麼,沉默了一陣又原路返回。
「你的資質比保憲要優良許多,普通的讀讀寫寫起不了太大作用,」他若無其事地將手放在桌角上,說,「再過幾天為師會讓你接觸真正的陰陽道。」
聞言,晴明眼睛一亮:「真的?!」
他從小就向往陰陽道的修煉,天賦也非常人能及,賀茂忠行這句話無疑讓他高興到了極點。
「所以你要做足准備,為師不會因為你年紀小就放水。」
「嗯!」
賀茂此次前來只是順道,之後還要去為富裕法師占蔔凶吉,不能久留。
待他走遠,千繪京從櫥櫃裡鑽了出來,順手將鳥籠放到桌上,說:「那男人不簡單。」
竟然能在她全神戒備的情況下察覺出她的藏身之地,確實是位深藏不露的人物。
「那當然,」晴明毫不吝嗇對賀茂的崇敬,「老師除了陰陽道之外還精通很多學問,占蔔術更是舉世聞名,連天皇陛下都對他贊賞有加!」
透過他溢於言表的喜悅,千繪京仿佛看見了曾經崇拜宇智波鼬和宇智波止水的自己,默了默,回應道:「挺好。」
不管未來如何,現在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晴明還以為她是在憂心剛才的事:「放心,老師應該沒有發現你。」
他雖然沒有揭穿她,但千繪京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一定會被巫女們找到,索性道了聲謝,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去拿鳥籠,打算直接衝出去,可還沒等伸手,桌面竟赫然亮起了一組法印,五芒星的光輝包裹住整個籠子,很快,連籠帶鳥一並沒了蹤影。
這是賀茂剛剛碰過的地方。
千繪京:「……看來已經發現了。」
第102章
再怎麼說五姨太都是五虎退養的寵物,必須得找到它。
賀茂忠行去下京區找富裕法師,得過幾天才能回來,這期間千繪京就一直待在安倍家,晴明很聰明,以要努力鑽研經學為借口讓僕婦送了加份的食物,還打著練習占蔔術的幌子得來了很多女性的日常用品,千繪京把恩情默默地記下,兩天後,終於等到賀茂回家的消息。
平安時代的女子出門要穿壺裝束,這剛好方便了千繪京,臉被白紗擋著,就算遇見八阪神社的人對方也認不出來。
賀茂宅邸的守衛都認識晴明,自然也沒有阻止和他一起進門的千繪京,走在橋梁上時遇見了一個小男孩,他與晴明很熟,應該就是賀茂忠行的兒子賀茂保憲。
「這位夫人是?」
「我父親的好友,」晴明的回答非常自然,「聽說賀茂大人是我師父,她想來拜訪拜訪。」
千繪京點了點頭。
保憲倒沒起疑:「那你們過去吧,父親大人在釣殿。」
此時,如絮般的白雲正悠閑地停在烈日周圍,過濾了刺眼光線,為地面的風景添上了一絲和煦的夏輝,碎影在林間搖曳,沐浴著只屬於這個季節的蓬勃生機。
賀茂忠行坐在樓閣中,隨風晃動的釣線為水面漾開了層層漣漪。
他原本是閉著眼的,聽見細微的動靜後才慢慢睜開:「來了?」
回答他的是站在晴明身後的千繪京:「來了。」
沒有敵意,沒有怒氣,一切都是那麼平靜。
賀茂忠行早已猜到千繪京會來找他,倒也沒太驚訝,只放下魚竿,問:「你知不知道你帶在身邊的小白鳥到底是什麼事物?」
後者微愣了幾秒:「……請您直接告訴我。」
賀茂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中滿是探究,大概是感覺不到妖氣,他才放下了一部分戒備,朝樓閣裡面說:「出來吧。」
千繪京和晴明一並望過去,只見屏風後面走出了一名十四歲左右的少年,高高束起的金發盡顯率性與灑脫,不過他看上去很不高興,臭著臉,頗為不爽地瞥向千繪京:「總算知道來找我了,呆毛,嗯。」
千繪京:「……」
雙方面面相覷了很久,直到她開口確認:「五姨太?」
迪達拉瞬間炸成了煙花:「誰會叫那個鬼名字啊?!」
「不是的話我就走了。」
「……我是,嗯。」
經歷過首無的事情,千繪京忽然覺得像人變成動物這種情況也能接受了,畢竟時政分局是自己燒的,造成了多大的時空混亂她心裡有數。
賀茂忠行在桌上設置的法陣能把東西轉移到自己身邊,迪達拉正是通過這種方法來到了賀茂宅邸,賀茂解了他身上的咒術,讓他從鳥禽變成人類,卻一直都沒察覺出妖氣,實在是奇怪。思及此處,賀茂展開蝙蝠扇,輕掩唇角:「我並未在京都見過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見狀,晴明趕緊上前辯解:「老師,她是神子!」
神子?
晴明說的話在賀茂這裡自帶三分可信度,他望向千繪京,直到對方把女笠摘下來,露出了那張平淡如雨後疏煙的面容。
最近的確有神子失蹤的消息從八阪神社傳來,司巫描述的樣貌也與千繪京相似,他看了看滿臉真誠的晴明,眉宇間仍帶著一絲警惕:「恕我失禮,神子大人。」
千繪京知道男人在擔心什麼,最近妖怪出沒頻繁,有心偽裝成神子禍害民眾也不是沒可能,於是跟他一起去了對屋,晴明和迪達拉跟隨其後。
賀茂用陰陽術把千繪京徹頭徹尾地檢查了一遍,但凡對妖有害而對人無害的術式都施展過,也挑了一些與八阪神社有關的問題來試探她,可種種結果都表明這位少女是貨真價實的神子,無一錯漏。
迪達拉癟了癟嘴:「好麻煩,嗯。」
「我們可以離開了嗎?」千繪京說道,「您應該已經沒有懷疑的理由了。」
聞言,賀茂忠行倍感無奈:「神子大人難道不准備回去?」
民眾的心都牽在不久後的御靈大會上,如果神子一走了之,他們都會崩潰。
千繪京猜出了他話中的深意,倒有些挪不動步子了:「他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神子』的虛名而已,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讓司巫去參加御靈大會也行,你們應該知道謊怎麼圓。」
「非也,」賀茂的眼中流露出些許凝重,「降臨儀式的法陣和術式都是平安京最具威望的陰陽師,巫女,高僧花了數月心血研制出來的,再加上有荒大人的預言,出現在祭壇中的絕對會是無法替代的神之子,無論如何,只有她能讓世人得到救贖。」
說罷,他緊盯著千繪京的雙目,語氣逐漸低沉:「我們都在等你。」
等待一個可以力挽狂瀾的關鍵人物。
千繪京沒少被寄予厚望,但那些厚望大多都來自於族人和老師,有關國家的還是頭一次,她的腦海中浮現起平安京居民友善愜意的笑臉,頓了頓:「讓我想想。」
「你有很充分的時間考慮這件事,我不會讓巫女們找到這兒來,」賀茂走向屋外,路過晴明時說道,「我有話要問你。」
晴明連忙起身,邁著小短腿跟了上去。
屋子裡只剩下千繪京和迪達拉兩人。迪達拉靠在矮桌邊,無聊得摳水杯玩,忽然聽見前者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千繪京看著他身上黑底紅雲的外袍,目光變得凌厲:「宇智波鼬跟你是什麼關系?」
剎那間,迪達拉原本還算輕松的心情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你認識宇智波鼬?」
在完全陌生的世界裡居然還能聽見這個讓他心煩的名字,說不意外是假的,但他現在更好奇千繪京的身份:「早就覺得你不對勁了,原來也是忍者,嗯。」
千繪京不回話,就這麼冷著臉看他,突然,她迅速結印噴出高壓風球,迪達拉蹬地跳起,毫發無傷地躲過了風遁,風球全部砸到障子上,障子頓時變得千穿百孔。
「好險,」迪達拉掃了眼障子,轉而面向千繪京,「你還沒見識過我的藝術,對吧?」
沒給後者反應的時間,手中的起爆黏土已經完全成型,他跳到圍欄上,黏土蜘蛛被擲到千繪京周圍,雙手呈結印之勢,還沒完全脫離稚嫩的嗓音充斥著獨屬於少年人的自信張揚:「別太得意忘形了,呆毛——」
喝!
「啾!」
……
無事發生。
迪達拉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肚子,圓不溜秋的,還有毛。
……這這這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情況?!
變回五姨太的現實直接把他嚇熄了火,抬起頭,只能眼睜睜看著千繪京踩過黏土蜘蛛朝這邊走來,心裡一急,猛地想起個事兒。
慢著,他好像會飛。
不過人生總是醒悟得太晚,千繪京趕在他逃命之前一把抓住了那柔軟可欺的小身子,常年下彎的嘴角破天荒出現了上揚的弧度,迪達拉立刻從發根寒到尾骨,正當他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兒時,障子外傳來了晴明的聲音。
「咦?怎麼破了?」
「啾啾啾!」
千繪京把陽壽未盡的迪達拉丟進鳥籠,順便鎖住籠門:「抱歉,五姨太第一次變成人形太激動,不小心砸了障子。」
迪達拉:……憑空掉下一頂好大的鍋蓋,嗯。
「無妨,小事而已,」賀茂忠行打量了一番障子上的破洞,問道,「不知神子考慮得怎麼樣了?」
千繪京沒有給出明確答復,畢竟任務在身,其他的麻煩事越少越好,可她是個責任一旦落在肩上就很難舍棄的人,一邊是關系著平安京安危的神之子,一邊是要去喚回付喪神記憶的審神者,兩樣都不輕松。
賀茂不清楚她糾結的原因,只當是小姑娘沒做好心理建設,還需開導,索性留下他們一起釣魚養生,感悟自然界的真諦。
天漸漸擦黑了。
和保憲交流完學習心得後,安倍宅那邊派人來接晴明,晴明還有點不放心千繪京,走之前囑咐道:「神子大人,晚上請注意安全,最近妖怪很多,容易招惹邪祟。」
千繪京點頭,再次跟晴明道了謝,可就在後者要踏上牛車時,一名頭戴立烏帽身穿狩衣的男子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衝賀茂喊道:「不好了大人,有,有妖怪!」
賀茂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摸了摸小徒弟的頭:「少說話,多吃飯。」
晴明趕緊捂住嘴,不再吭聲。
雖然為了防止妖怪發動奇襲陰陽師們已做好充足的准備,但真遇上突發情況還得賀茂去坐鎮,他帶著符紙出發,把神子留在宅邸中讓專人看護,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千繪京沒有理由錯過。
她打暈了照顧她的僕婦,帶著鳥籠一起跑到外面,原本漆黑的天空在陰陽師結界的籠罩下沾染了些許白光,就像黎明一樣,她在街道分叉口站著,難以抉擇。
直到有什麼東西「咻」地從耳邊掠過才清醒過來。
伴隨那東西遠去的,是孩童的呼救聲。
千繪京心裡一緊,下意識地追了過去。
城中喧鬧,城外冷清,干燥的空氣中混合著滲人的寒意,大約是被陰陽術波及到,郊外靜得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他們之間的距離在急速縮短,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想去看個究竟,結果剛轉頭就被揍了一拳,身體落入灌木叢中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沒搶回落難的孩子,千繪京蹙起眉頭,立刻衝到灌木叢前扒開葉子往裡看,誰知看到的不是一只妖怪,而是一群——
黑雲般聚集在地上,密密麻麻望不見盡頭的百鬼夜行!
聽到動靜,妖怪們紛紛回過頭來,眼睛在月色下迸發著猙獰的光芒。
千繪京與他們對視了三秒,第四秒快速蹬地反身,往賀茂忠行所在的方向跑去。
第103章
迪達拉沒想到再次恢復人形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山林幽暗,卻遮掩不了妖怪們眼中的凶光。
千繪京從賀茂忠行那兒拿來了可以讓他隨時變化形態的符咒,也就是說自己的命運全被別人操控在手裡,這點令他倍感不爽,可……
他偏過頭,看了看下方烏泱泱的一片,頭皮發麻。
「喂,」迪達拉展開雙臂,手掌中的嘴吐出許多蜘蛛黏土,「不是要回平安京嗎,調轉方向干嘛,嗯?」
千繪京站在鳥型起爆黏土的尾部,不斷躲避著飛行妖怪的攻擊,隨著「喝」的一聲,那些飛行妖怪全部被迪達拉的術炸成了碎片。
她這才有空回答:「陰陽師們正在平安京布置結界,要是這時候把妖怪帶過去,普通居民就會遭殃。」
「看不出來你還挺仗義,嗯。」
白鳥在天空上方盤旋,風聲呼嘯,灌得衣袍獵獵作響。
千繪京要將這群妖怪引到山林深處,遠離平安京,可敵眾我寡,妖怪中有很多擅長天空作戰的種族,它們不斷阻擾著白鳥的飛行軌跡,就算有起爆黏土也沒辦法全部清除干淨。
「躲開!」
無數尖銳的箭矢化作利光飛射而來,千繪京翻身躲過,迪達拉「嘖」了一聲,操控白鳥傾斜身體,可不知為何前者沒有站穩,身體失去平衡突然中了一箭,他心下一驚,卻看見千繪京「嘭」地化為了青煙,很快就消失不見。
——分/身術?!
迪達拉迅速將起爆黏土擲向後方,爆炸產生的炙熱余波擴散開來,令空氣都出現了波紋。
他朝下望,果然見到了正在妖怪群中穿梭的千繪京,後者偏頭避開一把異常鋒利的匕首,在那冷冽寒光映入眼眸的同時順勢從天邪鬼赤的背上翻過去,恰好迎頭襲來一把巨刀,她迅速將重心轉移落地,持刀妖怪來不及收力,猛地砍下了天邪鬼赤的頭顱,千繪京毫不停留,下一秒已踩著它的屍體躍到半空,一個旋踢掃出一片空地,那雙沉寂的黑眸在夜幕下閃爍著血色光芒,眼神卻是極冷。
她硬生生用蠻力開辟了一條血路。
迪達拉並沒有把千繪京當成同伴,兩人相處的日子也不算愉快,更何況現在找到回曉的方法才是最重要的事,哪兒有空擱這兒瞎耽誤工夫。
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操縱著白鳥繼續朝前飛去,可剛飛了沒一段又掉頭回來,不耐煩地喊道:「撐住了,呆毛!」
千繪京要去救被擄走的孩子,為防止誤傷一直沒有使用忍術,好不容易從妖術箭雨中掙扎過來,搶回了險些被咬斷脖子的小男孩,但她已經失去退路,被妖怪們團團包圍。
繁雜的怪鳴中迪達拉的聲音特別突兀,她抬起頭,使出全力把孩子拋到白鳥上,正要蹬地跳起卻感覺裙褲被什麼東西勾住了,整個人被拽回地面,骨頭斷裂的聲響很快就被淹沒在妖怪堆裡。
此時此刻,迪達拉的神情還帶著震驚,伸在半空的手都忘了收回去。
紅色瞳孔,三顆勾玉。
他沒看錯,那是宇智波一族獨有的寫輪眼。
可千繪京怎麼會有,宇智波應該早就被滅族了才對。
他趕緊搖頭,把這些有的沒的都拋出腦海,雙手伸進忍具包裡開始制造C2,想把千繪京撈出來再說,誰知就在此時,原本堆在一起的妖怪突然停止了躁動,森冷的殺伐之意乍然而起,圍住千繪京的妖怪都被這股殺氣鎮住了,沒等回神,包圍圈中央猛地騰起了一股勁力,狂風席卷,剎那間雜碎已被驅散一空。
千繪京半跪在地上,把緋绔上掛著的斷爪掰開,抬眸,見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名極英俊的銀發青年,黑羽強而有力地往外展開,手中持有一把寫有「祭」字的團扇。
沒給千繪京說話的機會,那雙黑羽忽然一震,帶起的勁風瞬間便把她卷到了天上,剛好落到迪達拉面前。
迪達拉注視著她的寫輪眼,腦中回想起那句「宇智波鼬跟你是什麼關系」,不過還沒等他問話,千繪京就拽著他的衣袍站了起來,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命令式:「先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這哪兒還有安全的地方……
抱怨時,他冷不丁聽見了一陣嬌弱的叫聲,回過頭,遠遠看見有個墨藍發單馬尾的女孩兒站在反木棉跟前,害怕極了,眼看著反木棉要纏上她的脖子,千繪京即將飛趕過去,豈料那女孩兒尖叫一聲,手中的巨型蒲公英胡亂揮打著,竟把反木棉和周圍的塗壁捶成了一地碎片。
而她本人還站在原地,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千繪京:「……」
迪達拉:「幸好你沒過去,嗯。」
原本只有他們兩人的戰場赫然多出了很多沒有見過的人,操縱風的男子,手拿蒲公英的女孩兒,還有會說話行走的柴犬和狼形女人,不遠處,一名狐耳男子和頭長鬼角衣著暴露的男人正踩在妖怪的屍體上爭論著什麼,隨後他們各自出招,圓弧形風刃好似永遠沒有盡頭地朝巨妖身上砍去,而從地底狂湧上來的海嘯只出現了一剎那,見狀,狐耳男子搖了搖手中的蝙蝠扇:「是小生贏了。」
「少給本大爺得意了,臭狐狸!」
環視周遭,原本黑壓壓的百鬼夜行早已被肅清一大半,幽暗的山林中也出現了點點火光,千繪京感受到靈力的靠近,應該是賀茂忠行發現了這邊的情況,特地讓式神趕來增援。
「呆毛,」迪達拉拍了拍千繪京的肩,「看那兒,嗯。」
後者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映入瞳孔中是隱藏在森林中異常濃郁,幾乎成了形的妖氣,她眯起眼睛,說道:「還沒完。」
「這種熱鬧好久都沒湊過了,嗯,」迪達拉的手掌中流出了液狀黏土,「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藝術吧,呆毛,待會兒可別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千繪京握住他的手腕:「你的查克拉得留著掩護我。」
「掩護啥?」
「剿滅他們。」
話音剛落,他們之間就出現了兩枚風魔手裡劍,可千繪京並沒有去拿,風魔手裡劍就這麼飄浮在空中,毫無支撐力。
迪達拉疑惑地看著她,對方既未結印也未伸手去拿,風魔手裡劍像是有自我意識似的,成型之後突然往兩側飛旋而去,發出急速的破空聲,瞬間便將一片樹木攔腰斬斷,數只黑影竄出,手裡劍直接沒入了森林之中。
「也沒什麼需要掩護的,嗯,」迪達拉不以為然,「不過是普通的……」
還沒說完,他就察覺到了異樣的動靜——風魔手裡劍居然原路折返,分成兩路在全力追擊黑影!
「忍術?」
「差不多,」千繪京站在他旁邊,嘴角揚起了不易察覺的弧度,「不過還摻雜著其他力量。」
這是她用念和查克拉創造出來的復合型招數,隕武流。
「五姨太,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迪達拉頭爆青筋,開口就是:「再叫那名字就把你扔下去!」
豈料「去」字剛脫口,千繪京忽然縱身跳下,筆直地墜落沒有任何借力點,他當即醒悟過來,從忍具包中捏出了起爆黏土扔下去,「嘭」地一聲輕響,又一只巨型白鳥出現,剛好成了千繪京的落腳地。
「八點鐘方向!」
他聽見少女指示道。
說來也奇怪,明明不是付喪神,他卻有一種「這麼做一定沒問題」的感覺,下意識地,操控白鳥往八點鐘方向駛去。
途中,追擊著妖怪的風魔手裡劍倏地升至半空,旋轉速度是前從未有地快,突然,龐大的手裡劍分解開來,化成普通大小,如暴雨般齊齊射落,地面上的妖怪條件反射地抬頭,恰巧被手裡劍刺破眼球,哀嚎比爆炸聲還要刺耳。
原來如此。
迪達拉看著眼前的一切,明白了千繪京的用意。
先用風魔手裡劍逼出暗藏在森林中的妖怪,將他們團在一起一網打盡,這樣就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他動了動嘴,想勉為其難地肯定一下千繪京,結果還沒來得及說話,注意力就被地面的層層空氣漣漪吸引了過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地面已形成一個真空地帶,妖怪不是包圍著援軍,而是被樹林包圍。
茂密的森林中央空出了一大片,而那一大片中還有一圈森林,妖怪就在裡面,像是同心圓一般,如果不飛到上空絕對發現不了。
緊接著,千繪京乘坐白鳥俯衝下去,她雙手結印,熊熊火焰從口中噴出,但和想像中的不同,火焰並非只朝一點灼燒,在覆蓋到妖怪頭頂時驟然分成三線,那一刻,本該逐漸消失的烈火越燒越旺,遍布到了每個角落,勢必將所有的事物都燒成灰燼!
這才是完整版的隕武流,從天而降的巨焰如隕石一般,粉碎敵人,不遺余力。
她最開始去百鬼夜行中搜尋孩子時趁機在樹上纏了念線,隨後用念幻化而出的風魔手裡劍把所有的妖怪驅趕到一處,並在包圍圈外砍光易燃的樹木,防止火勢蔓延,分解下來的手裡劍也不全是為了攻擊,它們以相當規範的順序連接起包圍圈,在接觸到火焰的第一時間轉化為念力助燃料,增大火勢,與事先綁好的念線交彙,將所有可視之物燃燒殆盡。
迪達拉立於天空最上方,俯視著如火龍般翻滾的烈焰,連藍眸都被鍍上了一層紅色。
不僅從動手的第一秒就想好了對策,還考慮到對策可能引起的後果並及時防止,看這面積,如果千繪京不用風魔手裡劍阻止火勢蔓延,波及到的範圍簡直堪比他的自爆。
「在想什麼?」載著千繪京的白鳥飛回到他身邊,他側頭,剛好迎上對方猩紅色的雙目。
那張清冷淡然的面容被高溫燒得有些微紅,但眼神依然平靜。
迪達拉非常討厭這種眼神。
「妖怪余黨應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千繪京說道,「下次再讓我看看你的藝術吧,我很期待。」
她只是隨口一提,然後就跳到了這邊來檢查小男孩的傷勢,迪達拉卻因這句話愣在了原地,負面情緒頓時減少大半,良久,他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是宇智波一族的?」
「嗯。」
因為一個人討厭了一個族的迪達拉沉默了。
如果不像宇智波鼬那樣視他的藝術為無物,倒也……不算無藥可救,嗯。
「走了,呆毛。」
「好,五姨太。」
「……」
=皿=這個族無藥可救了,嗯!
待他們離開後,火場外的空地逐漸顯現出一名少年,他把赤鬼面具挪到側面,眺望著瘋狂肆虐的大火,帶著幾分玩笑意味說道:「幸好遲到了啊。」
以後再陪你們玩,平安京的陰陽師。
第104章
明晃晃的火焰扎入夜空,不斷升騰,炙熱的氣浪隔著很遠都能感受到。
降落在森林裡後千繪京撕下了迪達拉身上的符紙,後者立刻變成小白鳥,大概是沒想到現實會來得這麼突然,迪達拉狂拍了幾下翅膀,要去啄千繪京,卻被千繪京一把抓住丟在肩膀上,武力差距太多,他只能翻個白眼,乖乖地停止躁動。
森林外圍有很多人都在等她,賀茂忠行,數十位不知名的陰陽師,以及八阪神社的眾巫女。
「神子!」
司巫雖然心系神子,但該有的禮儀不能忘,她當即向千繪京行了最敬禮,帶著歉意說道:「原來神子並未欺騙我們,是老身愚昧了。」
千繪京想起逃跑前撒的謊,覺得將錯就錯是個好辦法:「沒關系,我只是不願意打草驚蛇罷了。」
神子占蔔出百鬼夜行之事,隨後為保護平安京居民以身犯險,獨自前往妖怪據點解決危機並在陰陽師的幫助下得勝歸來,實在是一項偉績。
聞言,迪達拉啄了啄她的頭。
你不配擁有臉皮,嗯。
千繪京反手把他彈飛,面無表情地看向司巫:「被妖怪擄走的那個孩子在森林裡,你讓人把他帶去藥師堂醫治吧。」
司巫應了一聲,下令讓幾名巫女去把孩子抬過來,等那孩子出現在眾人視野裡時,一直站在賀茂忠行旁邊的晴明目露驚訝之色:「博雅?」
千繪京側過身,讓他去看看博雅的情況:「你認識?」
「嗯!」晴明跑到博雅身邊,一邊檢查一邊解釋,「他比我大四歲,是我的朋友。」
見狀,賀茂忠行也上前查看了一番源博雅的傷勢,隨後回過頭,對眾人說道:「相原,淺川,你們先去滅火,我帶人去加固結界。」
他是處理這種麻煩事的老手,千繪京在一旁聽著,多少也學到了一些經驗。
百鬼夜行,封印受損,本該寂靜的夜晚變得不太平,人們也都沒了睡意。被抓個正著的千繪京不能繼續待在賀茂宅或安倍宅裡,只能隨巫女們回了八阪神社,望著那高大的鳥居和柏犬雕像,不免暗嘆一口氣。
人算不如天算。
她拒絕了巫女想幫她洗漱的請求,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把床褥鋪好後問道:「願意跟我談談宇智波鼬的事嗎?」
對於這個男人她永遠都沒辦法做到平靜對待。
迪達拉從木架子上飛下來,示意千繪京讓他變成人形。
符咒貼上,白煙乍起,片刻後一名金發少年出現在原地,他伸了伸懶腰,就地盤腿而坐:「怎麼,你一個宇智波一族的怎麼連那家伙的消息都不知道?」
千繪京沉默許久:「我對他的事不感興趣。」
「那我不說了,嗯。」
迪達拉剛說完就撞上了對方結冰的眼神,脊背迅速發寒,輕咳兩聲改口道:「我和他不怎麼熟,只不過是同一個組織的伙伴……嘖,連伙伴也算不上,嗯。」
屋外月影婆娑,星空經過火焰的灼燒變得模糊了幾分,仿佛有灰雲將世界罩住,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切。
其實迪達拉對宇智波一族並不熟悉,了解的最多的也就是寫輪眼和他們被屠族的事情,想到這兒,他冷不丁插了句:「我記得那家伙把除了他弟弟的宇智波族人都給殺了啊,你怎麼還活著,嗯?」
千繪京的瞳孔有剎那的緊縮。
本就冷清的氣氛更加滲人了。
「……我運氣好,躲過了一劫,」她這麼說著,隨後又問,「他……真的殺了除佐助以外的所有人?」
雖然鼬沒有提過滅族的事,但她早已將前因後果聯系了起來。木葉忌憚宇智波的力量,從很久以前起就讓他們遠離權力中心,處處提防,自九尾襲村那天後更是變本加厲,給族中長輩施壓變相地把宇智波一族趕到了村落邊角,但無論如何木葉都不會明目張膽地對宇智波下手。
千繪京相信,自己的失蹤一定會給族內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憑宇智波和木葉岌岌可危的關系高層不會毫無准備,她思前想後,准備只有一個。
——斬草除根。
她與鼬同歲,又是前後腳進的暗部,常年跟在森乃伊比喜身邊從事審訊工作,對這方面的東西看得比誰都透徹,但她沒想到,當真正聽到滅族的消息時自己的心情並不如想像中的那般毫無波瀾。
原本以為內心已足夠強大,卻還是免不了被親情束縛。
千繪京輕握的拳頭收緊了些,努力告訴自己事情要一件件來辦,無論是木葉高層,還是選擇與高層聯手的鼬,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這人挺奇怪的,嗯,」迪達拉注視著她,說,「明明不確定被滅族的消息,現在知道了之後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都過了這麼多年,該有的反應早就平淡了,」千繪京望向窗外,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眼睛,借此來遮掩真正的情緒,「你也不必認為我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我只是不想把軟弱的一面暴露給別人看笑話而已。」
真正的悲傷從來都不用表現出來。
聞言,迪達拉也沒有再糾結:「宇智波一族的人都一樣,嗯。」
心裡其實早就撐不住了,臉上的表情卻始終如舊。
千繪京沒有回應他,就這麼望著窗外的風景,身體一動不動,忽然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把什麼東西逼回去,再轉過頭來時臉色已經比剛才蒼白了許多。
還真是倔……
迪達拉很久都沒有體會過失去的感覺,但也能大致猜出千繪京的內心煎熬,她現在背負的重任太多,哪兒還有時間去悲傷,短短幾分鐘的掙扎已是她賜予自己的極限。
從某種角度來講也是相當可怕了。
「對了,」他突然想起件事,「你和宇智波鼬是什麼關系,怎麼這麼在意他?」
本來打算轉移話題,誰知找到了個更勁爆的八卦。
「我是他的前未婚妻。」
「哦,難怪……」
迪達拉停頓片刻,猛地湊上前,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什麼妻?!」
「未婚妻,」千繪京回答得極其淡然,「字面上的意思。」
他覺得自個兒的腦子可能不清醒了。
「不信?」
「等等,我小腸有點疼,」迪達拉捂住肚子,在原地焦灼了一會兒,還是不太敢接受現實,「宇智波鼬雖然可惡,但我不認為他應該受到這種虐待,嗯。」
「……」
「他居然肯為了世界和平勾搭你,我對他的印像稍微好了那麼一點,嗯。」
「……」
「可惜了,沒法看到他和你定婚時崩潰大哭的英姿……」
千繪京猛地撕掉符紙,迪達拉瞬間變成五姨太,他愣了愣,下一秒就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想讓千繪京見識見識什麼叫做老子要造反,結果半路遭到截胡,被一巴掌拍到牆上失去了靈魂。
千繪京把符紙折疊揣好,吹滅燭火,掀開吳服躺進了床鋪中。
當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裡的自己被一位陌生人牽著手,在木葉的大街上走走逛逛,鳴人,寧次,雛田,佐助,卡卡西,他們路過她身邊時都很友好地跟陌生人打了招呼,她感到奇怪,於是讓陌生人停下來,陌生人不知道她要干什麼,於是轉過頭,嘴角的笑容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邪氣。
黑發,黑衣,可面容竟是鶴丸國永。
【下一個是誰呢,主公?】
她被夢境驚醒,坐起身來時床褥上還沾著些許汗水。
此時,屋外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千繪京一戰成名,今早已有很多顯赫貴族收到神之子降臨平安京的消息,紛紛讓家臣前來送禮,八阪神社從沒這麼熱鬧過,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司巫想讓神子多睡一會兒,所以沒叫醒她。
「禮物你們收進倉庫就好,我沒什麼需要的,」千繪京站在手水舍前,說道,「不過有武器的話還是讓我審查審查。」
她准備挑一把趁手的佩刀。
司巫自然應了下來,但貴族們送的東西都很統一,無非是些貴重的裝飾物和日常用品而已,從正午等到黃昏,千繪京實在有些無聊,她撥弄著迪達拉的羽毛,一個願打一個不願挨,撥著撥著就華山論劍了,後來被司巫打斷:「神子,有刀匠想見你。」
前來送禮的都是貴族家臣,憑他們的身份尚且不能面見神子,更何況是刀匠,不過千繪京貌似對武器之類的事物很感興趣,所以特地來問一問。
千繪京對古代的禮節沒有概念,既然有人想見她,那見一面也無妨。
她來到神社社務所,見屋子裡有位打扮樸素的青年男子,還沒開口,男子已恭恭敬敬行了禮:「神子大人,請為我的家鄉驅邪!」
司巫臉色一變:「神子大人怎麼可能去外面的窮鄉僻壤驅邪,我敬你是匠人才把你帶進來,別再胡言亂語!」
說完就要把人趕出去,豈料那男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托著一把裹有白布的刀,十分懇切地請求道:「我聽聞神子大人有心收一把刀劍當做貼身武器,雖然這把刀只是半成品,但我敢保證,它將來會成為神子大人最中意的刀!」
千繪京攔下司巫,上前揭開白布,發現這把太刀長約二十四寸,還未開刃,但刀面平整,線條流暢,腦海裡很容易就能浮現出它開刃後在陽光折射下泛著霜雪般寒光的樣子。
「有名字嗎?」
男子一直低著頭,生怕千繪京不肯答應他,謹慎用詞:「回神子大人,有。」
「此刀名為鶴丸。」
第105章
千繪京答應了五條國永的請求。
「神子,這不符合規定!」司巫持反對意見,「如果除妖時出現意外,影響了御靈大會怎麼辦!」
「我昨晚已收到神諭,在這位刀匠家鄉搗亂的妖怪必須驅趕。」
「那也不需要神子親自前往!」
司巫差點急火攻心,但在與千繪京四目相對的時候火一下子降了下來,她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束縛住了自己的情緒,沒辦法再說出拒絕的話:「如果神子去意已決……請告訴老身一個萬全之策。」
「我就是萬全之策,」千繪京注視著對方,神情平靜至極,「昨天的表現還不能讓你們滿意?」
司巫精通為人處世之道,不難聽出這話裡的警示意味,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敢拿御靈大會做賭注:「神子靈力無人能及,不過老身還是放心不下,世間妖魔當道,邪祟難除,要是可以的話,請讓老身帶領……」
千繪京打斷她:「賀茂忠行大人應該很願意幫我這個忙。」
這事跟賀茂忠行有什麼關系?
司巫思索片刻,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驅邪與除妖掛鉤,巫女出遠門帶著陰陽師更有保障,通過昨天晚上那件事千繪京也看出來了,賀茂忠行的可靠程度遠在司巫之上,幫手貴精不貴多,更何況驅邪不是游/行,也用不著帶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一個賀茂忠行足矣。
只可惜賀茂最近瑣事纏身,聽說這件事後頗為為難,再三權衡之下決定讓自己的式神去陪伴千繪京。
小紙人中的靈力被注滿,白煙彌漫,逐漸現出一位頭戴市女笠,黑發如瀑的女子。
「賀茂大人,有何吩咐?」
「有個驅邪任務需要你幫忙,」賀茂面向千繪京,說道,「這是式神姑獲鳥,她性格沉穩,從不會擅自行動,與神子大人應該很合得來。」
司巫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千繪京搶先答應下來:「那就這麼決定了。」
她皺了皺眉頭,默默退到一邊。
經過昨晚那麼一鬧,連空氣中都殘留著渾濁的妖物氣息,盡管天氣正好,陽光清明,也遮掩不了那令人惡寒的味道。
千繪京身著壺裝束行走在山林中,五條國永走在前面為她開路,兩人距離平安京已有一段路程,這期間前者了解到了很多有關國永家鄉的事情。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名為山爐,山爐常年干旱,居民大多由難民組成,最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卻又發生了妖怪擾民事件,田地被破壞,糧食不夠吃,人們叫苦不迭。
「也就是說沒有出現人員傷亡?」
「是的,沒有。」
確認這點後,千繪京伸出手臂,負責偵查的迪達拉順勢降落在她的指間:「前方有異常嗎?」
迪達拉搖了搖頭。
五條國永驚嘆:「不愧是神子大人,居然可以和禽獸對話!」
禽獸迪:「……」
千繪京及時摁住它的腦袋,把世紀大戰扼殺在搖籃裡,然後說:「出來吧。」
聞言,五條國永愣了一下,正要問個究竟,身後的樹叢忽然傳出沙沙聲,他轉頭望去,見一個銀發小孩牽著另一個黑紅發的小少年走了過來,前者很尷尬,微低著頭,小聲說道:「神,神子大人……」
半個小時前千繪京就注意到有人在跟蹤自己,只是並未拆穿,現在才知道跟蹤者是安倍晴明:「為什麼跟著我們?」
晴明吞吞吐吐了半天,似乎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見狀,旁邊的源博雅搶先說道:「不關他的事,是我的主意!」
晴明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你也別為我開脫了,」源博雅皺起眉頭,別過視線,「我做過的事我自己負責。」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就算是千繪京也沒辦法猜出他們跟過來的原因,她看向源博雅,那個被自己救回來的小少年,問:「傷勢好些了嗎?」
源博雅別扭了一陣,回答道:「嗯……多謝神子大人出手相助。」
雖然千繪京救了自己,但他還是沒辦法對連一句話都沒講過的人付出信任。
與別人說話時面對面是基本的禮儀,他身為貴族之後肯定不會忘,千繪京疑惑更重,走上前,扳過小少年的下巴,映入眼簾的是張腫得非常對稱的臉:「怎麼更嚴重了?」
「你的眼神太凌厲,割傷我了。」
千繪京沉默幾秒,揚起了巴掌。
「等等!」晴明怕她來真的,趕緊圓場,「博雅,神子大人不是壞人,你就跟她講實話吧!」
見好友這麼說,源博雅也不再隱瞞,他皺著臉,十分不情願地開口:「姥爺用鞋拔子抽的。」
千繪京不解:「為什麼?」
「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弄壞了別人的嫁妝,家裡賠了三十萬。」
「那另一邊呢?」
「他叫我有本事再跑,我說好。」
「……」
五條國永:「他姥爺真不容易。」
仔細詢問之後,千繪京終於弄清了小少爺們離開平安京的原因。
源博雅天生活潑好動,受不了家裡的條條框框,更沒辦法做到像晴明那樣一碰到書就跟神經麻痹了似的我自巋然不動,任爾東西南北風,偏偏家裡的長輩又希望他靠本事考入大學寮,結果本事沒靠上,考來考去反倒解放了天性,據說昨晚是他人生的第三十九次離家出走,今天剛好湊個整。
千繪京一天難得沉默兩次,源博雅不但讓她做到了,而且還做得很徹底。
「晴明,」她過了很久才說,「把人帶回去。」
晴明原本是出於好意,想陪源博雅走一段路再回去,誰知走著走著就迷了路,如果不是遇見千繪京,他們現在還在山裡打轉。
「這恐怕不太妥當,」五條國永拿捏著用詞,小心翼翼地插話,「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路遠,而且小公子們好像不認識路。」
晴明點頭如搗蒜。
尷尬的氣氛持續良久,最後,千繪京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轉身走遠,大概是察覺到他們沒跟過來,停下步子,側過頭:「還不走?」
芳齡十二的源博雅第一次體會到迷路的快樂。
好好的除妖之旅就這樣變成了幼兒園春游。
去山爐還需要好幾天,唯一能讓千繪京心情好點的只有天氣晴朗和微風和煦,次日,五條國永帶著他們住進了一家津屋,說是要好好規劃一下行程。
平安時代的日本並不富裕,除了平安京還像座城市外其他的地方都很貧窮,山路崎嶇,地勢險峻,山爐那邊又催得緊,五條國永把地圖劃爛了都只能把時間縮短到三天,前提還是不迷路不下雨。
千繪京看了一眼正在矮桌前焦頭爛額的刀匠,把障子合上後朝房間走去。
但中途她頓住了腳步,略加思索,掉頭回到刀匠所在的小廳,趁他不注意把太刀取了出來。
太刀不算重,拿在手中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未開刃的刀並不鋒利,表面也不光滑,千繪京抱著它坐在屋子中間,月光傾瀉入窗,為刀刃平添了幾分色澤。
也不知道鶴丸在那邊怎麼樣了。
她低垂著眸,手掌緊貼刀柄,另一只手的指腹不由自主地覆上了刀身。鶴丸國永確實是為五條國永所造,年份也符合,可按照古籍記載他的主人應該是平維茂,如今變成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改變歷史。
原來剛被鍛造出來的鶴丸是這個樣子……
如果沒有他,她或許不會答應五條國永的請求。
千繪京的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等反應過來時懷中的太刀好像顫動了一下,她迅速低頭,見本該灰蒙蒙的刀身隱約有流光閃現,那剛好是她手指劃過的地方。
她心下一驚,臉上流露出幾分詫異,為了證明心中所想,她再次將手覆了上去,只不過這次不是單純的探究,指尖,指腹,掌心都翻湧著異常強大的靈力,一點一點順著刀身往外移去——
突然,強烈的白光自太刀散出,把整間屋子照亮得如同白晝,千繪京抬手擋住這過於刺眼的光芒,等光亮消散時才收回胳膊,睜眼一看,頓時怔住。
太刀已經不見,取而代之是一個發色雪白,唇紅睫翹的小男孩!
而這小男孩還睡在她懷裡!
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千繪京趕緊撒手,男孩兒立刻滾到地上,「嗚哇」一聲叫,小臉皺成一團。
「好痛……」
太久的沉睡讓他一時沒辦法適應外界的光亮,只能虛著眸子,稚嫩干澀的童聲夾雜著十分明顯的鼻音:「這是……哪裡?」
千繪京神情微變,有些懊悔,卻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幼年鶴丸因為剛剛的粗暴對待倍感委屈,眨巴著眼,淚花朦朧,一直捂著被摔疼的膝蓋不敢說話。
半晌,她試探性地問道:「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幼鶴歪了歪腦袋,臉上滿是困惑:「鶴……丸?」
還真是。
氣氛再次陷入沉寂,一個心中百感交集,一個剛剛顯世滿頭霧水,打破這份靜謐的,是屋外突然響起的驚叫聲。
「神子大人——小,小公子出事了!」
悠于 2025-3-25 16:49
第106章
千繪京一把抓起外衣抱住鶴丸,然後推開障子阻止了差點衝進來的五條國永。
「怎麼回事?」
「他,他們——」五條國永沒喘過氣,「小公子們打起來了!」
千繪京小時候也沒少打過架,但安倍晴明和源博雅身份特殊,放著不管也不太好,她看了眼身後高高隆起的外衣,擋住五條國永的視線,說道:「帶我去看看。」
津屋只剩下三間房,其中一間給了晴明和博雅,原本以為能平安度過今晚,誰知還是出了么蛾子。
但千繪京怎麼都沒料到,進入房間的那一刻看見的竟然是一白一紅兩只達摩。
而且還在打架。
五條國永連忙解釋:「我剛剛想問他們吃不吃點心,一進來就聽見博雅公子和晴明公子起了爭執,當時晴明公子正在練習陰陽術,一個沒控制好術就施到了博雅公子身上,博雅公子想反擊,把術反彈了回去,結果……」
結果兩人都中了術,變成了白圓胖和紅圓胖。
此處應有鞋拔子。
千繪京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訓他們了,只能指了指鬧得正歡的兩只達摩,對五條國永說:「交給你了,隨你怎麼處置。」
紅達摩像是不服氣一般,從地上蹦起來用頭去撞白達摩,白達摩躲閃不及挨了一記重錘,身子原地轉了三圈,轉完後呆滯的眼神燃起怒火,猛地一扭身讓紅達摩撲了個空,繼而迅速反殺,對准紅達摩的後腦勺蓄力起跳,只聽得一聲震耳撞擊,那一瞬間,天地為之顫抖,雙方齊齊歇菜。
房屋陳設一團糟。
千繪京看著眼冒金星頭暈腦脹的兩只胖達摩,踢開滾到腳邊的木筒,皺眉:「他們到底在吵什麼?」
五條國永貼心地為達摩蓋上了一條毯子:「好像是因為博雅公子的一句話。」
「什麼話?」
「學海無涯,回頭是岸,」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晴明公子不聽,堅持要熬夜學習,博雅公子說明白,人笨就該多讀書。」
「……」
千繪京張了張嘴,千言萬語縮減成一句:「轉告他們,要是不想成為失蹤人口就少惹事。」
離開房間後徑直去了小廳,找老板買了一套狩衣,隨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裹住幼鶴的衣服掀開。
男孩兒大概是被憋壞了,小臉紅撲撲的,重見天日後連忙大吸幾口新鮮空氣。
「憋得難受不知道鑽出來?」千繪京把狩衣放他肚子上,「穿好。」
大概因為太刀只是個半成品,沒開刃沒裝飾,連帶著幼鶴的打扮都很樸素,屬於帶個碗就能去街上賺伙食費的那種,她覺得自己的付喪神不能如此寒酸,所以才用盤纏買來了新衣服……反正不是出於關心就對了。
狩衣穿起來復雜,幼鶴現在跟七八歲的孩子又沒什麼兩樣,他三下五除二地扒光粗布衣服,赤條條地跪坐在地上,開始研究起平安時代的服裝,千繪京默默轉過頭去,目不斜視。
……牙都沒長齊的小孩子有什麼看點?
她這麼想著,視線依然鎖定在牆角。
等窸窸窣窣的動靜消下來後,原本以為能看見一個衣著整齊的小鶴丸,豈料後者只是單純地把狩衣套在了頭上,歪斜皺亂,見狀,千繪京只好硬著頭皮幫他整理,雖然閉著眼睛,但手指仍然能感受到對方溫軟細滑的皮膚,她咬住牙關,系帶子時猛地一用力,幼鶴痛呼出聲:「嘶——」
千繪京猶豫片刻,把幼鶴拎到矮桌上:「抬腳。」
這次倒是溫柔多了。
幼鶴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什麼地方,但心裡有聲音在告訴他,眼前這個人可以信任。
「吶,」他乖乖地坐著,一動不動,「你叫什麼名字啊?」
千繪京正在幫他綁木屐,聞聲抬頭,對上那雙澄澈的琥珀色眼眸:「我叫宇智波,她們都稱呼我為巫女波。」
「巫,女,波……」
幼鶴一字一字重復著,忽然「咯咯」地笑起來:「好可愛,像金魚一樣。」
奴良滑瓢和花開院秀元這麼調侃自己時千繪京不是在憂郁就是在即將憂郁的路上,如今被這麼軟軟糯糯的小鶴丸一誇,她倒真覺得這名字沒想像中的糟糕:「是嗎。」
幼鶴重重嗯了一聲:「很適合你。」
「……我不覺得可愛這個詞能用來形容我。」
「可是你不僅可愛,還很溫柔。」
「我說過了,不適合。」
她語氣有些重,幼鶴一下子就閉嘴了,沉默著等前者把木屐綁好,當腦袋快耷拉到地板上時,千繪京又補了一句:「知道這詞兒適合誰嗎?」
幼鶴搖頭,她也不給出答案,起身去廚房拿宵夜。
適合現在的你。
千繪京被荼毒了一路的心已經淨化完畢了,她從廚房裡端出一盤握飯,原路返回,冷淡的表情變得柔和不少——至少迪達拉回來之前是這樣的。
為了讓賀茂和安倍益材放心,她還專門寫了封信托迪達拉帶去平安京,說兩位小少爺在自己這裡,不用派人找,迪達拉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從了她,撲騰著翅膀就翻山越嶺去了,才摸黑回來。
誰知剛落窗就看見了這樣一幕。
幼鶴在吃握飯,一手抓一個,嘴裡還塞著一個,好不容易全咽下去了,又拿起另一個遞到千繪京面前,千繪京正閉目養神,睜眼看了看幼鶴充滿期待的目光,接過握飯吃下,吃完後幼鶴卻一直盯著她,她剛想問怎麼了,前者就伸手幫她拿掉了嘴邊的飯粒。
「這個,沾到了。」
幼鶴朝她咧嘴一笑,繼續抓握飯吃,千繪京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停頓一會兒,再也沒了養神的打算。
迪達拉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飛到她肩膀落腳:「啾啾!」
千繪京不管它,迪達拉也不甘示弱,撲著翅膀,沾著杯子裡的水在桌上寫:「這是你和鶴丸在花田下犯的錯?」
幼鶴往這邊探頭,結果被千繪京攔住:「你吃你的。」
他癟了癟嘴,接著啃夜宵。
千繪京側頭,對迪達拉做口型:「他就是鶴丸。」
後者懵了好一陣才有反應:「鼬綠化工作做得挺好。」
「……」
千繪京聽不得鼬的名字,果斷把迪達拉彈飛,面對幼鶴疑惑的眼神,敷衍道:「沒事,它中風了。」
當天晚上她是跟幼鶴睡在一個窩裡的,為了避嫌還把市女笠的面紗裹成條狀擱床褥中間,千繪京背對著幼鶴,耳邊傳來輕輕的呼吸聲,看樣子是熟睡了,夜色越來越濃,但她仍睜著眼,毫無睡意。
第二天清晨,光暈透過清亮的空氣在山林間晃動著,夜幕褪去,寧靜依舊存在。
幼鶴坐在床上,睡眼惺忪,手裡還攥著吳服一角。
千繪京結束晨練,順便打了盆水給他洗臉。
「唔唔……」
幼鶴仰著頭,任由對方在他臉上擦來擦去,等麻布拿開後才好奇地問:「我們只認識了一天,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千繪京繞到後面幫他梳頭發,語氣是冷的,嘴角卻微微上揚:「別賣乖,以後你要加倍還的。」
雖然聽不懂,但幼鶴還是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
走出津屋時五條國永已經在等她了。
晴明和博雅變成達摩,走在路上容易引起事故,所以干脆給他們現扎了蓑衣鬥笠,一只披一件,為市容做貢獻。
兩個不省心的小孩都縮在五條國永身後,總覺得千繪京眼裡有殺氣。
五條國永一直苦著臉,沒心思管這些事情,等千繪京走近,他立刻跪下,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十分抱歉,大人!」
沒等後者問話,他又說:「本來答應的要將鶴丸獻給大人,可我昨天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它,恐怕已被無恥之徒盜走——請大人寬恕!」
男人心急如焚,偏偏又緊張得不行,神子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沒有報酬,神子肯定會負氣離去,到時自己就會成為全鄉的罪人,想到這裡他更加焦灼,頭越埋越低,背上流滿了冷汗。
聽到「鶴丸」這兩個字,幼鶴滿臉不解地望向千繪京,千繪京則接過話茬,異常平靜地說:「我就是那個無恥之徒。」
……
聞言,五條國永像見了鬼似的猛地抬起頭,眼珠子瞪得溜圓。
「那把刀和我有緣,每當我把它拿在手裡都會感覺到很充沛的靈力,」千繪京天生長了一張不屑撒謊的臉,「所以我暫時將它收在了法器中,方便以後培養默契。」
五條國永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倒不是舍不得……只是那把刀還沒開刃,做工簡陋,實戰手感尚未可知,配不上神子的身份。
千繪京明白他的顧慮,無意識地把幼鶴的手牽得更緊了:「武器講究的是與主人的配合,裝飾如何影響並不大,至於開刃……等驅邪任務完成後再開就行了。」
消除刀匠的疑慮後,她又向眾人解釋了一會兒幼鶴的情況,沒有提付喪神的事,只說他是自己昨晚出門巡邏從妖怪手底下救出的小孩兒,無家可歸,想收養在身邊。
五條國永摸了摸幼鶴的腦袋,彎下腰問:「你叫什麼名字?」
幼鶴並不反感他人的撫摸,笑容燦爛得能殺菌:「我叫鶴丸!」
千繪京看得出來刀匠的面部表情僵硬了一下:「巧合罷了。」
說完就把幼鶴拉回來,寬大的袖子從小孩頭上拂過,似乎是在清除別人留下的溫度。
她掃了眼相親相愛抱團慫的兩只胖達摩,面不改色,牽著幼鶴往幽徑走去,後面的人還能隱約聽見對話聲。
「以後不能讓別人隨便摸你的頭。」
「為什麼?」
「沒有原因。」
「哦……」
幼鶴擋開比他人還高的雜草,一臉迷茫。
第107章
一路上千繪京都把幼鶴牽著,小孩子腿短跑不快,她也就把步子放慢下來,五條國永和倆達摩在後面磨得發慌,卻又不敢吱聲,他聽得出來剛才那句話是對他說的,現在還覺得手心跟挨了記鞭子似的疼。
那個雪球般的男孩兒是很可愛,但晴明公子和博雅公子也很可愛,他不知道千繪京怎麼偏心偏得這麼明顯。
不知不覺中,日頭更甚。
天氣熱起來連走山路都不涼快,沒過多久他們就感覺到肉全黏在了衣服上,熱得發懵,千繪京雖然清冷慣了,但到底也不是五感全失,她看了眼快被烈烈日光曬化了的幼鶴,終於決定原地休息一刻鐘。
五條國永閉著眼睛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他扒開灌木叢往山外望,滿心歡喜直接把悶熱驅散得干干淨淨:「神子大人,那兒就是山爐!」
千繪京頭也不抬眉也不挑:「到了就好。」
她把水袋子遞給幼鶴,幼鶴立刻抱著猛灌,灌完還打了個小水嗝,頓時清醒不少,然後轉過頭看向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紅白達摩,忽覺尷尬:「你們要不要?」
達摩沒手,拿東西不方便,他就抬手去喂,千繪京在一邊看著,沒有弧度的嘴角像是被高溫融化了一般揚上三分。
等休息得差不多,太陽沒那麼毒了,他們准備接著趕路,不過就在這時,不遠處清晰地傳來了幾個男人的對話聲。
五條國永離得最近,也能順著山坡看見男人們的相貌,本就欣喜未消的聲音更顯激動:「藤沢大哥!」
他趕緊跑下去,抓住其中一個男人的肩膀喊道:「好久不見了,我父親還好嗎?!」
藤沢受不了這股熱情勁兒,連忙答了幾聲「好好好」,掙掉五條國永的胳膊:「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去平安京發展嗎?」
「……那個啊,」後者頓時啞火,滿肚子的敘舊家常話就這麼癟了下去,「還,還可以……」
他隨便搪塞幾句,注意到藤沢身旁的兩名男子後立刻轉移話題:「他們是?」
對方沒反應,藤沢卻急了:「這兩位大人是陰陽師,別失禮!」
說罷,又轉過身去賠笑:「抱歉抱歉,讓大人們受驚了,我朋友好久沒回鄉都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
「也該讓他知道了,」左邊那名高顴骨的陰陽師如此說道,瞥了五條國永一眼。
那眉眼處透著輕蔑,冷言冷語的,五條國永倒沒在意,他走出家鄉向城市發展時沒少受過這樣的待遇,早就習慣了:「可是為了邪祟的事?」
「哪兒來的什麼邪祟,不過是小怪小妖到處折騰罷了,」另一名身穿青色狩衣的男子笑了笑,面容干干爽爽的,沒流一點汗,「你們只需要把錢准備好,其他的少管。」
「應該的應該的。」
正說著,千繪京等人從坡上走下來,見狀,五條國永忙道:「大哥,不用這麼麻煩,我已經找了人幫忙……」
藤沢以為他舍不得錢,這窮鄉僻壤的湊點報酬是不容易,但人命關天,妖怪不除以後丟的可不只是一些銅錢,所以他當場變了臉色,舊友相逢的親切感坍塌無影:「麻不麻煩我們說了算,你能找到什麼有用的人?」
一道溝壑把五條國永劃在了對立面。
「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話你留著跟老伯解釋去,看他聽不聽。」
山爐世代居於深山,只有五條國永這一輩出去了幾個年輕人,而且全是他教唆的,到頭來誰都沒混出個名堂,只能灰溜溜地回鄉務農,村裡人誰看五條國永都不痛快,藤沢和他一起長大,也不想把話說絕,干脆當他不存在,領著兩位陰陽師就要往前走,結果穿青衣服的那位路過千繪京時一步路都舍不得繞,直接撞上了千繪京的肩膀:「失禮了。」
話音帶笑。
結果還沒笑完就踉蹌了一下。
幼鶴收回腳,眨巴眼望向男子:「對不起,失禮了。」
斑駁光影落在他的圓臉上,襯得小孩子的模樣愈發純良無辜,那男子卻是收回了笑意,半天沒走:「女人和小孩兒來湊什麼熱鬧?」
聞言,五條國永比任何人都著急,趕忙上前打圓場:「意外而已,大人你不要介意。」
男子原本以為這句話該對自己說,誰知對方竟是面對的千繪京,似乎是怕哪女人生氣,他現在的態度比起剛剛藤沢對他們的還要恭謙。
心氣高的人自然無法理解五條國永的所作所為,男子面露不快,張嘴就要問他到底什麼意思,這時旁邊突然響起異聲,回過頭,見同伴正指著那倆穿蓑衣的人吱哇亂叫。
夏天熱,最忌諱擾亂心神的嘈雜,青衣男子邁開步子握住同伴的手腕,咬著後槽牙:「鬼嚎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高顴骨一下子有了底氣,胳膊大力一揮,打飛了達摩腦袋上的鬥笠。
紅白達摩慌忙逃竄。
藤沢認為世間不是人類就是妖怪,如今見到這沒脖子沒手沒腳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恐慌,他嚇得脊背冰涼,嗓音都破了:「快,快——快除掉他們!」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那兩位陰陽師見有小妖怪上門送面子立刻起了勁,可還沒等把除妖用的雷符掏出來手肘便猛然一痛,麻筋被打,整條手臂跟著酸起來,抬起頭來時眼前哪兒還有達摩的蹤影。
只有千繪京正站在原地,左手拿著一截木枝,摁在枝梢上的右指松開,枝條彈起晃動。
她平靜得像是從未移開過一樣:「除掉誰?」
猜到來者不善,青衣男子也不再啰嗦,他挪動一步,後腳踩著的草地陷下去幾分:「你。」
蓄力完畢的前一秒,瞳孔突然緊縮成點,他在藤沢和同伴的叫喊聲中匍匐跪地,巨大的疼痛讓身體顫抖扭曲,眾人這才看清,他的後背已不知在何時貼上了一張朱砂符,朱砂紅光肆意蔓延,溢出符紙牢牢裹住全身,青與紅的亮光間接刺得人眼睛疼——
「唔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響徹森林,藤沢被五條國永護在身後,他不敢看,只能用手捂住眼睛透過指間去瞧,結果下一秒就被驚得跌在地上,泥土浸濕一片。
「這這這!」他指著面前那團被紅光包裹,擠破了人皮暴露出褐色猙獰的軀體大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千繪京本來只打算制止對方的行動,卻沒想到符紙一貼上去直接讓男子變成了妖怪,她把幼鶴扔進灌木叢裡,自己往後方跳去,險險躲過妖怪的利爪,正要結印,左邊忽然竄出一道黑影,她趕緊中止結印扭身反踹一腳,借力跳到樹枝上用茂葉擋住了身影。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秒之內,讓人猝不及防。
那道黑影正是高顴骨的陰陽師,見同伴暴露,他也顧不得被拆穿,索性撕破皮囊架起飽受符咒煎熬的巨型妖怪,狂吼一聲,在山林震撼之間奔逃而去。
千繪京拂開被吼聲震下來的樹葉,跳到地上,拿出賀茂忠行交給她的小紙人,注入靈力,白煙漫過,姑獲鳥顯現於此。
「妖怪往東邊跑了,」她的視線鎖定在妖怪逃走的方向,左臂傳來陣陣痛感卻渾不關心,「你負責追擊,我去看看村民有沒有事。」
姑獲鳥點頭,但臨行前還是提醒:「那妖怪應該是力量型的,你左手的傷雖然不重,但還是休養兩天比較好。」
妖怪假扮陰陽師除妖,恰好又是在山爐居民惶惶不安的時期,這讓千繪京不得不聯想到前一次的百鬼夜行,她思索片刻,忽然覺得手臂有些癢,低頭一看,見幼鶴正在給她卷袖子,往紅腫上吹氣,奶音裡透著小心翼翼:「還疼嗎?」
他剛被扔進灌木叢裡,柔潤白嫩的小臉灰撲撲的,衣服也全沾上了樹葉草根,當真是團掉進泥漿裡的小雪球。
千繪京再堅強也是一塊皮一塊肉,挨了記重錘哪兒能什麼感覺都沒有,但過了這麼久痛感早就麻木了,於是她說:「疼。」
面無表情的臉配上這句話沒半點可信度,偏偏幼鶴又是個老實孩子,憋足氣可勁兒在那兒吹,跟生火似的,千繪京伸手摁住他的唇,水潤潤的觸感像是貼在了心裡,幼鶴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氣吹不出來,腮幫子充得鼓起,小青蛙一般。
千繪京收回手,目光讀不出喜怒哀樂。
等達摩從樹林裡跳出來,五條國永幫他們重新系好蓑衣戴好鬥笠,有些難為情地說:「藤沢哥他……回去換衣服了。」
要不是早就見識過陰陽師收服妖怪時的陣仗,他恐怕也會嚇得尿褲子。
山爐這地方的確偏僻,房屋狹小,田間小路寬而荒,木板牆破損不堪,石子被踩得沒了棱角,陽光把它們照得發亮,卻也讓貧窮暴露無遺。
五條國永不受待見,踏進鄉門口的第一步就挨了老爹幾棍子,還硬要說這是家鄉風俗,不肯承認自己的地位。
千繪京被安置在村長家隔壁的空屋子,據說那裡的女主人死了好多年了,一直空著沒人住。
面對五條國永的躊躇,她說道:「我從不介意這些。」
何況大部分人類死後都會去地獄,那裡有鬼燈掌管著,一般出不了事。當然,她是個例外。
收拾好東西後,千繪京准備去把在村裡玩的幼鶴接過來,誰知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閑言碎語,好像是藤沢還在懷疑她的實力,想跟五條國永探清底細。
木門「吱呀」一聲響,二人的談話霎時止住。
午後天晴,千繪京滿身的陽光讓人憑空發怵,她面沉如水,對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的五條國永說:「明天之內在村門口北邊搭一個小棚子。」
後者知道神子心思縝密,凡事都有她自己的道理,當即應了一聲,跑去家裡找材料,藤沢則悶在原地猶豫良久,等他想說話的時候千繪京已經讓他吃了閉門羹。
什麼事兒啊這是……
第108章
五條國永只說千繪京是前來驅邪的巫女,並未言明她神子的身份,村裡人沒見過巫女,目光充滿著好奇。
千繪京要在村口北邊搭一座小棚子,具體干什麼也沒說。小木棚孤零零地建在草地上,被樹木簇擁著,格外突兀。
一個小時之後,森林裡逐漸響起了鳥雀鳴叫聲,村民們紛紛回頭,見鳥群潮水般從林間湧來,嘴裡好像還銜著什麼東西,待它們飛近包圍了整座棚子,吱吱喳喳的聲音逐漸散去,眾人才看清木棚下的板子多了很多東西。
草藥。
這番景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村民們大張著嘴不敢出聲,總覺得這是什麼了不得的神術,不敢褻瀆。
鳥群湧回林中,只有一只朝反方向飛來落在了千繪京的肩膀上,它「啾啾」地叫著,大概是太吵了,後者直接把它彈飛到一邊,走到木棚正前方說:「我知道山爐對外封閉,近日是因為出了妖怪的事才迫不得已請外人前來相助,這些草藥我已經用靈力改良過,藥效不比尋常,今天特地把你們召到過來也是為了這件事。」
隨後跨過木板,走到棚子陰影處坐下,夏季的炎熱沒在她的語氣中留下半點痕跡:「你們各自拿一些回去服用,對驅邪有很大幫助。」
經過剛才召集百鳥的一幕,本就沒什麼驅邪概念的村民對千繪京更加堅信不疑,他們趕緊上前拿藥,大概是平常鄰裡關系和睦,也沒發生什麼惡劣的爭搶行為,只是擠成一團難免推搡,見狀,五條國永和藤沢連忙維持秩序,省得出現意外。
千繪京坐在原地冷沉如山,但氣勢收斂了不少,像是不想驚擾什麼人一般,任由草藥被人拿走。
這些花花草草都是讓迪達拉去找鳥群幫忙找來的,藥效平常,根本沒經過靈力改良。
她仔細打量著每個人的面孔,或驚喜,或著急,或期待,視線慢慢挪過,像是要通過那一張張普通的臉看穿最真實的東西。
「神子大人,這到底是在干嘛?」五條國永抽空過來問,聲音小得連蒼蠅嗡嗡聲都沒蓋過去,「來的時候沒說要整這麼一出啊?」
千繪京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他等了半天,只好灰溜溜地折回去排在隊尾。好歹也是有神子保證過藥效的,怎麼都得拿點。
另一邊,千繪京還在凝神屏氣當冰雕,突然,第十四位村民去拿藥的時候被抓住了手腕,他抬眸,正好迎上對方深沉的視線,他動了動胳膊,沒掙掉:「巫女大人這是干什麼?」
也不知在想什麼,千繪京默默松開了手,嘴唇微張:「檢查脈搏而已。」
等村民離開後,她搓了搓指腹,陷入思索。
剛才那位村民身上明明有不同於人類的氣息,但當她用靈力去探查的時候對方一點破綻都沒露,而且妖氣還全部散了,可見隱藏在村民中的妖怪早有防備,提前把氣息覆在了人類身上,讓善用靈力的陰陽師或者巫女沒法察覺。
既然如此……
她站起身,順手拿起一把草藥,那草尖帶著的白色小花映染著光暈,看上去神聖極了:「這是我費盡心思從平安京的大陰陽師賀茂忠行那裡取來的藥,只此一株,誰能搶到誰拿走。」
話音剛落,已有好幾個人的眼睛發亮,原本等得焦灼的臉上全迸出了神采,可就在他們邁開步子的前一秒,千繪京忽然消失,轉而出現在了某個村民的面前。
「你不動心?」
她話音平穩卻暗含深意,那人心中本就有鬼,如今被這麼一對一質問更是藏不住,身體頓了頓,手掌驀然攥緊朝千繪京打了一拳,眼見打空,又迅速反身竄入林中。開什麼玩笑,他藏在這裡這麼久不是為了被巫女抓去驅邪的。
村民們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千繪京也跟著竄入森林,沒了蹤跡。
「國永啊,」有人抓著草藥,猶豫道,「還排隊嗎?」
五條國永也沒主意,只能撓了撓頭,不太確定地回答:「大人回來前就等在這裡吧,先別亂動。」
另一邊,林間樹木交錯生長,遮天蓋地,有影子逆風前行。
妖怪比千繪京待在這裡的時間長,更熟悉地形,一進森林就沒了動靜,千繪京逐漸放慢步子,閉上眼,微風過耳,氣味過鼻,靈光陡然一閃,朝右邊奔去。
可她沒想到到達目的地後看見的只有一具屍體。
那屍體吊在一棵樹上,草繩把樹枝都壓彎了,千繪京擲出念刀割斷繩子,屍體順勢滑落,掉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走上前把屍體正面翻過來,想看看究竟是誰,結果剛伸胳膊那屍體就露出了個得逞的詭笑,利爪破空襲來,直擊千繪京面門,他正覺痛快,誰料腕部猛地一痛,竟是千繪京看穿了他的把戲,在他假裝屍體之前就有了防備。
後者借力打力,把妖怪的手腕用力反扣,那利爪就這麼硬生生被扳了回去,還未消失的力道迅猛而不可擋,眼看著就要刺入妖怪的臉,但妖終歸是妖,能在世間存活這麼多年該有的反應能力一點不差,他快速震斷手臂,攻勢頓住,繼而用另一只爪擊向千繪京,豈料「咚」地一聲響,頭被狠狠砸出了個包。
誰這麼缺德?!
般若咬牙切齒地往後看,見一個白衣小孩兒正站在不遠處,身前橫著條藤蔓,藤蔓左右兩端纏在樹上,他用這做彈弓,達摩就是彈子,剛剛被發射出來的那個還在草地上眩暈打轉。
他心裡悶火,剛好給了千繪京反擊的機會,但不知為何,千繪京竟然覺得身體乏力,有些動彈不得,她咬著牙輕「嘖」了一聲,聽到動靜,般若回過頭咧嘴一笑:「被我封住還能動的你是第一個,值得誇獎。」
千繪京不覺得這是誇贊,反而鄙夷意味更重,她冷下臉,跟要吃人一樣,般若見好就收,拍拍衣擺站起來:「你是上次那個毀了整個百鬼夜行的巫女?」
對方不講話,他也沒在意,一手托肘一手撐腮,帶著幾分調笑說道:「到這地步都不亂方寸,看樣子是有備而來,我得趕緊走。」
說完就躲過第二招達摩頭槌,踩著紅圓胖的身體閃入林間,除了鞋印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幼鶴都准備把他那柄沒開刃的佩刀拿出來當擀面杖揍人了,結果般若來這麼一下子,他倒有點懵,懵完後直接跑向千繪京把她扶住,急切道:「受沒受傷啊!」
千繪京脖子還很僵硬,搖不了頭,只能說:「他很聰明。」
「聰明?」
幼鶴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下一秒就懂了。
姑獲鳥來了。
借自己的置身險境讓敵人放松警惕,並拖延時間等待支援斷其後路,這稱不上是什麼好辦法,但也還算有效。
姑獲鳥把千繪京架起來,紗後的眼眸流露出幾分打趣:「就這麼肯定我會及時趕到?」
千繪京倒不是對別人有信心,而是對自己的猜測有十足十的把握,但她沒明著說:「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兩人走在前面,後面還跟著幼鶴和倆達摩,草地沙沙聲不斷,混合著知了叫倒不怎麼明顯。
「一死一傷,」姑獲鳥聳了下肩膀,把千繪京扶得更穩,「死的那個被賀茂大人的符紙燒沒了妖力,我用天翔鶴斬砍斷了另一個的左膀,他的原型是避役,舍掉同伴屍體後融入環境消失了。」
千繪京聽著,恢復一些力氣後把胳膊從她那兒收回來,轉動了下脖子,問:「你覺得他們是一伙的嗎?」
姑獲鳥抬起右翼,把市女笠壓下來擋住過於刺眼的陽光:「不見得。」
如果是一伙的,逃走的那個肯定會給般若報信讓他注意千繪京,絕不會在千繪京的布局中暴露身份,而且聽般若的意思也不像是要會合,很有可能是兩方勢力。
「或許跟上次的百鬼夜行有關系。」
雖然加了「或許」二字,但從千繪京嘴裡說出的話從來沒有概率性判斷,最近妖怪鬧騰得厲害,勢力組織彼此交疊也無不可。想到這兒,姑獲鳥心生疑惑:「你是不是故意被那妖怪打傷的?」
百鬼夜行的增援她也有參與,憑千繪京當時的身手要想避開避役的攻擊並不是什麼難事,受傷不現實。
末了,她拖長音調問:「難不成……是打算測試我的實力?」
千繪京臉不紅心不跳地看著姑獲鳥,誠實擺臉上:「他太強,我沒躲過。」
「……難以相信。」
村民們還在原地不敢亂動,表面上看起來什麼都沒變,但千繪京知道人已經少了幾個,估計是見同伴遭難,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就偷摸離開了,現在的妖怪有心思,知道扮成人類混進村落生存,不得不謹慎。
人普通慣了就想求個安定,更何況是世代務農深居隔世的山爐村民,妖怪被趕走了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可以重新過上太平日子,千繪京把情況說明後每人都喜笑顏開,村長主動提出要大擺宴席感謝巫女大人的救命之恩,村子貧窮,所謂的宴席也只是比粗茶淡飯多了一兩樣肉菜,千繪京明事理,吃完水飯和干瓜就沒動過筷子,把托盤裡的肉菜都留給了扒在障子外面眼巴巴流口水的村童。
幼鶴不在,估計是跟達摩四處玩鬧去了,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正調皮,哪兒閑得住。
千繪京回到屋裡,把墊子拿出來鋪在門前,坐下休息。
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天色已近黃昏。
第109章
落日余暉把人影拉得老長,山光水色耀眼,雲靄熔成了一片深紅。千繪京把頭枕在門框上,正迷糊著,忽然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睜開眼,發現是一位有幾分眼熟的老嫗。
老嫗的臉在夕陽的暈染下覆上了一層淺光,她笑得慈祥,說話跟哄孩子似的:「睡在這裡會著涼。」
「只是休息罷了,」千繪京坐直身體,將碎發別到耳後,「您有事嗎?」
老嫗神情未變,將盒子裡的一盤點心拿出來,那點心材料簡單,無甚滋味,不過做工倒還算精細:「這是老身的一點心意,希望大人不要嫌棄。」
老一輩對家鄉的感情重,千繪京驅除了妖怪就是救了她的命。
千繪京雖然對人冷淡,但該有的禮貌一點兒沒忘,她道了句謝謝,接過糙木盤,捻起軟白的點心往嘴裡送去。
余光處,老人沒有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後這棟房子。
「您對這房子很感興趣?」
老嫗杵著拐杖,眼睛眯成一條縫:「我想起了我女兒,她以前也跟大人一樣,喜歡坐在門口曬太陽。」
千繪京記得這棟房子的女主人已死去多年。
「她叫子珠,」老嫗觸動了回憶,污濁的瞳孔中流露出溫潤的光芒,「當初她說要出山去做巫女,我沒同意,結果大吵一架後她還是走了,十年了,我每天都會到這裡坐一坐,等她回來。」
「起先她還會托人送東西給我,都是些沒見過的稀罕物件,但我一樣都沒動,全存在屋裡,直到後來我老了,看不清東西了,日子也平靜了,村口的那塊地再也沒有外人踏足過,村裡人都說子珠已經死了,我不信。」
她抬頭望著那早已破損不堪的屋檐,笑道:「我得等她,給她留個家。」
這間屋子是她看著變舊的,時間偷去了很多東西,卻沒偷走她的執著。
千繪京心裡有些泛酸,咬了口團子,想起了為家族而死的宇智波椿式,臨別前自己連聲母親都沒來得及喊。
「味道很好,」她避重就輕,「早點回去休息吧,婆婆,天快黑了。」
老嫗把木盤收進盒子裡,又囑咐了幾句才走,千繪京遠遠望著她的背影,老人腿腳不便,走到田坎上時不慎跌了一跤,盒子裡的東西全摔出來,千繪京打算幫忙,結果老人的反應比想像中的平靜,似乎是習慣了,她從地上爬起來,抻了抻衣服,一件一件地把物件收回盒子,臉上依然帶著笑。
千繪京記起一句話。
哭夠了,就只能笑了。
她坐在原地,好半天才站起來把墊子放回屋裡,然後走出門,迎著黃昏去找幼鶴。
夕陽透過房門縫隙照亮房屋一角,那裡擺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矮桌,上面放著的,是老嫗和著木盤一起交給千繪京的傷藥。
湖面閃爍著金光,恍若被無數碎金填成,幼鶴穿著褲衩子,湖水沒過膝蓋,冰冰涼涼舒服極了。
博雅天生愛玩,晴明變成了達摩也沒法看書,他們就干脆在湖裡潑水玩,水花高高濺起,灑在臉上跟下雨似的,小孩子很愛玩這樣的游戲。
忽然,幼鶴的動作停了,他抬頭看向岸邊熟悉的身影,手足無措:「波……」
千繪京就站在對面望著這邊,表情說冷不冷說熱不熱,任誰都會覺得她心情不好。
博雅最怕千繪京,感覺那氣勢跟他姥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痛快就要抽人,於是趕緊潛入水底,希望沒人看到他。
結果達摩的浮力讓他漂了起來。
紅圓胖自個兒在那兒折騰,白圓胖就看他折騰,幼鶴的視線卻一直在千繪京身上,他歪著頭,滿是疑惑的臉突然綻開了笑容,一排小白牙格外搶眼:「波,要來玩嗎!」
千繪京身子一頓,正好被潑了一捧水,水珠順著臉部輪廓滑下來,泛出淡光。
她沉默片刻,然後蹲下來把手伸進湖水裡,猛地一揚,激起千層浪。
幼鶴驚叫著躲閃,嚇飛了從水面掠過的飛鳥,別人潑水當下雨,千繪京潑水像掀浪,他鑽到水底下,趁對方沒注意時又驀然竄起,兩只小手捧足了水,頑皮勁兒十足地甩向千繪京,結果千繪京輕松躲過,下一秒就踩在水上把他拎了起來。
跟拎兔子一樣。
「波,你站在水上為什麼不會掉下去!」
小孩子的詫異中還夾雜著幾分不服氣,千繪京把人扔到岸邊,用長袖裹住他的腦袋搓扁揉圓,一撒開頭發就成了炸毛的銀獅子。
「回去換衣服,」隨後側過頭,對還泡在湖裡的兩只胖達摩說,「你們也早點上岸,生病了這地方沒法治。」
夜晚的降臨總是很快,等他們回去後已然晚風微醺,幼鶴在千繪京那兒擦干了頭發換了身干淨衣服就回屋子了,中途想起來應該道句晚安,又屁顛屁顛地跑回去找人。
破舊的門板發出異常響亮的「嘎吱」聲,還抖落不少灰,幼鶴沒瞧見燭火,就摸黑跑去了裡室,障子一推開,發現千繪京已經躺在被窩裡,如瀑黑發散在地板上,呼吸輕淺,睫毛長翹,沒有半點醒來的跡像。
幼鶴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吳服給對方掖得更嚴實了些,心裡默默說了句晚安,剛抬腿就對上一雙墨黑的眼睛。四周也黑,但那眼睛泛著光彩,十分明顯。
「那,那個……」幼鶴面露急色,連忙擺手解釋,「我不是想打擾你休息,只是想來看看你睡了沒有!」
著急的解釋之後就是蔫頭耷腦的沮喪,他低下頭不吭聲,像是在討原諒。
乖得不行。
他正悶著,手腕突然被抓住,整個人都摔了下去,撞上的東西軟和還帶清香,竟是床褥。
「……波?」
幼鶴本來還在掙扎,被千繪京當枕頭抱住後就徹底老實了,他窩在她懷裡,抬頭就能觸及到溫熱的呼吸。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今天的千繪京特別需要人陪。
周圍越來越靜,蛙鳴都漸漸消失了,他還沒睡著。
末了,耳邊傳來千繪京不太真切的聲音:「別尿床。」
他臉一紅,為自己正名:「我不尿床!」
結果剛揚脖子就發現千繪京已經閉上了眼,分不清楚剛才講的是清醒話還是夢話,他鼓起腮幫子,身子一扭,背對著千繪京睡了。
日出月落,外面村民的聊天聲吵醒了幼鶴,他把頭縮進吳服裡不想醒,翻了個身,感覺不到旁邊的溫度後一下子坐起來,喊了幾聲,無人應答。
心裡沒由來的慌張,他趕緊甩開障子往外跑,連鞋都沒穿。
光溜溜的腳丫子在泥土碎石上踩了不知多久,終於捕捉到熟悉的背影,他跑了一路,心髒都要狂跳出來,但越接近那背影就跑得越慢,最後站定在距離前者不過十幾米的地方,再也沒法邁出半步。
千繪京從來都沒露出過這麼憔悴的表情,她勾著腰坐在石頭上,腳邊是一抷黃土,黃土裡還插著朵小白花。
怎麼看都像是在祭奠人。
幼鶴順著她的視線朝左邊望,見村長正在追打五條國永,一根拐杖舞得虎虎生風,還急赤白臉地罵:「蠢材,傻子,丟人!」
那罵聲太渾厚,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旁邊的村民看了都樂呵呵地笑,幼鶴也覺得好玩,但一轉邊看見千繪京的眼神又不好笑了。
微微斂眸,滿含想念。
這地方人少,卻能一眼望盡村子的狀況,千繪京待在這兒不願意被發現,幼鶴也察覺到了這點,走,走不動,去,去不得,磨蹭半天,總算等來對方的注意。
千繪京朝他走近,眼中已沒了剛才的失落,仿佛被薄冰覆蓋,讓人無法探究:「今天約了藤沢去查看村裡的情況,走吧。」
她走得爽快,徑直越過幼鶴,幼鶴又「噔噔噔」地跑起來,五根手指頭使勁兒往前者手掌裡塞。
千繪京下意識地握住,總感覺有什麼地方跟以前不一樣,於是低下頭,問:「你鞋呢?」
幼鶴提起膝蓋,瞅了眼自己滿是刮痕的小腳丫子,回答輕松加愉快:「出來找你,忘穿了。」
三秒後被人抱起,耳邊還傳來了聲「蠢」。
清晨的風永遠都那麼煩熱。
本來應該是五條國永帶千繪京逛村子,如今抽不開身只能讓藤沢暫代,經過昨天那事兒他算是徹底對千繪京服了氣,說話也不沾酸帶刺了,領著後者從田間走到耕地,從果林繞到池塘,從破爛寺廟逛到廢棄養殖場,最後在村子盡頭停下,說:「沒了。」
千繪京望了眼身後的炊煙裊裊和無邊山野:「你們這裡很久沒下雨了?」
「嗯。」
「那怎麼還有糧食供應?」
「可能是先祖庇佑吧,」藤沢向來很信這些,「我們不用繳納年貢,所以開墾的田地不多,夠村裡人吃就行,說來也奇怪,山爐跟外面沒什麼交集,怎麼妖怪淨擱我們這兒跑。」
他一邊抱怨一邊踢開腳下的石子,愁容滿面。
其實千繪京也考慮過這層,按理來說妖怪不是一天閑得沒事干到處找人類麻煩,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到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裡來鬧騰,而且還有好幾波勢力。
無雨卻不耽誤農作物生長,實在是一樁怪事。
他們開始往回走,迎面遇上的村民很友善,跟千繪京時打招呼時話裡話外都透著尊敬,走了一段路後,千繪京看見兩只胖達摩在逗狗玩,她靠近些問:「有沒有察覺到異樣?」
一問出口她就後悔了,變成達摩的晴明和博雅雖然能正常思考,但沒辦法講話,「唔唔哈哈」的什麼聽不懂,她拍了拍他們的腦袋,示意倆小孩繼續逗狗玩別理她,這時藤沢走上前,屈起膝蓋問:「我們村裡的伙食不錯吧?」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他早就不怕達摩了,仔細一看還覺得圓圓胖胖挺可愛。
聞言,兩只達摩都蹦了起來,應該是在贊同他的話。
山爐的伙食的確不錯,他們每天都把村民送來的湯飯和佐菜吃得連滴油都不剩,千繪京不知道這茬,盤問了一遍後頓時心生疑惑,如果她的味覺沒問題,那就是……
「馬上跟我去農田。」
第110章
旱災,農作物,達摩,潛伏在村落卻不傷人的妖怪……這些片段串起來就是一條完整的線。
太簡單了。
暖風拂過稻田,漾起一圈圈綠茵波紋。
千繪京比藤沢更快來到目標地點,她站在田坎上,將手伸入這片青色的繁盛,安靜探尋著稻穗附帶的氣息。皮膚被扎手的長葉搔刮著,從指尖散發出的靈力逐漸擴散開來,如同一張密網,勢必要將所有的田地都覆蓋其中。
藤沢氣喘吁吁地趕來,流著滿頭大汗問:「你,你發現什麼了?」
……
千繪京放下手,網也一並收了回去,片刻後道:「什麼都沒發現。」
「……那你跑這麼快。」
對方沒有理他,而是扣顎陷入沉思,等一個又一個村民扛著鋤頭經過後才出了聲:「找幾個強壯點的人。」
藤沢直起身,眼神滿是狐疑:「揍妖怪?」
「你想揍我不攔著,」千繪京指了指面前的稻田,「達摩他們吃的米是從哪塊田裡生產出來的?」
這個問題讓人沒法回答,所有的稻子都是秋季統一收的,然後再按比例分配給各家各戶,誰會閑得沒事專門去挑產出田。所以藤沢沉默了。
接著千繪京又說了句更驚人的話:「那就讓村民一塊塊地挖。」
他大感不妙:「挖啥?」
「田。」
在常年干旱的情況下還能生產水稻,排除外界因素外就只剩內在原因,千繪京確定是稻田本身出了問題,但經過靈力搜查並未發現不妥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其他人搗鬼,那問題肯定就在稻田底下!
糧食關乎全村的生計,藤沢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可千繪京竟然比他還要干脆,直接拂袖子准備走人,心裡一急,連忙把人穩下來告村長去了,那邊村長打兒子打得正帶勁,一聽這事兒瞬間啞火,一把年紀嚇得差點上天會神仙,趕緊領著人去找千繪京問有沒有商量的余地,後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半個字都沒蹦出來。
意思就是沒得商量。
村長一咬牙一跺腳一狠心,拐棍戳地:「挖!」
糧食沒了還有存貨,要是妖怪因為這個再潛入一次簡直得不償失。
一大群光膀漢子扛著鋤頭和鐵鍬瞧准稻田就是一頓猛挖,不過片刻,青翠完整的稻穗被當成雜草連根拔除,整片稻田看上去像是遭了低等剃頭匠毒手的癩子,缺一塊少一塊,看得村民們心痛極了。
千繪京環視周遭,見昨天那名老嫗也在圍觀隊列裡,和旁人一樣憂心忡忡,她當即收回視線,不再去看。
不知過了多久,夾雜在清新空氣中的汗臭味越來越濃厚刺鼻,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成了」!
她把蓋在臉上的荷葉揭開,站起身走到田坎邊,見滿眼狼藉之中只有一塊地方聚集了村民,於是瞬身過去,村民們紛紛讓路。
坑坑窪窪的泥濘中間深陷,無數稻穗的殘杆斷葉掩埋其中,有的還翹出來一截,千繪京把那些翹起的葉子撥開,往裡一看,地洞下面埋著一個烏黃肮髒的箱子,她把那箱子拖出來,雖然髒,但不沉。
「這是什麼?」
周圍的人彎下腰想看個仔細,五條國永拿了張破麻布來擦拭,土渣掉落,灰塵抹盡,露出了箱子原本的模樣。
金屬材質,繪有唐草紋和鸞紋,精細且端正的做工在陽光下泛著頗具年代感的厚重光澤。
有人試了一下,打不開。
「我來。」
千繪京摁住盒蓋,粗糙的觸感輕貼在掌中,村民們只覺得空氣的流動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卻又不知是哪裡不一樣,他們不由自主地放輕呼吸,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銅箱上。
突然,箱蓋發出了「哢擦」聲,緊接而來的是暴卷而起的狂風,風刃迅速有力地掠過,眨眼便切斷一大排稻杆,村民紛紛驚叫,四處逃竄,摻雜著孩子摔倒的哭泣聲更顯驚駭。
千繪京丟開箱子遠離稻田,那風卻像是鎖不住一般暴虐地席卷一切,耳邊的呼嘯像極了刀劈斧砍,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波!!!!」
回過頭,見幼鶴正往這邊快速跑來,她面色一變,條件反射地衝上去把他抱在懷裡,足下猛地蹬起,緊貼狂風避開,齊齊跌入下方的泥沼,那風咆哮不止,下一秒卻獰笑著朝天空嘶吼而去,千繪京不敢大意,生怕再出現下一波厲風。
幼鶴緊貼著她的胸腹,滿臉的泥土遮掩不住溫度的驟升,軟乎乎的感覺比利劍抵在喉嚨上還讓他僵硬,他揣著小心喊了一聲千繪京的名字,對方卻不搭理他,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過了一陣仍未出現異樣,千繪京這才從泥地裡站起來,松開一看,幼鶴已經熟透了。
「你……」
剛才事發突然,她沒在意細節,更不知道剛才一直把幼鶴的腦袋摁在自己胸上,正要檢查後者是不是受了傷,腳下陡然傳來一陣輕晃,四周好不容易停歇的驚呼聲再次響起,不過這次從銅盒裡鑽出來的不是暴風利刃,而是鋪天蓋地的淡粉光芒,光之所及,避無可避,它甚至還沒等千繪京看清就已奔襲而來。
那一瞬間,天地被淡粉遮罩,再也沒有其他的色彩。
更古怪的是待光芒散盡後,一切如舊,仿佛它只是一海毫無傷害性的亮光而已。
千繪京覺得手臂有些暖意,於是卷起袖子,發現被避役撞出來的紅腫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無瑕疵的白皙皮膚。
……被治愈了?
還沒等她理清思路,遠處又響起一聲尖叫,剛才的光亮太刺眼,她正暈乎著,一時也沒看清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這只達摩變成人類小孩兒了!」
「另外一只也不對勁!」
「是小紅小白他們!」幼鶴急忙大喊,腳踩泥濘踉蹌著跑過去,「等等,先不要動手!」
千繪京捂了一會兒眼,黑暗之中好像有一抹少女模樣的泛有淡粉緣光的影子,睜開後卻什麼都沒有,她雖心存疑惑,但還是決定先做好眼前的事。
如果說前一陣暴風是凶兆,那後一道光芒就是祥瑞,不僅治好了千繪京胳膊上的傷,還讓源博雅恢復了人形,至於晴明……他變成了藍達摩。
源博雅笑瘋了,結果被藍達摩追著打了三天的架。
東西跑了,銅盒還在,千繪京換完衣服打算做個試驗,把食物放進盒子裡兩個小時後再拿出來,人類吃著還是那個味兒,放到藍達摩面前卻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她拿起銅盒,不出意外地察覺到了妖氣。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村長問道。
千繪京:「附有妖力的盒子,常年被埋在地底影響了農作物的生長,是它吸引來了那些妖怪。」
村長更不解了:「妖怪也要吃食物?」
「妖怪是不吃食物,但他們也需要補充妖力,」千繪京回憶起姑獲鳥私底下告訴她的話,「越是沒有組織和後盾的妖怪越需要增強自身的力量,這盒子留在這兒也是個禍害,我會把它帶走找個安全的地方封印起來。」
村長忙點頭答應。
妖盒的事情處理完後就是山爐年年干旱的問題,需要巫女以舞祈雨,借自身靈力庇佑此地。
千繪京眉梢輕挑:「必須跳?」
村民:「還望巫女大人施恩!」
「……」
我不會。
她看著父老鄉親們殷切的眼神,到嘴的話全咽了回去,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了一曲完整的全國第八套廣播體操,沒配樂的那種。
五條國永覺得跟以前觀賞過的舞蹈不太一樣,問:「大人,這套是什麼舞?」
「……初生的太陽。」
難怪沒見過,原來是新舞。
五條國永自我肯定了一下,扛起鋤頭去村裡做修復工作了。
拆遷容易重建難,如果讓村民來修復的話肯定得花不少時間,千繪京索性讓姑獲鳥去處理那些還在垂死掙扎的稻穗,一個天翔鶴斬下去直接讓它們斷了氣,剩下的種植任務就輕松很多了。
藤沢仍然不放心:「沒水怎麼辦?」
回答他的是千繪京的大瀑布之術。
百馬奔騰般的瀑布飛瀉而出,所到之處無不水花四濺,迸起千朵銀花,最後半空中還亮起了一道彩虹。
要是用這技術去搞建設,她家本丸早就是提前發家致富的那批了。
一通胡搞下來,他們終於踏上了回平安京的路,五條國永在留與去之間果斷選擇後者,又惹來村長一頓打,老爺子也是精神,打了近千米才氣呼呼地停手作罷,五條國永望著他的背影大喊:「想送我就直說,我又不是看不出來!」
老爺子頓了一下,沒說話也沒回頭,身影漸漸淹沒在薄暮縹緲中。
回到平安京已是四天以後的事,當時天色已晚,星光微弱,眾人站在街道口一一分別。
千繪京不知道怎麼解陰陽術,於是帶著晴明和銅盒一起前往賀茂忠行的府邸,豈料還沒見到人就聽見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消息——
賀茂忠行遇刺了。
悠于 2025-3-25 16:49
第111章
藍達摩一頭撞破障子,看見的是站在閣樓上眺望遠景的賀茂忠行,男人溫文儒雅,衣著體面,要不是手腕的白色布條隱隱露出,旁人根本猜不到他遭遇了刺殺。
賀茂目露詫異,藍達摩卻不管,矮胖的身體迅速竄到對方面前,蹦蹦跳跳的,仿佛是在問他傷得重不重。
「它是晴明,中了自己的陰陽術變成達摩了,」隨後趕來千繪京簡單解釋道,「為什麼會遇刺,侍衛和式神呢?」
很難想像,像賀茂忠行這種常年居於保護圈中央的人居然會被刺客所傷。
對此,賀茂只是搖了搖頭,讓僕婦准備好茶水後伸出手,示意眾人落座。
千繪京沒碰茶杯,平淡的口吻夾雜著追問意味:「不願意說?」
「都過去了,沒什麼深究的,」賀茂變相承認,然後看向千繪京旁邊的幼鶴,「這位是?」
話題的轉移太明顯。
後者見他面露疲憊之色,往日坦蕩的目光帶上了一抹難以忽視的遮掩,心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難道他是在維護那刺客?
幼鶴性情活潑,聽賀茂這麼問直接搶先回答:「我叫鶴丸,是波收養的孩子!」
賀茂先是愣了愣,隨後輕聲一笑,對著已恢復成人形的晴明說:「你以後也要像鶴丸一樣,活潑可愛一點。」
晴明是個典型的乖孩子,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也沒反駁。
「賀茂大人,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則和想法,我不便插手,但人類一旦被縱容就會得寸進尺,最近幾天還是小心些為好,」千繪京見慣了世態炎涼,說起話來更是一針見血,「這次驅邪多謝姑獲鳥相助,式神紙人已經完整奉還,不過我還有個疑問。」
她拿出包袱裡的銅盒,打開推到賀茂面前:「如果是你的話,倒是有可能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見對方不再抓著刺客的身份不放,賀茂總算松了一口氣,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接過盒子細細打量起來:「看這做工應該是皇家貴族的物品,你從哪兒弄來的?」
「有人將它埋在了稻田底下。」
千繪京把打開盒子後發生的事情全告訴了賀茂,聞言,賀茂的眉頭漸漸擰成川字,他思忖良久,說:「竟然是重封咒法。」
「重封咒法?」千繪京從未聽說過這個詞,「有什麼出處嗎?」
「是一種十分古老的封印妖怪的方法,過程繁瑣,對封印者的實力要求高,自創造出來後很少被使用,所以現在一般沒人知道這種咒法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懂這咒法的人無非只有三種人,陰陽師,巫女,僧侶。」
話及此處,賀茂的眼睛忽地睜大,似乎是想到了某個人,可下一秒就展開蝙蝠扇輕掩住下顎,面色恢復如常:「聽你的意思,妖怪都很喜歡吃儲存在這盒裡的食物?」
這人到底在隱藏什麼。
千繪京牢牢注視著他,眼眸深沉如夜:「不錯。」
「那……」
還未說完,門外便傳來了一陣不甚清晰的騷動,賀茂忠行合攏蝙蝠扇,問道:「外面怎麼回事?」
一名僕婦跪在走廊上回答:「大人,有一位叫做五條國永的刀匠嚷著要見神子大人。」
幼鶴一邊握著溫熱的茶杯一邊看向千繪京:「波,是國永大哥。」
聽見他的話,賀茂知道了五條國永並非敵人,於是又說:「讓他進來。」
那僕婦有些猶豫,但還是起身去請了五條國永。千繪京不以為然,拿起茶杯淺嘗一口,可還沒等那茶香擴散,障子突然被踹開,緊接而來的是男人的怒吼和僕婦們的呼喊聲。
「你這個騙子!!!!」
千繪京側頭,見五條國永滿臉猙獰,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怒火的催動下幾乎鼓出來:「你還我父親!!!」
僕婦力氣小,架不住他,只能尖聲大喊:「來人啊,來人啊!!」
賀茂的臉一下子變黑許多,厲聲質問:「哪裡來的莽夫,深更半夜到我的宅邸胡攪蠻纏!」
「去你媽的胡攪蠻纏,老子要找這女人問清楚!」五條國永掙開僕婦,猛地撲向千繪京,抓住她衣領的雙手暴起青筋:「不是說妖怪已經被清除了嗎,為什麼我父親還會死,你知不知道山爐已經成了什麼樣子,一片火海,一片火海啊!」
幼鶴和晴明連忙跑上前扒他的手,前者見扒不掉干脆一口咬了上去,五條國永吃痛,在收回手的瞬間被千繪京一腳踢開,身體滾到牆角,後背與牆面的強烈撞擊卻消除不了他的怒氣,他爬起來,牙呲欲裂,怒吼道:「你根本不是什麼神子,你就是個招搖撞騙的草包!」
「胡鬧!」賀茂平白挨了一刀,心情正陰郁著,哪兒能容得下他風言風語,「侍衛,把他給我扔出府去!」
千繪京被幼鶴護在身後,原本清冷的面容也出現了驚詫,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看著五條國永被侍衛們拖出去,直到那含恨的眼神隨惡毒的詛咒消失在長廊的另一頭。
賀茂坐回原位,半是抱怨半是無奈:「簡直沒個消停。」
夜晚再次恢復平靜,正是一天中最慵懶的時候,晚風拂過庭院,卻拂不盡賀茂宅的余波。
千繪京和幼鶴坐在牛車上,五條國永的樣子始終無法從腦海裡抹去。
「波,山爐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幼鶴對剛才的情況也是滿頭霧水,只能問千繪京,可現在的千繪京沒有心思回答他,而是看向簾外,眉宇間沉著一股情緒。
「我不知道,」她過了很久才回答。
山爐的事的確解決了,潛伏的妖怪被盡數趕出,作惡之源也放在了賀茂宅邸,她雖不會跳真正的祈雨舞,但在施術時散布的靈力絕不參假……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體會到這種焦頭爛額的感覺了。
牛車到達八阪神社時,巫女們已經在等候,職位較低些的扶千繪京下車,帶她去了自己的房間,幼鶴也安排在了其他地方,千繪京走進屋,正有問題問巫女,誰知剛轉身就聽見「哢擦」一聲響,房門被鎖住了。
她快步走到障子前,語氣難得惱怒:「你們在做什麼?!」
「抱歉,神子大人,」巫女的身影在障子上移動,「司巫大人說您惹的禍太大了,明天驅邪失敗的消息就會傳遍平安京,為了您的安全,在御靈大會開始前您絕不能出來。」
「不可理喻,這件事情還有很多疑點!」
千繪京去推障子,障子搖晃了一陣紋絲不動,她決心出去,索性將念聚集在手上准備使蠻力,就在這時,指尖突然傳來麻痛感,她不由得縮回手,見障子上不時有雷電交纏,淺藍色的光絲在黑暗中尤其顯眼。
——結界?!
居然對她使用結界!
「再說最後一次,給我打開。」
她的聲音怒極而淡,但任何人都聽得出暗藏在平靜下的警告和威脅,障子那邊的巫女頓了一下,隨後離開,沒過一會兒司巫已趕來,隔著障子說道:「神子大人,這是對您最寬容的處罰了。」
處罰?可笑!
「我幫人驅邪,哪裡來的處罰,」千繪京伸出雙手,已結下第一個印,「看來你們已經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寅印即將完成,司巫驀然出聲:「您難道不管安倍公子和源公子了嗎,大人。」
千繪京停止了動作。
「這次去山爐驅邪是不假,可您知道那地方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嗎,人間地獄,無一活口,如果這就是驅邪的成果,您會背負起怎樣的流言?」
「安倍公子和源公子與您同行,在旁人眼裡看來也是幫凶,我們無法阻止您走出這間屋子,但您離開後他們怎麼辦,有嘴莫辯有口難言,安倍家和源家的聲譽會遭到前所未有的災難,還有您帶回來的那個孩子,也會被傳成是妖怪遺孤!」
那些孩子……
短暫的沉默之後千繪京稍微冷靜了一些,她嘴唇微動,說出了最蒼白無力的四個字:「清者自清。」
司巫聽出了這語氣裡的垂死掙扎,輕嘆一口氣:「老身會盡全力阻止流言擴散的,請安心。」
千繪京站在原地等了許久,發現已經沒人打算和她說話時才走到矮桌邊倒了一杯水,想給自己降降火,她拿著那杯水,水面輕晃,映著那淡漠的容顏,旁邊燭火輕晃,在牆上照出影光。
杯沿挨到嘴邊,突然一轉,茶水盡數破滅了燭火,房間頓時暗下來,只剩下一片清淺月輝。
千繪京重重放下茶杯,擱在矮桌上五指猛地收緊,關節泛白,指甲「嘎吱嘎吱」地在桌面留下刮痕。
距離驅邪不過四天,這期間究竟出了什麼岔子!
她想不通,想不透!
自從聖杯之戰結束後她以為已經掌握了一切,自己的頭腦加上英靈和付喪神的力量本該是無畏的存在,可現在,現在又算怎麼回事!
思維已成死結,再怎麼理也理不干淨,她沒心情鋪被子,直接伏在矮桌上,腦海中閃過的全是山爐之行的片段,村裡的融洽,村民的笑容,以及一直等待著女兒歸來的婆婆……這本該是一段普通的回憶,如今卻成了不堪回首的過去。
她由始至終都在這裡打轉,夜色的加深並未引起半點睡意,不知什麼時候,窗外響起了一聲模模糊糊的呼喊,她現在正精神著,聽到聲音走過去,往窗戶下面一瞧,竟是晴明和幼鶴!
「你們……」
「噓——」幼鶴做出噤聲手勢,然後指了指自己腳下,千繪京看不清,換了盞燭火照過去,一個地洞就這樣呈現在眼前。
地洞被草樹遮掩著,不仔細看還真難發現。
倆小孩前後腳鑽進去,見狀,千繪京翻窗落地,眨眼間便沒了蹤影,只剩那盞燭火留在榻榻米上,微弱的火光隨風搖曳。
鑽地洞的途中,她知道了這主意是晴明想出來的,先去找幼鶴會合,接著讓式神幫忙把洞挖到千繪京的房間,三人一起逃跑走個干脆。
千繪京:「你怎麼知道我現在的處境?」
「是師父推測出來的,地洞也是師父讓式神幫忙挖的,」晴明在前面開路,「避開結界用了點時間,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
他年紀還小,只覺得神子盡職驅邪不該收到這種待遇,師父也表示支持,所以就大膽了一回,但千繪京察覺到了不尋常的地方,她隱約覺得賀茂這麼做是另有目的。
走出地洞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帶我去見五條國永。」
只有見到了他才能找出災禍源頭。
五條國永住在高倉小路,離八阪神社有一段距離,途中又要防止被人發現,他們走了半個時辰才到,這時天空邊緣已泛起魚肚白,再過一會兒夜幕就會完全消散。
千繪京在房門前猶豫片刻,剛要敲門卻發現門板歇著一條縫,輕輕一推便能推開。
屋子昏暗,連一只蠟燭都沒點,五條國永跪在房屋中央,跟前放著一把短刀。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陰寒凶惡的眼神讓人完全沒辦法把他和前幾日的溫吞青年聯系在一起,半晌,他開口:「你還敢來找我?」
未等千繪京回話,他猛地蹬地而起,抓起短刀不要命似的朝這邊跑來,千繪京側過身,握住他的手腕往裡一擰,男人當即嚎了一聲,骨頭的脆響與短刀落地的聲音同時傳入耳中,前者借機打斷道:「我祈雨的時候你在場,我並未做什麼手腳。」
五條國永擅長鍛刀,卻並不擅長使刀,他自知不是千繪京的對手,卻無法忍住滿腔怒火:「你以為這樣說就可以彌補我父親的死嗎,我要讓你償命!」
「冷靜點吧,五條國永!」千繪京加重手上的力道,強迫對方聽她講完,「我不久前才被召喚到平安京,根本沒有害你和山爐村民的理由。」
「那又如何,要不是你監察不力,沒有驅走全部的妖怪,我父親也不會被殺!」
他永遠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那一幕,火海,鮮血,被妖怪們肆意屠殺的無辜村民,他當時就站在山崖上,一切盡收眼底,那一瞬間腦子全是空白,只能聽見有人在對他說——
全是巫女波的錯。
是她的疏忽,種下了惡果。
對,都是這個人的錯!
千繪京見他理智全無,根本聽不進半點勸,只得放棄盤問的打算閃身消失在房間裡。
外面,晴明和幼鶴還在等她,她走到屋檐陰影下,避開守辰丁的巡邏,低聲問晴明:「我的事是不是包不住了?」
晴明悶悶地點頭。
「那五條國永在這期間都去了哪裡,被賀茂趕回來後有沒有出去亂走?」
「沒有啊,老師已經把事情都打探清楚了,五條國永本來一直待在家裡,結果不知怎麼就像發了瘋一樣跑出來,跑到賀茂府大喊大鬧,」晴明想了想,繼續道,「老師只告訴了我這些。」
千繪京陡然一驚。
有人在說謊。
第112章
如果五條國永沒有離開過平安京,那他怎麼能看到千裡之外山爐的場景,而且他在闖入賀茂宅邸之前並未大肆宣揚驅邪失敗的事,街上的平民要如何給神子扣上名不副實的帽子?
將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的人並不是五條國永,不過這得基於賀茂忠行沒有撒謊的前提下。從平安京到山爐,再從山爐到平安京,路上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在背後捅刀子。
想到這些,千繪京決定留在八阪神社。
「哎?」晴明頗為迷茫,「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為什麼還要回去受罪?」
千繪京轉過身,語氣堅定:「我這一走剛好稱了他們的意。」
要是沒猜錯,幕後主使還會把安倍家和源家一起拉下水,比起那些只知道在權利鬥爭中興風作浪的政治家,早已習慣陰謀盤算的她更能找出始作俑者。
晴明還沒觸及過這些見不得光的陰影,但也能隱隱嗅到危險的氣息,他猶豫片刻,問:「鶴丸你呢?」
幼鶴早已拔腿跑向千繪京,揚起胳膊揮了揮:「我要跟波一起走!」
千繪京很滿意這個答案,像往常一樣牽過他的手,背影漸漸淹沒在晨霧之中。
待在八阪神社的這段日子相對來說還算安全,大概是千繪京的聽之任之讓司巫動了惻隱之心,沒過幾天就把結界撤了,開始傳授前者御靈大會的必備知識。
作為神子,跳祈福舞是整個御靈大會必不可少的環節,這支舞不同於簡單的驅邪,而是要把平安京方圓數裡的殘存妖氣都彙集起來,並以靈舞淨化,為此必須在祭典開始前把神社改造成方便朝中貴族和天皇觀賞的布局,大家都覺得離神子近一些更加吉利,想必祭典舉行那天會是前所未有的盛況空前。
千繪京悟性極高,在司巫的耐心教導下舞技進步神速,短短幾天就能跳出像模像樣的舞蹈,這期間難免聽到閑言碎語,但她都沒放在心上。
只有弱者的神經才會如此易燃,她不是。
不久後,祗園祭如期舉行。
大街上人聲鼎沸,大人小孩的目光都黏在從街道中央緩行而過的神橋上,那神橋由六十六根柱子所造,色彩華麗,裝飾豐富,花卉與動物栩栩如生,連外行都看得出價值不菲。
打擊樂的器樂聲縈繞耳畔,仿佛是在為這繁盛助興,神燈之下是望不見盡頭的花車巡游,它們在太鼓鋪出的神秘而輕快的節奏中漸漸走遠,居民們紛紛高嚷闊談,每挪一步都會踩到他人的腳。
讓熱鬧達到最高潮的,是神之子乘坐的那輛牛車。
牛車掛著垂簾,彩繪飾物華美,車身流水紋與扇紋交織自然,大膽精致的上色足以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居民們只聽說了神子降世的兩樣壯舉,一樣是大破百鬼夜行救京都人民於水火之中,一樣是驅邪失敗導致刀匠家破人亡,是正是邪,是強是弱,眾說紛紜。
有無數人探頭探腦地想看清神子真容,可神子坐在垂簾之後根本望不清樣貌,眾人只能眼睜睜看著牛車徑直駛過,遺憾焦灼。
「啊——」
一聲尖叫打斷熱鬧的延續,人群頓時出現暴動,紛紛擁擠逃竄,負責治安的檢非違使立刻抽刀出鞘,緊張感驟升到極致——
「有妖怪,有妖怪!」
居民口中的妖怪正蹲在街道兩旁的房檐上,渾身冒著漆黑煙霧,唯獨雙目泛光,怪物似的三角眼盡顯凶惡。
「不過是一只妖怪,慌張什麼!」一名檢非違使把刀對准屋檐,厲聲大喝,「我馬上去殺了他,你們先——」
話音未落,他突然變了臉色,驟然緊縮的眸子映著的哪裡只有一只妖怪!
黑霧如同雨後春筍般從屋檐後鑽出來,望眼望去,周圍的情況如出一轍,無數怪物爬出角落,樹蔭下,青簾後,小巷中,全都散發著不祥氣息,它們的目標直指牛車!
「保護神子大人!!!」
抬花車的人已被嚇破了膽,千名藝妓全摔出車外,妝花了也沒空管,只一跌一撞地往安全的地方跑,尖叫混合在喧鬧中,早已分辨不清。
那些妖怪有備而來,根本沒打算撤退,在檢非違使往上衝的一剎那傾巢而出,黑浪般湧來,驚悚至極,它們直接落到檢非違使頭上,血口大張,當場咬掉對方的頭顱,喉骨斷裂,鮮血噴湧濺灑一地,想來幫忙的同伴也被黑霧絞殺,頭掉在地上,咕隆咕隆滾到了牛車車底。
黃牛的鼻子發出沉悶哞聲,下一秒四肢齊齊斷裂,橫梁失去支撐力,摔在抽搐不停的牛身旁邊斷成兩半。
一只黑霧妖用利爪撕裂垂簾,卻見車內空無一物,它愣了下,忽覺胸口疼痛,竟是被一柄裹有陰陽師雷符的長刀穿透胸膛,瀕死的嚎叫從喉中發出,頃刻間消失殆盡。
「不要慌張!」年輕的陰陽師後生收回長刀,高聲道,「援兵已到,全力退敵!」
局勢瞬間扭轉,剛才還被妖怪嚇得打退堂鼓的檢非違使們拼命把恐懼壓在心底,閉眼鼓氣,高舉佩刀往隨陰陽師一起衝向妖群。
不遠處,頭戴花簪金冠,身穿鶴松紋千早的千繪京正淡淡注視著這一切,旁邊的賀茂忠行問道:「你早就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舉行御靈大會的前一天千繪京特地來找他,說是要提前在牛車的必經之路上設好埋伏,隨時准備救援,他當時答應了,卻沒猜到其中原委。
「那刺客殺你不過是佯攻,他們的目的在我,」千繪京對眼前的血腥無動於衷,「你身份尊貴,侍衛眾多,殺你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要做就會做徹底,沒有空手而歸這一說法,再加上這段時間流言紛起,除了我以外他們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賀茂算是服了這姑娘,輕舒一口氣,眉宇間卻仍帶著一絲凝重。
有陰陽師和式神的幫忙,妖怪很快就被清除干淨,街道也恢復了整潔,只有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還殘存在空氣中,提醒著世人剛剛發生的一切。
剩余的檢非違使開始維持秩序,讓居民們安全到達了神泉苑,苑中樹林密布,小川潺潺,往日是天皇貴族游樂的地方,此次破例平民進入,全為了讓神子福佑大地,無一疏漏。
神泉苑正中央建有一座祭壇,和召喚神子的那座一模一樣,千繪京獨自走上高台,只覺得周身場景皆落於身下,那一刻,這種感覺深深印在了她心裡。
俯瞰眾生,萬物臣服。
她取出神樂鈴,鈴鐺輕響,五帶劃過弧度,如細風吹拂下的斜柳,牽起長長絲縷。
叢生福祿考正開得艷麗,靈力裹挾著風四散開來,紛紛揚揚的碎花悄然飛旋,一個女童捧著雙手,待這鋪地之櫻落於掌心,她眯眼笑開,抬起頭時卻驀然一頓,掌中花落下而無所察覺。
在高台之上迎著驕陽起舞的千繪京比這些東西更加引人注目,不同於普通的輕盈舞步,一拂散雲雨的氣勢在轉回旋身之間盡數顯現,鈴音清脆歡悅,卻憑空多出幾分莊重與典雅。
「父親,你看,好漂亮!」
女童指著高台大喊,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回應,回頭一瞧,父親竟是看呆了。
「不愧是神子,這舞果然非同一般!」
「太,太美了……」
百姓們倍感驚艷,原先對於神子的疑慮已消失大半,正沉醉著,忽然望見周邊森林有黑氣浮動,有人以為是妖怪再次來襲,雙腳忍不住打顫,在呼救聲衝破喉嚨的前一秒,他們發現那些黑氣和早晨的並不相像,沒有怪物似的利爪獠牙,只是普通的氣體。
黑氣自四面八方湧來,在高台之上彙集,逐漸吸入了神樂鈴之中,千繪京按照步驟搖晃神樂鈴,十五枚鈴鐺的星孔充滿黑色,慢慢地,那些黑氣被釋放出來,絲線般聚集在祭壇法陣的正中央,一舞終了,千繪京站直身體,見黑氣濃縮成一團,脹開時,法陣裡已經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催化病魔的萬惡之源。
平安京居民都知道這場祭祀的真正目的,找出病魔源頭,消滅它還天下太平,於是全都叫嚷著讓神子為民除害,千繪京也不作他想,准備施咒封印,可剛雙手合十就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躺在法陣中的妖魔竟然是一個孩子,衣不蔽體,長發淡金,兩鬢卻是黑發,眼角還繪有獨特的妖紋,她認得,這是奴良滑瓢。
……怎麼會是他呢?
「殺了他,殺了他!」
四周奮喊不斷,但千繪京並未繼續,她背對著眾人,視線一直放在奴良滑瓢身上,後者年紀尚幼,由於妖體排斥靈力的緣故臉色異常蒼白,神情痛苦,雙眼緊閉不能睜開。
在人們聲嘶力竭的討伐中,她能聽見他難受的低吟。
「我不殺。」
千繪京的聲音打斷了圍觀者的興致高昂,耳邊頓時沒了聲響。
眾人先是沉默,然後竊竊私語起來,這時有人大聲質問:「你是神子,只有你才能消滅這禍害!」
膠著間,群眾的呵斥漸漸蓋過了鼓動,似責備,似質疑,千繪京卻仍然沒有動作,她被無數人戳著脊梁骨,腦海裡浮現起和奴良滑瓢那段算不上愉快的相處。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同我定下的相逢之日嗎?』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有些情感想丟棄就能丟棄,現在又為什麼會與鶴丸待在一起?』
『哈哈哈,還要比嗎?』
居然是這樣……
他們居然在千年之前就已經見過……
千繪京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狠決,突然揚起手,數枚風球疾旋飛落,砸入了人群,人們趕緊躲開,瞪著地上深坑惱怒不已:「她在維護妖怪!」
此話一出,連負責治安的侍衛都無法按捺,有幾名陰陽師准備奔上高台壓制住千繪京,但被賀茂忠行攔了下來。
「我希望你們在任何時候都能保持冷靜!」千繪京拂袖轉身,冰冷的眼神透著不可侵犯的威嚴,「御靈大會雖然能驅妖淨邪,但並不代表招來的一定是萬惡之源,現在你們口中的妖怪不過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我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為禍作亂的氣息,藥必須對症下,你們有誰能保證消滅了他就一定能換來平安?!」
她如此篤定,是因為她相信未來統領妖怪組織的奴良組總大將不會成為人人唾罵的存在,但大部分人都只相信自己看見的事實而一意孤行,他們仍然獨斷,甚至還想爬上高台代替千繪京除妖,嘴裡念叨著「你又憑什麼保證消滅了他不會換來平安」!
與此同時,人群上方迅速掠過一片巨大的陰影,他們齊齊抬頭,見頭頂有白色巨鳥飛過,那巨鳥背上站有一個少年,金發奪目,在太陽下閃爍著耀眼光影。
「吵死了混蛋們,想見識我的藝術嗎,嗯?」
當初千繪京摧毀百鬼夜行的時候,聽說有一個擅用炸藥的神使一直陪伴左右,想必就是這位。
百姓猶豫不決,千繪京卻沒了耐心,抬手又是風球砸落,這次用的查克拉比前一次更強,「轟隆」聲如炸雷般響起,花車粉碎,泥土飛濺,余風還割破了好幾個人的衣服,原本「人多力量大」的想法頓時垮掉,叫的最大聲的幾個通通閉了嘴。
千繪京冷眼看著被風球砸出一圈無人區的空地,隨後面向後方,對在指庇之間正襟危坐的天皇行了個禮,仿佛是在請示。
其實也用不著請示,剛才那番陣仗已經將「誰敢有議」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朱雀天皇詢問藤原忠平的意見,最終說道:「先將那東西關在地牢裡,待祗園祭結束後再做處置。」
第113章
從神橋洗禮到還興祭,御靈大會還有十幾天才結束,心存埋怨的人不少,但天皇已經發話,他們無可奈何。
千繪京在巫女的簇擁下走過街道,即將鑽入牛車時,她偏頭望了後方一眼:「沒有我,住在郊外的人在一個月前就該死了。」
這番冷冷淡淡的話重如千斤,全砸在了郊外之人的心上。
平安京中以貴族居多,而貴族都坐在寢殿裡把這場御靈大會當做玩賞之物,反正宅邸裡多的是侍衛和家臣,妖怪輕易無法傷害他們,而普通居民都把御靈大會當做神的恩賜,對於百鬼夜行,他們只會更加畏懼。
千繪京說得不錯,她讓他們撿回了一條命。
而他們剛剛又在干什麼?
質疑,逼迫,唾罵,努力驅趕著能以最大限度保護平民的神之子。
嘈雜聲如潮水般散退,看著居民們一張又一張頹喪的臉,千繪京撩開垂簾,鑽了進去。
牛車寬敞,迪達拉正盤腿坐在角落裡,他懶懶抬眼,問:「解決了?」
「保住了他的命,」千繪京端坐中央,好讓外人隔著垂簾看見神子的身影,「不過我得想想該怎麼把人從地牢裡救出來。」
「炸了吧,嗯。」
……
迪達拉挑眉:「你的沉默是對我的嘲諷,嗯。」
牛車緩緩向前行駛,但車裡的人仍能感覺到一絲顛簸,三岔金冠的墜子左右擺動,時不時地碰到臉上,千繪京依然坐得端正挺直:「奴良滑瓢不能死,神子的身份也丟不得。」
她不會做出最糟糕的決定。
祈福舞會在御靈大會的第一天和最後一天各跳一次,期間大多都是傳統花車巡游和千人藝妓巡游,沒神子什麼事,千繪京心安理得地下了牛車,穿過神社石段,走進房間。
她的房間並不像平時那樣空曠整潔,放眼望去堆滿了木簡,跟小山似的,聽到障子被推開的聲音,小山逐漸隆了起來,下一秒就坍塌成沙。
幼鶴爬出「廢墟」,抱著兩摞木簡跑過來,結果因為跑得太快猜到了自己的長袖,腳下一滑,整個飛了出去。
還沒來得及「啊」出聲,他已落入一個柔軟的懷抱,抬起頭剛好對上千繪京的視線,千繪京今天妝容精致,幼鶴後知後覺地紅了臉,他摳了幾下木簡,然後跳到地上把木簡遞給前者:「我找到了,棒不棒!」
御靈大會開始前千繪京讓幼鶴去社務所裡找八阪神社歷任巫女的資料記錄,必須在她回來之前找出有問題的那一份。
小孩子大眼閃爍,熠熠生光,滿臉寫著「誇我誇我」,千繪京順手捏了捏他的臉,打開木簡問:「哪裡有問題?」
幼鶴走上前來,小手指戳在第三列:「這裡有被塗改的痕跡。」
千繪京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黑眸中頓現清明之色……
在祗園祭結束的倒數第三天,千繪京決定去宮中拜訪朱雀天皇,她身份特殊,守衛不敢攔,只能帶人去了內裡,繞過屏風,千繪京見到了端坐於高位的小天皇,小天皇剛參與完祗園祭,盛裝未換,頭上還戴著冠,他讓守衛下去,道:「神子可是為那妖物而來?」
千繪京點頭:「不過我並非想為他說情。」
「嗯?」
「我不會讓平安京的百姓陷入苦難,但也不會傷害無辜之人,」她的話音十分冷靜,沒有半點迫切,「所以我要去地牢裡看看他,用術式查探一番。」
聞言,小天皇微微笑道:「神子不必如此勞累,余已命令陰陽寮眾人前往監察。」
千繪京察覺出了不對勁,不是說好祗園祭結束後再做處置嗎?
她思索片刻,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再次開口:「也是,我人微言輕,沒什麼用。」
天皇笑臉一僵,生硬地轉移話題:「怎麼會沒用,神子的實力堪稱絕世。」
「那為什麼不讓我去?」
好嘛,在這兒等他呢。
天皇握著折扇的手捏緊了些,跟小狐狸吃癟似的,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覺得還能再阻止一下,誰知「不過」倆字剛出口,千繪京就已大大方方地行了個跪拜禮:「多謝陛下恩典,巫女波這就去地牢為民分憂。」
天皇大感不妙,笑也繃不住了,情急之下坐姿也歪了一些,想站起來制止,可千繪京早就走到障子邊,以一種冷硬的命令口吻對守衛說:「聽見沒有,陛下已經默許了,你還不帶我去刑部省!」
那守衛還有些猶豫,千繪京又添了一把柴:「陛下為國事煩惱不已,我接到神諭要為他分憂,你還不聽命!」
天皇急得頭都炸了,偏偏剛才那話又是他自己說的,潑出去的水再收回來簡直是笑話,但地牢那邊是什麼情況他自己知道,絕對不能讓人看見,腳下步子加快,忙道:「神子,等……」
「啪嗒」一聲,障子被甩上了,他挨得近,差點沒把鼻梁震斷。
……好歹讓人把話說完啊啊啊!
另一邊,守衛去刑部卿那兒取鑰匙了,讓千繪京在渡廊等待。
千繪京環視一圈,覺得這平安京大內裡是真的寬敞,五六個本丸加起來都比不上,她眺望遠方,將風雅別致的園林風景收入眼底,這時腳邊傳來一陣暖絨絨的感覺,低下頭,居然是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通體雪白,正蜷著尾巴在她腳邊走來走去,她不動聲色,任這小東西玩鬧,可下一刻傳來的刺耳女音並不是那麼友好,有個女侍模樣的人大步跑來,一把抱起小狐狸,話中三分心疼七分責怪:「小祖宗你怎麼到處瞎跑!」
說完就看向千繪京,神情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喂,你是誰?」
後者今天並未穿巫女服,只穿了一套再樸素不過的壺裝束,見女侍目帶輕蔑,用詞無禮,便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連眼珠子都沒動過。
「我問你話呢,你誰啊你,是不是你拐著我們夫人的寵物跑了!」女侍問急了,要伸手去撩千繪京的白紗,誰知碰到只有一片空氣,轉眼一看,對方已經站在了她身後。
「你——這是什麼妖法!」
女侍嗓音尖,刺得人耳朵疼,千繪京沉默不語,直到剛才的抓人戲碼再度上演後才冷冷吐出倆字:「聒噪。」
隨後伸出腳,那女侍被絆了一跤,直接撲到廊外摔了個滿嘴泥,小狐狸趁機從她懷中溜出,轉而跳入另一個人的懷裡。
千繪京轉過頭,見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身著紫薄菖蒲紋十二單的婦人,婦人妝容艷麗,嗓音與女子慣有的清脆不同,夾雜了幾分沙啞感:「是今日來拜訪陛下的神子大人?」
被絆倒的女侍正准備起身告狀,聽到這句話直接嚇得臉色刷白,趕緊繞到婦人旁邊賠禮道歉,千繪京看了她一眼,然後望向婦人:「好教養。」
婦人勾起唇角,雙眸中流轉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雙方就這麼沉默站著,直到守衛把鑰匙拿來,領著千繪京走了。
地牢和想像中的一樣陰暗潮濕,比起討伐軍那兒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千繪京順著火光走下台階,越往下走越能聞到一股屍臭味,牆角還有老鼠在啃食發黃長霉的食物,也不怕人,「吱吱吱」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濃郁的腥味席卷而來,千繪京踩在坑坑窪窪的泥土上,問:「我要找的人在哪兒?」
話音剛落,她便聽見了男人們的大笑聲,拐彎走去,映入眼簾的便是獄卒拿石子往牢裡砸的情形,關在裡面的犯人拼命躲閃,卻還是免不了被石頭砸中身體,裸露在外的胳膊盡是血瘀和傷痕,他實在疼得受不了,只好蜷在角落裡背對著牢門,可獄卒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他們在打賭,誰能把犯人砸得喊疼聲最大誰就算贏。
人類的樂趣會在這暗無天日之中逐漸扭曲。
「咳咳!」負責領路的守衛猛咳一聲,似乎是個暗號,那些本來還在玩樂的獄卒以最快的速度站回崗位,臉上的獰笑也變成了嚴肅。
千繪京看著那個身體抱成一團瑟縮不止的犯人,眼神沉寂而幽暗,守衛急忙解釋:「不是他,那東西被關在另一個牢房裡!」
「你們興致不錯。」
前者扔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那些本來還以為會被責怪的御主立刻放松下來,正准備繼續剛才的賭局,誰知突然頭暈腦脹,眼前場景變化,那個被關在牢房裡備受虐待的犯人竟然成了自己……
守衛走在前面,聽見獄卒發出的嚎叫後回頭看了看:「怎麼回事?」
「正在享受游戲的樂趣,」千繪京不動聲色地擋住他的去路,「接著走。」
「哦,好……」
奴良滑瓢身份特殊,不能關在普通的牢房裡,天皇就下令臨時拆出一塊空地,千繪京去的時候那裡圍了好幾名陰陽師,陰陽師們面色嚴肅,口中念著詭異而低沉的咒語,見有外人來,一名陰陽助趕緊上前制止。
「來者何人,不可擾亂結界!」
守衛把陰陽助拉過去解釋,千繪京走近了一些,不出意外地看見四方結界裡困著奴良滑瓢,可後者雙目赤紅,雙臂布滿青筋,像發瘋一般用身體撞擊結界,結界堅硬如磐石,他一下子被撞回去,額頭流下鮮血,浸泡著額間的金發,陰陽師們連眼睛都沒眨,接著念咒,數道電光迸發纏在奴良滑瓢身上,他痛喊出聲,絕望如瀕死的野獸。
那哀嚎撕心裂肺,千繪京的心被狠狠扎了一針,她快步走向陰陽助,問:「天皇讓你這麼做的?」
陰陽助已經知道她的身份,態度恭敬了許多:「是的,神子大人。」
「知不知道這樣做他會死!」
「死了就證明他不是萬惡之源了。」
千繪京擰起眉頭,這才明白過來當初那句「待祗園祭後再做處置」是做給世人看的,皇族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暗地裡早就下了要將奴良滑瓢折磨致死的命令!
「立刻住手。」
她如此說道,但沒有一個人理睬,陰陽師把更多的靈力灌入結界中,滑頭鬼被雷符折磨得嗓子干啞,再喊不出痛來,只能渾身是傷地趴在地上,手臂因雷電未還消還在一下地一下地抽搐。
鮮血濺到結界壁,有名陰陽師頓時皺眉,過度的厭惡令他不由自主地咬緊了後槽牙,加大雷電之力,活生生將那鮮血燒成了灰燼。
「為什麼……」
千繪京隱隱聽到奴良滑瓢在說話。
「我做錯了什麼……」
那個瀟灑風流的滑頭鬼,俊朗無雙的奴良組總大將,此時此刻卻淪為階下囚,鮮血流入黯淡無光的眼睛,仿佛一潭死水,狼狽得讓人心碎。
生不如死。
千繪京緊握拳頭,忽然轉身正對陰陽助,眼神早已結冰:「什麼時候處決他?」
「這……」陰陽助聽說過神子的實力,如今被這眼神一嚇也不敢再有隱瞞,反正……神子來這裡應該是有陛下允許的,「祗園祭的最後一天。」
剛好是神子在高台之上起舞的時間。
千繪京冷笑一聲,果斷離去。
「我等著。」
偌大的牢房中,只剩這句話在耳邊回響。
第114章
千繪京是神子,獨立於世界之外,普通的律法摁在她身上根本不管用,她鐵了心要保奴良滑瓢,但貴族們誰不想安安逸逸地過好日子,世人認定在祗園祭上出現的是萬惡之源,那奴良滑瓢就一定是。
黑與白的中間隔著一條灰色地帶,而奴良滑瓢正處於其中。
如今的朱雀天皇只有九歲,國家大事都掌握在藤原忠平手裡,這麼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想跟他硬碰硬還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千繪京搖下骰子,根據點數開始走棋,她注視著那枚棕色棋子,落子後看向幼鶴:「到你了。」
幼鶴是第一次玩雙陸,連規則都沒弄懂,只能憑感覺下,期間被千繪京糾正了幾次,倒是勉強能玩。
「波,我把你的棋子吃掉了!」
千繪京搖頭:「你得先走復活區的白子。」
「啊……」幼鶴苦著臉重新擲骰子,骰子左右轉動,最終呈現出相同的點數,他頓時綻開笑容,「好幸運,我能走四次!」
小孩子就是容易滿足。千繪京也不知道自己這叫不叫做苦中作樂,等幼鶴的棋走完後,她算了下派點,拿過骰子隨手一擲,瞳孔映出那快速旋過的骰子面,眼神逐漸深邃如淵……
祗園祭的最後一天,神子准時出現在了祭壇之上。
百姓歡呼,沸沸揚揚,見狀,負責外圍看守的某名檢非違使對侍僕說:「告訴藤原大人,一切順利。」
那名侍僕領了口信,馬不停蹄地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今日的天氣並不炎熱,如一池的鏡湖,無風無浪,這本該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日子,很多人都不知道遠離神泉苑的某處地方有場血腥儀式即將上演。
一眼望不見盡頭的高台上盛放著長距墜落絞刑的必備工具,被丟在那裡的,正是奄奄一息的奴良滑瓢。
陰陽師剝奪了他反抗的機會,侵占了他辯駁的權利,只留下了一條死路。
不走,他們就逼他走。
藤原忠平坐在臨時搭建的尊貴樓閣上,向刑部丞確認:「神子沒起疑心?」
「現在起也晚了,」後者回答,「此處距離神泉苑最遠,就算她派神使來也趕不及。」
藤原滿意地點頭,做了個「開始」的手勢。
那一瞬間,奴良滑瓢的慘叫聲猛地響起,他本就命懸一線,施咒的四位陰陽師更是要把他活活燒成焦炭,那張尚顯稚嫩的英俊面容扭曲詭異,十指血肉模糊,指甲斷裂,連爬起來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身體浮空,被雷電劈打,雷光無休止地四射交加,百米之外都能看見光亮。
「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叫喊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可他們都像聽不見一樣,面容淡漠,只有不斷施力的雙手越繃越緊,仿佛是在叫囂著讓他趕快去死。
公開處刑是對皇族的交代,亦是對天下人的交代!
藤原優哉游哉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聞著血腥味和茶香,他倒也真喝得下去。
突然一陣馬踏嘶鳴聲傳來,他手一頓,問:「發生什麼事了?」
「這……」
刑部丞也沒料到會突生異變,連忙叫守衛去看究竟是從哪兒傳來的馬叫聲,可下一秒就有了答案——刑場旁邊不知從哪兒冒出了馬群,那馬群如弓箭般連續射出,前蹄高躍,衝勁十足,勢不可擋。
場面頓時陷入混亂。
「保護大人!!!」
守衛們趕緊手持兵器把樓閣圍的水泄不通,剩下一部分全下了刑場阻擋馬群,可馬群哪兒是人力能抵擋住的,不出一會兒已有守衛被踩在馬蹄下,哀嚎不斷。
「不許後退!」領頭人抽出長刀,勃然大怒,「把這群畜生全給我殺了!」
守衛就等著這句話,紛紛把刀刃對准馬頭,蓄力朝下揮砍,可刀身突然被其他東西打偏,「啪嗒」一聲落在了地面,被馬蹄踏得變了形。
馬群即將湧入刑場,十幾名守衛驚恐無措,正想逃跑,卻忽然發現那些馬卯足了勁要衝過來,可怎麼都沒辦法前進半步,只剩煙塵翻滾,嘶鳴震耳。
領頭人愣了愣,見眼前隱約出現了一道半透明空氣牆,他咽下唾沫,有些後怕地看向高台上的陰陽師:「大人,為何要阻擋守衛殺馬!」
這番質問中憤怒意味十足,那名陰陽師卻面不改色:「祗園祭是驅邪祈福的神聖祭祀,見不得血,更何況馬群已經擋下,萬惡之源已死,你們還有什麼不滿?」
果然,四方結界早就被撤了下來,躺在中央的是渾身布滿焦塊,冒著刺鼻白煙的滑頭鬼,他身下血跡斑駁,將木板浸成了深色。
陰陽師轉身面向樓閣方向,畢恭畢敬地對守衛身後的藤原說:「太政大人可還滿意?」
藤原微微蹙眉,手中茶杯輕晃:「不滿意。」
他平穩而低沉的聲音讓在場之人身形一滯。
隨後,眾人就看見他從桌上拿起了一把短刀,取掉刀鞘後丟到刑場高台上:「我要親眼看見他的心髒被捅穿!」
短刀被大力丟下,打了幾個圈才停在陰陽師腳邊,陰陽師沉默片刻,撿起短刀,然後蹲下身,狠狠把那輕薄鋒利的刀刃插入了奴良滑瓢的胸膛,血液飛濺,血珠子散在四周,染紅了木屐白襪。
後者……已無生還可能。
「可以了,」藤原站起身,把刀鞘丟在一邊,「去神泉苑,說不定還可以看見神子的祈福舞,沾沾福氣。」
太政大人至高無上,處理爛攤子的事情自然落不到他頭上,這可苦了留下來的守衛,他們面面相覷,仍誰都不敢去動那具血糊糊的肮髒屍體,怕染上疾病災厄,見狀,那名給了奴良滑瓢最後一擊的陰陽師說:「我來吧。」
簡直不能再好了。
領頭人正愁著,聽到這麼一句嘴角直接咧到了耳後根:「有勞有勞。」
說完就讓手下的人牽馬去了,半點沒閑著。
陰陽師觀察四周,發現已經沒人注意他後才把奴良滑瓢的屍體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刑場後方。
陰暗無光的巷子裡,有人在等他。
「波!」幼鶴手裡還拿著剛扎完馬屁股的針,「計劃還順利吧!」
千繪京點頭,解除變身術,隨後把奴良滑瓢放到地上,接過幼鶴遞來的醫療用品處理起傷口。
她下刀時用的力氣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重,嚇人,卻不致命,而且藤原忠平身處的位置高,她借助視野盲點讓刀尖偏離了要害,這樣才能保住奴良滑瓢的性命。
只是剛才為了逼真,配合其他陰陽師釋放靈力結界的時候沒有半點手軟,也不知道滑頭鬼扛沒扛過去。
掌中的淡綠色查克拉清爽而溫柔,注入傷口中重新連接起細胞組織和經絡,可千繪京到底不是醫療忍者,配合布條傷藥只能勉強治個大概,她看了一眼躺在巷子深處被打暈的原陰陽師,對幼鶴說:「先回神社再想辦法。」
幼鶴「嗯」了一聲,連忙去牽牛車。
居民還沉浸在祗園祭結束,世界終將迎來太平的喜悅中,街道上歡笑不斷,氛圍融洽。
回到八阪神社後,千繪京剛打開障子就被扔了一臉木簡,她往後退一步,輕松接住那木簡:「火氣真大。」
「你來一個試試!」迪達拉氣得臉都青了,「讓我扮成女人去跳舞,你腦子有病啊,嗯!」
而且光用變身術還不夠,為了靈力與祭壇完美契合還必須穿沾有千繪京氣息的巫女服以及戴金冠,他能氣瘋!
聞言,幼鶴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金發及腰服飾華麗的美人,由衷贊嘆道:「好漂亮。」
迪達拉青筋暴起,雙手捏住幼鶴的臉往兩邊扯,唾沫星子亂飛:「漂個屁亮!」
事情是這樣的,千繪京看穿了藤原忠平的計謀,後者故意在祗園祭的第一天對民眾說會在結束後再處置奴良滑瓢,其實這句話只是說給千繪京一人聽的而已,目的就是讓她放松警惕,專心祈舞,誰知她竟然會在祗園祭舉行期間去地牢探望奴良滑瓢,這件事雖然在意料之外,但藤原明白就算她去了也沒用,除非處在信任危機邊緣的神子能丟下最後一舞去救奴良滑瓢,棄所有平安京人民於不顧,這樣定會遭到天罰。
藤原猜對了,千繪京知道孰輕孰重,所以才出現在了神泉苑而沒有趕往刑場,可他萬萬沒想到在神泉苑跳舞的竟然會是一個男人。
千繪京花兩天兩夜的時間讓迪達拉學會了基本舞步,並冒充神子在祭壇之上翩翩起舞……不過憑他那身姿也算不上翩翩,一抬手一轉身充滿了陽剛之氣,外行人也沒察覺出不對勁,陽剛好啊,夠爺們兒,能辟邪!
至於送他前來的巫女和陰陽師都被藤原派到刑場附近去了,以防千繪京來搶人,這倒更方便他們實施計劃。
千繪京提前劫下陰陽師,並利用變身術代替他去布置結界,期間又讓幼鶴去源博雅那兒借了馬匹擾亂行刑,她則趁機祭出寫輪眼讓在場陰陽師產生幻覺,遮掩她的小動作,環環相扣下來才有了最後的成功。
贏得神不知鬼不覺。
她擔心會出簍子,所以沒使用一遭受攻擊就消失的分/身術,當然,讓迪達拉去跳舞是有條件的。
少年一把扯掉金冠丟到地上,手一伸,大爺似的:「拿來。」
千繪京把賀茂忠行的符紙遞過去,迪達拉剛拿起來就迅速撕碎,然後拋到天上,符紙雪花般落下:「終於自由了,嗯!」
賀茂忠行的符紙能讓他隨時在人與鳥之間轉換形態,既然千繪京那裡的存貨被撕掉,那他身上這張就是唯一的正品,以後是人是鳥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怎一爽字了得。
「對了,」他忽然想起件事,「奴良滑瓢死了沒,嗯?」
千繪京側過身,示意對方看牆角的麻袋,滑頭鬼的上半身露出麻袋,被電成焦炭的皮膚和血跡讓人觸目驚心:「和死差不多。」
「我丟臉扮女人結果你只搶回一具屍體?!」
「再不救治就真成屍體了。」
千繪京打開櫥櫃,從最底層抽出一個銅箱子,正是山爐稻田下的妖箱,她前天出內裡後從賀茂忠行那兒取回來的。
她把箱子搬到矮桌上,神色沉肅:「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第115章
祗園祭結束後的第十天,藤原忠平在宅邸中收到一紙報告,說是東山區那邊新建了一座名為八阪食寮的建築,氣勢恢宏,雕刻精美,人流如織,比東西兩市還熱鬧。
「什麼時候的事?」他疑惑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惱怒,「民部省批准了?」
報信人尷尬回應:「不……這是神子允許的。」
「神子?」
藤原的腦海裡浮現出在祭壇之上隨著鈴聲慢步疾轉的身影,指腹無意識地撫摸著紙張邊角,片刻後放下,起身說道:「去看看。」
八阪食寮並不是為普通百姓開設的食寮,而是以式神為主營對像,歡迎各位妖怪的光臨。
藤原頂著烈日炎炎來到目標地點,牛車在守衛的疏通下順利進入了人群,他撩開竹簾,見八阪神社旁邊圍滿了各式各樣的妖怪,這才知道原本該是廢棄民宅的地方被建成了一棟華麗的高樓,雕梁畫柱,著色之大膽遠遠超乎想像。
只見式神們排成長隊依次進入樓中,藤原覺得稀罕,在守衛的攙扶下下了牛車,不過他沒有排隊,直接從大門另一側繞過去,打算直接進入,這時一記石錘砸落,「轟」地一聲阻斷了他的行為。
山童揚了揚手中重達百斤的石錘,跟拎小孩兒玩具似的:「記得排隊啊,大叔!」
守衛當即喝道:「大膽!」
剛吼完就發現所有的式神都看了過來,被一大群武力值逆天的妖怪盯著,他脊背發寒,立刻住了嘴,藤原布滿皺紋的臉也呈現菜色,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們去排隊。」
這一排就是半個時辰。
好不容易走到店門口,藤原忽然發現旁邊有只小白鳥棲在木架子上,據說能做各種算術題,相當於攬客吉祥物,他還沒見過會算術的鳥,拿起筆就要出題,卻被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
「不好意思,這家店只供應式神的食物,」幼鶴笑著說道,「辛苦大人排隊了,請回吧。」
藤原眉頭一皺,筆拿著不是放下也不是,索性看向幼鶴:「這是誰立下的規矩?」
他權傾朝野,任誰都不敢對自己說個不字。
幼鶴早已料到他會有這個反應,指了指樓上,後者立刻退出隊列,仰頭一望——
千繪京正側躺在二樓屋檐上,單手支腮,以一種頗為悠閑的姿勢曬著太陽,既不行禮也不打招呼。
天氣本就悶熱,剛才又陪這群妖怪排了那麼長時間的隊,藤原被金錢和權力滋養的自尊心倍受摧殘,如今更是沒有半點好氣:「神子大人,新建房舍這件事為何不事先向民部省申請?」
千繪京閉著眼,慢悠悠地開口道:「八阪神社是太政大人當初親自劃分的半自治區域,這食寮原本就屬於八阪神社的地界,太政大人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藤原被哽住了,隔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想說什麼,他仰著酸痛的脖子,臉上笑容牽強:「不知神子大人介不介意先向民部省遞交一份文書,畢竟事關……」
「介意。」
身為高高在上的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哪兒受過這種氣,心裡怒火直冒礙於千繪京的身份卻只能干忍著。
不知這神子施了什麼法術,所有的式神聽見對話後都轉過頭來瞪著他,那眼神似威脅似警告,不准他對這棟樓裡的美食出手。
藤原下意識倒退幾步,讓守衛擋在自己面前,然後舉拳輕咳,再次望向千繪京:「那……不知神子可否需要財力援助?」
千繪京眉眼一挑,心想這人可真不是官場上白混的。
財力援助,意味著他也想分一杯羹,這食寮不同於普通寮子,客人都是實力不凡的式神,光顧的次數多了連陰陽師都會來觀摩,假以時日,「八阪」這塊區域就會如日中天,成為一塊香餑餑,作為創建者的她名聲自然也不會差。
「太政大人還是忙正事比較好,」千繪京沒留半點情面,「畢竟如果大人有經商頭腦的話,我這八阪食寮生意也不會這麼火熱。」
她生來護短記仇,要不是藤原忠平在背地裡使絆子,奴良滑瓢也不會受那麼多罪,她也不用浪費時間跟他周旋。藤原大概也猜到了這一點,只是這食寮看上去頗受式神喜愛,神子本就不受律法約束,要是有式神作後盾還得了?
要是把這食寮占為己有,豈不是為自己的政治生涯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藤原如此想著,面上說著告辭心裡卻打著小算盤,可誰知還沒走兩步,一名守衛忽然衝出人群摔倒在他面前,下一刻又匆忙爬起來,急哄哄地說:「大,大人,不好了!」
「怎麼這麼毛毛躁躁的!」
「不好了,刑部丞被刑部卿抓起來了!」
聞言,藤原的腦子轟地一聲炸雷,自從到東山區後他的臉色就沒正常過,這下子更是鐵青至極,他扭頭看向千繪京,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太陽穴隱有青筋暴出,千繪京卻還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微微上挑的眼角流露出異常明顯的凌厲與強勢:「我說過了,請你去忙正事。」
「神子如何知道我有正事?」
「夜路走多了難免遇到鬼。」
藤原頓時猜出她的話中之意,四周圍觀之人的目光也越來越好奇,他雖惱怒,但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隨後陰惻惻吐出一句:「神子就不怕嗎?」
「怕,」千繪京勾起唇角,淡淡掃了他一眼,「怕神社染上晦氣。」
染上你的晦氣。
兩人不斷打太極,平民百姓沒聽出個所以然來,藤原頭一次遇到這種油鹽不進膽敢公開挑釁他的女人,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氣得兩眼發黑也只能暫時作罷,踢了報信人一腳,氣衝衝地趕回宅邸裡去處理,千繪京則繼續曬太陽,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繼續。
二樓窗戶被打開,露出賀茂忠行的身影:「手段挺高。」
千繪京頭也不回,平穩的語調帶著無法忽視的威懾力:「有藤原家在,當今天皇和下任天皇都無法親政,況且樹大招風,攝政大臣藤原忠平已經樹立了不少敵人。」
但凡處於高位之上的人手底下都不會太干淨,刑省部刑部丞正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她已經找出確鑿證據,後者在大藏省和宮內省都都昧了不少,政治獻金的鬧劇層出不窮,曾因一己私欲插手軍中事宜泄露機密,霸占敵婦為次妻,後又擅自變更軍需銷算成例,並威脅刑部卿與兵部卿隱匿不報,類似罪責還有十余款,惹怒的要員不計其數,那些長官收到密信後會怎麼處理,不猜也能想到。
要是藤原忠平不想牽一發而動全身,就必須斷掉這根已經壞掉的羽毛,不斷,藤原家名譽受損,引起公憤,斷,那根羽毛所處的地方會被鏟掉一大塊,那些曾經巴結過刑部丞的人多少都會被拉下水,他自然會選擇更偏向於警告的後者。
這破事兒牽出的陳年舊事夠他們煩一陣子。
「你是怎麼拿到那些密信的,去過大內裡了?」
自然是上次從地牢裡回來的時候順手拿的。
千繪京什麼都沒回答,任憑對方猜測,享受著陽光沐浴下的愜意和舒適。她建造這座食寮不是為了賺錢,奴良滑瓢大病初愈,無法控制自己的妖力,要想不被巫女們發現的話只能用遮掩的辦法,用妖盒制造出來的食物頗受式神歡迎,每天顧客絡繹不絕,妖力濃郁,奴良滑瓢混於其中,想被察覺也難。
「這妖盒你准備留多久?」見對方不回答,賀茂轉了另一個話題。
千繪京脫口而出:「想留多久留多久。」
賀茂沒聲了。
「怎麼,你難道想問什麼時候能還給你?」她有些戲謔地說道,「當初把盒子留你那兒只是暫時保管而已,它本就是我找到的,上面也沒刻名字,或者你叫一聲,看它應不應你?」
「……小姑娘的嘴皮子倒是越來越利索了。」
「你我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我允許你進入樓中觀摩,你給我符紙,很公平,其他的事不必提。」
迪達拉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在交出符紙之後又去找賀茂要了幾張,現在變成五姨太的他應該在木架子上氣得跳腳吧。
至於妖盒……如果沒猜錯的話,花開院秀元只的「容器」就是它了,當務之急除了找出前幾日害她差點失盡民心的撒謊者,還有找到空間裂縫回到本丸。
重任纏身,不得不忙。
賀茂倚在欄杆邊,展開蝙蝠扇問:「你把我找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看太政大人被你氣得差點吐血的好戲吧?」
千繪京終於直起身,轉動手腕,松了松筋骨:「當然不是。」
她要主動出招,引那人現身。
這時候,有一輛牛車從街道上緩緩駛過,路經八阪食寮時,繪有女郎花的垂簾被撩開一角,露出一張精致美艷的面孔,那女人看了看眼前的熱鬧非凡,再看了看樓上,恰好與千繪京如刺般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她微彎嘴角,將垂簾放下,牛車繼續前行,沒過多久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悠于 2025-3-25 16:49
第116章
賀茂忠行近日觀天相有異,占蔔結果吉凶未知,於是向天皇請命,前往平安京外無野寺闡明天道,以近陰陽。
無野寺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殘垣斷壁四處可見,伴隨無數苔蘚更顯凄涼。
賀茂忠行帶著幾名武士進入寺中,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積灰,他用符紙燒斷擋在門頂在藤蔓,陽光混合著浮塵照射進來,驅散了常年塵封的陰霾。
「你們都守在外面,連一只老鼠也不能放進來,」賀茂拿出五十根經過特殊處理的竹簽,准備搖卦,「聽清楚了嗎?」
武士們齊聲回應,去寺外等候了。
占蔔之術最講專心,待環境安靜下來後,他拿出一根竹簽不動,接著又將剩余的四十九根隨意分了些握在雙手中,天地已分,下一步就是取走像征「人」的那一根,做好這些,放下右手中的竹簽,正准備將四季劃分出來,耳邊突然掠過急風,還未回神,脖子已經貼上了一面極其鋒利的刀刃。
血珠溢出皮膚,染紅了鋒芒。
「你還是來了,」賀茂把竹簽分為數組,每組四根,「不過來得不湊巧,我暫時沒有時間招待你。」
身後那人又將刀逼近幾分,空氣中血腥氣味更濃,一出聲,竟然是個女人:「既然已經猜到是我了,還不把武士叫進來,你倒很會高估自己的能耐。」
「你不也高估了自己嗎,別忘了,我還有式神。」
聞言,女人高聲大笑,笑聲尖銳而刺耳:「蠢材,有了上次的經驗,我難道還會在毫無准備的情況下刺殺你!」
她早已在無野寺外圍布下封靈結界,就算賀茂忠行有通天手段也沒辦法召喚式神,後者猜到這點,平穩的嗓音透出幾分無奈:「就這麼想置我於死地嗎?」
笑聲頓時止住,女人握刀的手指關節緊繃泛白:「你該死!」
「那我父親呢?」
「閉嘴!!!」
這句話挑斷了女人的理智,她猛地揚起刀,黑袍下的臉被怒火燒得猙獰無比:「你們全都該死!!」
「啪嗒」一聲,刀鋒被打偏,迅疾的攻擊只切斷了賀茂忠行耳邊的一縷黑發,女人身形忽滯,剛想轉頭就被一記重踢掃到了十米外的地方,身體砸中碎石堆,發出巨大動靜。
她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捂住被踢了一腳的肚子直冒冷汗,偏偏耳中又傳來了武士們的呼喊和腳步聲,內心憤恨直衝腦頂:「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千繪京不理她,只看了眼賀茂,問:「算出結果了嗎?」
賀茂注視著竹簽,輕嘆一口氣:「司巫大人近日多災,大凶。」
司巫如同被驚雷劈中,她怎麼都想不到,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會毫無顧忌地揭穿她的身份。
「賀茂大人!」武士攥起拳頭狂敲門,本就不牢固的破木板直接倒在一邊,激起漫天灰塵。
屋子裡只有兩道身影,一個是賀茂,他們自然就把注意力轉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這次行動對外保密,除了賀茂和千繪京就沒有第三人知道,見武士圍住自己,千繪京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瞬身到外圍,在武士們詫異的目光下淡然說道:「封靈結界最大的缺點就是維持時間不受施術者控制,司巫一定還在無野寺裡,還不追?」
「你到底是什麼人!」其中一名武士厲聲質問,「守在寺外的人被打暈了,是不是你干的!」
千繪京側過頭,眼神淡漠,那名武士卻讀出了一種鄙夷,他年輕氣盛,心想必須在賀茂忠行面前表現一番才不虛此行,於是立刻拔刀衝去,突然腦袋一懵,眼前天地倒轉,竟是被千繪京踩在了腳下。
堂堂武士被一個女人踩在腳下簡直是恥辱,他氣得臉漲紅,趴地上亂喊:「你們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把她殺了!」
豈料對面那些人一動不敢動,都面帶懼色地望著千繪京,半天沒吱聲。
他們是被臨時招來的浪人,年輕武士沒參加祗園祭,所以不認識千繪京,但其他人都知道千繪京的身份,他們沒看被後者踩住脊梁骨,脾氣暴躁的年輕武士,只紛紛鞠躬:「神子安好。」
那武士瞪大了眼,半晌才僵著脖子去望千繪京,漲紅的臉已逐漸被慘白取代,吞吞吐吐地說不清話:「神……神子?」
千繪京松開腳,無視他朝賀茂走去:「希望你不會心軟。」
年輕武士以為她指的是自己,被嚇得連半個字都哆嗦不出來,像截木頭似的愣愣地趴在地上,四周死一般寂靜。
「神子盡管去,」賀茂將泥土裡的竹簽撿起來放在桌案上,語氣無奈,「自從她決定出手的那一刻起,紙就包不住火了。」
深山古寺,隱於叢林,最適合躲藏,加上無野寺偏殿多,六名武士分散去找也得花點時間,在他們的驚嘆下,千繪京動用分/身前往搜索,一刻鐘後便有消息傳來。
她帶領武士前往右偏殿,那裡曾是廟祝辦公的居所,面積較窄,衝進去後一覽無遺,只有一張面具靜靜地躺在地上,沒灰,看樣子是剛放不久的。
「別動,」她伸手攔下想要上前的眾人,「這面具有古怪。」
最開始被她教訓的年輕武士耐不住性子,滿心都是想要挽回丟失的臉面,索性朝掌心吐了口唾沫,大嚷:「不過是張面具而已,看我劈了它!」
「喂——」
千繪京正要制止,可武士/刀已狠狠刺入了面具,面具龜裂,裂紋蛛網般蔓延開來,很快就碎成一地。
「神子你多慮了,」年輕武士朝碎片踢了兩腳,「你看,真的就只是……」
後半句話隨著碎面具的跳動戛然而止。
「這面具是活的!!」
果然,下一秒空氣流動驟變,碎片在狂風中急速翻湧,迅速形成小型龍卷包裹住年輕武士的左腿,尖銳的邊角劃過皮膚猶如刀割,他趕緊丟掉武士/刀,死死掐住左腿,面臨死亡的恐懼占據了所有的理智,他瞳孔緊縮,朝同伴伸出手:「救,救我,我不想死!!!」
原本與他交好的浪人退後一步,臉色如死灰。
「快出去,這地方不能待!!」
「媽的,門拉不開!!!」
「別過來,滾開!!」
場面越來越混亂,千繪京蹙眉,當即抽出旁邊之人的佩刀,瞬身閃過,刀光乍現,飛濺出來的血水粘稠滾燙,年輕武士只覺得大腿一陣劇痛,身體被踢離了面具碎片所在的位置。
他看著自己殘缺的腿,血肉之中露出森森白骨,眼中驚恐已到極限,再也止不住,發瘋似的哀嚎起來。
「腿——我的腿啊啊啊啊啊啊啊!!!」
「閉嘴!」千繪京頭也不回地怒喝,「把他拖到旁邊去!」
面具碎片仍在卷動,但已停止了擴散,它們有靈性,仿佛是在和千繪京對峙,隨後忽然擰成一股繩衝破木牆朝後山飛去。
千繪京看了一眼身後的慘狀,下令:「剩下五個人和我走!」
「可,可是……」有人扶著年輕武士的肩膀,滿臉為難,而後者正哭得聲嘶力竭。
「弱者沒有資格祈求憐憫。」
她轉過身,眉眼之間皆是冰冷:「想死的,留在這兒,不想死的,跟我走。」
這座山已被司巫的封靈結界覆蓋,破釜沉舟才是唯一的出路,千繪京清楚這點,武士隊中也不乏聰明人,他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先為同伴止血,讓他留在這裡休息,然後跟隨千繪京一起去找那罪魁禍首。
後山的森林茂盛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行走在其中連光影看不見,漆黑一片,猶如深夜。
賀茂在搜查開始前就不見了,他與司巫有段往事,看上去並不打算配合抓捕行動。思及此處,千繪京不免覺得奇怪,賀茂如果不想抓司巫,大可以不答應參與她的計劃,如今答應了,人卻不見了,到底意欲何為?
難道是想幫司巫困住他們,然後好讓她逃跑?
不,想幫她逃跑早就幫了,沒必要拖到現在還讓自己陷入險境。
千繪京在樹林中疾行,武士的身手不如忍者矯健,慢了一步就是慢了數百步,被甩在背後老遠。
等他們氣喘吁吁地趕到時,千繪京正站在不遠處眺望遠方,神情凝重。
「神子大人,」一名浪人大著膽子走到她跟前,問,「接下來怎麼辦?」
千繪京一直目視前方,沒有回答他的話,片刻後說:「火折子。」
浪人趕緊把火折子拿出來往空中一晃,火星明亮,他護著那些火星子生怕熄滅。
幾乎同時,火折子從手裡掉落,滾到林間深處點燃了枯枝殘葉,他驚恐萬分地睜大雙目,身後驚呼聲連連響起,一群武士嚇得手腳發軟,全身都是冷汗。
這些樹木竟不是真的樹木,而是一具又一具干屍!
干屍皮膚枯黑,雙目被挖,嘴大張著像是要吃人,身體扭曲成詭異的弧度,風吹過,發出陣陣悲鳴。
「我不干了!」
隊伍裡的一人扭身就跑,越跑離光越遠,漸漸的連同伴的呼喊都聽不見了,他逃入無盡的黑暗,被未知的恐懼吞噬,一邊跑一邊低聲念叨:「我不想來的,都是他們逼我……」
周圍太黑,根本看不清路,沒逃多久就撞在了一棵樹上,強烈的衝擊讓腦子一陣眩暈,他蹲下身,捂住發懵的腦袋准備歇會兒再走,誰知這時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以為是同伴,滿臉欣喜地回頭,誰知臉色一變,脖子再也轉不回來了……
「不許逃,給我殺光這些干屍!!!」
領頭的浪人憤聲大喊,顫抖的手腕卻早已暴露他的恐懼:「你們這樣還配當武士嗎?!」
剩下三人咬緊牙關,急得滿頭大汗,這群干屍雖然枯瘦,但數量極其龐大,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完全不留余力,耳邊被嘈雜的鳴叫聲包圍,浪人只能胡亂揮刀,砍中干屍的觸感並不真實,這令他們本就不堅定的決心動搖得更加厲害。
「趴下!」千繪京操縱著念手裡劍將干屍斬斷,無血無肉的頭,手,腳四處亂飛,一只干屍被砍斷脖子,腦袋落在地上滾了一圈,惡靈索命般表情異常駭人。
兩枚巨型手裡劍不斷在林間飛旋,她憑借還沒熄滅的火光和刺耳的悲鳴准確砍中了每一具干屍,那些干屍被吸引火力,全部轉向朝她這邊奔來,千繪京蹬地跳起,反手提線,念手裡劍帶著肅殺之氣掃平每個角落,「唰唰唰」三響,干屍已倒下一片。
她趁機落到幾個浪人面前,冷聲說道:「原路返回,把賀茂忠行給我找出來!」
浪人等的就是這句話,一溜煙的功夫便沒了人影,千繪京用手裡劍阻攔干屍靠近,腳後跟剛剛離地,突然一只枯手破土而出抓住了她的腳踝,緊接著使勁兒一拽,千繪京居然被拽進了土裡!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視線猛然變黑,念手裡劍隨著她的下墜被扯落下降直至插入地面,逐漸消散。
和想像中的不同,千繪京並未產生泥土掩埋口鼻的窒息感,甚至有種漂浮在半空裡的虛幻渺茫……地下世界是這種樣子的?
她原以為又回到了地獄,可睜眼一看,周圍全都是碧波藍海,而且身處其中還能呼吸。
「這究竟是……」
抓住她腳踝的那只手已經沒了蹤影,千繪京任由身體下沉,最終落到實地上,抬頭望去皆是一片藍盈盈的海洋,有光芒從海面透下來,浩瀚無際,寧靜之感隨著光亮悠蕩愈發明顯,她低下頭,打量四周,發現沒有任何水草和魚類。
然後,以她為中心,一個正方形緩緩擴散出來,海水也被迫退到了透明的牆壁後面,她皺眉凝視著,水牆上不過一會兒就出現了陸地上的場景。
灰暗的房間裡,幾名醫護和科研人員圍著實驗床站著,他們都戴有口罩,千繪京沒法根據嘴型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慢著!
她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手掌貼住水牆,瞳孔中只剩下一枚標志。
那枚印在白色制服上的標志……是時政?
第117章
海域清亮澄澈,水牆後的實驗室卻是昏暗無比,千繪京的掌心傳來一陣陣冰涼,目光卻如火焰灼燒。
她看得很清楚,在那狹窄的實驗室裡,被醫護人員和實驗者圍成一圈的白床上,正躺著一個黑發女孩兒。
女孩兒安靜得如同死去一般,身上全是插管,旁邊的女人拿起直血管鉗,想把前者的血止住,可還沒等那尖利的鉗口落下,女孩兒猛地睜開雙眼,這一睜直接把四周的人嚇得同時倒退幾步,千繪京的五指也不由得收縮了些——女孩兒沒有眼珠!
黑漆漆的眼眶如同屍林裡的干屍,她什麼都看不見,可那份對於生的渴望讓她掙斷了插管,雙臂胡亂揮舞,一名醫護人員趕緊讓人按住她,聲音中帶著顫抖:「快快快,別讓她逃出去!」
「手術刀,手術刀!」
「該死,麻醉劑已經不夠用了!」
「替換的眼睛准備好沒有?!」
場面一片混亂,女孩兒凄慘的叫聲格外突兀,她被醫護人員壓住手臂,亂蹬的雙腳也在麻醉劑的作用下逐漸失去力氣,只有那雙空洞的眼眶直面天花板,似控訴,似呼救,可這裡沒人能救她,也沒人願意救她。
人們被剛才的突發情況嚇得頭冒冷汗,女孩兒痛苦的哭喊除了讓他們覺得驚悚外沒有半點用處,一個男人又急又氣,大聲呵斥:「這是最後一個實驗體了,小心點兒!」
「我們也沒辦法啊……」女醫生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電子儀器顯示屏,「這孩子死前執念太重,再加上實力遠超於同齡人,能讓她安靜一段時間就已經很不錯了,哪兒能順利撐到換眼實驗結束……」
「我可不管這麼多,耽誤了上面的計劃你們醫療部門就等著受罰吧!」
「不過我從事這工作這麼些年了,還沒見過這樣的強脾氣。」
另一名男醫生打量著女孩兒半閉合的雙眼,以及被汗水打濕的沾滿黑發的臉頰,說道:「為了測量她的數據可花了不少時間吧?」
「不該問的別瞎問,」男人拿起桌上的小培養皿,裡面浸泡著剛換下來的黝黑眼珠,「我先走了,你們勤快點,不能讓她活著就直接弄死,上面問起來就說是她自己作的,反正東西也到手了,聽——」
話音未落,手中的培養皿已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眼珠則「咕嚕咕嚕」地滾到角落裡,停下來時化成煙霧消散殆盡。
而那個被一只手穿透心髒的男人也隨眼珠一起化成了煙霧,連屍體都不剩。
實驗室裡的人都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站在手術床周圍不停更換用具,動作機械而重復,如同傀儡。
千繪京收回手,上面沒有血,捅穿男人心髒的時候也沒有真實感,她就這麼站著,身後是被蠻力打破的水牆。
海水不斷湧入破損的透明牆,不消片刻,醫護人員和實驗者的身影就淹沒在了海洋之中,只剩下手術床上的小女孩兒靜靜地漂浮著,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幻覺。
她想起來了。
千繪京走到小女孩兒身邊,將她不甘心閉攏的雙眼合上。
什麼都想起來了。
石子落入長河,揚起層層積沙,填補了記憶深處的空白。
當年的千繪京與根部忍者對戰,在關鍵時刻奮力一搏,先半步擊殺了後者,但自己也身受重傷,陷入昏迷,早已在忍者世界隱藏數年的時政人員趁機將她帶回並囚禁在監獄裡,永不見天日。
監獄裡有很多身懷異能的孩子,她為了不受欺負只能反抗,每天活在恐懼與飢餓中,精力逐漸疲憊,時政高層用這種方法磨去他們的棱角,抹殺他們的鬥志,終於,監獄裡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問過那些看守,或許是見她快要死了,不忍心隱瞞,便透露出了自己知道的那部分情報。
時政與時間溯行軍的鬥爭持續百年之久,前幾次的大規模戰爭更是讓高層們身心俱疲,為了維護歷史的秩序,為了讓人類不受侵擾,他們想出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舍少護多。
異世界中不乏實力強悍之人,可已成型的力量太過可怕,憑時政的手段還沒法去捕獲,所以他們就將目光放在了小輩身上,名門之後,新鮮血液,只要把資質優良的孩子抓來做實驗,並復制他們的力量注入其他審神者體內,那時政的軍力將翻上百倍不止,到時候別說是時間溯行軍,就連檢非違使會有所忌憚。
「我們只是犧牲了小部分人的利益去換取了大部分人的安寧,難道不對嗎?」
不對。
「那你太自私了。」
自私的是你們。
守護歷史本該是時政的職責,你們卻將這份職責當成了囚禁無辜之人的枷鎖,並以我們為墊腳石去坐上那世界守護者的寶座,你們已經與初心背道而馳!
「這不過是你為自己的自私找的借口而已。」
那你們怎麼不去!
看守噎了一下,不再說話。
備受高層關注的千繪京成為了最後一個走入實驗室的人,她被挖去雙目,又被植入時政自制的實驗寫輪眼,宇智波血統純正的她卻成了為反饋數據而存在的偽造品,她在手術床上拼命掙扎,迎來的只有更強烈的壓迫,過多的藥物和注射劑帶走了她的生命,醫護人員對此只能表示遺憾,把宇智波千繪京的名字也列入了失敗品名單。
可他們沒有想到她並未死去,對自己的家族有多驕傲,不甘的信念爆發出來時怨恨就有多強,那個時候剛好趕上時空戰,千繪京的魂魄被空間裂縫吸收,落入平行時空的冥界,她在那裡徘徊了兩年,也正是在那裡結識了彼岸花。
「人類的非常軟弱的生物,可你身上的氣息告訴我,你到死都還在堅持一件事……是嗎,原來是被自己所愛之人害了啊。」
容貌艷麗的女妖輕笑著說道:「做個交易吧,我常年待在這黃泉河岸也挺無聊的,你陪我兩年,我把你的魂魄送回人界,不過不入輪回的你可就是與活屍無二的存在了,這樣也沒關系?」
「復仇啊……不錯的願望呢,小姑娘。」
兩年後的一天,失敗品名單裡的某個名字被消除了。
時政以為自己的實驗已經成功,於是讓千繪京成為了候補審神者,並編造時間溯行軍入侵的借口炸毀了原來那間實驗室,欺瞞世人。
死過一次的千繪京記憶缺失,內心對時政的怨念卻不減分毫,這樣的怨氣導致她的精神世界陷入黑暗,在穿上審神者制服的那一刻起就已暗墮,時政既想保住這個來之不易的重生試驗品,又忌憚著她恢復記憶的瞬間,雙方一直處在天平兩端,而如今,命運的脫軌令天平失去了平衡。
這他媽就是所謂的正義!!!
千繪京手握成拳,內心的屈辱讓她氣得發抖,忽然,她揚起拳頭,狠狠地砸向了小女孩兒的臉,一下接一下,一拳又一拳,砸到關節出血,小女孩兒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
這張跟自己幼時完全相同的面容,竟出現了裂痕。
與此同時,海水自腳底而升,周身再也沒了虛幻的感覺,千繪京踩在實地上,抬頭望,只見海水上升到了一個固定的水平線,魚群顯現,滿視野的蔚藍,比天空更純潔,更充盈。
哪兒是地下世界,根本就是海底空間。
這時候,被打碎的小女孩兒的臉逐漸剝落,可那些碎片並未掉到地上,而是在半空飄浮著,和小女孩兒的身體一模一樣。
慢慢地,碎片集中到一處,在千繪京眼前彙聚成一張完整的面具!
一張毫無色彩表情,宛如死人的面具!
「沒用的過去就拋棄掉吧,你很痛苦。」
面具滄桑的聲音充滿蠱惑感,一說出口就能套進傾聽者的心裡,仿佛在引誘世人走向深淵。
它重復著這句能毀人心智的話,暗地裡想就算再堅強的人見到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也會變得軟弱,所以當千繪京抬起頭來時,它已經做好了吞噬對方力量的准備。
可它萬萬沒想到看見的竟然會是一雙猩紅的眼睛,比火焰還要灼熱,比死亡更讓人畏懼!
面具從未見過把自己的精神世界禁錮得這麼牢不可破的人,它注視著千繪京滿是凶光的雙目,撲面而來的強烈煞氣讓它不得不與其拉遠距離。
「姥!」
聽見同伴的聲音,姥立刻轉身,可就在它即將逃離原地的瞬間,一只手從後面扣住了它的左右兩側,指尖用力,裂紋暴起,頃刻便捏碎了它的面具原型!
「已經恢復不了了哦,」千繪京微微仰頭,抬起胳膊,纖細的手指有黑色怨氣冒出,「下一個,是誰?」
面靈氣看向這個眼角眉梢含著笑意,渾身籠罩著陰郁氣息,與剛才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沒有半點相似之處的女人,有些納悶。
她周身圍繞著六張面具,其中一張正好是差點絞斷年輕武士左腿的大飛出,大飛出性格毛躁,一下子便衝了上去:「主人,這裡交給我了!」
千繪京臉色陰沉,不動聲色地等著大飛出猛衝上來,而她只是抬起手,怨氣彙集於掌心形成一張無法輕易衝破的護盾,大飛出直接撞到護盾上,被彈回去的時候面具一角出現了裂痕。
「你身上沾了司巫的臭氣,一伙的?」千繪京彎起唇角,語氣是滲人的陰鷙:「她有沒有告訴過你,跟我對戰時絕對不要使用幻術?」
面靈氣在其他面具的擁護下退回了幾步,她清楚地望見千繪京周身似有黑氣冒出,怨靈一般,末了,轉過身,往前方一指,原本空無一物的地面忽然顯現出一座氣派的古宅,她走進宅子裡,然後面向千繪京,圓潤清甜的聲音緩緩響起:「想要知道我們的計劃,就跟過來吧。」
**
給已經脫坑或未入坑陰陽師的小天使小科普:ssr面靈氣有七張面具,名字和具體特征如下,福神【笑嘻嘻】,蟬丸【皺著眉頭】,猿【愛撒嬌】,姥【死人臉】,狐面【有智慧,沉穩可靠】,大飛出【一驚一乍】,小面【像女孩子的雙生子,和女孩心靈相通】
第118章
世界上從不缺少把自己定位於救世主的人。
千繪京揚起拳頭,凌厲的拳風裹挾著怨氣猛地擊碎了古宅大門,她從那缺口鑽進去,陰冷的視線掃過裡面每一處。
她早就算不上人類,只不過是憑由執念固化而成的靈魂四處行動,獵人世界的種種遭遇讓她從懸崖跌入深淵,時政的真相更是在心底鑿開了一個洞,直通地獄。
得不到宣泄的負面情緒積壓成山,最終達到極限,潰塌成深不見底的黑暗。
千繪京步伐沉重,每走一步地板上都會有濁霧殘留。
殺了你……
古宅氣派,卻憑空生出無限涼意。
透不進陽光的木造屋子詭異而陰森,千繪京走過博古架,走過御帳台,垂在大腿旁側的手掌漸漸顯出風魔手裡劍的形狀。
面前的障子突然被甩開,一張面具衝出來,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將風魔手裡劍橫在前方,面具迅速被切成兩半,往左右飛去,而她的步伐始終沒有停過。
下一刻,四周障子同時合攏,緊接著腳下傳來起起伏伏的感覺,如同波浪一般,千繪京低頭一看,見地面浮起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面具臉,有的在獰笑,有的在哭泣,有的面無表情,不過片刻,所有的家具都被凸出的面具溶解其中。
「呵,」她稍稍歪頭,雙眼微眯:「小孩子的把戲。」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完,她已蹬向半空,憑借身體極強的韌性越過了不斷從牆上延伸出來的面具臉,烈烈火焰從口中噴出,高溫將白色房間灼燒成火紅,面具的前進果然變慢不少,這時,幾枚風球從火焰另一邊飛來,風的銳利與火的灼熱交錯結合,形成碾壓之勢!
每一枚火風球如同數把尖刀利刃,頃刻便把那多得讓人頭皮發麻的面具絞毀大半,千繪京落回被清除干淨的空地上,眼神陰冷。
「唰」地一聲,障子再次被打開,她立刻壓低身子俯衝過去,快得只剩下殘影。
但就在念手裡劍即將刺中對方時,那股凜冽氣勢堪堪剎住了。
順著眼前的黑底紅雲衣袍往上看去,迎上的是一雙墨黑雙眸。
少年面容冷肅,薄唇輕動:「阿千。」
——幻術!
千繪京僅僅停頓了一秒,掌心的手裡劍又急速旋轉起來,空隙之間虛影相接,她高揚胳膊,薄刃的高速旋動連空氣也能輕松切斷!
但她砍中的只是一片幻影。
「阿千,」鼬伸出手,被砍斷的地方不斷有黑霧冒出,身體卻還是直挺挺地立著,看上去詭異至極,「我不喜歡你這樣。」
千繪京的念手裡劍仍停在他身上,刃鋒已經沒入一半。
然後,鼬的手觸碰到了她的側臉。
「這不是你該有的樣子,無論遭遇什麼都應該平和以待,你忘了善行伯父立下的家規?」
「……夠了。」
千繪京拉開與他的距離,抬起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對方觸碰過的地方,力氣大得像是要讓臉脫下一層皮。
她站穩腳步,充滿厭惡的黑眸一片冷寂。
如果沒有貪婪之島的經歷,她可能真的會失去理智一頭扎進過去無法清醒,成為面靈氣的掌中玩物,可她已與真正的鼬見過面,此時此刻,從心底瘋狂湧來的不是絕望和痛苦,而是破壞欲。
恨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東西,曾經的喜歡有多深刻如今恨意就有多強烈,這種情緒死死纏在她那顆早已不會跳動的心髒上,絞緊,窒息,釋放出來即是狂風驟雨。
千繪京眼裡烏雲密布,嘴角的笑意陡然加深,剎那間,她的身影出現在了鼬面前。
「我受夠了要站在我頭上對我指指點點的蠢貨,你最好別把我當傻子,也別想讓我再次失去選擇。」
她回想起與鼬無數的生活片段,往日真實的回憶全部成了假像。
「你們全都在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我的思考,我以為那是為我好,現在我才知道,你們不過是想給我戴上木葉的枷鎖,而我卻跟個傻子一樣高興地當了十三年的奴隸。」
「結局就是我就這樣沒有任何聲息地死了,跟我的族人一起消亡。」
木葉,從來都不需要宇智波千繪京的存在!
「我以前以你為標杆,什麼事都用你的標准來衡量自己,現在我明白了,你的存在是讓我得到救贖,從名為自己的牢籠裡逃出來,」她嘴角輕揚,語氣是毫無保留的諷刺與冷漠,「你對我的意義就到此為止了,宇智波鼬。」
突變的氣流震得房間一晃,竟是千繪京身體裡的怨氣更加濃烈,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亡者怨念最為陰寒,狂暴乍起的黑色氣體全朝宇智波鼬襲去,這次傷害到的不是幻影,是實體!
少年臉上終於出現了不屬於鼬的表情,他的身體在怨氣的包裹下發生滲人的扭曲,最終濃縮為一團,消散殆盡。
還沒等平息下來,左邊的障子忽然打開,「唰啦」一聲響,千繪京見到了站在障子後面的鶴丸國永。
少年如雪,卻不帶絲毫冬季的凜冽清高,一笑就能奪走世間所有光彩。
「主公,」出乎意料的是,他這次沒有笑,「你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千繪京本是冷眼看著他,聽到這話反倒覺得好笑:「你以為我是那種,蠢了一次之後仍然惦記著男人的好,再次見到他便能忘記一切既往不咎的女人?」
「那又為什麼要借我來讓他難受?」
「讓他難受的方式有很多種,我只在意結果,不在意過程。」
「這是愛而不得的另一種表現方式。」
「對於人類確實是,」千繪京走上前,伸出手指輕點鶴丸的胸膛,眼底明明帶著笑意,卻透出一股陰鷙氣息,「但對於亡魂來說,恨就是恨,愛就是愛,讓他難受,我只會覺得痛快。」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說罷,她抽出手指,隨手指一起出來的還有一根散發著黑氣的長刺,鶴丸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根長刺,身體逐漸散落瓦解,砂礫一般,落到最後被風一吹,什麼都不剩了。
面靈氣的面具一共有七張,姥被她毀了,如果沒猜錯的話剩下的面具應該都會化成在她生命中占有一定地位的人並趁機消磨她的意志,那麼下一個……是止水,還是她父母?
千繪京轉過身,安靜等待著下一道障子的開啟,鋒利而充滿不屑的目光流露出幾分病態。
但她沒想到,障子開啟後是另一番光景。
這次出現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幅畫面……不,准確來說更像是隔著障子看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場熱鬧程度不輸於祗園祭的祭奠,美貌聖潔的巫女,艷麗精致的花車,以及……躲在人群後方窺視著一切的男人。
「那個男人是賀茂忠行的父親。」
千繪京側頭,見旁邊的牆裡走出了一個黑發女孩兒,五官秀麗,頭戴彩繪發飾,竟是面靈氣。後者語氣平常,沒有殺氣,身邊也沒有面具跟隨,完全不像是來交戰的。
「怎麼,想給我講故事?」千繪京腳下的黑霧纏到了面靈氣腰間,稍稍一用力就能扭斷,「還是說,現在的你也只是個幻像?」
她緩慢的語調挑釁意味十足,面靈氣仍沒有反應,她望向障子外的喧鬧祥和,說道:「賀茂忠行的父親在一場祭祀中看中了巫女的美貌,祭祀後與其發生關系,沒過多久,巫女懷上了他的孩子。」
話音剛落,場景驟然變換,街道不再繁華,人們的臉上不再帶有笑容,只有面容醜陋恐怖的巫女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她的懷裡抱有一塊焦炭,漆黑之中烏濁血肉明顯——那是一個本該充滿生氣的小生命。
「巫女終生不得嫁娶,否則會遭到天罰,她剛生下孩子不久,天罰降臨,襁褓裡的嬰兒被活活劈死,她自己也毀了容。」
面靈氣指了指巫女血肉模糊的左臉,天真清潤的童音說出的話卻是無比駭人:「賀茂忠行的父親忌憚她,賀茂夫人憎惡她,在巫女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把她趕出了賀茂宅邸,這件事情雖然被壓制下來,但八阪神社的上一任司巫還是知道了,要以玷污神名為理由驅逐巫女,從此以後,她從最高貴的存在變成了最污穢的東西。」
場景再次變換,千繪京看見了被辱罵毆打的巫女,她在痛哭,在悔恨,悔恨為什麼聽信了最沒有價值的情意綿綿,悔恨為什麼會沉溺在謊言裡無法自拔,她的手指抓在地上,劃出五道深刻的指甲印。
當手指收攏的那一刻,她的眼裡閃過了決絕狠毒的光芒。
巫女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抽出腰間的短刀,刺入了上一任司巫的胸膛。
然後,她笑了。
「這是你們欠我的!」
司巫被殺引起軒然大波,平安京開始全城通緝巫女,場景一幕幕轉換,她為了躲避追捕偽裝成普通老嫗,每日風餐露宿,衣不蔽體,最後甚至淪落到以偷盜為生的地步,但她終究還是被抓住了,就在浪人們要把她帶回去領賞時,她的生命出現了一條黑白皆非的道路。
『想報復平安京嗎?』
那個戴著半張狐狸面具的華服男人嗓音低沉,語氣溫緩,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讓人無法違逆。
想。
巫女跪坐在地上,接受了男妖的恩賜。
男妖時常化作女人出入大內裡,極有地位,他借助自己的權力和手段讓巫女重新回到平安京並就任了司巫一職,當然,是以新的身份。
千繪京看著景像裡的男人,總感覺似曾相識。
「我讓姥附在司巫臉上,讓她永遠變成了老嫗的樣子,」面靈氣說道,「不過你的出現在我們的計劃之外。」
千繪京明白了一件事,面靈氣和男妖是一伙的,並且都在利用司巫。
思及此處,圍繞在她身邊的怨氣陡然暴漲,面靈氣有些驚訝,她明明是在告訴對方事情真相,對方怎麼就忽然發怒了。
怨氣源源不斷地湧出,嘶吼著向障子撲去,強大的怨念與妖力碰撞,迸發出驚人能量,妖力妄圖掙脫掉這束縛力極強的黑霧,可幾經掙扎還是被拖了進去,不過瞬間,整座古宅都變得扭曲,以黑霧漩渦為中心迅速收攏,繼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周恢復原狀,但依然處於海底。
面靈氣終於決定正視這個女人,比起人類,後者更像是一種獨立於世界之外的物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剛才的黑霧應該是厲鬼亡魂才能駕馭的力量,這種力量太過邪惡,普通人沾上一點就會化成灰燼。
可鬼魂一般都會被帶去冥界進入輪回,天地萬物各有秩序,怎麼會有例外。
「你到底是誰?」
千繪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但正因為她沒有動,那些怨氣才會肆無忌憚地擴散開來。
司巫被男妖收為己用,成為他在八阪神社的一枚棋子,面靈氣從旁協助,也是幫凶,但現在這位幫凶反倒陰了他們一把,將計劃盡數告知被害者,顯然是膩味了,想從整盤局中脫離出去。
「我看你們真是活得太久連腦子都不清醒了,」千繪京高挑眉梢,內心的虐殺欲愈發濃烈,她現在懶得追究前因後果,只想用這怨氣把所有礙眼的事物都侵吞下去,「把我當做活傀儡,你們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她在享受這股力量。
步步為營,每天都活在精心算計之中,哪兒有動動手指就能把敵人殺掉來得暢快。她微抬雙臂,下顎輕揚,盡情釋放著靈魂深處的怨念,黑霧所經之處皆是瘡痍,半點兒灰塵都不剩。
很快,這片用面具幻化出來的海底地域開始顫抖。
空間碎裂和面具悲鳴的聲音在千繪京聽來簡直就是天籟。
悲慟,崩潰,哀戚,這就是怨氣的來源。
世間再也不可能有比這更美妙的能力了。
面靈氣不斷用妖力修補著破碎的空間,同時還要防止怨氣的侵襲,實在很吃力,她望了一眼漫天鋪地的濁霧,海水都已被染黑,心裡有些懊惱不該聽狐面的建議。
恰在此時,海面「啪嗒」一聲裂開了條口子……
千繪京已經陷入黑暗的快意,哪兒還能聽到其他聲音。
山爐和祗園祭的事情肯定跟面靈氣脫不了關系,先是用整個村子的人命誣陷她,後來又利用奴良滑瓢的事情給她使絆子,要不是她主動出擊安排了這麼一出戲,指不定還要遭受什麼無妄之災。
面靈氣雖然選擇退出計劃將整件事情的真相告訴千繪京,但這麼做反倒激起了千繪京的憎惡情緒,換做以前,她可能會權衡利弊放面靈氣離開,可現在……
她咧開嘴唇,失去光亮的黑眸笑容滿溢。
內心深處的怨念催促著她盡情放縱肆意,只要她想,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從眼前消失,所有的人都可以痛不欲生。
多快樂。
「去死,好不好?」
她歪著頭,嘴裡念出的每一個字都被深情填充,出自真心,用最溫柔的語氣訴說著想把對方千刀萬剮的願望,那些濁霧迅速聚成一線撕破長空,宛如黑蛇一般朝面靈氣襲去,剎那間,煙塵漫起,把地面侵蝕出一個大坑,面靈氣的身影從濃煙裡竄出,環繞在周圍的面具已經被融掉了一張。
好快……
電光火石之間,又是一連串「轟隆」聲,強悍的力量爆發出驚人余波,威壓不斷,竟是形成了狂風般的氣流,把本就不穩定的空間生生割出了好幾道裂縫——
「嗚啊!」
迪達拉沒想到戰況會這麼激烈,連余波都可以把他的黏土炸/彈掀翻,失去飛行工具的他從高空落下來,直接摔到千繪京面前,滿嘴泥。
倒不是因為身手不行,這片狼藉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物體,風暴來得太突然,他沒機會制造新黏土。
「太糟糕了,嗯,」迪達拉故作鎮定地站起來,說,「你一個人到底行不行啊,呆毛……」
看見千繪京的表情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以前的千繪京眉目冷淡,如同一池靜潭,深邃的黑眸永遠都是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夜幕,但現在的她完全變了一個人,黑發飛揚張狂,氣息暴戾,全身上下毫無沉寂可言。
迪達拉移開目光,順著滿地坑洞望了一圈,又忍不住回到千繪京身上:「你中邪了?」
地面被濁霧腐蝕得沒地方落腳,他杵在原地,見濁霧一直在攻擊面靈氣,一時興起,想展現一下藝術,誰知千繪京忽然開口:「滾。」
他愣了愣,對方轉過頭來,話語融在爆炸聲裡:「沒聽清?」
迪達拉聽不慣這種陰陽怪氣,眉頭一豎,伸手去抓千繪京的胳膊,誰知濁霧頓時纏上手指,被小獸咬住一般,鑽心的疼。
幸好他掌心長嘴,嘴裡的起爆黏土附上濁霧,小型爆炸成串響起,沒傷到千繪京,卻也足夠擺脫霧氣的侵蝕。
這下子可算是把千繪京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她只想殺人,沒有理智地殺人,此刻已分不清敵友,抬抬手指,襲向面靈氣的濁霧全部折回來往迪達拉身上衝,後者反應不慢,伸手就要把千繪京那作惡的指頭掰斷,想著痛不醒她等會兒就砸C4,大不了再用CO同歸於盡和藝術一起升華。
「佛也只能忍三次,嗯!」
他躲過一波濁霧,眼看就要抓到千繪京的手腕,誰知千繪京忽然偏頭閃避,他掌心裡無處安放的舌頭順勢舔了一下小姑娘的臉蛋,這一舔直接把對方舔懵了,偏偏力道剎不住車,巴掌猛地扇過去,「啪」地一聲比爆炸還震耳。
迪達拉:……
迪達拉:……納尼?
迪達拉:……納尼!!!!!
千繪京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打傻了,中二的心思斷了,濁霧消失了,眼裡的光彩也回來了。
迪達拉覺得這一巴掌扇沒了他的命。
「這是……」千繪京還不太清醒,只感覺側臉火辣辣地疼,嘴唇一動,吐出一顆黏著血絲的牙,「誰打的?」
她抑著火氣問,迪達拉慫著膽子聽,玲瓏心思高速轉起來,側身往後一指,絕地求生:「她!」
面靈氣:「……」
好不要臉。
千繪京性子傲,被扇了巴掌哪兒能善罷甘休,更何況怨靈狀態的後遺症還在,怒意更甚,神色立刻變得駭人起來,但不是那種病態的表情。
迪達拉捂著心口縮到一邊,看千繪京氣得掄起拳頭就去揍女妖怪,一拳一個坑,他咽下唾沫,手裡全是汗。
面靈氣本來是想臨走之前做件善事,誰知道秘密泄露了還白挨兩頓打,面具也損壞了好幾張,她堪堪躲過千繪京勢大力沉的攻擊,借著漫天塵土打開結界一角,逃出去前瞪了迪達拉一眼。
別再讓我看見你。
迪達拉裝無辜,扭開臉哼小調。
海底世界本來清亮明淨,被這麼一通搞完全成了拆遷現場,土地翻裂,憑空翹起幾截,懸崖似的。
千繪京把手裡的面具捏個粉碎,轉頭看迪達拉:「你怎麼流汗了?」
「我熱……嗯。」
「臉怎麼那麼白?」
「天,天生麗質……」
迪達拉不擅長說謊,沒問幾句就心虛起來,干脆轉移話題:「你還記得剛才發生的事麼?」
聞言,千繪京腦海裡的碎片逐漸拼湊成完整的畫面,可都是關於時政的,她只知道從幻境裡出來後被打了一巴掌:「記得不清楚,總感覺意識被紗罩住了,很模糊。」
「那就好。」
「嗯?」
「我是說……」迪達拉措了會兒辭,心肝顫得極有節奏,「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嗯!」
他一直待在無野寺裡當後援,可左等右等也沒等來千繪京的信號,索性乘著巨鳥往後山飛,森林太茂密,徘徊了一圈也沒瞅見人,最後沒等到千繪京,倒是有武士從森林裡跑了出來,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吱哇亂叫,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兒是座屍林,千繪京獨自留在林裡給這幫廢物斷後,生死不明。
他飛到上空,往下投了幾枚黏土炸/彈,瞬間便把森林炸出一片空地,不過還是沒發現千繪京,他決定落地好好探查探查,結果沒走兩步地面就出現了裂縫,他一時疏忽,竟掉下去,目睹了千繪京用濁霧追殺面靈氣的全過程。
迪達拉操縱著白鳥,千繪京站在他後面,兩人聽著幻境結界崩塌的動靜,逐漸遠離。
森林的另一端,賀茂忠行正在與司巫對峙。
昏暗的光線讓前者剛毅的臉龐顯得十分陰沉,他注視著地上的女人,緩聲道:「你不該這麼做。」
司巫臉上的面具已經消失,露出來的是一張被歲月刻下痕跡,卻不失早年風韻的面容。她啐了一口,咬牙切齒:「要殺就殺,少像條瘋狗似的丟人現眼!」
賀茂沒跟她糾結到底誰才像瘋狗的問題,只合起蝙蝠扇,召回了壓制住司巫的式神,隨後蹲下身,與她平視:「我父母已經去世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要與妖怪為伍?」
司巫狠狠瞪著他,眼神能殺死人。
「為了除掉神子這個障礙,你特地上演了除妖的戲碼,先是釋放出妖盒的妖氣,把妖怪吸引去山爐,你知道五條國永來自山爐,為人又忠厚,所以他一定會請神子前往山爐祈福。實際上,無論神子有沒有成功把妖怪趕走,你都做好了屠村的准備。」
賀茂稍微湊近些許,壓低聲音:「因為那是你的出生地,唯一可以查出你身份的地方,子珠。」
子珠陡然睜大雙目,充滿憤怒的語氣強壓著不可置信:「你怎麼知道的?!」
「你們的計劃確實不錯,毀掉神子的信譽,再在祇園祭最熱鬧的時候趁亂將她殺死,可惜……」賀茂頓了頓,「你算錯了人。」
子珠本來還覺得大勢已去,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聽到這句話立刻笑起來,她表情猙獰,笑聲瘋狂而駭人,等笑出眼淚來了才說:「哈哈哈哈哈,你以為神子有多大能耐,借占蔔的名義引蛇出洞?我也不怕告訴你,只要她進入了那座屍林,絕對會——」
「會怎樣?」
平淡的語氣沒有絲毫感情。
賀茂身後,昏暗光影投來一道纖長的影子,仿佛與四周的黑暗融為一體。子珠張著嘴,嘴唇哆嗦,臉色刷白:「你,你怎麼……」
剛才笑得有多猖狂,現在就有多詫異。
千繪京經過賀茂,沒聽進對方的勸阻,一把拽過子珠的長發,發根繃直扯起頭皮,生疼。
「放手,放手!」
她大嚷大叫地去抓千繪京的胳膊,卻反被利器割了兩條血口子,這種疼痛刺激了她的瘋勁,叫聲更加刺耳,可很快,賀茂就聽不見半點聲音了。
千繪京用蠻力毀了子珠的嗓子。
子珠掐住喉嚨,伏在地上痛苦不堪,喉中只能傳出斷斷續續的嗚咽,嘴角有鮮血滴落。
隨後趕來的迪達拉看見女人脖子上的一片血污和暴起的青筋,莫名覺得的喉嚨也在發痛。
「我來告訴你會怎樣,」千繪京再次將子珠的頭發拽起,和上次不同的是後者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你成了棄子。」
「埋伏我的女妖怪背叛了你們的計劃,那個男妖怪也不會來救你,」她低下頭,像說悄悄話似的在對方耳邊呢喃,「他是你的救世主,而你是他的可有可無。」
「你說你可不可悲,巫女子珠?」
為了報仇,不惜以親人為代價,殺了自己的友鄰,殺了自己的朋友,甚至還有自己的親人。
想給女兒留個家的母親從一開始就錯了,該離開的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
子珠被折磨得五官擰成一團,淚水酸楚,不知是不是老天在強迫她懺悔。
千繪京直起身,把人丟給賀茂忠行,說話不留情面:「我知道賀茂大人心裡有愧,但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我的容忍極限,希望大人能秉公處理。」
平日是朋友,但關鍵時刻他們需要分對立場。
賀茂無奈:「我明白了。」
得到回應,千繪京走出這片區域,仰頭望向天空,心裡騰出又一件糟心事解決後的豁然感,隨後肩上一沉,迪達拉出現在旁邊:「你今天的話好像格外多,嗯。」
千繪京想起剛才諷刺子珠的時候:「就幾句。」
「你揍那女妖怪的時候可是二話沒說就動手了。」
她從子珠身上看見了同病相憐的影子,那句「可不可悲」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沒有回答迪達拉,千繪京邁開步子,背影漸漸沒入森林,葉邊劃過因衣服破損而裸露在外的手臂,微痛酥癢,從皮膚一路觸動到神經。
前方透黑無光,樹木連帶著陰影將人圍困其中,手起刀落,白幽幽的念氣成了唯一的明亮,明亮掠過,辟出一條小徑。
她一直都清楚,這條路只能靠自己走。
第119章
地牢空氣陰冷潮濕,腐臭濃郁,千繪京卻面不改色,與賀茂忠行並肩站在牢房前監察刑訊。
女人雙目空洞,任由烙印燙在身上不松口,男人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千繪京冷言打趣:「負罪感加深了?」
賀茂忠行沒動靜。
有因才有果,如果父親多年前不做那麼多荒唐事,也不會有今天的報應,這一錯就禍害了兩代人。而站在另一個角度的千繪京有不同的看法,子珠固然可憐,但再可憐也改變不了她可惡的事實,觸角伸得太長必定會被砍斷。
更何況這觸角妄圖纏上自己。
刑訊官的手段狠毒又老練,偏偏子珠嘴硬什麼都不肯招,千繪京輕笑一聲,找來小卒囑咐了幾句,小卒眼睛頓時一亮,匆忙道謝,回去把原話復述給刑訊官,沒過多久地牢響起一陣凄厲尖叫,撕破了空寂。
賀茂的神情終於出現變化,見他准備上前制止,千繪京出聲提醒:「以你現在的身份,合適麼?」
怎麼可能合適,作為受害者,他能包庇一次,但不能包庇成百上千次,子珠被抓是意料之中的事,有律法在,他沒資格管。
「你怎麼知道陷害你的人是子珠?」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蒼老了十幾歲。
千繪京環著雙臂往外走,腳踩在淺坑裡濺起點點水花:「巫女籍檔。」
每位巫女在神社裡都存有一份地籍檔案,她讓幼鶴查看過,發現歷任司巫的名冊有被改動的痕跡,改動手法高超,但再高超的作假終究只能是作假,永遠融入不了真品。
子珠的身份信息真假參半,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也難怪旁人無法起疑。
賀茂嘆氣,回應不出一言一語。
千繪京走上台階,順著透光的地方拐彎,白晝降臨,寬敞明亮,她心裡一琢磨,好久沒見小鶴丸了。
幼鶴住在神社裡,神社又關著奴良滑瓢,她又順道想起了那小子。滑頭鬼的劣性從小就能體現出來,不聽囑咐不服勸告,專門撿惹事兒的地方鑽,以防萬一,千繪京直接把他鎖在了神社一角,等把司巫抓住後才開始考慮要不要放出來。
陽光在大街小巷中肆意撒歡,把庭院裡的金銀蓮照出貴氣,蜻蜓點蕊,美得別有一番風情。
司巫被抓的消息傳出來後神社陷入混亂,千繪京花了點時間整頓風氣,到偏殿已近傍晚。
偏殿比屍林還安靜,她想這可不是奴良滑瓢的作風,一走進去,果然,頭頂掉下來一大串繪馬,輕松接住,環顧四周,並未發現滑頭鬼的蹤跡。
她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見對面屏風縫隙投下一道黑影,伸手去探,結果扯出件外衣,後面空氣忽動,一記側踢襲來,她反手握住,攥緊對方腳踝大力扔出去,咚!牆壁被砸出幾條細碎的裂痕。
奴良滑瓢捂著肩膀滑下,跪坐在地上,半眯起的雙眸充滿警惕:「你到底是誰,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前幾次的電刑已經給他造成了陰影,每天半夜驚醒都是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自己出生何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來到這世上就如同一張白紙,可有人一見到他就下了判決書,凶猛狠毒毫不留情,他憤恨,迷惘,還夾著一絲委屈。
為什麼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被消滅?
千般雜萬般復的情緒堵在胸膛中化不開,奴良滑瓢扶著牆壁站起來,耳膜被撞擊震得嗡鳴,他看向千繪京,後者依然是初見時那樣平淡冷漠,沒由來的,一股火氣轟然爆發:「直接讓我死了多好!」
他閉緊雙目,喊得嗓子發痛,痛徹心扉。
「你們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給你們,統統給你們,這賤命我不要了!!!」
嘶吼之後一片沉寂,連窗外落花入池的動靜都那麼清晰,良久,奴良滑瓢感覺肩膀被蓋住了。
抬起眼,千繪京正站在他面前,手搭在他肩上,嘴唇動了動:「我沒想要你的命。」
奴良滑瓢愣住,片刻後眉頭又皺起來,他打掉對方的手,抄起旁邊的小陶罐就扔,惱羞成怒的人沒有理智可言,衝動起來寸力不留,千繪京何等迅捷,分秒之間已挪開步子,可挪了一半又收回來,直到那陶罐撞在額頭上,與奴良滑瓢的怒火一起碎了。
「你……」
雖說以後所向披靡,但現在充其量只是個毛頭小子而已,奴良滑瓢嚇壞了,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千繪京抬手一抹,指腹上全是血,溫熱的液體順著眉骨淌下來,糊了眼睛。
奴良滑瓢態度陡變,氣性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以為你會躲開的……」
「波!」
軟乎急促的童音打斷他的辯解,幼鶴丟下食盒快步奔來,跳到幾案上勉強湊至千繪京下顎,伸手去捂傷口,捂了一半發現應該先拿布條止血,於是又匆忙跳下幾案,卻被千繪京摁住。
「你流血了!」慌張得好像傷的是他一樣。
千繪京不回答,隨後蹲身撿起一塊陶碎片,一路向上,最終抵在奴良滑瓢脖子上,後者條件反射地扭頭閉眼,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看。
他心虛,沒勇氣反抗。
等了半天陶片也沒落下,心裡的忐忑逐漸變為焦灼,睜開眼,發現千繪京已經丟掉了陶片。
「什麼感覺?」她問他。
奴良滑瓢努力搜索著腦海中不多的詞彙,語氣微微打顫:「害怕,還有一瞬間的後悔。」
「正常。」
「什麼意思?」
「後悔了就是不想死了,」千繪京站起身,說話時還不忘把牽著幼鶴的手以示安撫,「既然你不願意死,誰都沒資格要你的命。」
一句入耳,奴良滑瓢徹底還了魂,千繪京轉身離開,他注視著她的背影,背影沒了,才彎腰收拾一地殘骸,途中逐漸停住,沉思良久。
陶罐沒法復原,他的心思卻重新彙集起來了。
千繪京知道這句話會讓奴良滑瓢回味無窮,但也沒工夫細想,只能任由幼鶴拉著自己走進房間,折騰來折騰去,額頭被布條纏鼓一大截。
見這孩子是真在意,千繪京話音柔和了幾分:「沒傷到骨頭,不礙事。」
幼鶴給布條打好結,沉默不語。
小孩兒一臉認真,千繪京覺得有趣,從桌上拿一塊金平糖遞到他面前,誰知幼鶴只是抬起頭,眸子如同黑夜間的華城燈火熠熠決然。
千繪京從沒見過他露出這種眼神,一時間頓住,這時臉頰兩側有溫物附上,幼鶴的手掌很小,柔軟,掌心卻帶著練習刀法時留下的切痕。
從睜眼開始看見的就是這個人,他不知道她來自何地,只知道她是平安京最值得尊敬的神子大人,尋常女孩兒該有的無理取鬧在她身上全都遙不可及,冷靜處事,鋒芒內斂,天生傲骨與妥協無緣,他原以為自己會和他人一樣對其保持禮而疏的態度,但剛才的那一幕讓他徹底斷絕了這種想法。
「從今以後,你的傷痛,我來承受。」
用孩童的清亮嗓音說出這種豪言壯語不免滑稽,可千繪京非但沒有笑,神色還變得鄭重了很多,她凝視著幼鶴,眼前漸漸現出他長大後的模樣。
幼鶴撫著千繪京的臉,千繪京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晚霞傾瀉,燭光幽幽,日暮微涼襯得這溫暖更甚。千繪京低下頭,與幼鶴額頭相貼,傷口發疼發癢,但她不想移開。
幼鶴動了動胳膊,圈上千繪京的脖子,摟抱得很緊,軟發發梢蹭著她的腮邊,親昵滋生出眷戀,她垂眸,意識朦朧,竟是還沒入夜就開始做夢了。
鶴丸國永,也只有你能一再打破我的堅持。
山爐的事還算不上結尾,子珠受盡折磨沒吐出半個字,千繪京提供的刑罰又太變態,刑訊官怕再添火候人就沒命了,所以只好擱下,等過一段時間再審。
子珠披頭散發,靠著粗糙的牆壁幾乎坐成雕像,雙眼無神。
她從來都沒做錯,別人傷害了她,她報復回去,因果循環,有什麼錯?
這就是命運,沒有道理可尋的命運。
她的鼻子裡全是干涸的血塊,牢房的酸臭氣息都被過濾成了血腥味,右眼也被挖去一塊,比起全部剜掉更能刺激神經,她痛,痛到麻木,痛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殺了我……」低啞干澀的嗓音如同枯柴。
路過的獄卒渾不在意,當她發瘋。
女人失去了所有,只剩下這一個乞求,念叨重復好似冤魂低泣,獄卒煩得不行,直接吼:「你他媽有完沒完!」
剎那的吼聲令子珠的左眼動了動,渙散的眼神稍微聚攏了些,她聽著開鎖的動靜,知道自己又會招來一頓毒打,索性放棄掙扎,聽之任之,獄卒呲牙欲裂,揚起棍子,木棍「唰」地一聲急揮而下,最後打中土地,段成兩截。
子珠的眼眸終於抬起來,透出驚訝之色。
那獄卒不知怎麼回事,居然兩腿一歪倒在旁邊動彈不得,而對面的牆壁似有黑影晃過,黑影粗長,末端細,像極了狐狸尾巴。
是玉藻前大人來接她了!
她沒有絲毫懷疑,玉藻前妖力通天,完全有本事無聲無息地劫獄,她頓時燃起希望,一個激動撲在地上,折斷的雙腿使不上力,她就用被撅斷了指骨的手強撐著爬出去,爬出牢門,上台階時手掌全是血,後來干脆用牙齒咬住可以借力的地方,一點一點,一步一步,身後血跡蜿蜒,猙獰而惹眼。
這期間沒有任何人來阻攔她。
子珠在平安京生活十幾年,比大部分本地人還了解地形,她來到外界,天空是與地牢別無二致的黑暗,身體每挪半寸都是蝕骨鑽心的疼痛,但為了一線希望,她忍耐至今,就著嘴角的血液哆哆嗦嗦畫出一個陣法,指腹滴下血液,唇齒間擠出咒語,粗陋的陣法光亮乍現,下一刻人已消失不見。
她和玉藻前有過約定,非大事發生不得使用這個法陣,因為此陣法是雙向性,一方使用另一方則會無條件地出現在彙合地點,有時也可用作保命之用,子珠滿心竊喜,衣服被石塊劃成破布,把腹肉刺得鮮血淋漓,她仍往前爬著,眼淚在眶裡打轉,流下來蟄得傷口生疼。
黑夜幽寂,無月無星無風無聲,只有站山崖之上的一抹身影,高大挺拔,仿佛能撐起整個世界。
「玉藻前大人……」
救我。
乞求還未說出口,男人低啞渾厚的聲音便傳入耳中,跟第一次見面一樣,高高在上不容違逆:「真是失算。」
玉藻前單手執扇,扇墜長及腳踝,蟬翼般的黑色羽織遮掩不住華服鮮艷,紺與千草的交織恍若深山融化的春色,一派尊貴顯赫遠勝皇家氏族,他淡淡掃了眼匍匐在山崖下的蓬頭垢面的女人,嘴唇輕啟:「你把不該出現的人帶來了。」
子珠滿心歡喜瞬間凝固,僵硬地轉過頭,見重重樹影後果然走出了一個人。
賀茂忠行手執符紙,和以往的從容不同,玉藻前的龐大妖力讓他不得不全神戒備,眉宇間透出凌厲:「你就是始作俑者。」
他知道子珠有人在大內裡做內應,卻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名絕世之妖。前段時間有位夫人以祈禱為由出宮,至今未歸,賀茂原先不在意,可把前前後後聯系起來不難揣測出真相,玉藻前在宮中假扮婦人,後發覺形勢不對干脆舍棄身份以妖現世,為了驗證這點,他派人打暈獄卒,特意布置成玉藻前前來營救的假像,引子珠逃跑,與真凶會合。
玉藻前俯視著他,慢慢地,嘴角蔓上一絲涼薄笑意,在這黑夜之中尤其滲人:「不愧是役行者的後裔,我倒小瞧你了……」
「不過比起找我,你是不是更應該回頭看看?」
第120章
深夜萬籟俱寂,樹影婆娑,柔軟模糊的月輝在池中覆上浮光輕淺,幼鶴的睫毛隨晚風微顫,睡得正安穩,忽聽「轟隆」巨響炸開,驚得他立刻翻身坐直,心下狂跳。
「有妖怪——」
巫女們尖叫雜亂,唯有這聲音異常突出。
月光被烏雲掩蓋,卻遮不住凌駕於平安京之上的龐大陰影,天空裂開,現出無數血色漩渦,一只又一只怪物從裡面探出頭來,雷電劈閃,蟒蛇的猙獰面容有瞬間明暗交替,它們赤紅雙眸狹長,「嘶嘶嘶」的吐信聲比任何時候都來得陰冷刺耳。
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毒液懸掛於獠牙尖端,每落一滴都是腐煙深坑。
一名打工巫女不敢相信眼前看見的一切,瞳孔緊縮,渾身抖個不停,手裡的掃帚順著石段滾落,引來蟒蛇注意。
蛇類速度極快,倏地一聲襲上前來,巫女下意識地閉緊雙眼,抬手遮擋,可預想之中的疼痛始終沒有傳來,她鼓起膽子睜開一只眼,發現有道白色身影擋在身前,太刀豎握,撐住了蟒蛇的巨口,從蛇腹內傳出的腥臭極其熏人,巫女忙捂住口鼻,臉呈菜色:「小心!」
幼鶴防守吃力,暗自咬牙,猛地反手往蛇信子上劃了一刀,蟒蛇當即昂首長嘶,盤旋的尾部瘋狂搖甩,掃平了一大片森林,幼鶴趁機拽住巫女往反方向跑,半秒都不敢停留。
八阪神社有結界防護,一旦進入內圈妖物就很難逼近,受傷的蟒蛇怒火中燒,頭似巨石一般不斷往結界上撞,霎時間群鳥驚飛,地動山搖。
巫女們平時也算訓練有素,但遇到突發情況還是亂成了一鍋粥,幼鶴看著慌手慌腳的巫女,有的甚至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不免皺起眉頭,放開嗓子大喊:「你們冷靜點!」
從眼前擦過的慌亂人影頓了頓,他抓緊機會說:「神樂殿的人去加固結界,拜殿和本殿的迅速站回原來的位置形成主力戰線,其余人按照編號守東南西北位,隨時負責支援,納札所注意後勤,把神社剩余物資全部找出來備用!」
一個孩子尚且冷靜至此,下達的指示又清晰完善,巫女們仿佛得到保障,混亂的局面稍微平息了一些,原本在維持秩序的巫女終於長舒一口氣,可下一秒又焦灼起來:「你看見神子大人了嗎?」
話音剛落,清冽的女音在背後響起:「按照他說的做。」
巫女頓時一個激靈,回過頭,見千繪京正背著奴良滑瓢站在不遠處。巨蟒來襲時撞破了結界一角,後者體內妖氣與外界產生強烈共鳴,造成短暫休克,失去了行動能力。
千繪京看了眼眉頭緊蹙呼吸困難的奴良滑瓢,隨後放下他,把他安置在了水手舍旁邊,奴良滑瓢似乎感受到了危機,頭歪在一邊,面色蒼白焦急,痛苦不堪。
「神子大人,」一名巫女跑過來,急匆匆說道,「宮廷裡發出求救信號了!」
巨蟒降臨平安京,必定造成嚴重損壞,死亡氣息彌漫在空中,恐懼充斥著每一處角落,月光昏暗,人影交疊,理智崩潰,建築紛紛倒塌,蛇群肆意作亂,好不猖獗。
千繪京讓人先照顧奴良滑瓢,繼而看向幼鶴,兩人四目相對,幼鶴立刻跑上前,神情格外嚴肅:「波,我剛才清點過人數,有三名負責後山巡邏的巫女不見了,我已經讓後勤部隊去找,結界也……」
溫熱的手心落在了他頭上。
「你做得很好,」千繪京由衷贊許,「神社的事都交由你負責了。」
幼鶴愣了愣,恍然大悟:「你要去和大內裡的陰陽師會合?!」
對方不語,他卻得到了答案,靜默片刻,然後望向天空,主力部隊已經控制住了那條巨蟒,可巨蟒力氣極大,左右掙扎,竟令結界開始松動。
神社的境況如此糟糕,更別提街上……
他定下心神,轉身正面千繪京,視線與對方緊鎖,她信任他,他亦是。末了從腰帶裡掏出一柄小太刀,這刀是他最近幾日熬夜鍛出來的,外形雖普通,但絕對是防身利器,比起凝聚念力而成的手裡劍,還是實刀用起來更利索。
千繪京接刀收入袖,語氣夾雜著無奈:「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收到過什麼正常禮物。」
說罷,拍了拍幼鶴的腦袋,起身遠去。
街上的情況比想像中的糟糕,無數房屋坍塌成廢墟,百姓在無助地尖叫呼救,千繪京踢開從天而降的橫梁,將斷了腿的老人安置在空曠的地方,腳步未歇,又迅速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是玉藻前在營救子珠?千繪京的心弦驀地繃緊,速度加快。
「趴下!」
她大喝一聲,趁孩童低下頭時祭出風遁,將那後方的蟒蛇腹部旋出一個血窟窿,血液飛濺,蟒蛇嘶鳴,孩童哭泣聲更響,她趕緊拽住孩童的衣領往後一跳,堪堪躲過蛇尾攻擊。原以為難逃一番惡戰,誰知那蛇突然定住,千繪京仔細一看,見蟒蛇所處的位置畫有法陣,法陣周圍迸射出雷光,正是這些雷阻止了蟒蛇的破壞行動。
「神子大人,神子大人!」
前來支援的陰陽師認出千繪京,扯高了嗓子拼命呼喊,孩子不能出事,神子更不能!
這幾名陰陽師個個面帶慌色,突如其來的災厄將驚恐印在他們的瞳孔裡,千繪京知道他們是新手,沒經歷過這種妖患,於是把幼童交給其中一位,讓他去安撫,問:「查出根源了嗎?」
帶頭的人心急如焚,哪兒還顧得上這些:「沒有——賀茂,賀茂大人他不見了,該死,一定是出大事了!」
千繪京不想聽危急時刻的胡亂咒罵,周圍布滿慘遭巨蟒蹂/躪的痕跡,傷亡人員成倍增加,血腥氣味濃重,煙塵四起,再加上夜路難行,大部隊的增援恐怕還是個未知數。她盡量沉住氣,對陰陽師們說:「陶化坊有不少傷員,你們先把他們帶去避難場所,我去——」
突然一道黑影竄來,竟是蟒蛇掙脫了束縛全速竄來,陰陽師躲閃不及,手中的孩童被蛇鱗刮到,當即摔倒,只聽倏地一響,蛇尾卷走了孩童,哭泣聲殘留在空中,千繪京暗叫不好,猛然轉身,扭到腳踝卻來不及理會。
「危險!」
她置若罔聞,只顧衝上前去對付巨蟒,飛濺彈起的石塊刺破皮膚,蛇毒化霧撲殺而來,她忍痛屏住呼吸,在墟林毒雨中奮力疾馳,殘影形成的包圍圈吸引了巨蟒的注意,巨蟒在孩童聲嘶力竭的哭鬧聲中張開口,毒液再次噴出,噴中的卻是殘垣斷壁。
巨蟒被徹底激怒,發出暴鳴,扔掉尾部的孩童直衝千繪京而去,剎那間就咬住了那抹身影,四下傳來陰陽師的驚呼,它正打算好好品嘗一番美味,誰知牙齒下的人忽然變作了輕煙,散開不見。
分/身術。
千繪京的本體已衝到另一邊,她狠下心,蓄力猛跳,摔在地上滑出一段距離,勉強接住了孩童,孩童哭鬧不止,千繪京剛爬起來,頭頂乍然籠罩大片陰影,她快一步將孩童扔向了還在結印的陰陽師,下一秒,身邊土石崩裂,身體被余波炸飛,蟒蛇帶著強勁的攻擊竄襲而來,蛇口大開,在惡臭翻湧的同時一口將其吞咽!
領頭人心髒驟沉,呼吸停滯,震驚好幾秒才用沙啞的嗓音狂吼:「去救神子!」
陰陽師沒法再管嚎啕大哭的孩童,匆忙取出雷符擲出去,可蛇鱗太過厚實,根本傷不到一絲一毫。
「把這畜生引到法陣上,快快快!」
男人簡直想給自己一耳光,在陰陽寮待了這麼些年居然沒起絲毫作用,緊要關頭還讓女人擋在前面!
看見神子被吞入蛇腹的瞬間他頭腦一片空白,直到現在梗塞窒息的感覺都還沒消失,他狠命咬下自己的嘴皮,逼自己振作起來,然後用顫抖的手取出雷符,將血液畫在上面,准備孤注一擲。
「你們看,神子還活著!」
陰陽師們聞聲全部仰起頭,蟒蛇痛苦的樣子闖入視線,它大張著嘴,嘴裡似乎有黑煙火花冒出,像是腹部炸開了炸/彈,千繪京則趴在它的頭上,手裡的小太刀如同黑夜中的一點星,毫不留情地刺下,正中蟒蛇眼球!
血漿爆裂,如泉噴湧,蟒蛇的暴烈脾性哪經得起這般挑釁,它全身妖力瘋漲,蛇鱗縫隙間竟憑空生出倒刺,千繪京神情大變,急忙撒手在蛇頭滾了一圈,卻還是被倒刺劃爛腰部皮肉,落了下去。
蟒蛇令人心悸的猙獰面目映在千繪京眼裡,胸中霎時血氣翻滾,蔓延無數驚恐。
她在害怕。
與毒蜥蜴的惡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她害怕自己會像那時候一樣,苟延殘喘失去所有。
「滾開!她憤然大吼,她不想再經歷那樣的折磨!
下方傳來叫嚷:「快結陣,你們都是蠢貨嗎,快結陣!」
千繪京偏頭看了眼被蛇咬中的右臂,血液污濁,毒液蝕骨,突然,有種期望從心底深處洶湧直上,那種感覺遏制住了心髒跳動,她在急風中墜落,黑發翻飛,蟒蛇乘勝追擊,勢必要將她撕碎。
蟒蛇的獨目露出凶光,距離越縮越短,獠牙尖銳,壓迫性的氣勢如山洪爆發,氣息陰寒直逼千繪京面門,千繪京痛得視線模糊,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已被巨蟒口腔包圍,四周陰冷一片。
當刀光從眼前掠過時,她只認為是幻覺。
咻——
巨蟒首身分離,血色乍現,溫熱的液體絲絲縷縷與皮肉相連,她微微睜大雙眼,思維一片混沌。緊接著被人單手摟住腰身,預想中的粉身碎骨通通化為了夜風繾綣。
「終於趕上了,主公。」
原來這種呼之欲出的期望,叫做鶴丸國永。
悠于 2025-3-25 16:50
第121章
朦朧的光暈勾勒著鶴丸的臉部輪廓,銀發輕揚,溫柔又灑脫,他一手摟住千繪京的腰,一手橫握太刀,刀鋒上是駭人的血水懸滴。
巨蟒被砍斷頭部,身子卻還在神經的牽扯下彈動不止,血液噴湧,傾灑出一片艷色湖泊。
不知是不是被血腥味嗆得難受,千繪京蹙眉:「你怎麼會在這兒?」
「自然是來找主公的,」鶴丸將她松開,收好刀,目光停留在後者的右臂上,眼神一變。
蛇類攻擊速度快,又天生陰毒,千繪京雖然利用火遁逃離了蛇腹,但還是免不了受傷,如今被獠牙咬下小孔的皮膚開始變紫,毒素蔓延,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鑽傷口,根本不能再放任不管。
鶴丸撕下衣服一角,捆扎在那傷上方,然後將左手手臂伸到千繪京嘴前,還沒等她明白過來就說:「忍著點。」
話音剛落,千繪京突然睜大眼睛,猛地一口咬住了鶴丸的手背,咬得極重極狠,鶴丸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仔細幫千繪京吸出蛇毒,薄唇微涼,痛感竟慢慢減輕了。
這巨蟒的毒不比尋常蛇類,咬下時剝皮割肉,吸出時更是絞心刺骨,她死死咬住鶴丸的手,嘴裡已漫出鐵腥味,她知道自己咬得重,可這疼痛實在難以忍受,兩鬢流下的冷汗不斷滴落,連牙關都在打顫。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短短十幾秒,卻比十幾年還難熬。
正當千繪京快要把鶴丸的手咬下一塊肉時,後者終於起身吐出污血,緊繃的氣氛瞬間松緩:「好了,蛇毒都已經清……」
「嘶!!!!」
電光火石之間,鶴丸抱住千繪京往前一撲,被撞斷飛來的樹干直接砸進了屋頂,木塊斷裂,碎屑翻揚,剩下半截斷木橫在空中,好不驚險。
千繪京抬起頭,緊接著眼前閃過一片白——鶴丸將羽織拋向半空,同時羽織中央向外鼓出來一團,很快,鼓團頂端冒出黑點並四處腐蝕擴散,竟是包住了一灘毒液。
「它沒死!」
她的臉上掠過驚訝,鶴丸那刀砍得快准無比,巨蟒首身分離,絕不可能生還,可現在,蟒蛇蛇首高昂,目光凶惡,蛇信吞吐的尖銳嘶鳴劃破長空,現場之人無不脊背發寒,滿心驚恐。
夜霧繚繞下,赤紅色的豎瞳倏地轉來,死死鎖定住千繪京,那一刻,陰毒暴戾的殺意暴漲,巨蟒立刻盤起下身,如蓄足力道的箭矢離弦射出,朝千繪京襲去!
鶴丸毫不猶豫地擋在千繪京身前,手中太刀凝聚芒光,勢必要迎面痛擊巨蟒,不過那巨蟒並沒有機會靠近,途中就被數道雷光纏住,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陰陽師們已經把法陣修復完畢了。
蟒蛇奮力掙扎,卻奈何不了法陣一絲一毫。這時一名陰陽師爬上破了大半的屋頂,走到千繪京身邊幫她治療傷口:「還好毒吸出來得及時,不然……」
看著他驚魂未定的樣子,千繪京默了默,問:「陰陽師多少都會與妖怪簽訂契約,讓他們成為式神助力,為什麼我過了這麼久都沒有見到式神參戰?」
聞言,對方有些尷尬:「不知為何,我們念出咒語時沒有得到式神的回應。」
……恐怕又是司巫搞的鬼。
千繪京看了鶴丸一眼,鶴丸會意,將她扶起來。
陰陽師:「神子大人,您還是先回神社吧,那裡比較安全。」
「神社保得住一時保不住一世,正本清源才是上策。你讓他們先把受傷的居民帶去神社避難,但必須謹慎,不能把妖怪引過來。」
千繪京望向天空,血色漩渦已經消失,但巨蟒的數量依舊恐怖,建築坍塌和人群奔逃的動靜響徹黑夜,整條街道,整個坊間,整座平安京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她面容凝重,臉色蒼白:「鶴丸,帶我回八阪神社。」
下一秒,鶴丸已沉下身,手臂從千繪京的膝窩上方穿過,輕松將她背起。
千繪京環住鶴丸的頸脖,聽見旁邊有人說話,轉頭一看,是剛被救下的幼童的母親找來了,那位夫人穿著簡陋,吳服下擺破了一大截,雙腿摔得青紫斑駁,連鞋子都跑丟了,她一見到孩子立刻跪下來,抱著幼童邊哭邊給陰陽師們道謝,不知聽到了什麼,她忽然止住哭,抬頭望向這邊,看見明顯傷得不輕的千繪京後又忍不住落下淚,連忙磕頭,嘴裡喊的心裡念的全是感謝神子大恩大德。
千繪京最應付不來這種場面,只扭過頭,低聲說了句「快走」。
夜深露重,無休無眠。
天幕殘破,空氣渾濁,活著的事物不要命地四處逃散,腳步聲密集如雨,跳動的野火成了照亮這無際黑夜的唯一,指引人們向死亡而去。
「找神子,讓神子救我們!」
因這一句話,所有的紛亂都聚去了同一方向。
街道人多物雜,到處都是黑滾濃煙,鶴丸背著千繪京在屋頂疾行,沒有屋頂就在建築陰影下穿梭,憑借不同的視角,千繪京看清了人們的表情。
驚恐,懼怕,慌張,所有的情緒濃縮成絕望,恨不得變成那振翅飛走的鳥雀,苟且偷生。
有的傷員落在後面,被巨蟒吞入腹中,留下的殘肢除了讓親人悲痛外帶來的更是恐慌,人群泄洪般往神社方向湧,越來越急,越來越快,落單的人也越來越多。
鶴丸踏過一具牛屍,躍上屋檐,衣甲擦過樹枝,枝葉亂晃。
感覺到脖子前的手臂收緊,他知道千繪京是在為這番慘景揪心,無奈力量有限,不能救下全部居民。
騰出一只手,熱掌心罩上對方的冷手背:「主公,你不欠任何人。」
「我明白……」喊破嗓子的求救聲充斥耳邊,千繪京不忍聽,只好轉移話題,「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鶴丸腳步加快,風卷著煙塵呼嘯而過:「你沒回本丸,我知道出事了,就去現世找奴良滑瓢,他說你獨自去了平安時代,大家擔心,就兵分多路前往各個時期尋找,可惜人力有限,現在才找到。」
他說得輕松,千繪京卻知道找自己如同大海撈針,沉默的同時也看清了鶴丸頸脖上的熱汗,後者幾經周折才降臨在這個時代,斬斷蛇首,救下她之後連氣都沒喘就負重跑這麼遠,怕是累到了極點。
她仗著鶴丸喜歡她,呼來喝去已成家常便飯,平常是貪戀那份寵溺與溫柔,現在倒滋生出一份充實,周圍嘈雜,她卻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是不是與鶴丸貼得極近的緣故,心跳有些快。
——你在想什麼!
千繪京驚醒,第一反應就是敲警鐘。大敵當前,蛇妖肆虐,賀茂忠行下落不明,平安京岌岌可危,琢磨這些閑事有什麼用?!
她趕緊搖頭,把雜念甩出腦子,恢復冷靜:「你剛才說兵分多路,有幾路?」
鶴丸沒察覺到千繪京的矛盾,只認真回應:「十五隊,每隊兩人,Archer和Rider負責保護本丸。」
頓了頓,補充道:「我與五虎退一隊,但這個時代的空間障壁出了問題,使用工具轉移的時候我們被空間裂縫隔開了,無法聯絡。」
千繪京抓緊鶴丸的出陣服,蛇毒殘留的不適感還未完全消去,她忍住那股燒心感,咬得下唇泛白,再也沒說只言片語。
這一忍就忍到了終點。
原先那條在神社造次的巨蟒被制服,有符咒縛著,癱倒在地一時半會兒掙不開,鶴丸背著千繪京經過時它察覺到陌生氣息,蛇尾顫動劇烈,連地都震了三震。
這些蟒蛇能死後復生,禁錮是最好的辦法。
「這裡怎麼一個看守都沒有……」千繪京千繪京神情隱忍,眉宇透出疑惑。
壞了。鶴丸壓下前身,提醒:「主公,抓穩了。」
千繪京的胸腹立刻貼得緊實不少,下一瞬,疾步掃過神社前的注連繩,御幣晃出影子,過了半天才歸靜。
靠近神社,耳中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喧鬧,鶴丸踏上最後一階石段,把對面的情形收入眼底。
許多人圍在拜殿前,水泄不通。
「你們可不能這麼干啊!」「這對我們不公平!」「吵死了,賤命一條鬧什麼鬧!」「都滾開,別弄髒了我的衣服!」
爭執不斷,其間還有斷斷續續的調和勸解,千繪京從鶴丸背上下來,話音一冷:「吵什麼!」
鏗鏘有力的三個字足以鎮住場面,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向她,透過縫,千繪京將幼鶴鎖定在視野裡,幼鶴讀懂示意,忙擠過人堆跑到她面前:「波,這一帶的百姓都跑來神社避難了,還有一些貴族,他們——」
情況緊急,他正要接著說,卻發現千繪京身旁還有人,視線不由得上移,停在對方臉上時陡然一驚,舌頭都打結了:「你,你!」
鶴丸也詫異地望著他。像,太像了,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是父子都沒人懷疑。
鶴丸明白現在不是發問的時候,緩了片刻,道:「你繼續講。」
幼鶴伶俐,迅速回神:「貴族不讓百姓進神社避難,我們正在跟他們理論。」
不光有他,還有晴明和源博雅兩位公子幫百姓說話,貴族視他們為叛徒,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罵一頓還算輕的,要不是顧及著身份能扇幾個小孩兒巴掌。
千繪京轉眸,果然瞧見晴明和源博雅隔在兩方勢力中間當盾牌,一個面紅耳赤,一個窘迫難堪。
她當即竄起無名火,提步上前,張嘴就是:「正好,我也想找人理論理論。」
扎堆的人紛紛散開,為千繪京讓出一條路來。
貴族服飾華麗,貧民粗布陋衣,雙方穿著大相徑庭,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差別。
「神子,你來得正好!」一男子手執蝙蝠扇,指著對面的百姓惡言相向,「這群膿包居然敢跟我們搶地盤,快給我教訓他們!」
被指的青年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這裡是八阪神社,什麼時候成你們的地盤了!」
「難不成還是你這孬種的?!」
「你們這群裝腔作勢不把百姓當人看的臭蟲,老子跟你們拼了!」
人群被帶動,捋起袖子就要開打,千繪京卻不慌不忙,走到拜殿正門前,轉身面對他們:「打!」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變味,不少人望著她,一時摸不著頭腦,剛才說話的貴族男子是個衝脾氣,聞言直接站出來:「神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聽到嗎?」千繪京風輕雲淡,「我讓你們打。」
雖然是句煽風點火的話,但大家出乎意料地都停了下來,旁邊勸架的巫女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想問又不敢問,只好縮著肩膀躲到一邊,任神子施為。
見沒動靜,千繪京往前走,停到對罵的兩人中間,抓起貴族男子的手腕往青年的方向一湊:「這是打人的手?今天我給你上一課,打人應該使拳頭,用力至青筋繃起,往對方太陽太陰兩穴狠狠揮擊,待人昏迷,再往他腦子裡插幾刀,腦漿流出,氣斷命絕,這樣才痛快!」
貴族男子平常連只牲口都沒殺過,哪殺過人,聽到千繪京這麼自然流暢的描述,頓時被腦海中的畫面嚇得抽回了手,抿了抿嘴,像是想嘟囔什麼卻不敢出聲。
「還有你,」不給人緩和的時間,千繪京又看向那青年,「鐵骨錚錚男子漢,被挑釁應該怎麼還擊!」
當然是打回去!
青年受到鼓舞,上前揚起硬拳,長期做活的手掌粗厚無比,這一拳打下去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好!」千繪京添油加柴,「盡情打,使出全力打,讓他立刻昏死在這裡,蛇災結束後等他家人找你報仇!」
這話能讓空氣結冰一般,青年的拳頭生生被凍在了半空中,落是落不下去了,收回去又太丟人,他瞪向千繪京,全無好氣:「你究竟是在幫我們還是在害我們!」
人們開始議論,響起不真切的嘀咕聲,千繪京半點不在意,字句咬得更重:「你們想打,我就讓你們打,順承民意,難道不是幫你們?」
「可是,可是這……」
前來神社避難的並不都是傻子,聽完這番言論,結合前因一下子就讀懂了她的用意,於是有朋友拽了拽青年,耳語道:「神子這是在給你台階下,快別鬧了。」
青年聽了氣得臉漲紅,但還是憋住怒火,把拳頭收了回來。
神社布有結界,妖物無法輕易靠近,除了被直接傳送到這裡的巨蟒壓毀了鳥居門和石段,內部建築完好無損,周圍篝火燃得正旺,松木在高溫燒灼下裂開口子,劈啪幾聲響,傳不遠,但能讓這群被求生欲占了理智的人醒醒腦子。
千繪京沉默著站立,微揚脖子,眺望遠方,眾人下意識地順著視線往後看,驚訝地發現在爭執過程中平安京東山區已變成了一片火獄,蟒蛇的巨影來回攢動,離這不遠。
豎起耳朵,他們聽見了更多人的哀嚎,哭啞了嗓子,吼破了聲音,都堵在結界外面拳打腳踢,想靠蠻力破出一條求生路。
在場之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哪個不心顫。
「看清楚了嗎?」千繪京向來不把自己當成老好人,只知如何將利益最大化,鶴丸說得對,她不欠任何人,如果因為救一部分人而不得不放棄另一部分人就是鐵石心腸的話,她就必須鐵石心腸一回:「受了傷的,懂醫的,不足十歲或年過半百的,都留下來,其他人,通通離開!」
第122章
那些既非傷員也非醫者的青壯年全都惱起來,歡喜頓時煙消雲散。
「憑什麼!」
所有的怨言怒罵都逃不過三個字,憑什麼。
耳邊男男女女的呵斥不斷,千繪京始終沉默不語,片刻後,她忽然睜開雙眼,那眼神冷冽銳利,橫掃過去,仿佛朝火堆裡潑了一桶冰水:「憑什麼,我這就來告訴你們憑什麼。」
只見她抬手一指,正對著那些在滔天火勢中猖狂肆虐的巨蟒:「祗園為下八社,食藥資源並非用之不竭,加上結界面積有限,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得到庇護,你們大多是拖家帶口來的,其中免不了有傷員,如果想保證親人平安,那麼就請付出代價,自己去往無結界庇護的後山或是其他神社!」
旁人叫她這不怒自威的氣勢鎮在原地,臉上雖然帶著怒,心裡卻變得猶豫了些。
凡事涉及到親人的利益就顯得極在理,有良心的開始動搖,沒良心的仍不松口,此時另一個麻煩又竄了出來:「敢問神子,是不是連女人也要趕出去?!」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女人,天生嬌弱,理應被護,是不是,」千繪京站在拜殿石段上,聲氣不弱分毫,「但你們最好給我記住一點,生而為人貴在自知,有什麼本事待在什麼地方,你們嘴裡的爭辯不過是懦弱的借口,恬不知恥令人作嘔!」
他們本就是來逃難的,哪裡願意被趕出去,聽到這毫不遮掩的痛罵,人人面露難堪,像是被釘在恥辱柱上,拼命掩飾的怯懦暴露無遺。
「我也是女人,四歲見證戰爭,十歲開始拿刀,活到現在早就記不清當初被逼著把刀捅入敵人腹中是什麼心情了,現在你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正遭到威脅,居然有人跟我說他不想出去,他不敢出去,男人有骨氣,女人有韌性,有骨氣的拿起武器保護一家老小,有韌性的發揮所長去救援更多的人,平安京不是陰陽師和巫女的平安京,是你們自己的平安京,要滅,和它一起滅,要活,和它一起活!」
她言盡於此,再不費口舌。
來神社求救的初衷早已變了大半,這些長期生活在繁盛古京的人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職責,結界外全是妖物,是他們心生忌憚絕不敢招惹的妖物,但此時,他們仿佛被罵醒了一樣,有孩子的低聲撫慰哭泣的孩子,有老人的悶聲握住老人的手,眼睛紅著,無言傳達力量。
內心的恐懼未完全散去,雙腿甚至還在發抖,這時一位婦人走出來,人群自動豁開一條口子。
「神子大人,」她話音柔和,「祗園神社後山植物繁多,能治傷之物想必不少,我以前在藥師堂住過一段時間,如果神子大人同意,我想帶一些人去山上采集,也算是不辜負神子大人的教誨了。」
千繪京點頭,讓巫女領著一批婦人前往後山,補充藥資。
在她的帶動下,好幾名婦人振作起來,一邊安慰著孩子一邊告訴千繪京自己能做什麼,會做什麼,事不宜遲,千繪京將她們分了幾個部隊,能幫襯神社的就留在神社附近,家中有補給的就在護送下回家拿補給,剩下一批則拿著神子信物前往其他神社,作聯絡之用。
傷員被毒蛇咬中,毒液侵身,嚴重的必須切斷四肢,他們大多老弱,疼得臉色慘白,虛汗不止,最開始與貴族爭吵的青年輕力拭去妻子臉龐的冷汗,抬起頭,對上遠處的景像。
千繪京已傳下命令,凡不拿起武器抵御蟒災的,就將那人的親眷丟到結界外面去,自生自滅。
「老子跟你們拼了!」
他突然抓起符紙和刀劍往結界出口衝,在石段下摔了一跤,但很快就站起來,大吼:「還算男人的,跟老子一起殺光這群畜生!」
這一瞬,地上的武器被爭搶干淨,千繪京看著人們衝遠的背影,聽著粗獷而又充滿血性的吼叫,神經沒有半點松緩。
喚起平安京居民的鬥志只是第一步,她嘴上強硬,私底下卻清楚光靠人類的力量根本沒辦法與巨蟒為敵,這些都是下下策。
「神子大人,」晴明從另一方走來,滿頭大汗,手裡還端著一盆血水,「博雅的母親生產有些困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繪京分身乏術,見狀,鶴丸道:「巫女們正在守護結界,不能輕易調動,你去後山找尋那位在藥師堂住過的夫人,她能幫上忙。」
晴明懂事,把血水一倒就往後山去了,鶴丸則要來了一份平安京的地圖,放桌上攤開,拉著千繪京進屋坐下。
不需多言,他已把打探清楚的情報說出來:「我問過巫女了,她們說這次蟒災的源頭在皇城,距離神社有一段距離,我也跟陰陽師取得了聯系,沒人知道賀茂忠行在哪兒,不過我估計應該離皇城不遠。」
他從晴明那兒得知了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賀茂忠行德高望重,必然不會對蟒災不聞不問,擒賊先擒王,做事先抓重,他的失蹤肯定和皇城脫不了關系。
千繪京渾身腫痛得厲害,換了身新衣服也遮蓋不住受傷後的狼狽,可她清楚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那我們得快點去皇城。」
結果剛站起來就疼得一抽,她強撐住,盡力不讓自己跌坐回去,鶴丸知道攔不住她,於是說:「把手給我。」
千繪京不解,但還是把手遞了過去,掌心貼合,暖洋洋的,沒過多久她便覺得身體輕松不少,卷袖一看,手臂上的咬傷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驚訝道:「你干了什麼?」
鶴丸抽回手,神色平常:「出發前我找花開院家的秀元先生要來了一張靈符,可以治療傷勢,讓傷口快速愈合,本來想等蟒災結束後再讓你用,但現在沒時間了。」
忙來忙去已至卯時,燈燭也快燃盡了,只剩一絲小火苗頑強地亮著,不知何時才能消下去。
千繪京注視著鶴丸的眼睛,正想詢問,門外便傳來了幼鶴的呼喚聲,清清嫩嫩,叫人心靜。
小家伙扒在門邊,一雙眼睛在鶴丸和千繪京之間滴溜滴溜來回打轉,千繪京招他進去,他遲疑地邁出步子,坐在千繪京身邊,耷著腦袋瞅鶴丸,半天吐出一句:「我不會跟你走的,父親。」
千繪京:「……」
「當初既然拋棄了我,就不要來找我,你叫我一聲,看我應不應你。」
鶴丸:「……」
小的一臉陰郁,大的一臉冤枉,其實這都怪千繪京,當初為了不節外生枝,特意給幼鶴編造了一個善意的謊言,父母雙亡,孩子無人認養,她這才撿回了他,現在父親沒死,見了面還裝不認識,那肯定有貓膩,小孩子心思敏捷,立刻明白了謊言之後的真相,怎麼看鶴丸都不暢快,認祖歸宗,想都不要想。
幼鶴一個勁兒地往千繪京懷裡鑽,千繪京無奈摟住,她原以為鶴丸會問點什麼,或者像往常那樣饒有興致地打量幼鶴一會兒,再調侃幾句,可他沒有。
待靈符生效完畢,千繪京牽著幼鶴往院裡走,此時是凌晨,可天空仍舊昏暗幽寂,仿佛永遠見不了光明。
「我去看看奴良滑瓢的情況。」
鶴丸點了點頭,目送千繪京離開,當障子合上的一剎那,他臉色驟變,胸膛一陣絞痛,喉頭腥甜,咳出污血,染紅了大半地圖。
他抓緊胸膛,頭猛地撞在桌上,痛不堪忍。
那根本不是治療傷勢的靈符,而是以傷換傷的代符,千繪京體內殘存的毒素在他體內加速擴散,血口子更是成倍裂開,千繪京在時他拼命忍耐,如今也只把痛意封在喉嚨裡,不發出任何動靜,咬緊牙關,滿頭大汗。
只要痛的不是千繪京,什麼折磨他都不在乎。
千繪京來到庭院裡,頭頂暗沉一片,沒有丁點光亮。
迎面吹來的涼風卷落了枯葉,飄下,打轉,最後停在她腳邊。
——等等,攻擊東山區只有一條蟒蛇。
這群巨蟒肆無忌憚,四處為禍,按理來講應該是不分地界隨意破壞才對,怎麼過了這麼久都沒有第二條蟒蛇來犯……
難道它們的行為受到控制?
靈光乍現,千繪京下意識緊握了一下幼鶴的手,幼鶴望向她,問:「波,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說話間,有名巫女從參道的方向跑來,語氣很急:「大人,夫人們在後山找到了一個孩子。」
「把他帶進神社就是了,這點小事不用跟我彙報。」
「不,那個……」巫女仔細回憶著小孩的樣貌,「那孩子銀發金瞳,打扮得非常奇怪,身邊還跟著幾只老虎,說的話也讓人聽不懂……」
千繪京腳下一頓,五虎退?
第123章
五虎退在黑寂的森林中苦苦等待,過了許久,視野中終於走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主公!」
伴隨著這聲驚喚,千繪京只感覺迎面跑來一陣風,腰肢被用力抱住,五虎退喜極而泣:「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艱難的追尋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其中的心急如焚自然不必多言,千繪京揉著他的銀發,看向腳邊的小老虎,安撫道:「不怪你。」
兩人在巫女的簇擁下返回神社,五虎退本想給千繪京講講之前發生的事,結果千繪京知道得比他還多,一進院門才明白,原來鶴丸先他一步找到了主公。
鶴丸用繃帶纏滿身體,捂得嚴實,血腥味沒散發出一點,神色也盡量如常:「五虎退,沒事就好。」
他笑得明快,五虎退也安心,但是望向窗外的煙塵滾滾,他有了不祥的感覺:「那,那個……是時間溯行軍嗎?」
對方搖頭:「不,是百鬼夜行。」
現在沒時間解釋這麼多,神社的防護工作已經步入正軌,接下來必須去弄清楚蟒災出現的真正原因,鶴丸拉開障子,正好對上前來送信的巫女,巫女頓了頓,問:「鶴丸大人,神子大人不在嗎?」
五虎退插話解釋:「主公說她去祭壇准備法陣了。」
這緊要關頭會准備什麼法陣?巫女心存疑惑,但不敢多管,只把得到的消息告訴鶴丸:「清水寺派出的僧侶全都失了音訊。」
大難當頭,各方勢力理應聯合抗敵,鶴丸略加思索:「他們都是在什麼地方失蹤的?」
「護城河外,無野寺。」
千繪京並沒有去祭壇布置法陣,而是去了皇城。
平安京的大火已被陰陽師熄滅,但濃煙依舊熏得人睜不開眼睛,貧民們跪在殘垣斷壁前咳嗽,虛弱不堪。這裡曾是怎樣的繁華璀璨,現在卻四野凋敝,燒毀得不成樣子。
原本種在庭院裡的一叢綠竹被蟒蛇碾得稀爛,千繪京從上方掠過,風帶動黑竹絮簌簌顫落,頭頂的古樹焦枝似爪,猙獰地伸向天空,好不滲人。
路上遇見了幾名陰陽師,據他們所說,左京北部的大蛇都被壓制住,而超出平安京東限的鴨川卻還沒增派人手,千繪京向後望,果然感知到鴨川上方妖氣濃重,她當即加速前往,陰陽師緊隨其後。
鴨川河灘,戰況慘烈。
「可惡的臭蛇!」迪達拉扔下黏土炸/彈,阻止巨蟒盤旋直上,大喝一聲,炸了那畜生一臉,他趁機跳向旁邊的高樹,踩實後暗罵怎麼跟了千繪京這麼倒霉。
他渾身淌汗,見巨蟒完好無損地竄出濃煙又迅速撤到另一棵樹上,扭臉瞥見了千繪京,血壓飆升:「現在才死過來,慢死你,嗯!」
距離蟒蛇還有數十米時千繪京剎住腳步,問後方的陰陽師:「法陣要准備多久?」
「三分鐘。」
她停頓片刻,在這片刻中模擬出無數戰術,最後選定一種:「行動!」
河灘上還躺著幾具貧民的屍體,身上有蛇咬的痕跡,是毒死的,現已被炸成了黑炭,迪達拉顧不上那些,巨蟒速度奇快,開戰沒一會兒就撞散了他的黏土巨鳥,他如今左躲右閃,趁著巨蟒注意到千繪京立刻補充新黏土:「離開那裡,呆毛!」
千繪京應聲退後,與此同時迪達拉的掌中吐出兩股黏土,黏土落在地上很快脹成人偶形狀,巨蟒卷起蛇腹,陡然發力,眼裡迸射出陰冷寒光,誰知那人偶極有黏性,牢牢粘住了它的眼背,忽地一陣劇痛,氣浪四散,它被轟得後仰,摔倒在地掙扎蜷曲,眼睛血肉模糊,可下一秒,那些焦肉鼓出血泡,不斷重組,頃刻間便修復完畢!
迪達拉氣得顱腔都錯了位,就算他肯用CO,面對這種打不死燒不爛的怪物有個屁用!
千繪京仰頭大喊:「你把它引到更遠一點的地——」
話音未落,上方突然傳來叫嚷:「救救我們!」
不遠處是一座破敗的寺塔,塔頂似乎有人,千繪京看不清,左手邊的陰陽師仔細辨了辨:「有兩個人。」
說完後環視周遭,確定安全後施了道咒術,躍上寺塔,撞見裡面的一男一女,兩人皆衣冠不整,外露的手腳還殘留著歡愛的痕跡,陰陽師頗為尷尬,裝作沒看見:「我帶你們下去。」
男子搶著要先離開,女子踹了他一腳,嬌怒嗔怪,陰陽師沒時間等,雙手各抓一個就往下跳,途中感覺右邊有古怪,轉過頭,見女子渴切地望著他,似乎是纏綿未夠,陰陽師趕緊撇開視線:「京都北部已經安全,你們可以去那裡。」
只聽女子柔弱地說了聲:「多謝。」
心裡的不祥之感愈發濃烈,陰陽師再次轉過頭,迎面爆開一陣怒吼,那女子竟然撕毀皮肉,露出一張猙獰魚面!
「妖怪啊啊啊啊啊——」
陰陽師心緒頓慌,忙松手朝魚妖擲出雷符,把嚎叫不斷的男子丟入鴨川河中,嘴念咒語,雷電閃爍,尖銳刺鳴,魚妖被電落,把地面砸出一個坑,魚尾擺了幾下,不動了。
真是防不勝防。
陰陽師擦去額頭的冷汗,要去把在水裡撲騰的男子救出來,一挪腳,身後驟然卷來強烈陰風,驚恐回頭,旁側突然揚起塵土,魚妖迷了眼睛,條件反射地閉住,繼而被猛踢一腳,魚頭都變了形,飛了老遠才停下,徹底氣絕。
千繪京趕得匆急,連手上的印都還沒結完,收回腳後半句多余的話都沒說:「陣法即將准備完畢,你把那人類帶到河對岸去。」
此時迪達拉已經氣得跳腳,他不是什麼好脾氣,這不死的畜生能耗死他,偏偏戰術的主導權在千繪京那兒,智慧呢?計劃呢?收服宇智波鼬的氣勢呢?!
收拾他的時候比什麼都來勁,緊要關頭居然掉鏈子!
迪達拉卯足勁又扔兩枚C1,黏土炸開,卻引來了雷線無數,他俯視一番,發現殺千刀的呆毛正在指揮陰陽師們纏住蟒蛇七寸,那一瞬,他的氣力頓時松懈不少。
好家伙,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戰鬥時神經繃得太緊,現在腦子隱隱發疼,迪達拉尋了塊地方落腳,忽視掉被自己搞得一團糟的河灘,走到千繪京身邊:「我既想誇你又想揍你,嗯。」
千繪京凝視著他的藍瞳,另問:「你到這兒來干什麼?」
「你還問我?」迪達拉看了眼還在壓制巨蟒的陰陽師,不耐煩地說,「我們來這兒這麼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你是一家之主沒人敢挑刺,我任務還沒完成,曉肯定在質疑我的藝術,特別是你那位——」
千繪京目光掃過來,他馬上閉了嘴。
河灘一步一個窟窿,爆炸產生的高溫扭曲著空氣,原先的屍體更是只剩下灰燼,千繪京走過那些七歪八斜的樹木,想借個空檔查看魚妖的屍身。
魚妖雙眼鼓出,死不瞑目一般,千繪京舉起火折子,一寸寸下來照亮魚鱗,察覺到魚鱗顏色深淺不一,離遠些看,倒像是畫著什麼紋樣。
她擦了擦眼睛,總覺得這紋樣像極了某件東西,正全神貫注,迪達拉驀地拔高聲調叫她的名字,她還沒來得及回應,周圍土地呈瓣狀快速升起,合攏,潛入地底,咕咚一聲悶響震得河灘搖晃,迪達拉心裡一抖,急忙跑上前,看見的只有無盡泥土——
「千繪京!」
余聲繞耳畔,卻傳不進地底。
天塌地陷,千繪京被這巨響崩得耳膜都要裂開,幸虧她手比腦快,立即用念手裡劍插穩了土牆,甩了甩長發,頭頂撲簌撲簌掉下來一片泥渣,末了,眼前浮現出迪達拉狂奔過來的身影。
行吧,還算是個仗義的。
感慨完了,得想想到底該怎麼辦。
千繪京眯著眼,丟掉火折子,一點星火落入黑暗,在完全消失前骨碌骨碌滾到了一邊。這點距離跳下去不成距離,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埋伏。
她握緊手裡劍,黑眸愈發幽深晦暗,怕了?怕了就不姓宇智波。
縱身躍下的瞬間,周遭黑暗加深,封閉環境所帶來的壓迫感更甚,千繪京只能伸手摸索,豈料眼前倏地亮堂起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有詐!
千繪京微閉雙目倒退至角落,卻覺察到抵住後背的不是粗糙的土粒,她一驚,發現四周貼著無數紙張,占滿了土包內壁,頓時心生警惕,如履薄冰。
這些紙並非空白,每一張都畫著不同的圖案,十分蹊蹺。
「這是……」她背過身,擰起眉頭仔細觀察,「平安京遷都的那天?」
不只是遷都,其他的重大歷史事件都有繪圖,各代天皇的改革都有記載,紙墨分明,一樁樁一件件,好不清晰明了。
千繪京從左走到右,再反身走回原位,繞了整圈,視線鎖定住最後一張紙,那上面畫著夜空閃電,底部是被毀壞的建築,無數蟒蛇橫行,蛇腹是透明的,裡面裝著人類的骸骨,湊近一瞧,每具骸骨都戴有一頂立烏帽,全是陰陽師。
白骨森森,含恨而終。
沒有哪副畫比這副更惡寒,千繪京感覺溫度降低了很多,周圍的畫似乎都變成了人臉,露出陰惻惻的扭曲笑容,這裡明明只有她一個人,她卻覺得自己正被什麼東西窺視著……
此地不宜久留。
「迪達拉!」千繪京忙跑到土包中間,朝上呼喊,「迪達拉你聽得見嗎?!」
回答她的只有回聲。
最後一個字消音的剎那,成千上萬張紙無風自動,傾巢而出,狂蜂般湧上千繪京,把她困得水泄不通——
「唰——」
五虎退迅速將刀換到左手,反腕一劃,寒光閃現,尖銳小巧的短刀割斷了干屍的手臂,干屍反應極慢,他乘勝追擊,整面刀身都刺入了干屍體內,狠力揮動,生生把那干枯的身體削缺了一半。
他只斬殺過時間溯行軍,哪兒和干屍打過交道,站在一地碎枯肉上,五虎退的指尖都在顫抖,他很緊張,但緊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於是深呼吸一口,勉強露出笑容看向躲得遠遠的人類,問:「夫人……您沒事吧?」
聽著他綿軟的聲音,躲在樹叢後的女子憑空打了個冷噤,她今天剛回平安京就望見蛇妖暴虐,趕緊逃進了荒廢已久的無野寺,可天有不測風雲,這裡正在鬧干屍,她尖叫,掙扎,嚇得兩腿癱軟,千鈞一發之際五虎退趕到,救下了她的命。
女子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想求五虎退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剛走幾步,竟瞅見對方身後有東西在動,她當即叫喚,推了五虎退一把掉頭跑遠:「求求你們,抓他別抓我!」
五虎退毫無防備,摔倒後急忙爬起來,短刀的優秀機動性讓他察覺出危險,矮身躲過偷襲,舉刀反擊,等又一具干屍失去行動能力後,那名女子早已被其他屍樹啃斷了脖子。
茫茫樹海,居然全都是干屍。
他擦去下顎的汗水,閉上眼,再睜開時眼裡已充滿決絕與勇氣。
「不會輸給你們的!」
賭上付喪神的/名譽,他五虎退一定不會讓主公失望!
……
在同一時間,鶴丸來到了森林深處,他們二人分頭行動,前來無野寺搜尋失蹤僧侶的蹤跡。
說來奇怪,這一路有不少干屍偷襲進攻,偏偏他站的這塊地方十分清靜,不過也只是氣氛清靜,論環境……比城內好不到哪兒去。
森林裡有一片被炸翻了的土地,不過土地下面並不是漆黑深坑,而是藍幽幽的與海水無二的景像。
地面之下怎麼會有海水?
鶴丸單膝蹲身,俯視。天空深沉,這裡面卻無端散發著光亮,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很確定裡面不存在水流。
荒廢已久的寺廟,以人為身的屍樹,沒有水流的海,這一切的一切太過古怪,鶴丸猜測這可能與僧侶的失蹤有關,於是綁了一根繩索,跳進地底,陷入無邊蔚藍。
驟亮的環境讓在黑夜中待久了的人很不適應,但這時候不能閉眼,誰能保證下面沒有陷阱。
拋開繩索,跳落在地,身處於藍色世界,周圍卻是與想像中完全不符的殘敗廢墟,像是遭遇了級數最高的地震,沒半塊好地。
可就是在這堆狼藉中,他看見了建造在數米開外的古日式建築,很氣派的町屋,破損不大。
鶴丸闊步邁入,立刻覺出一股幽深氣息,海底明亮,可古宅透不進分毫光線,他戒備起來,腳步輕聲卻異常沉穩,穿過走廊,盡頭的障子自動打開,一走進去又自動關上,和尋常的裡室不同,整間屋子布滿了紅線,連接左右兩牆,再也沒有前進的可能。
紅線……
鶴丸並未觸碰,只認真觀察著,沉思,忽而轉身推開障子,「唰」地一聲,外面的長廊竟然已被另一間屋子替換,同樣布著紅線。
他站在隔開兩間屋子的位置,手握住刀柄,慢慢抽出,驀地加快速度,一揮一砍,刀光繚亂,好似雪中凜風般分別割斷了兩屋的其中一條紅線,斷線上揚,無力垂下的瞬間場景驟然變換,光影交錯,最後變成了一間擁有四面障子,無牆的裡室。
「機關麼?」鶴丸站穩腳步,感知擴散到了整座房間,「挺對我的胃口。」
不知是不是錯覺,屋子裡傳來了低笑聲,下一刻,正對面的障子消失,露出白茫茫的充盈亮光,鶴丸屏住呼吸,不肯松懈一絲一毫,可他如論如何都沒想到,接下來看見的是這樣的畫面。
眼前的房間似乎通往另一個時空,銜接了千繪京的過去,以及與宇智波鼬的回憶。
夏日的胡枝子開滿庭院,暖陽將綠葉都曬出了薄光,池子裡新養的魚游得正歡,池邊的宇智波鼬挽著袖子,修著驚鹿,隨後一松手,竹筒敲擊石塊,發出的清脆聲響驚走了鳥雀,他笑了笑,對自己的勞動成果很滿意,回身一瞧,發現說要來幫忙的那只懶貓正窩在走廊上睡午覺。
千繪京夢酣,和佐助並頭躺著,後者睡覺好不老實,腳丫子擱她腰上不斷蹬蹭,害她夢見自己被牛踢了兩個鐘頭。
鼬哭笑不得,把佐助抱回房間,然後扶起千繪京,讓她躺在自己腿上,多少能睡得舒坦些。
這廝總算醒了,張口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吃涮牛肉,加香菜……」
眼睛裡的朦朧倦意恰到好處,鼬怔了怔,低下頭,陽光照在二人的臉上,也照著輕貼額頭的微涼薄唇,只見唇瓣啟合,溫聲說出一個「好」字。
歲月安然,情深幾許。
望著這副場景,鶴丸的心髒都被攪成了一灘爛泥。
第124章
他們在最純粹的年紀遇見了最純粹的彼此,越美好,就越容易心碎。
障子的光芒減弱,兩人的歲月靜好也慢慢消失在了遙不可及的黑暗裡,房間陷入一片混沌,鶴丸垂著頭,眸光暗沉。
地板不知從何時變成了一汪海水,他站立的地方無風漾起漣漪,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忽然,腳下傳來沙啞的男音:「看清楚了嗎,他倆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鶴丸的瞳孔輕微顫動,想說的話都卡在喉嚨裡。
這時,海水裡的倒影逐漸浮於表面,轉化為實體,定眼一看,竟是另一個鶴丸,只是後者黑發紅瞳,墨衣如夜,雙方對立,一白一黑,仿佛天使的墮落。
他開口,聲音充滿透骨涼意:「你喜歡她。」
喜歡,無可否認。
「那她呢?」
她有回應過你嗎?
每字每句都如針扎般刺痛,鶴丸看向對面的自己,信念不移:「她的依賴就是對我最好的回應。」
「哈哈哈哈哈哈!」黑鶴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狂笑之後揚起眉梢,「她被你關心著的時候心裡想的是誰別人不清楚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醒醒吧鶴丸國永,少自欺欺人了!」
千繪京是在夜裡綻放的王蓮,終將以最絢麗的姿態迎接黎明,宇智波鼬陪伴了她無數個春去秋來,給予了她最好的呵護和成長機會,這份羈絆即使是在仇恨的漩渦中也不容忽視,你鶴丸國永哪兒來的自信能與宇智波千繪京走到最後?
黑鶴走向沉默的鶴丸,附耳輕言,似嘲諷似同情:「你不會看不出來吧?她對你百般利用,不過因為你是替身,等她厭倦了連利用都不屑,你還會一如既往地保護她?」
「她在貪婪之島上與你親密是為了什麼,你難道不懂?對了,在你之前還有個加州清光……」
「鶴丸國永,你真他媽可憐。」
話音剛落,他立刻閃到一邊,方才站著的地方已掠過一道光影。
「打架嗎?」黑鶴冷笑,「我是你的陰暗面,你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為我所有,習慣更是如出一轍,如果我沒猜錯,接下來是不是橫掃?」
刀光果然橫向乍現,他迅速躍起,拇指摁在了刀柄上,一推,刀身微露。鶴丸抬頭,將黑鶴鎖定在視野裡,眼神忽凜,手中利刃迅速向敵襲去,太刀刀法的狠厲展現得淋漓盡致,黑鶴有些意外,但很快適應下來,抽刀劈斬,兩刃相擊,火花迸射,成了這漆黑空間的唯一光亮。
「原來你之前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實力啊……」
黑鶴舔舐嘴唇,力道加重,鶴丸卻絲毫不落下風:「他陪她度過春去秋來,我伴她見證鬥轉星移。」
聞言,黑鶴怔了怔:「什麼?」
「剛才的所有問題,這句話便是答案。」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游刃有余,簡直是對對手極大的侮辱,黑鶴皺起眉頭,暴喝:「別開玩笑了!」
雙方不相伯仲,目光交鋒之間已過數十招,刀刃錚鳴,氣勢凜冽逼人,黑鶴沒想到剛才那番諷刺激發了鶴丸的鬥志,心裡暗暗吃力,堪堪避過一記突刺,突然,鶴丸擲出太刀,黑鶴下意識格擋,誰知對方會借太刀的掩護欺身上前,猛然撐地踢出一腳,黑鶴始料未及,擋開太刀的同時被踢中,身體飛出,落下的時候海水蕩起密集波紋,久未消散。
鶴丸穩穩地接住太刀,琥珀色眼眸中沒有黑鶴想看見的陰霾:「你輸了。」
黑鶴啐了一口血,擦干淨嘴角,毫不在乎地撿刀站起來:「你是不是自信過頭了,蠢材……」
說話間,他忽然頓住。
「發現了?」
黑鶴睜大雙眼,怒吼一聲:「你到底干了什麼?!」
他的身體仿佛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這幻境是你造的,自然也得由你解開,」鶴丸收刀入鞘,知道勝負已分,「只要解開,你就會明白。」
黑鶴怒不可遏,但現下除了解開幻境沒有其他的辦法,於是忍住青筋暴跳,默念術語,黑暗化為粉末消失,還原了房間景像。
這一瞬間,黑鶴發現自己身處於無數紅線之中,恰好是他原本用來對付鶴丸的陷阱。
仔細想想,鶴丸的攻擊雖然看起來繚亂,實際上卻呈一條直線,完全就是逼他進入這個房間,好用紅線牽制他的行動,以最快的方式結束戰鬥。
「同伴還在等我,我不想跟你浪費時間,」鶴丸走上前,把黑鶴的刀奪過來,「我雖然找出紅線的排布順序破解了你的陷阱,但也猜得出來這陷阱並沒有那麼簡單,我觀察過,這線的顏色比普通紅色深得多,所以並未觸碰,根據你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塗了能麻痹神經的毒素。」
「我的刀裡有主人的靈力,殺你無異於玷污,只好借你的武器一用了。」
說罷,他將刀尖對准黑鶴的心髒位置,紅線交織之下的墨衣與浴血的烏鴉很是相似。
「……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內心的陰影了嗎,鶴丸國永!」黑鶴垂死掙扎,獰笑著嘶吼出聲,「宇智波千繪京的靈力越來越污濁,與她相處最久的你恐怕也察覺到了自己體內有不安分的因素,你這麼著急除掉我,是不是害怕成為第二個加州——」
溫熱的血液飆出,讓他的臉定格在最扭曲的那一刻。
「我說過了,」鶴丸神色沉冷,如覆寒霜,「我趕時間。」
他扔掉漆黑的太刀,刀身落地的同時四周幻境開始瓦解,留下來的只有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古宅。
不,或許還沒完。
他在這森冷的氛圍中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很模糊,很渾濁,但他知道這是屬於千繪京的靈力。
如果主公以前也來過這裡,她會看見什麼?
鶴丸垂眸沉思,隨後看向映出千繪京和鼬孩童時期的牆壁,那份親昵歷歷在目。
黑鶴的譏諷對他而言並非全無作用,至少他是真正感覺到了心髒被碾碎是什麼樣的滋味,他窮盡一生也無法得到的東西,恐怕早已被宇智波鼬舍棄得半點不剩。
他輕笑一聲,仿佛是在笑自己的無可奈何,隨後推開旁邊的障子,開始檢查房屋設施。
龍膽紋屏風,壁代,御帳台,鏡筥……一一查過之後,鶴丸來到了庭院。
這裡的毀壞程度要比前院輕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鶴丸在碎石斷樹裡翻找,手驀地一頓,表情也出現了變化。
在西北一角的狼藉之下居然有被損壞的人類肢體,鶴丸加快翻找速度,把能移動的重物都搬開,終於清出一片空地,只見空地上全是僧侶的屍首,壓爛的壓爛,斷裂的斷裂,凄慘無比。
看來他們都沒能破除幻境。
死的人越多越說明情況危急,鶴丸不驚擾死者,他觀察片刻,發現有兩位僧侶的禪杖指著同一個方向,於是順著指向走過去,扒開落葉喬木,找到了隱藏極深的一塊巨石,那巨石刻著繁復法印,還在幽幽發光。
運作中的法陣一定是維持某樣事物的源頭。
鶴丸陡然想起京中巨蟒的死而復生。
如果源頭是它,那幻境和屍樹的事就能解釋得通了,想必他們就是這法印的雙重屏障,僧侶知道怎麼除妖,解決屍樹自然不在話下,可人人心中都有弱點,他們到底還是敗給了心魔。
想到這裡,他將刀鞘橫在眼前,毫不猶豫地拔刀斬向巨石,神色異常堅毅。
孤注一擲!
「刷拉拉……」
上萬張紙從空中落下,猶如即將捕獲獵物的野獸突然絕氣了一般,千繪京盯著它們,身體呈防備姿態,胸膛上下起伏,心有余悸。
得,得救了……
有了教訓,她快速把念聚集在掌中,讓兩枚風魔手裡劍都護在身側,做好防御工作後才敢邁出第一步。
所有的奇襲都來得太快太狠,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能有絲毫懈怠。
千繪京蹲下身,用裹著念的雙手把淹沒到腳踝的紙張檢查了一會兒,並未發現異樣,只好調轉目標去尋土牆上的機關,說不定運氣好可以逃離出去。
土牆粗糙簡陋,無論怎麼探查都只能摸到一手干泥,於是她改用敲擊的方式,希望可以找到密室之類的地方,無論是否有危險,都比坐以待斃的好。
她敲擊許久,連指關節都蹭破磨紅了,還是一無所獲,默了默,又敲起地面,從一端到另一端,往返數次後終於聽到了不尋常的動靜。
很輕微,但她可以肯定這塊土地下面是空的。
標記好地點,千繪京轉身助跑,蹬牆借力,反躍回來,被手指緊緊扣住的風魔手裡劍驀地旋動起來,繼而脫離控制,破風聲大響,以不可阻擋之勢朝地面砍去,霎時間,衝天塵土揚起,土包四面傳來劇烈顫抖,地下被活生生劈開了一個大洞!
機不容失,她把橫穿兩枚手裡劍的念線往手臂上飛快纏了幾圈,使勁一拽,手裡劍分別扎入土牆兩側,念線被扯成了三角形狀,千繪京忙沉下重心,隨著不斷瓦解的土塊和畫紙一起落了下去……
第125章
夜晚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漫長過。
玉藻前站在山崖上,仿佛站在眾生之巔,妖力呈狐尾狀凝聚在一起,牢牢捆鎖著對面的賀茂忠行,後者被妖力壓制得背過氣去,臉色鐵青,再窒息片刻就會死絕。
「你……這個……瘋子……」經過短暫的交手,賀茂已經遍體鱗傷,他仰著頭,頸脖青筋遍布,詞句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不許,對民眾出手……」
「這句話你說過很多次了,太膩了,不覺得嗎?」玉藻前的嗓音沉厚低穩,絲毫不受影響,「你當初要是放棄追查我,專心當你的大陰陽師,那些人類或許還有救。」
突然,他收回狐尾,躲過從天而降的風魔手裡劍,落地太猛震起沙石無數,空氣一片渾濁。賀茂忠行連站都站不起來,身體摔下山坡,被一人及時扶住。
「你……」
千繪京替他擦去臉上的冷汗和血污,然後把人拖到大樹的陰涼處,讓這位精疲力竭的陰陽師好好休息。
起身前又被拽住衣袖,她低頭,見賀茂奄奄一息還不忘阻止自己,只扯回衣袖,聽著大手垂落的聲音站直身體,把對方的制止拋在腦後。
與玉藻前的正面交鋒來得猝不及防,她沒把握贏,但贏不了也要硬上。
眼前的男妖帶著半張狐狸面具,嘴唇削薄,一張一合:「久違了,小姑娘。」
二人從容不迫,氣氛卻是一觸即發的緊張,就著濃厚的夜色,千繪京終於看清了傳說中絕代之妖的風姿,孤清冷傲,強勢撼天,容不得任何螻蟻放肆。
她神色凝重,許久才開口:「第一次,你和我在皇城相見,第二次,你從我的食寮下經過,第三次,這次,我才算真正和你打了照面。」
玉藻前扮作女人隱於皇城,要不是出現了她這個意外,恐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現出真身。
千繪京看了眼岩石後子珠的屍體:「怎麼,那個戴面具的女妖不在你身邊?」
「她在不在我身邊,你會不清楚?」玉藻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倒也沒失去耐心,「神子大人聲名鵲起,連面靈氣都敬畏有加,現在在這荒山野嶺裡與我談話,還真是屈尊了。」
現在的面靈氣剛妖化不久,還未完全成型,他原本就沒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但屍林裡的背叛確實出乎意料,幾乎成了整個計劃中的致命傷。
玉藻前正琢磨著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豈料千繪京話鋒一轉:「山爐的事是你給子珠出的主意。」
她這話意不清不楚,玉藻前沒應。
「你利用子珠的報仇心切讓她為禍家鄉,她再利用五條國永的把我引過去,兜兜轉轉一大圈,不過都是你的木偶罷了,」千繪京昂首注視著玉藻前,眼神鋒利好似尖刀,「我始終想不明白一個半路殺出的神子有什麼好陷害的,但就在剛剛,我明白了。」
握在手中的蝙蝠扇微微勒緊了虎口,玉藻前面具下的狹長雙眸流露出些許警惕。
「襲擊平安京的不只有巨蟒,還有許多幻化成人雜碎妖怪,而你,在它們身上都施了狐尾樣的咒,只要帶有靈力的人去觸碰就會觸發陷阱,」千繪京抽絲剝繭,面容鎮定,「我落入的陷阱是一個封閉性空間,想逃脫很容易,但引起我注意的另有他物。」
她上前一步,目光愈發逼人:「土牆貼著上萬張畫紙,內容都與平安京有關,最後一張畫的是今天的蟒蛇之災,而蟒蛇肚子裡,全是陰陽師的骸骨。」
玉藻前平靜地望著她,呼吸似乎變輕了很多。
「經過回憶,我自認為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千繪京察覺到了對方氣場的變化,繼續說道,「子珠本來是巫女,被人欺騙懷了孩子受了天罰,放著這麼多含冤的巫女不用,偏要救她,再加上你對陰陽師恨之入骨,難道……」
殺意驀地襲來,玉藻前竟然已到身前,狠狠掐住了她的臉!
千繪京試圖反擊,誰知手腳被狐尾縛住,根本動彈不得。
明明是受制的一方,可她連一點慌怕都沒有,只被迫抬起頭,忍著疼痛仍不住口:「難道你曾有什麼心愛的人……」
一團狐火毫不留情地貫穿她的腹部,落入後方的森林,迅速燃起一片妖火,腹部周圍的焰苗也急速騰起,灼燒起千繪京的靈魂!
驟升的高溫在玉藻前看來抵不過妻子當年所受痛苦的萬分之一,他掐著千繪京的臉,勢必要親眼見證這神之子的消亡,但隨著對方掙扎的停止,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往旁邊一看,本該昏迷在樹下的賀茂忠行居然消失了!
「雕蟲小技。」
他展開蝙蝠扇,高高揚起,燃燒在周圍的狐火瞬間炸開,氣浪衝擊,震天動地,不過眨眼的功夫,幻術已被解開。
「真粗魯啊。」
玉藻前聞聲回頭,見千繪京架著賀茂站在山巔,夜空之下一雙漆黑眼瞳變成了猩紅的血色,比夜晚的豺狼還令人畏懼。
能利用眼睛施展幻術?有意思。他合起蝙蝠扇,長臂一抬,正指千繪京:「我好像有點舍不得殺你了。」
「是嗎?」千繪京抓緊賀茂的胳膊,寫輪眼中的三勾玉忽然轉動,「可我舍得!」
玉藻前沒和這等奇術交過戰,立刻召來狐火,可「唰」的一聲響,千繪京竟然帶著賀茂一起跌入了深谷——自盡?!
就算是他也沒經歷過這麼戲劇性的變化,想上前查看,結果山底傳來一陣尖銳的破空聲,在寂靜之中極其刺耳。
「呆毛你難得跟我有一次默契,嗯!」
爽亮的男音伴著勁風呼嘯而起,玉藻前站在原地,蟬翼般的華貴羽織隨余風擺動,他望向高空,天上,白色巨鳥展翅翱翔,首端站著一名長袍金發少年,千繪京則待在巨鳥背部,連頭都沒有回。
玉藻前恍然明白千繪京的意圖,先是啰嗦一大堆拖延時間,再激怒他讓他釋放狐火,升騰的火焰照亮半壁天空,借此向伙伴暴露位置,最後佯攻轉移他的注意力,自己趁機跳下山崖,這時伙伴已趕到,帶著賀茂脫身再容易不過。
……還真是被徹底愚弄了。
玉藻前沉默良久,忽而揚起嘴角,自語:「葛葉,你的孩子結識了不錯的人。」
……
千繪京雙手緊抓巨鳥背部,驚魂還未定下,迪達拉見她這副從頭到腳都緊繃著的樣子,好奇:「怕什麼,他又不會飛,嗯。」
死裡逃生,比慶幸更多的卻是後怕。
千繪京抹了把脖子,一手濕汗,她到現在都記得玉藻前周身的威壓有多強烈,片刻後回神,沙著嗓子說:「先把賀茂送去祗園。」
話音剛落,賀茂忽然出聲:「放我下去……」
天上風大,迪達拉沒聽清,千繪京狐疑地端詳了他一會兒,才讓迪達拉操控飛鳥降落。
「命挺硬啊大叔,傷成這樣還有力氣說話,」金發少年不知體恤為何物,「實在不行就歇歇,這平安京又不是只有你一個陰陽師,嗯。」
賀茂不說話,爬起來就走,踉踉蹌蹌的差點栽進廢墟,千繪京靠近扶住,問:「去哪兒?」
對方張開干裂的嘴唇,視線發虛:「清,清水寺。」
一下山,濃烈的妖氣迎面翻湧,迪達拉抬眼就撞見了隱匿在暗處的赤色豎瞳,與他等高,陰寒至極,他條件反射地推開千繪京:「快走!」
千繪京頓覺危險,趕緊加快腳步,半扶半拖地帶走了賀茂忠行,與此同時身後響起一連串爆炸聲,她咬咬牙,背影在沙塵中遠去。
清水寺離這兒不遠,此時卻像隔了千山萬水,賀茂像麻袋一樣被拖著拽著,覺得自己沒用極了:「我是累贅。」
「閉嘴,」千繪京冷冷吐出兩字,腳下突然一滑,狠狠摔在地上,五髒六腑都要碎了,她強撐著伸手摳住土地,借力起身。
她的體力已經耗盡了,在這無休無止的對戰中。
賀茂側頭,將小姑娘的狼狽盡收眼底,嘆氣,說出自己的目的:「清水寺裡有鎮壓八岐大蛇的封印。」
玉藻前來意不明,放眼平安京只有寺裡的封印最能讓他懷疑,如果八岐大蛇被放出,肯定會迎來比今天慘烈百倍的災禍。
他們繼續前行,耳邊乍然傳來狼嚎,千繪京匆匆回身,野狼已疾速撲來,鋒利的牙齒混合著熱臭氣味死咬住千繪京的手臂,可只咬了一口嘴裡就變得血肉模糊,嗷嗚一聲,落地逃跑。
幸虧反應及時,提前在手臂上覆了念,否則要廢她一條胳膊。
「沒事吧!」賀茂被護在身後,臉色慘白,但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了人聲:「誰在那裡?」
賀茂聽出了是自己的僧侶朋友,趕緊回應:「是我,賀茂忠行!」
隨後,他們被帶進了清水寺內部,雖說是佛寺,現也已被毀壞得不成樣子,殘木破瓦,房屋露天,仰頭就能望見長空,僧侶將千繪京和賀茂兩人領進來,雙方交換了情報。
「說來蹊蹺,」僧侶杵著禪杖,嚴肅異常,「我寺中人對戰蟒妖時那畜生像是被施了永生咒,死而復生不下百次,可就在剛剛,它自己死亡了。」
千繪京詫異:「自己死亡?」
「主持曾差人前往無野寺查看,或許是他們破解了永生咒。」
想起幫他們拖延時間的迪達拉,千繪京不免放心了些,旁邊的賀茂卻心急如焚:「八岐大蛇的封印呢?」
僧侶又將他們帶到另一間貼滿了符紙的屋子裡,與蟒蛇激戰時的硝煙殘留在空氣裡,十分嗆鼻。
四周光線幽暗,僧侶點燃鐵籠裡的松木,照亮了屋中央的巨大墨黑法陣,法陣紋樣繁復,交纏離合,唯獨左上角缺了一塊。這比預想中要好得多,賀茂緩出一口長氣:「來幫我修復封印吧,不能讓前人的心血毀在我們手上。」
僧侶點頭,傳來幾名師兄弟開始准備儀式,這時一個半大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大喊:「不,不好了,山底下有好多妖怪!」
「蛇妖明明已經被清除了,怎麼可能還有妖怪?!」
千繪京本在一邊沉默著,聽到這話立刻跑出去,站在崖上俯視,山底的哀嚎虛無縹緲,在她聽來卻比鋼針還扎耳。
化成人形的魚妖……不好!
「快用法陣把我傳回祗園!」千繪京原路返回,踹開木門,「趕緊召集分散在各處的陰陽師,讓他們去支援神社!」
豈料僧侶面露難色:「我們已經求援過了,但沒有人來。」
「為什麼!」
「藤原忠平大人把大半的陰陽師都調入了他的府邸,以保護天皇的名義不准他們離開。」
這根本就是濫用私權貪生怕死!
千繪京心生怒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以最快的速度讓僧侶們准備好傳送陣,不等賀茂囑咐便已站上去,藍光逐現,再睜開眼時人已到達神社——
妖物殘虐,滿目瘡痍。
偽裝成人的妖怪以難民的身份藏於神社,就等著她離開好以人類為食大快朵頤,她竟然上當了!
祗園神社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短暫的安寧不再,巫女拼死抵抗,傷亡無數,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決定保護平安京的人們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連哭嚎聲都聽不見,妖怪踩在他們的屍體上盡興啃食屍骨,猙獰的笑容暢訴著自己計劃的完美無缺,可忽然,身體被風刃卷成了爛泥,手上仍拿著連血帶肉的骸骨,頭顱已滾落到遠處。
千繪京不斷結印,釋放風刃的同時急忙搜尋著,沒有,沒有,哪兒都沒有,幼鶴不見了!
「鶴丸國永!」
結界遭到破壞,妖物潮水般湧入,她壓榨著自己最後一點氣力試圖挽救更多的人,火遁,水遁,風遁,混亂間她猛地頓住腳步,朝後揮拳,被來者的手掌抵住。
手指貼著掌心的薄繭,讓千繪京沒由來的清醒幾分。
「你看見鶴丸了嗎!」她逮住鶴丸逼問,也不管叫出這名字會不會讓人誤會她瘋了。
鶴丸在她之後到達神社,卻也知道她在找小時候的自己,面色一沉,握住千繪京的手腕迫使對方冷靜下來:「急躁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沒錯我根本解決不了!」千繪京歇斯底裡,往日的鎮定盡數坍塌,「我自以為解決了貧民和貴族的矛盾,保得他們平安,我自以為救下了鴨川的居民,成功阻止巨蟒作惡,我自以為擺脫了玉藻前,憑自己的實力可以帶大家度過這場難關,我自以為解決了一切,卻從來沒想過我會是最失敗的那一方!」
「你沒有失敗!」鶴丸大聲喝止,眉宇間透出從未有過的肅厲,「宇智波千繪京,你要記住的不只是這一方百姓賦予你的神子之名,把最重要的身份給我想起來!」
字字如釘,鏗鏘有力:「你是我們的審神者!」
話音剛落,鶴丸的身後乍現光芒,這道光芒好似噩夢中的第一珠露水,透著黎明的熹微,令千繪京怔在原地。
無數熟悉的身影從那金輝中走出,穿越了千年時光,降臨於歲月塵網。
站在最前方的三日月笑意不改,平淡沉穩一如昨日。
「主公,別來無恙。」
悠于 2025-3-25 16:50
第126章
殺戮聲如同滔天海浪般永無休止,刀影重重,勢如破竹,千繪京被驟然揚起的氣流卷亂了頭發,她無心理會,任由發絲在眼前交纏,不可置信都擺在臉上。
付喪神集體出陣,力挽狂瀾,一時間,這片土地充滿硝煙和戰火。
更令她驚訝的是,另一撥人也從時空障壁裡走了出來,奴良陸生,還有他率領的百鬼夜行。
陸生不做停留,百鬼齊齊出動,拼殺聲,高喊聲,四濺的血光充斥在視野中,千繪京遠望,攥緊拳頭,心裡無名情緒翻湧,這時拳頭忽然被溫熱的手掌包住,她側頭,是鶴丸國永。
短短一夜經歷了太多太多,她早就累了,如今找到了慰藉,想永遠將手放在這個人掌中。
「咳,」陸生舉拳輕咳,低沉的嗓音自帶三分打趣,「我能插話麼?」
鶴丸舒展眉頭,看向對方:「辛苦了,陸生先生。」
他打破永生咒後發現干擾磁場的電流消失,於是立刻通過時空轉移裝置和其他人取得了聯系,並按照之前約定打開時空障壁讓奴良組趕來支援。
千繪京:「奴良組?」
「嗯,」鶴丸迅速抽刀,砍中一只試圖偷襲的小妖怪後送刀入鞘,「奴良滑瓢先生事先告知我,今天一定要趕在辰時之前接觸封鎖外界的咒術並聯絡本丸支援,否則一切都完了。」
小時候的奴良滑瓢經歷過這場浩劫,把重要的時間節點記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幼鶴……千繪京突然想起:「我去找鶴丸!」
陸生奇怪地看著她,心說人不就在眼前,鶴丸則提醒道:「主公,如果他死亡了,我也會消失。」
每位付喪神都有一柄主體刀,存放於時政內部,各個本丸喚醒的是帶有獨立思維和行動能力的分體,主體不滅,分體不亡。
千繪京大夢初醒一般,冷靜下來,眼神恢復一貫的漠然:「是我太魯莽了。」
鶴丸清楚她的個性,一旦決定守護就很難回頭,他在對戰心魔的時候又何嘗不是花了很大的心力鎮定下來,於是走到千繪京身前,半跪下來,俯首:「主公,請下令。」
只要她一聲令下,為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千繪京立於原地,緋袴輕動,與待命之人四目相對,黑瞳映照血色,明眸融入混沌,虛假與真實交錯,彼此吸引,一瞬致命。
「我命令,」她紅唇輕啟,接受了騎士的絕對忠誠,「剿滅敵軍,全勝歸來。」
反擊戰,打響。
飛禽走獸四處奔逃,援軍吶喊震天,響徹蒼穹。
今劍蹬地而起,揮刀破空,通體青藍的妖怪提斧阻截,誰知那靈巧的身影似飛魚般從旁邊竄了過去,緊接著刀光疾落,貫穿它的胸口,它大吼一聲,抓住胸前的長刀,高舉鐵斧狠力劈下,又突然頓住,此時它的喉嚨被反刺了一柄短刀,半截刀刃露出咽喉,駭人至極。
見敵人斷氣,三日月抽回太刀,一線血水連著落到地上,將土壤染成了紅褐色。
「合作愉快,」今劍落地,杏紅色的瞳孔像是覆上了沸騰熱血。
「啊,」三日月掃視周遭,氣場迸發,「還有不少敵人藏在這裡。」
「把他們一網打盡吧!」
忽然,一抹白影從橋上掠過,竟是山姥切,身後還引著一大群妖怪。
只見山姥切跳入絆馬溝,妖怪集體衝上去,形成一道緊密的圍牆,剎那間,刀鋒冒出,流光呈圈閃現,迅若奔雷,妖怪全朝四方橫飛出去,摔成了爛泥。
鬥篷在腥風中獵獵作響,他神情警惕,不肯放過任何風吹草動,「唰唰唰」三道急響,三枚飛鏢毫無預兆地射來,卻在途中被冰雪凍了個嚴實,繞過這一角冰山,他看見了奴良組的雪女冰麗和氣絕的放鏢妖怪。
山姥切朝對方點頭,冰麗會意,帶上青田坊與付喪神前往下一個目標地點。
援軍強悍,無一孬種。
神社裡,千繪京與賀茂取得了聯系,得知那邊的修復儀式已經完畢,她把人叫了過來。
陸生望著窗外的硝煙裊裊,感慨自己和陰陽師的奇妙緣分。
「看這兒,」千繪京在卷皺的地圖上打好標記,「兩支部隊已經成功突破,後勤保障也已到位,傷者目前共有八十六人,醫藥充足,局勢基本穩定了。」
局勢確實穩定了,剛接到消息,藤原忠平見勢頭大好,已經准許一部分陰陽師加入戰鬥,但自家的宅子還是留有不少戰鬥力。
「聽說先前想趕來援助的陰陽師都被他處罰了,連近衛府和大將都供他差遣,一律不許離開,」賀茂提起一句,然後與千繪京商量接下來的仗該怎麼打。
他們這一方人手足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把敵人殲滅,萬一有漏網之魚逃出去就糟糕了。
「喂,呆毛!」霎時,屋頂上響起迪達拉響亮的喊聲:「鶴丸國永讓我給你傳三個字,護城河!」
說完就乘著飛鳥遠去,擁有飛行工具的他能更好地擔任情報傳送的任務,需要將總部的戰術和分區域的戰況及時傳給雙方。
陸生微微挑眉:「護城河……」
千繪京最先反應過來鶴丸的用意,當即起身去博古架上找平安京的地形圖。
平安京是以護城河代替城牆,三面環山,鴨川,桂川,宇治川,木津川四川彙集於澱川,原本只用來灌溉養殖賞景,現在反倒成了對付妖怪的利器。
「你要利用這護城河?」
陸生玩不來曲線救國那套,對千繪京的計謀還有疑惑。
「我好像明白了,」賀茂掩住下顎,思考了一會兒,「我方的力量雖然足夠,但不能保證能將妖怪徹底鏟除,唯一的辦法是形成一個包圍圈,無差別殘殺。」
聽見無差別三個字,陸生皺了皺眉頭:「千繪京,你真這麼想的?」
千繪京暫不回答,只從腰部的麻繩中取出一樣東西,花瓣一般,透著燭火像是白玉映在霞光裡。
「這是魚鱗,」她解釋說,「賀茂,你帶領僧侶和陰陽師去護城河,等距離施術,把京都籠罩在結界之下,以水導電,專傷身上帶有這種魚鱗氣味的妖怪,陸生,你負責掩護他們。」
魚鱗是她從上次那只魚妖那兒取下來的,玉藻前曾在襲京妖怪身上種過咒術,只要從魚鱗中提取出玉藻前的妖氣,並據此進行捕捉式進攻,就不會漏掉任何一個妖怪。
這是他們目前有能力執行的最好的計劃。
千繪京是總大將,必須鎮守本部,陸生先行一步出發後,她攔下賀茂問:「八岐大蛇那邊要不要再派人過去?」
時間匆忙,修補封印所需的精力又多,她不認為以賀茂現在的狀態能讓封印恢復原狀。果然,賀茂有些焦慮:「其實只是暫時穩固而已,清水寺元氣大傷,不適合繼續保護封印,我准備將它轉移到其他地方,可惜靈力不足。」
「還能轉移到其他地方?」
「靈力充足就行。」
「任何靈力都可以?」
「必須純淨,」回答完後,賀茂覺得奇怪,「你問這麼詳細做什麼?」
千繪京反應平淡:「好歹我也是跟你一起去過清水寺的,關心關心罷了,畢竟我也不想讓八岐大蛇現世。」
賀茂走後,只剩下耳邊的連天轟炸和時不時吹進窗裡的瑟瑟寒風,她一直坐在原地看地圖,黑眸微垂,光影明滅。
看了許久,門外傳來動靜,五虎退跑了進來,滿是灰塵的臉上劃有幾道小傷口,卻仍掩不住欣喜:「主公,崇仁坊的居民已經全部救出,賀茂大人那邊也准備就緒了!」
千繪京的語氣出奇的平靜:「只要結界沒問題了,剩下的事都交給時間。」
察覺到她的反常,五虎退很擔心,並沒有立刻離開:「主公,你有心事?」
一段沉默結束才聽到千繪京的聲音:「陪我出去一趟。」
再美的青山綠水如今也成了荒郊野嶺,兩人通過傳送陣來到清水寺,繞開倒塌的圍牆,踩著破爛的地板,進入密室,裡面空蕩蕩一片,落地燭台上的焰苗燃盡,伸手不見五指。
五虎退停下腳步,「吱嘎吱嘎」的聲響也一並消失,他問千繪京:「主公,我們來這裡是……」
「往前走。」
對方的話語好似無形霜雪,激得他一陣驚寒,下意識地往前邁出幾步,再也無法回頭。
這裡真黑啊,他連腳下的路通往哪裡都不知道。
悉悉索索間,五虎退壯起膽子,硬是縮著肩膀又走了幾步,直到眼前變得更黑,仿佛即將落入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不動了。
「主——」
回身詢問,迎接他的卻是驟然降臨在肩上的力道。
黑暗中,他唯一能看見的只有千繪京的猩紅雙眼,殘忍,無情,如同溢出的血。
怎麼會……
五虎退身體空陷,驚詫的臉一片蒼白。
他雙眼失焦,手臂伸在半空中,甚至看不清四周飛速倒退的景像,命懸一線之際,手腕突然被拽住,緊接著被狠力一提,重重跌回了地上。
短刀夜視能力極好,現在已完全適應了黑暗,五虎退忍著腹痛爬起,發現自己身下的地是一整塊平整的巨石,繪有奇怪的封印紋樣,左上角豁開了一條裂口,極深極寬,他正是從那裡落下去的。
轉瞬之間,站在那裡的人成了千繪京。
剛才推他時沒留半點回旋的余地,現在的背影為什麼這麼落寞?
兩人站在不同的地方,距離很近,心卻越來越疏遠。
回神社的時候,曙光依舊在沉睡,芥子色的符紙順著暴漲的河水漂游盤旋,激流洶湧,透藍雷電轟鳴,為他們打響了勝利的前奏。
千繪京蹬掉紅紐草鞋,將長發用檀紙重束了一遍,五虎退跟隨進屋,低著頭一言不發。
主公剛才……是真想殺了他。
「為什麼?」
他終於忍受不住,嗓音顫抖著問出了這句不想聽到答案的話。
「主公討厭我,憎惡我,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只要是主公說的,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赴死也無所謂,」五虎退眼角泛紅,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撕心裂肺,「可是,哪怕是給我一個假像也好,為什麼要親自動手……」
他記憶中的主公性情剛烈,冷漠自持,但對付喪神始終藏著一份耐心與柔和,絕不可能毫無理由地殺他。
「主公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
「沒有。」
對方的果斷摧毀了他最後一點希望。
千繪京注視著他,毫無表情,毫無溫度:「我的確想殺了你,用你的靈力讓八岐大蛇為我所用。」
她需要足夠純粹的靈力,去填補封印的最後一點空缺。
她想將八岐大蛇的封印轉移到自己能夠掌控的地方,自由驅使。
她把五虎退推了下去,卻後悔了,因為她的寫輪眼看見了藏於裂縫深處的陰冷蛇瞳,足足八雙,五虎退必死無疑。
「本丸是一株參天大樹,審神者為主干,付喪神為落葉旁枝,樹葉脫離枝椏,終將蝕於泥土,你遲早都會為我戰死,我不過是讓你提前讓你永眠。」
「其實無論是誰都無所謂,只不過你是第一個出現在我下定決心之後的,你太倒霉了,僅此而已,哪怕出現的是鶴丸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我從來都是這麼壞,自私自利不近人情,你明白了嗎?」
「不是這樣的!」五虎退猛然反駁,心髒的窒痛折磨得他泣不成聲,「主公你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可哪怕瀕臨崩潰,映在瞳孔裡的也只有千繪京愈發冷沉的臉。
他倒退一步,奪門而出,不忍再留。
千繪京孤零零地站著,眼中看不出絲毫情緒。內心的畸形快意在挑釁她僅存的理智,自從破了面靈氣的幻境後,她變得越來越情緒化,轉移封印需要充足而純粹的靈力,就算不用付喪神獻祭也可以一點一點地積攢,推五虎退去死……這簡直荒唐!
可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惡靈化的事情,想要發泄,想要破壞,種種超越心理極限的恐懼讓她再也無法掙脫出來。
——想讓天真如白紙的五虎退看穿你的真面目嗎?
——想讓一心一意為你的付喪神知道你是個精神分裂的殺人狂嗎?
她從沒怕過什麼東西,但這次,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把屠刀對准付喪神,用他們的生命承受自己刻骨的恨意,她怕了,怕得令人絕望。
障子「吱呀」一動,打斷了她的自我逃避,抬眸,發現來者竟是鶴丸。
這瞬間,在心底騰肆的破壞欲達到極限。
……如果能將這個人徹底污染了,該多好。
鶴丸立在障子邊,雪白的出陣服接受了血的洗禮,良久,房間裡響起了他略顯疲憊的沙啞聲音:「鶴丸送源家剛出生的女兒去了另一處避難所,途中遇險,我把他們都帶回來了。」
擁有高貴血統的嬰兒最受魑魅魍魎的歡迎,為了奪回孩子,保證源氏夫人等人的安全,他全力退敵,殺盡了那些因躲過大部隊視線而殘存下來的妖怪,好在及時,那些人都平安脫身了。
見鶴丸要走,千繪京眉眼間覆上了一層暗色:「都聽見了?」
那浴血的背影停住了。
氣氛安靜得可怕。
「為了目的,我連你都可以舍棄,是不是很痛心?」
鶴丸平靜地回答:「沒有。」
「你轉過來,看著我說。」
他默了默,轉了身,誰知千繪京直接來到面前,拽住他的衣領往下一扯,堵上了他的唇,後又猛地咬緊貝齒,鶴丸只覺得一股甜腥味襲來,薄唇出現一道血色,成了無法跨越的界限。
不過片刻,千繪京松開手,舔了一下沾在嘴邊的血液,仍不走開,鶴丸低眸望著她,忽然伸手摟住她的腰身,溫暖的呼吸重回鼻間,充斥著意亂情迷。
任何的言語已成多余,舌間的一次次摩挲足以點燃激情,拋開顧慮的枷鎖,他們只能聽見對方的急促心跳,火熱布滿全身血脈,在放縱自我的深吻中纏綿。
仿佛一場燎原盛火,蔓延了整座雪下孤城。
不知過了多久,連唇齒都已麻木,兩人終於分開,千繪京陷在鶴丸懷裡,臉頰燥紅,緩了許久才問:「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會永遠活在我的欺騙之中?」
鶴丸緊抱著她,一生的溫柔繾綣全都給予了懷中的人,隨後,他低下頭,話音低緩情切,透著幾分隱忍——
「我心甘情願。」
第127章
第二天,千繪京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清醒了。
鶴丸躺在旁側,右胳膊被她墊在腦袋下成了枕頭,左胳膊摟著她的腰,熟睡的氣息像陽光下的牧草,干燥清爽。千繪京直勾勾地看著他,想起了昨夜的熱吻。
喜歡鶴丸嗎?
喜歡。至少現在是喜歡的。
如果沒有體內怨念的催動她可能做不出這麼大膽的事,但做了也不後悔,發了泄過了癮,怎麼說都間接地回應了對方的心意……胡思亂想之後,該起床了。
千繪京爬起身,看著被自己帶過來的衣被,猶豫一會兒,還是把它塞回去順便給鶴丸掖了掖,這賢惠的舉動經過她的手顯得莫名詭異。
窗外,陽光斜出厚雲,人們的歡叫傳遍平安京,一片祥和安寧。走到門邊時她頓了頓,沒由來的緊張,等足夠平靜了才出去。
腳步聲變遠後,鶴丸睜開眼,全無惺忪睡意,看著身上的衣被,輕笑一聲,風過即散。
屋外,千繪京收到了大戰告捷的消息,送消息來的是迪達拉,年輕人平常話多,現在卻保持著沉默,隔了好久才出聲:「呆毛。」
千繪京埋頭看木簡:「嗯?」
「你昨晚應該成長了不少吧。」
千繪京瀏覽文字的目光停住,抬頭看他,神色很平靜,或許是平靜得過了頭,迪達拉感覺到了一股殺意:「……那什麼,我胡說的,嗯。」
「只是接個吻而已,你遲早也會有這麼一天的,」對方沒有一刀捅死他,「別羨慕,後輩。」
莫名成了後輩的迪達拉:「……」
羨慕?!
羨慕個蛋!!!
滿腔髒話正要飆出來,千繪京已經走到了另一邊,快進殿內的時候回頭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這個人愛恨分明,宇智波鼬是我的敵人,他欠我一條命,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無論我跟誰在一起,都和他無關。」
看著走入殿中消失在門那邊的背影,迪達拉仰望了一下藍天白雲,挑挑眉:「單身萬歲,嗯。」
多虧鶴丸的提議和千繪京的周密布置,散落於京中的魑魅魍魎已經被清除干淨,現在天皇下令修整,百廢待興,只是巨蟒之災發生在皇城周圍,國庫遭到毀壞,官家拿不出那麼多錢財。
「只有瘦死的羊,沒有不掉毛的狼,」千繪京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對面坐著長谷部,「現在藤原忠平是不是不在府邸?」
「嗯,他去查看皇城的受損情況了。」
「帶上第二部 隊的人,跟我走。」
當天下午,藤原忠平的親信幾乎是一路哭著娘去皇城找人的,當時藤原正在跟太政官商量統管事宜,聽親信在耳邊哭訴了幾句,連忙回府,衝進內院一看,寶庫已經被洗劫了,連銅皮箱子都沒留下,空蕩得簡直凄涼。
他愣在原地,嘴張大老半天都沒合攏,擦了擦眼睛,指著寶庫暴跳如雷:「我的錢呢!」
那親信被噴了滿臉唾沫星子,擦都不敢擦:「大,大人……神子大人帶著部下來……屬下不敢攔……」
藤原覺得自己跟千繪京八字犯衝,咬著後槽牙問:「全都沒了?!」
「還,還有……」
親信戰戰兢兢地拿出一枚捂熱的和鏡。
藤原奪過和鏡,照出了一張氣急敗壞的臉,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千繪京擄走自己半生積蓄時嘲諷的樣子,摔了銅鏡又馬不停蹄地趕往神社,勢要找千繪京討一個說法,誰知剛到神社就望見了一大堆居民,他向來不把這群賤奴當回事,立刻找來衛兵要趕人,結果一個居民聞聲回頭,見到他,臉露喜色:「是藤原大人!」
這聲驚呼讓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望過來,藤原被這潮水般的視線唬住,一時忘了下命令,緊接著更讓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居民們全都彎膝跪下,呼聲嘈雜,卻無一不是感恩皇家的大恩大德。
原來千繪京記著他的貪生怕死,對外又宣稱無錢賑災,這才讓人搜了他的寶庫,以藤原家的名義投入重建工程,老百姓哪兒還厭惡他,只想把他當活菩薩一樣尊敬。
錢能和名聲比嗎那肯定能啊,藤原明白了千繪京的花招,氣得腦仁疼,本想不顧一切去找人還債,結果又出現了個賀茂忠行和源氏家主,都贊揚他高風亮節不與世俗合污,藤原帶好了他們硬塞過來高帽子,在狂轟濫炸式的表揚中木了半天,一口氣哽住,被抬回府了。
解決完資金問題,千繪京就把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給了賀茂,臨別在即,她也得好好休息幾天。
五條國永知道真相後來找千繪京道歉,成年的鶴丸見到他反應平常,只當做普通客人對待,之後源氏夫人請千繪京給女兒賜名,千繪京以是在神樂殿降生為由選了「神樂」二字,有部分付喪神被造於平安時代,千繪京允許他們去各個工匠處看望自己的鍛造者,這時陸生經過,跟她感慨了一下當年老頭子長得真水靈。
「話說回來,」陸生兜著衣袖,「昨晚你成長了多少?」
千繪京:「……」
「回去我跟老頭子說一聲,他一直擔心你嫁不出去,這下估計得敲鑼打鼓過個早年了。」
千繪京:「……忙你的。」
回頭就看見了五虎退,小短刀傷心了整夜,眼眶都是紅的,走到她面前停下來,努力保持著平常心:「主公,農戶把田地的損壞面積統計好了。」
「嗯,等會兒你再去一趟檢非違使廳,問問追捕玉藻前的進展,」千繪京到底還是不忍心,揉了揉五虎退的短發,明顯感覺到手下的人猛然一抖,「昨天的事情……抱歉了。」
五虎退連忙搖頭,匆匆應了句「我馬上去」就跑遠了。
雖然每一項工作都必須有人操持,但這並不妨礙慶功宴的舉辦,各路好友聚集起來,就著一頓美味佳肴,舉杯同慶,熱鬧非常。
燒酒香氣濃烈,刺身口感爽滑,配著一碟醉章魚叫神仙都無可挑剔,歡聲笑語一只持續到晚上,通明的燈火比天上最亮的星還耀眼。千繪京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熱絡,難得沒有提前離場,小妖怪和短刀們在屋子中央玩投壺,笑容滿溢,她看在眼裡,又給自己倒了杯清酒。
「對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跟旁邊的鯰尾說,「你看見小時候的鶴丸了嗎?」
鯰尾咽下壽司,回憶片刻:「沒有,這幾天都沒見到他。」
「是嗎……」
明天就得走了,本來想好好道個別的。
她偷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成年鶴丸,然後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餐。
通宵一整晚,隔日橫七豎八地睡了一地人,支窗開門散酒氣,巫女端著醒酒湯挨個兒把他們叫醒,鶴丸背著千繪京洗臉去了,剩一屋子光棍自生自滅。
吃飽喝足,離別在即。
像是為了歡送他們,今天的天氣比昨天還好,光景明媚,綠草萋萋,人們正在辛勤地修建房屋,千繪京和陸生處理完最後的瑣事,剛入夜就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後山,奴良滑瓢前來送別,他看了一眼喜歡在自己面前當孫子的陸生,不理,只跟千繪京說:「什麼時候回來?」
千繪京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有緣就會重逢。」
說罷,環視周遭,仍然不見幼鶴的蹤影,她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正要走,耳邊忽然響起腳步聲,幼鶴來了。
「波!」後者跑得喘不過氣,撐著膝蓋平復心跳,「對不起,我來晚了。」
心裡缺失的那塊總算補上了,千繪京說:「不晚,剛好。」
她拿出時空轉移裝置,卻被幼鶴扯住了衣角,那只白嫩的小手不知干了什麼,全是血痕,她抓起他的另一只手,也是一樣:「怎麼弄的?」
幼鶴任她抓著,仰起頭,忽然笑道:「波,你看天上。」
其他的人也跟著抬頭,本來漆黑的天空這時竟亮起了明光。
秋田不可置信地說:「是天燈!」
原先升上去的天燈都逐漸縮成了光粒,新的又從萬千山嶺間源源不斷地飄出,恍若盞盞金色琉璃,襯著夜色的暗,璀璨迷人眼。
幼鶴這些天日夜不眠,到處收集竹子,末了自己用小刀一點一點地削成竹篾,竹篾扎人,他被劃得吃飯時連筷子都拿不穩,但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制成天燈,送給了那些敬仰千繪京的人,並約定在今夜一起燃放。
「這份禮物還算正常嗎?」
他這麼問千繪京,千繪京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遲疑幾秒:「你還記得?」
幼鶴嗯了一聲,眼睛裡像是有星光躍動:「大家都在天燈上寫下了對波的祝福。」
千繪京一路走到這裡,受到過質疑,也獲得過尊敬,曾陷入輿論漩渦,也摒棄前嫌救了平安京所有人,百姓不是瞎子,都看得見,辨得清,即使她離開了,他們依然尊她為唯一的神子。
就像這漫天盛景,會被人銘記一生。
「波,臨走之前,我想把我的祝福送給你,」幼鶴牽過千繪京的手,用指頭在她的手掌中寫下幾個字。
千繪京的嘴角有很淺的笑意,轉瞬即逝。
「走了,」幼鶴寫完的同一時間,她轉身摁下時間轉換裝置的按鈕,只是「寫」有祝福的手一直攥著,沒有松開。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波就交給你了。」
幼鶴對鶴丸如此說道,鶴丸則衝他腦門兒彈了一下,咧嘴笑:「還用你說?」
一束金光忽然降臨,包裹住了全體人員的身體,隨後漸漸消融,如同天燈一樣,消失在了無邊夜色中。
幼鶴站得筆直,旁邊的奴良滑瓢則順著山路往下走:「還不回去?」
「我再待一會兒。」
奴良畫瓢只以為他是舍不得千繪京,就先走了。
一刻鐘過後,樹林裡出現了兩道身影,他們身穿白色的立領制服,目光如炬。其中一名打開履歷本,看著幼鶴核對一番,冷漠道:「我們已經滿足了你的延時要求,請立刻跟我們去時政總部。」
幼鶴對上他們的視線,十分警惕:「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歷史的修正者,你的成長已經偏離了軌道,我們有義務讓一切回到正常的狀態。」
時空之主,時政至上。
可畏不可逆。
第128章
590號本丸換上了秋季景趣,燦金的庭院遠遠望去更像是一畝畝豐滿稻穗,風過稻浪起,泛黃的樹葉墜落枝頭,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兒,落到了外來者的肩上。
有兩個人正躲在蔥郁的秋植後面,扒拉著灌木叢往外面瞅。
一人說:「好像是真的。」
他們早上收到消息,說是文化祭總負責人賽前選拔的黑馬,590號審神者玩忽職守,撂下挑子去其他時空逍遙快活了,甚至一名付喪神都沒留下,整座本丸空空如也,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要知道文化祭總負責人的工作是塊香餑餑,誰見了不心動,宇智波這一走就等於給別人留了把柄,只要把最具威脅力的對手解決掉,剩下的人的獲勝幾率就會大大增加。
「肯定沒人了,」其中一個拍掉肩上的落葉,不自覺地笑起來,「只要把這裡的情況報告給北村大人,宇智波就沒戲唱了。」
說完就拿出微型相機,准備把千繪京瀆職的證據拍下來,可突然傳來「咻」的一聲,長劍劃破灌木,樹葉揚起的同時劍刃正中微型相機,機械瞬間碎裂,膠卷被劍尖釘在了泥土裡,而男人還保持著手拿相機的姿勢,懵了好半天才覺得哪兒不對勁。
旁邊的同伴比他快一秒反應過來:「遭了,快跑!」
內心的焦急像雜草一樣瘋狂滋長,可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剛轉身視野就被耀眼的金色充滿,眯起眼,勉強可以看見那金色中央立著一名男子,面容不清晰,說出的話卻如王令般威嚴有力:「本王不過休息了一會兒,就有老鼠進來了,雜種,你是怎麼為本王看家護院的?」
這時他們的後方也響起聲音,與男子不同,是屬於少年人的清亮活潑:「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們會從小路過來啊……」
回頭一望,見一粉發少年正騎著匹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駿鷹俯視著他們,不知想到了什麼,原本慵懶的眼神頓時亮堂起來:「這次的入侵者就交給我打掃吧,Archer!」
聽到這句話兩個審神者連頭皮都炸了起來,幾乎是同時跪倒在地,連聲求饒,吉爾伽美什聽得心煩,手一揚,十面巴比倫之門裡都現出了寶具,正要出招,庭院裡的轉換裝置忽然亮起光芒,他瞥了一眼,施令的動作不由得停住。
光芒消失後院子裡擠滿了相貌各異的人,推推攘攘,比集市還要熱鬧,跪在地上的審神者也被這空前盛況驚住了,求饒的話卡在喉嚨裡,直到千繪京擠開人群,朝這邊走來。
看著這兩張生面孔,千繪京問阿斯托爾福:「怎麼回事?」
後者愣了愣,被問第二遍時才有回應:「那個……是入侵者!」
他沒想到御主會回來得這麼突然,驚訝之余還帶著重逢後的喜悅,吉爾伽美什則不同了,窩火得很,憑什麼不先問他:「喂,蠢材,已經做好忽略本王的覺悟了嗎!」
這麼久不見凶人還是那個腔調,千繪京注視著英雄王的怒容,慢慢地,在滿院秋風中露出一抹淺笑:「辛苦了,Archer,Rider。」
不管是選擇追隨她這個不稱職的御主還是看護好這個本丸,都辛苦你們了。
送走奴良組之後,千繪京讓人把兩位審神者分別帶到了不同的對屋裡,然後走入其中一間,關好障子,留自己和對方獨處。
她認得他,在合訓期間是同一番隊的。
窗戶敞開,溫度不算低的秋風灌進來,卻讓面對千繪京的人打了個冷噤。早就聽說過千繪京的背景不簡單,誰知道竟然這麼恐怖,隨意操控數萬寶具的金發王者,以獅鷲為坐騎的粉發少年,最糟糕的是連奴良組都成了她的幫手……越想越急越急越怕,他渾身都在出汗,秒針每走一格都是煎熬。
「你們鬼鬼祟祟地到我的本丸裡來,不會只是為了偷東西那麼簡單吧,」千繪京坐在扶手椅上,斜著身體支著臉,質問的口吻帶有幾分輕蔑,「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幫你?」
那人把視線轉向窗戶,低聲道:「當然是……」
話說到一半拔腿就跑,可在距離窗戶還有半米時後背忽然挨了一腳,身體前撲,額頭狠撞在窗台上,還沒來得及喊痛頭發又被拽住,像破麻袋一樣被撂到地上,緊接著脖子一緊——千繪京用扶手椅壓住了他,使力極重,橫撐勒進皮肉,疼得他滿腦子逃跑的想法都沒了。
這一切的發生只用了三秒。
「等等,我說,我說!」
生怕丟掉小命,審神者嚇破了音:「是603號審神者,那,那個叫卡西的!她告訴我們你最近不在本丸,讓我們來檢舉你,然後我們就可以在劍道賽上順利晉級了!」
千繪京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讓他不寒而栗,良久,壓著扶手椅的力道松開,他終於逃離了禁錮。
可千繪京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
只見對方微微蹲身,掐著他的臉逼他抬起頭,聲音冷得像冰窖:「近侍是加州清光的那個卡西,卡西莉迦特?」
他點頭如搗蒜,心髒都快要跳出來:「對對對,就是她!」
招完又嚷嚷著自己有多無辜多愚蠢,但千繪京一句都聽不進去,文化祭在即,她倒是不難猜出卡西用了什麼理由煽動這些人,真正讓她覺得好笑的是自己還什麼都沒有做,偷她東西的人已經忍不住要讓她倒霉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審神者怕她不信,指著外面喊,「不信你去問真葵,他也知道!」
千繪京松開手坐回椅子上,挑著眉,神情比剛剛更加冷淡:「知不知道卡西莉迦特是在給你們下套?」
審神者一臉不解:「……啊?」
「如果趕走我就能讓你們順利晉級,那她自己為什麼不來,偌大的時政誰不想得到這次文化祭的負責權?」
看著對方半懵半明白的表情,她繼續說道:「我和她有私仇,就算我因為擅離職守失去了參賽權,也會有下一個宇智波千繪京成為眾矢之的,可她就不一樣了,少了個對手的同時也少了個仇敵,還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多省事。」
「實話告訴你,她早就知道我的本丸臥虎藏龍,所以才會騙你們來檢舉我,借刀殺人,懂不懂?」
審神者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盯著千繪京確認道:「所以……我們被她耍了?」
千繪京不給他留面子:「事實擺在眼前,信不信都是一個樣。」
這番話半真半假,足夠讓這人對卡西產生敵意。好在他沒讓她失望,剛才的驚恐無措已經完全變成了怒火,激得他立刻站起來,只是腿還有些發軟:「我,我……」
吞吐很久,終於決定去找卡西算賬,卻被千繪京攔下。
「你是不是不打算放過我?」
聽出了他話音的顫抖,千繪京譏諷道:「你現在去找她有什麼用,她只會一味裝可憐敷衍過去,如果你願意配合我,我倒是可以幫你出這口惡氣。」
審神者氣憤到滿臉漲紅,但還是冷靜了些。被耍的人是他,貿然去找卡西說不定還會受到嘲笑,不如識相點順著千繪京給的台階下,至少能留點尊嚴。
思來想去,最終點頭答應了千繪京的要求,兩人商議片刻,他走的時候頭低得很低,唯恐被別人看見自己長什麼樣子。
放審神者離開後,千繪京走到桌邊喝了口茶,發現已經涼了,於是擱下茶杯去另一間對屋找另一位入侵者。
剛才那人因為心虛都忘了反抗,原來旁邊這位叫真葵的才是塊硬骨頭,她進屋的時候房間陳設一團糟,人已經被困在了角落,長谷部和亂正收拾屋子。
長谷部向她描述了一下情況,大概就是真葵嘴硬,一句話都不肯說還差點掀了屋子,不過千繪京已經得到了情報,這人坦不坦白都不影響事態的發展。
「既然如此,就只好委屈真葵大人在這兒待一段時間了,」千繪京不痛不癢地說道,「我得和付喪神一起去看看監控錄像,在確定你們沒有偷走任何我的私人財物之前誰都不能離開。」
聞言,真葵冷冷一笑:「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明太郎那軟蛋肯定已經招了,還裝模作樣干什麼?」
千繪京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吩咐長谷部讓付喪神輪流值守看緊他,要飯就給要水就倒,但絕不能出這道門。
審神者不見了最急的就是付喪神,真葵與明太郎交好,那他的近侍肯定會去找後者問個究竟,而明太郎已經與千繪京約定好,只要一口咬定真葵最後見到的是卡西,真葵的付喪神就會堵著603號本丸的大門要人,卡西被逼無奈肯定會來找千繪京,但她怕,怕千繪京的手段也怕自己的齷齪心思敗露,所以到時候出現的一定不會是她。
千繪京坐在走廊上,鯰尾在旁邊倒茶,秋天的景色真好啊,好到她覺得渾身愜意,末了,她撿起手邊的楓葉,手指搓動,楓葉跟著一起轉:「今天我這本丸真是熱鬧啊,你說呢,加州清光?」
鯰尾往院子裡望去,一片秋色映著清光的黑紅出陣服,襯得他格外突兀。
這個時候還有很多付喪神在附近灑掃,看見這一幕都有不好的預感。
每一位在590號現世的付喪神都被告知過一句話,主公最厭惡的刀就是衝田組的加州清光,誰提起就是犯禁。
可現下,清光正站在千繪京面前,微微汗濕的長發顯示著他來得有多匆急:「590號審神者,請放人。」
和想像中的差不多,卡西果然把髒水潑她身上了。
千繪京既不生氣也不否定,只站起身抻抻衣領,朝屋裡做了個「請」的手勢。
卡西莉迦特,欠我的,我馬上讓你還回來。
第129章
清光不認為有和千繪京談話的必要,所以走進屋裡的第一句話就是:「人在哪裡?」
他本來對這位審神者沒什麼感覺,但就是因為卡西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表現出對後者的厭惡,耳濡目染,現在的他已經把千繪京列入了敵對名單,能不見就不見,必須見時就保持十二分的冷淡。
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回應,轉過身,見千繪京已經把障子關上,說實在的,這位審神者相貌冷麗,氣質出眾,身材也是數一數二的好,這樣的女人走到哪裡都是焦點,怎麼偏偏跟卡西過不去?
屋子裡擺設齊整,博古架上的玉器瓷器泛著古色光澤,從院子裡移植進來的一叢翠竹在角落裡長得青綠直挺,陽光斜入窗戶,剛好將竹影投在放滿公文的書桌上。這景像雖好,清光卻沒工夫欣賞。
「我不想跟你起爭執,」他壓著火,再次聲明來意,「請把審神者真葵放了。」
千繪京似乎笑了一聲:「如果我不放呢?」
「就算是搶我也會把人搶回去。」
清光說得認真,她卻像在聽笑話,兩人沉默片刻,她的嘴角忽然緊抿了一下:「你有沒有聽卡西莉迦特講過一個故事?」
卡西講過的故事很多,清光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個。
「從前有個女孩兒,她有一位很值得信任的同伴。」
這開場實在很老套。
千繪京邊走邊說,很快就來到了清光跟前,清光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她得寸進尺,越發迫近:「同伴也很信任她,他們分享了自己所有的秘密,從此並肩作戰,共患難共進退,可就在某一天,女孩兒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危機,你猜那位同伴做了什麼?」
清光已經被逼到牆角,後背緊貼著牆壁,手邊是那叢翠竹。
他們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因為千繪京湊到了他面前,雙方鼻息勾纏,暖得燙人:「他毫不留情地拋棄了她選擇投入敵營,然後女孩兒被關了起來,手腳筋全被挑斷,每天都泡在又髒又臭的污水裡,可她沒有後悔信任那位同伴,鞭子打在身上的時候沒一秒不是在為同伴辯解,可能他有苦衷,可能他會念著以前的感情把她救出來,但是女孩兒錯了,錯得離譜。」
聽到後面,清光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他皺起眉頭,開始審視千繪京:「你從哪裡打聽到的?」
經歷過這些的人,明明是卡西莉迦特。
當時時政分局的人告訴他他們已經調查出了卡西制造時間溯行軍的事,為了不讓卡西被流放,他必須偽裝成叛徒幫助分局的人抓住卡西,然後挖出她的眼睛,取得分局的信任。
他知道卡西的眼睛有多珍貴,所以在上面做了手腳,讓伊吾拿到的是沾滿白磷的眼珠,時間一到眼珠自燃,他們只能前功盡棄。
那段時間他收集到了很多有關時政的情報,見不得光的,廢棄已久的……可就在不久之後,時政高層告訴他卡西被清洗記憶後無罪釋放了,他也得到了自由,兩人重新生活在一起,只是時政警告過他不許再提起以前的事,否則後果會遠遠超出他能承受的範圍。
現在的生活有多幸福以前的磨難就有多堅信,他永遠忘不了自己親手挖出卡西眼睛時的心情,愧疚,痛苦,還有對時政的憎恨,但他只能忍耐,心髒都疼得抽搐了也要裝得冷酷無情……
這些事情原本都被他埋藏在了記憶深處,可現在,此時此刻,竟然從另一個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審神者口中說出來,他怎麼能不驚訝。
千繪京察覺到了他的震驚,卻沒有停下,只是雙眸有著顯而易見的悲傷:「其實我也有過相同的經歷,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問問那位同伴,為什麼我把他放在心尖上他卻把我踩在腳底,為什麼我的真心實意換來的都是這麼殘忍的對待。」
說著說著清光竟聽出了一絲隱忍的哭腔,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眼看著千繪京的失落潤濕眼尾,睫毛沾上點點水光。
「我啊,」千繪京慢慢伸出手,指著自己的心髒說,「真的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唯一,失去了他,我才能體會到鑽心刺骨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這瞬間,清光差點把她口中的「他」當成了自己,短暫的共鳴讓他忍不住放下之前的成見,緩聲道:「宇智波,你或許和主公之間有誤會,只要你不故意針對她……」
「那又如何?」
對方突然輕佻的聲音讓他愣住了。
千繪京往前湊了湊,嘴唇幾乎與對方的耳垂貼在一起,吐字一個比一個清晰:「剛才的話都是,耍,你,的。」
清光徹底清醒了,他惱羞成怒,當即推開千繪京,然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勁極大:「你果然不安好心,快把審神者真葵交出來!」
他簡直要恨死自己的心軟了,怎麼能蠢成那樣!
千繪京被抓著手腕,明顯處於劣勢,偏偏她不急,就這麼氣定神閑地看著清光,直到障子被打開。
「你們在干什麼?!」
卡西立在陽光下,可這並沒有使她的臉色好看多少:「加州清光,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來找人的!」
她出現得突然,清光也沒有反應過來,見他不說話卡西的火氣更甚,直接衝到兩人中間,使勁掰開他們抓在一起的手,光掰開還不解氣,還要打人!
高高揚起的巴掌眼看就要扇在千繪京臉上,卻被及時趕來的鶴丸拽住手腕,動彈不得。
「松開,松開!」她高聲叫嚷,面紅耳赤,「加州清光你是不是瞎了!」
清光迅速回神,立刻去制止鶴丸,可就在這剎那,鶴丸的刀尖已經抵住了他的脖子,再往前一步就會被貫穿喉嚨。
他們是第二次對峙,為了同樣的人。
卡西還在喊痛,鶴丸卻不管,只對上清光的視線,嗓音低沉:「最後一個見過真葵的人是卡西莉迦特,那真葵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從不與主公來往,又是誰讓他來找主公?」
他義正言辭,不給清光任何反駁的機會:「我已經調查過監控錄像,今天早上卡西莉迦特來過我們本丸,但只是敲了門,沒人應就回去了,此後不過兩個小時真葵就出現在了本丸,這之間沒有聯系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
「主公的實力在合訓時有目共睹,卡西莉迦特用了什麼手段才把真葵騙來已經不言而喻,加州清光,別聽什麼信什麼,做事多帶腦子,也不至於每次都落得個臉面盡失的下場。」
付喪神從來都不是傻子,他們無一不是經歷了千百年的歲月,思想成熟,清光這麼容易聽信卡西的話,無非是把她當成了最不應該防備的人,頭腦發熱的時候對方說什麼是什麼,但只要冷靜下來就能找出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鶴丸的詰責恰好給了他冷靜的機會。
清光思考了很久也掙扎了很久,眼中的不可置信逐漸轉化為失望,他看向一臉驚慌的卡西,還沒開口就聽到狡辯:「清光,你別信他們,我們和他們有仇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夠了,主公,」清光不忍心拆穿她,打斷之後收斂了氣勢,又對千繪京說,「這次是主公做得過火了,我替她道歉,請你原諒。」
他一直低著頭,放下所有的身段替卡西的愚蠢道歉,千繪京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等了幾分鐘,等他受到的屈辱足夠時才松口:「可以。」
加州清光,正是你對心上人喜歡得太卑微,所以才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她放走了卡西,但放不走卡西對自己的挑釁。
睚眥必報,絕不善了。
提前讓真葵離開,自尊心極強的他一定會去跟卡西算賬,卡西見他回來了清光卻沒有蹤影,絕對會來本丸找人,千繪京掐准了時間,等的就是她推開門的那一刻。
望向上方,那裡有被楓葉框成一小片的天空,還有正在被一群母鳥追逐的五姨太迪達拉,千繪京像是在思索什麼,過了很久才問旁邊的鶴丸:「東西送來了嗎?」
鶴丸遞給她一張天青色的符紙。這是花開院秀元用妖盒做出來的,專門用來儲存靈力。
千繪京把它收好,淡淡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你是不是要去喂馬?」
「嗯,今天輪到我當值。」
「一起去吧。」
二人在楓林小道裡走著,一時間只剩下腳踩樹葉的沙沙聲。忽然,千繪京說道:「記得洗手,你碰過她了。」
鶴丸笑了笑,用尚且清白的左手揉她的頭發:「遵命。」
這之後不久,文化祭如期舉行。
要容納成千上萬的觀看者還要留下足夠寬敞的比賽空間顯然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時政索性將比賽場地設立在海面,保守估計,這建築占海面積能有二十五萬平方米,據說今年還要擴建。
走進體育場,還能聞到海風的味道。
奴良滑瓢坐在豪華包廂裡,視線能觸及到的地方全是人,人,人。
他支著臉,一口飲盡盞中的酒。說老實話,出生在千年前的他已經習慣了古日式建築,今天還是頭一次接觸到遠超現世的高科技產品,別扭得很。
回頭看了一眼能當宅邸用的貴賓包廂,又順手點了一下桌上的觸感按鈕,按鈕亮起綠光,原本漆黑的桌面立刻顯現出入場口的畫面,畫面隨著奴良滑瓢手指的移動不斷轉換,最終定格在第一安檢處。
擴大,再擴大,畫面上只呈現出了一張人臉。
他讓納豆小僧又倒了一盞酒,眼中興致盎然。
在人聲鼎沸中,他輕聲說道:「別讓我白來一趟啊,波波。」
第130章
入場口大排長龍,海風的涼爽都吹不散人擠人的悶熱。
「請審神者大人們檢查一下有沒有攜帶本丸對應的號碼牌。」
廣播裡傳來聲音的同時千繪京已經站上了第一安檢處的電子測量台,一層層的光圈由下至上升起,安檢機器亮起綠勾,監察人員看了眼智能名冊上的名字,問:「590號,宇智波千繪京?」
千繪京點了點頭,然後走過安全門,讓下一名審神者上來。
劍道賽的安檢一共有三道,全部通過了以後還要聽指導員說明比賽規則。
「比賽采取二人對戰的形式,場地裡共有六個擂台,前賽只要將對手擊敗即可,中後賽則采用三局兩勝的方式,贏一場得一分,打輸或平局不得分,累積分數最多者獲勝,按照先前的規定,合訓期間的隊長或代理隊長會加五分基礎分,」指導員看了眼台下潮水般湧上來的人群,心想這劍道賽恐怕得持續整整一周,「那麼,現在來說一下如果輸了該怎麼辦……哎,你去哪兒?」
一位黑頭發的審神者脫離人群,徑直去了已經開放的入場通道,聽到指導員的疑問她轉過頭來,微微揚眉,好笑道:「我會輸?」
還真是……有個性。
指導員啞口無言,發現有幾個一樣有個性的審神者也跟著出了隊伍,全都勝券在握,成竹在胸。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對剩下的審神者講解輸後的規則,十分鐘後,聲音停止,審神者依次入場,觀眾們開始尖叫,為自己的朋友吶喊助威。
「阿藤別慫干他丫的,給老子長點臉拿下冠軍啊啊啊啊啊啊!」
「小兔崽子比誰聲音大是吧——通過了合訓就直接衝到終點啊明太郎!」
「請大家一定要加油!」
燈光聚集在六座擂台上面,開場音樂燃翻了天,奴良滑瓢看著激動得差點滾下看台的觀眾,嘴角噙笑,然後望向對面鬼燈的貴賓包廂,那臉色嚴肅的男人正看得專注,像是在找什麼人。
察覺到這點,他眼裡的笑意加深了不少。
另一邊,千繪京正在專用休息室裡看實況轉播,前面排的人多,她得過會兒才能出場。
其實光是審神者的比賽還不至於這麼熱鬧,時政臨時加了要求,說是近侍的水准更能考驗一個審神者的能力,所以把體育場分成了兩半,一半場地歸審神者,一半場地歸付喪神。
她本來想去看看鶴丸的比賽,但一出去就迷了路,只能原路返回在休息室裡等著,看這體育場面積和配置……不得不說時政這次真是大手筆。
過了很久,廣播終於響起:「590號審神者,請做好准備。」
千繪京關掉實況轉播,拿起放在桌上的刀,開門的一瞬間,嘴角弧度上翹了些。
洗干淨脖子等著吧,時政。
當背景板上亮起「宇智波千繪京」的字樣時,奴良滑瓢端酒盞的手和鬼燈喝茶的動作同時頓了一下,他們中間還有一間貴賓包廂,裡面是情報部門的主任酒井和其他同事,前者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看不清眼神。
六座擂台有五座都打鬥得正酣暢,突然一聲哨響,最左邊的那一座已經分出了勝負,他們嚇了一跳,都以為是裁判弄錯了,要知道離比賽開始到現在才一秒鐘!
這個時候,觀眾席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看清楚了嗎,她到底是怎麼出手的?!」
「我記得她,她是指導員還在宣布規則時最先離開的那個!」
瞬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千繪京身上,她就那麼站著,連刀都沒有拔,腳底就已經躺了一個人。
驚呼一陣高過一陣,連裁判都忘了該做什麼,哨子還叼在嘴裡,好半天才松開:「那個什麼……下,下一場,松青稚!」
看起來還很青澀的少年硬著頭皮走上來,上台時還差點摔倒,觀眾席一片哄笑。
他急得脖子都紅了,卻還是要對千繪京鞠躬行禮:「請,請多指教。」
說完就去摸刀,誰知裁判的哨聲才剛剛響起,自己的脖子就忽然痛了一下,緊接著眼前一黑,往前栽去。
千繪京出現在他旁邊,還保持著使出手刀的姿勢。
一秒,又是一秒!
觀眾席炸開了鍋,紛紛猜測這是哪位高人,還是裁判心理素質好,有了經驗後直接吹哨:「下一場!」
短短十分鐘,千繪京的分數已經瘋漲五百多,原本處於最末的名字一躍成了榜首,其他五座擂台險些忘了比賽的事,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看她。
比了幾十場,連一次刀都沒有拔過。
簡直是屠殺!
千繪京在萬眾矚目下揚起下顎,視線正對上高處的酒井,酒井裝作沒有看見一般轉身回包廂,路過鏡子旁邊才發現自己的額頭汗濕了,他抽出紙巾擦了擦,腦海裡全是剛才千繪京的眼神。
絕對的自信,絕對的挑釁,更是明目張膽的宣戰。
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撐在鏡子前,看著鏡面上那張失去了從容的臉,心有余悸。
這種被告知即將上刑場的感覺直到中場休息時也沒有消失。
……
比賽雖然重要,但休息也是一件不能忽視的事情,時政很貼心地給審神者們准備了兩個小時的全面放松時間,可以去吃飯或者做按摩,調整狀態。
燭台切給千繪京做了便當,她打算在休息室裡解決午飯問題然後再睡一覺,結果在去洗手間的途中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她停在一間休息室門前,把裡面傳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我聽說這個宇智波千繪京是奴良組總大將奴良滑瓢親自推選的代理隊長。」
「真的啊?」一桌子人圍在一起,滿臉的意外。
說出這個消息的審神者翹起二郎腿,往嘴裡塞了一塊牛肉:「要我說,那些被她打敗的人肯定都被收買了,你們也不想想,一個細胳膊細腿兒的臭小鬼能有什麼能耐。」
有人還是不太相信:「可是比賽監管這麼嚴,作弊肯定會被查處吧。」
「這有什麼,有奴良組的總大將撐腰呢,三大勢力之一啊,上面就算知道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審神者們竊竊私語起來,他倒是有點納悶:「哎,你們覺得這女人有什麼值得奴良組總大將欣賞的,居然肯背地裡幫她鋪路。」
聽到這話,旁邊的人嬉笑一聲,壓低嗓子故作神秘地說:「該不會是把自己獻到床上去了吧,像這種冷冰冰的女人,表面上看起來都挺禁欲的,其實到床上那叫一個淫——」
更齷齪的詞還沒來得及脫口,房門猛地被踹飛,門板砸在飯桌上,湯水四濺,燙了他們一臉,最開始討論這個話題的男人似乎是東家,立刻跳起來嚷嚷:「靠,誰他媽不要命了!」
其他人上趕著助陣,全都站起來給男人撐氣勢,可只瞅了門外一眼就動不了了——他們的話題主角正站在那兒,面無表情。
在背後議論別人本來就心虛,男人一時間也忘了要罵什麼,這時千繪京開口道:「很熱鬧。」
她繞過滿屋子的湯湯水水,走到男人面前,然後伸手摁住他的肩膀,男人只覺得肩膀陡然變沉,身子一歪就被迫坐了下去,他抬頭看向千繪京,慌了起來:「你,你要干嘛?」
千繪京從桌子上拿起一碟尚且完好的芥末調料,聲音冷漠:「沒什麼,就覺得這菜浪費了挺可惜的。」
說完就把芥末碟送到男人嘴邊,男人被這氣味刺激得打了個激靈,匆忙道:「不,不用了,這東西丟了一點兒都不浪費……」
這次千繪京不摁他的肩膀了,直接揪住他的頭發往後一拽,男人張嘴痛呼,滿碟的芥末全都倒了進來,辛辣的氣味猛衝顱頂,他頓時從座位上翻了下來,掐著脖子眼淚直湧。
冷冷瞥了一眼滿地打滾的男人,千繪京松開手,瓷碟「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誰都想不到她會來這麼一手,這些人之中不缺有義氣的,張口就要質問千繪京憑什麼這麼做,可就在他們急於挽回尊嚴的那一刻,對方忽然折到了他們這邊,把躲在最後面的一個少年拎了出來。
「我和奴良滑瓢上床那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少年滿頭冷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被嚇的:「對不起我亂說的請原諒我!」
千繪京眯了眯眼睛,直接拽著人走了,等剩下的人想起來要制止時,他們已經不見了。
體育場裡應有盡有,千繪京去找鶴丸的時候無意中撞見了一處專供審神者休閑的弓道場,剛開始還覺得沒什麼用,現在卻覺得真是個好地方。
少年一路被拖著過來,吸引目光無數,早就慌得不行:「你到底要干嘛啊,我都說了我只是胡說八道的,你怎麼這麼較真!」
話音剛落就被扔下,千繪京丟給他一張弓:「射箭。」
少年哆哆嗦嗦地站起來,碰到弓就跟觸電一樣,他再三嘗試,終於接弓搭箭,瞄准標靶勉強射了出去,但沒有中靶,而是歪到了一邊。
千繪京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讓他繼續,少年又射了幾箭仍然沒有中靶,他自己都急了,汗水糊了眼睛,卻不能騰出手擦,他總覺得自己一旦擦汗旁邊的人就會剁掉他的手。
於是咽了口唾沫,加長瞄准時間,張開弓,箭矢飛射出去,眼看要直線中靶,忽然另一支箭矢倏地從後方射來,正好撞偏他的箭釘在了靶心上,他的卻斷成了兩截。
少年摸了摸剛被箭頭劃過的臉,一手血。
這一幕徹底擊潰了他的煎熬,尖叫著嚇癱在地:「別殺我!」
千繪京被少年的慫樣逗笑了,只不過是蔑笑。
她彎了彎唇,俯下身用弓弦抵住少年的脖子,弓弦陷入皮肉,割出一絲血色,後者身體僵硬,發寒的脊背全是雞皮疙瘩。
千繪京與他耳語,噴出的熱氣卻讓少年感覺耳朵結了層寒霜:「以後見到我只需要記住一件事。」
抬起腳,把人當狗一樣踹下台階。
「給,我,滾。」
悠于 2025-3-25 16:50
第131章
少年落荒而逃,隔著老遠都能聽見哭爹喊娘的聲音。
千繪京擦了擦手,叫住了一個無辜路過,手裡正抱著大摞文件的志願服務生,聽到她的聲音,服務生停住了腳步用滿臉「我沒惹你」的表情望過來,千繪京也不說別的:「請問付喪神的比賽場地在哪裡?」
知道她不是來找麻煩的,服務生松了口氣:「在左邊,不過有點遠,你得坐觀光車過去。」
猶豫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問:「需要我帶路嗎?」
「不用了,多謝。」
觀光車班次挺多,十五分鐘之後千繪京來到了體育場的西面,剛進去就聽見了陣陣歡呼,觀眾席沸騰一片,竟然比審神者那邊還熱鬧。
為了防止弄錯身份,付喪神的座位都有固定區域,身上還穿著標有本丸番號的羽織,千繪京很快就找到了來看比賽的長谷部等人,看見她大家都挺高興的,紛紛笑鬧著讓座,千繪京婉拒:「鶴丸怎麼樣了?」
「肯定是所向無敵啦!」不動行光揮了揮拳頭,又朝擂台奮聲高呼,「鶴丸國永必勝啊啊啊啊啊啊!!!」
他吼得面紅脖子粗,那陣勢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緊接著是一波比他更激昂的加油聲,震撼了整座體育場!
千繪京望向下方,見鶴丸正站在擂台中央,還有四名付喪神站在擂台邊角,一下子愣了,這時長谷部解釋說:「付喪神這邊的賽程沒那麼多,為了快點結束去看主公那邊的比賽,鶴丸選擇了跨場賽制。」
跨場賽制就是臨時選擇以一對多,勝利了之後可以取消之後的比賽直接晉級多輪。
千繪京站在觀眾席的最外圍也是最高點,一眼就能把賽況收入眼底。
四名付喪神舉刀衝向鶴丸,鶴丸迅速彎腰,刀劍全都架在了他的背上,又突然挺身,三名付喪神因慣性後退了幾步,鶴丸立刻把目標轉向落單的那一個。
對方反應不慢,趕緊揮刀格擋,可鶴丸的刀速出奇的快,出招角度又刁鑽,很快就挑飛了他的太刀,沒了武器的對手已不足為患,鶴丸轉身持刀狠狠一揮,掃開了其他想衝上來付喪神。
這麼快就制服了第一個對手,精彩!
從來沒有付喪神敢選擇跨場賽制,觀眾們看得入了神,連眼睛都不敢眨。
千繪京也難得來了興致,環著手臂靠在牆壁上,觀望起來。
「你這混蛋,」其中一個付喪神攥緊打刀,一邊大喊一邊朝鶴丸刺去,「別太囂張了!」
他與另一名付喪神達成了共識左右夾攻鶴丸,鶴丸臨危不亂,舉刀擋住狠劈下來的兩柄打刀,腳下旋步避開了從後面直刺過來的脅差,脅差來不及收力直接刺向了跟自己同一戰線的打刀,兩人撞在一起跌到地上,觀眾席一陣嘩然。
有喝彩的也有罵娘的。
唯一幸存下來的對手孤立無援,但比賽還是要繼續,就算輸了也比投降好。想到這裡他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一般衝向鶴丸,鶴丸一步都沒有移動,只是揚起刀狠力揮落,准確無比地擊中了對方的胳膊。
隨著最後一柄打刀落地的聲音響起,原本還在凝神看比賽的觀眾們全都驚醒了似的拼命鼓掌叫好,其中不免有人唾沫星子亂飛狂罵隊友廢物。
被哄鬧聲包圍了的鶴丸望向同伴所在的位置,誰知竟然與千繪京四目相對,他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恢復平靜,朝這邊招了招手。
千繪京忍不住輕笑,頭偏到一邊,跟山姥切他們說:「走了。」
「等等!」山姥切叫住她,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在休息室裡看過你的比賽實況了……要加油。」
同伴贏了比賽,不動行光興致高漲,格外有活力:「主公,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
聽著付喪神們的鼓勵,千繪京仰起頭掃了一眼露天體育場的天空,那裡還有海鷗飛過:「他們很快就會見識到了。」
如她所言,那之後的每一場審神者比賽裁判都吹哨子吹到岔氣,只要有宇智波千繪京這個人在都是一秒結束戰鬥,還沒比賽的審神者們全都去服務生那兒查自己的賽程安排,凡是名字跟千繪京排在一起的都是臭著臉離開的。
類似於「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的牢騷都沒斷過。
不遠處,友阪白杉調笑道:「這麼囂張,是不是准備向高層宣戰了?」
千繪京正在擦自己的刀,其實這刀連一次都沒有拔過,根本用不著清潔,只是她太無聊了:「你說呢?」
「你來找我該不會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吧?」
「有件事要找你幫忙。」
友阪白杉不用參加劍道賽,他主要負責安排比賽名單,而千繪京來找他也正是為了這事。
聽完對方的要求,友阪白杉瞪大了眼睛,然後捂嘴笑了起來:「公報私仇,真有你的。」
千繪京把擦刀布丟到茶幾上,等服務生來清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如果說最開始在論壇上出名的只有「590號本丸與世隔絕」,那從現在起熱度比這更高的就是宇智波千繪京這六個字了,休賽期間千繪京把論壇刷了個遍,看到後來差點不認識自己的名字。
這樣下去高層也會注意到了。
千繪京關掉電腦,鋪床睡覺,八個小時後迎來了中後賽。
三局兩勝,對於弱者來說就是要被羞辱兩次,觀眾們坐在看台上交頭接耳,全都在猜測到底是哪個倒霉蛋對上千繪京,片刻後開場音樂響起,背景板上出現了「宇智波千繪京VS卡西莉迦特」的巨大字樣。
卡西莉迦特?沒聽說過,沒看頭。
就在眾人以為局勢又要一邊倒的時候,千繪京的一個舉動打破了這沉悶的氛圍——
她拔刀了。
觀眾席炸開了鍋。
「我去這卡西莉迦特什麼來頭居然能讓宇智波拔刀!」
「有看頭有看頭,老子要錄下來傳到論壇上去!」
「前面的讓開點跳這麼高當心摔死你!」
「別啊,我壓了一萬塊賭宇智波穩贏的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啊!」
和他們的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同,卡西已經緊張得滿手是汗,兩腿發軟。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的氣勢早就輸了一大截。
「真是冤家路窄啊,卡西,」千繪京目光慵懶,似乎根本沒把這場比賽放在心上,「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卡西忐忑不安:「什麼……」
「你好歹也算是在貞德身邊待了一段日子,怎麼連半點穩重都沒學會?」
還沒等卡西回話,裁判宣布比賽開始,千繪京瞬間消失,卡西急忙轉身想擋住對方的奇襲,可沒見到半點人影,直到觀眾席響起了一聲「在上面」才匆匆抬頭,忽然眼前一黑,後腦勺頓感疼痛,身體被踢飛到擂台角落後蜷成了一團。
——竟然直接踢頭!
要知道中後賽已經不單單是劍道賽,而是開放了格鬥的禁令,一切搏鬥都是在規則允許的範圍之內,可無論怎麼說都是友誼賽,連刀都是竹制的,除非兩人有血海深仇否則不可能下這麼重的手!
卡西根本就不是千繪京的對手,她腦子嗡鳴,眼前像是有上千只蚊蟲在亂飛,這時一雙干淨的白鞋出現在視野裡,上面是千繪京冷沉的臉。
千繪京蹲下身拽住卡西的衣領,用其他人都聽不見的聲音說:「加州清光的事我們心知肚明。」
聞言,卡西渾身一抖,不敢直視千繪京的眼睛:「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早就知道他的記憶被調換了,對不對?」
從金魚草手繩到從來不見羊棲菜和芥籽的餐桌,卡西就算再蠢也能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她選擇了沉默,把可能引起清光懷疑的問題都咽回了肚子裡。
月下散步,清光卻談起了第一次被主公觸摸的事,鍛造刀劍,清光卻在回憶第一次教主公清點材料的情景,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與千繪京有關。
那神情可真溫柔啊,溫柔到能讓她嫉妒得發瘋。
明明,明明是她的付喪神,為什麼還要記著宇智波千繪京……
憑什麼!
她是千耳會的大小姐,所有的一切都該是她的,她想要的東西一件都不能給別人!
卡西頓時燃起怒火,猛地使勁推開千繪京,千繪京早有預料,一個簡單的側身就讓她撲了空,卡西不肯認輸,撿起落在地上的竹刀朝千繪京衝去,東劈西砍毫無章法。
千繪京像是貓捉耗子一般遛得卡西滿場跑,最後她站定在一個地方,等著對方喘過氣,卡西還以為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高喊了一聲又不顧一切地進攻,千繪京氣定神閑,在那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小丫頭逼近之前突然揚起竹刀劈了下去!
清脆而響亮的聲音響起,觀眾席鴉雀無聲。
千繪京的竹刀打中了卡西的臉,力氣之大速度之快跟抽鞭子似的,硬生生把卡西的臉劈出一道紅印。
身體旋了一圈,卡西重重摔倒在地,半張臉都沒了知覺。
「他是我的……」
即使咳出了血,臉腫得不像話,她也還是躺在地上,絕不把自己最後的驕傲拱手讓人。
千繪京聽清楚了這句話,握起刀,在觀眾們倒吸一口涼氣和裁判焦急地喊著「你不要亂來」的聲音中朝卡西走去。
卡西的視線都變模糊了,疼得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卻仍然在掙扎,這種行為很愚蠢。千繪京高舉竹刀,刀尖「哐」地一下砸進了木質地板裡,就在卡西身邊,緊貼著她耳朵的地方。
裁判驚出一身冷汗,正要吹哨子,忽然聽見千繪京說:「她不想認輸。」
裁判憋住一口氣:「可她已經站不起來了。」
千繪京沒回話,而是稍稍低下頭,讓卡西半失焦的眼眸裡映出自己的臉:「所以我要你用最大的聲音告訴所有人,她輸了,是個失敗者。」
卡西的瞳孔明顯動了一下,她使出全力偏過頭,伸出手,對著裁判的方向紅了眼睛:「不,等……」
尖銳的哨聲撕破空寂,也粉碎了卡西僅存的奢望。
裁判舉起旗子,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座體育場:「——勝利者,宇智波千繪京!」
觀眾席靜默片刻,突然傳來了鼓掌聲,人們不約而同地抬頭,竟發現鼓掌的人是奴良組總大將,他們被提了醒,接連鼓起掌來,詭異的氣氛散去後爆發出的又是對千繪京的絕對支持。
「千繪京!千繪京!千繪京!」
喊著她名字的人越來越多,如海浪般永不斷絕,每一個人都在竭力歡呼,為這位新晉戰神獻上最熱情的吶喊!
卡西被醫護人員抬了下去,下場前她緊緊瞪著千繪京,不甘心,不服輸,以及對清光的執念,千繪京都能感受得到。
於是她回以了一個漠然的眼神。
卡西的心髒猛地一沉,想從擔架上爬起來卻被醫護人員摁住了身體,只能帶著對千繪京的刻骨痛恨離開比賽場地。
等現場觀眾的熱情稍微平息一些,裁判高聲道:「下一場——」
「慢著。」
一個低沉而極有魄力的男音傳來:「我來做你的對手。」
第132章
體育場的空氣凝固了。
那個氣質干練,像是從上流社會中走出來的情報部門主任就站在台下,他戴著金絲邊框眼鏡,卻遮不住自己犀利的眼神。
他注視著千繪京,千繪京也注視著他,像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那個……酒井主任,比賽沒有這樣的規定,」裁判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撞了哪門子邪,換班之前真該翻翻黃歷。
來不及了,酒井既然已經穿上了劍道服就不會讓自己收回剛才的話:「我不會再講第二次。」
雖然他在時政裡的地位不算高,但好歹也是深受高層信任,裁判不敢啰嗦,最後確認:「要是元老院問起來的話……」
酒井徑直走上了擂台,只扔下一句:「後果由我承擔。」
觀眾不再激動,氣氛也不再熱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這位上級領導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你很聰明,」千繪京敞開天窗說亮話,「他們太不經打了,只有你才能來阻止我。」
酒井推了推眼鏡,也跳過了寒暄的步驟:「是啊,一場比賽而已,本來就重在參與,可你這麼努力我都不好意思置之不理了。」
這個女人在他們手上栽過太多次,看今天的樣子是決心要報復回來了。
擂台離觀眾席遠,他又說得很含蓄,根本不怕別人聽到:「其實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們,之前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事到如今還這麼大義凜然,千繪京都不知道時政的伙食有多好才能把這群人的臉皮養到這麼厚,她舉起竹刀對准酒井的腦門,微微上揚的嘴角讓人不寒而栗:「看來你今天是沒睡醒了,我得幫你提提神。」
哨聲嘹亮,兩人同時出招,跟剛才的貓捉耗子不一樣,這次是實打實的動真格。
「到底怎麼了……」阿香望向擂台,有些擔心地說道,「小千不是這種會對上級下狠手的人啊……」
鬼燈保持著沉默,看了一眼對面的奴良滑瓢,發現對方連酒都沒有喝了,一直在看千繪京和酒井的比賽,眉頭還稍稍擰了起來。
果然有古怪。
台下,竹劍揮砍的聲音不絕於耳,雙方交鋒激烈,觀眾都看直了眼。
如果兩人用的是真刀,這裡恐怕已經血流成河了。
論實戰經驗酒井略勝一籌,可千繪京的速度讓她更快占了上風,在進攻的同時還能躲避攻擊,這點讓酒井很是吃力。
「劈啪」一聲銳響,竹刀相撞,二人用盡蠻力與對方較量,刀上都出現了細碎的裂痕。
觀眾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動靜,似乎是在猜測他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千繪京穩住底盤,猛然發力,酒井條件反射地踉蹌兩步後重新迎擊,他皺起眉,眼中泛著危險的光澤,要是這刀是鋼做的,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捅穿千繪京的心髒!
相信對方也是一樣。
「怎麼,就這點能耐?」千繪京出言嘲諷,話語間全是厭惡,「時政養的狗只會叫不會咬嗎?」
要是北村的話一定會被激怒,但酒井是軍師派,心理素質明顯要比他的同事好上一百倍,面對千繪京的挑釁表情依然優雅從容:「你可能忘了一件事。」
千繪京的眼神變得警惕了些,沒有回應。
「時政分局是你毀的這跑不了,那你肯定見過寄放在密室裡的寫輪眼復制品,你以為上級只給原宗神一人移植了嗎?」
話音剛落,他忽然摘下眼鏡摔到擂台外圍,隨著鏡片裂開的聲音響起,那雙深灰色的瞳孔竟然變成了深紅色,紅得扎眼,紅得駭人!
不好!
千繪京身體一顫,趕緊閉上眼睛退到一邊,可已經來不及了,她被拖入了幻境,一座酒井為她精心打造的幻境——
充滿著暖暖陽光的街道,獨屬於宇智波一族的偏僻區域,熟悉的人依次從自己身邊走過,歡聲笑語不斷,卻沒有一句是施舍給她的。
她正在探究,突然背後被狠踢了一腳,摔在地上引來眾人圍觀。
酒井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粗糙的鞋底隔著衣物毫不留情地碾著她的後背,千繪京偏過頭死瞪住這道貌岸然的男人,咬緊後槽牙:「你心腸夠黑的。」
酒井知道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氣,也知道千繪京是有多嘴硬才能忍住不喊痛:「不敢當,我只是很想看看你在全族人面前丟掉尊嚴是什麼樣的表情而已。」
千繪京恨不得把他腳給剁了:「無聊透頂!」
「可我覺得很有趣,你是多麼珍惜宇智波一族的血脈,寧願不要命都不願意屈服於我們,於是我根據你們的石碑在寫輪眼的復制品上做了改良,看,多完美啊,」酒井踩在千繪京身上,神情冷靜得可惡,「普通的刑罰對你根本不管用,只有把你的驕傲徹底撕碎才能讓你……你笑什麼?」
千繪京仰頭環視一圈,族人們的目光無一不是憎惡,嫌厭,簡直就像是在看垃圾,可就是在這樣的煎熬下,她笑了出來。
那笑中帶著同情,不過很明顯不是在同情她自己。
酒井吃過這女人的虧,表面上不為所動內心卻起了波瀾,他加重了腳下的力氣質問:「你到底在笑什麼!」
「我笑啊……」千繪京放緩音調,「我笑你自取其辱。」
場景在剎那間發生轉換,宇智波的建築物和族人通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滿地骸骨,藍天白雲也被鮮紅取代,腳下的千繪京已經消失,他此時正踩在一灘血水裡,血水深得能沒過腳踝,這兒完全就是人間地獄!
兩只禿鷲盤旋於高空,發出的聲音像是人臨死前的哀嚎。
酒井連忙把腿從血水裡往外抽,可這腳像是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他開始慌了,眼底流露出驚懼。
「不是說要撕碎我的驕傲嗎?」
冷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酒井頓了頓,有些僵硬地回頭——千繪京正坐在一堆高高壘起的骸骨上,以一種極其傲慢的姿態面對著他!
「你干了什麼!」他朝對方大吼,好像先耍陰招的不是他一樣,「就算你要殺我也不能在劍道賽上出手,你不想活了嗎?!」
千繪京真是為這個男人一慌起來就急劇下降的理智感到可悲,她打了個響指,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酒井面前,緊接著旁邊的骸骨抓住酒井的腳,迫使他跪下來,血水濺了滿身。
不過半分鐘,兩人的位置就掉了個個。
酒井倍感屈辱,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剛想開口就被千繪京猛地扇了一巴掌。
「覬覦我宇智波一族的寫輪眼,誰給你的狗膽!」家族從來都是千繪京的逆鱗,她怒目圓瞪,反手又扇一巴掌,「不過是時政培育出來的雜種,一條喪家之犬還想高攀宇智波的血統,你也不照照鏡子看清楚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酒井被打偏了頭,好久才緩過神吐出了一口帶著牙齒的鮮血。
他哪兒受過這種罪,頓時氣得渾身發抖:「你竟敢,竟敢……」
之後的話還沒憋出來,頭又被按在了血水裡,水面咕嚕咕嚕冒泡,他拼命掙扎,在翻白眼快要斷氣的時候被扯了出來,剛呼吸到新鮮空氣又被按下去,反復多次終於沒了力氣,被千繪京扔在地上踩住腦袋,成了一條真正的喪家犬。
「敢把歪主意打到我身上,你是真嫌自己命長,不過我也理解,作為廢物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捧時政的臭腳,搖尾乞憐就求換塊骨頭好讓你這條賤命賤一輩子!」
「讓我用寫輪眼來對付你是你的榮幸,天大的恩賜怎麼學不會好好接著,生來下賤的垃圾眼眶子安了個贗品就想在我這個血統純正的宇智波面前賣弄幻術,呵,你這孫子也配!」
酒井簡直要嘔血,可手腳被抓著什麼都做不了,只有一張嘴還管用,但他已經被對方的連珠炮轟得腦子一片混亂,「你你你」了半天都沒憋出什麼狠毒的字眼。
到最後,他總算咆哮出一句:「幻術的時間和現實世界對等,你不怕別人起疑嗎?!」
意思就是如果還不放他走,那貴賓包廂裡的幾位同事就要來攪局了。
千繪京看酒井的眼神跟看小醜沒兩樣,她輕撫下顎,悠悠然道:「你這麼關心宇智波家,怎麼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萬花筒寫輪眼?」
酒井仿佛挨了記晴天霹靂,震驚道:「不可能!」
他每隔十天就會在暗地裡調查千繪京的近況,別說寫輪眼,就連忍術都很少使用,怎麼會突然蹦出個萬花筒寫輪眼!
「少他媽裝犢子!」他再也無法維持精英的形像,破口大罵,「你要是會開萬花筒——」
對啊,她為什麼會開萬花筒?
這個問題像是給酒井迎頭潑了一盆涼水,瞬間清醒了。
「很意外嗎?」千繪京坐回骸骨堆,散發著一個天生上位者的威勢,「說起來這件事真是多虧了你們時政,要不然我還得一輩子追著宇智波鼬問開啟萬花筒的方法。」
伊吾的虐待讓她達到崩潰的極限,鶴丸恰好又用大天使的吐息讓寫輪眼回到了她的眼眶裡,陰差陽錯,血繼限界竟然進化了。
要想瞞過敵人首先要瞞過自己人,她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提到過這件事,為了防止時政使絆子也從來沒有使用過,可今天,她破例了。
她要讓時政所有的人知道,萬花筒寫輪眼是他們畢生都無法奢求的珍寶。
「你在這裡的時間對於外界而言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千繪京抬抬手指,四周的骸骨都如提線木偶一般被吊起,正以極其詭異地姿勢朝酒井走去,「千刀萬剮只是我個人的惡趣味,不過我不介意讓你好好享受一下。」
酒井不知道還能逃到哪兒去,他大叫救命卻擋不住漸漸圍上來的森森白骨,最後定格在那雙緊縮瞳孔裡的,只有閃爍著鋒銳光芒的上千把匕首……
現實世界中,酒井鼓起眼睛張大嘴巴的猙獰面孔嚇壞了不少人。
他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下跪,又為什麼突然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像是發了癲癇又像是見了鬼。
千繪京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最開始站著的位置,原來從拔刀的那一刻起,酒井就已經中了她的幻術。
觀眾們一頭霧水。
裁判倒是更關心另一件事,酒井是他的上司,本來還想放放水,但現在人不僅輸了還輸得這麼難看,他的臉色漸漸蒼白,忽然大喊起來連哨子都忘了吹:「醫生,醫生!搞後勤的都死了嗎?!」
一伙人手忙腳亂地衝到擂台上面把還在哆嗦的酒井搬了下來,包廂裡的各部門主任全都下了樓,場面一度失控。
要不是酒井犯蠢在賽前說了一句所有的後果自行承擔,他們也不會一個個吹胡子瞪眼拿千繪京一點辦法都沒有。
「全都閉嘴,」這時最頂端的貴賓包廂裡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頭發花白,目光卻深邃如鷹,威嚴肅穆的臉不見半點老態。
他板著臉,聲音冷硬:「把酒井帶到急診室去,其他的人繼續比賽!」
元老院的人……
千繪京緊了緊握在手中的竹刀,然後摸向自己有些發疼的眼睛,透過指縫可以清楚地看見流轉在她眼中的寒光。
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第133章
宇智波千繪京的名字從此烙在了每一個人的記憶裡,有驚喜,有震驚,甚至還有敬佩。
打敗了劍道高手酒井,千繪京直接晉級到了最後兩天的比賽,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觀眾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看著她獲得裁判的勝利宣告,目送她離開擂台,那道背影在光影交錯中越走越遠,他們很久都沒有注意到之後的比賽。
千繪京繞過拐角處,沒走兩步就遇到了熟人。
來者身穿寬大的和服,眼角眉梢盡是風流:「波波。」
「……找我有事?」
說真的,小時候的奴良滑瓢長著一張刀子嘴,每天都要跟她耍橫,現在喊得這麼親熱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見對方下意識地保持著一段距離,靠在金屬牆壁上的奴良滑瓢總算肯站直身體,淡淡嘬了口煙嘴:「你和時政有什麼過節?」
千繪京聞不慣煙味,直接走了過去,錯身時奴良滑瓢又緩緩道:「我可以幫你。」
她停下腳步,用一種不怎麼相信的眼神看他:「時政是你的合作對像,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審神者,在利益和交情之間我不覺得有人會選擇後者。」
讓千繪京信任一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別提他現在還處於和時政合作的尷尬期,奴良滑瓢簡直要頭疼死了:「我要是站在時政那邊就不會帶你去花開院家了。」
「是嗎。」
千繪京走到電梯中,摁下樓層,在電梯關上的前一秒說:「你的表現還不夠說服我 。」
奴良滑瓢無奈一笑,看著電梯門徹底合上,顯示器的樓層不斷升高。
還好他早有心理准備。
之後幾天的比賽因為沒有千繪京的參加無聊了不少,要知道留到最後的都是強者,觀眾過了新鮮感,平平無奇的比賽擺在眼前根本懶得關注,他們迫不及待地想看屬於強者的比賽,那才是最精彩的對決。
第六天,觀眾席上響起了熟悉的名字。
「——千繪京!千繪京!千繪京!」
聽見吶喊聲的另一方臉都黑了,千繪京千繪京,千你個頭!
觀眾席的聲援陣勢越來越大,拉起來的橫幅高舉的應援牌全都印著千繪京的名字,就算有「搓搓她的銳氣」之類的喊話也很快被淹沒了。
「做好覺悟吧!」少女雙手橫握竹刀,忽然一個閃身來到千繪京身後,果斷劈下,卻只砍中了殘影。
哢嚓!這脆響傳入耳中的同時她的胳膊也脫了臼,當即痛叫一聲,千繪京立刻揮刀反手擊中了她的膝蓋。
少女被打得連連退後,退到最外圍時陡然奮起反抗,大吼:「還沒完呢!」
留下來的人無一不是劍道好手,觀眾急得燒心,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一個個嗓子都喊冒了煙。
比分增增減減,排名不斷變換,最終,擂台上只剩下了千繪京,她佇立在場地中央,觀眾和裁判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突然,她揚起手臂猛地一擲,竹刀精准無誤地砸進了背景板裡。
雜亂的電流聲滋滋作響,懸掛在半空的黑色機械板現出了無比扎眼的大紅字——
審神者組,590號本丸宇智波千繪京
付喪神組,590號本丸鶴丸國永
他們拿下了雙王!
觀眾們沉默了兩秒,第三秒,現場爆發出陣陣尖叫與歡呼,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震耳欲聾,整座體育場都在顫抖。
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千繪京戴上了由元老院最高代表人賜予的桂冠。
「要更努力地為時政效力啊,年輕人。」
聽見對方的話,千繪京非常淡然地回應:「你們會如願以償的。」
590號本丸在短短七天之內成了黃金寶殿,登門拜訪的從劍道賽結束的第一天起就沒消停過,本丸主人干脆閉門謝客,禮物擺在倉庫裡堆成了山。
半個月後,本丸大門虛開了一條縫,縫隙裡露出今劍的眼睛,等確定外面沒人才敢全部敞開,開始掃地。
獅子王在後面說:「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真想踹你屁股一腳。」
今劍癟了癟嘴:「我屁股這麼性感你都忍心?」
獅子王笑出聲:「你自信得讓我害怕。」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調侃起來,杵著掃帚光動嘴,直到長谷部出現:「你們干什麼呢?」
看著手忙腳亂的同伴,他有些無奈:「主公這幾天忙得很,你們就不能讓她省點心?」
獅子王和今劍虛心接受批評,等長谷部教訓完前者才問:「主公在忙什麼啊?」
長谷部一頓。
他還真不清楚。
其實撇開每日定時清理那些已經把自己吹到天上去了的私聊不談,還真沒什麼能讓千繪京忙起來的,一切都這麼井井有序,風平浪靜海闊天空……可她就是煩。
煩個什麼勁連千繪京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上火上得嘴角長了個泡。
……更煩了。
在鍵盤上飛快敲字打了一大段文字材料,然後刪除重打,循環到最後直接踢掉了網線,世界清淨。
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到五點,她熬了一個通宵。
打開障子,鯰尾正在外面擦走廊,千繪京問:「鶴丸呢?」
鯰尾把抹布擰干淨,想了想回答道:「應該在房間裡吧,我去把他叫過來。」
千繪京點頭,剛要合上障子又改了主意:「我自己去。」
十五分鐘後她出現在了鶴丸的房間門口。
這個時候天還沒亮,除了負責灑掃的付喪神之外其他的都還在休息,千繪京試著敲門,沒人應,她本來想著等會兒再來,卻恍惚聽見了細微的動靜。
繞到院子裡聲音漸漸變大了,腳步一停才發現院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新建起了一座小屋子,聲源就在那裡。
千繪京還以為是倉庫,直接推門就說:「你怎麼……」
話音未落,她猛然僵住了,緊接著狂風卷過般「啪」地砸上了門。
——居,居然在衝涼?!
她趕緊跑到院子另一角,貼著香樟樹努力恢復平常的心跳。
可這實在有點困難,千繪京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剛才那極具衝擊力的畫面。花灑下的男人滿身爍光水痕,寬肩窄腰,脊背挺直,四濺的水花遮不住他近乎完美的身材……最讓她無地自容的是對方吃驚的眼神。
以前幫忙裸背擦藥都沒這麼難堪過。
水流聲很快就停了,鶴丸撥弄著碎發走出浴室,身上穿著浴衣。
「主公?」
千繪京抓住香樟樹樹皮的手指收縮了一下,她探了探臉上的溫度,發現已經沒那麼燙人後才走出來,鶴丸也知道現在有多尷尬,所以只轉過臉輕咳一聲:「先進去吧,外面冷。」
鶴丸的房間很整潔,整潔到千繪京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櫃子上的金琥,她有些驚訝:「你還留著?」
「說了要替你養好它的,不能半途而廢。」
鶴丸給千繪京倒了一杯熱水,後者接過,隔著玻璃杯感受到了那不冷不燙剛剛好的溫度。
居家型……
想到這裡,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今天很反常了。
捧著玻璃杯喝起來,千繪京無意間瞅到了鶴丸的手背,那裡有幾條明顯比膚色淡的痕跡,疑似剛掉了疤的傷口,她本來想問問,誰知還沒開口就捕捉到對方的鎖骨處也有同樣的傷痕。
劍道賽上的刀劍都是竹子做的,根本傷不了人,跟妖怪對戰那次也不太可能,否則不應該是這麼細碎的傷口……
她忽然想到了鶴丸曾經用在她身上的那張所謂的「靈符」。
鶴丸注意到她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把衣領往上提了些,千繪京准備去找秀元問問那到底是什麼符,結果鶴丸扣住了她的手腕,問:「主公,要不要出去逛一圈?」
「逛什麼?」
剛問完對方就順勢把她橫抱起來:「你馬上就知道了。」
光影融融,天空已經沒那麼暗沉了,兩人來到緊鄰本丸的東山上,山崖底部是被海風掀起的浪花朵朵。
鶴丸把千繪京放下來並挨著她坐下,後者眺望遠方,在對方的沉默中靜等了一會兒,慢慢地,天邊泛起了柔和的光芒,不像正午太陽一般耀眼,卻也足夠明亮。
「日出……」她喃喃道。
「很早就想帶你來看一次了,」鶴丸望向那漸漸蘇醒的晨光,笑著說,「只是你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不能起得太早,就一直沒機會付諸實踐。」
堆積的厚雲也被鍍上了一層金紅,映得整片天空都絢麗起來。
鶴丸拿出一部手機,打開相機調整攝像頭前置,然後攬過千繪京,兩人與滿屏的燦金同框,定格在了最美好的一瞬間。
朝霞映日,沉靜溫馨。
千繪京:「記得把我嘴上的泡p掉。」
鶴丸:「……」
他們在山崖上待了很久都沒離開,不是因為有情調,而是鶴丸還在奉旨p圖。
殊不知在某個偏僻的角落,吉爾伽美什阿斯托爾福迪達拉挨個兒吃了他們的狗糧。
「嘖,」英雄王扭過頭來,生怕眼睛再受什麼刺激,「庸俗!」
山洞陰影罩在他臉上等於自動刷上一層黑色,對此阿福倒是樂開了花,眼中皮卡皮卡冒著金光:「啊啊啊啊驚喜驚喜驚喜,好——浪——漫!」
鳥中貴族迪達拉:「啾!」
對面那兩人還在膩歪,阿福用胳膊肘頂了頂吉爾伽美什:「喂喂,怎麼每次看見御主和鶴丸在一起你都這麼生氣,該不會是對御主有意思吧?」
吉爾伽美什環著手臂,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阿福蹬鼻子上臉,非要往前又湊一句:「Archer我給你封個新名號吧。」
「弓階醋王。」
醋王正要一巴掌扇飛他,人已經溜之大吉了。
等回到本丸,千繪京的心情難得轉晴,可就在她重新打開電腦刪刪寫寫的途中忽然感覺肚子有點痛,跑進廁所一看,終於找到了自己煩躁的源頭。
第134章
「王八蛋!王八蛋!」
時政辦公樓的最頂層傳出一聲聲暴吼,其間還有猛踢櫃子的巨大聲響。
路過門外的秘書手一抖,杯子裡的咖啡差點蕩出來。
辦公室裡,北村已經把櫃子踢得凹陷了下去。
宇智波千繪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鬼害酒井進了重症監護室,然後又奪得了冠軍引來一大幫傻子的吹捧,想到這裡他干脆把櫃子當成千繪京的腦袋,踢得更狠了。
終於,櫃子上的花瓶經不住折騰摔到地上,「啪」的一聲摔成了碎片。
這時有人敲門,他沒好氣地吼:「滾進來!」
門打開,站在外面的秘書往旁邊一站,給來者讓路。
北村還准備罵,結果看見門口的人嚇了一跳,態度立刻大轉變:「比安老師,您怎麼來了……」
比安隸屬元老院,是時政的開創者之一,也就是比賽當天讓眾人閉嘴的白發老人,北村是他的學生。
看見北村這幅樣子,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一個小丫頭片子就能讓你急成這樣,我教你的你都學狗肚子裡去了!」
北村被罵得抬不起頭來,趕走秘書後請老師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臉上堆著笑:「我這不是著急嗎,宇智波為人陰險狡詐,我懷疑她已經知道我們以前干的事了……」
比安忽然瞪了他一眼,呵斥:「誰允許你提那件事的!」
不可一世的技術部主任被罵成了孫子,心裡憋了一陣火,還是忍不住說:「老師,我是說真的,酒井也很擔心這件事。」
落地窗外是萬裡晴空的好風景,比安望了一眼,玻璃上映出他冷硬的面孔:「一具死而復生的試驗品有什麼好怕的,這次的文化祭總負責權落在她手裡也算是件好事,你要是真擔心,完全可以借文化祭辦理不周到的借口打壓她。」
說到這兒,他冷不丁一笑:「或者故意破壞文化祭。」
文化祭被破壞第一個被牽連的就是總負責人,再添點油加點醋,完全可以趁機殺了千繪京。
北村繞過彎來,趕緊給比安點了一支煙,嬉皮笑臉地恭維:「不愧是師父。」
第二天,時政開始舉行正式的授任大典,當眾遞交委任狀和花名冊。
中央廣場上,審神者們聚集在一起分列站好,中間空出了一條道,道路的最盡頭是千繪京,她難得穿上制服,白衣上的金絲紋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主席台上的十位元老用兩個小時的時間念完發言稿,等大家都有些站不住的時候終於派人把裝有相關材料的匣子送了下去,可就在要接手的時候,千繪京忽然說:「我並不適合這個職位。」
此話一出,連送匣子的工作人員都驚呆了。
「她在說什麼呀?」「好像是不想主持文化祭。」「不是贏了嗎這算耍大牌嗎?」
後面的審神者交頭接耳,議論聲越來越大,台上的元老咳嗽了一下,頓時又變得肅然無聲。
比安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請你說明具體原因。」
「我想向大人們推薦一個人,」千繪京抬起頭,沒有半點心虛,「603號本丸審神者,卡西莉迦特。」
人群一片唏噓,隊列中昏昏欲睡的卡西也猛地清醒過來。
千繪京像是沒聽到一樣,裝得那叫一個自然:「大人們恐怕還不知道吧,卡西生前是異世界某個龐大組織的千金,受過良好教育也知道該怎麼組織建設,對舉辦文化祭這樣的大事肯定比我更得心應手,雖然她在劍道賽上輸了,但是一點都不影響我的客觀評價。」
前半句話是說給別人聽的,後半句話直戳卡西的心窩子,她趕緊跑出去,在數千人的注視下指著千繪京嚷嚷道:「你們別聽她的——」
「難道你不是千耳會的千金也沒有受過良好教育嗎?」
剩下的話直接被堵了回去,卡西氣不過,急忙辯解:「當然不是!」
「那就對了,」千繪京不再管她,繼續對元老們胡說八道,「我雖然戰鬥力很強,但處事能力一般,比卡西弱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才會誠心誠意推選她為總負責人,我願意成為她的副手,相互協作辦理好文化祭!」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真情實感,比安都聽懵了,他本來已經盤算好在千繪京就任之後該怎麼栽贓嫁禍,結果全都打了水漂?!
其他元老也摘不干淨,畢竟當年拿千繪京當試驗品的事他們都清楚,並且全都是受益人,安逸的日子過慣了也不希望對方掀風起浪,如今人家偃旗息鼓,他們為什麼不順著台階下還非要對著干?
北村在台下看得一臉迷茫,他望向比安,雙方交換眼神,都搞不懂千繪京的用意。元老們低聲討論了一會兒,最終敲定:「就按你說的辦。」
於是在雲裡霧裡的狀態下,卡西這個失敗者成了最大的勝利者。
簡直莫名其妙!
明明說好的總負責人是劍道賽的魁首,怎麼一扭臉就變成了個菜鳥千金。大部分審神者暗自忿忿,都在為千繪京鳴不平。
授任大典結束後,回程的途中千繪京被友阪白杉拽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你這白痴怎麼想的!」要不是打不過這廝他早就一拳揍上去了,「到手的金飯碗啊,三言兩語就送給別人了?!劍道賽的逼白裝啦!」
相比之下千繪京倒是淡定很多,她環視一圈,發現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後才解釋道:「我故意的。」
「你要不是故意的你現在的腦袋早就被我擰下來了!」友阪白杉總算平靜了些,壓低嗓音問,「跟我說實話,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一石二鳥。」
本來一個星期以後就該舉行的授任大典被時政拖了整整半個月,除了忌憚她之外沒有其他的理由,如果她順應事態的發展就是上趕著送命,既然高層不信任她,她又為什麼要把這燙手山芋接著?
友阪白杉稍微明白了一點:「所以你才把這倒霉差事丟給了卡西以報私仇?」
千繪京望向樹梢,發現那裡正棲著兩只麻雀,於是敲了敲樹干,兩只麻雀立刻分散飛走了:「卡西這位置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你覺得其他審神者會怎麼想,等她遇難的時候還會有人幫嗎?」
「可她是你舉薦的。」
「論實力我哪一點不比她強,是人都有眼睛都有判斷力,絕對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就把她當正主一樣供著,我捧高她貶低自己,別人只會以為我受了威脅。」
她言盡於此,剩下的就靠友阪白杉自己悟了。
舉辦文化祭還需要大量的前期工作,核算數據,審批財稅表,施工圖紙還有工程預算書,林林總總加起來完全成了文件的海洋。
友阪白杉終於明白了千繪京那句「捧高她貶低自己」是什麼意思,他每次來送各單位的資料都看見卡西的辦公桌上還擺著前幾天的材料,需要填寫的表格全都空著只簽了自己的名字,天天抓耳撓腮擺出一副快哭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不中用。
跟她形成鮮明的對比是千繪京,同樣的資料數量人家來一份批改一份,精細得連錯別字都能圈出來。
放下文件的時候,友阪白杉悄悄給千繪京豎了個大拇指。
他離開後,千繪京看了眼時鐘,對急得焦頭爛額的卡西說道:「我先去吃飯了。」
分內的工作還沒做完,吃飯對於卡西而言簡直就是奢侈,她憤怒地瞪著千繪京的背影,加重簽名的力道,連紙都被劃爛了。
「我不干了!」
她把所有的文件都砸在了地上,氣鼓鼓地站了十幾分鐘,最後還是認命把他們撿了起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放下文件後徑直去了千繪京的辦公桌。
果然,這賤人就是故意耍她的,什麼能力不足什麼有自知之明,就衝這一桌子密密麻麻的施工組織設計方案,完全就是專業人士才能寫出來的東西!
辦公室裡沒人,房門又關得嚴實,卡西本來打算把這張方案毀了,可轉念一想自己的那堆空白文件,一個好主意在腦海中逐漸成型。
她把千繪京的設計方案謄在自己的模板中,然後又把原本揉成團塞進嘴裡,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
反正這裡沒監控,就算千繪京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況且她還銷毀了證據,連筆跡都沒辦法對照,這樣等於讓千繪京吃啞巴虧,也算是小小報復了一回。
卡西心滿意足地回到座位上,繼續簽名。
千繪京回來後沒找到東西,看了卡西一眼,似乎是不屑跟她說話,轉而去問其他同事有沒有看見自己剛寫好的設計方案,問了好幾圈都沒結果,索性認栽,老老實實地開始加班。
卡西相當得意,邊簽字邊偷瞧千繪京的臉色,忽然後者的手機響了,她趕緊把頭低下去裝作正在工作的樣子。
「嗯,准備好了是嗎,」或許是不想讓別人聽到,千繪京把手機捂得很嚴實,「好,我不工作了,馬上回來。」
見她要走,全程豎著耳朵的卡西出聲詢問:「你不寫方案啦?」
「跟你有關系嗎?」千繪京走到門邊,不忘補一句,「我用腳寫的都比你強,有時間管我的閑事還不如掂掂自己的分量。」
「撕拉」一聲,卡西把手裡的文件袋撕成了兩半。
好不容易等對方走遠了,她才大著膽子罵道:「清光又沒在這裡,囂張給誰看啊!」
罵完又接著簽名,可越簽越覺得憋屈,憋到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干脆把文件包一扔追著千繪京講理去。
像舉辦文化祭這麼高雅的事情本來就該由她這個千耳會的大小姐來做,千繪京自己讓位還算是知道天高地厚,可現在居然敢給她甩臉子,一個區區副手而已有什麼好狂的,她今天非得讓對方長長教訓!
一路追到590號本丸,腳都快折了,卡西望著擋在面前的大闊門,舉起拳頭狠敲:「宇智波千繪京,你給我滾出來!」
無人回應。
「別給我來人間蒸發這一套,我看見你走這條路的,你是不是怕了!」
她撒潑似的叫得臉紅耳赤,嗓子都快啞了,吵到最後仍然沒人開門,索性撿了幾塊石頭往上面砸,發泄到一半,她突然想起千繪京臨走前說的話。
這麼一個工作狂,怎麼說撂挑子就撂挑子……
難道和以前一樣,違反規定偷跑出去了?
卡西恍然大悟一般,不禁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把手上的石頭全都砸了出去,掉頭跑遠。
和她預料中的差不多,從那天開始千繪京不再加班,每到下午六點就有付喪神給她傳信,而且傳信內容從來不給別人看,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
十幾天後,部門主任例行檢查,卡西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贊揚:「不愧是從小培養起來的,你交上去的設計方案是文化祭開辦以來我見過最好的一份。」
卡西全把這話當成是誇自己的,沒有半點愧疚,這時主任問:「你的副手呢?」
「宇智波啊……」她有些猶豫,眼神閃爍,「可能……是去其他地方了吧。」
明眼人看見這神情就知道有問題,主任皺了皺眉頭,說:「別包庇她,她是不是早退了?」
卡西頓時慌了:「主任你別怪她,她是太累了,所以才會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我,那份方案雖然是我一個人寫出來的,但她也幫了不少的忙,比如……遞東西什麼的。」
「混賬東西!」主任臉色大變,怒火中燒,「她把時政當成什麼地方了,游樂場嗎!」
「其實最近宇智波有點奇怪,我去590號本丸敲過好幾次門,但一次都沒有見到過她,她好像不在本丸裡,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除了出陣遠征還有時政特批的出巡條令之外,任何私用時空轉換裝置的理由都是非正當,嚴重的甚至涉嫌反叛。
這麼猖狂的明知故犯必須要用來做反面教材,還在辦公的各項目負責人共有幾十號,主任把他們全都帶走了,打算殺雞給猴看,順便賺得個認真負責的好名聲。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590號本丸,主任敲門沒動靜,正准備讓人硬闖,忽然「吱呀」一響,門開了。
「你們是誰?」大俱利伽羅看了眼門外的人,沒印像,對方也不回答,當即就要關上,誰知主任直接領著隊伍闖了進來,大喝:「讓你們主公出來!」
他不講道理,一腳踩在草坪上壓壞了五虎退新種的花苗。卡西在一邊偷著樂,就等著千繪京不在好讓她的付喪神倒霉,可就在大俱利伽羅要趕人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這是在干什麼?」
——千繪京?!
卡西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宇智波,我們要查你的出行記錄!」
人雖然在這兒,可出行記錄是鐵證,電子數據刪不了也改不了,只要把記錄拿出來看看就什麼都明白了。
面對她的得意忘形,千繪京的反應簡直平靜到了詭異的地步:「你有什麼權利來查我?」
「憑我是這次文化祭的總負責人,」卡西退到主任身後,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主任懷疑你違反了審神者條規,請配合我們調查,不然我們要采取強硬措施了。」
好一副大義凜然的做派。
千繪京沒動作,卡西卻等不及了,就盤算著等會兒該怎麼處置這位宿敵,對了,還要讓清光來看看,好讓他知道盡職盡責的千繪京到底有多虛偽。
「怎麼這麼吵?」
聞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另一邊。
千繪京身後,審神者辦公室的門前,正站著地獄第一輔佐官鬼燈大人。
——鬼鬼鬼鬼鬼燈?!
這下子輪到主任一行人震驚了,他仔細看了半天,發現這人真是鬼燈後立刻換上笑臉,搓了搓手:「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裡?」
文化祭舉辦在即,鬼燈當然是來找千繪京談事情的,他說明自己的來意,主任也告訴了他千繪京涉嫌違反規定的事,豈料鬼燈斬釘截鐵地說:「她沒違反規定,這幾天她都在地獄工作。」
按照最先約定好的,千繪京要身兼雙職,這些天又剛好到了要去地獄工作的時間,但時政這兒實在是抽不出空,鬼燈知道兩邊的工作加起來有多忙,於是允許千繪京白天在時政批公文,晚上去地獄巡邏。
「不可能!」卡西急忙反駁,「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她說出這話時連旁觀者都覺得好笑,鬼燈大人是什麼層次的人物,和下屬談事情怎麼可能會注意到她。
主任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知道犯了糊塗,暗地裡瞪了卡西一眼,對鬼燈仍然是費盡心思討好:「既然是誤會……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也是關心宇智波才會特地來一趟,她沒出事我就放心了。」
說完就要離開,但千繪京沒那麼好心放他走:「慢著,我的事還沒講清楚。」
沒給別人詢問的機會,她從山姥切手上拿過一疊報告,說道:「主任,既然來了就多待一會兒吧。」
主任疑惑著接過報告,在鬼燈的注視下極不情願地翻了兩頁,可就是這兩頁讓他的眼睛再也移不開了,第三頁,第四頁,連手都有些顫抖,是被氣的。
「卡西莉迦特!」他看向旁邊的臭丫頭,把所有的報告都甩在了她臉上,卡西怔住了,飽含委屈和驚訝:「我干什麼了?」
主任半句廢話都不願意跟她多說,連帶著剛才的憋悶一起發作:「你瞧瞧,這就是你做的數據分析!」
卡西連忙翻閱紙張,發現這些竟然真的是自己審核過的數據單,並且每一張都有紅筆改動,每一項數據都有錯誤,全部攤開看完全就是血書!
她動了動嘴唇,幾乎不敢相信,等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衝千繪京喊:「你敢偷我的東西?!」
千繪京眼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似無奈似嘲諷:「鬼燈大人好歹也算是我們的上級,把你審核過的數據單帶給他過目不是常規程序嗎?」
把下級的單子交給上級過目沒有任何不妥。見狀,主任頭都要炸了,鬢角的青筋都在跳:「你會不會做這些工作,那份設計方案到底是誰寫的!」
「當然是我寫的!」卡西唯恐最後一點功勞也被搶走,「只不過,只不過……」
話音剛落,門外又衝進來一個人,滿面怒容,像是來討債的。
主任最先認出他來,忙問:「秘書長,您怎麼也來了?」
真是奇了怪了,什麼時間不好選非要擠在一處,但這位被稱為秘書長的男人沒空跟他寒暄,直接朝卡西發火:「好啊,我總算逮住你了。」
與此同時鶴丸也走了進來,他來到千繪京身邊,聲音不大卻足夠在場的人全都聽清楚:「主公,今天我帶元老大人和秘書長檢查工程進度時剛修好的小閣樓塌了,正好砸中元老大人,他已經被送去急診室了。」
卡西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急火都燒到了神經末梢:「不是的,那些數據我一個都沒改過,都是按照原樣呈上去,怎麼會一完工就——」
話音戛然而止,她瞬間明白了什麼,迅速把矛頭指向一直安安靜靜的千繪京:「是你干的!」
她想明白了,全都想明白了!
千繪京故意掩飾和鬼燈工作的事情引她往錯誤的方向猜測,又故意封閉本丸等她帶主任來的時候才打開大門,在此期間還帶走了她審核得一塌糊塗的數據單,就是為了讓上級知道她究竟有多無能!
而且千繪京料定了她不會處理這些事情,故意放了一張已經寫好的錯誤方案誘她上鉤,她竟然還傻不拉幾地偷用了,還自作聰明地銷毀了本來可以指認千繪京的證據!
「你這個賤人!」
卡西猛地撲向千繪京,被鶴丸持刀擋住。
在場的人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幫她說話。
工程建造原始數據出錯導致元老受傷,這本來就是不容輕罰的嚴重性失誤,況且還有秘書長和鬼燈在場,主任識時務,立即倒戈,指著卡西對後面充當背景板的公職人員下命令:「把她關起來!」
「不可以,你們不能抓我,我是千耳會的大小姐!」
卡西奮力反抗,可無論怎麼掙扎都敵不過這麼多人,到頭來還是被反扭了手腕,像個囚犯一樣被抓住,一旁的千繪京則提醒她:「卡西,這裡不是千耳會,站在你面前的人也不是你父親的下屬,你該認清現實了。」
「等等。」
眾人已經做好了把卡西押去監獄的准備,卻被鬼燈打斷,卡西抬起頭,眼神充滿感激,豈料對方又接著說:「千繪京也是我們地獄的人,卡西莉迦特公然誣告並侮辱我的下屬,按照規矩,她應該被送去地獄受刑。」
因為這句話,卡西徹底陷入絕望,腳一軟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在被押送進地獄的那一刻,她必須承認一個自己永遠也不想承認的事實。
卡西莉迦特,輸給了宇智波千繪京。
第135章
氣溫漸漸轉涼,聚集在一起的烏雲低壓著天空,很久都沒有散開。
屋外是瓢潑大雨,屋內是暖燈宵夜,千繪京和一群付喪神圍著桌子涮火鍋,這本來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但付喪神們大多都猶猶豫豫,碗裡的蔬肉快被筷子戳爛了都沒心思動口。
「主公,」亂醞釀了很久,決定提醒千繪京,「清光他……還在外面站著呢。」
藥研及時咳嗽一聲:「再不吃菜就涼了。」
亂抿了抿嘴,一邊把臉埋到碗裡扒飯一邊偷瞧千繪京,後者則不以為意:「讓他長點教訓。」
離窗戶最近的人是鯰尾,他伸長脖子朝外面望,那道紅黑色身影還立在雨中,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這雨點跟石頭亂砸似的,打在身上該多疼啊。
千繪京煮了盤竹筍,熟了,吃了,又慢悠悠地夾起一尾魚,直到時針又走一格,她才放下筷子走出裡室,撐傘來到清光面前,感受著庭院裡的風雨交加:「你想求我放過她?」
清光渾身被淋透,嘴唇發白:「……是。」
「我從沒見過求人站著求的。」
他艱難地抬起頭,見千繪京神情冷漠根本不像開玩笑,心沉到了低谷。然而就在准備跪下去的時候,剛彎到一半的膝蓋被人冷不防踹了一腳,他跌坐到地上,視線上方的千繪京眼中陰雲密布。
「為了她你求我?」千繪京握緊了傘柄,「連尊嚴都不要了?」
清光沉默著從地上爬起來,衣服和臉濺了很多泥點子,狼狽不堪,眼看著又要下跪,對方忽然說:「如果你還賴著不走,我會殺了她。」
讓他站在雨裡整整一天就是為了讓他死心,沒想到這人的決心這麼堅定,侮辱到了這種份上還要給卡西莉迦特說情。
窩囊,沒出息。
「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了她……」
半死不活的樣子讓人看了就來氣,千繪京轉身離開,在暴雨落到傘面上發出的「劈劈啪啪」聲中聽到了清光往她這邊追來的動靜,她背對著冷冷開口:「想讓她死的話就盡管追上來。」
腳步聲停了。
付喪神們都扒在障子上窺探,一見千繪京過來就飛速坐回原位,千繪京順手合攏障子,發現前一刻還在嘲諷火鍋是貧民食物的英雄王已經霸占了她的位置,並吩咐秋田:「再來一碗,雜修。」
千繪京:「……」
她另找了個位置,准備明天去地獄一趟,當然不是認為清光可憐,只是想去瞧瞧那條落水狗落魄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次日。
很久沒來過地獄,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昏沉陰暗,卡西被關在大叫喚地獄,沒日沒夜地受盡折磨,千繪京認識那裡的獄卒,表面可愛卻是只喜歡循序漸進地報復的殘暴兔子,叫做芥子,在地獄裡相當有名。
卡西落在她手裡不會有好果子吃。
最近鬼燈正在籌辦獄卒研修的事,所以跟千繪京一起來了大叫喚地獄,遠遠就能望見被打成半殘廢的卡西,她嬌蠻任性不識時務,自然成了獄卒們重點關照的對像。
「她剛來的兩天一直在咒罵你,不過現在已經老實了,」鬼燈省略過程,然後話鋒一轉,「最近獄卒工作態度散漫,我想安排你來給他們做現場指導。」
千繪京:「好。」
她停頓片刻:「我過去看看。」
鬼燈點了點頭。
跟芥子打了個招呼,千繪京走到卡西身邊,後者已經像個破爛的布娃娃般癱在地上,有出氣沒進氣,眼睛也只能睜開一只,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是來炫耀的嗎?」
千繪京不否認她的話:「清光來找過我了。」
卡西的手指動了一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只要他還站在我身邊,你就不算贏……」
「我不喜歡痛打落水狗,但你是個例外,」千繪京蹲下來,湊在對方耳畔輕聲說道,「我的東西只有被我扔掉的,從來沒有拱手讓人的,不過清光好歹也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打算留他一條命。」
卡西有不好的預感,拼盡全力抬起眼眸,視線卻也只能觸及千繪京的下顎。
「清光失去記憶是因為時政對他動了手腳,而我已經知道了讓他恢復記憶的方法,你覺得憑他的忠心,到時候會對你這個時政的共犯怎麼想?」
卡西明顯愣住了。
有多愛護就有多厭惡,有多喜歡就有多討厭。
這些話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怕的東西雖然多,但最怕的就是清光恢復記憶,千繪京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自己的結局有多悲涼。
「算我,算我求你……」如回光返照一般,卡西忽然收緊手臂拽住了千繪京的褲管,嗓音顫抖,「把他還給我,還給我好不好……」
「我輸了宇智波,是我輸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放過清光吧……」
千繪京扣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能把骨頭捏碎:「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還什麼還。」
說完就扯住卡西的胳膊往旁邊一扔,不顧她的凄慘哭喊回到鬼燈那邊,提起了另一件事:「鬼燈大人,您知不知道時政曾經做過『異能者實驗』?」
鬼燈正在翻冊子,聽到這話眉頭一皺:「你說詳細點。」
多虧面靈氣的幻境,千繪京把自己前兩年的經歷記得格外清楚,時政利用職務之便去異世界抓捕活體樣本,進行人體實驗,種種手段殘忍到了極點。
鬼燈越聽臉色越陰沉,手中的冊子都有些變形。對方說的和他曾經調查過的部分事件基本吻合,而且這種說法可以更清楚地解釋兩年前的那場時空戰,但牽一發而動全身,他還不能輕易相信。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和時政的合作關系,」鬼燈的神情變得凝重很多,「能不能找到證據?」
「能,」千繪京斬釘截鐵,「雁過留聲水過留痕,他們洗不干淨。」
卡西被關押,信服力最高的她自然成了當之無愧的文化祭總負責人,找證據也容易很多,但她沒有急著去任職,而是留在地獄為眾獄卒講解起了獄卒的必修課,她話語精煉一針見血,鬼燈打從心眼裡稱贊。
時政這些年打著為地獄著想的幌子私吞了不少人才,千繪京是最讓鬼燈覺得遺憾的一個,要是……
這時候,唐瓜跑進大廳打斷講解會:「千繪京大人,時政那邊有人找你。」
鬼燈「嘖」了一聲,從來沒這麼煩過時政。
「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千繪京把鬼燈的反應看在眼裡,走下演講台後說道,「大人,認識您是我的榮幸。」
他們離得很近,近得鬼燈能看清她眼中的暗潮洶湧,他察覺到了,她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時政拋出了橄欖枝。
踏進辦公室的第一步,和北村目光對上的一瞬間,千繪京就知道了他的意圖。
「明人不說暗話,」那個暴脾氣的男人總算肯鎮定下來,給外人展現時政管理層該有的風度,「千繪京,你究竟願不願意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審神者?」
話音剛落,他的辦公桌就被人按住了,千繪京雙手撐在桌面上,以一種壓迫感很強的姿勢面對著他:「需不需要我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不知道為什麼,北村總感覺她和之前不一樣了,無論是氣勢還是行為。
「挖我眼睛,把我當試驗品害我丟了一條命,就算是在我重生之後你們也沒打算放過我,怎麼,看我現在不好惹了,准備搖白旗了?」
北村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竟然敢毫無顧忌地說出兩年前的事,本就壓抑得辛苦的怒火一下子燃燒起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唰」地站起身,狠拍了一掌桌子,杯蓋都顫了三顫:「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能走到今天誰給的機會誰發的慈悲——」
「是我自己!」千繪京毫不退縮,烏黑的眸子映出北村氣急的臉,「你們有機會傷害我是因為我必須忍耐,你們有機會活到現在是因為我必須謹慎,但我今天把話撂在這兒。」
「從今以後,我宇智波千繪京和時政不死不休。」
受害者忍氣吞聲,施暴者逍遙法外,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既然沒人能制裁時政,那就讓她來替天行道!
北村從來不屑學習什麼鬼的懷柔政策,他恨千繪京恨得牙根發癢,就差拿把刀砍碎對方的骨頭,直接大吼:「滾出去!」
關門聲在他說到第二個字的時候就響了起來,千繪京早就不想再跟他廢話了。
北村坐回辦公椅,喝了一口咖啡試圖降火,結果下一秒就吐了出來,把杯子往地上一砸:「放這麼多糖是想齁死誰,給老子滾進來收拾干淨!」
要不是千繪京,他的同胞兄弟根本不可能死在當年的時空戰中,如今挑明了也好,就算丟了這主任的位置他也不會讓千繪京好過!
與此同時,清光已經在去590號本丸的必經之路上等了兩個多鐘頭。
他躲在小樹林中,臉上的疲憊之色格外明顯,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失敗,這是救回卡西唯一的機會!
不久後,千繪京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盡頭,他立刻屏住呼吸,心髒的跳動一次比一次清晰有力。
就在對方逐漸靠近,他已拔出一截佩刀准備衝上去的時候,脖子突然被人從後面勒住,他猛地抬起胳膊用肘部去撞後面的人,卻被迅速反制,這無聲的警告把他困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千繪京遠離自己的視線——
他憤懣地轉過頭,還沒看清是誰就被一拳揍在了地上。
清光兩眼發黑,好半天才辨認出鶴丸的臉,鶴丸長手一伸攥住他的衣領,沉聲質問:「你要對她做什麼!」
「我要救主公!」清光反抗激烈,「除了宇智波沒人可以救她!」
「難道你忘了卡西莉迦特的所作所為?!」
對方頓時被噎住,牙關咬得越來越緊,沒有回答。
鶴丸完全沒料到清光居然會對千繪京出手,他的指關節緊繃泛白,清光猛地被拽過去,雙方面對面,卻早已找不到當年並肩作戰的影子。
他目光冷峻,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滿決絕:「再有下次,我絕對會殺了你。」
清光的精力已經撐到極限,他往地獄入口所在的方向望去,最終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主公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悠于 2025-3-25 16:51
第136章
文化祭籌備順利,千繪京也樂得輕松,她起了個大早,往鏡子前面一坐開始梳頭,壓下呆毛,正准備捆皮筋,無意間瞅見鏡子裡映出了一個團子般的身影,她三下五除二地扎好頭發,來到走廊上發現那團子是五虎退。
他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看起來特別瘦弱。
千繪京只能望見他的背影,看不清對方在干什麼,於是走出房間,沒過一會兒五虎退就覺得面前投下了一道纖細的影子,他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剛哭過。
千繪京順著往下瞧,發現草地上剛種的小花苗被踩成了一團烏黃。
前幾天卡西帶來的主任糟蹋的,五虎退出陣今天回來才看見。
「對不起……」五虎退下意識地道歉,揉了揉眼睛,伸出小手准備把花苗挖出來,「我馬上清理干淨……」
剛說完千繪京就離開了,他以為自己給主公添了麻煩,越來越委屈,鼻子一酸淚水又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可這時千繪京忽然回來了,還遞給他兩包東西。
「紅色那一包是我昨天回來的時候順便去萬屋買的新花種,」千繪京輕描淡寫地說,「白色那一包是水果糖,買花種順便送的。」
五虎退巴掌大的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像是受寵若驚,千繪京干脆把兩樣東西都塞到他懷中,臨了還從已經被拆開的包裝袋裡抓出兩顆水果糖,二話不說就把其中一顆的糖紙剝開塞進了五虎退嘴裡。
五虎退眨巴眨巴眼,腮幫子鼓出一個球,含糊道:「主公……」
瞧把這小可憐嚇的,話都不會講了。
千繪京自己也含了一顆,起身前扔下一句:「我見不得你哭。」
誰家的孩子誰心疼。
走了幾步路又突然折返,手伸到五虎退懷裡把剩下的水果糖抓走一大把,揣進了自家腰包。
五虎退:「……???」
這時鶴丸剛好從走廊上經過,千繪京進門時他無聲笑了笑,對對方這種一本正經地和小孩兒搶糖吃的行為非常無奈。
「有空在外面站著還不如進來幫我做點事情,」千繪京說,「切磋的名單待會兒……」
還沒吩咐完,鶴丸一手合上障子一手摟住她的腰,靠著門框低頭吻了下去,以飛快的速度撬開千繪京的牙關,舔了一下那塊甜滋滋的糖果,然後松開胳膊,嘴角噙笑:「荔枝味兒的。」
千繪京的臉浮上一層淡粉色,立刻把糖嚼碎咽下糖汁,十分熟練地踩了鶴丸一腳:「趕緊去把名單——」
鶴丸拿起一張名字寫得滿滿當當的切磋安排表,手腕一轉,輕松打開身後的障子退了出去:「明白,一定貼到公示欄上。」
走前還不忘幫對方把門帶上。
千繪京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只能收拾收拾東西,打算休息到下午再去平安京一趟。
由於保密工作做得好,平安京那邊沒人知道她回來了。她徑直前往清水寺,用幻術支開守衛八岐大蛇封印的僧侶,然後潛入密室,等僧侶們察覺到不對勁趕回來時人已經成功脫身,密室裡一切如常。
之後千繪京又去了地獄,連帶著封印把八岐大蛇交給牛頭馬面。
「這就是占據過出雲國的怪物?」馬面人身的獄卒把玩著蹄上的卷軸,「小千,你從哪裡搞來的?」
千繪京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我昨天已經和鬼燈大人說好了,把卷軸帶到叫喚地獄忍術就會自動解開,到時候可能會造成不小的騷亂,麻煩你們了。」
說完還禮貌地朝兩位地獄守門人鞠躬,牛頭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語氣格外開心:「去忙吧,叫喚地獄那邊有獄卒和烏天狗警員,出不了問題。」
做完這些後千繪京回了本丸,然後以自己的名義在論壇上發出通告函,讓祭台的修建停工一天,配合上級領導的突擊檢查。
自從元老被掉下來的小閣樓砸中頭之後,管理層都對工程的安全問題緊張到了極點,突擊檢查算什麼,能讓元老們放心干什麼他們都樂意。
通告函的時間定在早上七點,可第二天,天還沒亮施工現場就出現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千繪京提前來了。
文化祭祭台已經完成大半,場地四周都被兩米多高的安全網擋著,她翻過去,站在隱蔽處將一切收入眼底。
——巡邏軍分為四波,以「卍」字形不斷行走巡視,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佩刀,看那鏗鏘有力的步伐和單手摁刀的姿勢,用腳趾頭都猜得到他們全是數一數二的劍道高手。
四周沒有堆積物不好藏身,千繪京就貼著圍擋從土丘後面小心繞走。
有一名巡邏軍頓住腳步,朝後方望了望,前面的人察覺到了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找什麼呢?」
「總覺得刮了一陣風……」
「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秋天多風知不知道,沒常識。」
見同事還在張望,他一把拽過他的胳膊,極度不耐煩:「等會兒就換班了,別耽誤我們時間。」
巡邏正常進行,而千繪京已經藏在了祭台背面,被巨大的建築陰影籠罩著,完全就是巡邏軍的視野死角。
她是施工平面設計圖的總負責人,路線爛熟於心,同時也在數據上動了不起眼的小手腳,祭台東角的地基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牢實,她找准一塊磚往裡推,厚重的摩擦聲響起後露出了中空的部分。
這裡有個小洞,鑽進去就可以沿著祭台邊緣直達對面的圍擋出口,在出口的不遠處就是時政的刀劍分體保管庫。
想到這兒,她將掌心按在了自己的忍具包上。
裡面是可以讓清光恢復記憶的靈符,可不能弄丟了。
雖說只是個保管庫,但體積也比得上半棟大廈,千繪京沒空感嘆時政的闊氣,壓低身子往空地上丟了一塊石頭,正在保衛室裡打盹的保安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眼睛都沒睜開。
他匆匆拿起手電筒離開保衛室,四下一照,什麼東西都沒有。
「嘁,見鬼了!」
憋著一肚子悶氣坐回原位,沒過多久頭就開始一垂一垂的,又進入了夢鄉。
成功潛入保管樓,千繪京伏在鋁皮箱側面,手指間夾著塊特制磁鐵,等智能攝像頭轉到另一邊時瞄准擲出,磁鐵「啪」地貼在了攝像頭機身上,與此同時監控室最右上角的畫面發生圖像扭曲,正頂著黑眼圈熬夜的操作員猛地把咖啡噴出來,擦干淨嘴滿臉詫異:「怎麼回事兒?」
他趕緊給保衛室打電話,對方過了好半天才接,而且語氣很暴躁:「干嘛啊,有完沒完了!」
「別睡了大哥!」操作員生怕出什麼意外,忙道,「你去A1區看看,那兒的監控短路了。」
對面的保安沒好氣地砸上電話,一路罵罵咧咧地往A1區走去。
手電筒的光來回晃動,他把堆在雜物間門口的鋁皮箱照了一通,檢查好幾遍,發現沒什麼異樣後打著哈欠原路返回,恍惚間,他的腦中靈光忽閃。
莫名其妙地被吵醒兩次,不會真的有鬼吧?
保安頓時緊張起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顫顫巍巍地轉過身,手電光照在無盡的黑暗長廊中,掙扎良久,終於決定去保管庫看一眼就趕快回來。
他從來都沒覺得這條路這麼難走過,仿佛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會鑽出什麼可怕的怪物,隨著離保管庫越來越近,他愈發堅定了以後絕不值夜班的決心。
上樓,停在最頂層唯一一扇門前,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砰砰地跳個不停,差點撞出胸膛。
「呼……冷靜,冷靜……」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平息了一陣後把手放在指紋感應器上,一圈掌狀綠光亮起,門栓自動縮回發出「哢」的聲響。
希望這動靜可以把鬼嚇跑吧。
鐵門一分為二,向兩邊退開,保安壯著膽子進去草草查看了幾分鐘就急忙加快腳步往外面衝,但他還是不太放心,等門合攏,糾結半天再次打開,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指著眼前顯然是剛落地的黑發少女高聲質問:「你是誰?!」
下一秒,少女欺身上前,以閃電般的速度在他脖子上重重落下一記手刀,他連痛呼都沒來得及就暈倒了。
「你的謹慎讓你吃了虧。」
千繪京轉了轉手腕,開始尋找清光的靈子臨摹實體。
這裡漆黑一片,還不能開燈,什麼都看不清楚,她干脆撿起地上的手電筒,按下光度最弱的開關,打算慢慢尋找,但下一秒,她直接把光亮轉到了最強!
——沒有,什麼都沒有!
——幾千平方米的保管庫,除了一層接一層的架子外,空空如也!
她是跟著保安來的,不可能找錯地方!
此刻,千繪京腦中警鈴大作,她幾乎是在同時反應過來中計了,跑到窗戶前,意料之中看見了北村正領著一大隊巡邏軍朝這邊走來,腳步悠閑,似乎勢在必得。
她不做絲毫停留,迅速掉頭離開,誰知阻止她的機關更快一步啟動,「唰唰唰唰」四道鐵柵欄猛地落下,緊接著牆壁開了個洞,水流湧出,轉眼間竟淹沒了她的腳踝……
北村來到保管樓前,沒瞧見保安。
「膽子真夠肥的,還跟老子玩這一招,」他咧著嘴,得意得不行,「去,把人給我撈出來。」
訓練有素的巡邏軍很快就分出一支隊伍去搜查,半小時後隊員來復命。
「大人,沒找到宇智波啊,只有保安,已經被淹死了……」
北村臉色一僵,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放你娘的屁,你敢懷疑老子的情報?!」
那人被噴了滿臉唾沫星子,擦也不敢擦:「大人,真的沒人,我們把水放干淨後把天花板都掀了……」
難道宇智波家還有祖傳的遁地術?!
北村推了他一把,要親自去抓人,結果還沒踏進門檻余光就瞥見了一個付喪神。鶴丸遠遠走來,神情輕松得完全不像是來救人的:「好巧啊,北村大人。」
北村最不待見的就是他,半點面子都不給:「巧什麼巧,你在這兒干嘛?」
朦朦晨光下,鶴丸的銀發更加惹眼:「當然是奉主公之命在做檢查前的准備工作。」
「呵,你怕是有其他企圖吧。」
「大人說笑了,」鶴丸拿出手機播通了號碼,貼在耳邊靜默幾秒後說道,「主公,北村大人不太相信我是來做准備工作的。」
他在跟千繪京通電話!
北村的表情瞬間變了,他直接搶過對方的手機,別提有多震驚多暴躁:「你敢耍我!」
手機另一端的人像是聽見了這話,張嘴就是:「我怎麼敢耍你,是你的被害妄想症太嚴重了應該找個醫生好好治治腦子……今劍,把那個果盤給我……嗯,這楊梅味道不錯,你要不要嘗一口?」
的確是千繪京的聲音,也的確是沒有面臨半分危機的淡然自在,他肺都要氣炸了,正要把手機摔爛,卻被鶴丸打斷:「大人,你准備賠我個什麼款型的?」
「我賠你個屁!」
北村把手機砸向鶴丸,鶴丸穩穩接住還不忘補一句:「你的屁就算了,又不值錢。」
最後要不是巡邏軍們攔著,北村恐怕已經開始殺人了。
望著那道因白興奮一晚上而火冒三丈,每走一步都要跺出一個坑的背影,鶴丸嘴角的笑意很快消失,問隨後趕來的燭台切:「都安排好了嗎?」
燭台切點頭:「值守的人去吃早飯了,至少在十分鐘之內這裡都是無人區。」
「我去找主公,你在這兒幫我望風。」
「好。」
鶴丸進入大樓,裡面黑咕隆咚的連路都很難看清,到處都彌漫著滲人的冷金屬氣息。
他從一樓搜索到五樓,每個角落都仔細找了一遍,兩台電梯也沒放過,終於在狹窄的消防通道裡發現了千繪京。
察覺到有人來,差點衝上去先下手為強的千繪京生生頓住了腳步,拳頭就剎在離鶴丸的鼻子只有半毫米的地方:「……是你?」
鶴丸撥開她的胳膊,把一包疊好的衣服拿出來:「時間來不及了,你換好之後直接去祭台。」
說完就轉過身,過了片刻後面響起脫換衣服的悉悉索索的動靜,他目視前方腰板挺得筆直,當了一回柳下惠。
「好了,」千繪京梳理著頭發,把自己收拾妥當,「走吧。」
當時保安開第一次門的時候她是跟著進去的,但轉念一想總覺得存在某些違和感,所以門第二次被打開時她就用分/身替換了本體,保管庫果然有詐,四面鐵柵欄,北村是打定主意要困死她,至於前者半路折返……
出發前鶴丸曾讓她錄了一段音,說是以防萬一。
「你把那段錄音給北村聽了?」
「不錯,」鶴丸陪她走出大樓,清晨的風輕輕掃過,吹散了霧氣,「沒有找到清光的靈子臨摹實體嗎?」
千繪京皺著眉搖頭:「北村好像識破了我的計劃,我這一路太順利了,保管樓不可能只有一個保安。」
對,這就是違和感。
「所有付喪神的分體刀都被轉移了,他這是要讓我們自己往圈套裡鑽。」
鶴丸衝望風的燭台切打了個手勢,燭台切會意,立即去看守們吃飯的地方拖延時間,好讓千繪京從祭台下面穿過去裝成剛剛到場的樣子。
鶴丸把千繪京護送到圍擋出口,在後者即將鑽入密道的時候單膝蹲下與其對視:「他應該知道一些內情。」
千繪京停頓了下,用目光詢問。
「友阪白杉。」
第137章
友阪白杉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以前的隨叫隨到變成了只能手機通話,有時候還不在服務區。
【你怎麼傻不拉幾的,和北村攤牌之後他要還把靈子臨摹實體放在保管庫裡我是你爸爸】
千繪京差點捏碎手機,鶴丸在一邊幫她開小電扇降火。
好在對面及時剎住了車。
【靈子臨摹實體有好幾萬把呢,就算北村提前轉移也轉移不到天上去】
「你的意思是還在時政的統轄範圍內?」千繪京這麼問的時候友阪白杉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告訴她。
【其實舉辦文化祭的地方下面有一座黑市】
千繪京愣了愣。
【你也知道黑市這玩意兒不管開到什麼地方都犯法,時政能默許它的存在就是因為裙帶關系,上面見不得人的勾當做多了就會把髒水往這地方潑,我猜啊,你家清光的摹本就在下面待著呢,我等會兒把我知道的黑市關聯人名單發給你】
他似乎很忙,說完這些後就嚷嚷著「先掛了下次再聯系」。
結束完突擊檢查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房間障子大開,明晃晃的陽光從庭院的楓葉交疊中傾瀉下來,滲透到草地間散發出淡淡自然香氣。千繪京往後一仰,剛好躺在鶴丸懷裡,鶴丸幫她揉著太陽穴,說:「看來我們得去趟黑市了。」
「嗯,」千繪京閉著眼睛享受按摩,「不過你不能跟我去。」
鶴丸是她最親近的人,同時也是管理層最忌憚的付喪神,帶上他難免會引起懷疑,排名第二的人選是五虎退,但那地方是黑市,萬一嚇著孩子就不好了。
正思考著,忽然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接著藥研出現在門口,手裡還端著一盤柿餅,看見相依相偎的兩人剛抬起的腳就縮了回去,尷尬得不行:「……我把點心放這兒了。」
「等等,」千繪京直起身子叫住對方,「你准備一下,明天跟我一起出去辦事。」
她辦事從來都只帶鶴丸或者三日月五虎退,藥研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個殊榮,當時就懵了。
「你有其他安排?」
「不不不,沒有,」藥研清俊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語速也很快,「我馬上回去准備……不,其實我的意思是……非常榮幸,大將!」
話音剛落就「蹬蹬蹬」跑遠了,鶴丸見狀把點心端過來放到矮幾上,意味不明地說:「大家都很敬愛你。」
千繪京撐著下巴打量他一番,然後掰開半塊柿餅嘗了嘗,眉頭一皺:「有點酸,加醋了?」
鶴丸抓住她的手腕俯身上前,嘴一張就叼住了那塊還沒被完全吃掉的柿餅,千繪京被勾起玩性,也湊上去咬了一口男人嘴裡柿餅的另一邊,濃郁的甜味和呼吸頓時交融……
剛巧飛過的迪達拉眼珠子都掉地上了,正想著沃日好幾把炫酷結果忘記看路直接撞到樹,在心理和腦袋的雙重震撼下暈了過去。
……
考慮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千繪京決定利用自己現在的聲望去結識和黑市有過交易的人,她瀏覽著友阪白杉發過來的名單,視線定在「真葵」的名字上。
這個就算了,有過節。
最後她選了一名平常看起來比較低調的審神者作為聯系對像,剛開始聊的時候對方還不承認自己和黑市有關系,但當千繪京說最近手頭有點緊,想跟他們一起做些法外工作的時候就漸漸松了口,利益需求永遠是最好的交易出發點。
【我帶你賺黑錢,你保我在文化祭私吞公款】
千繪京眼也不眨地敲鍵盤:【私吞數額太大,我頂多分你三成利潤】
等了好幾分鐘對面才回復:【四成】
她也裝作糾結了很久的樣子:【好,成交】
【約個時間,明天我帶你去驗驗貨,記得換身行頭,免得被別人認出來】
一切准備就緒。
「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鶴丸把聊天記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神態凝重,「如果清光的摹本沒在黑市,我們的行動就會被他們牽制住。」
利益鏈條一旦搭上可不是想甩掉就能甩掉的。
千繪京松開鼠標抱著雙臂靠在椅背上,緩聲回答:「其實我主要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不早了,回去睡吧。」
「好,」鶴丸在她的額頭印上淺淺一吻,「隨時跟我保持聯絡。」
晝夜交替,這個時間段的白天總是來得遲一些。
那位審神者的確有手段,只用一晚就打點好了施工場附近的巡邏軍,千繪京身穿常服,和對方接頭之後被帶去暗道。如友阪白杉所說,時政為了給黑市打掩護特地把祭台建在了它的正上方,一般人絕對想不到。
暗道狹窄又潮濕,像是幾百年都沒打掃過,千繪京忍著惡臭跟在審神者身後,走了大約五分鐘問:「還沒到?」
頭頂不斷落下餿水,審神者的聲音在滴答滴答的水聲中響起:「就這麼一條路,不想去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不是說有好幾個入口?」
「都被封死了……嘖,勸你別問得太多,小心被當成臥底。」
剛說完前面的光線就明亮了不少,雖然還是很昏沉,但比剛才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兩人前後腳離開暗道,眼前豁然開朗,這裡不像是時政的建築,而是和傳統集市差不多的底層拍賣場,從千繪京的腳下的這塊地方延伸十幾條土路出去,每一條路的兩側都搭建著簡易棚子,面積比較寬,裡面全都放著又扁又長的鐵籠,買主賣主多得數不清。
不愧是地下世界,連照明都在用最原始型號的燈泡。
「把你的付喪神召出來,」審神者轉過身,盯著千繪京說,「這是保密協議的一部分。」
後者知道規矩,沒讓男人講第二遍,手伸到腰間摸出一柄短刀,注入靈力之後一道光束降臨到地上,逐漸顯現出藥研藤四郎的身影。
「大將,」藥研挨著千繪京站好。
還挺護主。
審神者觀察了他一會兒,然後帶著兩人隨便選了一條路,邊走邊問:「你想賣什麼貨?」
還沒等千繪京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我覺得你旁邊這把藥研就不錯,實戰經驗挺足的,五百金賣不賣?」
藥研當場就愣了,忙看向千繪京,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他是我的所有物,」千繪京面色寡淡,完全不把男人提出的第一樁買賣當回事,「我這次來只是想看看黑市的進貨質量,太爽快的交易不適合我的性格。」
審神者從胸膛裡發出一聲悶笑:「如果你不是宇智波,現在已經被我趕出去了。」
不愉快的對話結束後誰都沒有再開口,藥研微垂著頭跟著他們,神色復雜,正在努力消化現狀說服自己忘記剛剛聽到的,忽然感覺肩膀一沉,千繪京的手搭在了上面。
「別想太多。」
簡單四個字卻等同於一劑強力定心丸,藥研抿了抿薄唇,向她點頭,心裡總算沒那麼沉重了。
可下一秒,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頓住腳步,緊縮的瞳孔因震驚而顫抖。
千繪京察覺到異樣,有些困惑地望過來,只見一滴冷汗從藥研的鬢角滑下,他的嘴唇微微張起,不大的聲音充滿詫異:「一期哥……」
「哦,一期一振啊,」審神者也停下來,看著旁邊鐵籠裡的太刀毫不關心地說道,「這是新鍛出來的,還沒主呢,你們要買?」
黑市進貨渠道多也最見不得光,沒主的刀一抓一大把,但像一期一振這種稀有程度高的極其難得,撇開天下五劍不談,男人已經准備開始坐地起價了。
千繪京知道一期是藥研的兄長,正要去看個仔細,結果途中被旁邊的一把刀吸引了目光,那把刀和嶄新的一期不同,傷痕累累,連刀柄都缺了幾個小口子——龜甲貞宗。
「那是大半年前被時政的通緝的龜甲貞宗,沒人要的,」審神者單手叉腰,懶洋洋的樣子表明他根本沒把這把刀當回事,「一期一振三千金,你願意買龜甲貞宗就當饒頭送你。」
千繪京不知道龜甲怎麼流落到這兒的,也對他的生死存亡不感興趣,更不想本末倒置把此行的重點放在買刀的事上,於是提醒藥研:「你還要愣多久?」
藥研趕緊回神,強作鎮定地朝千繪京低頭道歉時緊握成拳的雙手還在發顫:「是我太大驚小怪了,大將……」
一旁的審神者「切」了一聲,覺得千繪京這人太公私分明了真沒意思。
當大家都還在忙著倒騰貨物的時候,原本平靜如水的黑市突然炸出尖叫:「稽查軍——稽查軍來了,快跑!!!!」
緊接著響起的是尖銳的槍鳴,那帶路的審神者一下子變了臉色,拔腿就跑,根本不管千繪京和藥研,稽查軍一擁而入,買主賣主全都慌了陣腳,離入口最近的幾乎是在瞬間被抓住,試圖逃跑的當場被擊斃。
「搜!一只老鼠都不能放過!」
這時,519號本丸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真葵滿臉警惕地瞪著桌子另一頭的鶴丸,質問:「你要干什麼?」
和他的小心翼翼不同,鶴丸顯得很輕松:「想讓你幫我們做件事情。」
真葵當時就蒙圈了,合著你大大方方從正門進來一句招呼不打,主人家還得陪著笑臉你說啥是啥?
「你簡直是在說夢話,」他抬起胳膊往門外一指,語氣不爽到了極點,「馬上給我滾出去!」
可鶴丸的下一句話立刻讓他熄了火:「你是黑市的入口通道修建者之一。」
標准的陳述句,真葵嚇得啞口無言,緩了好半天才說:「你怎麼知道……不,不對,根本沒這回事……你你你,你快給我滾!」
參與黑市買賣本來就犯法,他這些年靠這條路子昧了不少黑心錢,如今被鶴丸一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貓,滿肚子的羞惱和驚訝全部湧起,企圖靠聲音大來掩蓋心虛:「我根本不知道什麼黑市,你趕緊給我出去,再敢胡說八道我跟你沒完!」
心虛就說明他害怕,鶴丸不慌不忙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你昨天還奉命堵了其他所有的入口。」
見真葵的表情越來越怪異,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千繪京自從進入黑市後就一直和他保持著聯系,那名審神者說的話也一字不差地轉述到了他這裡,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去查了施工現場的監控錄像,發現當時真葵曾經在附近出沒,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完全不是偶然經過的樣子。
真葵是個聰明人,一時的驚慌結束很快就冷靜下來,坐回原位,語氣仍然不友好:「就算你知道了又怎麼樣,千繪京站在風口浪尖上,想殺她的人多的是,我不可能跟你們合作。」
鶴丸料到了他會有這種反應:「就算你不想,也已經跟我們合作了。」
「什麼?」
「主公確實是在風口浪尖上,時政對她的監視也一天比一天嚴格,身為近侍的我也會享受到同樣的待遇,現在我無緣無故出現在你的本丸裡,你覺得那些高層會怎麼認為?」
真葵身形一滯,緊接著雙臂展開扣住桌角,微微傾身,仿佛要把鶴丸咬碎似的一字一句說道:「我對你們的計劃半點都不知情!」
「你當然知情,」鶴丸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我們剛剛可是在密謀啊,真葵大人。」
兩人坐在一張桌子前商量千繪京的事,可不就是在密謀嗎。
真葵的眉頭越蹙越緊,死死瞪著鶴丸幾乎要瞪出一個洞來,但忽然,他松開面部肌肉扯了下嘴角:「呵,算了,怪我自作自受,誰叫我主動領了這差事要讓千繪京倒霉。」
說罷,他起身去旁邊的櫃子裡取出一張圖紙,轉手丟到了桌上:「標紅點的地方就是被我做了手腳的通道,你也不用想辦法挖了,入口左邊的牆上有個小機關,摁下去通道就會自動打開。」
鶴丸記下了圖紙上表明的位置:「我並不准備挖。」
「你早就知道我沒有封死所有的路?」
「監控錄像告訴我的,你在最後一條通道的附近只停留了幾分鐘,這點兒時間不夠封,你是想多個心眼,好在黑市真正被查封的時候給自己留條後路,對嗎?」
氣氛安靜片刻。
「你這付喪神還真是……千繪京可真夠幸運的,我都想讓你來我這兒工作了,」真葵目送鶴丸走出裡室,在後者即將離開視線時問道,「喂,不想問問這差事是誰派給我的嗎?」
鶴丸背對著他揮了揮手:「主公已經猜到了。」
……真有那麼神?
真葵感慨了一番590號本丸能人輩出,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准備安撫安撫自己受到驚嚇的小心髒,誰知剛拿起茶壺就發現桌上有一串用水寫的字,是鶴丸走前留下的。
【我是為主公而存在的,你還是換個付喪神覬覦吧】
他簡直哭笑不得。
……
「就這麼點兒人了嗎!」稽查軍首領看著跪了一地的黑市販子,嗓音粗獷,「還有沒有藏起來的蟑螂沒抓干淨的!」
帶著千繪京來的那名審神者張望一圈,沒發現人,抱著要死一起死既然我逃不掉了你也休想好過的心態嚷嚷道:「還有個人沒抓到,黑頭發黑眼睛,就是那個負責文化祭的宇智波!」
稽查軍首領瞥了他一眼,仰著下巴說:「你最好不是在瞎說,污蔑上級你的罪更嚴重。」
「嘿嘿,我哪兒敢啊,」審神者生怕對方不高興,諂媚道,「我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騙大人您,不信您讓人再去搜搜,把攤子都掀了,一定能把她挖出來。」
短暫的沉默之後,稽查軍再次出動搜查,千繪京隔著老遠都能聽見棚子被掀翻和鐵籠哐當哐當接連落地的聲音。
他們此時正藏在東南角的一座布棚後面,被找到是遲早的事情。
「大將,」藥研蹲在地上,保持著隨時都能進攻的狀態,「我們衝出去吧。」
面對這麼個大型封閉底下空間,衝出去是最愚蠢卻也是唯一的辦法,搜查的動靜快速逼近,但千繪京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被他們打暈的稽查軍,依然是那副臨危不亂的做派。
「大將,再不做決定就來不及了!」
藥研壓低嗓音焦急地提醒千繪京,偏偏千繪京還是垂著眸一言不發,他橫下心,正准備去引開稽查軍給後者爭取一點時間,豈料耳邊忽然響起一句:「來了。」
什麼來了?
問題剛到嘴邊,對面的牆壁就「嘩啦」掉下一大攤土渣,同時鶴丸出現在了憑空冒出來的洞裡,他探出腦袋朝這邊做了個「快過來」的手勢——
直到進洞鑽洞來到外面的世界,藥研還是一張「我是誰我在哪兒剛發生了什麼」的迷茫臉。
外界的青天白日和黑黢黢的洞窟是兩個極端,他走了好一段路才想起來問鶴丸:「你怎麼進黑市的,打洞?」
鶴丸「撲哧」一聲笑了:「這事有點復雜。」
「回本丸再解釋,」千繪京望向天空,覺得大白天的不適合算賬,於是說,「鶴丸,發個短信讓『他』來喬木林裡見我,就說我要開始執行計劃了。」
喬木林離她的本丸不遠,那裡樹木繁茂人跡罕至,正適合商量一些不能擺上台面的東西。
夜幕初臨,友阪白杉如期而至。
他掃了眼手機,發現地點時間完全和鶴丸發過來的短信對得上,就靠著棵樹等了會兒,可天色越來越暗,周圍的樹影也越來越模糊,他打哈欠打得眼淚都出來了,手機屏幕終於亮起,跳出一條信息:【看前面】
還挺神秘。
友阪白杉往前一望,千繪京正好停在距離他不過十米遠的地方,抱怨道:「不是說七點到嗎,你家七點晚成這樣?」
千繪京沒說話也沒上前,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友阪白杉被盯得心裡發毛:「你干嘛擺出這副棺材臉……要吃人啊……」
「要吃人的恐怕不是我,」前者神情淡漠,話語間像是藏了一把刀。
友阪白杉收起了平常吊兒郎當的模樣,站直身體,臉上也跟千繪京一樣沒了笑容。
「先是給北村報信說我一定會去幫清光恢復記憶,讓他提前轉移臨摹實體到黑市,北村本來想在保管庫抓住我,但是你知道我一定不會上當,所以繞了個彎子引我去黑市,之後又吩咐跟我有舊仇的真葵把黑市其他的路封好,到時候稽查軍一來就成了甕中捉鱉,順便還可以給我安個與黑市有牽連知法犯法的罪名,判我流放。」
千繪京說得詳細,滴水不漏:「但你沒料到真葵多此一舉給自己留了條後路,也沒料到鶴丸會有辦法讓他交出密道圖紙,更沒料到我故意鑽進圈套就是為了讓你露出馬腳。」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友阪白杉。」
她這話一說出口,喬木林頓時陷入死寂,仿佛一座空蕩的墳墓。
沉默良久,友阪白杉終於繃不住了,閉上眼問:「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知道憑今天這架勢是躲不過去了,再抵賴也沒用。
千繪京滿足他的好奇心:「自從我回本丸後作風行為有了很大的改變,不再拘束,不再忍耐,你生怕我會毫無征兆地對時政下手,所以就設了一個不怎麼縝密的局,你太心急了,急到忘了我是宇智波千繪京。」
「比起人情來講我更相信利益,為時政賣命那麼多年的你怎麼可能會為了我跟他們翻臉,與其問什麼時候發現的你,倒不如說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你。」
合作這麼久以來都是她讓友阪白杉幫忙做事,而友阪白杉為了贏得她的信任也不惜毀掉一個時政分局,原本以為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他忽略了很明顯的一點。
——除了毀掉時政這個大目標外,千繪京根本沒有告訴過他有關自己計劃的任何細節。
而他卻天真地獻上無數情報,成了最廉價的助手。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時政高層的專用間諜居然在千繪京這兒翻了船。友阪白杉自嘲式地笑了笑,然後伸手虛空一握,一把高壓靈子刀出現在掌中:「我一直想知道忍者和武士之間到底誰更強。」
他舉起刀繃緊身體,正要衝上去的時候突然掉頭往反方向跑,逃命途中還不忘砍斷樹木作掩護,可鶴丸倏地出現在眼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原來我才是你們要捉的那只王八,」友阪白杉低著頭,額前的發絲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突然,他咧開嘴笑了,「千繪京,乖乖地配合時政工作有什麼不好,不就是一雙眼睛,你還真當成個寶?」
由始至終千繪京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動過,聽見這話仍然是面無表情:「我和你不同,我為我的血統感到驕傲。」
「什麼狗屁血統,別以為我不知道,宇智波是受到詛咒的一族,是最肮髒的蛆蟲!」
友阪白杉轉向千繪京,那張原本還算俊秀的臉因憤怒而變得扭曲,他被這個女人逼到死亡邊緣,怎麼可能束手就擒!
「你以為靈魂真的能永生嗎,這把刀是高壓靈子做的,一旦爆炸就會發生連鎖反應,到時候你們都得玩兒完!」他緊緊攥住刀,嘶啞著聲音咆哮道,「快放我離開,不然我就引爆——」
「引爆?」
一只飛鳥呼嘯而過,眨眼間友阪白杉就被抓去了高空,他的刀不慎落下去,剛好掉在千繪京的腳邊。
「放開我!」
他的掙扎換來了迪達拉的嘲笑:「爆炸是門藝術,但像你這種人只會拉低藝術的檔次,嗯。」
然後真的操縱飛鳥扔掉了友阪白杉,後者筆直墜落,面部重重砸在了地上,那瞬間他的五髒六腑被震得粉碎,連動彈一根手指都是奢望。
好不容易等大腦清醒一些,他猛然咳出一口鮮血,全身灼燒般疼痛。
在腦海眩暈加重,視野越來越恍惚的時候,千繪京走到了他跟前,手中還拿著一枚泛有黑金屬光澤的風魔手裡劍。
「看在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的份上,我就免費告訴你一個消息,」千繪京高舉手裡劍,手裡劍的一角對准了友阪白杉的脖子,「我的另一只萬花筒血輪眼可以套出一個人掌握的所有情報,包括死人。」
「哪怕你只剩一根頭發,一片指甲,我也能知道從你出生到死亡這段期間內發生的所有事情。」
「可惜了,要不是你這麼快就暴露自己,我還想再利用你一陣子的,畢竟……活人比死人好用多了不是嗎?」
友阪白杉被這番話釘在原地,仿佛耳邊落了顆炸雷,在震驚到極點的剎那瞳孔中掠過一道利光,緊接著血水四濺,頭顱跟身體分家,死魚般的眼睛瞪得鼓出來,死不瞑目一般。
一塊白布蓋下,鶴丸以最快的速度把頭顱裝好,這時迪達拉也降落了下來,千繪京對他說:「把這東西掛到時政辦公樓的大門上。」
「好嘞。」
連迪達拉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有多聽千繪京的話,操控飛鳥把包袱往鳥嘴裡一銜,轉身飛遠。
第二天一早,時政辦公樓傳出驚聲尖叫。
「北村大人吐血昏迷了,快叫救護車!!!!」
第138章
「聽說五姨太基因突變了。」
「謔,鳥精居然還會說話!」
「真的是公的嗎,會不會只是長得像而已?」
一群刀男圍在迪達拉周圍,薅頭發的薅頭發戳腮幫子的戳腮幫子,有的還捏住他的嘴唇往兩邊扯想看牙口好不好,迪達拉忍無可忍,滿臉「你憑什麼懷疑純爺們兒的性別」拍桌咆哮:「藝術家也是有尊嚴的,嗯!」
四周一愣,三秒後該上下其手的還是上下其手,比剛剛還熱鬧。
千繪京默不作聲地退到另一個房間裡,把障子關嚴實。
她從忍具包裡拿出一撮頭發,然後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睛已經變成了猩紅色,瞳孔呈現出同心圓的形狀,中間還有倒勾相連。
頭發是友阪白杉的,她現在要用萬花筒逼出他的靈魂。
掛鐘的滴答聲和屋外的喧鬧漸漸淡化,她集中精力把查克拉彙集在左眼上,萬花筒發動,血淚流出來的同時一縷魂魄在頭發的上方出現,逐漸脹大成型,儼然是一個半透明的友阪白杉本人。
千繪京皺了皺眉頭,忍住左眼的不適,在靈魂裡尋找著和北村有關的信息。
突然,靈光一閃。
——要不是宇智波那群卑劣的試驗品很難收集,時空戰根本不可能出現,我的弟弟也不會死,酒井說得對,時政是正義的,像宇智波這種有能力卻不為我們效命的人本來就該死!我們從來都沒有錯,錯的是試驗品的自私!
——我知道加州清光在宇智波心裡的地位不一般,那我就讓她也嘗嘗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我去Z20異世界找到了卡西莉迦特的靈魂,把記憶混亂的加州清光交給了她,如果這樣還不能讓宇智波崩潰,我就刀解鶴丸國永!
——她能逃過一次不可能逃過第二次,就算沒能在保管庫和黑市抓到她又怎麼樣,和黑市沾一點關系就是死罪,我已經買通了稽查軍,只要明天當著所有人的面作偽證我就能撕爛她那張做作的臉,整死她!
千繪京:「……真是夠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北村能偏執成這樣,宇智波和時政本來八竿子打不到一處,時政想要宇智波的力量,那宇智波就得白送,不送就是罪該萬死……
用迪達拉的話來說,這什麼神邏輯,嗯?
「……算了,反正不重要。」
千繪京又在靈魂裡找了一些有用的東西,最後眼睛實在撐不住才收手,她轉身打開窗戶,讓涼風吹往眼睛上吹,想減輕一些痛意。
慢慢地,她勾起唇角。
剛才收到消息,北村看見友阪白杉的頭顱當場就被氣暈吐血,既然知道了對方收買稽查軍打算在今天整死她的計劃,要是不趁他昏迷給他准備一個驚喜就太可惜了。
千繪京打開電腦,利用現有的情報篩選出了一些背景清白又有正義感的審神者,統一發出指令:【發現黑市,想為時政除害的一個小時之後在祭台集合】
從友阪白杉的記憶來看那些稽查軍都是北村派來針對她的,根本沒打算真的掃蕩干淨,演完昨天那出戲後只是把抓到的人都關了一晚上,早就給放了,這剛好給了千繪京一個拿他們開刀的機會。
參與行動的審神者共有三十幾人,每一個都躍躍欲試恨不得把黑市給端了,千繪京讓他們稍安勿躁等自己發信號,然後獨自鑽入地洞中,在達到黑市之前用變身術變成了其他人的樣子。
果然,稽查軍根本沒把黑市怎麼樣,該販賣的刀劍照樣販賣,在得到他們的默許後賣主們甚至更加肆無忌憚了。
或許是瞧千繪京眼生,離她最近的一位賣主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第一次來吧,」賣主是個壯漢,眼裡透著精光,看千繪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免費送上門來的肥羊,「想找什麼貨。」
千繪京裝作唯唯諾諾的樣子,嘟囔了一句話。
壯漢表示自己沒聽清楚,她又低下頭,壓著嗓子說:「其實我是北村大人派來的,來找那批摹本。」
壯漢一聽賊眉鼠眼的樣子立刻變了,往旁邊看了看,確定沒人能聽見後開口道:「枕草子?」
「火盆,酸漿,松果。」
「原來是自己人,」他大松一口氣,「最近防那個什麼宇智波千繪京防得緊,我都有些神經兮兮的了,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來,我馬上帶你過去。」
壯漢站起身,朝對面的賣主喊了一嗓子讓他幫忙照店。
摹本放置在這條路的盡頭,到達目的地後壯漢彎腰在地上摸索了一陣,摸到機關後摁下去,眼前的岩石忽然響起「轟隆轟隆」的聲音,緊接著往左邊移開,露出一個大型洞窟。
裡面黑得要命,壯漢干脆把燈打開,數百根燈管閃爍,幾秒後洞窟變得亮堂起來。
「北村大人是不是要把這些送回保管庫?」
壯漢問完這句話後立刻想把同伴找來幫忙搬運,結果被千繪京打斷:「不,大人讓我來找603號本丸的加州清光。」
「又是加州清光?」壯漢摸不著頭腦,「奇了怪了,一把初始刀怎麼這麼受歡迎……」
他一邊自說自話一邊擠進堆積成山的木箱子中,所到之處全是翻找刀劍時弄出的金屬碰撞聲,叮鈴哐啷的動靜吵得人頭疼,壯漢好不容易把清光找出來,抬手抹了抹滿腦袋的汗:「呼,累死個人……你瞧瞧是不是這把?」
千繪京接過刀,發現這刀身比平常要透一些,上面和友阪白杉說的一樣帶有被污染的黑斑。
靜握一會兒,甚至還能感覺到裡面殘留著自己的靈力。
壯漢正准備關燈離開,誰知千繪京忽然說道:「等等,再帶我去個地方。」
不久後,兩人又繞路來到了昨天和藥研一起經過的攤位前,仍然是那些擺放凌亂的,嶄新的一期一振和破損的龜甲貞宗都在。
做生意的人腦子向來靈光,壯漢一看千繪京的樣子就知道今天又要有一筆資金進賬,他搓了搓手,後者要拿出來先看看貨,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開玩笑,這可是北村大人手下的人,不盡力討好點怎麼行。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見千繪京夾著三把刀轉身就跑,他條件反射地去抓,結果只抓到了一股輕煙,千繪京的本體已經迅速朝出口奔去,他頓時反應過來這裡面有詐,當即高喊一聲,但另一波人的速度明顯比他要快。
「把這群害蟲就地正法!」
對此毫不知情的北村正躺在病床上掛點滴。
如果每罵一句就能砍千繪京一刀,那千繪京已經死無全屍了。
「那個,北村大人……」護士敲了敲門,對於這位暴脾氣的主任很是畏懼,「該換第二瓶了。」
北村皺著眉頭凶道:「要換就換,啰嗦的八婆!」
護士開始幫他換藥瓶,豈料途中窗外響起了一陣爆炸聲,北村以為是研究室又出事故了正要罵人,這時候門被踢開,他的下屬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不好了大人,黑——祭台被炸了!」
「什麼?!」
北村的臉色比被雷劈了還精彩,他抓起下屬的衣領讓對方重復一遍,確認消息無誤後直接扯掉針頭光著腳朝樓下跑去,截了一輛巡邏車火急火燎地開向黑市,等到附近後才發現黑市已經被炸穿了,地下世界一覽無遺!
隔著幾百米遠都能聞到焦味,北村氣喘如牛,連腳都抽筋了,一瘸一拐地跑到祭台前差點沒升天。
不,現在哪兒還有什麼祭台,一片焦土上只剩半截殘柱,讓他恨得牙根癢癢的人此時就站在殘柱上,以那種他最討厭的眼神俯視著他。
「你他媽活膩了!」
千繪京負手站在殘柱頂端,神色從容又淡定,反倒是圍在下面的審神者們攔住了北村,一人一句替千繪京辯解,說她做的是好事讓主任不要衝動。
「好你大爺!」北村暴怒,簡直想衝上去把千繪京揍個稀巴爛,「你憑什麼炸老子的黑市!」
此話一出場面瞬間安靜了,圍著他的人全部愣住,回過神後都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
北村罵完之後才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自己也愣了,腳底像扎了根似的沒再動半步,忽然背後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咳嗽一路向他走來。
是兩位元老。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其中一位用拐杖狠敲了一下北村的大腿,「失心瘋了,趕緊給我滾回醫院去!」
千繪京知道這兩個老家伙是在救場的,可惜她並不打算給他們機會,直接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而清冷:「今天我宇智波千繪京帶領一眾審神者搜剿黑市,發現昨天已被稽查軍關押的賣主和買主今天卻完好無損地待在裡面,手裡數著鈔票,商量著下一次該陷害哪家審神者盜走他們的刀劍!」
別說北村,連元老們都意識到了危機,他們連連出聲喊停,卻阻止不了千繪京:「根據時政刑法第七部 第二十四條明文規定,凡涉嫌參與黑市交易者,一旦抓住證據,千刀萬剮,格殺勿論!」
「今天我帶領你們鏟除了這個黑窩,但不代表能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你們還想不想看見自己的刀劍被走私犯掠奪,受盡摧殘毒害甚至刀解,卻有冤無處訴!」
回答她的是震天激昂:「不想!」
北村被這陣勢嚇住,臉色愈發難看。
「殺了這群害蟲!」「碎屍萬段!」「他們罪大惡極殺了都算輕的!」「媽的,走私犯老子見一個砍一個!」「平常我對付喪神罵都舍不得罵一句,怎麼可能允許他們受欺負!」「就是,殺了他們!」
在如此激烈的聲討之中,千繪京將食指貼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場面漸漸安靜下來,她立刻打開手機調出錄音,把音量開到最大。
『麻煩你在北村大人面前幫我說說好話,這批貨都舊了,能不能給我幾車新刀讓我賣個好價錢。』
『嘿,可憐什麼可憐,這群付喪神就是卑賤的命,以前那些沒抓住的我全整殘廢了……不殘忍,北村大人說過了,斷手斷腳都無所謂,越破越能讓買主們同情,就算是天價他們那群蠢貨也會買。』
『那是,這算什麼,人棍聽沒聽說過?』
這三句話,已經足夠燎原。
兩位元老已經不敢上前,全都退到了外面,他們似乎是在問巡邏軍怎麼還沒到,千繪京耳尖,立刻大喝:「鐵證擺在面前,你們還等什麼?!」
北村陡然一悚,臉已經變成了和病號服一模一樣的慘白,他不斷倒退,看著一個個咬牙切齒的審神者向自己逼近,只感覺他們的怒火快要把他吞噬!
「宇智波千繪京!」他憤然大吼,卻沒法動千繪京一根頭發,「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千繪京冷冷注視著他,像是在看跳梁小醜最後的掙扎。
無數亂刀斬下,手指,腳趾,胳膊,雙腿……北村的慘叫被淹沒在他無法抹去的罪惡裡。
在友阪白杉的記憶中,千繪京看見了無數北村親手把付喪神削成人棍的畫面,僅僅是為了高價賣出,僅僅是為了錢,他需要錢來賄賂高層,讓他的前程一片光明。
北村,聽見了嗎,這是你為自己奏響的死亡樂章……
當被幻術支開的巡邏軍匆匆趕來時,只剩下血泊裡的殘肢斷腳,北村的臉早已面目全非,兩位元老也跑得不見蹤影。
惡者惡報,不得善終。
第139章
元老召開了緊急會議。
「宇智波的行動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忍耐範圍!」比安狠拍一下桌子,氣得吹胡子瞪眼,「北村好歹也是技術部主任,竟然被她下令活活砍死,這簡直,簡直——」
滿腔怒火憋得他腦子疼,一旁的秘書趕緊過來給他拍背順氣。
看見比安動這麼大的肝火,旁邊的元老涼颼颼地說道:「那是你徒弟自己不爭氣,張口閉口滿嘴粗話看誰都該罵,是個人都忍不住,他死了我耳根子清靜多了。」
「你說什麼?!」
「哎呀行了,」對面的元老用拐杖狠狠跺著地板,「大敵當前你們還起內訌,都一把歲數的人了怎麼還和毛頭小子一樣!」
寬大的圓桌就他坐在上位,其他人紛紛附和,比安也明白現在不是為自家徒弟討公道的時候,於是抻了抻衣領,表明不屑與旁人爭執。
有元老又問:「那黑市的事總不能這麼算了吧,還有那群瞎起哄的審神者,難道都不追究?」
「你能怎麼辦?宇智波用時政刑法來處置北村,有理有據光明正大,我們不獎賞他們就已經很不錯了,還追究!」
這招是真夠毒的。
千繪京先後處理掉了酒井,卡西,友阪白杉,北村,下一個中招的肯定就是他們,其實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養虎為患的問題,但寫輪眼的研究還離不開千繪京,那是神賜予的力量,靠現有的科技根本沒辦法完全掌控。
這時有人提議:「要不我們跟她簽張協議,考慮求和?」
他到現在都不能忘記友阪白杉的頭懸掛在辦公樓大門口的驚悚一幕,生怕下一個被掛上去的就是自己。
另一人立刻否決:「你以為她現在還差什麼,差我們的命,難道我們要把命交給她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你怎麼知道她不是鐵了心要跟我們作對,要是自取其辱……我可丟不起這老臉!」
高層在黑市的利益鏈條被斬斷,人人怨恨,但千繪京的行事風格和以前有天壤之別,他們擔心對方真的擁有了能和時政抗衡的力量,不敢輕舉妄動,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意見,大元老越聽越糊塗,最後只好解散議會,在商量出具體的方案前就自求多福吧。
解決完北村的事情後千繪京帶領一眾審神者去現世開慶功宴,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鶴丸和同田貫正國切磋還沒回來,千繪京就讓長谷部來暫代近侍的工作,後者半跪在地上幫她取忍具包,千繪京低頭看著男人的頭頂,問:「藥研還在研究室裡?」
從黑市回來後藥研沒有提過半句有關一期一振的話,她出發前曾去研究室裡看過,少年一直在埋頭讀藥理書,連有人進門都沒察覺到。
「嗯,他說要靜靜心。」
長谷部幫她取下忍具包,然後又幫她解下外衣掛在櫃子裡,千繪京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似乎欲言又止,等對方轉過身來時卻說:「我出去一下。」
本丸已經被重新修建過,照明設備也先進了很多,千繪京沿著地燈來到研究室前,敲門,聽到裡面的人有些疲憊地應了聲「請進」。
她一進門就望見藥研仰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似乎是在養神,千繪京走進去將他的眼鏡摘下來,感覺到眼鏡被拿走,藥研瞬間睜開雙眼,原本的惱意在辨認出來者是千繪京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將?」他揉了揉眼睛,不習慣變得模糊的視野。
要不是燈亮著,他恐怕連千繪京的輪廓都看不出來。
千繪京沒打算繞圈子:「難受為什麼不說?」
藥研愣住了,意識到她指的是哪件事後將頭撇到一邊,垂下的眼眸中是想盡力遮掩的落寞:「大將搞錯了,我並沒有……」
話音未落,他的下巴便被千繪京摁住,轉頭一看,後者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他的書桌上,長腿翹著,以一種可以被稱之為霸道的姿勢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坐在書桌上,千繪京就算微微躬身摁著藥研的下巴也比他高出一頭,藥研窘迫又緊張,慶幸自己現在視線發虛。
「在你眼裡,我這個大將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千繪京松開手,手臂隨意搭在大腿上,「去對屋,帶著栗田口們一起。」
說完便把眼鏡扔給藥研,藥研匆匆戴上,逃也似的衝出了研究室。
這個時候栗田口們剛剛沐浴完,正准備回去休息,誰知藥研忽然跑來,說是奉主公的命令要帶他們去對屋。
秋田湊上前「咦」了一聲:「藥研哥,你臉好紅。」
「沒,沒有的事!」藥研趕緊加快步伐,別人邁一步他邁兩步,走在了最前面,「我只是跑得有點累了——」
猛地推開對屋障子的瞬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後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探頭一瞧,也全怔住了。
暖暖燈光中,一個修長挺秀的身影被照映得清晰無比,他面容溫雅,肩上披著獨特的家紋披肩,見弟弟們都愣在門口,青年淺淺地笑道:「久等了。」
半分鐘後,乍起的歡鬧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大家沒想到一期會出現得這麼突然,天大的驚喜讓他們歡叫出來,把一期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比過節還熱鬧!
千繪京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鬧騰,身邊還站著龜甲貞宗。
「時隔多月,沒想到你會成為我的新主公,」龜甲單膝跪下,牽起千繪京的手在她的手背處印上一吻,「不知道身為殘次品的我還有沒有這個榮幸為你效力?」
男人漂亮的灰色眼眸中透著笑意,但和一期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不同,他更像是一種帶有致命誘惑的毒品,千繪京抽回手,沉默的同時突然聽見亂的聲音,她抬起頭,下一秒亂就撲到了她懷裡,用清亮的嗓音大聲宣布:「最喜歡主公了!」
應該是一期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們了。
千繪京退後一步,好像是在無聲地告訴短刀們別學亂一樣撲過來她承受不住。
亂踮起腳把臉埋在千繪京的頸窩間蹭啊蹭啊蹭,正蹭得開心,忽然感覺領子被人從後面拉住。
「一期,來把你弟弟領回去,」鶴丸直接拎著亂走到房間裡,送還給一期,「遲來的祝福,以後要一起加油啊。」
一期接過亂,無奈地笑道:「當然。」
鶴丸轉身回到院子,順便牽起了千繪京的手,越過龜甲朝前面走去。
月亮被幾片薄雲遮住,光線愈發黯淡,兩人來到小河邊時地燈已落在身後很遠的地方,只有不知名的發光小蟲飄浮在清凌凌的河水上方。
千繪京任由鶴丸拉著她蹲下來,左手被對方握在掌中,緊接著手背一涼——鶴丸在給她洗手。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也讓對方做過同樣的事,不免失笑,趁鶴丸還在認認真真地幫她洗左手時,右手悄悄地探入河水中,瞄准目標用力揚起,剎那間水花四濺,鶴丸被淋了個正著。
「好啊,」鶴丸眼角噙笑,頂著滿臉水珠說道,「你敢潑我。」
千繪京的嘴角也不禁浮上笑意,做好准備等著男人反擊,豈料後者雙手一伸直接來撓她的胳肢窩,兩人頓時笑滾在地上,滾出一身泥草。
好不容易消停了,鶴丸的胳膊撐在千繪京的頭部兩側,兩人一上一下,正是曖昧發酵的最好時刻,千繪京卻將指腹貼在男人的嘴唇上,不經意地撫摸著:「下次。」
鶴丸抓過她到處點火的手指,張開嘴輕力咬了咬,在指尖留下了很淺的牙印。
「我記住了。」
清光的事情必須做個了結。
回到房間後,千繪京把清光的摹本從刀匣裡取出來,並按照秀元的指示把靈符覆蓋在刀身污染最嚴重的地方,剛覆上去就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似的裹緊刀身,幾道白色的發光靈力緩緩流動,不過一會兒便把所有的黑斑都稀釋了。
千繪京將摹本重新裝入匣中放在一邊,然後自己坐在屋子中央等待那人的到來。
鶴丸一直守在房門外,寸步不離。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本丸大門被人急促敲響,門才開了一條縫隙清光就用蠻力把它撞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到千繪京所在的屋子前,他站在原地氣喘吁吁,直到千繪京抬眸看了這邊一眼,他終於忍不住,眼眶頓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重重磕在石頭上,緊閉著眼睛淚水清涕布滿了整張臉。
「主公,主公……」他終於知道什麼叫悔恨交加,頭被磕破都比不上萬分之一,「對不起,對不起……」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包含著極度的悲痛,他沒臉見千繪京,當記憶恢復的時候腦海裡只有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等見到千繪京後該怎麼做,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來,他有罪!
沒人能讀出千繪京現在的表情,歡喜,悲傷,惱怒,該有的種種情緒一樣都沒有,但好像又都有一點,只是被隱藏在名為「冷漠」的面具下,什麼都找不到。
「加州清光,」她滿心沉重地開口道,「我和卡西莉迦特之間,你做好選擇了嗎?」
清光伏在地上把眼淚胡亂擦干淨,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千繪京,過了很久才稍微直起身,聲音沙啞得如同一踩即碎的枯葉:「我選擇……」
第140章
「卡西莉迦特。」
曾經的諾言徹底崩塌,羈絆已不復存在。
「加州清光!」鶴丸沒料到他會選擇最糟糕的答案,想要上前質問卻被千繪京制止。
千繪京在鶴丸復雜目光的注視下走到清光面前,語氣平靜沒有絲毫起伏:「既然不是我的付喪神就沒必要跪我了,折壽。」
清光的瞳孔已經失去往日的色彩,他又在地上磕了磕頭,即將站起來時兩截短繩忽然從頭頂落下。
是千繪京之前送給他的金魚草手繩,繩子被割成兩半,金魚草小陶瓷也碎了個缺口,它們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他的視線裡,直到千繪京一腳踩上去。
「滾。」
這是她送給他最後的話。
不該留下的人離開後,院子恢復了沉寂。
鶴丸微皺著眉,把外套披到千繪京身上,千繪京雙目放空不知道在望什麼地方,半晌才說:「回屋吧。」
從這天開始又過了一段平靜日子,當然,僅僅是對於590號本丸而言,中央政府那邊整天提心吊膽,睡覺的時候都怕一合上眼就再也睜不開了,然而正當他們想著要不要找千繪京面談一次,要是對方拒絕就安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時,意外出現了。
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推開,還在研究陣型的千繪京聽見長谷部的焦急喊聲:「主公,清光出事了!」
聽說加州清光已經完全暗墮,殺害603號本丸的所有付喪神後還闖入安全部門毀掉了遠程控制衛星,討伐軍三番隊出動追殺卻不幸被他逃脫,緊接著地獄那邊傳來清光劫走卡西莉迦特的消息,當大家都以為他是要去救人的時候,三番隊隊長卻說在時空隧道裡親眼看見清光把卡西丟進了空間黑洞,所有人都知道空間黑洞是用來流放的,一旦進去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
長谷部把這一堆快速說完,千繪京卻沒反應。
「主公,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千繪京把簽字筆放在筆筒裡:「有什麼好奇怪的?」
長谷部總算知道了什麼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如果清光真的把別人當成主公,怎麼可能……」
「因為他沒有背叛我。」
清光沒有選擇卡西,而是借選擇卡西的方式來洗脫千繪京的嫌疑,證明自己做的一切都與千繪京無關。
她從一開始就猜透了這點,所以才會放任他離開本丸。
千繪京抽出一張紙,把紙上有內容的一面豎起來給長谷部看:「這是今天中午傳真過來的,上面標注著近百座時政分局的地理坐標,另外還有一些情報,你幫我把它們的復本都送去地獄。」
長谷部把復本瀏覽了一遍,發現裡面全記載著時政做過的醜事,異能者實驗,包庇黑市,暗中奪取地獄和奴良組的利益,殘害付喪神……樁樁件件數不勝數。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這樣……」
而且這些居然全是清光收集的。
千繪京不想做多余的解釋,直接讓他按照吩咐去辦,長谷部走後,她又找來阿斯托爾福和迪達拉,並把復印成上萬份的罪狀交給了他們。
迪達拉迷茫臉:「給我這個干嘛?」
「發傳單,」千繪京言簡意賅。
一刻鐘後,當漫天「傳單」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時,時政陷入了爆炸性的混亂之中。
比安正在散步,一張紙忽然落到腳邊,他撿起來看了看,臉色頓時鐵青,仰頭一望更是不得了,整個天空都被紙覆蓋成了烏雲壓頂!
旁邊的秘書也湊過來看了一眼,當即大叫:「這,這是誰干的!」
「你管是誰干的?!」比安把紙撕成碎片揉成團往地上一砸,連著太陽穴的筋抽動不停,「馬上讓巡邏軍把這些東西處理干淨!」
秘書還沒用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比安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打破形像大吼:「還不快去!」
等秘書慌忙跑遠,他連忙彎腰去撿散在地上的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羞憤至極。
不能,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的秘密!
否則全完了!
「你們去撿那邊的!」隨後趕來的巡邏軍首領連忙下命令,一伙人立刻散開朝四面八方湧去,方寸大亂。
就算是巡邏軍也不能在一時間撿完這麼多的紙,旁邊經過的審神者有些好奇地把目光投向這邊,正想撿一張瞧瞧,誰知巡邏軍凶神惡煞地衝過來一把搶走他手裡的紙:「敢看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審神者聽了趕緊埋頭走開。
可他們的警告不能傳達給每一位審神者,在飛鳥和駿鷹的幫助下至少有三百多座本丸都撿到了控訴時政的罪狀,有的心存芥蒂,有的當笑話看,有的覺得自己抓到了管理層的把柄,像瘟疫一樣蔓延的疑心讓元老院不得不鳴起只有時間溯行軍大規模來犯時才能鳴響的警鐘。
「所有人員注意!」廣播樓那邊的女音急得舌頭都打結了,「你們手裡的罪狀都是時間溯行軍的攻心戰,他們想利用你們讓時政內部出現矛盾,請千萬不要相信……快,快下去撿起來,我馬上就過來!」
稽查軍和巡邏軍全部離開崗位前來控制現場,對每一個經過的審神者或恐嚇或勸告,做賊心虛也不過如此。
比安真是服了這幫廢物,越想越惱火,連臉帶脖子漲得爆紅,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盡最快的速度把罪狀撿起來,全部燒毀!
有一張紙落在了玫瑰園裡,他趴下來把手探進去,尖銳的玫瑰刺把手臂剌出了好長一條口子,他年紀大了腰背不好,可還是堅持著把手一點一點往前伸……差一點,差一點就夠著了!
就在這時,有人先他一步把紙撿了起來。
比安驚了驚,收回胳膊挺直發疼的腰,看見來者臉都綠了:「是你?!」
千繪京穩穩站在玫瑰園裡,沒有扎到一根刺,她將罪狀遞給比安,聽似禮貌的語氣帶著毫不遮掩的嘲諷:「當心閃著腰,元老大人。」
比安盯著她手裡的紙,像是一碰就會染上病毒一樣惡狠狠地刮了一眼:「你竟然敢干這種事!」
「我干了什麼,說說看?」
「別跟我裝蒜,你造謠污蔑時政還企圖讓其他審神者也相信你的鬼話,別以為做掉了幾個賴皮小子就能跟我們叫板,你還沒那能耐!」
半只腳都埋進棺材的人了還這麼能嚷嚷,千繪京倒也不覺得是壞事,她稍稍蹲身摘了一朵帶莖玫瑰下來,然後放在鼻尖聞了聞,說出的話卻跟動作完全沒關系:「瞧您說的,我什麼時候對您的那幾位賴皮小子動手了。」
說完就淡淡數了起來,跟數螞蟻似的:「我貴人多忘事,您讓我想想……酒井輸了比賽,技不如人誰也怨不著,卡西麼……沒能力卻非要惹是生非,害人終害己,還有友阪白杉,他得罪了一個不應該得罪的人,多活了這麼久也算是夠本了,至於北村……」
談到北村,她的眉眼染上了一層笑意:「自作自受這個詞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比安從不允許別人詆毀徒弟,往日的冷靜自持在這瞬間全變成了怒火直衝腦頂:「閉嘴!」
「生氣了?」千繪京將夾在手指間的玫瑰轉了轉,「沒了黑市你們一定很苦惱,光憑稅收怎麼可能給新實驗提供充足的資金,我勉為其難提醒你們一句,油水一旦過量就容易把人灌成傻子,大人,您是傻子嗎?」
「我讓你閉嘴!」比安條件反射地上前幾步想把千繪京的嘴撕爛,可他被氣昏了頭忘記這裡是玫瑰園,一抬腳就絆倒在石沿上,臉朝下猛地扎了進去,慘叫聲在同一時間響起,聽得人寒毛倒豎。
遠處的巡邏軍聽到動靜立即往這邊趕來,千繪京不慌不忙地揪著比安的頭發讓他正對著自己,比安的臉被刮得血肉模糊,倒刺還插在肉裡,疼痛難忍只能哀嚎亂叫。
千繪京俯下身,將玫瑰莖的斷口對准比安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聲撕破天際,比安翻滾在玫瑰地裡,剎那間疼痛傳遍全身直刺神經,一支玫瑰綻放在那張布滿褶皺和血跡的臉上,開得格外妖艷。
巡邏軍能救下他的命,卻救不回這只瞎了的眼睛。
千繪京沿著大路離開,閑庭信步一般,一步步走得悠然又愜意,眉眼上挑嘴角微揚,手掌拂著盛開到盡頭的玫瑰,逐漸遠去。
……
本丸裡的鶴丸還在等待,見千繪京回來也不問其他的事情:「主公,他在裡面。」
後者簡單「嗯」了一聲,徑直朝屋裡走去。
推開障子,千繪京一眼就捕捉到了蜷在角落裡加州清光,清光用被子裹著自己,整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下,察覺到有人進來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又往角落裡縮了縮。
把603號本丸清除干淨,毀掉時政的衛星,再將收集到的情報傳給千繪京,做完這一切的他已經斷了生的念頭,他把卡西丟進黑洞後本來自己也想跳進去,畢竟背叛過主人的付喪神沒有存在的價值,可誰知道千繪京竟然殺了討伐軍把他從黑洞裡搶了出來……
雖然能撿回一條命,但被黑洞靈壓影響到的他如今已經徹底暗墮,原本清秀還帶著媚態的漂亮面孔被腐蝕了左臉,雙眼也變成了黑底紅瞳,背上更是伸出了無數骨節,跟怪物爪子一樣。
他根本不想用這種樣子和千繪京見面!
聽到腳步慢慢靠近,清光急忙吼道:「別過來!」
可千繪京非但沒有停下,還特意站在了他面前,他一直低著頭只能看見對方的雙腳,正猶豫著該說些什麼,突然被子被人拽住,裹在裡面的他也倒了下去。
清光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手松力的一瞬間千繪京把被子扯起來,失去遮掩物的清光忙用胳膊擋臉,卻感覺胸膛陡然一痛——千繪京單膝壓住了他的胸膛,另一只腿搭在地上,並伸出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千繪京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清光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只有雙手死死摳在地上,留下了抓痕。
千繪京冷著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清光痛苦地弓起上半身,但對方的腿頓時把身體壓了回去,就在他快要窒息而亡的時候,脖子的禁錮稍稍松開了。
他瘋狂咳嗽,好不容易呼吸一口氣千繪京又收緊了手,這一次和剛剛不一樣,能讓他在感覺到疼痛的同時勉強呼吸。
「把你救回來不代表我原諒你了,」身體上方的冷硬聲音傳來,「我不會治療你,我要你以這副醜陋的面孔永遠活下去。」
清光稍稍睜開眼睛,眼淚順著泛紅的眼角流下。
千繪京站起身,眼中的憤怒像是結了冰:「給我記牢了,加州清光。」
「再敢叫第二個人主公,我一定讓你死無全屍。」
「在你的世界裡,我才是唯一的王。」
話音落地,她毫不心軟地把被子丟在清光頭上:「你願意帶這東西就一直帶著,但無論是出陣還是遠征我都會用最嚴苛的標准對待你,別以為自己是特別的,你已經失去這種權利了。」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清光一個人。
就像當初他自作聰明地留下她一樣。
千繪京合上障子,轉身時卻看見付喪神們都一窩蜂地堵在門口,還沒問發生了什麼事,亂就已經來到她面前,潤圓的藍色雙眸在太陽下泛著光:「主公,我們都聽鶴丸和三日月說了。」
她愣了愣,抬頭望向最外圍,果然瞧見兩個資歷最老的付喪神笑著衝這邊揮手。
「主公,既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少了我們怎麼行,」長谷部走出隊伍,高挺的鼻梁還帶著出陣時溯行軍劃下的細碎傷口,「只要是主公的吩咐,無論什麼我都會為你完成!」
聞言龜甲推了推眼鏡:「雖然看你不順眼,但我認為你說得很有道理。」
「喂!」
千繪京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好。
她原本以為付喪神想要的是穩定的生活和能對時政盡忠的審神者,所以除了少數幾人之外絕不把計劃透露半句,可現在……
她帶領的付喪神全都站在了這裡,每一個人都用自信而執著的眼神望著她,山姥切,螢丸,秋田,鯰尾,太鼓鐘,不動行光……
今天的太陽太耀眼了。
千繪京仰著頭,被萬裡陽光照得眯起了眼,良久,她輕啟唇齒:「准備大鬧一場吧,我的付喪神。」
悠于 2025-3-25 16:51
第141章
比安的受傷,罪狀的暴露還有清光的暗墮自殺讓元老院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千繪京不止變了,還變得讓他們無法駕馭,再不回擊等待他們的只有死!
「不能再猶豫了!」元老的眉頭都擰成了一個「川」字,「比安瞎了一只眼睛,這明顯就是宇智波的報復!」
另一名元老滿臉焦苦:「有空嚷嚷還不如想個具體的計劃。」
當年元老院為了得到寫輪眼無所不用其極,根本沒料到會遭到實驗品的報復。
這時有人說:「她害了比安是事實,我們干脆把她當成嫌疑犯抓進牢裡算了。」
「餿主意!」大元老果斷回絕,「沒看見宇智波現在多得人心?而且她對比安出手的地點是監控死角,無憑無證怎麼抓人!」
「可我們有比安的指認啊。」
「她還能指認當年的異能者實驗呢,天知道那潑皮手裡還有多少情報,把她逼急了全抖出來,最後只會適得其反!」
旁邊的元老痛苦得頭都要炸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只能干坐著?」
大元老這幾天蒼老了不少,原本還算保養得不錯的皮膚現在比樹皮還粗糙,他沉思良久,深陷在眼窩裡的雙目終於掠過一抹精光:「先別打草驚蛇,讓那潑皮再得意幾天。」
說完後他把秘書長找來,吩咐道:「催技術部快點把衛星修好,然後讓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宇智波,確認她的行蹤,還有,封鎖603號本丸的消息,暗中處理掉那些在背後亂嚼舌根的審神者。」
既然千繪京想把時政的醜事公之於眾,那他就斬斷散播的根源,時政根基穩固,絕不可能因為一次意外就被撼動。
大元老把手臂放在桌子上,雙掌握合,語氣低沉沒有絲毫起伏:「我們也學學她,在風波平靜之後立刻掀風起浪。」
他要趁千繪京最自滿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把她騙到元老院裡,然後用機關囚禁住她,像兩年前一樣把人關進秘密實驗室讓她生不如死。
這都是她自找的!
……
秘書長奉命派人去監視千繪京,不過部下每次帶來的消息都一樣。
「她沒有出過本丸的大門。」
怎麼可能?
秘書長覺得奇怪,生怕出什麼岔子,於是親自前往590號本丸打算偵查一番,誰知剛好遇見在門外灑掃的不動行光,不動行光說千繪京病了,不能接見客人,他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便以慰問的名義強行闖入本丸。
一路走來有很多付喪神想要攔下他,他卻仗著身份特殊唬住了他們,直接來到審神者的房間連問都不問一句就拉開障子,果然看見千繪京躺在床上,額頭敷著冰袋,滿臉虛弱哪兒還有半點高冷的樣子。
為防止有詐,秘書長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臉,發現是真的很燙後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絲詭笑。
「元老大人知道你們主公生病了,所以特地讓我把她接去時政中心醫院。」
他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一群短刀嚷嚷著他們能照顧好主公,秘書長不耐煩了,但還是打著為千繪京好的旗號讓人抬來擔架把她強行送去了醫院,付喪神們礙於他的身份不能追趕,只能被關在大門另一邊哀傷愁嘆。
龜甲靠在走廊柱子上評價一句:「最多六分,缺場哭戲。」
圍在大門周圍的付喪神們齊刷刷看向他,不動行光聳了聳肩,無奈說道:「昨天排練的時候把眼藥水都用光了,萬屋又沒貨,只能湊合演一場。」
「哈哈哈,我這個老人家還是第一次上演和主公生離死別的戲碼,尚缺火候,」三日月笑道,然後轉頭問歌仙,「星座指南的新內容都編好了嗎?」
歌仙點頭。
經友阪白杉舉薦後他一直都在向雜志社投稿,因為推算准確一言必中,星座指南的版塊漸漸受歡迎了起來,但就在昨天,主公讓他編寫了「待在本丸會倒大霉」的假指南。
千繪京打算在對時政下手的同時讓盡可能多的審神者逃出去,免得傷及無辜。
醫護車開遠,付喪神們也紛紛回到屋裡擦拭刀刃,准備今晚的行動。
兩個小時之後,天空陷入昏沉,霧氣逐漸彌漫了起來。
中心醫院的大樓四面通明,醫生護士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工作,一時間只能聽見擔架車的滾輪聲和工作人員討論病情的聲音。
「齋藤護士,134號病房的病人該量體溫了,」一名醫生提醒道。
護士應了一聲,然後取過剛消毒的托盤往樓上走去。
在托盤的底部藏著一把手術刀。
護士踏上最後一步台階,頭也不回地摁下了電燈開關,光亮瞬間消失,走廊漆黑一片。
她來到134號病房面前,透過玻璃往裡面望了望,借著月光能很清楚地看見病床上隆起來一團,遮在口罩下的嘴角微微彎起,她按下門把,悄悄地走了進去。
別怪我,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她心裡這麼想著,來到病床旁邊抽出托盤下的手術刀,刀面在牆壁上折射出一道光,下一秒就狠狠扎進了隆起來的被子裡,她怕對方還能動又狠刺了幾刀,等力氣用盡開始喘氣的時候才掀開被子,結果懵了。
——居然是枕頭?!
護士一下子沒了分寸,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裡太暗了不方便找人,可就在她准備開燈的時候,一股惡寒迅速爬滿了全身。
她頓住腳步怯生生地望了一眼窗戶,打算把窗戶關嚴實,突然,一個巨大的蛇頭從窗外冒出來,她失聲尖叫癱軟在地,而那蛇瞳也轉了過來,正好對准她。
「不,不要……」護士用手掌撐著身體後退,直到身體貼到門上才敢爬起來,可這門已經被她剛進來的時候鎖死了,怎麼拽都拽不開。
「快開門,開門!!!」
她急得哭出來,瘋了似的狂扯門把手,心急如焚間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她僵硬地扭過脖子,緊縮的瞳孔中赫然映出一張血盆大口——
蛇頭從房間裡縮回來,帶出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圓月之下,長有八頭八尾的巨蛇對空長鳴,本該是狹窄如縫的蛇瞳呈現出雙圓倒勾圖案,最中間的蛇首站著一名黑發女忍,她的眼睛也是一樣的猩紅詭異。
萬花筒寫輪眼可以操縱八岐大蛇,這就是千繪京的底牌。
與此同時,一架由黃金與祖母綠寶石打造的光之輝舟從她頭上駛過,驟現的金色漩渦快速布滿了整片天空,寶具落下,無數大樓瞬間化為烏有!
黑煙騰起,轟然塌陷的大樓把驚恐逃竄的人群全部掩埋,巡邏車失去控制朝落地窗撞去,窗戶碎裂飛射,散在街道上下一秒就被從天而降的炸/彈炸得粉碎!
「這種大場面才符合我的藝術審美,嗯!」
迪達拉滿意地俯視著下空的混亂,揚手又撒出幾十枚起爆黏土,連環爆炸炸出成片的巨焰,路兩旁的救護車被掀翻,在高溫的燒灼下起火炸裂,火光衝天高達數十米,大量濃煙滾滾冒出,人們的絕望哭喊不斷從裡面傳出,千繪京不為所動,站在蛇首上冷眼看著一切。
比安被掉下來的天花板壓在廢墟裡,大喊救命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拉他一把,這時黏土炸/彈正好落在他頭上,「轟」地一聲響起,他拼命伸向下屬的胳膊被炸斷炸飛,人卻只剩下一灘血漿……
「快去找鬼燈和奴良滑瓢!!!!」
元老們在進避難所之前下達了最後的命令,可這命令執行得並不順利。
去地獄求救的員工剛進閻魔大廳就被打了出來,他趴在地上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就看見了握著狼牙棒的鬼燈。
他捂住幾乎被打扁的臉,不可置信地瞪著鬼燈:「你攻擊我?!」
自從收到千繪京傳過來的資料,鬼燈對時政的容忍度就降為了零,他沒辦法想像自己這麼多年的協助到底害了多少靈魂,被時政蒙在鼓裡,被欺騙被愚弄,對於地獄第一輔佐官而言簡直是恥辱!
「抓住他。」
旁邊的獄卒一擁而上把時政員工綁起來,無論他怎麼掙扎都是白費力氣,隨後鬼燈撥通了奴良滑瓢的電話,得知那邊也抓住了一只倒霉蟲。
「鬼燈,其實你心裡比我清楚究竟誰才適合做時政的主人,」奴良滑瓢嘬了口煙,明明是帶笑的語氣卻是用冷漠的目光看著被壓制在地上的人,「時政已經不適合保護歷史了,不是嗎?」
鬼燈沉默了一會兒,關掉手機,轉身回去工作的同時扔下一句:「把他扔進血池裡。」
時政員工的凄慘叫聲越來越遠,在邁入大廳門檻的那一刻鬼燈的嘴角動了動,面對閻魔大王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如果千繪京真的有能力顛覆時政的統治當上時政的新主人,他都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了……
中心醫院只剩一棟小樓立在斷壁殘垣裡,孤零零的仿佛一座荒島。
千繪京走進這在炮火連天中幸存下來的內科病房樓,沒過一會兒就來到了酒井所在的房間,天花板不斷抖落地灰塵,窗戶也在不停晃動,男人卻沒有半點醒來的跡像。
只有呼吸機上的白氣證明他還活著。
千繪京解開術式,酒井的五官頓時皺成一團,掙扎了很久才能勉強睜開眼睛,張嘴就要水喝。
一杯清水遞到唇邊,他趕緊埋頭大口大口喝起來,干裂的唇瓣總算得到緩解,他正想躺回去,結果腦袋還沒碰到枕頭就頓住了:「……宇智波?!」
憤怒與懼怕濃縮成一團直衝天靈蓋,他大喊醫生護士,卻沒得到回應。
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酒井感覺病床都離了地,他急忙扭頭看窗,發現外面火焰滔天,震驚道:「你背叛了時政?!」
「我什麼時候加入過你們?」千繪京把玻璃杯隨手扔到後面,清脆的碎裂聲讓酒井陡然一個激靈。
他不愧是元老院的得力助手,驚慌一陣後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斷斷續續地勸千繪京:「聽著,一切都還來得及,只要你收手我可以保證留你一條命。」
話音剛落電燈忽然滅了一下,再次亮起時只聽見千繪京漫不經心地說:「北村是你教唆的,實驗的事也是你向元老提出來的,本來以為你只是一條狗,沒想到還是只沒拴牢的惡犬。」
她的目光移到酒井臉上,覺得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衣冠禽獸:「你從來都不甘心做一個小小的情報部主任,你要坐上大元老的位置,成為真正的時空之主。」
酒井攥著被角的手霎時收緊,失去鏡片遮擋的眼睛透出凶光:「誰告訴你的?」
這幾年來他一直把十位元老當刀使,用一張伶俐的嘴把這群老糊塗耍得團團轉,再加上北村和千繪京有仇,他也順帶著把前者當出頭鳥,反正對方脾氣爆不聽勸,一旦認定千繪京是害死他弟弟的凶手就決不罷休。
他把慫恿當武器,把卑微當盾牌,小心謹慎才能保住一條命,但他怎麼都沒料到千繪京竟然會知道這些事情……
她是來殺他的!
酒井猛地反應過來,鎮定的面具快繃不住了,開始丟糖衣炮彈:「聽我說,你,你不是想復仇嗎,只要你放我走,我絕對會把時政的軍資儲備單和防守分布圖交出來……」
千繪京往這邊探身,他忙加快語速,話都說不清了:「還有!我不要你的萬花筒,一輩子都不會要!」
千繪京的身體停住,酒井還以為緩兵之計奏效了,臉上剛現起笑容結果對方說出一句:「不用麻煩了。」
「時空之主這個願望,我來幫你實現。」
酒井的輸液管已經開始倒灌血,他愣住,腦子轉了好大個彎才明白對方的意思,在千繪京轉身的同時急忙抓住她的衣擺,緊張,警惕,呼吸都快停了:「時政是我的東西!」
眨眼間,那只抓著千繪京的手和他的身體分離開來,摔在地上,斷口血流如注。
千繪京稍稍偏過頭,目光比刀子還鋒利:「誰允許你碰我了,雜種。」
蛇首破牆而入,一口吞下還在痛嚎的酒井,千繪京跳到它頭上,離開病房的瞬間整座大樓被炸成碎塊,炙熱的氣浪混合著玻璃碴衝向千繪京,她迅速操控八岐大蛇躲過,然後抬頭望一眼嗨爆了的迪達拉,發了條短信讓他扔准點。
同一時間另一地點,時政員工還在辦公樓裡搶救機密文件。
千繪京變成酒井的樣子,旁若無人地走在長廊上。
高跟鞋的聲音踢踢踏踏地響在耳邊,跑得急促,喊得更加急促:「快點,天台已經被炸飛了!」
千繪京在人群中逆行,大家都忙著逃命沒人懷疑她,突然一道黑影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腿,低頭一看,是那個帶卡西來找麻煩的胖主任。
「酒井大人您醒了真是太好了您就是我的救世主!」他氣都不帶喘地吹完這句話,急道,「大人你以前不是要我跟您合作嗎,我現在答應了您快帶我離開這鬼地方!」
見對方沒動作,他忽然變了臉色,出言威脅:「我知道你做過的醜事,你要是不把我救出去,我就去元老那兒告你的狀!」
好一出變臉大戲,為了獎勵他,千繪京暫時解除變身術,在胖主任驚恐的眼神中淡淡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沒法救你的命。」
「你,你是——」
「忍者的變身術,是不是很方便?」
胖主任趕緊爬起來,邊逃邊濕了□□,就在他以為已經成功逃脫的時候兩團風球劃破空寂直接打中他的雙腿,骨頭斷裂,他大叫一聲摔得兩眼發黑。
眼睜睜地看著同事們抱頭鼠竄越跑越遠,他卻只能捂著雙腿陷入一生都無法再站起來的絕望。
「救命,救救我……」
千繪京松開結印的手:「我不知道你用哪只腳踩爛了五虎退的花,所以干脆全都打斷了,痛是痛了點,請別介意。」
說完扔下還在地上抽搐的男人,揚長而去。
半分鐘後傳訊室向所有元老發出了一條通告,請他們全部到科技館集合,說是已經抓到了這次恐怖事件的凶手。
元老們本來縮在避難所裡一個比一個慫,收到簡訊時全都興奮起來,這兒與世隔絕,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於是信以為真全帶護衛去了科技館。
等他們灰頭土臉地從暗道裡爬出來,站在外圍的護衛忽然感覺身後一陣急風掠過,瞬間斷氣倒下一片。
現場頓時亂成一團。
「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不是說凶手已經被抓住了嗎!」
大元老察覺到不對勁,慌手慌腳地跑向密道,結果一具屍體被扔過來剛好蓋住了入口,他連連倒退,差點絆倒。
恍惚間有人一腳踏上屍體,用調笑的語氣說道:「來都來了,怎麼這麼急著走啊?」
「我早知道是你干的!」大元老指著千繪京的手指都在發顫,面目更是猙獰凶狠,「敢跟時政作對你不要命了?!」
「瞧你這話說的,我不是早就死了麼。」
突然一把匕首刺過來,千繪京反握苦無讓匕首尖端刺進圓環裡,緊接著使勁一旋,匕首從元老手裡脫落被她踢到科技館的角落裡。
「都這麼大把年紀了,何必呢,」她嘴角的笑容明顯了不少,「要不我們進屋談談?」
元老都是坐在圓桌上發號施令的大人物,常年沒活動過筋骨能把刀拿穩就已經很不錯了,在千繪京的絕對壓迫下他們只能夾著尾巴被趕到秘密實驗室門前。
其中一位氣不過,罵也不敢罵,索性不痛不癢地吼一句:「別欺人太甚!」
千繪京不說話,等實驗室的門打開後把人踹了進去。
她曾經在這裡待過一段很長的時間,長到差點忘記自己是誰。
冰冷的醫用器具從她的內髒刮過,過量的麻醉劑讓她失去反抗能力甚至連腦神經都受到了影響,她向他們服過軟,求過饒,可他們呢,仍然心狠手辣地剜掉了她的眼睛,讓她死在了那張聖潔的白布手術台上。
千繪京繞開擠成一堆的元老,手指摁在一個圓形按鈕上,剎那間,無數機械手臂從牆上伸出來抓住了九位元老,不管他們怎麼反抗都沒用,千繪京操縱著機械手臂把人挨個兒扔進了大型培養皿之中。
難聽的咒罵隨著撲通撲通的聲音一並消失。
她站在散發著藍色幽光的培養皿面前,模糊的光暈柔化不了她的表情。
高高在上的元老溺水掙扎的樣子像極了青蛙,滑稽又可笑。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他們的肌肉逐漸變得僵硬,水灌進口鼻裡騰起一串串白泡,有人想游上來,卻被千繪京用苦無射穿了手臂。
他們最終也成了這死亡盛宴中的一員。
千繪京轉身從門外拖進來一個人,沒等說話就一把扣住他的後腦勺把他推到了培養皿的硬化玻璃上,酒井的臉因為貼得太緊而變了形,他艱難地張開嘴,一字一句都是乞求:「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們這些實驗品當年有沒有求過你們,你們答應了嗎?」千繪京扣著他的頭走到他身邊,拖長的尾音反倒顯出幾分溫柔,「你知道寫輪眼為什麼這麼漂亮嗎?」
酒井根本沒聽見對方在說什麼,他知道自己現在真的成了一條任人宰殺的狗,只無意識地哭著重復剛才的話:「放過我……求你……」
千繪京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嗓音輕緩得如同羽毛:「因為它是紅色啊。」
「哢嚓」一聲劇烈脆響傳來的同時,酒井的頭撞破硬化玻璃,水流漏出,傷口散出的鮮血染紅了熒藍色的培養液,漸漸混合成紅紫。
千繪京收回手,酒井的頭卡在培養皿中間,雙腿無力跪著,單臂垂落,這時大元老潛到底部拼命拍打玻璃,充血的眼睛死死瞪住她,像是在下最惡毒的詛咒。
千繪京將食指放在唇珠上輕輕一點,左眼微眨:「安靜,大家都睡著了。」
這個舉動耗光了大元老的氧氣,他翻著白眼上浮,和其他八具屍體團聚了。
可惜比安已經被炸成血水,沒辦法和他們見面。
「晚安。」
按下開關,秘密實驗室的門慢慢合攏,裡面陷入一片黑暗,千繪京則站在火光裡,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過。
這場襲擊發動得突然,再加上清光破壞了衛星,時政分局的援軍很晚才趕過來。
晚到她的復仇交響樂臨近尾聲。
她踩過走廊上的屍體,站在血泊中打開了窗戶,熱風刮過,熊熊火焰把天空燒得通紅,四周的空氣因高溫而沸騰扭曲,一座座大樓轟然坍塌,有的被炸得粉碎,有的被燒成了焦黑的空架子。
走廊兩側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幾秒後討伐軍包抄過來,發現目標,他們吶喊揮刀,把矛頭對准這個大逆不道的人,千繪京展開雙臂,虛空一握,念風魔手裡劍立刻彙集成型!
游蛇一樣靈活的身法與力量型的軍隊形成強烈對比,虛影一閃即逝,讓討伐軍們防不勝防。
一步一擊,當千繪京定住身形時討伐軍已全部倒下,她正在擦濺到臉上的血,驀地一頓又拿起手裡劍朝後砍去,阿福嚇得後仰,眼睛盯著指到自己鼻尖的手裡劍連忙擺手:「是我啦御主!」
千繪京收回手裡劍,開口就問:「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時政支援的軍隊馬上就到,我們的時間溯行軍前去拖延了,」阿福想了想,說,「鶴丸他們已經准備就緒!」
然後伸手把千繪京拉過來,兩人乘在駿鷹身上一起飛遠。
時政建造在一座死火山上面,火山頂端還建有一座煉鐵廠,付喪神們攻占了那裡並將煉鐵廠的爐膛化掉,一旦她下令,他們就會把自身的靈力集中灌進地殼,引爆火山!
千繪京取出信號彈,拉下導線,一束煙花咻地綻放在夜空,不過片刻,地殼下的熔融物質暴漲而出,岩石滾落間熔岩一道接一道地噴射飛濺,以雷霆萬鈞之勢爆裂鳴發,遠遠都能望見萬裡高空中的火山灰。
千萬條岩漿流痕蔓延開來,帶著無法想像的滾燙侵蝕每一塊土地,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火山爆發,天崩地裂,滿目瘡痍。
千繪京到達約定的地點,所有人都在這裡等她,她從他們中間穿過,打開了時空障壁。
憑空撕裂的暗色漩渦仿佛萬丈深淵,千繪京卻義無反顧地踏了進去,背對眾人說道——
「不怕死的,盡管跟上來。」
第142章
炙熱的陽光照射在亂石灘上,把一塊塊堆積起來的石頭曬得發燙。
千繪京倒在樹蔭遮不到的地方,她原本昏睡著,卻被高溫折磨得不得不睜開眼睛。
「嘖……」抬手擋住太陽光,她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時政的毀滅給時空隧道帶來的影響比分局那次更嚴重,否則出口不會開在半空,她也不會直接摔下來。
四周綠樹蔥郁,唯獨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一大片看不到盡頭的亂石灘,沒有付喪神的身影,應該是分散了。
千繪京暗嘆運氣不好,准備去樹林裡休息一下再作打算,結果剛站起來就聽到「咻」的一聲急響。
就算意識還被錯亂的磁場干擾著,她的身體也在瞬間做出了反應,迅速閃躲的同時一支箭貼著耳根擦過,直直釘入了石頭縫隙。
斷掉的鬢發緩緩飄下,剛要落地又被一股勁風帶起——千繪京已竄入樹林。
躲在樹林裡的少年沒料到會失手,趕緊拿起第二支箭,可就在把箭搭上弓弦的一剎那,一把利器也抵住了他的後頸。
少年僵住身體,後背緊繃,拿著弓箭一動不敢動。
背後傳來沉冷的聲音:「為什麼偷襲我?」
少年沒有立刻回話,感覺到利器刺進了自己的皮膚後又匆忙喊停:「等等等等……」
他繃直了脖子,生怕一松懈下來就會沒命:「你,你是不是妻夫木一族的人……」
千繪京皺了皺眉頭:「不是。」
妻夫木這個姓氏她以前聽過,戰國時期的某個小族,族人都是好戰分子,和竹取一族相似卻遠沒有那麼強悍。
聞言,少年長松一口氣:「呼,我還以為是妻夫木的人來偷襲呢……哈,都是誤會,誤會。」
誤會?
千繪京想起自己斷掉的那截鬢發,覺得這詞的分量輕了。
兩人找不到話說,氣氛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草叢裡的蛐蛐在叫,千繪京沒有松手,少年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握弓的手沁出汗,他才忐忑不安地問:「所以……你是流亡忍者?」
話音剛落利器又扎深了一點,少年嚇得扔掉弓箭聲音都變了調:「我警告你你別亂來,這裡是奈良的領地你不能殺我!」
「奈良……」
聽到身後人的呢喃,他還以為是奈良的名號起到了震懾作用,於是放心大膽地說:「沒錯,我是奈良一族的人,只要你不殺我我就只當你是路過。」說完忽然話鋒一轉,「看見那些鹿沒有,它們會幫我報信。」
樹下有很多正在吃草的鹿,有的還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這邊,看起來並不友善。
可千繪京沒在意這些,只問:「現在是戰國時代?」
「不然呢,」少年沒料到她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不是戰國時代,我們干嘛天天在領地周圍盯梢。」
似乎是千繪京的殺意沒那麼明顯了,他試探性地回頭,把對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妻夫木向來喜歡結伴出現,而且武器多為長刀,這女忍者拿的是苦無,身邊好像也沒有同伴,說不定真是路過的。
沒想到在這年頭還能見到女忍者。
他拍了拍千繪京的手背,示意她把苦無收回去,千繪京也沒有為難少年的意思,剛要松手,突然身體一頓,像是被冰塊凍住了一樣怎麼都動不了。
一個男人蹲在不遠處的樹干上,結著印,有些焦急地喊道:「青雉,你沒事兒吧!」
這下可真是誤會了。
奈良一族擅使影子模仿術,被施術者會與施術者的影子相連並作出相同的動作,男人趁千繪京和青雉說話時悄悄結了印,雖然不光彩,但情況危急實在管不了那麼多。
「吉雲大叔,我沒事兒,」青雉站起來揮胳膊,忙大聲回應,「只是個流亡忍者,不是妻夫木一族的人!」
吉雲反問:「你怎麼知道不是其他家族派來打探那件事的?!」
聽到「那件事」,青雉當即呆住,他瞄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千繪京,跳到樹對面跟吉雲商量了幾分鐘,決定把人送到族長那裡讓族長定奪。
和木葉比起來奈良一族的領地實在算不上寬闊,千繪京被綁住手腕走在吉雲後面,青雉跟在旁邊防止她耍花招。
其實千繪京隨時都能掙脫束縛,憑一根繩子還奈何不了她,只不過她想好好看看這個只存在於歷史的年代。
戰國時代的家族對外來人都十分排斥,他們永遠都不知道這些披著人皮的東西藏著怎樣齷齪的心思,常年的高度警惕讓他們變得疑神疑鬼,吉雲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在奈良族人們或好奇或滿含敵意的注視下,千繪京被帶到族長鹿本面前,青雉描述了剛才的情況,鹿本開始打探底細:「你的名字?」
千繪京沒回答,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鹿本又問:「為什麼會路過我們的領地?」
「你既然都說是路過了,還能有什麼答案,」千繪京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仿佛她才是那個負責審問的人,「奈良族長,你不太適合問話。」
這時不知道是誰在後面笑了兩聲,嗓音特別洪亮:「一個代理族長而已,能有什麼能耐。」
鹿本的臉色黑了不少,但他還是忍著火氣提醒道:「鹿元,找麻煩也要看場合。」
「我呸,你還真把自己當族長了,」名為鹿元的青年越過千繪京,往鹿本面前一站,語氣相當惡劣,「誰不知道你在族裡的名望高,族長一死你就穩坐代理族長的位置,但我告訴你,當族長,你不配!」
這番話引來了族人們的竊竊私語,鹿本擰著眉頭重申:「我正在審問別族的忍者,其他問題我們完全可以私下解決!」
「求我別揭穿你,行啊,有本事把我父親還給我,你不是挺厲害嗎,殺了族長又殺了能在族裡說得上話的前輩,還腆著臉在這兒審問別族的忍者,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鹿元越說越激動,差點動手,吉雲趕忙讓人把他拉到一邊,然後有些擔心地看著鹿本,鹿本按著額頭坐回原位,煩悶和憤怒全部湧上來,他猛地一揮胳膊把茶具掃到地上,捏緊拳頭:「青雉,你先把人帶下去,我明天再來審問。」
青雉慌手慌腳地帶千繪京離開這兒,途中後者出聲:「奈良一族不太團結。」
「怎麼可能!」青雉立刻反駁,「我們族人的關系可好了,要不是族長突然失蹤,鹿元也不會——」
反駁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套他的話,於是硬生生頓住,憋著一股氣裝聾子啞巴。
走過一路斑駁樹影,千繪京被帶到了牢房裡,說是牢房,其實也就是個倉庫,小髒舊,什麼破爛玩意兒都往裡面塞,她一進去就把空地占滿了,而且這裡只有一扇小窗,通風效果差到了極點。
對一個住慣了寢殿造的人簡直是侮辱……
「將就一晚上吧,」青雉摸了下鼻子,住這兒確實委屈人家姑娘了,「畢竟你的身份比較特殊。」
千繪京背對著他一言不發,青雉以為話題到這兒就可以結束了,正想走,前者忽然來一句:「站住。」
「干什麼」三個字剛說出口就被打飛,後腦勺撞倒貨物架,破鍋破碗叮鈴哐啷地砸下來,他倉促護臉,全痛手上了。
青雉扒開破爛坐起來,大驚失色:「你不是被綁住了嗎!」
千繪京一腳踢中他的肚子,他又摔回鍋碗瓢盆裡,肩膀蹭破皮,緩過來後惡狠狠地瞪著這死女人,吼道:「虧我還以為你是無辜的,你這混蛋!」
「現在我這個混蛋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千繪京撿起斷掉的木條,尖銳的斷口對准了青雉的大腿,「敢插半句嘴,我斷你一條腿,聽明白了嗎?」
青雉雙目充血,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
但在之後的談話中,他的火氣漸漸消了大半。
「……你認真的?」青雉盤腿坐在千繪京對面,揉著腫脹的臉十分不情願地確認道,「族長其實沒死,現在的一切都是他自編自演的?」
對方無比嚴肅。
青雉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了,他一邊說著「你好幽默」一邊攀著架子起身,可已經報廢的架子哪兒經得住這麼折騰,只聽「啪」的一響,架子斷了,上面的袋裝面粉雪崩似的瀉下來,迎頭澆了他滿身。
青雉:「……」
千繪京:「……」
千繪京:「呵。」
動靜太大,蟑螂都縮地縫裡去了。
青雉一臉痛苦地抹掉眼皮子上的面粉,眯開眼意味不明地盯著千繪京:「你笑我?」
「對。」
陽光打在她的面頰一側,把她臉上的細小絨毛照成了一圈光暈,青雉甩了甩頭發,粉末飛揚,趁千繪京的注意力被移開時突然伸出手掌往她臉蛋上抹了一下,後者顯然愣住,鎮定自若的表情有一絲松動。
「噗哈哈哈哈哈,」青雉指著她的花臉幸災樂禍,「叫你嘚瑟,遭報應了吧哈哈哈哈。」
迎接他的是一記掃堂腿。
千繪京捧水洗臉,然後把躺地上裝死的少年郎揪起來:「我幽不幽默你過段時間就知道了。」
……
深夜,蟬叫和蛙鳴互相交替,守衛聽著催眠曲打了個哈欠,迷糊中好像看見有人騎著馬往這邊趕來,他瞬間清醒,握緊佩刀質問:「誰?!」
來者扯起韁繩,馬兒高抬前蹄發出一聲嘶鳴。
「我是藏野城城主派來的,給你們族長送卷軸!」
奈良一族有時候會去藏野城接委托,所以守衛沒有起疑心,只說要檢查一下卷軸裡的內容,沒問題就可以放行,對方點頭,跳下馬把卷軸攤開給守衛瞧,守衛往前湊了湊,不料卷軸裡突然爆出一股煙霧,緊接著那人高喊:「得手了!」
土地應聲破開,無數忍者竄出地面,守衛連看都沒看清楚就被長刀貫穿了腹部。
自稱城主使者的壯漢往馬臀上飛快割了一刀,馬匹吃痛,朝村子裡狂奔而去,激起一路煙塵。
「全給我上,把奈良的秘術搶過來!」
一時間殺聲四起,血肉橫飛。
奈良的內訌還沒有停止,又遭到外族奇襲,這下子全亂了套,殺的殺抓的抓,住在外圍的族人很快就被清理干淨,有人闖進民舍一把掀起衣被,裡面的女人還在瑟瑟發抖。
滿臉橫肉的壯漢抓起她的頭發暴喝:「說,秘術在哪兒!」
女人都嚇瘋了,一個勁兒地哭喊搖頭,壯漢不耐煩地把她扔到一邊,准備解決掉這沒用的廢物,誰知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貼著他的刀刃瞬身到他面前,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苦無扎破了心髒,哽聲倒地。
屠殺時政的熱乎勁還殘留在意識裡,千繪京現在殺人順手得很。
她擦掉濺在鼻子上的血,然後轉身去找那個縮在牆角不敢往這邊看的女人,女人又開始尖叫,千繪京索性捂住她的嘴,蹲下身說:「往村子裡面跑,到時候你想死都難。」
女人還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生死關頭也顧不了那麼多,匆匆道完謝就跑遠了。
妻夫木的夜襲打了奈良一個措手不及,單憑老弱婦孺根本沒辦法抗衡,很多守衛都衝過來保護他們,吉雲也在其中。
施展影子模仿術需要同伴的配合,但負責配合的同伴大多都會被殺死,守衛們節節敗退,這時一枚巨大的風魔手裡劍像車轱轆一樣從左至右碾過,直接把妻夫木的忍者逼退了一段距離。
「全部撤退,」千繪京立在手裡劍頂端,居高臨下地看著奈良一族,如此命令道。
「開什麼玩笑,我們走了族人怎麼辦!」吉雲厲聲回絕,「還有,你怎麼會在這兒,青雉呢!」
「想活命就聽我的。」
「你——」
要不是形勢危急,吉雲真想破口大罵,他用影子模仿術纏住敵人,余光瞧見青雉從後方殺來:「吉雲大哥,快帶大家往村子裡撤!」
吉雲一頭霧水,術式松動,對面的忍者趁機拔刀朝他劈下,千鈞一發之際無數火球噴射,把那忍者燒成了一團烈火。吉雲望向千繪京,後者還在結印施展火遁,青雉則跳到他面前,焦急催促:「你不相信她還不相信我嗎,快走,這是鹿本族長的命令!」
怎麼又成了鹿本族長的命令!
雖然滿肚子都是疑問,但吉雲還是選擇相信同伴,他大呼撤退,護著居民一起往後退去。
煙火繚繞中,妻夫木步步緊逼,奈良的撤退更是給了他們極大的動力,他們乘勝追擊,可就在只差一步就能闖入腹地的時候,無數道影子從四面八方鑽出,纏住他們的身體,掐住了他們的脖子。
「怎麼回事!」妻夫木的首領震驚道,「不是說會影子絞首術的都死了嗎!」
「情,情報確實是這樣!」
自己帶來的人全被影子纏上,局面逆轉,他拋棄同伴急忙掉頭逃跑,可影子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下一秒黑影纏繞,攀上了他暴起青筋的頸脖。
「唔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混合著烈火劈啪格外刺耳,不過片刻,站著的人全都倒了下來,在他們氣絕的那一刻影子也跟著縮了回去。
隨後,一個側臉有刀疤的男人走出屋子,躲在四周的奈良族人頓時驚呆了,吉雲最先跑出來,抓住男人的胳膊左看右看,瞪大了雙眼:「鹿,鹿川族長!」
不僅如此,還有其他人陸陸續續地現身,無一不是失蹤的前輩們。
剛才的影子絞首術就是他們發動的。
這下子吉雲徹底懵了:「你們不是死了嗎?」
「誰告訴你的,」埋伏在另一邊的鹿本往他腦門上敲了一下,「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妻夫木覬覦奈良的秘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所以奈良鹿川才會編排出這麼一場戲,先讓自己失蹤,然後安排其他同伴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再發出密令讓鹿本當上代理族長,鹿元也是知情者,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戲,包括起內訌,為的就是給妻夫木提供襲擊機會,好一網打盡。
「……什麼啊,」吉雲繞了好半天才繞過來,「族長你早說啊,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
鹿川無聲笑了笑:「不是說要騙過敵人首先要騙過自己人嗎?」
「那也不至於只告訴青雉不告訴我啊,他還年輕,萬一暴露了怎麼辦。」
這話鹿川就聽不懂了:「我沒告訴過青雉。」
「可要不是他讓我們撤退,我們根本來不及和你們會合。」
說罷,鹿川向埋頭撓臉的青雉投去詢問的目光,青雉遲疑幾秒:「是她讓我以鹿本代族長的名義命令大家撤退的。」
他往上面一指,鹿川順著方向望去,見一名黑發女忍正側坐在屋檐上,目視遠方,對他們的談話一點都不關心。
周圍有火焰照明,借著光線,鹿川看清了黑發女忍淡漠沉靜的表情,他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請問閣下是?」
青雉本來還以為千繪京不會搭理自家族長,可對方非但沒有沉默,還說出了一個令眾人為之一顫的姓氏:「宇智波,千繪京。」
短短六個字,如同一記驚雷轟然炸開。
第143章
誰都知道戰國時代的兩大顯赫家族是宇智波和千手,千繪京的名字比今晚的奇襲更讓他們驚訝。
妻夫木雖然被擊敗了,但大家的心仍然懸著,聽到宇智波的名號更不淡定,有的甚至已經結好印准備先發制人。
鹿川抬起手臂擋在眾人面前,目光堅定:「她對我們沒有威脅。」
千繪京終於轉頭瞧了瞧男人,徐徐上升的煙霧模糊了她的眉眼:「你不覺得我是在撒謊?」
鹿川搖頭:「沒人敢用宇智波的名字招搖撞騙。」
戰國八十八國,附屬忍族數不勝數,分裂崛起,動蕩混亂,只有宇智波和千手屹立不倒,連大名都要忌憚三分。曾經有人冒用過宇智波的名號,不過下場都不太好,被滅族都算輕的,現在已經沒人會蠢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了。
「我們不想牽扯進別族的爭鬥中,」鹿川神色嚴肅,「你幫了奈良,我們也應該幫你一個忙。」
人情一旦欠下就很難對立了,還是早點還干淨的好。
千繪京從一開始就是打著這個主意才伸出援手的,她跳下屋頂,落到鹿川面前:「我還有一些關系到奈良一族利益的建議,想聽嗎,聽完後人情一起還。」
鹿川盯著她的眼睛沉思良久,最終說出一個「好」字。
奈良戰勝了妻夫木,可也損失了一部分族人,剩下的人清理戰場,徹夜無眠,鹿川則和千繪京坐在同一個屋檐下,開始商量事情。
戰國時代的居住條件算不上好,偌大的屋子只有一盞燈台,燈油也快見底了。
「看來你們接到的委托並不多。」
「城主派發的大多都是偵查和暗殺之類的任務,我們戰鬥力不高,只能接一些低報酬的委托,」鹿川給千繪京倒了杯煎茶,語氣有些無奈,「見笑了。」
出於禮貌,千繪京還是端起來喝了一口:「擁有秘術的奈良一族日子都過得這麼緊,其他只有十幾個人組成的小族可能更難熬。」
「我只想帶領族人平安地生活下去。」
「可你也知道實現這個夢想有多困難,」千繪京望著他,切入主題,「有沒有考慮過和其他家族結盟?」
要知道,山中奈良秋道可是木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豬鹿蝶」,他們聯起手來能打出相當漂亮的配合。千繪京把自己記得的所有有關豬鹿蝶的戰術都講給了鹿川,鹿川明顯心動了。
但他還擔心著一個問題:「忍族之間的結盟太危險。」
信任永遠是最難攻克的難關。
「信任與否關鍵在於怎麼領導,要想讓別人跟你結盟,你也要拿出點誠意,」千繪京添了一把火,「如果你做不到,奈良就會消失在忍者歷史裡,畢竟覬覦你們秘術的人一抓一大把,你不可能每次都像對付妻夫木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鹿川擰緊眉頭,手指不自覺地敲著地板,非常煩惱。
好建議總是伴隨著高風險,他需要制定一個更長遠的計劃,正思索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千繪京毫不猶豫地伸出三根手指頭:「一,幫我找人。」
說完收回一根手指:「二,我要你對外宣稱奈良族中住進了一個宇智波家的忍者,並大肆宣揚我的功績。」
還剩下最後一根手指:「三,當我遇到麻煩的時候你們必須協助我,我不要人,只要鹿。」
這三個聽似合情合理的條件似乎暗藏著什麼計劃,但相比於鹿川試想過的已經輕松很多,對方利索,他也不再拖拖拉拉:「只要不危害到族人,我可以答應。」
談話結束,剛經歷過時政覆滅和妻夫木奇襲的千繪京需要好好補個覺。當她站起來的時候又聽見鹿川問:「你為什麼會看穿我的計劃,我不認為有環節出了紕漏。」
「你這招瞞天過海用得確實很到位,」千繪京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合上障子的同時給鹿川丟下一句話,「只可惜你們族人的演技不太高明。」
鹿川挑了挑眉,不予評價。
得到族長的允許,奈良族人也沒再戴著有色眼鏡看千繪京,畢竟要不是族裡傳出有流亡忍者闖入領地的消息,妻夫木也不會貿然進攻,鹿川的計策也不會順利實施,更何況人家還幫著救了幾位奈良同胞,他們分得清是非黑白。
「你忍術學得不錯啊,能不能教我幾招,」第二天一早青雉就纏著千繪京問東問西,「你除了火遁還會什麼,有沒有寫輪眼,要不要看看我的影子模仿術?」
千繪京招架不住年輕人旺盛的好奇心,只能跟吉雲出去做任務,吉雲本來不願意帶著她,女忍者除了拖後腿叫救命還能干什麼……但很快他就打臉了。
如果說奈良一族缺的是超強的戰鬥力,那千繪京一人就足以彌補這個大空缺,她本身的忍者素養加上常年累積的戰鬥經驗簡直就是一把利器,原本需要三天才能解決掉的山賊她只需要三十分鐘就能剿滅,吉雲只需要在旁邊加油助威就行了,連腦子都不用動。
親娘哎……
有了千繪京,奈良一族的任務效率達到了至高點,久而久之,像報酬只有四位數的任務已經不會再派給奈良了,城主開始重視他們,委托提升到了更高的級別。
鹿川和秋道山中的商談也非常融洽,千繪京可謂混得風生水起,按照約定,鹿川特地讓人給她的衣服繡上了團扇圖案,方便別人知道她的姓氏。
青雉坐在田坎上,叼著狗尾巴草問:「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宇智波啊?」
千繪京站在旁邊,把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後:「你覺得自己找上門和別人來邀請你哪個更有面子?」
肯定是後者。
得到答案的青雉並不高興,他猶豫了一會兒,囁嚅道:「我覺得你待在這兒也挺好的,宇智波一族的明爭暗鬥太厲害了,不適合你。」
望著蔥郁翠綠的田野,千繪京跟著坐下來,一腿曲起,右臂隨意地搭在膝蓋上:「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
有人天生就是塊明爭暗鬥的料子。
青雉心想那你倒是讓我了解一下啊,可轉頭瞅見對方那張棺材臉什麼都給咽回去了,只能沉默。
一個月後,千繪京終於等來了宇智波一族的現任首領,宇智波田島。
奈良雖然敵不過宇智波,但好在和其他家族結盟後還有點底氣,鹿川面對田島的時候沒有表現出半點卑微,挺著脊梁骨和對方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對話。
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歸屬,千繪京既然頂著宇智波的姓氏就該回到族群中,為了驗證身份,田島還特地要求千繪京展示一下寫輪眼,他本來沒抱希望,可當看見後者的三勾玉寫輪眼時頓時樂開了花。
「我的族人由我帶走,鹿川,你沒意見吧,」嘴上還在詢問,但田島已經站在了千繪京和鹿川中間,臨了還不忘拉一波仇恨,「待在你們這裡只會浪費她的才能。」
青雉氣不打一處來,鹿川則保持著一族之長該有的風範:「我們尊重她的意願。」
就這樣,千繪京正式加入了戰國時代的宇智波一族。
跟田島一起來的還有位黑發少年,聽說是他的兒子,叫宇智波泉奈。
泉奈這時候才十歲出頭,烏溜溜的眼睛像極了奈良家飼養的小鹿:「你什麼時候開的眼?」
千繪京邊走邊回答他:「十歲。」
受到了天大的打擊,泉奈不說話了。
「一個人在外漂泊總會經歷很多難事,」寫輪眼的開啟需要情緒刺激,田島表示理解,「不過以後你可以和族人一起生活了,安心吧。」
精通人情世故的千繪京只是從喉嚨裡「嗯」了一聲,沒拆穿他。
宇智波的領地比奈良大了三倍不止,良田裡的莊稼也比奈良那兒長得更茂盛更有生機,或許是財源穩定且不存在過重的徭役負擔,宇智波們都很富裕。
靠近東邊有一座訓練場,沒有委托的男人就在那裡切磋,千繪京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少年被對手壓制得很慘,雙方抵住胳膊拼力氣,他體型消瘦,只能不斷往後退。見狀,千繪京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提醒道:「頭槌。」
少年靈光乍現,猛地伸直脖子去撞對方的腦門,那人嗷了一聲,他趁機反擊,幾招便贏得了勝利。
他回頭望向這邊,見族長在場也沒好意思過來道謝,只遠遠地鞠了個躬,繼續把同伴拉起來切磋。
田島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千繪京,對泉奈說:「你先去陪他們練習。」
泉奈是個乖孩子,沒多問就離開了。
場地裡大概有二十幾人,兩人一組過招,使用的都是刀術,手裡劍術和格鬥。泉奈找到對練後很快就進入了狀態,輕巧靈活的身手在同輩中脫穎而出。
千繪京突然想起父親曾經提到過的「宇智波斑」,據說那是他們的老祖宗,站在宇智波最頂端的男人。
都到戰國時代了,不找這位老祖宗討教幾招怎麼行。
……
空曠的地上是空曠的黑夜,千繪京躺在房頂上數那幾點碎星,每顆都給數爛。真無聊啊,她覺得。
以前上房頂都有鶴丸陪著,現在只剩自己一個人像是少了點什麼,再清寂的環境也不能讓她心平氣順。
「哥,你回來了!」
泉奈老遠望見斑,一溜煙兒跑出屋子:「任務完成得怎麼樣?」
十五歲的斑高出弟弟一個頭,摸對方腦袋摸得相當順手:「那還用說?」
他是宇智波年輕一輩的頂梁柱,哪次任務不是完勝歸來,正和泉奈噓寒問暖,陡然感覺背後有道炙熱的目光,他下意識回頭,卻什麼都沒發現。
只有一片樹葉落到了屋頂上。
剛剛……那裡有人?
「哥,你看什麼呢?」泉奈問,又說,「父親還在屋裡等你。」
「哦……」
斑收回目光,揣著困惑迎著光亮走進屋裡,背影被障子擋住。
普通的偵查任務田島並不會過問,這次他也只是草草聽了幾句,等斑彙報完,面色平靜地開口:「你覺得這裡有幾個人?」
斑沒想到父親會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立即做出了反應,起身往回一瞧,看見了倚在牆上抱肘閉目的陌生女忍。
田島把他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惱怒的同時又覺得欣慰。惱怒能力出眾的兒子沒有察覺到千繪京的氣息,欣慰自己找到了千繪京這麼一個優秀的族人。
「你是誰!」
斑瞬間對千繪京產生敵意,而後者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田島在旁邊解釋,他聽著聽著逐漸放寬心。人家流浪在外,今天剛回族,身世浮沉雨打萍,可憐透了。
不僅沒了敵意,甚至還有一絲同情。
像是從斑的沉默中察覺到了什麼,千繪京終於睜開眼,兩人對視幾秒,然後她跟田島說:「不打擾你們父子商量事情了。」
「嗯,你先去休息,」田島對這位天才相當縱容,轉頭又把兒子貢獻出去,「斑,明天的任務交給泉奈,你去陪千繪京逛逛。」
他這話驚到了兩個人,一個是斑:「這種小事交給其他人也沒問題吧。」
一個是千繪京:「他是宇智波斑?!」
剛邁到院子裡的腳立刻收回來,她差點控制不住去抓田島的衣領問他是不是搞錯了,可宇智波斑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現在就站在她面前。
斑還以為是自己的名頭太響亮,導致對方震驚到不敢相信,但慢慢的,他發現千繪京的表情仿佛是在說為什麼宇智波斑連她的氣息都察覺不出來。
對啊,為什麼連她的氣息都察覺不出來?
千繪京的神情難得復雜,斑被她盯得渾身不舒坦,挑起眉梢,心情不爽:「喂喂,你這是什麼反應?」
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位斑要麼是同名要麼還沒長開,千繪京遺憾地搖了搖頭,斑礙著父親的面子憋住沒咆哮,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已經忘記這茬事了。
如果對方質疑的目光能不那麼明顯的話。
「你到底還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多久!」斑指著千繪京炸毛,「昨晚只是個意外而已,要不要我馬上跟你打一場!」
在家門口大呼小叫的他完全就是個孩子。
千繪京望向石階下的村落,像是不想面對一般:「走吧,帶我逛逛。」
可能是她的背影太過單薄,斑愣了愣,等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了才想起來追上去。
田地村舍排列整齊,宇智波一族的旗幟沐浴在陽光中,半點灰塵都沒有。
他們起得晚,村子裡已經漫開飯菜的油香味,斑剛好要去叔伯家送東西,便帶千繪京去蹭飯,臨走前人家還送了點煎餅。
可惜肚子已飽,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誰都沒有加餐的意思。
這時斑咧嘴一笑:「跟我來。」
繞過小溪,穿過稻田,千繪京跟在後面看斑到處扒草叢,沒過多久聽見驚喜聲:「在這兒!」
她湊過去,發現草叢裡趴著只正在曬太陽的懶貓,橘黃的顏色在一片綠地中特別扎眼。
斑撕開一小塊煎餅,伺候大爺似的送到橘貓嘴邊,橘貓也不怕生,聞了聞,立刻用爪子扒著斑的手背埋頭開吃。
「試試?」斑把剩下的餅遞給千繪京,千繪京猶豫了一下,努力說服自己這可能是斑變強的方法之一,幾經掙扎後才蹲下身,學著對方剛才的樣子喂貓。
宇智波一族的通靈獸是忍貓,領地裡最多的動物也是貓,不一會兒就有其他的品種圍過來,兩人各拿一摞煎餅去喂,直接喂到了黃昏。
「胡鬧!」田島一巴掌拍響桌子,「我讓你帶她去認識村子裡的長輩,你去帶她認貓?!」
偷懶被拆穿,跟泉奈去執行任務的計劃泡湯,斑只得老老實實地帶千繪京串門。
族裡長輩多,串了兩三天才串完一半,沒辦法,上了年紀的人一看見晚輩帶個異性拜訪就爭著搶著要留他們吃飯,一頓飯加上寒暄能磨掉仨小時,斑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第四天,天有些陰,千繪京和斑坐在岸邊陪族裡年紀最大的長輩釣魚。
老者攏袖閑坐,竹竿插在地裡,忽然微風掠過魚線被拉直,他眼疾手快,跳起來猛扯竹竿,下一秒一尾銀鯽落入魚簍,斑很識相地鼓掌,不過他是抱著竹竿臉也貼在上面的,掌聲無力又無奈。
鼓完還打了個哈欠。
另一邊的千繪京都快入定了。
「哈哈哈,年輕人,你們還嫩了點,」老者朗聲大笑,用竿子依次敲過斑和千繪京的腦袋,臨走前給兩個後輩的簍裡施舍一點戰利品,讓空空如也變成了收獲滿滿。
又是一陣風刮過,連老天都在安慰他們。
千繪京彈開落在肩膀上的蟲子,問:「還要拜訪幾家?」
「至少五家,」斑撐著腮幫子,要死不活地重復,「嗯,至少。」
沒完沒了。
隔一日,同病相憐的兩人聚在交叉路口,千繪京已經習慣了,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今天要去西邊的加沙夫人家,她先走幾步,身後的斑忽然出聲:「你東西掉了。」
斑撿起一枚御守,御守溫亮的光澤像是河水的粼粼波光,他倒著拿的,從裡面掉出張照片。
他不知道這是照片,只以為是張畫,畫裡有千繪京和一個銀發男子,還沒細看就被抽走了。
千繪京把兩樣東西收好,用不是道謝時該有的語氣說了聲謝謝。
但這應該是這段時間以來她對他最客氣的一次了。
斑免不得要問:「你朋友?」
「不是。」
「兄弟?」
「不是。」
被徹底否定後斑的表情忽然變得詭異起來,壓低嗓子問:「那該不會是你的……」
「千繪京!」守衛在羊腸小道上大聲呼喊,「外面有人找你!」
然後斑就只能獨自去面對加沙夫人了。
加沙夫人白白胖胖,笑起來和藹可親,生起氣來讓人心裡發虛,斑在一片心虛中被擰起耳朵:「小姑娘呢,嗯?」
不知道從哪兒傳出的消息,好像他不帶上千繪京就跟犯了法一樣。
「外面有人找她,她出村了——嘶,輕點輕點!」
無視小屁孩的反抗,加沙夫人嘮叨好一大堆,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把人給我找回來。
斑捂著被擰紅的耳朵出門,青天白日數他最陰郁。
片刻後,他在村外面看見了千繪京,背景是連綿不絕的山,攀談對像是個衣品土掉渣的少年,少年手裡捧著五顏六色的花。
夏天是個好季節,雨水充沛,植物旺長,那捧花開得格外嬌艷。
不識趣的蟬蟲開始聒噪,吵得斑心煩。
合著他去挨罵,這人在這兒幽會小情人?
憑啥。
也不知道千繪京的後腦勺是不是長了眼睛,他剛到幾秒鐘她就側過頭來,斑條件反射地縮回樹後,也不窺探了,耳邊傳來不太清楚的聲音。
「你先回去……嗯,我知道……麻煩你了。」
等千繪京走近他才離開樹蔭,環顧一圈,問:「花呢?」
前者奇怪地反問:「什麼花?」
「那人手上拿著的。」
「祭奠同胞的花,為什麼給我?」
宇智波這邊水土好,青雉特地來采花送給在與妻夫木一戰中死去的同伴,找千繪京只是順便。
鹿川那邊暫時沒有付喪神的消息,不過他一定會遵守諾言,絕不失信。
河裡魚蝦成群,白發老者撒了把豆渣,魚兒立刻湧過來,他笑眯眯看著,直到河面映出宇智波田島的身影。
「先生,你覺得千繪京怎麼樣?」
「你讓斑帶著她走親戚就是為了這個?」老者好笑道,「小姑娘十歲開眼,和斑年紀相仿,心思沉穩有城府,不錯,不錯。」
一只麻雀從樹林裡飛出,漸漸縮成天邊的小點。
田島若有所思:「如果是兩只的話不知道會飛多遠。」
「肯定比一只強,」老者的目光投在蒼茫暮色裡,「相扶相持是最好的選擇。」
斑是宇智波一族未來的領袖,如果有千繪京當賢內助,擊敗千手指日可待。
不知道自己的終生大事已經被安排好,兩個年輕人還在外面瞎轉悠,天黑透了,斑買了一大包團子犒勞自己,還頗有紳士風度地給千繪京分了一些。
「明天見。」
夜幕初降,空氣中添了水汽,雨不像雨霧不像霧,屋裡悶,斑支開窗戶通風,卻在四方風景中發現了違和的東西。
距離屋子近百米的地方有棵歪脖子樹,樹干上貌似躺著個人。
誰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兒爬樹,有病?
他走過去,跳上樹干,見那人正面朝天,身上穿的無袖和服眼熟得很,於是一手擋開枝葉一手去揭蓋在對方臉上的書。
睡著的千繪京很安分,眉目清淺,面容柔和,黑發在肩膀上彎出幾個卷,垂下,和樹枝一起融入夜色,白天那股生人勿近的感覺一下子就散了。
斑蹲在旁邊,莫名覺得拿書的手指發燙,他翻過封面瞅了一眼,上面黑字模糊……黑燈瞎火的讀什麼書!
他想把千繪京叫起來,結果剛一挪眼就迎上一雙幽深瞳孔。
「給我。」
斑把書還她,誰知這人又蓋頭上了。
「……干嘛不回屋?」
斑沒了睡意,就地坐下,環著手臂用看奇葩的眼神看千繪京,三分鐘後,他意識到對方已經睡著了。
他險些背過氣去,一把搶過書,書本合上的同時夾痛了千繪京的鼻子。她半夢半醒,拽住斑的衣領往下一扯,兩人方向倒著,眼睛剛好對上。
心跳毫無征兆地慌亂起來,斑咽了口唾沫,書被抓得變形。
遠方篝火紅亮,跟他的臉一個顏色,樹葉擋住了他們的身體,卻擋不住千繪京那沙啞迷糊的聲音在耳畔輕響。
「鬧什麼,嗯?」
第144章
宇智波斑,年芳十五,純情處男,待字閨中,誰撩撥誰犯罪。
來不及猶豫,這位純情處男直接滾下樹並百米衝刺奔回了屋子裡,甩門的力氣之大連門框都在震動,他嘴唇緊抿,狂跳的心髒根本平息不下來。
在原地當了十幾分鐘的雕像,斑終於冷靜不少,他轉頭朝窗外望,隱約可見那人還躺在樹上曬月光浴,於是長松一口氣,撲通一下倒向自己的被褥,手臂交疊枕著腦袋,准備睡覺。
人家女孩子都不在意,他一大老爺們兒糾結個什麼勁……
誰知輾轉反側,今夜注定與美夢無緣。
鬧什麼,嗯?
鬧什麼,嗯?
鬧什麼,嗯?
魔音循環。
斑突然把枕頭壓到腦袋上,過了一會兒又猛地扯開:「——可惡,煩死了!」
朝霞一寸寸散開,照亮他一夜沒睡的證據。
掛著黑眼圈,斑又煩又困,踢石子一路踢到丸子屋門口,店主小姐正在灑掃,看見他,招呼他進去。
「謝謝。」斑吃著甜團子,臉上終於轉晴。
「客氣什麼……對了,」店主舉起長柄木勺,有些擔心地說,「今天我去給族長大人送餐的時候聽見屋裡有人在吵架。」
斑吃團子的動作一頓:「我父親在跟人吵架?」
面對他的難以置信,店主十分認真地點頭:「我不會聽錯的,不過我沒敢進去,也不知道族長在跟誰吵……」
斑把銅幣擱桌子上,在店主「我不收你錢」的呼喊聲中快速離去。
昨天起了霧,今天天空烏雲密布,他沒帶傘,直接衝到田島的房間前想闖進去,但關鍵時刻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他剎住車,試探性地敲了敲門,等待回應。
作為族長田島從沒失態過,大清早的跟別人吵架還被外人聽見肯定是出了大事,甚至可能威脅到宇智波一族的未來,他不能不關心。
裡面還沒有動靜,斑索性推門而入,張望一圈,半個人都沒看見,只有一張裂成兩半的矮桌子,以及潑在地上的茶水茶葉。
屋子的陳設也亂七八糟,像是遭到了土匪入侵。
不好!
還以為是敵人奇襲,斑立刻去找守衛准備開啟全員警戒模式,誰知守衛告訴他族長只是外出去跟別族族長做交涉工作了,沒有敵人,更沒有土匪。
他這才知道是鬧了誤會,定了定神,問:「那父親在跟誰吵架?」
「好像是千繪京,」守衛簡單回憶一番,「他們吵得可凶了,好家伙,差點把屋頂給掀了。」
提到千繪京,斑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可該搞清楚的還是要搞清楚:「還記得他們吵了什麼嗎?」
守衛搖頭:「我沒敢細聽,要不你去找千繪京問問?她就在三合瀑布那兒。」
三合瀑布是一幕小型瀑布,沒多大的觀賞價值,去那兒修行的人也不多。斑穿過森林,空氣逐漸濕潤。
此時千繪京正坐在一塊青石板上閉目養神,兩米外的瀑布飛濺直下,她的衣服上全是被水花浸濕的痕跡。
斑有點緊張,躲在樹後滿腦子都是該不該打招呼該怎麼打招呼他頭發是不是有點亂要不要再漱個口,下一秒,一支短箭飛出來倏地射向千繪京,斑察覺到不對勁,急忙回頭,可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快躲——」
「開」字還堵在嗓子眼裡,他看見千繪京忽然偏過頭,那支短箭朝原本的軌道射去,被瀑布截斷。
……背後真長了眼睛?
在他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又是一道黑影從旁邊的森林裡躍出來,坐在青石板上的千繪京不知何時已經站直了身體,兩人纏鬥在一起,但形式很快就明朗化了。
千繪京占絕對的上風,對方的出拳和腿法在她眼裡只不過是過家家,原本想去幫忙的斑一下子鎮定下來,可當看清和千繪京對打的那個人的樣子時,他不淡定了。
泉奈?!
斑驟然收緊手指,把樹干摳落一塊皮。
只見泉奈朝千繪京橫踢過去,後者迅速抓住他的腳踝往反方向一扔,泉奈在空中翻了幾圈後落地,正想拔刀,不料千繪京突然擲出石頭打中刀柄,刀刃被迫滑回刀鞘,鋒利的苦無尖端也在同一時間抵上了泉奈的心口。
「住手!」斑衝上去一把抓住苦無,用蠻力將苦無移開泉奈的心口,滿臉警惕地瞪著千繪京,「你要干什麼!」
他抓得太緊,被苦無邊刃割傷了手掌,血液順著紋路滑下,在千繪京的手背蜿蜒出幾道鮮紅。
泉奈從震驚之中回神,連忙抓住斑的胳膊:「哥,你別衝動!」
「我為問她!」
千繪京與他對視幾秒,然後毫無征兆地抽出苦無,邊刃刮過骨頭的哢哢聲一響而過,斑條件反射地縮回手,用另一只手掐住手腕,咬著牙怒目而視。
「你誤會了!」泉奈逮住斑的袖子拔高聲調,「師父只是在訓練我而已,她沒想殺我!」
……
……納尼?
斑回過頭,把泉奈焦急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師父?誰是你師父?」
千繪京轉著苦無圈環,然後食指一勾把它送進忍具包裡,語氣平淡道:「我。」
瀑布濺起的水花灑在斑呆愣的臉上,直到泉奈戳了戳他的手掌心才嗷的一聲歸魂。
泉奈下午有任務,解釋的重擔就落在了千繪京肩上,臨走前小少年特別恭敬地對她鞠躬,揚著笑容說自己一定會勤加練習,而且還把剛才采來的野果子送給了千繪京,這待遇連他親哥都沒享受過。
有點小受傷。
泉奈踩著青苔消失在兩人的視野裡,斑目送他離去,忽然感覺右胳膊被人捏住,側頭一看,千繪京正抓著他的手不放,他像燙到了似的掙扎起來:「干嘛你?」
「幫你止血,」千繪京結印,淡綠色的查克拉讓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漸漸愈合,「放心,我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沒興趣。」
斑瞬間哽住:「誰說你對我有興趣了!」
「是嗎,」千繪京不著痕跡地挑眉,「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斑癟嘴,目光移到一邊嘟囔道:「那倒也不是……」
聲音隨著額頭被對方戳了一下戛然而止。
「你父親今早把我叫去他那裡,說是想讓我們結婚。」
真是平地一聲驚雷,直接把斑給震懵了。
千繪京不介意滿地青苔,選了塊干淨地方坐下,臉色平靜得像是在說和自己無關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拒絕了。」
這句話是斑所期望的,但是他又沒有預想中那樣高興,糾結無果之後只好跟著千繪京盤腿坐穩,感受著蒙蒙水汽帶來的涼意。
在瀑布的「嘩啦嘩啦」聲中,千繪京繼續道:「我說我不願意,但他明顯不滿意這個答案,我們爭執了幾句,然後打了起來。」
「打了起來?」斑皺眉,他可算知道家具是怎麼遭殃的了。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田島是一族之長不可能真跟小輩動手,千繪京也不打算這麼早暴露實力,雙方保持著同一放水水平簡單過招,沒分出勝負,更沒拼個你死我活。
千繪京:「田島看重我的實力,現在又正是和千手對戰的關鍵時期,我和你結婚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提升宇智波力量的捷徑,之前讓你帶我去串門也是為了這個,老一輩經驗豐富,他們能判斷出我究竟適不適合你。」
可不管是談戀愛還是結婚都是兩個人的事,田島再怎麼厲害都不能逼著千繪京進洞房。
「所以你就換了種方式,」斑的思維很通透,「成為泉奈的師父,把寫輪眼的運用技巧交給他,這樣既可以說服父親也可以不用嫁給我。」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第一次被異性拒絕,斑竟然有種無法描述的復雜感。
眼珠子一轉瞧見千繪京腰間的御守,他沉思良久:「上次我撿到的那張畫……」
本來想說那是我的男朋友,但戰國時代好像沒有這麼先進的詞彙,於是千繪京改口:「戀人。」
斑沒說話。
「我們認識快一年了,」千繪京面向他,提到鶴丸的時候眼睛都在發亮,「剛好,你不喜歡我,我也有戀人,田島沒有理由逼著我們在一起。」
斑的雙手撐在身體兩側,他仰頭望天,忽然一滴雨水落下剛好砸中鼻子,他們趕在大雨完全降臨之前跑到一處凹陷的山壁裡,前腳進去後腳就暴雨傾盆,響聲蓋過了瀑布。
斑覺得這雨點可能砸進了他的心裡,要不然他現在怎麼渾渾噩噩的。
「喂……」他貼著山壁,裝作不經意地看風景,「他也是忍者麼?」
千繪京勾起唇角,常年凌厲的眼神破天荒溫和了很多,眼睛也微微彎成了月牙:「如果非要歸類的話,應該是我的武士吧。」
溫柔,體貼,忠心,帥氣,時不時還會給她帶點小驚喜,一起度過的每一天都是甜的,甜到她每次回憶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斑把她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他沉默著望向正在經受暴雨衝洗的森林,那些枝葉早被淋得垂下了頭。
……夏天果然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啊。
春心萌動後慘遭鎮壓,按理來說少年斑應該沮喪幾天以表哀傷,但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自愈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好男兒志在四方,怎麼能被困在這種小恩小愛裡!
說服自己後,斑開始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千繪京,不是純粹的異性,而是能與他並肩作戰的伙伴和導師。
他輕易不肯服輸,卻不得不承認千繪京在實戰方面的經驗一點兒不比他差,泉奈天資出眾,不過尚缺火候,在千繪京的教導下他的刀術和體術簡直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有時候甚至能和斑打成平手。
田島對此很滿意,後來還讓千繪京一並教導斑,不同於普通的師徒關系,這兩人時不時地會切磋一番,亦師亦友,比之前的情愛烏龍要強上百倍。
和諧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青雉的到來。
某天夜裡,青雉讓忍獸給千繪京送消息,說是在東邊的小國裡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千繪京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她必須得走。
田島太過重視寫輪眼,要是把這件事告訴他她就走不了了,所以故意隱瞞下來,假借任務的名義另做打算。
月夜清輝,院子裡無比安靜,泉奈蹬蹬蹬地跑過來,乖巧地幫千繪京收拾行李:「師父,這次要去多久啊。」
千繪京說謊不打草稿:「三天。」
泉奈算了算,一邊把擦好的忍刀遞給千繪京一邊說:「那我要好好練習刀術,等三天之後讓師父刮目相看!」
對方一臉認真的表情讓千繪京莫名想起了佐助,說實話這倆小子長得真像,不過泉奈可比那小傲嬌可愛多了。她伸手去捏他的臉蛋:「我等著。」
泉奈重重嗯了一聲,紅著臉笑了,軟綿綿的笑容跟奶貓似的。
轉身背對他的一剎那,千繪京的臉恢復成一貫的冷漠,踏著月色走下山坡,漸漸遠離宇智波一族的篝火亮光。
「你要去哪兒?」
她站定腳步,側身看向出現在背後的人。
「忍獸把信送給你之前被我截下了,」斑皺著眉頭站在不遠處,拳頭無意識攥緊,「我知道你是從奈良一族過來的,但我沒想到你還和他們保持著聯系。」
戰國時期的忍族關系最為敏感,與沒什麼交集的忍族來往密切等於通敵。
千繪京拂去落在肩上的樹葉,四周沉靜如水:「所以呢,你要告發我?」
和想像中的不一樣,斑沒有立刻回答是與否,而是把手攤開伸向她:「跟我回去,我就什麼都不知道。」
千繪京默默注視著他,半晌後開口:「我要去找我的同伴。」
「我就是你的同伴,」斑的視線鎖定住她,補充道,「還有泉奈,他很喜歡你。也很信任你。」
這句話讓千繪京的腦海中浮現起和本丸付喪神在櫻花樹下喝酒聽曲的場景,以前她的生命中只有木葉和宇智波,現在則只有宇智波和本丸,正如同泉奈和斑相信她不會背叛族人一樣,她也相信付喪神們正滿世界找她。
戰國時代並不像和平時代那樣通情達理,特別是對於宇智波這種大族而言,除了族人以外沒有朋友,斑可能會相信她的話,但田島不會。
「斑,」千繪京再次重復,「他們對我很重要。」
第一次聽見她這麼鄭重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斑神色微變,語氣也變得激動不少:「父親已經知道你和奈良有密信往來,只不過是看在你沒有動作的份上一直沒拆穿,你這一走就證實了他的疑心,你到底明不明白!」
「別人怎麼想與我無關,我該說的都說了,相不相信是你們的事,」千繪京經歷過太多,已經不在乎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了,「我為自己而活,只想隨著自己的心走。」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要多決絕有多決絕,突然身後一陣勁風刮來,她飛速閃過,落地後看著自己剛才站的地方——斑的刀就插在那裡,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土地都裂開縫了。
「就算打斷你的腿也不能讓你走,」斑把刀拔/出來對准千繪京,眉宇間一片堅定,「我們的戰績是12比8對吧。」
後者也將佩刀橫在胸前,俯身:「馬上就是13比8了。」
奈良說的沒錯,信任在這個時代確實是很難得的東西,疑心病印在每個人的骨子裡,區別只有發作的時間長短罷了。
天空漸漸黑沉,斑倒在地上,微寒的風透過衣衫讓那顆火熱滾燙的心冷卻下來,他雙目放空,千繪京的離開仿佛還是在前一秒。
記憶中的千繪京雖然冷淡,但絕不冷酷,可就在剛剛,她的刀貫穿了他的胸膛,在吐血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之前的八次勝利只不過是對方放水後的仁慈而已。
『你根本不是我要找的宇智波斑,』她似乎是在遺憾,又似乎是在諷刺,『現在的宇智波太弱了,弱到我可以預見你們敗給千手的未來。』
『之前教導你們只不過是覺得好玩,剛才的解釋也可以當做是我給你們最後的台階,但你太蠢了,不知道順著台階下去,也不知道墊清自己的分量。』
『在你有能力把這一刀還給我之前就這麼躺著吧,宇智波斑。』
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張了張嘴,無聲地對夜空說著什麼,可湧出口腔的只有血水。
沒力氣收攏的手癱在泥地上,掌心裡還躺著千繪京的半截發帶,風吹過,發帶顫動,像是要飄到更遠的地方去。
這就是他拼上性命換來的東西。
原來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嗎,千繪京……
第145章
「是麼……」
千繪京撫摸著梅花鹿的下巴,那小鹿低下頭在她手心上蹭了蹭,蹭完後緩步走進山野裡,消失不見。
剛得到的消息,斑被她打成重傷,至今昏迷不醒,田島都快氣瘋了,到處尋找會醫療忍術的忍者和醫師,一心想取代宇智波的忍族也開始有所行動。
這樣一來的話斑應該可以開眼了。
千繪京進入溫泉館,在飄散著淡淡硫磺味的溫水裡坐下,頓時神清氣爽。
眯眼泡了一會兒,旁邊忽然傳來細微的動靜,她裝作沒聽到,繼續享受這片刻的愜意,等動靜稍微大了點才從水裡站起來朝岸邊走去。
剛一上岸,突然感覺腳底踩到了什麼東西,縱橫交錯的網子破土而起,直接把她收在了裡面!
負責收網的忍者大喊:「成功了!」
他離開躲藏的地方,走向千繪京想確認一下任務目標,誰知溫泉咕嚕咕嚕冒起了水泡,還沒反應過來,一根細線忽然飛出水面直接刺穿他的腳踝,他下意識大叫一聲,跌坐在地上。
他忍住鑽心的痛去扯那根線,與此同時背後有聲音響起:「誰成功了?」
男忍者脊背一涼,趕緊拔刀往身後砍去,結果只覺得一陣風圍著自己繞了一圈,脖子上的披風就不見了。
「你母親沒有教育過你……」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他滿臉驚恐地對上千繪京的犀利黑眸,「偷看女人洗澡會被挖眼珠子的嗎?」
後者身上裹著的恰好就是他的披風,他完全忘了腳上的痛,牙關打顫,害怕到了極點。
這人什麼時候從網子裡出來的?!
千繪京正打量著他,四面八方驟然現出刀光,她旋身騰起,在那些忍刀全部刺到一起時穩穩落在了正中心,重力下移,忍者們不由自主地順著力道彎下腰,緊接著一記強而有力的回旋踢准確無誤地踢中了他們的腦袋。
地面上七歪八斜地躺了一群人。
「這家溫泉館真不錯,還提供余興節目,」千繪京撿起一把忍刀,順便打了個哈欠,「要打就繼續上,別愣著了。」
事實證明確實有不怕死的,明知道實力不在同一水平卻還是強撐著攻擊千繪京,一分鐘之後,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綁起來,千繪京把刀抵在一個人的額頭上,漫不經心地問:「誰讓你們來的?」
那忍者抿嘴不說,等額頭沁出了血珠才嚷嚷道:「你殺了我吧!」
看著他的樣子,千繪京意味不明地笑了,然後視線移到一邊的草叢裡:「你們沒有首領?」
「沒有!」
「那好啊,」她將刀橫在那人的脖子上,冰涼的刀刃刺激得後者渾身一凜,「五秒,我每數五秒殺一個人,直到把你們全部殺光為止,要是他還不出來,你們就會被分屍。」
聞言,跪成一排的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驚慌的表情,在千繪京刀下的忍者抖得跟篩糠一樣,對方每數一個數字都把他推得離鬼門關更近。
「五。」
「四。」
「三。」
「二。」
「一」響起的剎那,刀刃刺進他脖子的瞬間,突然響起一個男聲——
「等等!」
十五歲左右的黑發少年鑽出草叢,緊張地盯著千繪京,連呼吸都小心謹慎:「我就是首領。」
他的衣甲上印有千手一族的族徽。
「哦?」千繪京挪開刀,朝另一個方向抬了抬下顎,「那邊那位呢?」
柱間臉色發青,這時又一名少年從圍欄後面走出來,銀發紅眼,年紀稍微小些。
「大哥,任務失敗了。」
聽見扉間這麼說,柱間沒有回應,他沒想到這次的任務難度這麼高,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甚至連撤退都……
「我有說過你們失敗了麼?」
柱間的目光重新回到千繪京身上,皺了皺眉,問:「什麼意思?」
「我需要你們殺死我一次,」千繪京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在他們詢問原因之前,她取下自己的半截發帶交給柱間,柱間猶豫了一下,以失敗者的身份接過來了。
「除非自願,我的東西沒有人可以拿走,你們拿到了就證明我已經死了,帶著它去跟委托人交差,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宇智波千繪京死亡的消息必須傳遍宇智波一族。」
這次的刺殺對她來說恰到好處,只要自己死在別族忍者的手上,田島就會認為她是在執行任務的途中被殺的,而不是背叛了宇智波遠走他鄉。
「當然,這並不代表我不會追究委托給你們任務的人,」千繪京托著手肘,平靜的話音中帶著一絲挑釁,「聽說雇佣千手一族的費用很高,能用得起你們的城主大名一只手就能數過來,而你們最近又經常出入大良城,這是不是意味著……」
看見柱間和扉間又變得緊張起來,她故意停頓了下:「放心,我還得利用城主大人做些事呢,短時間內他的腦袋會很安全地待在脖子上。」
說完又輕飄飄補充兩個字:「應該。」
這已經算得上是威脅了,柱間想說些什麼,卻被扉間打斷:「大哥,我們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千繪京看向他,似乎能從那尖銳的眼神中找出自己的影子。
是棵好苗子。
把千手一族的人還給柱間後,她扯了根長條樹葉充當新發帶,離開了。
最近天氣好,千繪京趕路的速度也快,她跟隨奈良的指示前往東方,而千手家的兩兄弟也信守承諾,成功把她的死訊傳了出來,一路上再也沒有遇到過暗殺。
只是……
千繪京走在山村小鎮中,隱約感覺到有人跟蹤她。
沒有殺意,倒像是監視。
這監視者就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她停下腳步,轉頭發現有戶人家門前拴了兩條惡犬,於是用手裡劍割開了拴狗繩,扔出一包干糧,惡犬同時撲進人群裡搶食物吃,街道一時間混亂不堪,而她也趁機竄進森林裡,成功擺脫了那道令人不爽的視線。
離村子一公裡遠的地方有個落水洞,進入洞裡後她簡單洗了把臉,然後坐在一邊等待天黑……
不久後,千手柱間出現了。
此時天色有些暗,他一路走到落水洞的入口,蹲下身摸了摸千繪京坐過的地方,還溫熱著,沒離開多久,正要站起來繼續追,結果腰背猛地挨了一腳——
撲通,一個重物砸進水裡濺起水花無數。
「嗚!」
柱間慌慌張張地把查克拉集中在腳上,掙扎著爬出深水,站穩後心有余悸。
衣服褲子濕透,他把手指伸進喉嚨裡嘔出一口水,然後擦干淨臉上的水痕,仰著脖子望向站在洞口俯視著他的千繪京,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心虛……
「還不上來?」對方面無表情,「等我拉你?」
柱間這才敢跳上洞口,落在離千繪京只有兩米遠的地方。
沒過多久地面架起了一堆柴火,溫度升高,柱間光著膀子縮在千繪京對面,等衣服烤干。
他渾身上下只有下半身裹了一塊包袱布,真的尷尬……
「現在知道害羞了?」千繪京用樹枝挑著火堆裡的干柴,「偷看我泡溫泉的時候怎麼沒反應?」
哪壺不開提哪壺,柱間臉上爆紅連忙擺手搖頭:「不不不我們埋伏的時候一直沒敢抬頭——」
「連直視敵人的身體都做不到,你們怎麼當忍者的,難怪任務失敗。」
他被懟得沒話說,只能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頭頂一片烏雲:「對不起……」
千繪京准備再打擊打擊他,誰知這時聽到一句:「我沒想到你會對自己的身材這麼自信。」
手裡一緊,樹枝斷成兩截。
「我身材本來就很好,但我現在不想跟你聊這個話題,」她問,「名字?」
對方抬頭看向她:「柱間。」
千繪京有那麼一秒鐘怔住了。
木葉初代火影,忍者之神……千手柱間?
……
雖然只是一串省略符號,但裡面包含了千繪京的各種比心電圖還跌宕起伏的情緒變化,最終她以在這個連宇智波斑都還沒開寫輪眼的年代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理由成功強迫自己接受了現實。
天邊的彎月漸漸明亮起來,柱間忽然開口將沉默打破:「你要發動戰爭嗎?」
千繪京有些疑惑:「為什麼這麼說?」
「我聽說過你的事情,不管是在奈良還是在宇智波都相當具有領導能力,如果你要報復大良城的城主……」
他不是武鬥派,更不想一味地將戰爭進行下去,他熱衷於追求和平,不想看見平民受傷死亡,所以才會半路折返想找千繪京要個准確答案。
「……為了這種事情來找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你,」千繪京的瞳孔中映出篝火火焰,「這是私人恩怨,還不至於嚴重到要發動局部戰爭。」
沒給柱間插嘴的機會,她話鋒一轉:「其實我並不看好現在這種忍族自立的局面。」
干柴燒裂的聲音在這寂寥的夜裡特別響亮。
在初代火影的注視下,千繪京預示了未來:「忍族空有戰鬥力卻缺乏生存保障,各大國財力雄厚軍事機構卻有待改革,我覺得這兩者可以結合起來。」
「如今忍族各自占據一塊領地,成為地方武裝團體,自然也會在生活資源的問題上產生矛盾,要是分散的忍族能夠歸於一個國家管理,形成一國一村的新制度,忍族聯手為中央提供軍賦並維護中央安全,中央則給予肯定和財政支持,各家勢力均衡,那當前的戰亂局面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善。」
她聽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語,實際上卻是在引導柱間,柱間越聽眼睛睜得越大,等千繪京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直接從篝火上跳過來捉住了她的手:「你知道嗎你跟我想的完全一樣!」
當然一樣,全是你提出來的。
柱間激動得語無倫次,正興奮著,腰間忽然一涼,他和千繪京同時目光下移,後者猛地扭過頭,他腦袋「轟」地一下炸開,急忙提起包袱布捂住襠飛也似的逃到樹後面,露出半張充血的臉:「你你你你看見了?!」
千繪京:「你緊張什麼,吃虧的不該是我?」
柱間「我我我」了半天,最後爆發出一句:「我還是朵嬌花!」
千繪京:「……」
然後揚起嘴角:「呵,金針菇。」
在對方崩潰的前一秒,她垂下眼撥弄柴火,不再逗他:「就你這膽子是怎麼做到一路跟著我不發出半點動靜的。」
聽見這句話柱間茫然了,也不上躥下跳了:「什麼跟了一路,我昨天才開始打聽你的去向,今晚剛到。」
千繪京動作僵住,莫名覺得背後有股涼風。
跟蹤自己的……不是他?
……
「啊——阿嚏!」
柱間一個噴嚏打斷了千繪京的思路,她沉默片刻,把擱在支架上的衣服團成團扔進樹叢裡,柱間迅速接過套上,生怕被看光。
處在發育期的少年已經擁有一副精干的好身材,他左拉右扯,確保捂得夠嚴實後才走出來,清了清嗓子,頗為尷尬地岔開話題:「嗯……我收拾得差不多了。」
言下之意是要走了。
「慢著,」千繪京問,「你帶沒帶公驗?」
公驗是可以前往各國的萬能通行證,一般人不能私自攜帶,忍族中也只有宇智波和千手能使用而已。
柱間搖頭,卻發現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他汗毛都豎起來了:「你要公驗干嘛?」
「去渦之國。」
哦,渦之國……渦之國好啊,那地兒他熟啊!
「我帶你去就行了,」柱間咧起嘴角,痛快應承下來。
千手一族和漩渦一族是遠親,而漩渦一族所在的渦之國是千繪京去往東方的必經之地,剛好柱間也很久沒去拜訪過了,雖說是遠方表親,但不經常走動的話關系也很容易淡化,他想擇日不如撞日,干脆趁今天聯絡一下感情吧。
柱間打開話匣子一路上都在跟千繪京描繪自己的夢想藍圖,後者安靜聽著,時不時補充一兩句,等木葉忍者村的形像立體起來時,月落日升,他們已經到達渦之國邊境。
森之千手的名號在這裡比公驗還好用,柱間跟守衛打完招呼後他們就放行了,千繪京本來是想直接趕往碼頭的,但沒走幾步就被香氣四溢的料理店勾走了魂。
雪白香糯的飯團再配上淋滿醬汁的金槍魚,對於一個連續啃了五天干糧的人來說簡直是天堂。
「渦之國的秘制醬料,不賴吧,」柱間坐在對面,夾了塊卷鮨相當自豪地說,「等會兒帶你去另一家,那裡的料理更正宗。」
千繪京:「你做東。」
「沒問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千繪京伸筷子去夾醋昆布,忽然左邊有片陰影籠罩下來,她轉過頭,發現本來坐在另一桌的客人此時正站在她旁邊,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他的同伴還在角落裡吹口哨瞎起哄。
「你要干什麼?」柱間質問男人,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男人下一秒就抓住了千繪京的手腕,然後捏起她的下巴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像是在觀察什麼新鮮玩意兒:「沒想到啊,這小破國裡還有這麼合我胃口的女人。」
柱間的火氣蹭地一下上來了,拍桌站起:「放開她!」
男人的同伴也不是吃素的,在柱間出手之前快速圍過來,嬉笑嚷罵之間全是污言穢語:「毛都沒長齊的黃毛小子學大人玩兒什麼女人。」
不想殺人不代表不會反抗,柱間的視線在面前兩人的身上來回移動,最終鎖定住了一個可以一擊突破的角度,誰知這時——
千繪京突然左臂一伸摁住男人的後腦勺並把他的頭狠狠砸向桌子,桌子轟然裂開,托盤哐哐當當地落下來,干淨整潔的地板多了一地殘羹剩飯。
包括柱間在內的所有客人都傻在原地,他們眼睜睜看著千繪京揪住男人的衣服把他給提起來,眼神帶有幾分戲謔:「你剛才說我很合你的胃口?」
男人滿臉鮮血,血裡還沾著魚籽米飯,剛才那一幕發生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現在更是又懵又怕,緩了好半天才僵著脖子哆嗦開嘴皮:「我我我……」
對方明明只是毫無動作地站在那裡,他心裡的恐懼卻被無限放大,最後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大聲吼叫:「快上啊你們!」
兩名同伴從震驚之中回過神,扔下柱間不管全部朝千繪京撲去。
五分鐘後。
這家店裡的客人全跑光了,店主也不見蹤影,只剩下三個鼻青臉腫的大男人趴在地上撿被浪費掉的飯菜吃,柱間在一邊干看著,冷汗直冒。
他偷偷瞧了一眼旁邊的千繪京,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你沒受傷吧?」
千繪京掀起眼皮子,沒說話,仿佛是在無聲地問他你是不是傻了。
然後,她朝最開始調戲自己的男人屁股上踹了一腳,這人傷勢最嚴重,這一腳差點沒把他踢骨折,他痛叫一聲,趕緊爬起來掉了個方向,頂著一張調色盤似的臉面向千繪京,滿嘴的飯菜連話都說不清楚:「您,您還有什麼吩咐……」
先是把他們打趴下讓他們邊磕頭邊大喊祖宗我錯了,後來又搜刮了他們的錢財,最後還必須把灑在地上的飯菜吃干淨連口醬料都不能剩……不知道下一步又有什麼狠招。
但千繪京只是支著腦袋觀察了這個男人一會兒,忽然說道:「該走了。」
柱間反應過來她是在跟他說話:「好,我記得這屋子後面有個小門……」
話音未落料理屋的簾子已經被掀開,千繪京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愣了愣,連忙跟上,臨行前還不忘捎上對方的行李。
他們前腳走渦之國的護衛隊後腳就趕到,據圍觀群眾稱是那三個男人先動的手,於是護衛隊把那幾只害蟲都抓了起來,明天一早去跟上級報告。
教訓完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流氓,千繪京在渦之國裡散步消食,期間陪柱間去了趟渦潮村找他的表妹水戶,不過水戶不在,問了人才知道渦之國與漩渦一族結盟在即,為表誠意國主打算把水戶收為養女。
以後就要改口叫姬君了。
「這不是很好?」千繪京掃了一眼埋頭走路的柱間,「你在想什麼?」
過了很久,當她以為得不到回應時對方才用略顯疲憊的聲音說:「成為國主的養女會很累吧?」
不僅僅是漩渦一族,還必須和政客周旋……什麼的。
更何況他們還有婚約,千手的事水戶多多少少也要操心。
感覺旁邊的人停了下來,柱間也頓住腳步,之後千繪京說:「這段磨煉對她而言必不可少,畢竟按照你的想法,將來的一國一村制度免不了會有政治成分,如果你成了火……村長,有懂政治的人的幫助會輕松很多。」
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柱間還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千繪京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腦袋,後者轉頭看她,眼神有點小幽怨。
現實跟夢想有很大的差距,哪怕將來會成為忍者之神現在也只是個滿懷抱負卻得不到施展機會的少年郎而已,千繪京暗暗嘆氣,感慨自己像個幼兒園大班的畢業導師。
她抬腳往前走,柱間問:「去哪兒?」
「帶你放松一下心情。」
於是他們來到了夜間賭場。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了啊!」
荷官的叫喊粗獷又洪亮,緊接著響起骰子在骰盅裡搖晃碰撞的聲音,賭徒們圍在桌子前不斷嚷著「丁丁丁」「半半半」,一個個面紅耳赤汗流浹背,就差把骰盅盯出個洞來。
千繪京把鬥笠扣在腦袋上,讓柱間去打頭陣。
「喲,是張新面孔,」荷官臉上都笑開了花,「下注?」
柱間不是沒去過賭場,但自從上次輸得只剩一條褲衩子被佛間踢出家門不得不跟村口的老黃狗蹲在一起討生活還被寒風支配得瑟瑟發抖以後他就決定金盆洗手了……
下次!
下次一定好好做人!
荷官開始搖盅,柱間趴在桌子邊緣眼睛都快黏上去了,只聽「啪」的一聲響起:「丁還是半?」
少部分人押丁,大部分人押半,柱間正糾結著,忽然感覺到千繪京往他右腰戳了一下,右半左丁,押半!
寫輪眼的洞察力在這個時候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千繪京能捕捉到荷官的任何一個動作細節,猜中的幾率遠超旁人數百倍,眼瞧著柱間的賭資越堆越高,荷官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千繪京見好就收:「可以了。」
賭得正嗨的柱間瞬間回神,把贏來的錢一把一把地抓進袋子裡,袋子鼓得像是要爆開一般,別人只有眼饞的份。
從沒見過這麼收放自如的賭徒,目送兩人離開後荷官才反應過來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老板。
此時狼狽為奸的兩人正窩在小巷子裡分贓。
「全給你吧,我有路費,花光了還可以問渦潮村的親戚借,」今晚賭運昌隆,柱間賊開心。
完全不知客氣為何物,千繪京丟掉用來擋寫輪眼的鬥笠,找了張卷軸把錢全都封印進去,捆好繩子,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叫囂。
「出老千的把錢全給大爺我吐出來!」
「就是,不然要你好看!」
「我,我說話不管用,你們都聽大哥的!」
他們是賭場老板雇的打手,專門攔人搶錢,柱間眼珠子一抬,立刻「咦」了一聲:「你們不是被護衛抓走了嗎?」
今天上午拿生命調戲千繪京的三位勇士,滿臉淤青都還在呢,看樣子應該是賄賂了護衛,否則不可能這麼快就被放出來。
不過比起他,對面的反應更大,為首的那個愣了愣,下一秒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怎麼又是你們?!」
與此同時千繪京稍稍側過頭來,面無表情地衝他們打了聲招呼:「晚上好。」
氣焰囂張的三人回憶起曾被對方實力教育的恐懼,頓時尿意洶湧,啞火了:「那什麼,我們先走了……」
說完領頭的流氓就使勁衝兩個傻弟弟擠眉弄眼,他們會意,放輕了動靜悄悄後退……
「我允許你們走了?」
「沒沒沒沒有!」男人立馬轉過身衝千繪京搓了搓手,干笑,「大人,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千繪京抬手指向他腰間的錢袋子:「剛放出來就收了這麼多保護費,你們很厲害——限時十分鐘,把錢全部還回去。」
到嘴的鴨子哪兒有往外飛的道理,男人聽完後就沒吱聲了,好半天才心情復雜地開口,連標點符號都蹦得很勉強:「能不能給我們留點……」
千繪京依然面無表情:「還有八分四十秒。」
她站起身,薄唇輕啟:「是自己滾過去,還是我幫你們?」
三兄弟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魂兒都被嚇沒了,趕緊抓穩錢袋子朝居民街道狂奔而去,眨眼間只能看見落在他們身後的灰塵滾滾。
「今天晚上大概會有水戶的花車巡游,你是她的未婚夫,該去看看,」千繪京收拾好包袱,過於平淡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告別,「我去聯系渡海船只了,再會。」
可能是分別來得太突然,柱間條件反射地抓住千繪京的包袱布往回扯:「等等,你真的不考慮回宇智波嗎?!」
千繪京的脖子被包袱布打結的地方勒住,抬到一半的腳生生卡在半空,整個人都往柱間那邊傾斜了。
「哎哎哎抱歉抱歉!」
柱間忙松開爪子,千繪京站穩後默默按了一會兒喉嚨,隨後才開口:「你不用提醒我流亡忍者和叛忍是什麼下場,我心裡有數。」
她能義無反顧地離開宇智波一族,自然也有辦法讓他們歡迎她的回歸。
因為她不可替代。
「時間不早了,」她指著遠處亮起的燈火,那是人群最熱鬧的所在,「不想看看水戶穿十二單的樣子嗎?」
既想跟朋友好好道個別又想去給未婚妻送賀禮,柱間左右為難,千繪京這句話無疑讓他放心很多,但在離開時他還是囑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對方點頭,與此同時他也跑向了擁擠的街道,逐漸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
竄上夜幕的焰火接二連三地綻開。
聲音很響,很清晰。
千繪京沒有多看,只回過頭對著空無一人的小巷子說道:「接下來就是大人的時間了。」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怎麼,我特意把人支走給你騰出空來,都不賞臉見一面?」
這番話聽似調侃實則是警告,在她平靜目光的注視下,那個跟蹤了她一路的人終於將真身暴露在漫天的絢爛光影中。
「初次見面,你可以叫我黑絕。」
悠于 2025-3-25 16:52
第146章
數年後。
「哥,我進來了,」泉奈推開障子,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桌子前皺眉苦思的斑,他到對面落座,問,「還在煩惱千手的停戰協議麼?」
斑的眉頭依然擰得很緊:「不,我已經把它銷毀了。」
「那你在想什麼?」
「你看看這個。」斑把一紙文書推到他面前。
文書的署名是大良城城主,說來也奇怪,在八十八國之中大良城的實力遠不如火風水/雷土,可最近戰事頻頻爆發,大良城竟然取得連勝並成名侵占了周邊小國的領土,有向南方擴張的趨勢,川之國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獵物,所以籌了一大筆錢請求宇智波參與他們的國土保衛戰,可大良城城主有先見之明,先一步向宇智波提供了等量資金,要宇智波向他們承諾不會插手兩國戰事。
「……見面詳談,」泉奈垂眸讀完最後四個字,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大良一直以『城』自居卻做著挑戰五大國地位的事,實在很奇怪。」
斑也覺得奇怪,所以他拿著文書去了大良城,打算親自找城主問個清楚。
自從領土擴張後大良內城也開闊了不少,穿過筆直的游廊,清池映出斑的倒影,僕侍領著他從東西配屋繞過來,正當他感覺走過的這段路能再建起一座城池時僕侍終於停下說:「就是這兒了」。
可能來得不是時候,進屋時斑發現城主哆嗦了一下。
談話就此展開。
「我的想法閣下已經知道了,」城主正襟危坐,「攻打川之國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所以閣下只能在大良城和川之國之間做選擇。」
斑為和平而戰,說心裡話他也不願意發生戰事,但現實就是現實,成為宇智波的領袖後他知道利益對人有多重要。
「川之國臨海,物資豐饒,對於久居內陸的大良城來說的確是塊寶地,」斑看著眼前這位賊眉鼠眼的城主,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插手與否宇智波自會做出正確的判斷,我今天來找城主大人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城主咽了咽唾沫,磕磕巴巴地說:「什,什麼事?」
「恕我直言,大良城這幾年的發展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明明在之前還是塊砧板上的魚肉,誰都可以踩上一腳——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大的變化?」
不是他多疑,這件事真是太詭異了,千繪京叛逃宇智波和大良城崛起的時間完全吻合,而且大良城城主曾經還全境通緝過她,按照千繪京那有仇必報的性格,他沒辦法不把兩者結合起來,更何況……
斑微微抬眸,突然瞥見城主背後的梅花屏風底下有一片陰影閃過,他立刻站起來去查看,卻什麼都沒發現。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動作太突然,城主一下子歪到地上,臉上的表情像是受到了天大的驚嚇。
是錯覺嗎,他還以為……
斑神色復雜,眼底隱隱透出幾分失望。
也對,死人不可能復生,他在想什麼呢。
泉奈從心底裡把千繪京當成恩師,他沒忍心告訴胞弟這位恩師背叛了宇智波,只說自己的傷是千手一族的人造成的,後來千繪京死亡的噩耗傳來,在雙重打擊下泉奈竟然陸續開了寫輪眼和萬花筒寫輪眼。
最可笑的是他居然也一樣。
斑到現在都還記得千繪京背叛宇智波時是怎樣一副無所謂的嘴臉,把拋棄同胞說得理所當然,把串通敵人當成小孩子過家家,當那把自己送給她的刀成了擊殺自己的利器時,導師也好伙伴也好,全都不復存在了。
『在你有能力把這一刀還給我之前就這麼躺著吧,宇智波斑。』
他只記得這句話。
你人都死了,我怎麼還。
「斑閣下……」城主嚇得手心淌汗,聲音都在顫抖,「你你你……」
斑橫了他一眼,後者立刻抬起袖子擋住臉。
絕對有問題。
「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了,城主大人,」他特意加重了城主兩個字的讀音,轉身離開。
走在游廊上,望著這闊氣得不像話的寢殿造,斑逐漸陷入沉思。
他看人一向很准,剛才那個舉止猥瑣連話都說不利索的男人肯定不是大良城真正的城主,但是底下人都沒什麼異常,好像早就習慣了似的……那麼只有一種解釋,他被蒙騙了。
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很快,一個小時之後天就已經全黑。
原先自稱為城主的男人正聳著肩膀跪在地板上,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來轉去,很不安。
斑靠在外牆上,手指推開窗戶,腳邊躺著幾個巡邏武士。
窗戶撐開的寬度漸漸加大,又忽然頓住,他的瞳孔驟然縮緊。
——坐在正位上的是千繪京!
——她沒有死?!
千繪京和記憶中的樣子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那張眼角眉梢都帶著清冷的面容,燭火映得她的眸子透光。
斑的視線再也沒有移開這一寸縫隙。
「千大人,」男人渾身的骨架子都要抖散了,「我已經按照您說的,把宇智波一族的首領請來了……」
千繪京一臉淡漠地看著他:「可你沒把我的話轉告給他。」
「我……我確實不敢……」
當時斑的氣場太強悍,他嚇得腿肚子都軟了,昨晚才背下來的東西瞬間忘得一干二淨。
為了挽救自己的前途,他稍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我不明白,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宇智波一族,為什麼不明著告訴他們?」
聞言,斑按著窗欞的手陡然用力。為了宇智波?宇智波什麼時候淪落到需要叛徒幫忙的地步了!
可男人接下來的話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您離開宇智波時把宇智波斑打成重傷放狠話,就是為了幫他開啟寫輪眼,兄長受傷,宇智波泉奈也會受到刺激開眼,您名義上是背叛了宇智波,可您假死隱姓埋名這麼多年,滿世界奔走哪一天不是在幫宇智波壯大勢力,就連大良城都是您為宇智波准備的後援,現在您的願望實現了,大良城再過不久就可以和五大國平起平坐,可您為什麼不肯說出真相,還讓我用這種方式勸宇智波斑不要干涉我們和川之國的戰爭!」
千繪京閉了閉眼,搖搖頭,不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默認之下是隱忍數年的心酸和苦楚。
斑已經完全怔住了,他自認為是背叛者的人其實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宇智波,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持這個家族,而他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舍得給予……
千繪京是他心裡的一根刺,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
手不知不覺松開了窗欞。
「嘩啦」一聲,風動葉落。
「誰在那兒!」男人唰地一下站起來,跑到窗戶邊伸長脖子到處看,最後目光下移發現被打暈的武士,驚叫,「不好了,有敵襲!」
話音剛落,屋外立刻響起了其他巡邏武士趕來的腳步聲,千繪京卻無動於衷,悠悠然道:「演技真好。」
本來還在呼叫武士的男人頓時安靜下來,然後抬手撕開人/皮面具,露出一張黑色的臉。
「演技不好怎麼跟你做事。」
他坐到剛剛跪著的地方,等待武士們巡查結束。
十五分鐘後,千繪京來到窗台前,細細撫摸著被斑按得有些凹下去的窗欞,平靜地說道:「他還是太善良了。」
「善良點不好嗎,」黑絕不解地看著她,「不然怎麼被你牽著鼻子走。」
這一切都是千繪京做出來的誘餌,無論是和川之國的戰事還是黑絕的表演,都是用來引誘斑聽牆角的。
只有斑明白了她這半真半假的苦心,才會為千繪京回到宇智波一族敞開道路。
障子外面響起熟悉的聲音:「黑絕,該把主公還給我了。」
「哎呀呀,」黑絕往後看了一眼,「真是分開一秒都不行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溶入地底,與此同時障子打開,鶴丸走進來,雪白的羽織一塵不染。
千繪京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點,她站在窗前,鶴丸從背後抱住她,月光明潔,照亮這寂靜的夜。
「火之國和風之國那邊我已經交涉好了,」溫熱的氣息噴在頭頂,「川之國是我們攻占的最後一片土地,從此以後大良城不再主動挑起戰爭,他們也不會給川之國提供任何戰力支援。」
這幾年千繪京在找人的同時把大良城城主查了個底兒掉,原來這位所謂的城主並不是什麼功績顯赫的武士,而是戰國時代時政分局的工作人員,大隱隱於市,通過時空流監查系統他們得知了總局覆滅的消息,千繪京是罪魁禍首,他們想要在這個時代扼殺她,好讓歷史復原,把斷掉的軌道再次接上。
千繪京沒有猶豫,找到付喪神的第一時間就暗殺掉大良城的時政工作者並取代了他城主的位置,通過清光的布防圖還攻占了分局的其他殘存勢力,川之國是最後一個。
這個時代的分局主管有點腦子,知道對付她最好采取分散戰略。
鶴丸將下巴墊在她的頭上,輕聲說道:「我要告訴你三件事。」
千繪京捏住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示意他繼續說。
「第一件,今劍去跟蹤黑絕,發現他經常出入宇智波和千手一族的領地,目的不明確,但至少能證明你的猜測是正確的,他有問題。」
「畢竟我很難相信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幫手,」千繪京把手指送入鶴丸的五指縫隙中,對方立刻抓緊,「第二件呢?」
鶴丸把胳膊往回一收,千繪京轉了個方向,在他懷裡與他對視。
「大良城改名的事情已經寫在帖子上了,等川之國的戰爭一結束就會發出去,至於第三件麼……」
他俯下身,吻住對方微涼的唇瓣。
「我想你了。」
第147章
次日, 大良城城主下令攻打臨海之蘭川之國,雙方激戰三天三夜, 最終捷報傳入大良城,國戰就此落下帷幕, 七日後,城主廣發請帖邀五大國大名參與大良城慶功宴, 並更換國名為「武之國」。
千繪京總算知道了父親為什麼那麼多應酬。
一杯接一杯,她喝得爛醉。
鶴丸本來要替她喝, 被她拒絕了。
扶著酩酊大醉的千繪京,走過來的一路都彌漫著濃濃酒氣, 好不容易把這灘爛泥扶進房間裡,鶴丸也累得滿頭是汗了。
整個屋子都醉醺醺的。
千繪京睡相不老實, 老亂動, 和平常的樣子簡直天差地別,嘴裡哼著小調, 鶴丸什麼都沒聽懂, 只幫她打水擦臉。
正忙著,這人忽然呢喃:「鶴, 鶴啊……」
「在呢,」鶴丸一邊應著一邊幫她擦脖子, 碰到衣領, 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腕, 然後對上一雙漆黑又明亮的眼睛:「你脫我衣服!」
鶴丸:「……」
他哭笑不得, 正想給這滿腦袋漿糊的人解釋一下剛纔只是個意外, 結果突然身體一翻,被千繪京坐在了床鋪上,兩人的位置瞬間調換。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千繪京太迷糊,跨坐在他身上後直接趴了下來,半分鐘之後才慢吞吞地爬起來,咂咂嘴:「你等會兒……」
然後,鶴丸見識到了什麼叫做霸王硬上弓。
只見千繪京取下自己的發帶,順長的黑發散下來,同一時間他的雙手被迫舉到頭頂,手腕被發帶給系上了。
……
「主公,」鶴丸看著騎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某人,微微眯眼,「這不好玩。」
千繪京哪兒管得了那些,現在她眼裡只剩下一個被自己壓著可以任自己施為的男人。
視線有些迷糊,她搖了搖頭,扒開鶴丸的腰帶,將礙事的羽織敞到最大,又三下五除二地把前襟往兩邊扯,恍惚間,鶴丸那光潔緊實的胸腹暴露在了空氣中。
說實話,他已經沒辦法淡定了。
酒氣能讓所有的理智潰散成意亂情迷,千繪京面色潮紅,鶴丸也好不到哪兒去,呼吸不自覺地加重,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多亂。
千繪京彎下腰,一口含住身下人的鎖骨,舌尖濕軟,鶴丸忍不住低哼一聲,手臂青筋突起,差點把發帶扯斷。
鎖骨那片肌膚被酒氣烘熱,泛出粉紅色,千繪京抬頭,霧蒙蒙的眼睛撞進了鶴丸心坎裡。
「要繼續嗎?」她用沙啞的嗓子問。
鶴丸的琥珀色眼眸暗沉了些,像是迫不及待似的,千繪京又低頭在他同樣發紅發燙的耳廓邊舔了一下,鶴丸手握成拳,腰身繃緊,嘴角噙著笑意邀請一般低聲道:「任君采擷。」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千繪京滾燙的掌心已探入了他的褲腰……
屋外,付喪神們正在收拾飯桌殘局。
飯菜沒吃多少,酒倒是喝了幾大桶,首席大廚燭台切看見就心疼。
吉爾伽美什也不幫忙,就在一邊坐著嫌棄那些像癩皮狗一樣的大名,等僕侍把大名們搬到廂屋去,他才顯出實體,語氣有些不爽地說:「指望和這些雜種合作,宇智波真是蠢透了。」
「纔不是這樣呢,」亂在旁邊幫忙搬東西,「主公說了這些只是表面功夫,她的目的不是交朋友。」
「亂,」一期見弟弟又要跟吉爾伽美什吵起來,及時制止,「你去看看醒酒湯做好了沒有,主公今天喝了不少。」
亂癟了癟嘴,應下一聲乖乖去了。
他端著醒酒湯去千繪京的房間,心想主公在休息動靜不能太大,於是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然後就看見千繪京正坐在鶴丸腰上手伸進了後者的褲子裡,可能是剛開始,大半只手掌還留在外面。
……咦?
……咦?!
……咦?!!!!!
亂瞬間不知所措,臉色倏地爆紅,緊接著一只枕頭朝他砸來正中腦門!
「滾出去!」
醒酒湯潑了大半,亂來不及收拾撒腿就跑,閉緊眼睛橫衝直撞,「對不起」三個字跑哪兒響哪兒。
吼完之後千繪京突然胸口一悶,「嗚哇」一下吐了出來,把所有的力氣都吐盡後身體虛弱得不行,直接癱倒在鶴丸身上,睡了。
火剛點燃就被勒令熄滅,鶴丸臉都青了,等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他低頭看著千繪京的睡顏,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樣子,於是只能嘆口氣,掙脫發帶,把這不負責任的人弄到床上,打掃干淨地板,輕手輕腳地朝浴場裡走去,衝涼滅火。
第二天一早千繪京是痛醒的,她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昨天的記憶也成了碎片。
「嘶……」她撐著額頭走出屋子,剛好遇見在外面澆花的三日月,「三日月,通知大家開會,嘖……還是下午吧,頭太痛了。」
「我去幫主公拿一碗蔬菜湯,喝完應該會好受些,」三日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放下瓢葫蘆轉身時不忘留下一句,「主公昨天把亂嚇到了。」
「嗯?」
「發生了什麼還記得嗎?」
千繪京跟他對視了幾秒,退回屋子裡關上門:「不想知道。」
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開會落座前,千繪京發現鶴丸的臉色有些差,眼睛底下一圈黑色,而亂的視線一直在她和鶴丸身上打轉,千繪京看他一眼,他又猛地埋頭嘬了口茶,其他人臉上也都帶著「看破不說破」的迷之微笑,她皺了皺眉,整場會議就在這種莫名和諧的氛圍中展開了。
會議主題圍繞著戰後調理進行,和戰亂時代不一樣,千繪京根據現世的先進治理方法制定了一系列相關法案,畢竟要管理這麼大個國家,不仔細一點肯定會出亂子。
「除了以上這些還有我以前提過的忍者學校建設,戰亂時期肯定不能像和平年代那樣以理論知識為主,我需要你們教會他們正確的生存法則,」千繪京把安排表拿出來,分成兩迭左右發下去,「你們先看看自己對什麼職位有興趣……」
這時阿斯托爾福乘著駿鷹從外面飛進來,忙提醒道:「御主御主,黑絕回來了!」
千繪京果斷按下桌上的隱形按鈕,會議桌全部降下地面,隨後又升上來一張張放著茶果的矮桌,付喪神也們也迅速收好了安排表。
時政的高科技果然好用。
五分鐘後黑絕從地底鑽出來,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挨個掃過,最後回到千繪京臉上:「現在不是悠閑的時候。」
龜甲推了推眼鏡,微笑道:「適當的勞逸結合而已,畢竟打仗的時候你什麼都沒做不是嗎?」
「我並不擅長進攻,」黑絕知道自己在這羣付喪神面前不討喜,敷衍一句後直接跟千繪京說,「我在南賀神社找到了一塊有意思的石碑,聽說只有萬花筒纔可以解讀。」
千繪京接過話茬:「你想讓我去?」
「去不去在你,我只是來送情報罷了。」
「當然要去,在宇智波領地時田島從來不讓我進入神社,現在有機會了,我為什麼不能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千繪京取過秋田遞來的外套,反手一掀搭在肩上,跟黑絕一起離開。
南賀神社是宇智波一族的集會所,這這一點無論經歷多久都不會改變,黑絕早就把宇智波的地形和值班安排打探得一清二楚,躲過巡邏兵把千繪京帶進來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他在前面引路,千繪京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神社裡只有兩盞燭台,在古老的石碑兩側默默燃燒著,如同戰後苟延殘喘的敗將。
千繪京開啟萬花筒寫輪眼,一一瀏覽刻在石碑上的字。
剛開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可看到後來,她的眼神出現了十分明顯的變化。
「上面寫了什麼?」黑絕問。
千繪京沒有立刻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石碑上,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內心的波動。
太不可思議了……
難怪父親以前總是不允許她閱讀石碑上的內容,沒想到宇智波一族竟然會復雜成這樣。
寫輪眼,萬花筒,永恆萬花筒,輪回眼,以及……
「這上面記載了能帶來永久和平的方法,」千繪京頓了頓,「還有十尾。」
黑絕表示不理解:「我只聽說過一到九尾。」
光是九尾的力量就讓人難以招架,四代火影夫婦就死在它的手上,如今再來只十尾……千繪京微微皺眉,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是有太多她無法駕馭的事情。
神社上方的天空出現層層烏雲,厚重得像是要塌下來一般。千繪京和黑絕從神社裡走出來,原本打算原路返回,誰知一到外面就遭遇了意外。
斑站在台階下,仰著頭,錯愕的表情隨著雷電突然降臨而忽閃忽暗……
今夜雷雨交加,一片漆黑中頻繁地出現極短的亮光,鶴丸打開地牢牢門,穿過鐵索橋,來到一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囚犯面前。
他渾身聖潔如雪,與陰森的地下監獄格格不入。
十字架意味著贖罪,鶴丸抽出佩刀,刀鞘尖端抵住囚犯的下巴,悄悄用力,囚犯就不得不睜開眼睛與他對視。
囚犯立刻掙扎起來,鎖鏈被扯得嘩嘩作響,他嗓子都冒煙兒了,卻仍嘶吼著:「……放,快放開我!」
鶴丸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那雙太陽般的琥珀色眼眸成了被陰暗蒙蔽的死物:「還不肯把忍者編年史交給我嗎?」
連續好幾天不吃不喝的囚犯再也撐不下去了,干裂的嘴唇張開,說出的話是充滿絕望的求饒:「我錯了……我,我把忍者編年史都背下來了,我馬上告訴你!」
鶴丸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他從旁邊桌子上拿來早就准備好的紙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紙上的黑字也越來越多,等句號畫完,他把紙折好揣進自己懷裡。
「……喂,別走!」囚犯瘋狂扯動鎖鏈,深陷下去的雙眼全是驚恐,「你不是要放我出去嗎!」
鶴丸偏過頭:「我只是來拿東西而已,你是時政的人,放不放你只能主公說了算。」
不再理會囚犯撕心裂肺的叫聲,他徑直走到一攤污水前,蹲下身,手指拉開衣領露出了鎖骨上的一點粉紅。
指腹輕輕地在上面摩挲著,彷佛這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昨夜纏綿的痕跡,他們心裡有對方存在的證明。
主公,我不會再讓這種敗類弄髒你的手。
第148章
今晚的雨下得很大,跟那天千繪京拒絕和斑的婚姻時一模一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斑問道。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成長成了可靠的男人,他是宇智波一族的領袖,同時也是即將被載入史冊的傳奇,可不管他是誰,此時此刻都是一個站在雨中被淋得渾身濕透,面對曾經的好友,干淨雙眸裡流露出的情緒沒有絲毫遮掩的普通人。
隔著重重雨幕,他問那站在台階上不知道該被稱為朋友還是敵人的黑發女忍:「為什麼回來?」
說實話,他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千繪京,而千繪京也沒有做好現在就對上斑的准備,黑絕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必須做個了斷。
……算了,就當是提前實施計劃吧。
「只是路過這裡突然有些懷念而已,」千繪京決定將壞人的角色扮演到底,「怎麼,想把我帶到族人面前認罪嗎?」
她語氣涼薄,是鐵了心不肯松口,斑一時之間陷入了難題,面對這個人,是該直接拆穿還是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陪她一直耗下去。
千繪京順著台階來到斑面前,兩人對視良久,沉默著什麼話都沒說,似乎是確定了可以安全離開,千繪京低下頭從他旁邊走過去,錯身時,胳膊突然被抓住了。
狂風呼呼刮著,暴雨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下得越來越大。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千繪京臉色微變。
斑抓著她胳膊的力氣逐漸加大,幾乎要捏碎骨頭:「為了讓我們這兩個不爭氣的徒弟開眼,為了讓宇智波一族在最短的時間內戰勝千手,你忍辱負重這麼多年,不累嗎?」
千繪京猛地轉過頭,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很驚訝?」斑聽似平穩的聲音中隱藏著復雜的情緒變化,「你當初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攻擊我的,我想知道。」
他看見千繪京迅速收斂好所有能暴露內心真實想法的表情細節,然後換上了那張冷漠得像結了冰一樣的臉:「你想像力不錯。」
她掙扎著抽回胳膊,可斑無論如何都不松手,那雙銳利的黑眸在大雨滂沱中沒有現出絲毫狼狽:「回來。」
千繪京頓了一下,抬頭看向他。
「回到我和泉奈身邊,宇智波不能沒有你。」
她的冷靜,智慧,力量,每一樣都強大到無懈可擊。然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泉奈之外最信任的人。
曾經他恨過她的狠決,但現在有的只是內疚。
千繪京移開視線,逃避對峙的目光,這一切落在斑的眼裡只會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當初自己沒有相信她,她一定很難過。
「我不會回來了,」千繪京恢復以往的語氣,鎮定自若地說,「宇智波對我而言已經沒有價值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心話,那為什麼不敢看我?」
這句話觸及到了千繪京最後的防線,她使勁甩開斑的手,逃也似的退到十米之外,壓抑著顫抖的嗓音低吼道:「我做的一切跟你們毫無關系,你根本不用為我開脫——」
「兩天後宇智波會對千手一族發起領地戰,」斑打斷她,「我等你。」
我需要你。
這個承載著宇智波一族所有榮耀的男人背過身去,在雨幕輕霧中慢慢走遠,後背的團扇族徽,血一般的紅色也逐漸縮成了一個小點消失在遠方。
黑絕從土地裡鑽出來,帶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順來的傘。
「我差點信了,」他把傘丟給千繪京,後者抬手接過撐開,「你演技這麼好當忍者簡直浪費人才。」
千繪京輕笑一聲,哪兒還有半點痛苦的樣子:「這是忍者的必修課。」
「真想看看當斑知道你只是在利用他時會是怎樣一幅表情。」
套住一個人的最好方式不是一味地付出,千繪京利用斑的愧疚並把它擴大化,這份情感越濃厚她在宇智波的地位就越穩固,同時也會成為斑不忍割舍的一部分。
卑鄙是卑鄙了點,但她只在意結果,不在意過程。
黑絕:「你想通過他掌控宇智波一族?」
「是有這個打算,但不是全部。」
千繪京撐著傘,轉身往武之國的方向走去,黑絕留在原地默默望著她的背影,莫名生出一股違和感。
下棋的人能操控棋子的一舉一動,可為什麼明明是他在操控她,他卻覺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此時的武之國也在被暴雨衝刷著,僕侍們手忙腳亂地搶救花圃裡的花苗,生怕國主回來的時候不高興。
不過千繪京不關心這些小事,她回來後直接去了書房,開始處理政事。
當國主比當一個審神者累得多,特別是國土劃分的問題,她需要安撫一下那些戰俘。
鯰尾進來送茶點,胳膊上搭著一件厚衣服,千繪京連頭都沒有抬起來,說了句「放那兒吧」就沒下文了,正當鯰尾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拿起了那件外衣。
鯰尾回頭一看,是鶴丸。
「這兒交給我吧,你去派送文件。」
點了點頭,鯰尾離開了。
正在奮筆疾書的千繪京忽然感覺肩膀一重,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機密文件整理好了嗎?」
「沒整理好我哪兒有膽子來打擾你,」鶴丸將她壓在領子裡的頭發撩出來,話音沉緩溫和,「學校的建設地點也已經定下來了,等你一句話,馬上就能開工。」
千繪京的脖子酥酥麻麻,筆尖一頓,她索性給自己臨時安排了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然後站起身抬起腿,將鶴丸壓到了桌邊,他身體後傾,千繪京就順勢將手撐在了他的腰間兩側。
她伸手撥弄著鶴丸的衣領,低眼一瞧,有些意外地看見了粉紅痕跡。
「我干的?」
「酒後失德,」鶴丸笑了笑,「不過沒進行到最後。」
千繪京坐回原位,低聲咳了一下:「除了這些呢?」
鶴丸露出手腕上的印子,有些泛青,她微微掃一眼,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一抹紅暈:「你可以反抗的。」
像是故意逗她似的,鶴丸將胳膊肘抵在桌上,支著腦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僅不反抗,甚至還很享受,如果主公喜歡捆綁的話,我不介意去向龜甲取取經……」
千繪京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忘記那件事。」
她的神情很不自然,鶴丸也不得寸進尺,只拿開捂著自己嘴的手,說:「主公,有件禮物要送給你。」
沒等千繪京問是什麼東西,他已經把卷軸放在了桌上,卷軸外封寫著清清楚楚的五個大字,忍者編年史。
說不意外是假的,千繪京將桌上的文件全都挪到一邊,給卷軸騰出空來。
每個異世界的時政分局都會掌握一份有關這個世界大致走向的情報,統稱編年史,上面記載著過去和未來,她原以為忍者編年史已經在自己對時政分局的討伐中被毀掉了,沒想到……
察覺到千繪京的欣喜,鶴丸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先看吧,我出去等著,有事叫我。」
千繪京不喜歡在專注於某樣事物的時候被人打擾,更何況是忍者編年史這種關乎忍者世界命脈的東西,他推開門走出去,千繪京則一心栽進了這些白紙黑字裡。
編年史有上下卷,短時間內沒辦法全部研究透徹,於是她篩選了一些跟斑和黑絕有關的信息……
鶴丸忽然聽見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他忙衝進去,結果看見千繪京正在彎腰撿杯子。
「主公!」
「沒事,」千繪京把茶杯放到托盤上,「等會兒讓下人來打掃就行了。」
鶴丸還是不放心,問:「卷軸有問題?」
千繪京將卷軸卷起來鎖在櫃子裡,結印加封:「卷軸沒問題,黑絕有問題才是真的。」
而且遠比她想像的還嚴重。
屋外的雨不斷抽打著窗戶,發出「哐哐哐」的顫抖聲響,千繪京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原本皺起的眉頭慢慢舒展了一些,到後來,嘴角上揚的弧度也變得明顯了。
黑絕,咱倆對著玩兒。
兩天後,宇智波對戰千手的日子到來。
微涼的風迎面吹來,斑目視遠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直到泉奈出現,說千手一族的先鋒隊已經到達距離這裡還有一公裡的地方,他們必須馬上迎戰。
……沒時間了嗎?
斑拿起焰團扇,轉身面向自己的一眾族人,高聲宣布:「行動!」
戰爭並不值得歌頌。
濃煙和紛亂充斥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忍者們殺紅了眼,大聲吼叫著揮動武器砍殺敵人,廝殺吶喊不絕於耳,連太陽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燒焦的旗幟倒在地上,旗面有著數不清的帶血腳印。
「斑,住手吧!」柱間跳到一邊,躲過來勢洶洶的豪火滅卻,「我們之間的戰鬥沒有任何意義!」
這種說辭斑已經聽了無數次,根本不會為之動容,他握緊佩刀直衝柱間而去,另一邊的泉奈也陷入了苦戰。
對手是千手扉間,實力與他旗鼓相當。
「火遁——豪火球之術!」
「水遁——水龍彈之術!」
剎那間水汽迸射,爆出白霧模糊了眾人的視野,聽著耳邊激烈的刀劍撞擊聲,泉奈開啟寫輪眼,躲過扉間擲來的苦無,可正當他覺得已經沒有威脅時,余光掃到了一枚標有術式的特殊苦無,只一晃神的功夫扉間已經瞬身到眼前!
——完了!
電光火石之間,「錚」的一聲長鳴刺入泉奈耳中,他猛地睜大雙眼,仿佛失去了行動能力——
「師……師父?!」
他聲音太大,柱間和斑通通轉過頭來,前者的震驚程度不亞於泉奈:「千繪京?!」
柱間認識千繪京?
斑覺得疑惑,但現在情況特殊沒空糾結那些事情,他迅速趕到千繪京那邊擊退扉間,三人聚集在一起,好像回到了少年時。
千繪京的樣貌沒有半點變化,泉奈一眼就認出了她,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對方的身形有些不穩。
斑比他快一步反應過來,扶住了倒下的千繪京。
他們這才看清楚,她的胸前有一道很深的劃痕。
扉間的飛雷神之術是時空間忍術,以人類的速度就算是達到了極限也沒辦法和它做比較,千繪京能把攻擊攔截下來已經超乎了扉間的想像。
柱間本來想去看看她的傷勢,可泉奈根本不給他靠近的機會。
緊接著發生的事情更出人意料,只見幾隊人馬突然衝進戰場,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紛紛揮刀砍向千手一族的人,戰況就此發生驚天逆轉!
處於下風的宇智波一族得到支援士氣大振,察覺到苗頭不對的扉間立刻大喊:「大哥,快撤退!」
扉間不是傻子,他當即發出撤退信號召回族人,臨走前還有些擔憂地看了千繪京一眼。
斑應該高興的,因為千繪京回來了,但他沒料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哥!」泉奈很少這樣慌亂,「千手撤退了,我們快把師父送回去!」
斑一秒都沒有停留,立刻扶起千繪京想把人帶回領地,可還沒扶穩就感覺到有另一股力量把千繪京接了過去。
他和泉奈齊齊望向眼前這位銀發白衣的男子,對方把千繪京橫抱著,低垂的眼眸在看見懷中人血肉模糊的傷口時變得陰暗危險起來。
泉奈以為是敵人,下意識地結印,卻被斑打斷。
「哥?」
「他不是敵人。」斑記起了那張畫,日出東方,千繪京和她的戀人相互依偎。
鶴丸也沒有跟他們廢話的打算,把千繪京抱得更緊了些,徑直朝宇智波領地的方向走去。
戰場上的事情沒有定數,誰都不能保證上一刻的友軍下一秒會不會變成敵人,有名宇智波滿臉警惕地看著鶴丸經過,握著苦無的手指關節哢哢作響,這時鶴丸忽然側頭瞥了他一眼,那極力壓制著憤怒的眼神比刀子更鋒利,他手一抖,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鶴丸……」千繪京總算緩過勁來,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生氣了?」
這都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鶴丸沒有回答,只是步伐加快了。
「這是壓箱底的一招,從此以後宇智波一族的人只會發自內心地尊重我。」
她改變戰局,拯救了差點成為千手俘虜的宇智波一族,甚至還替族長胞弟擋了致命一擊。
她是怨靈,她不會死,所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大概是心軟了,鶴丸終於肯開口:「你沒告訴過我。」
「告訴你了你肯定不會允許我這麼亂來,」千繪京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輕輕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角度,「就這一次,行不行?」
半晌,鶴丸無奈的聲音在風聲呼嘯中響起:「你就仗著我喜歡你。」
第149章
扉間擊殺泉奈的時候毫不留情,就算千繪京有念的保護也不能把攻擊完全抵消掉。
「傷口上的藥我幫大將換好了,」藥研坐在千繪京身後,給紗布末端打上一個簡單的結,「這幾天忌辛辣。」
戰國時代的醫藥用品沒有二十三世紀那麼先進,所以千繪京拒絕了宇智波族內醫師的治療,只讓藥研給自己診斷。
藥研垂著眼,幫千繪京把外套披上,等對方光潔的背部被衣服罩住後才抬起頭,說:「還有你的眼睛……」
萬花筒對施術者眼睛造成的負擔太大,千繪京越來越力不從心,她需要一雙永恆萬花筒寫輪眼。
現在的宇智波一族中只有斑和泉奈擁有萬花筒,但她不想對他們任何一人下手,她的目標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宇智波鼬。
「我會按時服用緩解疼痛的藥,」千繪京揉了揉眼睛,有點糊,「還好不是很嚴重,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就沒問題——對了,手術准備好了嗎?」
藥研點頭:「我已經把最先進的設備從未來現世轉移到了這裡,成功率能上升到百分之七十。」
「好,這幾天其他醫師給我開的藥我都不會用,我的傷由你全權負責。」
話音剛落,泉奈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語氣是一碰即碎的小心翼翼:「師父……好點了嗎?」
千繪京擋在他身前替他承受住致命一擊,那纖瘦而堅定的背影是他這輩子看得最清楚的一道光。
如果沒有千繪京,他已經死了。
初冬微涼,泉奈踩著滿地的枯枝落葉等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屋子裡的人已經睡著了才聽到一句:「我沒事。」
打算推開障子的手就這麼頓在半空,他沉默片刻,說話時噴出的氣息成了一團團白霧:「方便進去看看嗎?」
然後,障子打開,裡面露出一道清秀挺拔的身影。
「請進,」藥研側站到一邊,等泉奈走進去之後才把障子關上。
千繪京坐在床鋪上,看見來者之後反應相當平淡:「長大了啊……」
不像她,成為怨靈之後相貌不會像人類那樣每一年都在發生變化,如今的泉奈早已褪去少年時期的青澀,變成了一個可靠的男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問什麼,」她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似乎從那層黑色裡捕捉到了其他的東西,「我救你只是因為我剛好趕上而已,不用內疚或是感激,至於為什麼要傳出假死的消息……」
千繪京稍稍側過頭,仿佛是在糾結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一副有苦不能言又不想讓對方看出來的樣子。
她知道泉奈是什麼樣的性格,如果自己有苦衷的話他一定不會追問,果不其然,泉奈很自然地過渡到了另一個話題:「不,我只是想來問問你的傷勢。」
其實他有很多疑問,為什麼要假死離開宇智波的領地,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一直不跟他們聯系,為什麼會和武之國的人待在一起……他隱隱約約能猜出來一些,可一見到千繪京這副樣子就什麼話都噎回去了。
「不管怎麼樣,能回來就好,」泉奈伸手拍了拍千繪京的頭頂,溫柔之中帶著點小得意,「師父是用秘術讓青春永駐了嗎?真沒想到有一天能站在你的角度看世界。」
後者立刻反應過來了,這是說她矮。
以前都是她這麼拍泉奈,現在風水輪流轉。
千繪京臉色一黑,泉奈見好就收,又跟她聊了些有關宇智波和千手一族的戰事,直到外面有人找他才不得不中止話題。
「我得去監督忍具的運送情況了,」泉奈把自己帶來的傷藥擺在千繪京面前,然後探身抱了抱她,距離和力道恰到好處,友好而不過分親密,「安心休息。」
千繪京應了一聲,說不清是不是敷衍。
等泉奈走後,她迎來了真正的冤家。
「你背叛宇智波的事我沒告訴泉奈,糊弄他的招數放在我身上可不管用,」弟弟前腳走哥哥後腳就出現了,斑坐在千繪京的床鋪邊,神情格外嚴肅,「上次時間緊迫沒空說清楚,這次應該很充裕。」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來討債。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
斑無意間散發出的氣場讓千繪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盡管她表面看起來還是那麼波瀾不驚:「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
聽到「咚隆」一聲,藥研迅速放下藥材清單往隔壁跑去,一眼就瞧見宇智波斑正拿焰團扇對著千繪京,他條件反射地抽出短刀擋開對方的武器,護在千繪京身前。
「速度不錯,」斑前半句話是在評價藥研,後半句話卻是對著千繪京說的,「獨自承擔一切,是不是覺得很偉大?」
千繪京沒回答他,只微垂著頭,黑發無力地耷在肩膀上,不知道為什麼,斑忽然覺得理虧的是自己。
千繪京確實拯救了宇智波,以一種犧牲自我的方式。
要不是她,自己和泉奈不可能這麼早就開眼,和千手的戰爭也不可能占據上風,泉奈更不可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而自己卻把她當成了叛徒……
斑的目光轉移到她的白衣前襟,那裡還隱隱滲著血色。
「為什麼不用我給你找的醫師,」他將視線轉移到藥研臉上,很清俊,也很年輕,「他不會醫療忍術。」
藥研直視他的雙眼,沒有因為受到輕視而氣惱:「我的確不會醫療忍術,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將的身體狀況,也比他們更有把握能醫好大將。」
雙方各不退讓,視線在空中碰撞激烈迸發出了火/藥味。
秉著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的原則斑先收回視線,卻不知道對方的年紀比自己爺爺還大,與此同時藥研也在千繪京身邊蹲下來:「大將,我讓今劍去拿藥材了。」
千繪京反問:「今劍?」
「我不放心大將一個人待在這裡。」
這時斑想起了當年千繪京離開宇智波時說過的話。
「今天來支援戰場的,就是你口中對你很重要的同伴?」他在確認,也是在試探,「你當初離開到底是為了幫我開眼還是為了找到他們?」
居然這麼快就有所察覺了。
千繪京拋出一句實話:「兩者都有。」
「你是武之國真正的國主?」
「是。」
「為了什麼?」
「幫助宇智波,」千繪京毫不猶豫地說出答案,這個答案也是真的,可惜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對付千手,背後必須要有大國撐腰。」
她考慮得比所有人都要長遠,也敢於付出實踐,斑以前和柱間討論過忍者世界的未來,可他們都被局限在名為「信任」的框架裡,只有宇智波和千手達成共識才能實現的夢想,千繪京卻已經跳出這個框架開始獨自撐起一切了。
「我追求和平,但這個目標實現起來太難了,所以我想,只要能培養出能超越所有忍族的優秀武裝團體,議和文書的簽訂與否就不再重要,在絕對的力量面前誰都不會再反抗,」她編造著最無辜的謊言,「當初不告訴你是覺得你會反對。」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甚至有一點瘋狂。斑的神情變得復雜了不少:「如果不是我偶然得知了真相,你是不是還要瞞我一輩子,直到背負著叛徒的罪名死去?」
千繪京對答如流:「不能把所有族人的性命都壓在這個計劃上,只有我親自去試一試才知道水有多深,叛徒就叛徒吧,名聲臭了也不會少塊肉……不過這些年我經歷了很多事,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固執了。」
斑皺了皺眉,不由得放輕呼吸,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沒有你們的和平算什麼和平,」她攥著被角,看起來有些緊張,「抱歉,以前我……」
「誰讓你道歉了,」斑稍稍別開視線,神情不太自然,「你做的事全是為了宇智波,身為宇智波一族的族長我不認為你有道歉的必要。」
千繪京捅了他一刀讓他看清現實,那時瘋狂湧上心頭的只有憤怒和憎惡,現在雲開霧散,甚至有名為理解的種子開始萌芽。
他今天來這一趟並不是要問罪,而是想讓千繪京親口告訴他她沒有背叛,得到回應了,也就釋懷了。
可千繪京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之前差點殺了你……」
「你救了泉奈一命,和捅我的那刀扯平了,」斑掏出一個藥瓶丟到對方懷裡,「內服的,和泉奈給你的一起用正好。」
說完就瀟灑離開,半句廢話也沒有。
只是跨出門檻前撂下一句:「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允許你繼續以宇智波族人的身份自居,以及……我的同伴。」
啪嗒,門被拉上。
屋內陷入了沉寂。
藥研等待片刻,察覺不到斑的氣息後才說:「大將,是否還要按計劃進行?」
「飛雷神之術比想像中的厲害,推遲兩天,」千繪京伸手摁向自己的胸口,真疼,不過值了。
武之國的政務那邊有吉爾伽美什代勞,最古英雄王處理起國事來簡直得心應手,小部分付喪神則轉移到了宇智波這邊,負責千繪京的安全。
龜甲站在溪邊,冬天的溫度加上溪水潺潺涼意更甚,他仰望天空,喃喃道:「應該快下雪了……」
「來本丸這麼多年,感覺如何,」長谷部從他身後走出來,兩個以前水火不相容的人現在倒是能站在一起和平地對話,「時間過得可真快。」
「你來找我不會只是單純地想感慨一下吧?」
長谷部掃了他一眼,嗓音忽然變得低沉了些:「我負責的第一隊時間溯行軍已經達到彼之河河畔了。」
「剛好,第三隊也到達目標地點了,」龜甲的煙灰色眼眸中含著笑意,「主公這是准備給她的同胞帶來一個驚喜?」
由於時間差的關系,千繪京沒辦法把自己創造的時間溯行軍從地獄裡帶過來,所以只能利用時政的現有設備捕捉溯行軍的出現地點,然後由付喪神分別帶隊把他們從四面八方吸引到一處,等時機一到就開始動手。
一片落葉掉下枝頭,落到溪面被水波緩緩衝走。
對於龜甲喜歡揣測千繪京的用意這點長谷部向來不贊成:「主公做事有她自己的道理。」
「正是因為她不按常理出牌,我才覺得格外有意思,」龜甲舔了一下唇瓣,「不知道這次又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領地另一邊,鶴丸正在練習居合斬。
一擊制敵,干淨利落。
泉奈站在高處的山崖上,觀察著對方的一招一式。
不久後斑也出現了,兄弟二人並肩站著,鶴丸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不過沒有停止訓練。
「他是師父的戀人?」泉奈問道,「好像是個武士。」
斑沒說話,默認了。
「刀術練得倒不錯,就是不知道對上敵人時有沒有寫輪眼管用。」
這話說得不客觀,不過斑也理解,泉奈打心眼裡敬佩千繪京,今天突然得知千繪京已經有了戀人,而且並非什麼名門望族,難免會質疑對方的實力。
「你可以去找他切磋,」斑也同樣在意這一點,「記住,別輕敵。」
第150章
「真有你的。」
趁藥研不在,黑絕從角落的陰暗處鑽出來,看著像個變態。
「一套謊話編下來,不僅讓斑沒有追究你另尋組織侵略別國,還允許你回到宇智波一族原諒以前的事,」他這話意味不明,也不知道是誇獎還是嘲諷,「而且他們還如你所願開啟了萬花筒寫輪眼,真是一箭三雕啊。」
千繪京淡淡掃了他一眼,手指撥弄著族中小孩兒送過來的達摩玩具。
大概是看她沒反應,黑絕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對了,還記得我們在南賀神社發現的石碑嗎?」
千繪京手一頓,達摩圓滾滾的身體立了起來。
「關於輪回眼……」
「我正好要跟你商量這件事,」她背對著黑絕,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嘴角上揚了些許,「我會利用斑對我的信任安排一場宇智波對千手的戰爭,到那時會有另一班人馬前來干擾,你趁亂襲擊千手柱間,我需要他的細胞。」
根據石碑記載,輪回眼的開啟必須要有柱間細胞,即他身體上的一部分。付喪神和她目標太明顯,沒有人比黑絕更適合埋伏偷襲。
只有擁有輪回眼才能發動無限月讀解開大筒木輝夜姬的封印,這個要求黑絕求之不得。
等他走後,千繪京又開始撥弄起了達摩。
忍者編年史上記載過,黑絕利用斑迫切追求和平的心理讓他召喚出神樹十尾,並發動無限月讀放出了查克拉之祖輝夜姬,現在歷史改變,斑的命運原封不動地轉移到她身上,黑絕還會按照原來的計劃把她給引上不歸路,而她卻有不同的選擇。
思索間,千繪京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不知死活的東西。」
風過,卷起一地蒼涼靜默。
清光坐在枯樹下,臉上帶著半張面具,身上披著黑色披風,他的手臂搭在屈起的膝蓋上,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出神。
不久後耳邊有聲音傳來:「你怎麼在這裡?」
他回頭,從兜帽邊緣看見了山姥切的半個身影。
自從回到本丸後他就整天獨自待著,除了千繪京之外再也沒有跟其他人講過話,這種情況直到最近幾年才有所改善。
山姥切已經不再對自己是仿品這件事情抱有情緒,他只知道自己是千繪京的刀,其他什麼都無所謂了,為了證明這點,他扔掉了那件披風也扔掉了過往,現在看著清光不免被勾起回憶。
「恨主公嗎?」
聽見他的問題,清光搖頭。
紅色的頭帶被風帶動微微飄揚,襯著山姥切的金發更加奪目,但清光只覺得心裡一陣刺痛,目光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視野裡,千繪京正朝這邊走來。
他連忙站起身,下意識地把披風裹得更嚴實,低著頭,直到千繪京走近:「主公……」
千繪京沒理他,直接問山姥切:「看見鶴丸了嗎?」
清光抿緊嘴唇。
「他好像正在宇智波的第三訓練場練習居合斬,」山姥切知道兩人關系尷尬,可惜他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做,「主公,我跟你一起去。」
千繪京默許,轉身走向第三訓練場,一會兒之後又停下:「還不走,等我請你?」
山姥切跟在她身邊,這句話是對清光說的。
這幾年來她從不允許清光靠近她,一起走路更是想都別想的事,所以清光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自己聽錯了。
「這麼多年了,你一直對我很忠心,我對你的懲罰也夠了,」千繪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淡得跟這初冬一樣,「從今天開始我會把你的名字加進近侍名單裡,你最好不要出什麼差錯。」
清光像根木頭似的愣在原地,一下子從地獄裡解脫出來,他根本不敢相信。
山姥切側過頭,示意他趕快跟上,而千繪京已經頭也不回地繼續前行,清光急忙朝她所在的方向邁出步子,這第一步仿佛有千斤重。
離千繪京近了一些後,他幾乎是用跑的來到山姥切身旁,踩著千繪京的影子,心髒劇烈跳動,堵著滿腔言語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在今年的冬季找到了丟失已久的晴天。
第三訓練場,鶴丸和泉奈的比試還沒有結束。
泉奈實力強勁,但在刀術上和擁有上千年經驗的鶴丸相比還是遜色不少,寫輪眼的輔助不是萬能的,更何況對方還閉著眼睛。
鶴丸和千繪京對練過,他知道寫輪眼有多麻煩,所以從一開始就閉上了眼睛,憑借聽覺和經驗占據上風,衣袂翻飛,每一招都直擊泉奈的破綻。
好強……
泉奈皺了皺眉,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鶴丸俯身躲過,下一秒已衝到他的面門——
太刀與苦無交鋒,發出強烈刺耳的撞擊聲。
「你們是在切磋?」熟悉的女聲忽然響起,「我怎麼感覺是在動真格的?」
二人同時停下,往那邊看了一眼後自覺地把武器收了起來。
千繪京站在不遠處,沉默片刻後抬頭望向還在山崖上看戲的宇智波斑:「你挑唆的?」
「不過是場測試而已,」斑也不說明到底是什麼測試,只是巧妙帶過了這個話題,「怎麼,找我有事?」
千繪京不給他面子:「誰找你了,我找鶴丸。」
斑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
「不過確實也要找你,」她故意停頓了下,惡作劇一般,「等我跟他聊完之後。」
斑的臉黑了一半。
在宇智波兄弟二人的注視下,鶴丸大大方方地往千繪京面前一站,向對面兩位同伴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然後十分親昵地幫千繪京拿下發間的枯葉:「傷好了?大冷天的跑出來。」
他剛訓練完,額頭還蒙著層細汗。
「我沒那麼嬌弱,」千繪京的語氣和平常不太一樣,「長谷部飼養的那幾匹馬好像受傷了,你回去後記得接管。」
——長谷部有沒有控制住時間溯行軍,你去找他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鶴丸會意,說:「龜甲負責的花圃貌似也出了問題。」
「山姥切會去。」
把聯絡工作安排好後,付喪神只剩下了一個加州清光,她把斑和泉奈全帶去秘密會所,讓清光旁聽著。
千手剛吃了敗仗,士氣不振,她以此為借口跟斑提出發動奇襲的建議。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泉奈想了想,說,「那天師父帶武士支援我們,他們一定猜到我們已經和武之國聯手了,按照千手柱間的性格不會再對我們下戰書,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給他們一次致命打擊。」
千繪京擅謀略,再加上泉奈的附和斑難免會動搖,他並不想發動戰爭,更不想和以前的朋友為敵,但身為宇智波一族的族長他不得不為了家族利益犧牲私人感情。
「我找了幾個很適合埋伏的地方,」千繪京攤開地圖,在上面標注紅圈,「你們過來看看。」
其實她早就已經定好作戰地點,其他地方只不過是煙霧/彈罷了,在接下來的商議中她明裡暗裡地把斑的思維往彼之河引,斑哪兒知道她的心思,還以為她是真心幫助宇智波一族打勝仗,什麼都沒懷疑。
兩個小時後,他們制定好了作戰計劃。
等這兄弟兩人離開,千繪京一改之前的嚴肅表情,說:「把剛才的計劃告訴各個部隊的隊長。」
清光點頭,立刻出發了。
在忍族之戰中失敗的千手柱間此刻也沒有閑著,他派人去調查了武之國的兵力部署情況,還遞了拜帖。
可武之國的人沒收。
「他們早就和宇智波串通一氣了,」扉間一想起那天的戰局就不爽,「要不是那個女忍者,宇智波哪兒能囂張到現在。」
聽到「那個女忍者」,柱間的眼底透出幾分懷念。
斑由於家族的原因必須站在他的對立面,可為什麼連千繪京也……對了,她也姓宇智波。
就算他們有相同的抱負,就算他們衷心希望和平的到來,也敵不過這充滿荒謬和無知的戰爭。
柱間拿起那封被退回來的拜帖,嘆氣。
然而這世界上的事只會更不盡人意,沒過幾天,千手的後方據點受到襲擊了。
宇智波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柱間親自帶人去追擊對方的奇襲部隊,很快就進入彼之河河域,這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族長!」感知忍者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不好了,敵人不見了!」
他們一進來敵方部隊就散開了,柱間作戰經驗豐富,第一時間察覺到有詐,臉色驟變:「緊急撤退!」
可斑沒有給他撤退的機會,隨著一聲令下無數巨石滾落,柱間快速結印,釋放木遁保護族人。
在一片嘶吼喊殺中,黑絕早已附身成功,他緊跟著柱間行動,悄悄掏出淬好毒的短刀。
只要這把刀刺進去,他的目的就能達成——
戰爭還在繼續,鋪天蓋地的火焰映襯天空殘陽如血。斑沒有讓千繪京上戰場,只留她在後方當軍師。
……斑真的對她很好,但千繪京從來都不會因為誰對她好而改變自己。
付喪神迂回包抄,千手追擊部隊腹背受敵,忍者們死命砍殺,山石被炸毀,掩埋一地屍骸。
千繪京站在最佳觀察點,每一個參戰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這時,土地裡溢出了黑色溶液。
「失敗了,」黑絕兩手空空地回來,「千手扉間突然出現,我沒法下手。」
千繪京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是嗎。」
面對她的態度,黑絕很是奇怪,任務失敗了這人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越想越不對勁,正要問千繪京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倏地,胸口一陣刺痛,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殺!」「絕不能後退!」「他跑了,快追!」「去死吧!」
廝殺還未停止,黑絕卻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把刀上裹挾著高壓靈力,一旦被刺中就絕對無法逃脫。
「是不是很驚訝?」千繪京眺望遠方,話音就像雲霧一般縹緲,「黑絕,你把自己想得太聰明了。」
「其實你本來可以得手,卻在最後一秒選擇放棄,因為你察覺到了異樣。我是個無論什麼事都喜歡親自去做的人,輪回眼這麼重要,我怎麼可能派你去?」
「你謊稱千手扉間阻止了你,可你知不知道,泉奈已經纏上他,並且現在還沒分出勝負,」千繪京轉過身,注視著黑絕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我的付喪神比你想像中的更強,他們就是我的眼線,哪怕我一步都沒有動過也能知道整個戰況。」
清光將刀推進幾分,加快了靈力纏絞的速度,黑絕只覺得身體快要爆炸,疼得死去活來。
「為什麼……」他高仰脖子,渾身灼熱像是有火在燒,「你明明很信任我的……」
千繪京忍不住笑了:「信任你?你出現得不明不白,又一直慫恿我追求和平引導我去開啟輪回眼,我拿什麼信任你,說實話,我對和平這種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不是聖人,也不是好人,我喜歡陰謀詭計,喜歡爭殺搶奪,你錯就錯在相信了我的演技,相信了我願意為了和平犧牲所有的假像。」
建設武之國的這段時間黑絕不斷地向她灌輸和平與博愛,她最擅長將計就計,在利用與被利用之間選擇後者,實際上卻是一切的掌控者。黑絕很聰明,也夠狡詐——如果沒有忍者編年史的話,他獲勝的幾率還不至於降為零。
清光抬起頭,面具下的紅瞳流轉著詭異的光芒:「你的計劃早就被主公看穿了,大同木輝夜姬,你以為她的封印還能被解開嗎?」
聞言,黑絕的臉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他知道千繪京的背景沒那麼簡單,可怎麼都沒料到她竟然會挖出自己的目的,這一瞬間什麼都想明白了:「你讓我去偷襲千手柱間,是為了讓他殺掉我?!」
他的實力遠不如柱間,如果付喪神放棄配合的話被殺掉的只能是他,千繪京打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沒錯,」千繪京不怕計劃敗露,「可惜你臨死前聰明了一次……不過也只多活了幾分鐘而已。」
「輪回眼你不要了?!」
他不信,他正是看准了千繪京覬覦寫輪眼的最終形態才會同意這個計劃,這把力量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女人不可能不想要輪回眼!
對此,千繪京沒有否認:「我想要的東西怎麼可能得不到?」
話音剛落,她的瞳孔驟然變成了猩紅色,查克拉暴漲,深藍色骷髏扎眼便將她包裹起來,經絡血肉交叉纏繞,天狗鎧甲成為最強的防御力,這一瞬間,天地都為之失色。
黑絕心裡一顫,須佐能乎!
這龐然大物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斑都轉過頭來在戰爭中開了小差。
千繪京站在須佐能乎的中央位置,站在遙不可及的力量中心,眼底閃過一絲傲慢。
「清光。」
清光握緊刀柄,邁出幾步把黑絕推到懸崖邊緣,與此同時須佐能乎抬起了手臂,掌中力量瘋湧,查克拉迅速彙集成一把槍支。千繪京淡淡說道:「臨死之前讓你見識一下我的須佐能乎,應該沒有遺憾了吧?」
說話間,槍支中心有無數查克拉壓縮成彈丸的形狀,上百名忍者紛紛停止戰鬥,滿臉驚恐地看著那柄槍支對准了千手柱間。
「族長!」
就算只是個普通人也看得出這種攻擊根本沒法硬扛下來,斑迅速逃開,柱間趕緊結印用木遁作防御,但千繪京並沒有給木遁成型的時間,須佐能乎催動查克拉,一聲巨響之後那積壓已久的力量徹底爆發,白色光束所經之地盡數開裂,比刀還鋒利的氣流徑直噴放如山洪爆發——
出雲銃,千繪京須佐能乎的最強攻擊招式。
遠處,察覺到力量波動的鶴丸忽然睜開眼睛,他放出信號彈,在彼之河上游待命的付喪神在同一時間抽身離開,剛才交戰的溯行軍哪兒能善罷甘休,當即追著他們往下游跑去……
今天的忍族戰被攪成了一灘渾水。
黑絕正面挨下出雲銃,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他到最後也不明白自己的計劃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柱間受重傷,在族人的掩護下逃回領地,斑今天才知道千繪京竟然藏著如此強大的力量,他有太多問題要問,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當天夜裡,柱間命懸一線。
扉間從來都沒有面臨過這麼大的難題,忍族戰結束後直接趕往渦之國尋找漩渦水戶,千手一族受到兩次重創,再不搬救兵就完了。
夜晚漆黑,是潛入的最好時機。
燭台上的火焰動了一下,柱間掙扎著睜開眼,看見自己腳邊多了一道陰影。
「千繪京……」他艱難地開口,臉部神經痛得要命。
氣氛令人窒息。
千繪京一點都不在意柱間對她的戒備,蹲下身,一臉的風輕雲淡:「你的族人都被我的同伴引走了。」
面對童年好友,柱間心裡五味陳雜:「你比我更有能力完成當年的夢想。」
只不過方式不同,他求和,她卻是向往專權。
「你以為我會殺你?」千繪京伸手蓋住柱間的心髒,那裡的跳動非常微弱,「出雲銃是我的最強攻擊招式,可你還活著,命真大。」
要是正面對上柱間她不一定能贏,但有斑吸引火力,再加上有充足的時間給出雲銃蓄力,重傷這位忍者之神完全能做到。
柱間的呼吸斷斷續續,他注視著千繪京,不知道對方究竟要干什麼。
「忍著點,」千繪京繃直指尖化手為刃,「可能會有點痛。」
柱間的眼中映出手刀落下的殘影,鑽心的疼痛驀地傳來,他低吼出聲,卻被一秒捂住嘴。
手臂上的肉缺了一塊。
忽然,房間裡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
鶴丸接過千繪京手中的血肉:「主公,守衛要來了。」
千繪京站起身,松開捂著柱間的手,後者猛地咳嗽幾聲,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側過臉,語氣不明地說:「柱間,不再見。」
朋友也好敵人也罷,都沒有意義了。
回到武之國,藥研已經准備好手術,只不過不是給千繪京的。
千繪京有個大膽的猜想,兩個同樣擁有萬花筒寫輪眼的人如果互換眼睛的話是否會同時獲得永恆萬花筒,她要讓這個猜想在泉奈和斑身上得到證實。
如果能成功的話也算是給他們的一點補償,畢竟她利用了他們這麼多年。
「主公,」今劍抓著千繪京的手,力氣很大,怎麼都不肯放開,「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後者點頭。
她體質特殊,細胞移植的一般手術沒法起效,藥研需要大量時間准備,而且戰爭時代距離和平時代太久,時空磁場的混亂沒有消除也不能使用時間轉換裝置。
現在距離和平時代還有八十多年,千繪京必須等待,她的所有復仇目標都在那裡。
三日月拍了拍今劍的頭,今劍苦著臉看了他一眼,不舍地放開千繪京,其他付喪神也圍在千繪京身邊,跟她保證自己一定會守護好這個國家。
阿福最感性,抓著千繪京的衣服鼻涕眼淚全抹上了。
「有什麼可擔心的,」吉爾伽美什揚起下巴,嘴角一咧,「放心躺著去吧,有本王在天塌不下來。」
就是因為有你在才擔心……
千繪京暗自嘆了一口氣,又跟藥研說了幾句有關寫輪眼手術的事,然後轉身走進密室,把付喪神們都留在另一邊。
只有鶴丸跟她進來了。
密道很長,長得像是永遠沒有盡頭,大約走了半個小時才到底,裡面非常昏暗,偌大的地方只放了一張石床。
石床下堆著幾塊螢石,幽綠的光芒恍若凝固的煙霧。
千繪京躺上去,看了鶴丸一會兒說:「我會把自己的意識封閉八十年。」
鶴丸握著她的手,沒說話。
「你確定要陪我待在這裡嗎?」
在這墳墓一樣的地方。
唇瓣傳來一片柔軟觸感,千繪京對上鶴丸的琥珀色眼眸,那裡除了她之外什麼都沒有。觸感消失後,她聽見他說——
八十年而已,我等。
悠于 2025-3-25 16:52
第151章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八十年彈指一揮間。
武之國就像是一座封閉式的堡壘,不搞外交不參戰,安靜得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而這一安靜就直接安靜到了和平年代。
所幸有現代高科技和先進的管理理念支撐著,武之國居民過得還算富裕。
圓桌會議上,長谷部正在強調制定歷法的事,會議桌主位空著,他坐在首輔的位置。
「除此之外還有地方長官的任命問題,」他將手臂放在桌面,雙手交疊,目光一一掃過參議員的臉,「現在是和平年代了,按照公平公正的原則我需要你們推選……」
門外忽然傳來了喧鬧聲。
誰有膽子在會議大廳門口吵架?
長谷部站起身:「諸位稍安勿躁,我去看看。」
他離開大廳,踩著陽光來到庭院裡,遠遠聽見守衛在訓斥什麼人。
「像你這種賤民我見得多了,動不動就想跟長官們套近乎!」那守衛一臉凶相,唾沫星子亂飛,「看在你是個女人的份上我才沒動手,別給臉不要臉!」
他罵得太難聽,長谷部皺了皺眉,走進一看,發現被守衛訓斥的人正悠哉悠哉地靠在樹上曬太陽,樹蔭罩著她的半張臉,卻遮不住那清冷幽然的氣質。
守衛見對方還不走,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拔出佩刀就要趕人,長谷部長腿一邁,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大人您怎麼來了!」守衛還以為邀功的機會到了,喜上眉梢,「是不是這賤民吵到你了,我馬上把她——」
聲音隨著長谷部的下跪戛然而止。
「主公,」長谷部低下頭,手掌放在自己的心髒處,「屬下等候多時了。」
守衛被這一聲「主公」給叫懵了,他愣愣地看著那個擅闖內院的賤民露出笑容,對這位首席輔佐官說道:「這幾十年來辛苦你了,長谷部。」
長谷部心底泛出不知名的情緒,八十年前他本來也想陪主公一起沉睡,但他知道自己沒這個資格,那時能做的只有替主公管理好他們的國家。
「能為主公效力我倍感榮幸,」他抬起頭,望著千繪京的雙眼說,「主公,能允許我在把您蘇醒的喜訊傳給國民之前做一件其他的事情嗎?」
千繪京眼角噙笑,默許了。
「來人。」
命令一下,原本規規矩矩守在四方庭院的護衛全都跑了過來,長谷部沉聲道:「把他吊到城堡外面去。」
還在發愣的守衛瞬間慌了,他連忙跪下來,猛扇自己巴掌:「饒命啊!我本來以為這人是——不,是國主大人,屬下剛才只是沒有認出這是國主大人,所以才出言不遜——」
可長谷部沒給他繼續求饒的機會,直接讓其他守衛拖著他離開,哭喊聲越來越遠。
「你也別跪著了,我的意識被封印了八十年,現在餓得慌,」千繪京望向遠方,黑眸中流轉著細碎的光點,「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今天的武之國一整天都沉浸在歡喜的氣氛裡,舉國同慶,萬民同樂。
千繪京意料之中的被阿斯托爾福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主公!」
千繪京被圍在人群中央,余光忽然掃見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她下意識地揚起胳膊接住,發現是亂。
圍著她的人太多,亂索性從二樓跳下來直奔她的懷抱,激動得嚎啕大哭的同時還不忘在千繪京臉上香了兩口,一期趕緊把他拎回來,眨眼間就被下一波人湧上來擠開,大冬天的比夏天還火熱鬧騰。
場面一片混亂。
吉爾伽美什在一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眼神還是沒忍住往千繪京那邊瞟了兩眼。
八十多年,千繪京的樣子總算改變了些,眉眼微揚,身材高挑,勉強多了一絲女人味兒。
光是歡迎不行,還得吃個團圓飯,燭台切說今天要大辦宴席,痛痛快快地熱鬧一回。
大家舉雙手贊成,紛紛向燭台切貢獻菜單,三日月說了句羊羹不錯後轉頭看向千繪京,本來想問問她有什麼想吃的,誰知後者問道:「在我封閉意識這段時間有沒有人出入過密室?」
三日月思索片刻:「沒有哦。」
他忽然想起這裡少了一個人:「主公,鶴丸沒有跟你一起出來麼?」
「其實……」千繪京壓低聲音,「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密室破了一個大洞,鶴丸正在修補。」
「連鶴丸都沒有察覺到?」
「我問過,他說沒有。」
也有可能是密室年久失修,再加上地震才會發生坍塌……
「不說這個了,」千繪京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為她的歸來而滿心歡喜的付喪神們,笑了,「團聚就好。」
宴席的菜式太多,估計得晚上才能准備好,她干脆在內城裡逛了起來,相隔八十多年,這兒的變化比想像中的更大。
千繪京走進廚房,燭台切正在做味增湯,其他廚師向她行禮問好,她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去做自己的事情,然後走到燭台切旁邊,鍋裡的湯香味濃郁,燭台切盛了一些在碟子裡,吹涼後送到她嘴邊。
「味道不錯,」千繪京小抿一口,問,「書房搬去哪兒了?」
燭台切又讓她嘗了幾樣菜式,全是她喜歡的:「在東南角。」
書房是千繪京的專屬,除了正常搬遷和日常打掃外沒人動過,她准備把和平時代的大國資料取出來看一看,但這些東西都放在博古架的最高層,沒梯子根本上不去。
犯難間,千繪京腳下忽然騰空,轉頭一瞧,發現是小狐丸托起了她的腰。
對方嗓音極富磁性:「需要幫忙嗎,主公?」
千繪京失笑:「你說呢?」
小狐丸伸長胳膊,讓她踩在自己肩膀上去找資料,找完後托著她的胳肢窩把人放下來,促狹一笑:「主公瘦了不少。」
這動作跟抱寵物似的。
「這麼多年不吃不喝想長胖都難。」
厚厚的一疊資料積滿灰塵,千繪京一翻全都飛了起來,兩人同時皺鼻子。
千繪京跟小狐丸的接觸不多,現在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她看著對方頭頂的狐狸耳朵,不免有些好奇,小狐丸猜出了她的心思,蹲下身,問:「要摸摸看嗎?」
千繪京不跟自家人客氣,伸手就摸,摸到一半「咦」了一聲:「……是頭發?」
「長得很像耳朵,對吧。」畢竟都是毛茸茸的。
似乎是在奇怪頭發為什麼能長成這樣,千繪京又湊近了些,兩人距離縮短,小狐丸的視線剛好對上她的胸部……
這時候門開了。
鶴丸走進來,腳步微微一頓:「……你們在干什麼?」
小狐丸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往後退半米遠,千繪京也松開了手,看向鶴丸:「在找頭發和耳朵的區別。」
「是麼,」鶴丸暫時沒問什麼,只對小狐丸說,「三日月找你。」
等後者走後,他來到千繪京面前,抬起手臂按住博古架,輕而易舉地把對方圈在狹小的空間裡。
「我在地下室裡修房子,你自己跑出來把我丟了?」
千繪京靠在博古架上,挑著眉和他對視:「你動作太慢了,我等不及。」
「要不是你昨天醒來的時候對我動手動腳,我能拖到今天才完工,嗯?」鶴丸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睡了這麼多年膽子大了,不喝酒也能挑逗我。」
他這衣服下面的粉色痕跡全是昨晚被千繪京折騰出來的,而後者也充分發揮了撩完就跑絕不負責的精神,丟了一堆爛攤子給他自己跑出來享受一眾付喪神的熱烈歡迎。
千繪京托著胳膊肘,似笑非笑:「那你准備怎麼辦?」
鶴丸壓低身體,湊在她脖子邊低聲喃喃:「當然是挑逗回來……」
回到本丸的第一天,沒羞沒臊。
當晚的宴席辦得相當熱鬧,酒壇子都少了五大缸,歌舞伎又唱又跳,你擊鼓我傳花,樂了一個通宵。
連屋外的常青樹也被這笑聲感染,綠意更濃,煥發生機。
城堡整晚燈火通明,天亮才安靜一些。千繪京沒有把自己的國主身份公之於眾,但該了解的政務還是要了解,所以大清早的就爬了起來,頂著一身酒氣去辦公室裡窩著。
付喪神們紀律性強,很快也各歸各位,忙到下午,千繪京迎來了一份合作協議書。
「音忍村……」她拿著協議書思考良久,「聽上去很耳熟。」
可能是昨晚喝太多,斷片了。
長谷部:「音忍村的首領遞了拜帖,要接見嗎?」
千繪京點頭。
武之國封閉了這麼久,是時候和外界展開聯系。音忍村建立在田之國國境,田之國又是武之國的附屬,不知道那位首領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竟然在國主登位後的第二天就來拜訪了。
她揣著疑惑去會客室,結果剛一打開門就瞬間關上。
「主公?」長谷部不解。
千繪京揚起手,讓他別說話。
如果沒看錯的話,剛剛屋裡那個男人應該是……
再次將門打開,她已經穿上了長谷部的外套,男人寬大的外衣罩在她頭上,整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之下。
在主位落座,千繪京壓低嗓音,問:「音忍,你有什麼事嗎?」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長發男人,金眸狹長,膚色蒼白得可怕。
大蛇丸……
當年九尾襲擊村子後沒過多久大蛇丸就叛逃了木葉,千繪京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但這男人鬼心眼多,對宇智波也有所覬覦,不能不防。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面。
大蛇丸也有些驚訝,他沒料到武之國的國主會是個女人,但根本不知道面前這人就是兩年前的小丫頭,宇智波鼬的未婚妻,只迅速掩藏好眼中的情緒,恢復成一貫的陰冷:「國主大人,久仰了。」
「我不喜歡繞彎子,」千繪京正襟危坐,陰影下的目光滿是戒備,「有話直說。」
田之國國力不強,就算占領了也不夠資金研究精准度要求越來越高的科技設備研究,大蛇丸這次來拜訪就是想詢問一下有關武之國忍村建設的問題,這兒不比田之國,制度特殊,防備森嚴,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位國主也不能輕易賄賂……
他眯了眯眼,目光全在千繪京身上。
聽完大蛇丸的提議,千繪京開口:「我不需要忍者村。」
「武之國國力強盛,而且軍事儲備力量也不輸擁有忍者村的五大國,我是個喜歡專權的人,要是國家裡多了個地方組織的話會很不安的,」隔著一張議事桌的距離,她微斜身子支起腦袋,「你說你叫大蛇丸,對吧?」
大蛇丸勾起嘴唇,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忍村資金周轉緊張去尋求大名幫助是常有的事,我可以給你提供其他方式的援助,但任何交易都要求對等,」千繪京明示道,「可我又不需要你的武裝力量,那該怎麼辦?」
在座的誰都不是傻子,大蛇丸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國主大人遇到麻煩了?」
「也不是什麼大麻煩,就是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千繪京故意停頓一下:「我需要親自潛入一個地方打探消息,但是我國的人對這個地方又不太熟,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們帶帶路?」
「什麼地方?」
「火之國,木葉村。」
聞言,大蛇丸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危險。
這是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滲人感覺。
雙方對視良久,最後以協議達成作為結束。
大蛇丸在木葉村有間諜,據說是位萬年下忍,據他的情報顯示木葉忍者學校最近要招一批新教師就職,千繪京剛好可以混入其中。
「我會帶上幾名武士和我一起去,」千繪京說,「他們的假身份就有勞你了。」
這種小事對大蛇丸而言是家常便飯,但按照交易場上的規矩他還是客套了一下:「國主大人對我貌似很有信心。」
「用人不疑,我相信你的實力。」
都是成精的狐狸,誰不會玩這一套。
五天後,安排好大小事宜的千繪京帶著小狐丸,燭台切,鶴丸三人上路了。
大蛇丸的臥底叫做藥師兜,花花腸子比他家大人少不到哪兒去,一見面他就把該給的資料全交給了千繪京,並放下身段說:「我每個星期六都會在書店購買醫藥用書,國主大人如果有需要可以去那裡找我。」
千繪京從他手裡接過資料:「我記下了。」
木葉村……
她抬起頭,眺望遠方安靜祥和的村子。
家鄉,別來無恙。
第152章
木葉58年,宇智波佐助剛滿十歲。
千繪京戴上了人皮/面具,化名為三浦姜島,在班主任伊魯卡的帶領下來到自己將要負責的班級面前。
「班上有幾個學生比較調皮,」伊魯卡說,「這節課你先旁聽,明天再上任。」
他說著說著手就撫在了門把上,千繪京余光瞧見門框上方似乎有道陰影,正要提醒他當心,結果那人已經推門走了進去——
千鈞一發之際,千繪京迅速從伊魯卡的腋下穿過,旋身後胳膊一抬,穩穩接住了從天而降的水桶,水蕩出桶沿,潑了幾滴在伊魯卡的鼻子上,伊魯卡當即愣住,然後臉漸漸漲紅,熟練地吼出一個讓人咬牙切齒的名字:「漩渦鳴人!」
金頭發的小孩在門後捧腹大笑,可那笑聲很快就在千繪京的注視下停止了。
「你干的?」
她這語氣像是在審犯人,本來還在看好戲的學生全都把頭埋了下去,鳴人也想不到進來的會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有些難堪地看著千繪京:「我……」
伊魯卡已經被他氣過太多次,早就習慣了,剛才動怒只是覺得鳴人在新老師進校的今天惡作劇太不給他面子,他本來以為千繪京要生氣,正想打圓場,誰知對方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還不回去坐著?」
鳴人愣了愣,愣完後一邊看著千繪京一邊走回位子,坐下了。
伊魯卡咳嗽一聲,示意大家安靜。
「這位是新來的老師,三浦姜島,從今以後她會負責你們的基礎文化課。」
幫千繪京做完自我介紹後,他說道:「三浦,你去找個位子坐下吧。」
偌大的教室裡空位不多,經過剛才那件事情孩子們都有點怕千繪京,但千繪京並沒有看他們,只一眼捕捉到窗戶邊的那個位子,宇智波佐助的旁邊。
現在的佐助已經經歷過滅族,整個人都處於陰暗面,他坐在窗戶邊一言不發,眼神始終淡淡的,好像發生什麼都與他無關一般。
感覺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佐助終於轉頭看了一眼。
「請多指教,」千繪京端坐著說道。
意識到這個人將會是自己的老師,佐助悶悶地嗯了一聲,又把頭轉過去,沒什麼大反應。
這節課講的是忍界歷史,伊魯卡拿著教材在講台上講得認真,學生則老老實實地記筆記,除了鳴人和幾個比較調皮的學生在打瞌睡折紙飛機之外課堂紀律基本良好,千繪京也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老師,好好做著課堂筆記。
下課時,有兩個膽子大的學生湊過來跟千繪京聊了幾句,請教了幾個問題,千繪京耐心指點完後看向一旁的佐助:「你字寫得不錯。」
佐助寫字的手微微一頓。
很多年前也有這樣一個人,在高年級指導課上不顧老師的安排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笑嘻嘻地歪著腦袋瞧了他整節課,最後還把他的筆記本搶過來誇了一句「你字寫得不錯」
。
佐助皺著眉頭對上千繪京的視線,後者眉眼溫婉,相貌普通勉強達到清秀的及格線,跟記憶中那張明艷漂亮的臉完全不一樣。
「是麼……」他繼續寫字,心不在焉地說,「謝謝。」
一種疏遠的禮貌。
千繪京在佐助看不見的角度眯了眯眼。
今天是她第一天聽課,記的課堂筆記卻是出奇的詳細,連伊魯卡看了都贊不絕口,誇她是個當老師的好料子。
「把你嚇到了吧,」公事聊完後伊魯卡跟她說起了私人話題,「漩渦鳴人調皮慣了,還請你見諒。」
千繪京搖搖頭:「學生有活力點才好。」
伊魯卡不置可否,又跟她提起了班上的另一個人:「那你覺得宇智波佐助怎麼樣,就是坐在你旁邊的那個學生,他是班上的天才。」
「上課時的表現不錯,就是人太沉悶了,」千繪京裝傻,「冒昧地問一句,佐助是不是以前經歷過什麼……」
聞言,伊魯卡忙做出噤聲的手勢,他左右觀察了下,確定聲音夠小後才開口:「雖然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但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你應該聽說過宇智波一族的滅族事件吧?」
「有所耳聞。」
「佐助是唯一的幸存者。」
只這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所有。
千繪京不再多問。
冬天很冷,學生都裹著厚外套如潮水般湧出校門,他們的父母親人都在外面等候著,接到孩子後一家人說說笑笑親密無間。
佐助站在校門外面,格格不入地一個人孤單行走。
這種感覺已經從陌生到熟悉了。
他低頭走在街上,天空飄起了雪花,冰冰涼涼,落在他臉上逐漸化成雪水。
真冷啊,他想。
木葉給他安排了一間公寓,不大不小剛好夠住,從學校回公寓的路上會經過一家花店,那家花店是班上一個叫井野的同學家開的,他每次去買花都會打折。
佐助和往常一樣走進花店,井野很熱情地招呼著他,幾乎是在他進店的同時就把早就准備好的花束塞到了他手裡:「佐助君佐助君,我等你好久了!」
自從從武之國引進溫室技術之後,他們家的花店一年四季都有新鮮的花卉出售,生意好得不行,也正是因為這個佐助才會在每個月固定的時間光顧。
看著井野興高采烈的樣子,佐助的臉色不是太好,他付了錢,在井野「哎哎哎我不收佐助君的錢」的呼喊聲中走遠了。
十五分鐘後,佐助來到慰靈碑前。
和預料中的不同,這裡已經站了一個人。
千繪京脖子圍著條圍巾,上面繡著一只鶴翼。她正蹲在慰靈碑前,有些出神地打量著地上枯萎了的花。
「是你?」
聽到聲音,千繪京側過頭:「佐助,你怎麼來了?」
不僅來了,懷裡還抱著捧白菊。
「……探望朋友,」佐助對這個新老師的印像不壞,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他來祭拜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放下花就打算走。
抬起頭,卻發現鑿著某個名字的地方沾了雪花。
他急忙抬手去擦,生怕這個名字受到半點污染。
千繪京看見了,他擦拭的地方清清楚楚地刻著六個字,宇智波千繪京。
那一瞬間,心裡湧出了一股難以描述的感情。
一片雪擦干淨了又有一片雪落下來,佐助的指腹都磨紅了,但他還是狠狠擦拭著,眉頭越皺越緊,也越來越急。
忽然,一圈毛茸茸的東西圍住了他的脖子,未消的體溫阻斷了寒冷,佐助立刻怔住,低頭看見自己脖子上多了條圍巾。
千繪京從後面幫他系好,長長的圍巾差點拖到地上,剛好挨著佐助的腳踝。
「你每年都來嗎?」系的時候千繪京低聲問道。
或許是這個人早上的舉動像極了千繪京,佐助沒有產生排斥感,答道:「每個月。」
他每個月都會來,風雨無阻。
千繪京咬了咬下唇,沒回應,這種時候說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簡單交流了兩句,佐助覺得心裡好受多了,看著那些晶瑩剔透的雪花也不再氣惱,這時千繪京突然說:「跟朋友好好敘敘舊吧,我先走了。」
佐助伸手解圍巾,想還給她,誰知千繪京先他一步走遠。
雪下得還是那樣大,但已經沒那麼冷了。
「討厭鬼,我來看你了。」
佐助用發顫的嗓音說出這句話,兩年,整整兩年,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千繪京。
「今天新來的三浦老師有點像你,」剛開始祭拜時他每天都會哭,只要一想到自己和千繪京一起玩鬧的樣子,當年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難受,「入冬了,你在那個世界會不會冷?」
之後他沉默了一段時間,那雙稚嫩柔軟的手掌猛地緊握成拳,語氣變得充滿敵意:「——我絕對,絕對會讓他付出代價!」
等佐助離開後,藏在樹林裡的千繪京環著手臂抬起頭,望著滿世界的銀裝素裹,眼中情緒萬千。
冬天的夜晚降臨得很快,佐助回到家時才六點,天已經全黑了,他吃了點速食,洗澡做作業,一直忙活到十點才算完。
此時夜色已深,寂靜得有些詭異,穿堂風掠過,佐助陡然一個激靈,跳下椅子去關窗戶。
可就在關窗戶的那一刻,他發現窗台上的盆栽倒了,泥土灑得到處都是,而在那盆栽旁邊竟赫然印著一個腳印!
「誰?!」
此時又刮起了一陣風,嗚嗚咽咽的,佐助頭皮發麻,趕緊把窗戶關上。
他蹬掉拖鞋爬上床,正要關窗戶,猛然聽見浴室響起了滴水聲,一滴,兩滴,三滴,像是心髒的跳動。
佐助的手指距離電燈按鈕只有半毫米的距離,他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到底該不該去趟浴室。
明明……水龍頭已經關好了……
滴水聲還在繼續,佐助只好踩著拖鞋走到浴室門口,他猶豫了一下,推開門,進去把水龍頭扭上了。
「呼……還好。」
剛才緊張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著多少擦一擦吧,於是又把水龍頭擰開,伸手去拿毛巾,在抬起頭的剎那,鏡子裡自己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鬼影!
佐助驚恐地瞪大雙眼。
鬼影高舉長刀,毫不猶豫地朝他砍下來,佐助條件反射地翻滾到角落裡,刀砍碎了洗手台,瓷片飛散,他臉色煞白。
黑影猛地轉過頭,血窟窿般的眼睛死死盯著佐助,佐助貼緊牆壁,四肢緊繃到了極點。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偷襲失敗,鬼影憤怒地低吼一聲,再次朝佐助揮起長刀,佐助狠狠掐了一下手背,迫使自己回神,在長刀橫砍過來的一瞬間低下身,快速結印。
火焰直衝鬼影的眼睛,鬼影連忙後退躲開,佐助趁機跑出浴室,直接推開窗戶跳了下去!
他在無盡的黑暗裡狂奔,察覺到黑影已經逼近,佐助咬咬牙,跳上圍牆後擲出剛撿到的石子,結果全都打在了鬼影的刀刃上,緊接著一陣勁風襲來,他慌忙躲開,那鋒利的刀刃在同一時間隔斷了他的頭發!
佐助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黑影則立在了他面前,猙獰的面孔凶殘又恐怖,殺氣壓得他幾乎窒息!
刀鋒高高懸在頭頂,佐助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心裡有個聲音在拼命嘶吼——快逃,快逃,快逃!
鬼影陰惻惻地笑了,刀鋒下落,佐助扭頭閉緊眼睛,可等了很久預想中的疼痛都沒有降臨。
他壯著膽子睜開眼,發現有個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擋住了鬼影的攻擊。
「呼,好險好險,」銀發男人聲音中帶著游刃有余的笑意,「真是意外收獲啊。」
他甚至還有空關心別人:「小家伙,沒受傷吧?」
佐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艱難地發出聲音:「沒有……」
下一秒,只見男人對准鬼影一腳踢去,迎風揮出太刀刺中後者的肩膀,頓時鮮血四濺,受傷的黑影不甘心就這麼失敗,奮起反抗——
溯行軍的眼中迸射出凶光,鶴丸迅速側身,躲過迎面刺來的長刀,白色羽織掀動,與周身白雪融為一體。
怪物的吼叫讓不遠處的居民屋亮起燈光,鶴丸眼神一凜,知道要速戰速決了。
他反手握刀,身手驟然變快,凌厲的刀光閃現,干淨,利落,迅猛,溯行軍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擊中了好幾處命門。
雪地裡蜿蜒出血色。
「叮」的一聲鳴響,被挑飛的長刀在空中旋了幾圈後刺入佐助腳邊的土地,佐助下意識地縮回腳,腳踝的扭傷卻讓他忍不住痛哼出聲。
溯行軍的屍體化成黑霧消失,鶴丸把刀收入刀鞘,轉身到佐助身邊蹲下:「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佐助還沒緩過神,抬眼就撞見了鶴丸胸前的服飾,那服飾有點像勛章,上面印著和千繪京的圍巾完全一樣的圖案。
所以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三浦老師的……」
聞言,鶴丸愣了。
三浦不就是千繪京現在的假姓氏嗎?
第153章
鶴丸背著佐助回公寓,但時間溯行軍已經把公寓給毀得不成樣子,無奈之下他只能把他帶回自己住的地方。
走到玄關的時候,剛好對上正在吃夜宵的同伴,千繪京往這邊看了一眼,臉上出現難得的驚訝:「佐助?」
佐助也是同樣的表情,鶴丸蹬掉鞋子,把前者往沙發上一放,然後到千繪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千繪京終於明白過來,溯行軍想殺掉佐助給這個世界造成巨大漏洞。
這裡是別人的房子,佐助有些不自在。
「三浦,」他忽然出聲,打斷了千繪京和鶴丸的談話,「那個怪物是怎麼回事?」
千繪京想也沒想就說:「我也不清楚。」
「但是他對付怪物的時候好像很有經驗。」
對上小孩子認真的審視目光,鶴丸一點都不慌亂:「不是有經驗,而是有足夠的實力殺掉他。」
佐助沒話說了,這時千繪京來到他身前彎下腰,伸手撩起他斷掉的一截頭發。
「差點劃傷了。」
千繪京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他的耳根,佐助不由得偏頭,很排斥地說道:「無所謂。」
他是無所謂,但千繪京不這麼覺得,她稍稍蹲身,戳了下佐助的腳踝,佐助立刻把腳往旁邊縮了縮,臉色也有瞬間的變化。
「腳抬起來。」
這命令一樣的語氣讓佐助拒絕順從,仍然保持著一言不發的樣子,直到千繪京強行抬起他的腳,他有些慌了:「你干什麼!」
看著腳底上血淋淋的劃痕,千繪京皺了皺眉,並不理會佐助的掙扎:「燭台切,幫我把醫藥箱拿來,還有剪刀。」
佐助已經很久沒讓別人來幫忙處理傷口了,一時間很不習慣,本想拒絕,可一看見千繪京皺起的眉心和藏不住擔憂的眼神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他別開視線,任由對方把自己的腳放在膝蓋上,微涼的膏藥輕輕擦過腳心,怕弄疼他,千繪京還一邊擦藥一邊吹氣。
屋子裡開了暖氣,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舒適太多。
也不知道是暖氣溫度太高還是不好意思,佐助的臉頰有些泛紅。
把藥擦完之後千繪京拿起剪刀幫他修頭發,兩人近在咫尺,佐助一抬起眼睛就能撞見那雙幽深黑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張臉配不上這雙眼睛。
「待會兒去把飯吃了,」千繪京裝作沒看見他打量的目光。
佐助望向飯桌那邊,正位空著,左右兩邊分別是救過自己的銀發男子,長得和狐狸有幾分相似的青年,還有戴著黑眼罩的男人……
按理來說住在一起的都該是家人,可他們長得並不像。
「他們是我的兄長,」千繪京在佐助發問之前說道,「同父異母。」
小狐丸和燭台切同時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向鶴丸,鶴丸挑了挑眉。
要不是藥師兜說兄妹關系更容易造假戶口……
公寓是回不去了,佐助只能住在千繪京這裡,怎麼說都是師生關系,傳揚出去也不會引來懷疑,千繪京把他帶去客房,障子合上的時候她聽見了一句細若蚊吶的「謝謝」。
千繪京無聲嘆了口氣。
她對佐助的種種好意都是為了將來更好地報復鼬,她想把佐助培養成報復鼬的工具,看著他們親兄弟自相殘殺,可是……
現在的佐助讓她狠不下心。
她能利用斑,利用泉奈,利用柱間,卻唯獨對從小看著長大的佐助抱有一絲憐憫。
回憶著以前的事情,千繪京來到院子裡,想借風雪把那份憐憫給冰封起來,誰知鶴丸和小狐丸正在這兒商量明天鏟雪的事情。
「主公來了啊,」小狐丸站到千繪京身邊,高大的身體擋住了冷風侵襲,「小家伙沒事了?」
千繪京搖頭:「沒事了——你剛才在跟鶴丸聊什麼笑那麼開心?」
聞言,小狐丸眯眼笑道:「在聊主公該怎麼稱呼我們。」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小狐丸下一秒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還從沒有人叫過我哥哥,主公要不要試試?」
千繪京沉默幾秒,手掌往小狐丸鼻子上一拍,後者下意識收回爪子,她趁機走回房間決定去跟藥師兜好好聊聊關於戶口設定的問題。
「啊,這是害羞了嗎,」小狐丸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主公也有可愛的一面啊。」
轉過頭,和鶴丸四目相對。
鶴丸臉上帶著笑,小狐丸卻覺得有些滲人,他走回原位,清清嗓子打算繼續鏟雪的話題,不料鶴丸突然抬腳往樹干上一踹,滿樹的雪嘩啦嘩啦地落下來,砸了小狐丸一個猝不及防。
「鶴丸!!!」
他扒開雪狂甩頭發,正想找鶴丸算賬,可哪兒還找得到後者的影子。
轉換場景,佐助正在玄關換鞋子。
千繪京剛好經過,問:「去哪兒?」
佐助沒察覺到身後有人,穿鞋子的動作一頓:「……回去找東西。」
他剛才跑得很急,那東西應該對他很重要。
千繪京沒有攔他,只是默默往他身邊一站,也開始穿鞋。
佐助面露疑惑:「你……」
「我跟你一起去,」千繪京說道,「再怎麼說我都是你老師,大半夜的讓受傷的學生一個人出去像話嗎?」
沒有絲毫拒絕的余地,她在佐助面前蹲下身:「上來。」
佐助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爬了上去。
他們迎著細雪出門,還開著暖燈的玄關處出現鶴丸的身影。
「主公對他好像特別上心,」燭台切站在走廊陰影裡,問,「主公的事情你最清楚,你知不知道這孩子是誰?」
有一個答案在心底叫囂,鶴丸閉上眼,沉聲回應:「我寧願自己不知道。」
雪街映著溶溶月光,恍若顛倒的白晝。
佐助趴在千繪京背上,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成了白霧,他垂著眸子,鼻息間的冰雪夾雜著入讓人無法忽視的柔暖體溫。
曾幾何時,也有人背著他走過這一路漫長雪夜。
「三浦。」
千繪京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叫她:「叫老師。」
「……你以前不是木葉村的人?」
「火之國不止一個木葉村,我在其他村子裡住了十幾年,最近才來這兒教書,」千繪京的謊話信手拈來,「怎麼問我這個?」
佐助貌似很失望:「沒什麼,問問而已。」
他們離公寓越來越近,逐漸聽到了人聲。
走進一看才發現,被毀掉的公寓門口站了好多忍者。
人群之中的卡卡西格外顯眼,他觀察著門上的刀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與此同時一個白眼忍者從屋裡走出來,對他搖了搖頭。
兩個人千繪京都認識,特別是那位白眼忍者,她曾經的隊友日向瀨生。
不知道是誰驚呼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這邊,日向瀨生最先開口:「宇智波佐助?!」
佐助壓根沒料到會出現這麼多人:「你們是?」
「犬塚一族的人在巡邏時發現了血跡,追查過來才知道出事地點是你家,」卡卡西看著佐助,然後把視線移到千繪京身上,「你是今天到學校任職的三浦姜島?」
千繪京的神情自然無比:「是。」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送他回來拿東西,」千繪京偏開頭,把佐助的臉全部露出來,「或許你可以讓我們先描述一下事情經過。」
卡卡西和她對視片刻,同意了。
人找到後大家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該巡邏的繼續巡邏,該封鎖現場的封鎖現場,千繪京則在旁邊做著類似筆錄的工作。
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佐助在回答問題,一輪到她就一問三不知,直到最後才說了一句有實際意義的話:「是我兄長救了他。」
卡卡西:「你兄長是忍者?」
「不,是武士。」
最近來村子裡的人多,卡卡西想了想覺得還是先調查一下這些外來人口比較好。
他朝對面招呼了一聲,示意盡快結束封鎖工作,這時候佐助突然喊道:「等等,我的東西還在裡面!」
「村民遭受襲擊,所有的物品都要經過檢查之後才能歸還,」卡卡西面色平靜,「你家裡受損情況嚴重,估計得等幾天。」
「可那相冊是我——唔!」
佐助一個激動差點從千繪京背上摔下來,幸好千繪京及時接住,卡卡西看了他一眼,語氣說不清是關心還是冷漠:「嘛,他就交給你了。」
他離開後佐助還想追上去,千繪京抓住他的胳膊:「別衝動,檢查程序是由火影制定的,這人也沒辦法輕易改變。」
就算著急也沒用,該等的還是要等。
佐助被千繪京扶著,站在原地看忍者們把公寓貼上封條後各自散去,肩膀上的溫暖觸感驀地消失,佐助回頭一望,千繪京松開了扶著他的手,也走了。
晚風寒冷,他就這樣孤零零地站著,雙眼藏在一片陰影之下。
自己到底在期望什麼。
時針已經指到半夜三點,漆黑的夜晚屋燈盡滅,佐助望著那棟公寓突然什麼感覺都沒了……封就封了吧,他不在乎,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轉過身,面向看不到盡頭的街道,那上面還留有一些凌亂的腳印。
正當他准備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下去時,一陣細微的嘆息從背後傳來:「我就是去拿個東西而已,怎麼這幅表情。」
佐助驚訝地回頭,發現本該消失的千繪京現在就立在自己跟前,手上拎著本相冊,她松開手指,相冊掉下來,佐助趕緊撲上去接住。
「以為我走了?」千繪京朝他額頭拍了一巴掌,「能不能對老師有點信心?」
這力道不輕不重,比起拍打更像是在安撫,佐助抱著相冊不看她:「我還怎麼知道你去拿……」
話說一半他陡然怔住:「不是說已經封鎖現場了嗎?」
「心裡清楚就好別說出來,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去偷東西了嗎?」
千繪京輕輕一笑,不顧佐助的掙扎把他抱了起來:「走,回去睡覺。」
「你,你這是什麼語氣,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聽不見。」
「……無賴啊你!」
佐助家被毀,重新修整的話估計得要一個多月,千繪京干脆讓他住在自己這裡,等翻新好了再搬回去。
隔天是星期六,千繪京和鶴丸一起去書店找藥師兜,和約定的一樣,藥師兜在固定的分類書櫃前等著,開口就是問千繪京打探消息的事有沒有進展。
有進展,他就會根據千繪京這幾天接觸過的人鎖定目標,沒進展就可以排除她接觸過的人,畢竟大蛇丸大人對這位武之國的國主還是挺感興趣的,包括她正在調查的事情。
千繪京對這種問話技巧再熟悉不過了:「沒有。」
「是麼,那真是太遺憾了,」藥師兜沒有表現出失望的樣子,「需要在下幫忙的話還請國主大人不要客氣。」
「剛好,確實有一件事需要用到你。」
千繪京剛准備說把那糟心的戶籍關系給她改了,結果抬眼就瞧見了另一樣東西。
藥師兜的頭頂上方,一副巨大的海報掛在那裡,上面畫著個金發紅眼的性感男人,敞露胸膛,斜躺在金絲軟被的長椅上,手中還拿著杯色澤純亮的紅酒,眉眼桀驁又風流,活脫脫一個妖孽。
海報上標著相當醒目的毛筆大字——
狂野貴族,黑暗中的孤高帝王!
睥睨天下,與君共譜亂世戀曲!
他,武之國最讓人欲罷不能的男人,吉爾伽美什!
鶴丸:「……」
千繪京:「……」什麼都不想說了。
藥師兜還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死寂到底怎麼回事,千繪京就按著太陽穴吩咐鶴丸:「回去看看Archer在搞什麼鬼。」
她武之國的名聲絕對不能毀在這張牛郎海報上!
第154章
燭台切笑著撓了撓臉,滿臉無奈地等千繪京打完電話。
「不是牛郎海報是什麼,征婚廣告?」
電話那頭的吉爾伽美什明顯怒了,隔著這麼遠燭台切都能聽見他罵雜種的咆哮聲。
千繪京懶得跟這敗壞家風的人講道理,直接掛斷。
「三浦,」佐助在外面叫她,「上學要遲到了。」
這兩天混熟之後佐助對千繪京客氣了不少,出門也會通知對方一聲。千繪京拿起櫃子上的文件袋離開房間:「記得把Archer的海報全部買回來。」
燭台切將通訊設備收好:「然後全都燒了,對吧?」
「嗯,一粒灰都不能留。」
打電話耽誤了吃飯的時間,千繪京也不在意,穿上鞋子就出門,佐助在門口等著,見她出來給她遞了兩片面包。
還不跟她對視。
千繪京順手揉了下小家伙的腦袋,在對方炸毛之前拿起面包就走。
今天是千繪京講課的第一天,基礎文化課並不是很重要,所以她沒想到下課後還會有人來問問題。
「老師,第三題的解題步驟還能幫我再講一遍嗎?」
女孩子問得很小心,臉都紅了,千繪京看了眼習題集上的名字,春野櫻:「當然可以。」
現在是課間休息,忽然走廊上響起腳步聲,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胖老師:「咦,伊魯卡不在嗎?」
「這節是我的課,」千繪京說道,「您有什麼事嗎?」
胖老師抓了兩把頭發:「是這樣,今天下午不是要組織一場家長會嗎,我來問問伊魯卡布置好了沒有。」
隨堂測試剛結束不久,這場家長會對學生來講意味著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很多小孩兒都發出了哀嚎聲。千繪京從胖老師手裡接過家長名單,略掃兩眼:「他今天估計要晚會兒才能來,我先布置著,你看行嗎?」
「行啊,」對方一口答應,「你剛來不久,剛好能趁這次機會練練手。」
把任務交給新老師他就能偷一個下午的懶了,豈不美哉。
下午四點,千繪京把成績單發下去後成功從各個家長的表情上看到了他們孩子今晚的命運,這時候伊魯卡剛好回來,感謝完千繪京又開始上台講關於兩周後期末考試的事。
千繪京收工下班,在校門口遇見了正在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方的鳴人和佐助。
家長會和他們沒有關系。
她走到兩人中間,成功隔斷了火/藥味,佐助低哼一聲,鳴人則把頭扭到另一邊,坐在秋千上抓著繩子癟嘴。
「等會兒去買生活用品,」千繪京捏了捏佐助的後頸,拎貓似的把人給帶走,說,「鳴人,一起去嗎?」
聞言,鳴人轉頭左右一瞧,最後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我?」
佐助的臉色不好看了:「他去干什麼?」
千繪京捏他脖子的力道驀地加重,佐助「嘶」了一聲,還沒反抗就突然聽見旁邊有人喊:「喲,三浦。」
幾人同時回頭,見不遠處站了一個男人,凌亂的銀發蓬松柔軟,渾身散發著野性難馴的感覺,旁邊經過的女性眼睛都快粘他身上了。
千繪京疑惑:「你怎麼來了?」
小狐丸迎面走上前,接過她手裡的文件袋:「鶴丸不在,我得保證你的人身安全,包括接你下班。」
剛說完,秋千上的鳴人發出一陣意味深長的聲音,探著腦袋八卦道:「老師老師,你男朋友啊?」
「……我兄長,」千繪京已經放棄抵抗了,攬過佐助就走。
鳴人低頭偷望他們的背影,抓著秋千繩的手漸漸收緊,直到千繪京忽然停下:「還不跟上來?」
他頓時睜大雙眼,下一秒就跳下秋千,撒開步子跑了過去。
半個小時之後,小狐丸身上掛滿了零食玩具手提袋。
他一臉復雜地看著眼前三個人,這簡直就是小學生春游。
大街上的宿雪已經被打掃干淨,但山腳仍然積雪未消,鳴人團了個雪球,然後衝一旁的佐助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佐助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抓起一把雪藏在手裡……
可惜千繪京突然出現,伸手分別摁住兩人的腦袋:「帶你們來不是打雪仗的,我數到三,大家把手裡的東西丟掉怎麼樣?」
她說得漫不經心,佐助和鳴人卻憑空感覺到一股殺氣,兩人默默對視一眼,把雪球丟了。
「很好,」千繪京就著這個姿勢抬起頭,看向小狐丸,「距離吃晚飯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好好訓練他們。」
聽到訓練,佐助的腦海裡倏地閃過鼬滅族時的身影,他甚至沒打開千繪京按著自己腦袋的手,問:「怎麼攻擊都行?」
這是來勁了。
小狐丸笑了笑:「三浦真是會物盡其用……」
他一邊說著一邊取下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提袋,扔掉太刀只拿刀鞘:「我可不會留情啊,小家伙們。」
此時此刻,武之國。
一期剛完成日常帶隊出陣,正准備去手入室檢查身體,誰知在半路遇見了鶴丸。
不是說跟主公去火之國了嗎?
他想去打招呼,不過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鶴丸大人!」一名女侍慌慌張張地跑來,擋住鶴丸的去路後拿出一份被粉紅色布巾裹住的便當,「那個,那個……」
她扭捏半天,臉紅得像熟透的蝦:「送給你。」
鶴丸沒接,女侍厚起臉皮把便當塞進他懷裡,掉頭跑遠。
像是無可奈何似的,鶴丸嘆了口氣,然後逗來正在樹叢裡撒嬌打滾的虎崽,把便當盒子打開給它當虎糧。
一期輕笑出聲,從拐角處走來:「很受歡迎啊。」
鶴丸起身看向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會去跟長谷部提議加強僕侍管理制度的事的。」
「確實該加強了,」一期單膝蹲下撫摸著虎崽的腦袋,虎崽舒服得喉嚨裡響起「咕嚕咕嚕」的聲音,「對了,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火之國出現了Archer的牛郎海報,主公讓我回來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Archer君還有這種癖好?」
遠處的吉爾伽美什打了個噴嚏。
「我也覺得不太對勁,」鶴丸雖然和英雄王不對盤,但還是清楚他不會做這麼出格的事,「總之先調查看看吧。」
第二天,鶴丸從英雄王的寢殿裡出來,回想著對方跟自己說的話。
『本王身份尊貴,怎麼會給那些雜種拍海報!』
走著走著他看見了另一條路上的今劍,今劍領著一車草料,應該是要去喂馬。雖然已經有僕侍了,但付喪神們不放心把內番假手於他人,通常都是自己親自監督。
鶴丸給今劍打了聲招呼,兩人一起往養馬場走去。
靠近養馬場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道陌生的背影。
看穿著應該是名女侍,大冬天的自己一個人在換馬槽飼料,她雙手凍得通紅,換到一半實在受不了了,抱住自己胳膊瑟瑟發抖,還連打好幾個噴嚏。
不管怎麼看都特別可憐。
今劍往她身邊一站,低頭瞧了瞧槽
裡的東西,然後望向那女侍:「你沒事吧?」
女侍的目光瞬間柔和不少,都能掐出水:「沒事,大人……」
「你沒事,馬有事,」今劍往槽裡一指,「這是什麼?」
他語氣裡的質問把女侍嚇了一跳,隨後不明所以地說:「稻草……」
「稻草有腊膜,喝水後馬會腹瀉,」今劍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你來喂馬連常識都不知道?」
女侍頓時慌了,余光一轉捕捉到鶴丸的身影,像抓到了救命浮木一樣立刻擠出眼淚:「鶴丸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這位可不就是昨天送便當的女侍嘛。
鶴丸有些好笑地注視了她一會兒,走到她面前問道:「外人沒有資格進養馬場,你怎麼進來的?」
「這個……」
「還有,你這衣服穿得也奇怪,」他一手拖肘一手輕撫下巴,打量著女侍身上單薄的衣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夏天的服飾吧,冬天當夏天過,你的皮有多厚?」
女侍被他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鶴丸不理會,直接提議:「既然喜歡換飼料就接著換。」
這養馬場占了小半座山,一個人的話就算是一天一夜都換不完,更別提身處於腊月寒冬:「別想找別人幫忙,晚上我們會來驗收,偷懶的後果你自己清楚。」
女侍本來以為他在開玩笑,可等自己的手被草料割出滿滿血痕的時候才知道鶴丸是認真的,她委屈極了,又冷又餓手上還全是傷,最後終於忍不住往馬槽上踢了一腳:「我不干了!」
這個時間天剛擦黑,女侍借著采辦的名義一路跑到城下町,離城下町不遠有塊大岩石,她在岩石上摁了一下,地面立刻陷出大洞。
洞裡伸手不見五指,她卻半點猶豫都沒有,摸索著走到最底層。
死一般的寂靜。
「喂,有人嗎!」女侍扯開嗓子大喊,「是我,你還在不在!」
洞窟裡傳來回音。
「吵什麼,」陰暗角落裡走出一道人影,披著鬥篷看不清臉,「這麼快就找來了,任務完成得很順利?」
聽到他的話女侍氣得直跺腳:「順利什麼,鶴丸大人蠢死了,不解風情!」
她故作驕矜的樣子讓男人失了不少耐心:「你沒成功。」
「可不是嘛,」女侍滿口怨言,「你送我進養馬場之後我就按照你說的一步步來,可是你看看,我這雙手都成樣子了——哎你走什麼,你不是答應過我要把我送上鶴丸大人的床嗎,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她怕這個男人失言,急忙跑過去抓他的胳膊,結果只抓到了衣袖,她瞠目結舌:「空的?!」
男人最恨別人提起這件事,當即拽回袖子轉身給了女侍一腳,女侍捂著肚子跌到地上,眼淚瞬間湧上來:「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哭聲越來越大,男人簡直想把她的嘴撕爛,不過被吵到的人明顯不止他一個。
「你讓這種貨色去破壞鶴丸國永和千繪京之間的感情未免也太愚蠢了。」
女侍被這沉穩的男音嚇了一跳,把眼睛擦亮後才發現對面有個黑發青年,青年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環境掩蓋不了那雙眼睛裡的銳利光芒。
「呵,」鬥篷男人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以為你了解她多少,宇智波斑?」
昏暗的視野裡,歷經了八十多年歲月磨礪的斑沒有半點老態:「你被她砍掉一只手,了解自然深刻。」
「你在嘲笑我?」
「難道不是事實?」
鬥篷男人啐了一口,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那又如何,我遲早要她好看——」
「恐怕沒這個機會。」
三人同時抬起頭,赫然發現洞窟周圍的凸起岩石上多出了幾個人,鶴丸站在離斑最近的地方,雙方四目相對,碰撞激烈。
是該做個了斷了。
第155章
冬天是個吃烤肉的好季節,阿斯瑪約了個時間把紅帶到烤肉店裡准備培養培養感情,誰知好巧不巧遇到了邁特凱,尷尬歸尷尬,阿斯瑪還是很委婉地問了句要不要跟他們同桌,凱不知客氣為何物,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還很豪邁地喊了句,老板,加菜。
阿斯瑪下意識摸了摸錢包。
他覺得自己的約會還能拯救一下……這種錯覺一直持續到窗戶外面路過一個卡卡西。
「喲,卡卡西!」凱狂吞一口肉,招呼道,「今天阿斯瑪請客!」
卡卡西的目光在阿斯瑪和紅臉上轉了個來回,最終在前者滿含「快帶你家野獸遠走高飛」的眼神控訴下跨進店裡往紅旁邊一坐,老板,再加兩盤肉。
阿斯瑪:「=皿=……」
紅衝他安慰似的笑了笑。
烤熟的肉滋滋冒著油泡,在這大冷天裡簡直就是視覺盛宴。
凱隔著白煙問:「卡卡西,火影大人最近讓你查什麼這麼忙?」
「木葉村的外來人口,」卡卡西不動筷子,他就是來歇歇腳的,「還有關於武之國的最新動向。」
紅:「那個常年閉關鎖國的武士之國?」
「已經不能稱之為閉關鎖國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國主忽然下令開展對外貿易,已經和風之國那邊簽訂協議了。」
「據說除了國主的親衛隊外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阿斯瑪沒了吃飯的心情,打火點煙,「這可是份苦差事啊。」
「吃飯的時候就別談公事了,」紅彎起眉眼,笑道,「來找點有意思的話題?」
凱想問她什麼才算有意思的話題,結果對方把矛頭轉向了卡卡西:「上個月給你介紹的姑娘還滿意嗎?」
一提這個卡卡西就蔫了:「別開玩笑了,紅。」
他在木葉怎麼也算黃金單身漢,說親的媒婆從來都沒斷過,偏偏這人一個姑娘都瞧不上,也不是眼光高,就是沒眼緣。
「那來做個小游戲吧,」紅拿起一根筷子放在桌上,「筷子頭指到哪個方向你命中的姑娘就在哪兒。」
說完就轉,根本沒給卡卡西拒絕的機會,倒是對面的凱不斷湊近差點把臉給貼上去,眼珠子跟著筷子一塊兒乾坤大挪移。
速度漸漸慢下來,筷子頭指到了阿斯瑪。
紅:「……不算。」
筷子又開始轉圈,再次停下來時指到了結賬台。
那兒有個姑娘。
四個人齊刷刷面朝同一方向,見那姑娘身材纖瘦卻前凸後翹,凱衝卡卡西豎了個大拇指。
卡卡西:「……別鬧,那是忍者學校的老師。」
千繪京最近對「老師」兩個字敏感極了,下意識轉過頭來,一桌子上忍有三個都在對她或燦爛或溫柔地笑,剩的那一個在揮手打招呼。
中間隔著一條走廊,千繪京問:「有事嗎?」
卡卡西搶過話語權,成功把另外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丟在腦後:「你不去上課?」
「馬上去,」千繪京手裡提著剛打包好的紅豆白玉團子。
「順路,一起走吧。」
就算離開烤肉店卡卡西都能感覺到同事們灼熱的八卦目光,他撓了撓腦袋,很是無奈。
千繪京看了他一眼,心說曾經的暗部隊長變化真大。
兩人一路上什麼話都沒有講,到岔路口時才互相道了句再見。
下午是體育課,學生們都在戶外練習手裡劍之術,經過訓練鳴人的水平已經有很大提高,當手裡劍射中八環時他下巴揚得老高,迎著陽光「嘿嘿」笑出聲。
「切,」有人在竊竊私語,「就八環而已,得意什麼。」
旁邊的同伴附和:「給這吊車尾一點顏色看看,反正老師不在。」
他們對視一眼,然後心照不宣地拿起各自的手裡劍,瞄准還站在射靶必經軌道上的鳴人——反正學生用的手裡劍材質特殊,擊中了也死不了人。
兩枚手裡劍飛射而出,鳴人只聽見一聲「當心」,當即偏過頭,此時手裡劍已經逼近他的眼球——
「咻」的一聲急響,一只苦無穿過手裡劍的環心直直釘入對面的樹干,鳴人驚魂未定,額頭滑下一滴冷汗。
兩個使壞的學生只覺得身後忽然出現一道黑影:「玩得開心嗎?」
在場的人紛紛望過來,包括正被女生包圍著的佐助。
「既然不會射靶子的話就別練習了,免得傷到其他同學,」千繪京丟給他們兩把掃帚,「去掃廁所怎麼樣?」
其中有一個「我我我」了半天,最後狡辯:「誰讓那吊車尾要擋在靶子面前,我又不是故意的!」
話音剛落,他的腦袋便被千繪京猛地扣住,往右一擰,面向鳴人的方向事又被強行摁下,另一位也獲得了同樣的待遇,看上去就像是他們兩個在對鳴人低頭認錯。
他們還想反抗,卻被千繪京掃過來的眼刀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抓起掃帚就跑。
「繼續練習,」千繪京路過鳴人身邊,彎腰按住他的肩膀,「剛才那聲『當心』是日向雛田提醒你的,記得去給人家道個謝。」
鳴人這才反應過來,忙應了兩聲。
體育課的老師早上吃壞了東西,千繪京只是過來看一下學生訓練的情況而已,沒想到會發生剛才那樣的事情,她走在教學走廊上,想著要不要提醒伊魯卡讓他管管這些調皮搗蛋的學生,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慢著,」佐助跑得很急,停下來的時候還在喘氣,「我有話問你!」
千繪京轉身看他。
「你會手裡劍術?」
他看得很清楚,千繪京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擲出苦無同時擊中了兩枚手裡劍,手裡劍速度不同,她卻仍然能准確無誤地貫穿環心,這種程度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理論課老師能做到的了。
「會一些。」
「可你的兄長都是武士。」
千繪京面色平靜:「告訴你也沒什麼關系,手裡劍術是我朋友教我的。」
佐助的眼神變了,有些不安地問:「什麼朋友?」
「男朋友,也是個忍者,」千繪京的語氣輕松又自然,「他把我甩了,這個答案滿意嗎?」
佐助明顯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瞬間覺得自己成了揭別人傷疤的惡人,氛圍有幾分沉重。
「抱歉……」他也沒心情問問題了,「我只是覺得你會手裡劍術這件事很奇怪,沒其他意思。」
「我沒怪你。」反正那道傷疤早就已經不痛不癢了。
明明被質問的人是她,現在悶不做聲的卻是佐助,千繪京感慨一聲這孩子還是太純良了,正想岔開話題聊點別的事情,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暗部。
暗部戴著她再也熟悉不過的狐狸面具,嗓音平淡:「三浦姜島,火影大人有事找你。」
終於來了。
「什麼事?」佐助看著他,然後再看向千繪京。
「大概是教學方面的囑咐吧,」千繪京一點都不驚訝,「記得跟燭台切一起去買晚飯食材,我要吃芡汁豆腐。」
火影大樓這地方她來過無數次,但還是得裝成萌新在暗部的帶領下畏手畏腳的,打開火影辦公室的時候更是肩膀一顫。
暗部守在門口,千繪京自己走了進去,對上了那位年邁的三代火影。
「不用緊張,三浦,」他總是這樣一副慈祥溫和的形像,「只是簡單的問話而已。」
可就是這種人給了宇智波一族致命一擊。
再理智都沒辦法消除對他的排斥感,但千繪京還是盡量保持著表面上的尊重:「火影大人想問什麼?」
其實她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不過這種時候還是裝傻為好。
三代先是跟她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後逐漸進入正題:「聽說佐助暫住在你家裡。」
不只是佐助,還有鳴人,這兩人身份都太特殊,不看重是不可能的。
千繪京回答「是」。
「那孩子的性格……」
「火影大人,」她忽然打斷,「我來村子不久,但對佐助的身世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冒昧問一句,村子對於宇智波滅族的補償就只是給佐助一些錢而已嗎?」
雪後初晴,白雲淡淡,但窗外的陽光並不能給屋裡帶來暖意。
三代眼裡似乎閃過了什麼情緒,他拉下鬥笠,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滄桑:「村子的事情你還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讓我明白,非要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才讓我大徹大悟!
千繪京攥了攥拳頭,像強迫自己冷靜一般又緩緩松開:「他晚上經常做噩夢,除了父母和宇智波鼬的名字之外,他還念叨著一個人。」
「宇智波千繪京,你有印像嗎?」
三代閉上眼睛:「那孩子已經死去很久了。」
「聽說她為村子獻出了生命。」
「每一個為村子獻出生命的人都是英雄,但將來比過去更重要,」他想結束這段談話了,「三浦,你不需要因為同情佐助而對他格外關照,你是整個學校的老師,和伊魯卡有相同的職責,學生在你眼裡應該是平等的。」
千繪京知道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於是微微鞠躬,順著台階下去:「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
離開這陰郁的地方,她心裡還是不能釋懷,沒走幾步就差點撞在別人懷裡,她脫口一句「抱歉」,抬頭時卻瞳孔一緊。
來者右眼纏有繃帶,下顎劃著叉形刀疤,低垂的雙眼正陰沉沉地盯著她,大概是沒從這張大眾臉上看出什麼名堂,沒過一會兒就徑直走遠了。
千繪京被迫讓到一邊,她沉思片刻,原路返回。
團藏跟三代正在商量事情,暗部守在門口,她自然被攔了下來。
「你不能進去。」
千繪京故意沉默幾秒,從短暫的安靜中聽到了一部分談話內容:「請問你剛才帶我來的時候看見我的備課資料了嗎?」
暗部想了想,殊不知又給對方提供了竊聽時間:「沒有。」
「打擾了。」
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好像和武之國有關。
千繪京一刻都不耽誤,這個時間佐助還在和燭台切買東西,屋子裡只剩下小狐丸,她往沙發上一坐,表情有些嚴肅:「我要出訪火之國。」
以武之國國主的身份。
自家主公的行動力從來都這麼高,小狐丸立刻應下:「我去通知長谷部他們。」
千繪京:「嗯,時間轉換裝置在哪兒?」
兩人四下尋找,最終在浴室窗台上發現了那熟悉的便攜式道具,和它在一起的還有只小黑貓,千繪京准備去拿,可那小黑貓手爪子不老實,隨意擺弄著裝置,一個不小心肉墊挨上了開關鍵,剎那間光芒閃爍,它頓時炸毛「喵」了一聲,後腳一蹬跳出窗台,裝置被踹到窗台邊緣沒有點點防備地掉了下來——
光芒消失的同時千繪京也不見了,小狐丸面前只剩下一塊摔出裂痕的冰冷機械。
悠于 2025-3-25 16:52
第156章
「阿,阿嚏——」
小狐丸給鳴人遞了張紙,鳴人道謝後把紙往鼻子上一蓋猛擤鼻涕。
牆壁上的溫度計逐日走低,他又不懂得照顧自己,成天跑外面惡作劇什麼時候感冒了都不知道:「下次要多穿點了……」
小狐丸干脆把整盒紙巾都擱鳴人膝蓋上:「不穿最好。」
「為什麼?」
「以毒攻毒。」
「……」
逗完鳴人,小狐丸往佐助那邊望去,後者手裡原本捧著一杯熱茶,現在都快涼成冰鎮了。
自從千繪京消失後他就明顯多了些心事,雖然聽說是請假,但佐助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連鳴人來這兒玩都沒反對。
「對了對了,小狐丸大哥,」鳴人把紙團堆成小山一般,「三浦老師為什麼要請假啊?」
小狐丸盤腿坐在走廊上,撐著側臉說:「回家探親了,這不是要過新年嘛,怎麼說也要回去拜訪一下。」
沒毛病,很合理。鳴人津津有味地翻著雜志,等馬上就要看完一整個故事時小狐丸很准時地把雜志從他手底下抽出來,憑借身高優勢舉到了鳴人夠不到的地方:「該去做作業了,小家伙。」
提到寫作業鳴人就跟要上刑場似的抱緊柱子死活不撒手,小狐丸已經有了經驗,手指伸到對方腋下又抓又撓,趁鳴人笑得脫氣後把他往肩上一扛,打包帶走。
「慢著!」鳴人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指向佐助,「他為什麼不寫?!」
佐助抬起眼皮子:「很難嗎,我昨天十分鐘就寫完了。」
「他不去我也不去!」
抗議無效,小狐丸直接把他扛回屋子裡,鳴人仍然在奮力掙扎,結果上一秒還在鄙夷他的學霸忽然站起來先他一步走進了書房。
鳴人木著臉:「你不是不去嗎?」
佐助輕飄飄扔下一句:「我舍命陪傻子。」
接下來的咆哮聲差點把屋頂掀翻,小狐丸頗有經驗地堵住耳朵,慶幸自己沒孩子。
與此同時,火影大樓炸鍋了。
高層接到使者的傳信,說是武之國國主不日將會拜訪火之國大名,十有八九會從木葉村經過,兩國相交是好事,但三代火影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他嘴裡叼著沒點燃的煙鬥,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遠方。
希望只是他的錯覺而已。
像是吊胃口一樣,武之國國主過了很久才光臨木葉村。
這一天全員放假,村民們都圍在路邊等著看熱鬧,忍者成了保安,負責維持秩序。
沒過多久,護送國主的隊伍進入了人們的視線,和普通的牛車不同,武之國的步輦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奢華高調。
珠簾華紗金流蘇,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十六人抬著步輦在武之國親衛隊的護送下緩緩靠近,這下子才從驚訝中緩過來的人群再次激動起來。
親衛隊的武士真是個頂個的帥。
尖叫聲此起彼伏,以女高音居多,這陣仗不像是迎接國主,倒像是追星。
耳邊充斥著快把天破個大洞的驚呼驚嘆,鳴人拼命往裡面擠,卻反被擠出人群摔在地上,他揉著屁股站起來,衝旁邊的佐助說:「你不好奇啊?」
佐助揣著口袋:「好奇什麼?」
「國主的樣子!」鳴人指著被華紗籠罩得模模糊糊的身影,雙眼锃亮,「按理說每個國家的領導人都會出席會議什麼的吧,可我聽說武之國的國主從來都沒露過面,而且你知道嗎……」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湊到佐助耳邊賤兮兮地笑:「有傳言說這位國主活了八十多年,是個僵屍哦~」
佐助挑了挑眉,推開他:「要看你自己看。」
不止千繪京,今天連小狐丸和燭台切都不見了,只給他們留了飯,他越想越覺得奇怪。
就好像無端將他們劃分成兩個世界,把他遺忘在了遙不可及的彼岸一樣。
暗藏在內心的強烈情緒翻湧上來,佐助的眼神變得晦暗不明。
木葉高層已經被冷風吹了兩個多小時,等那華貴得不像樣的步輦伴隨著人群喧鬧越來越近時他們迅速調整好情緒,以最妥善的狀態迎接貴客。
步輦停下,圍觀群眾的脖子伸得老長。
「歡迎武之國國主大人蒞臨,」三代站在最前面,話語間滿是誠懇,「一路風塵僕僕,國主大人辛苦了。」
長谷部來到步輦邊單膝下跪,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把國主迎接出來,不出意外又引起一陣熱議。
只見國主身穿紅白色披風,臉上戴著同色面具,渾身遮蓋得嚴嚴實實,連脖子都被立領擋在裡面。
難道傳言是真的,武之國國主是個見不得光的僵屍?
轉寢小春咳嗽兩聲,讓議論的動靜減弱了些。
長谷部和龜甲護在國主身邊進入火影大樓,暗部則在外面守著,監督忍者們疏散人群。
在村裡小住一夜後,國主和木葉高層次日一起前往天守閣。
武之國是唯一一個在戰國時期不靠忍族力量就打下一片天的國家,大名不敢怠慢,雙方剛開始商談得很融洽,可偏偏就在關稅上出了問題。
局部戰爭爆發頻繁,作為制作武器的主要材料鐵礦石資源緊缺,武之國目前又占據著世上最大的幾處礦場,你給錢我供貨,本來是非常公平的買賣,可武之國國主竟然沒有免去附屬國的關稅!
武之國國域幾乎涵蓋了整個中部區域,附屬國堪稱密集,層層關稅剝削下來火之國簡直就是倒貼。
「胡鬧,」團藏看向側對面的國主,目光陰狠,「熊山空鳥等國都以武為首,他們已經是武之國的一員,一國一境,哪兒來的數十道關稅?」
「此言差矣,」國主不緊不慢地回答,「武之國制度獨特,每個附屬國都有一定的自治權,包括征稅在內。」
「難道你們對風之國也提出了同樣的條件?」
對方聲音帶笑:「沒錯,不過風之國距離礦場很近,只需要付一份的關稅,怪就怪火之國的地理位置不好,您說是吧?」
是什麼是,擺明了搶劫!
附屬國收取關稅再按比例貢給武之國,和直接送錢給他們有什麼區別。
大名也覺得這條件太苛刻,將扇子擋在嘴前:「您看是不是可以再放寬一些條件,畢竟我們給出的價格不低。」
他的姿態放得這麼低無疑證明了這批鐵礦對火之國很重要,對方更不會松口了:「無論是風之國還是土之國都答應了我們的條件,既然您覺得這場買賣不劃算,我們倒是還有另一個解決方案。」
——讓武之國的造船商入駐木葉境內為其提供最先進的造船技術。
武之國的科技水平領先全世,現在海運對船只的質量要求又相當嚴格,這個解決方案的誘惑力太大了。
大名看了看三代火影,後者會意,說:「國主大人,可否給我們一點考慮的時間。」
「當然。」
會議中止,國主站起身正准備離去的時候,團藏突然出聲:「慢著。」
長谷部按在刀柄底端的大拇指往下壓了幾分。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卻目不斜視:「國主大人,會議可能還要持續好幾天,你就准備一直戴著面具嗎?」
「在武之國境內這樣做就算了,兩國相交連腳都不能露出來實在讓人無法信服。」
「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是武之國的國主,而是別人冒充的?」
他這三句話就像是拿著刀把對方逼到懸崖邊緣,三代覺得失了禮數:「團藏。」
「『坦誠』二字是交易的前提,如果國主大人連真面目都不能露出來,我很難相信你是真心實意地想和木葉建交,」團藏是鐵了心要逼這人解下面具,「國主大人,你說呢?」
現場氣氛頓時嚴肅起來,變得死氣沉沉,長谷部轉頭與團藏對視:「既然國主出現在這裡就證明了我們有與木葉建交的打算,您的說法未免太偏頗了。」
「真是奇怪啊,」一旁的龜甲也毫不退讓,「談得順利的時候您一句話都沒說,到我們提出了條件您才質疑國主的身份,建交只不過是個借口,不肯在交易中有所付出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團藏大人。」
團藏眯了眯眼睛,與這同樣干練護主的兩人對峙著,直到一個沉穩的嗓音打破僵局:「可以喲。」
視線又齊刷刷地轉向國主那裡,只見他將手掌覆在了面具上,另一只手的手指伸到腦後輕輕勾開了細繩……
面具脫落,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俊美臉龐。
男人嘴角噙笑,半闔著雙眼,瞳孔中的上弦月仿佛月輝泛起的漣漪。見狀,不管是誰都有所觸動。
一個男人怎麼能美麗高貴成這樣。
大名手裡的扇子都掉了,團藏則皺起眉頭,無話可說。
等到宅邸,確定周圍沒有外人的時候長谷部才長松一口氣:「還好他們不知道主公的真實性別。」
「主公提醒我們注意那只老狐狸是對的,」龜甲後一步進來,瞧著三日月,「讓你扮成國主也是個正確的決定。」
三日月笑:「多虧大家配合。」
「先談正事吧,」長谷部讓鯰尾和亂守在外面,給其他兩人各倒了杯茶,「木葉是否會接受我們的條件?」
三日月坐得端端正正:「會哦。」
只要那群高層不傻就會知道武之國的造船技術是多麼不可求,而造船商都是從他們這兒派出去的,這有利於武之國更快地得知火之國的海運信息,同時也能掌握船只銷售的控制權。
而火之國一旦接受了這個條件就會支付大量關稅,到時候就能把這部分錢用來填補武之國造船出口的程序費用,換而言之,火之國這是在花自己的錢把自己的情報賣給別人。
長谷部還是不太放心:「他們應該會考慮到這點。」
「所以我另外加了個賭注,」三日月解釋道,「故意強調風之國和土之國已經得到了鐵礦石,這對忍者來說意味著什麼木葉高層很清楚,他們現在應該很著急吧。」
龜甲一邊擦眼鏡一邊說:「真有你的。」
兩國貿易的事已經十拿九穩,可現在又有另一個難題——
千繪京究竟去哪兒了?
……
千繪京也想知道自己去哪了。
白光消失,她只感覺到一瞬間的失重,下一秒就落在了實地上。
不,不是實地,很軟而且還有溫度。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揪著件黑底紅雲長袍,目光上移,看見的是張再也熟悉不過的臉。
這個人曾讓她心生憧憬,也曾害她一蹶不振。
怎麼會是宇智波鼬?
第157章
宇智波鼬?!
千繪京猛地回神,就在怒火即將爆發時房門被打開,進來的是和鼬穿著同款衣袍的男人,長著一張鯊魚臉,身後還跟了個小姐。
「什麼啊,」那小姐一眼就望見跨坐在鼬的大腿上,手裡還揪著他衣服的千繪京,「原來鼬先生有伴了啊!」
相當失望的語氣。
氛圍太尷尬,鬼鮫看了看鼬,鼬則閉著眼十分冷漠地說道:「下去。」
千繪京早就想下來了,在對方開口的同時腳已沾地。
她本來被傳送到了樓上,誰知道閣樓年久失修,承受不住重物一下子塌陷,要不然她也不會摔在鼬身上,不過也多虧這樣他們才會以為她的出現是個意外。
千繪京背對著鼬拼命穩定情緒。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至少要讓他們兄弟相殘……
她抬腳往門口走去,卻在經過鬼鮫的時候被一把勾住脖子:「鼬桑,那個給你,這個留下來陪我怎麼樣?」
……什麼?!
千繪京的「放手」還堵在喉嚨裡,下一秒就被對方以性別不可逆轉的優勢拽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
她爬起來瞪著鬼鮫:「你到底要——」
「小妹妹是新人吧,」濃妝艷抹的女人往鼬旁邊一坐,親昵地抱住他的胳膊,「鬼鮫先生的口味還真是清淡。」
「大魚大肉吃慣了偶爾也要換換清粥小菜啊,」鬼鮫把兩條胳膊搭在沙發上,「小姑娘,倒酒?」
千繪京回頭看那酒瓶子,光滑的瓶身映出她的五官輪廓。
對了,她現在是三浦姜島,不是宇智波千繪京……
忍。
伸出緊繃的手指,不太自然地給鬼鮫倒了一杯酒。
和他們不同,鼬那邊可謂是融洽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女人溫柔似水,一張嘴灌滿蜂蜜,說話的語氣就像貓尾巴掃在人心尖上一樣。
簡直是聽覺污染。
千繪京用力捏住酒瓶子,給鬼鮫又添了一杯。
半個小時後,兩份小費擺在桌子上,曉二人組已經走遠了。
小姐喜滋滋地把小費揣進腰包:「這錢真好賺。」
千繪京無動於衷:「他跟你說了什麼?」
「切,你誰啊,我為什麼要告訴——」
千繪京把自己的小費甩到她面前。
「他問我城主的生日宴會舉辦流程。」
這裡是斷之城,位於川之國境內,亦屬於武之國的勢力範圍。
好端端的,跑到別人的地盤來參加生日宴會?
此時,鼬和鬼鮫已經離居酒屋有一段距離,後者背著大刀鮫肌問:「怎麼樣?」
「下午六點城主會在城下町舉辦一場露天宴會,」鼬面無表情地回答,「那時是守備最森嚴的時候,也是注意力最容易被轉移的時候,見機行事。」
天剛擦黑,宴會如約舉行。
城主喜歡奢侈,更喜歡讓別人羨慕自己的奢侈,他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看著一眾平民驚訝又欣喜的表情,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
燈火輝煌,人聲鼎沸,一點都不見冬天的影子。三味線樂曲縈繞耳畔,高台上藝伎起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畫中仙。
「跳得不錯啊,」鬼鮫站在人群外,近兩米的身高觀賞舞蹈毫無壓力。
就在這時,樂曲忽然變了節奏,清幽純淨比泉水叮咚更加悅耳。
嘈雜漸漸被撫平,所有人都定在原地,直到一抹裙角出現,伴隨著尺八空靈的音色露出整個身影。
鼬本來在計算釋放幻術的最佳時機,聽到人們的驚嘆下意識地往台上望去——
和其他藝伎的裝扮不同,獨舞的女人穿著一身巫女服飾,白衣緋袴,花簪金冠,腰身靈活,舞步回風,配合著樂曲的節奏扇子被揮出了一絲凌空破浪的感覺。
就像是寒冬裡振翅的飛鳥,帶起一陣浩浩春風。
觀眾看得眼睛都直了。
揚手時千早袖遮住了獨舞之人的臉,鼬靜靜注視著她,下一個動作變換,袖子移開,一雙清冷眼眸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攻破了他的心防。
他的眼神頓時出現變化。
女人的目光在放下袖子與他對視時有瞬間的狠厲,轉身後恢復成漠然。
鬼鮫奇怪道:「認識?」
豈止是認識。
「不,」鼬面上平靜,「從沒見過。」
一舞終了,城主卻說要中場休息,並把獨舞的女人一起帶去了內城,用意不能再明顯。
鬼鮫吹了個口哨:「看來得等他們辦完事再行動了。」
鼬藏在袖子裡的手動了動,什麼話都沒講,這時有個和尚匆匆忙忙地走過,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抱歉。」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十分敷衍。
內城,女侍伺候著千繪京脫去巫女服飾,換上一身簡單的浴衣,看起來就很好脫。
千繪京被領著去城主的房間,障子打開的時候對方正在擺弄香爐,桌上的茶湯色澤紅潤,和他的臉色一樣蕩漾。
「站著干嘛,」城主用露骨的眼神打量千繪京,「來,幫我扶香爐。」
千繪京毫不遲疑地走過去,替城主扶起香爐。
她微勾著腰,衣領敞開了些,後者的目光更肆無忌憚了,伸手就要朝那兒摸去……
門外的侍衛本來在打瞌睡,結果突然被「嗷」的一聲嚎叫震醒。
侍衛左:「城主興致不錯啊。」
侍衛右:「姜還是老的辣。」
殊不知這塊老姜臉色煞白,整只手被打翻的香爐燙出了烤肉味,正在人腳下喊救命。
千繪京把腳伸到他肚子下使勁一蹬,直接將這肥頭大耳的城主踹到牆上,緊接著苦無劃破空寂,分別釘住他的袖管褲腿。
她提起膝蓋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拖住手肘:「想睡我?」
城主還在亂動彈外加吱哇亂叫,被千繪京扔來的第五把苦無嚇得一秒噤聲。
苦無貼著他的太陽穴擦過,把茂密黑發割出一道白色頭皮。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他嚇得牙關打顫,「刺客……刺客對吧,我有錢,我有好多錢,只要你放了我……」
話音未落,一枚印章映入眼簾,他眨巴著眼,看清了,不敢信,卻又忍不住質問:「這是武之國國主的印章,你……你一個刺客怎麼會有!」
「看來川之國的教育普及沒做到位,」千繪京指間夾著那枚印章,「你難道不知道只有親衛隊和國主本人才會有這東西?」
屋內有半秒鐘的死寂,之後響起城主的抽氣聲:「你是……親衛隊的人?」
千繪京沉默片刻,將錯就錯也行吧:「嗯,城主派我來走訪川之國。」
印章由23世紀特有的礦石打造,就算是仿制也不能做到完全相同,城主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趕緊換上一張嘴臉:「大人,請問你有什麼吩……」
說話第二次被打斷,不過這次是因為千繪京突然欺身上前,又往他腦袋左邊的牆壁插了把苦無。
他都要嚇尿了,嗓音帶哭腔:「小人不是故意占大人便宜的!」
誰他媽能想到堂堂親衛隊會跑去賣藝?!
下一秒,千繪京將香爐罩子狠蓋在他嘴上,余溫燙皮,他狂甩腦袋尿意更加洶湧了。
「聽著,我有話問你,」她語氣強硬,「我不希望聽見『不知道』這種答案。」
曉組織來得蹊蹺,能請動他們的人並不多,而且大多都涉及到國家利益,千繪京順著這條線索一路問到底,終於從城主嘴裡套出話來。
原來這廝收到了別國文書,信裡提出想用重金收購斷之城所有的武器,今天那位國主會派人來拿回信,不出所料的話曉二人組的目的就是這個。
千繪京嘴角微彎,似笑非笑地盯著那封文書,大筆一揮,在背面寫了兩個字。
城主有種不好的預感,接過一看,他的五官立刻皺變了形——
雜種。
文書背面寫著十分醒目的兩個毛筆大字。
財路已斷,他也不敢造次,滿腦子想的只有怎麼哄走眼前這尊佛,思索間,千繪京忽然說道:「跟我出去。」
「……大人要做什麼?」
「參加你的生日宴會,」她臉上帶笑,「這麼久沒出去的話,侍衛一定會起疑的。」
……不這才半個小時他們只會懷疑我的持久力。
城主滿肚子怨言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能穿好衣服,畢恭畢敬地把千繪京迎出去。
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千繪京的余光瞥到有什麼東西從旁邊大樹的樹枝上掠過,她抬起頭,那根樹枝顫動的幅度逐漸變得微弱。
烏鴉嗎?
城主再怎麼糊塗都不能讓千繪京再去和平民們人擠人,索性給自己手邊加了個座位,並列坐在主位上觀賞節目。
不知道是誰想的主意,下一場節目是場法事。
祭台上水果點心豐盛,兩旁是松木壘成的火堆,縷縷青煙升起,把藝妓表演時的脂粉味散得一干二淨,和尚口中念著讓人聽不明白的經文,神秘又古怪。
千繪京正在尋找鼬的身影,根本沒把心思放在節目那兒,誰知念經的聲音驟然停止,和尚跑到高台邊緣,錫杖直指千繪京:「既已是亡魂,何不入輪回!」
這一嗓子可真是嘹亮,直接掀起了軒然大波。
「鬧什麼!」城主心想總算輪到自己表現了,「把這胡言亂語的和尚給我綁了!」
眾侍衛齊齊出動,三下五除二便把那和尚架住,可他還不閉嘴,掙扎著亂嚷嚷:「她不是人,是個鬼啊!」
城主怒目而視:「胡扯,把他拖到地牢裡去!」
群眾在下面指指點點,可到底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和尚胡攪蠻纏一通見沒人相信自己的話,像是爆發了什麼力量似的握緊雙拳怒吼一聲,侍衛們被無形的力量震開,和尚趁機逃跑。
「快快快!」城主一邊喊一邊瞅千繪京,生怕她動怒,「把人給我抓回來!」
不料還沒等侍衛去追,他視野裡的人也跟著不見了。
……
這和尚有問題。
千繪京踩著樹枝穿梭在林間,剛才那人震出的力量讓她不敢怠慢。
這個世界上她解除過的力量有三種,查克拉,念力,靈力,毫無疑問和尚使出的是後者。
是剿滅時政總局時的漏網之魚,還是想為歷史鳴不平的奇人異士?
樹木逐漸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千繪京只能跳下來在地上行走,她伸手撫摸一株被踩爛的枯草,估摸著和尚還沒跑遠,突然身體一陣踉蹌,四周以她為中心出現了一環光圈!
沒給她喘息的機會,細碎的血珠在下一個瞬間從心口迸射,染紅了純白的前襟。
「想不到吧,」和尚用力一推,穿透千繪京心髒的錫杖又往前近了幾分,「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怪就怪你太倒霉!」
「是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世間亙古不變的真理。
苦無毫不留情地劃過他的後頸,帶出一線血水,血液噴湧而出,讓泥土多出了幾塊紅斑。
隨後,錫杖上架著的千繪京變成輕煙消失不見。
和尚忙捂住後頸,可鮮血還是從指縫間溢了出來,猛咳兩聲:「你以為……自己會贏得很輕松?」
他忍痛的神色中帶著一絲得意:「好好看看周圍吧。」
千繪京稍稍低頭,眼眸在眼眶中左右移動。
樹林陰暗,卻絕不沉寂,有很多東西都埋伏在這裡,時間溯行軍就是其中之一。
千繪京往後跳起,長/槍在同一時間從上方插入地底,溯行軍攀附在上面,見目標逃脫當即松開雙腳踩在地上,長/槍揮動毫不猶豫地砍掉了面前的大樹!
大樹被攔腰斬斷,千繪京又跳到另一棵樹上,可埋伏她的溯行軍顯然不止一個,剛落腳就感覺到後腦勺陰風陣陣,她條件反射地偏過頭,刀光擦過睫毛,九死一生!
怎麼這麼多!
看著不斷從陰暗處竄出來的時間溯行軍,污濁氣息鋪天蓋地地湧來,和以前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要想一次性解決,須佐能乎是不二之選。
千繪京向來想到做到,可當查克拉湧入眼睛的時候瞳孔突然刺痛,腦神經也跟著抽搐了一下:「唔——」
不好,已經不能再用萬花筒了。
緊要關頭改變戰術顯然來不及,一把大太刀把她堵到包圍圈裡,高懸的刀刃眼看就要落下,千繪京抬手格擋,突然眼前空氣扭曲,凶猛的黑色火焰燃起,大太刀手中的武器掉下,在反抗嘶吼時身體已被這火焰燒成了灰燼。
連帶著周圍的溯行軍一起。
千繪京對這突發狀況有些意外,心中驀地一動,下意識地就想躲開來自身後的攻擊,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把已經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這可方便了偷襲的人,長長的鎖鏈往她脖子上一甩,直接把她給拽進了湖水裡!
失重感和落水時的衝擊力碰撞,視野頓時被湖水包裹,千繪京雙手抓緊鎖鏈卻不動彈,一只眼睛緊閉一只眼睛艱難地半睜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好在,她等的東西終於來了。
即將沉入湖底的時候,有道人影漸漸清晰起來,游到她身邊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
千繪京笑了。
幾番折騰之後,一片死寂的深林裡多了兩道呼吸聲。
鼬把千繪京放在樹下,伸出手指探對方的鼻息,發覺有些微弱後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他轉過身,想看看周圍還有沒有隱藏的敵人,誰知背後忽然黑光閃動,他的皮肉被整把苦無貫穿!
「不長記性啊,宇智波鼬,」剛剛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千繪京此刻卻精神大好,手中緊緊握著把苦無,「這一幕還熟悉嗎?」
恍惚間,刺中對方的感覺開始不真實了,一只只烏鴉沿著鼬的身體邊緣飛散而出,下一秒,千繪京的手腕被握住整只胳膊都被反壓在了樹干上,眼前是鼬赫然放大的臉。
遭到壓制後她不由得偏過頭,鼬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進耳朵裡:「鬧夠了嗎?」
第158章
鼬與千繪京分開過兩次,一次是死別,一次是生離,未來可能會更多,也會更讓人絕望。
「鬧夠了嗎?」他抓著千繪京的手腕,看著她冷漠的側臉,「你究竟要做到什麼地步?」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鼬的冷靜也沒有減少一絲一毫,他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卻什麼都不能說出口。
因為千繪京恨他。
半晌,千繪京輕笑一聲,擰過頭的時候眼神狠厲極了:「直到你死為止!」
兩人的寫輪眼同時開啟。
剎那間,鼬的自我意識猛地被拖拽到另一個世界裡,一陣天翻地覆後,他來到一片開闊的土地上,黑夜被白晝替代,有的只是青山綠水。
他環視周圍,發現這裡遠山花樹小溪潺潺,跟想像中的很不一樣。現在的千繪京變化太大,手段凶狠心思縝密,怎麼可能給他帶來這麼溫柔的幻境?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溫煦的陽光便分出幾縷煙霧,鼬微微眯眼,任由煙霧彌漫,離他越近煙霧的顏色就越渾濁。
這些濁霧像是在引導他前進一般,忽近忽遠,鼬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跟著一起朝花樹深處走去。
不得不說眼前的景色真的很美,風搖樹葉,暗香浮動,不知名的花瓣鋪成了長路供他行走。
走到樹林中心時煙霧逐漸聚攏,他轉眼一望,見對面的空地正擺著一排巨大的屏風,而聚成團的煙霧突然朝那裡飛去,像墨水似的直接潑上去,片刻後,墨水成畫。
鼬緩步靠近,發現這畫是活的,畫的似乎是一間牢房,擠在裡面的全都是孩子,他甚至還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又死了。」
誰死了?
「他們把她的眼睛挖出來,像扔垃圾一樣把她的屍體扔掉了。」
這可是條人命。
畫不動了,也沒聲了,臉色不太好看的鼬繼續往前走,到第二面屏風前停下時純白的紙再次出現變化。
這次畫的是一大片彼岸花海,一個絕美的女妖浮在半空中,手裡牽著名小女孩兒:「你陪我兩年,我就放你回去怎麼樣?」
雖然小女孩兒只出現了背影,但鼬心裡已經有種不好的預感了。
他抬腳走向屏風的第三面,第四面,遵守諾言的小女孩兒在女妖的幫助下獲得新生,她成為了一名人稱「審神者」的歷史守護者,在付喪神的輔佐下一步步走出深淵,直到……
記憶的終點,畫裡的女孩兒終於轉過頭來,理智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鼬蜷起了手指。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他原本以為千繪京的執念只是源於「恨」,卻沒想到這份恨意的波及面會這麼大這麼深刻。
「還是不肯交出來嗎?」最後一面屏風中,站在台階上的男人以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蔑視目光打量著被鎖鏈吊起雙臂,半個身體都浸在臭水裡的千繪京,「所謂的家族驕傲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千繪京頂著滿臉污血抬起頭:「你們這種垃圾怎麼會理解。」
男人的耐心到達極限,一招手,隨從便打開機關排掉臭水把千繪京拖了出去。
這時畫面已經定格了,但鼬的耳邊仍然充斥著哀痛欲絕的慘叫聲。
「夠了!」
鼬低吼,不知道究竟是在叫男人住手還是在讓千繪京停止施術。後者撕開傷疤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給他看,完全就是往他心上插刀子,她知道他還喜歡她,所以就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報復他。
看完這些,震驚是真的,酸澀……也是真的。
忽然,有個在心裡積壓已久的想法悄無聲息地冒出了頭——他是否是心甘情願地把千繪京交給鶴丸?
還沒來得及得出答案,眼前的屏風就如同蠟燭般出現了融化跡像,鼬心下一凜,迅速跳離原地,落地的時候又感覺腳下有什麼東西滑膩膩的,低頭,只見剛剛走來的花瓣路全都變成了紅眼珠子,那些眼珠比活的更加真實,視線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在那瞬間他感受到了施術者的所有怨恨和不甘。
似乎是在為主人鳴不平,整個幻境就像是頭凶猛的野獸,發出一聲哀鳴,聲波所到之處萬物凋零,原本的青綠草坪以鼬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枯萎成灰——
等鼬驚醒時,他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了細彎血痕。
周圍夜色寂靜,仿佛是在提醒他剛才的一切都是虛無,可……鼬攤開手掌,看著上面的血色痕跡。
他頭一次覺得,原來幻境裡的感覺也可以這麼真實。
千繪京成功了,他心痛了。
兩人同時開啟寫輪眼,千繪京才經歷過一場惡戰,精神狀態比平常要虛弱不少,現在還沉睡在幻境裡,頭微側著,月光灑落,在她的臉上留下蹤影。
慢慢地,一只手覆上去,月光只能從指縫間投下幾條明輝。
鼬輕撫著千繪京的側臉,對方的額發掃在他的手背上,癢癢的,像松鼠尾巴。
「阿千,」沒有旁人,他眼中的復雜也不用再掩飾,「對不起。」
夜風掠過,幾乎把這低緩沙啞的聲音吹散,鼬察覺到異樣,把手收回來,在鬼鮫現身的同一時間神情恢復成漠然。
「那和尚挺能鬧騰的,把城主的宴會搞得一團糟。」
鼬不問過程:「回信拿到了嗎?」
「當然,」鬼鮫捏著信封一角搖了搖,「可算是能交差了……這人是誰?」
他上前兩步想看個清楚,誰知鼬忽然站起身,打斷道:「把情況報告上去。」
鬼鮫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只是不由得停下腳步:「對了,還有一件事,迪達拉他們就在附近。」
青玉二人組在斷之城也有任務,按照上面的意思,他們得辦理一次情報交接。
鬼鮫正想著該怎麼口述情報,就看見鼬把地上的女人扛起來,在他開口詢問之前就消失了。
……
長得俊就是不一樣,走哪兒都有女人投懷送抱。
三人前後腳離開,誰都沒有注意到遠處森林裡的和尚屍體發生了變化,有條縫從他的脊背處裂開,伸出了一只漆黑的爪子……
半個小時之後,朱南組和青玉組在水流邊會合。
山泉水急旋流動,衝出不少白色泡沫,蠍站在一處怪石上,不耐煩地等著朱南組出現。
「太慢了,」他瞪著遲來的兩人說道。
「客觀原因,我們也不想耽誤時間,」鬼鮫回應,「就你一個,迪達拉呢?」
蠍抬了抬眼眸,鬼鮫向上望,見迪達拉難得沒有乘坐他那只黏土飛鳥,正老老實實地盤坐在一棵樹上出神。
聽說他出任務的時候消失了一段時間,前不久才回來,問他什麼都不講,而且對鼬的態度也更惡劣了……
怪邪門的。
鬼鮫把注意力拉回來:「關於今天——」
「嗯?!」
不知道看見了什麼,迪達拉突然發出一串怪聲,下一秒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樹上倒栽下來雙手呈手刀狀百米衝刺般狂奔到鼬跟前,盯著他肩上的千繪京兩眼冒光:「你哪兒撿到的,嗯?!」
鼬:「……」
說著說著還動上手了,衝著千繪京的臉狂戳:「臥槽不是硬的!」
鼬:「……」
蠍都看不下去了:「沒見過女人?」
見過女人,但沒料到會在今天見到千繪京,當年時政總局覆滅,時空量子受到劇烈衝撞,他這個原本就不屬於未來世紀的人直接被踢回了忍者世界,而且時間卡得剛剛好,就在他消失後一個月不久。
千繪京雖然嚴格了些,但對同伴從來都是真心實意,更何況她還給他提供了那麼大一個藝術舞台,迪達拉平時也跟付喪神插科打諢慣了,說沒想過重聚是假的。
所以現在,激動!
不管其他人的目光,迪達拉直接抓起千繪京的肩膀使勁兒搖:「醒醒,你丸破產了!」
沒動靜。
「你鶴出軌了!」
沒動靜。
「你鼬死了!」
鼬:「……」
千繪京睡相穩如死狗。
鬼鮫挑了挑眼角:「你認識她?」
「何止認識,我們——」迪達拉興奮上頭,話音卡到一般倏地冷靜下來,「……不,沒什麼,嗯。」
搭檔這幅樣子蠍也是第一次見,但他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等得夠久了,不想再浪費情報交接的時間。
反倒是鼬的視線在迪達拉身上停留了幾秒。
斷之城的情報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是其中牽扯著武之國必須謹慎些,誰都知道這個國家的神秘性和重要性,佩恩也特地強調過在執行任務過程中盡量不要招惹武之國的權力中心。
「武之國國主當年是和宇智波斑還有千手柱間齊名的人,」鬼鮫回想著近幾年收到的情報,「有傳言說他活了八十多年,不知道是真是假。」
蠍:「他為了建交去了火之國,新情報不久就能送上門來。」
另一邊,迪達拉裝作不經意地打量著千繪京。
莫名其妙的武士之國,百年不死的老僵屍,他不傻,怎麼都能猜到是千繪京,鬼鮫和蠍的談話對他來說沒有意義。
「喂,」他出聲,衝對面的鼬說道,「你對她用幻術了?」
鼬沒有回答。
「你們之間的事她全都告訴我了。」
「是麼,」鼬的神情一派平靜。
這家伙真是三棒子下去打不出個屁來。
黑沉的夜滿是涼意,靜謐而又充滿詭異氣息,迪達拉沉默片刻:「我要帶她走,嗯。」
見鼬不說話,他又補充道:「你心裡清楚誰更適合她。」
迪達拉是說干就干的直脾氣,不等對方同意已經把地上的千繪京拽起來,他本來就反感宇智波鼬,一見到千繪京更是有種要把新仇舊恨一並算他身上的衝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呆毛跟他待在一起。
迪達拉架著千繪京一條胳膊,正要去問蠍什麼時候才能走,結果不小心踢到了個翹出土地的硬東西,四周驀地響起數千枚鈴鐺晃動的聲音,清脆雜亂,把夜晚的寂靜徹底打破!
還在談話的兩人齊齊回頭,迪達拉還沒緩過神,猛地感覺側腰一痛,人已經被踹到了枝椏橫生的灌木叢裡,千繪京剛好落在他身上,把他砸了個七葷八素。
故意的吧?!
迪達拉臭著張臉坐起來,滿腔怒火就差一個宇智波鼬,就在這時,遠處亮起了大片大片的火光,伴隨而來的還有數不清的腳步聲。
其他人都已經埋伏好,迪達拉沒法,摟著千繪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暗罵遲早讓鼬好看!
等腳步聲靠近,他們早已做好進攻准備,可誰知道來的不過是一群平民百姓,開口的第一句還是:「別讓那女鬼跑了!」
第159章
村民高舉火把,分散開後將系在樹上的鈴鐺取下來,又是一連串的叮叮當當,接著他們把手裡的鏟子往地上一踩,開始挖土。
兩邊的泥土越堆越高,很快就把剛才絆了迪達拉一跤的東西挖了出來——一具棺材!
這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出人群,嘆氣道:「還沒抓到嗎?」
旁邊的壯漢搖頭:「大概是跑了。」
「請的法師過了這麼久都沒來,哎。」
「您別急,我們不是還有去火之寺求的符紙嗎,就算抓不到鬼,也能保證不會再出現死人了。」
「但願如此……」
火光遠去,帶著人們的遺憾一起回到鄉野小村裡,隨後曉組織四人瞬身到挖出棺材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氣氛變得陰森了些。
本來以為是忍者,他們已經做好了戰鬥准備,誰知道只是一幫用手指頭就可以捏死的老弱病殘,迪達拉悻悻地收回黏土炸/彈,要不是架著千繪京他現在就能跟鼬干一架。
「迪達拉,」蠍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帶著那女人准備干什麼?」
迪達拉一時語塞:「我覺得她長得很符合我的審美,嗯。」
聞言,鬼鮫笑道:「可惜是鼬桑先看上的。」
說完他望向不遠處的鼬,以前做任務要是遇到需要用上女人的地方一般都是他來扛,這次後者竟然親自動手,趕來會合的路上貌似還保護得很小心,絕對有貓膩:「怎麼辦呢,要搶過來?」
鼬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向迪達拉:「需要我再對付你一次嗎?」
這句話實打實扎了迪達拉的心窩子,他永遠都沒辦法忘記自己當初是被鼬一招打敗後才加入曉的。
「嘁,別得意忘形了!」本來只是打算把千繪京留下來好好問問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都不來找他,但是現在他改主意了,「呆毛是我的,絕對不會讓給你,嗯!」
說話間已經把起爆黏土掏出來,眼神中除了戰意還有一絲倔強:「拜倒在我的藝術之下吧,嗯!」
蠍陰沉沉地提醒:「你想惹我發火嗎,迪達拉?」
「蠍旦那你別攔著我,今天我必須讓這家伙好好見識一下——嘶,痛痛痛!」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的千繪京忽然伸手揪住迪達拉的耳朵狠狠一擰,後者立刻疼得跳腳,一撒手千繪京就穩穩站在地上,完全沒有半點中了幻術之後的虛弱感。
「喲,醒了啊,」鬼鮫咧起嘴,「醒了就跟我們走吧。」
千繪京轉過身,卻沒有看他,只注視著鼬:「跟你們走?你有那個本事麼?」
她說這話的氣勢倒是很足,只是不知道跟實力配不配,鬼鮫已經抬手握住了鮫肌的刀柄,可被鼬攔了下來。
鬼鮫實力強悍,千繪京的寫輪眼也不好惹,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除他和佐助以外還有宇智波的族人活著,當然也有不希望看見千繪京受傷的私心,對佐助他能以「變強」的名義對對方下狠手,但千繪京……
恍惚間,他的腦海裡浮現起千繪京被割斷腳筋的畫面,只要一想到這些他對她的愧疚和保護欲就會危及理智的邊緣線。
鼬壓制著情緒,將它們隱藏在面無表情之下:「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裡有四個人,雖然迪達拉會幫著自己,但千繪京還需要他在曉組織裡幫忙打聽一些事情,過早的暴露只會缺少一條重要的情報來源,所以她也只能強迫自己不要衝動,反正她那兒還抓著一個宇智波佐助,只有佐助才能讓鼬感受到貨真價實的痛苦:「沒聽到嗎,我很符合迪達拉的審美,當然是跟他走了。」
「哈,算你仗……有眼光,」迪達拉一把攬過千繪京的脖子,哥倆好似的,「宇智波鼬,被甩的人還是趕快走遠點的好,嗯。」
他這話一語雙關,無疑是在嘲諷。
千繪京是鐵了心不會跟鼬走,而鬼鮫一向尊重鼬的決定,不過在臨行前,他還是秉著看熱鬧的心態多了一句嘴:「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啊小姐,鼬桑一直對他的未婚妻念念不忘,很久都沒……」
「鬼鮫。」
「嘖,走吧走吧。」
青玉二人組的任務是抓捕一名逃犯,逃犯是境外人員,到斷之城來似乎是為了讓城主把他推薦到武之國去當護衛以求庇護,根據逃亡天數判斷他應該不會離城下町太遠。
「迪達拉,」蠍的語氣實在算不上客氣,「帶女人是你自己的事情,要是敢耽誤我的時間你應該知道後果。」
「放心啦旦那,」迪達拉滿臉自信,「不就是個逃犯而已,只要把周圍的城鎮全都炸干淨了他一定會自己跑出來舉旗投降的,嗯!」
畢竟以前都是這麼干的,可這裡明顯有個人想法不一樣,因為千繪京說:「你是笨蛋嗎?」
「哈?」
「在還沒有確定敵人位置的情況下進行狂轟濫炸,你覺得是他聽到風聲後逃得快還是你把整個中央二十一國炸了來得快?」
在蠍看不見的角度,千繪京對還准備還嘴的迪達拉用口型說:「武之國是我的地盤。」
老虎屁股摸不得,迪達拉沒聲了。
「赤砂之蠍,」千繪京把視線轉移到矮自己一半的緋流琥身上,「你意下如何?」
雖然以前習慣了狂轟濫炸,但那都是在目標定位明確的前提下,這次的逃犯像是會隱形一樣,任何情報網都查不出他的背景,就連委托人也只能透露很少的消息。
確實如千繪京所說,如果讓迪達拉毀城就等於直接向逃犯傳遞了他們的具體位置,到時候又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找人。
蠍同意了:「你這女人頭腦不錯,比迪達拉靈光。」
「???旦那你!」
「別廢話了,快商量作戰方案。」
附近村莊不多,他們索性就把目標定在了剛才離開的那幫村民身上,女人的形像在世人眼中一直是溫柔而美好的,由千繪京出面協商再合適不過。
「噗,」迪達拉忽然笑出聲,「溫柔……」
千繪京橫了他一眼。
「溫柔,嗯。」
才大規模出動過一次,村裡現在也沒人睡得著,所以當千繪京去敲門投宿的時候他們也沒說什麼,直接劃了一間屋子分給她,但當聽到有三個人剩下的還是倆男的之後他們就無能為力了,窮鄉僻壤修個房子不容易,最近村裡煩心事多也沒人願意跟外人合住,於是……
於是千繪京就聽迪達拉打鼾一直打到了後半夜。
「你也睡不著?」她坐在床褥上,目光越過迪達拉看向蠍。
回答她的人十分淡定:「傀儡不需要睡覺。」
千繪京隱隱感到一絲崩潰,她掀起被子把腦袋埋進去,好不容易在迪達拉平穩的呼嚕聲中有了困意又被對方突然變高的調子強行提神,後半夜她的神經一直隨著迪達拉的節奏忽上忽下起起伏伏,跟坐過山車似的。
次日清晨,她帶著黑眼圈向精神大好的迪達拉打招呼:「白痴。」
「啥?」
「沒事,就是想罵罵你。」
「……」
休息完畢,要開始干正事了。
斷之城並不富裕,周圍的村莊也好不到哪兒去,這裡三面環水,共三十二戶一百多口人,其中還有不少殘障人士,消息也閉塞,千繪京問了一路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不過倒是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像。
無論男女老幼脖子都系著條紅繩子,像是某種習俗。
「這可不是什麼習俗啊,」雜貨鋪的老阿婆給三人端上熱茶,「雖然跟外鄉人說這些不太好,但我還是要多嘴提醒你們一句,村子最近鬧鬼。」
千繪京:「鬧鬼?」
她昨晚其實早就從鼬的幻術中逃離出來了,裝睡的時候知道村民系鈴鐺挖棺材的事,原本以為他們口中的「女鬼」是指她,沒想到還另有玄機。
人一上年紀就愛絮叨,不用千繪京套話,阿婆就跟海水決堤一般扯出了一大堆事情。
原來前段時間有個身受重傷忍者路經村子,被村民們救了下來,可他傷口的出血量太大,這兒離醫館又遠,還沒等村民把止血藥拿回來就已經死了,本來以為這只是個意外,結果有人說忍者的死是鬼造成的,因為他們把忍者埋葬的當晚看見有鬼在村裡游蕩,甚至還能聽見「哢吧哢吧」的怪聲。
「是錯覺吧,」迪達拉沒當回事兒。
阿婆不高興了:「你這年輕人怎麼說話呢,要是一個人看見鬼魂就算了,全村人都看見了怎麼可能還有假,喏,你瞧。」
她指著外面一個坐在牆角下蔫頭耷腦的男人說:「這人偏不信邪,好端端的非要去抓鬼,我們攔不住他,結果第二天就成了這個樣子。」
男人頭發亂得像雞窩,整個人都懨懨的,突然又笑起來拍手鼓掌,趴到地上腦袋貼著地面像是在拜什麼人:「嘿嘿,好多,好多,有好多……」
瘋了。
蠍對瘋子沒興趣,轉而說:「我們昨天過來的時候發現村子外面有個大坑,似乎是埋的棺材,四周還有很多鈴鐺。」
阿婆沒察覺到他是在套話,回答道:「那是引鬼用的,不是說鬼魂都喜歡陰氣嗎,村長讓我們把裝著死人的棺材埋到那裡,再掛上鈴鐺,如果鬼魂帶來的陰風讓鈴鐺發出聲音我們就可以抓住他,把那害人的東西抓起來丟到外面去。」
「就憑你們?」
「哎喲,光我們哪兒成,村長本來請了位火之寺的高僧幫忙驅邪,誰知道等了大半天都沒等到,要我說啊幸好昨天鬼魂沒有現身,不然就我這老身子骨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千繪京默默喝了口茶,心想自己昨晚殺的怕不就是那位高僧。
「說起來,最近到村子借宿的人可真多,」阿婆幫忙添茶,自顧自地說,「要是我還年輕個三十歲就好了。」
迪達拉迷茫:「年紀和借宿的人有什麼關系,嗯?」
阿婆沒吱聲,只朝另一個方向努了努嘴,迪達拉轉過頭,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宇智波鼬?!」
坐在左後方的鼬微垂著眼,桌上還放著阿婆免費贈送的三色團子,看起來已經坐了一陣,團子都只剩簽了。
三個人有兩個都看他不順眼,也只有蠍能心平氣和地跟他講話:「你怎麼在這兒,鬼鮫呢?」
「他去送信了,我臨時接到新任務,」鼬回應道,「協助你們。」
不知道怎麼回事,曉一般都是兩人一組的行動,從來沒有出現過拆開搭檔組成三人臨時隊伍的情況,雖然有些懷疑,但佩恩的命令確實是這樣。
聞言,迪達拉下意識瞄了眼千繪京,總覺得後者下一秒就有可能操起菜刀把鼬的腦袋開個洞,但出乎意料的,他家呆毛很平靜,平靜得從頭到尾都把鼬當空氣。
這時阿婆打破了沉悶的氛圍:「你們到底是來干嘛的?」
「找人,」千繪京接過話茬,「不知道除了那位重傷的忍者還有沒有其他外鄉人到過這裡?」
「沒有,老婆子我整天待在村子裡從沒離開過的,」阿婆說完想了想,「要找人的話可以去問問村長,他經常外出去和鄰村談生意,認識的人比誰都多。」
有了新線索也不用再浪費時間,千繪京決定先去村長家探一探,只是臨走前不由得看了眼鼬,鼬也剛好在看她,兩人的視線只對接了一秒就迅速錯開。
眼不見為淨。
千繪京排斥鼬,鼬心裡貌似也有其他主意,他們並沒有一起行動。
五分鐘後她來到村長家,外室的桌上有個鏡匣,路過鏡匣時千繪京條件反射地掃了一眼,然後才進裡室。
「外鄉人啊……」村長這幾天忙著鬧鬼的事,人已經蒼老不少,「只有上次那位忍者,想必你們也聽說了他的事吧?」
「我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村長能答應,」千繪京道,「那位忍者死了,你們應該把他埋了吧。」
「對。」
「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
村長有些猶豫,見狀,千繪京補充道:「我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這位可憐的外鄉人,沒其他意思。」
她說得誠懇,看樣子也不像是有其他意圖,村長思索了一會兒,起身,答應帶他們去祭拜。
「搞什麼啊,呆毛,」迪達拉跟在千繪京身邊不爽,「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祭拜的,嗯。」
千繪京轉頭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料途中忽然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表情一愣。
迪達拉「嗯?」了一聲:「怎麼了?」
千繪京停下腳步,越過他看向桌子上的鏡匣:「鏡面怎麼不在了?」
前方的蠍和村長聞聲回頭,後者回答:「那鏡匣是壞的,沒有鏡面。」
經過鏡匣時千繪京明明有看見自己的樣子映在鏡子裡,聽到這話,她覺得有股陰風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
「呆毛你該去配副眼鏡了,」迪達拉抓著鏡匣上下翻看,本該嵌有鏡面的位置只有一塊凹下去的實木,「沒鏡子,嗯。」
千繪京蹙起眉頭,也許真是自己看錯了。
村莊後方有一片墓地,所有已經死去的村民都埋在那兒,只有一塊簡陋的墓碑立在比較偏遠的地方,村長帶他們去了那裡。
「就是這兒了,」村長站在墓碑前感慨,「我沒用,不能幫他聯系到他的家人,只能——」
話音未落,他驀地翻了個白眼,怦然倒地。
蠍不冷不熱地開口:「下手挺快。」
千繪京收回手刀,然後對迪達拉說:「把墳炸開,動靜小點,別破壞棺材。」
「你把我的藝術當什麼了!」
「迪達拉,」蠍沉聲提醒,「別耽誤時間。」
迪達拉:「=皿=你們混蛋,嗯。」
最後還是把墳給炸開了,千繪京二話沒說就蹲身推開棺木,頓時一股惡臭傳來,迪達拉皺了皺眉:「你懷疑死掉的忍者就是逃犯?」
千繪京一邊回答「很有可能」一邊把棺材蓋子搬出來,露出裡面早已腐爛的屍體,屍體臉部潰爛,四肢還有脂肪腐敗後形成的綠色屍蠟。
千繪京問:「逃犯有沒有什麼特征?」
蠍:「腰上有一塊黑色紋身。」
此時陽光明媚,能很清楚地照見屍體腰部有塊還沒完全爛掉的黑色痕跡。
任務目標身亡,不知道委托人還會不會支付酬金。
將現場收拾干淨後,千繪京把村長帶回屋裡,等後者醒來太陽都快落山了,她把他昏迷的原因敷衍過去,迪達拉和蠍則去跟曉組織的首領彙報情況,就剩千繪京一個漫無目的地在村裡閑逛。
走著走著,一個花色蹴鞠轱轆轱轆滾到她腳邊,她撿起來,剛好有位女孩兒跑到跟前,眨巴著眼歪著頭看她。
千繪京把蹴鞠遞過去,女孩兒露出笑臉,雙手接過很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大哥哥我們繼續玩吧!」女孩兒往回跑,停到鼬面前舉起蹴鞠,嗓音軟綿綿的。
「今天很晚了,」鼬拍了拍她的頭,拒絕得干脆,女孩兒的失望全表現在臉上,不過很快她就被自家母親叫走了,最近鬧鬼,村民們休息得早。
夕陽余暉勾勒出遠山的輪廓,襯托出無限平靜淡泊,千繪京和鼬之間的距離很近,卻好像隔著一座永遠都沒辦法跨過去的大山。
片刻後,耳邊響起迪達拉爽朗的聲音:「喂,呆毛,我們這邊忙完了!」
千繪京轉過身,朝迪達拉和蠍的方向走去,這時聽見鼬問:「你們住在一起?」
她頭也不回:「住不住在一起跟你有關系?」
「你覺得跟我無關?」
「不然呢。」
這些話有刺激鼬的嫌疑,而鼬也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
鄉野山村沒什麼好打發時間的,千繪京就和迪達拉在屋子裡玩金毘羅船船游戲,輸的人往臉上貼紙條,十幾輪下來後者的臉已經沒有空位了。
迪達拉吹一口氣,把貼鼻孔下的兩條紙吹起來,憤憤道:「再來!」
千繪京的臉干干淨淨:「我怕你哭。」
「胡扯!」
「你臉上的紙告訴我你在逞強。」
「少啰嗦,繼續,嗯!」
蠍都沒眼看了。
打斷游戲繼續的是一陣敲門聲。
輸家永遠是被壓榨的對像,迪達拉起身去開門,看見門外的人眉梢瞬間挑起:「你怎麼來了?」
鼬沒回他的話,直接看向蠍:「我有事找你。」
這座住宅一共有兩間房間,只不過一間是專門供人睡覺用的,一間很狹窄,只能當做雜物室,鼬和蠍就在那裡談事情。
他們談話的主題左右離不開曉的內部機密,蠍覺得有哪裡怪怪的,這宇智波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怎麼,打著找我的幌子看那女人?」
鼬一點破綻都沒露:「我可沒這麼說。」
「也對,你可是出了名的受歡迎,總不至於跟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女人糾纏不清,」蠍頓了頓,「不過這女人有腦子,看上了也不吃虧。」
「我認為人柱力和尾獸比這些事情更重要。」
蠍對這些男男女女的事不感興趣,所以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但他似乎忘了一點,鼬由始至終都沒有正面否認過自己是來看千繪京的事實。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夜色濃厚,碎星鋪上天幕,鼬和蠍離開雜物室,到門口時前者轉身說道:「你們不走?」
從頭輸到尾的迪達拉沒好氣地說道:「我們就住在這裡,嗯。」
「有居民剛好要去外地祈福,他們已經同意你們借住了。」
千繪京不動聲色的把玩著游戲道具。
「住哪兒不是住,干嘛要換屋子,」迪達拉一把扯下臉上的帖紙團成球,丟到一邊。
鼬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口吻平淡:「你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男人。」
此話一出可真是把迪達拉的選擇給斷干淨了,干淨到只要他不換房間連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不算個男人,畢竟千繪京是女性,再怎麼熟男女也不能一直處於同一屋檐下,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明明知道這家伙是不想讓千繪京和其他男人睡一間房,卻完全不能反駁!
——宇智波鼬,算你狠!
關上門,把一臉苦大仇深的迪達拉隔絕在外面,千繪京慶幸今晚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熄滅蠟燭,她脫掉外衣鑽進了被窩裡。
今夜風大,把本就不牢實的窗戶吹得吱嘎作響。
迷迷糊糊中,千繪京聽到了不真切的聲音,像是有鈴鐺在搖晃,慢慢地,慢慢地,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啪擦!」
千繪京被怪聲驚醒,可四周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她忙點燃油燈,穿著單薄的衣服走了一圈,發現原來是放在貨架子的瓷娃娃摔到地上,還碎成了好幾塊。
……虛驚一場,明天早上再收拾好了。
她松了口氣,把被子重新鋪好,正要躺下去的時候卻摸到了一手粘稠,千繪京低頭一看,目光頓時收緊——
全是血!
自己的床鋪像是剛從血池裡撈出來一般,沒有半點其他的顏色!
她趕緊端起燭台,發現不僅是地面,就連天花板都是血手印,雜亂的手印中間還拖拽著一條蜿蜒詭異的血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那裡來來回回爬了無數次!
而手中的粘稠感和滿屋的血腥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們村子最近鬧鬼。』
『有人試圖去抓它,但是瘋了。』
『這個鏡匣沒有鏡子。』
千繪京有些頭皮發麻,難道鬧鬼的事不是謠言?
天花板未干的血液慢慢凝聚,啪嗒一下落到她肩上,突如其來的濕冷讓她的身體瞬間僵直,驚出一身冷汗。
冷風還在肆意流竄,鈴鐺聲近在咫尺。
千繪京握緊燭台,加快腳步朝屋外走去,可就在她離出口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她聽見了,自己耳邊有喘息聲。
轉過頭,一張赫然放大的鬼臉闖進視野,千繪京猛地倒退兩步,手一抖,燭台摔落,油潑了一地,火焰順勢蔓延,在滿屋血腥中燃燒開來。
鬼倒掛在房梁上,快把眼眶撐爆了的巨大雙眼裡瞳孔幾乎只剩一個點,脖子缺了一整塊肉的地方正汩汩地往外冒血,血流過只有皮連著的腐爛腦袋,最後滴進火焰中。
它歪動腦袋,脖子發出「哢吧哢吧」的響聲,衝千繪京露出了一個嘴角咧到耳根的驚悚至極的笑容……
第160章
女鬼伸出枯柴般的手指觸碰千繪京的側臉,冰涼刺骨:「死,你們該死……」
幾乎是在同時,千繪京俯身撐地抓起燭台,以最快的速度朝女鬼襲去,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燭台竟然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千繪京迅速反應過來,立刻竄上窗台跳到屋外,落地後轉過頭,發現女鬼也爬了出來,沒有下半身的她只靠兩只手就能快速爬動,身體斷口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陰森扭曲的聲音如影隨形:「在這裡,在這裡……」
千繪京「嘁」了一聲,在奔逃的同時轉身結印,高壓風球一個接一個打向女鬼,可全都穿了過去,在地上留下一長串坑洞。
既然沒辦法攻擊,那就拼速度!
兩邊的景像飛速後退,千繪京只能聽見風聲呼嘯,但她知道,那女鬼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今夜出奇的寂靜,村莊裡一點聲音和火光都沒有,仿佛一潭死水。
「過來……」
還甩不掉了?!
千繪京腳跟一側使勁一蹬,落到了民舍間的小路上,女鬼爬行的速度沒有減弱,蜥蜴一般扭曲靈活,見狀,千繪京干脆衝到拐角處,找了個屋子鑽進去。
誰知這不鑽還好,一鑽竟然直接鑽進了宇智波鼬的房間!
看見不速之客,正准備休息的鼬愣了愣。
換做以前千繪京肯定扭頭就走,但現在火燒眉毛,她來不及管其他的猛地撲向鼬,兩人齊齊摔倒在床鋪上,燭火都跟著抖動了一下。
「你……」
鼬看著主動往自己懷裡衝的千繪京,萬年不變的表情終於出現變化,緊接著一陣怪聲傳來,他眼中閃過戒備,滅掉燭火後抬手掀起被子,把自己和千繪京都裹了進去,而這一系列動作的完成不超過三秒。
大難當頭,千繪京的心跳還很劇烈。
「哢吧——」
窗戶被推開了。
她下意識地抓緊鼬的衣襟,兩人之間的距離貼得更近了些,後者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彼此體溫混融,鼬低頭就能看見千繪京的頭頂,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發香。
他伸出手,猶豫再三,還是放在了她的頭上。
以最溫柔的力道安撫著對方的不安,千繪京抓著他衣襟的手指一動,然後微微抬頭,皺起的眉下是一雙墨黑眼眸,那雙眼眸裡流露出的失措目光讓鼬意識到剛剛進來的東西恐怕很不好對付。
曖昧的氣氛漸漸模糊遠去,鼬扣著千繪京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埋入自己的肩膀,沉下心,仔細聽外面的動靜。
呼哧,呼哧,呼哧,像是有什麼人在喘氣。
「嗷——!!」
惱怒的吼聲在屋子一角響起,鼬判斷離他們所在的位置不過五米遠,下一秒就是翻箱倒櫃的聲音,千繪京甚至還能聽見自己旁邊滾過了一個小瓷瓶。
女鬼繞著房間爬行一圈,卻沒有出現在床鋪附近,沒過多久,松垮的窗台再次嘎吱作響,房間變得安靜起來,女鬼似乎已經走了,以防萬一,千繪京等了好一會兒才敢掀開被子,地板上全是凌亂彎曲的血痕,殘留了一屋子的血腥味。
在地獄工作那麼久她已經見慣了死人,鬼之類的東西更是每天都會接觸,可……
千繪京走到窗戶邊,注視著窗台被抓破的痕跡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也是怨靈,對女鬼的攻擊根本不可能落空,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種只存在於精神意義上的鬼魂?
冬夜的溫度從來都是持續走低,剛離開被窩這種感覺更嚴重,千繪京搓了搓臂膀,打算離開,突然,一低頭就撞見了那張煞白的鬼臉,它在窗戶外面等待已久,頭和地面平行,臉朝上仰剛好對准千繪京。
「啊!」
驚呼出口的剎那,千繪京的手臂被人往後一拽,旋身時耳邊突然擦過燙人的溫度,火光迸發,炙熱的火焰直衝鬼臉而去!
鼬把千繪京護在後面,鳳仙火之術把屋外的土地烤出一片漆黑,等火光消失時已經不見女鬼的影子。
這瞬間發生的事情太驚心動魄,千繪京閉了閉眼睛平復情緒,問:「沒打中?」
「跑了。」
鼬開啟了寫輪眼,他看得很清楚,女鬼消失的速度要比火焰快得多。
「原來世界上還有你贏不了的東西。」
對於她的嗆聲鼬已經習慣了,也許是看在他幫了她一次的份上,千繪京沒有再說什麼,推門就想走——
「它的目標是你。」
村子裡這麼多人不去攻擊,偏偏攻擊千繪京,追到民舍來後也不傷害普通村民,而是一路跟她來到了這裡,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我當然知道,」千繪京面向鼬,語氣平穩又認真,「所以我打算跟去跟迪達拉住,他在哪兒?」
話音剛落,鼬已經走到屋角坐下,四周到處都是女鬼撞倒的零散擺設:「住這兒。」
千繪京挑了挑眉。
「我對它的身份很感興趣,如果你住在這兒它會隨時找過來,沒有比你更合適的誘餌。」
聞言,千繪京來到他旁邊蹲下身,隨後湊到他面前輕吹一口氣,細碎的額發微動,而他本人的神情卻平靜如初。
盡管面對面的方式比剛才的一床相擁更親密,更容易被撩撥。
千繪京有些好笑:「那你對待誘餌的方式可真夠特別的,又摟又抱還保護得滴水不漏。」
鼬無動於衷。
其實她的行為並不單純,看見屋子裡的人是鼬之後就迅速收起鋒芒,從頭到尾都扮成最能柔化他心腸的脆弱形像,好讓他出手對付那只女鬼,本來以為可以在兩者纏鬥時抓住機會制服女鬼,結果卻被它給跑了……
千繪京解開外衣,側頭發現鼬已經閉上眼睛,胳膊隨意搭在屈起的膝蓋上,貌似進入了休息狀態。
不想讓她去跟迪達拉擠一間屋子都能編出這麼一本正經的理由,真不知道該不該誇他聰明。
她躺到床上,將被角拉至胸口,床鋪有些褶皺,還有余溫,是剛剛他們兩個人……千繪京的臉上忽然出現一絲厭惡,趕緊扭過身,側到背對著鼬的方向。
被窩溫度漸漸上升,也許是剛松懈下來的狀態更容易入睡,在等待女鬼再次出現的途中,千繪京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呼吸也越來越均勻,不過一會兒,她竟然睡著了。
次日,太陽還不是很大,天空顯得有些陰沉,剛睡醒的人思維都不怎麼清晰,千繪京正迷糊著,感覺自己身邊有人,下意識叫了一聲「鶴丸」。
那人的身形頓了頓。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千繪京躺在床上沒有動,因為每次鶴丸叫她起床的時候兩人都會膩歪好一陣才算完。
一秒,兩秒,三秒,仍然沒有動靜。
思維的弦接上,千繪京忽然睜開眼坐起來,意料之內的沒看見鶴丸,只是枕邊多出了一疊衣服。
是宇智波鼬幫她從原來那間屋子拿回來的?
「這算什麼,以柔克剛?」
千繪京按著疊好的衣服,內心出現異樣的情緒,但那情緒轉瞬即逝,在她還沒來得及深究的時候就噌的一聲沒影了。
村子裡,迪達拉正老老實實地等著。
「好慢啊呆毛,」他有些不耐煩地說,「怎麼收拾得這麼慢。」
千繪京還不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你找我?」
「不然呢,任務結束該走了,嗯。」
「我跟你不同路。」
她是要回木葉村的,怎麼可能跟著曉組織的人一起走,但迪達拉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趁蠍不在,他干脆把話挑明了:「又想把我撇下,嗯?」
「我沒想過把你撇下,當年只是因為時空障壁被打破,我們被送到了八十年前,而你回到了原來的時間段而已,」千繪京解釋道,「我們和曉不是一條船上的人,你選擇了一條路注定要斷絕另一條路。」
迪達拉癟了癟嘴,不吭聲。
「我不強迫你做選擇,不過要是你到武之國來的話我們都會很高興,」拋出橄欖枝後,千繪京轉了個話題,「對了,你昨晚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沒有,怎麼突然這麼問,嗯?」
這可不對,要是一般村民也就算了,怎麼連迪達拉都察覺不到昨天晚上的動靜?
千繪京生怕錯漏細節,又問:「就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嗎?」
「不尋常的事……也有,」迪達拉回想了一陣,說道,「太安靜了,算不算。」
與此同時,鼬正在村子裡搜查女鬼的線索。
女鬼出現的地方是千繪京的屋子,按理來說應該會留下鮮血之類的痕跡,可他剛剛去查看過了,除了打碎的瓷娃娃外什麼多余的東西都沒留下,連一點血腥味都沒有,而他的房間也是如此,實在可疑。
兩旁樹枝搖曳,淡淡的光暈掩映在草叢間,鼬在羊腸小道上走著,隱約聽見了哭聲。
「對不起……」
他心生疑惑,停下腳步,朝樹林裡走去。
這裡離墳場很近,鼬沒走多遠就看見了一塊簡陋的墓碑,以及跪在它面前的白發蒼蒼的老人。
村長?
聽到腳步聲,村長忙擦了擦眼睛,轉過頭問候道:「鼬先生,你怎麼來了?」
「閑來無事隨便走走,」鼬看了眼墓碑,上面沒有寫名字,但仔細回憶一番應該是蠍他們要抓捕的那位逃犯,「您在祭拜逃犯?」
村長拍拍膝蓋站起來,動作有些不靈活:「是啊,不管怎麼想我都覺得對不起他。」
要不是他們村子裡鬧鬼,陰氣太重,他可能就不會死。
一旦悲傷起來,人就會忍不住說更多的話:「村裡出現鬼之後我的妻子也失蹤了,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死的死瘋的瘋丟的丟,要是再不給大家一個交代我該怎麼面對村民……」
老人家哭得肝腸寸斷,鼬也只能安慰:「這名忍者的死是追殺他的人造成的,與你無關。」
「怪我,如果村裡能儲存一些止血藥就好了……」
村長一邊埋怨自己一邊抹淚,鼬則把視線放在那塊墓碑上,若有所思。
很快,夜色再次降臨,濃密的樹影鋪散在村子裡,與月色一起沉淪在這極度的幽靜之中。
叮當,鈴鐺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忽然狂風大作,把窗戶豁出一個大口,一只干柴般的胳膊從外面伸出來,關節以極其詭異的角度彎曲著,手撐在窗台上,拖著半截身子爬了進來。
還是那張慘白的臉,裂到耳根的嘴染滿了鮮血,它在笑,笑今晚的食物近在眼前。
兩只巨大的眼珠在眶裡扭轉滾動,最後在看見屋中央的床鋪時穩定聚焦,它張開嘴,下巴幾乎落地,粘稠的血液懸掛在不能稱之為牙齒的骨頭上,它就以這樣的姿勢爬到千繪京床邊,帶著詭笑撲了上去——
當黑洞般的嘴咬住整個凸起的床單時,它懵了。
「藝術就是爆炸,喝!」
遠山野村之中,一點火光乍現。
悠于 2025-3-25 16:52
第161章
「嗷——!!!」
女鬼衝出烈火,帶著凄厲的慘叫聲飛速逃遠,迪達拉可沒那麼好心會放過它,乘著飛鳥一路緊追,丟出去的起爆黏土就沒斷過。
爆炸漸漸逼近,女鬼的爬行速度也越來越快,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它突然停了下來,脖子扭動,腦袋向上仰起。
明月高懸,有一抹人影立在民舍屋頂之上,它盯著那人影看了一會兒,陰惻惻地笑出幾聲——
「無視藝術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嗯!」
剛說完,又是兩塊黏土落下,轟隆一聲巨響,爆炸的氣浪橫掃四周,掀起大片黑色濃煙,人的可見度也因此降到了最低。
所以當煙霧稍微散了一點後,女鬼已經不見了。
在埋伏地點等待已久的蠍走出來,渾身都是低氣壓:「迪達拉,你存心的嗎?」
迪達拉也沒料到會是這麼個情況,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假裝沒聽到。
千繪京從屋頂上跳下來,用手扇了扇眼前的濃煙:「沒大礙,我已經捕捉到它的大致方向了。」
她曾經用過的忍術中有一招叫隕武流,裡面用到的念線可以連接敵人與自身。
千繪京結印,縮小版的豪火球在成型的瞬間就朝東南方向迅速飛去,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出發。
冷風在朦朧夜色中穿行,加速追蹤的時候,千繪京遠遠望見有個小女孩兒坐在路上,雙手撐著地面,像是被什麼人給撞倒了。
於是她停下來,問小女孩兒:「你怎麼在這裡?」
女孩兒歪了歪頭,沒有回答她,而是伸手指向滾到三米遠外的蹴鞠,千繪京認識那蹴鞠,也立即回想起來這就是和鼬一起玩過蹴鞠的小女孩兒,她把蹴鞠撈過來,放到女孩兒身邊,問:「你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嗎?」
女孩兒心滿意足地抱過蹴鞠,笑道:「看見了,飛得好快好快的。」
還好沒出事。
「它是往這個方向跑了嗎?」
女孩兒搖頭,指著稍微側一點的方向說:「那邊才對。」
千繪京揉了揉她的頭發:「快回去吧,外面不安全。」
找到蹴鞠,女孩兒也覺得是時候該回家了,於是給千繪京道別,逐漸跑遠。
念線消失的盡頭和火焰落地的地方是後山,這裡很少有人進入,從外面看上去陰森森的,像是神話故事裡某個大妖怪的老巢。
一條彎彎曲曲的老參道直通密林深處,可越往裡走參道就越狹窄,最後直接消失不見了,就只剩下一片看不見盡頭的原始密林。
迪達拉扯下大樹藤條,說道:「麻煩,直接炸掉算了,嗯!」
這輩子就沒做過這麼耽誤時間的任務,蠍對迪達拉的提議也是難得的沒有反駁,不過千繪京還是保持著一絲理智:「再等等,如果還找不到的話再采取非常手段……」
話音剛落,他們面前就出現了三條岔路。
迪達拉:「……」
蠍:「……」
迪達拉:「還是炸掉吧,嗯!」
這兒是山林,不比城市,炸了一片火焰就會無限蔓延甚至燒毀所有山腳的村落,往大了說,千繪京不可能讓自己的子民受到傷害,往小了說,為了抓一個女鬼讓幾百號人跟著陪葬實在不值得。
但用這種理由來說服曉組織的人顯然不合適,於是千繪京把炸山時間定在四十分鐘之後,可蠍的臉色太難看,最後只好又壓縮了十分鐘。
三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去,約定半個小時之後燃放信號彈,迪達拉來接人炸山。
空中的水汽比化掉的冰雪更加寒冷,像是把生物全凍死了似的,千繪京一路走來只能聽見自己腳踩枯草的沙沙聲,她抬頭望天,樹葉把天空遮擋得嚴嚴實實,只有一丁點月光能滲透進來,如同生命最後的掙扎。
慢慢地,千繪京放慢腳步,隨後停在一個狹窄的山洞口,她思索片刻,用苦無割斷掛在上面的干枯藤蔓,彎腰鑽了進去。
黑,睜開眼和閉上眼沒有區別的那種黑。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種黑中,千繪京被霍然出現的光亮照得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她抬起胳膊擋住眼睛,等光亮黯淡一些後才睜開,可就在睜開的瞬間,她又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偌大的山洞中光亮朦朧,幾道靚麗的倩影在不遠處妖嬈起舞,千繪京條件反射地抓緊苦無,按兵不動。
對面的女人們扭動腰肢,舒展雙臂,一個個都是讓人羨慕得流口水的絕世好身材,千繪京卻越看越覺得滲人,因為她們擁有的只是黑色的身體,如同影子一般,臉上沒有任何五官。
「你這招對男人似乎更有效。」
千繪京突然開啟寫輪眼,取出四枚手裡劍朝對面擲去,只聽「咚咚咚咚」四聲,仿佛分別打中了什麼機關,黑影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她走到其中一個機關面前,撿起來看了看,只有拇指蓋大小,機底呈正方體,正中央有個米粒般的藍色按鈕,千繪京摁下它,原本消失的影子女人又出現了。
過時的機關,但絕對是未來世紀的產物。
【距離迪達拉炸山還有二十分鐘】
「嗚嗚嗚……」
「誰?!」
千繪京大喊一聲,對方停止了哭泣,但半秒後又哭哭啼啼起來:「別,別吃我……」
她走向傳出聲音的地方,發現在布滿青苔的山壁凹陷處有個女人,女人穿著簡陋,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大腿全是傷口,看見千繪京後她尖叫起來,急忙轉身往裡面躲,可山壁是實心的,她再怎麼撓再怎麼敲打都沒辦法逃跑。
她這聲尖叫把千繪京刺激得腦膜疼,不過盡管如此後者還是保持著那張冷臉,問:「你是誰?」
女人哪兒聽得進她的話,哭得越來越凶,用力拍打山壁的手掌已經擦出了血痕,等力氣用完,她終於肯回頭看千繪京,嗓子都哭啞了:「求求你,放過我,我丈夫還在找我!」
眼前這女人披頭散發,神智倒還算清醒,千繪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她再次瘋狂尖叫前說道:「閉嘴,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女人趕緊把嘴抿起來,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
千繪京蹲下身,耐著性子問她:「你到底是誰?」
「就,就山腳的吉雲村……」
「為什麼會在這兒?」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女人又來勁了,捂著嘴淚珠大串大串地往外掉:「我是被鬼抓上來的,那天,那天我本來在後山撿干柴,結果一不小心忘了時間,還沒等跑出去就被一個只有上半身的鬼抓住了,它把我一路拖到這裡,我,我差點就活不下來了啊……」
她哭得傷心,千繪京抓著她的手腕也能感覺到這皮膚的觸感是貨真價實的,正猶豫著要不要把人帶回去讓吉雲村的村民好好認認,忽然,外面響起一陣呼喊聲。
【距離迪達拉炸山還有十二分鐘】
離開山洞,千繪京看見有幾個面熟的村民正打著火把在四處走動,有人發現了她,忙招呼大家:「喂,她在這兒!」
「都提醒過你們半夜不要出門,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啊,」連雜貨鋪的老阿婆也在這裡,她快步上前抓住千繪京的手,「呼,還好還好,沒受傷。」
千繪京有些疑惑:「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老阿婆側身望了眼等在樹下的小女孩兒:「是小士告訴我們的,她說看見你和你的同伴們往山裡跑來了。」
聽見她們的對話,小士笑著往這邊招了招手,然後低頭繼續玩自己的蹴鞠。
原來如此。
千繪京輕輕掙開老阿婆的手,說道:「放心吧,我沒事兒,不過你們還是趕快下山的好,這座山馬上就要……」
「啊!」阿婆目光一轉,瞧見千繪京身邊髒兮兮的女人,立刻驚叫出聲,「七鳶?!」
看見熟人,死裡逃生的七鳶一下子撲過來,抱住阿婆就開始哭:「阿婆,我差點就死了嗚嗚嗚嗚……」
不知道為什麼,和友鄰重逢並沒有讓氣氛變得溫馨起來,更讓千繪京感到古怪的是包括阿婆在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不,不是……」阿婆掙脫七鳶的懷抱,僵著笑臉倒退兩步,「你不是死了嗎?」
千繪京看向還在啜泣的七鳶,眉頭微皺。
就在事情發展變得有些詭異時,另一波搜救隊趕來,領隊的是村長,他已經很累了,年紀一大把還得在森林裡繞來繞去,衣服都被樹枝刮出了幾塊布條,但當瞧見七鳶時,他那渾濁的雙眼噌的一亮:「七鳶?!」
七鳶與他四目相對,泛紅的眼角看上去特別可憐:「宇太……」
兩人看對方的眼神都不是普通鄰居之間能有的,千繪京想到七鳶口中的「丈夫」,難不成就是……
「村長,別靠近她!」拿火把的男人突然大叫,「七鳶已經死了!」
村長上前的步子頓住了。
「你胡說,我根本沒死!」七鳶又氣又害怕,指著樹下的小士喊,「是誰說我死了,是不是她?!」
「小士失蹤過一段時間,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從那之後村子就再也沒太平過,我去撿柴的時候見到過她,她說後山的柴火多,讓我去那兒撿,我本來沒答應,但是馬上就要過冬了,她又一再強調只要趕在太陽下山前回來就沒事,我,我就答應了……」七鳶眼中全是對那天的恐懼,「女鬼抓走我之前,我還看見小士出現在森林裡,我絕對,絕對不會看錯!」
小士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抓緊蹴鞠,很生氣地回吼:「你胡說!」
雙方各執一詞,村長望著她們來回看,一時不知道該相信誰才好。
七鳶回憶起自己的種種遭遇,一咬牙一跺腳,情緒激動到極點:「我們每個人都帶著去火之寺求的符紙,你們看看,她身上有嗎?!」
這是最有力的證據,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轉移到小士身上,而小士貌似真的沒有符紙,神情一下子就變了,咬牙看著圍在自己面前的大人們,唰地掉頭逃跑!
村長大吼:「抓住她!」
「別去!」一直處在觀望狀態的千繪京阻止他們,「你們沒有能力抓住它,給我站在這兒別動!」
她扔出系有起爆符的苦無,在村民追趕的路上的炸出一個坑洞,成功起到了震懾作用。
夜晚路黑,敵人在暗我在明,千繪京一直把查克拉聚集在寫輪眼上,就怕女鬼突然殺個回馬槍。
可女鬼跑得太快了,她追了一陣後失去方向感,只能暫停下來查看對方留下的痕跡,不料旁邊草叢動了動,竄出個男人直接抱住了她的腿。
要不是沒察覺到殺氣,千繪京早就把苦無插他脖子上了。
「放手!」
「嘿嘿嘿。」
「再說一遍給我放手!」
「嘿嘿嘿,」瘋子朝她嬉皮笑臉,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好多,好多……」
千繪京忍無可忍,抬起膝蓋猛地一蹬,瘋子被踹到地上,衣服被石頭棱角剌出一條長長的口子,千繪京根本顧不上他,掃了一眼轉頭就要走,但就是這麼不經意的動作,讓她發現了一個足以顛覆事情始末的秘密。
第162章
瘋子的腰上有一塊黑色紋身。
千繪京睜大雙眼,迅速跑過去抓住瘋子的衣服,把破口撕得更大,瘋子卻渾然不覺,趴在地上打滾,嘴裡仍然念著「好多,好多……」
他的腰上有紋身,棺材裡的屍體也有紋身,那迪達拉他們要抓的那個逃犯到底是誰,還有,小士究竟……
等等!
千繪京猛地站起來,渾身一個激靈。
七鳶讓小士交出符紙,那她自己的符紙在哪裡?!
這個念頭促使千繪京趕緊掉頭往回衝,可已經來不及了,等她到達的時候七鳶身體如同爛泥般膨脹巨化,腐蝕性液體一灘灘落下來,整塊土地都在「滋滋滋」地冒煙。
有一個村民正被她那干枯的爪子抓在手裡,一半身體進入了她的口中,剩下的兩條腿還在奮力掙扎,四周都是殘肢斷骸,少數幾個活下來的人已經嚇得腿軟了。
「哢吧」一聲,村民的胸腹被咬斷,七鳶的嘴張得極大,甚至還能看見她用牙齒把屍體嚼得血肉模糊的全過程!
村長已經吐過一回,這次只能嘔出酸水,他用手臂支撐著自己往後退,可七鳶怎麼可能放過他,她一頓一頓地轉過頭,脖子上的肉都擰成了一股繩:「食物,宇太……」
「啊啊啊啊啊——!!!!」村長哭嚷著大叫,「別過來,你這怪物!!!」
他的聲音並不能阻止七鳶伸出幾乎長達五米的枯爪,在距離一點點縮短時,後者也變成了千繪京最為熟悉的模樣。
眼球逐漸脹大,眼白擴散,把黑色瞳孔積壓成了一個小點,那張嘴也慢慢浸出了血珠,嘴角撕裂,拉長,一直延伸到耳根,以脖子連接處為定點,她的腦袋轉了整整一圈,黑發掃過,整個五官都變了形。
「滾開啊啊啊!!!」
看見丈夫恐懼的樣子,七鳶愣了愣,突然爆發起來甩手撞斷了四周的樹木,繼而上前,拖動著龐大的身軀壓在村民們的屍體上,衝村長尖聲咆哮:「你到底——」
【炸山時間到】
只聽得轟隆一聲響,一塊黏土在七鳶頭頂爆裂開來,她被炸得後仰,肉瘤般的身體在地上倒成了一團。
村長趁機爬起來,哆嗦著兩條腿朝剛剛來時的方向挪去。
只是在即將要找到出口的時候,他撞到了一個人。
「千繪京小姐……」他有些害怕地抬起頭,但看見是千繪京時瞬間激動起來,「救我,求你救救我!」
回應他的是千繪京架在他脖子上的苦無。
另一邊,被炸得前翻後仰的七鳶疼得渾身抽搐,可她還不死心,拖著下半身的笨重肉瘤朝村長伸出手臂,可在途中又被緋流琥的毒針射中,迪達拉向來不給敵人喘氣的時間,人偶狀的黏土從四面八方撲來,一起撲在了那團肉瘤上,隨著迪達拉的查克拉催動,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整座山都跟著抖了三抖……
「嘖,好惡心,」迪達拉踩著滿地血肉粘液說道,「不是鬼魂嗎,這根本就是妖怪吧,嗯。」
蠍的語氣裡也全是嫌棄:「喂,女人,你還要干什麼?」
千繪京看了一眼被炸成碎塊的七鳶,然後轉頭注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村長,四周的樹還燃著火,把這張老臉的表情映得清清楚楚:「我希望你可以給我解釋一下,躺在棺材裡的到底是誰?」
迪達拉:「那個逃犯?」
「現在已經不單單是逃犯了,」千繪京的眼底閃過一絲怒意,「我要你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我,不然就送你到地獄去陪你的美嬌娘!」
聽到這話,村長的身體明顯又哆嗦了一下,他頹喪地垂下頭,把憋了好幾個月的氣都嘆出來:「我說,我全都說……」
棺材裡的人並不是逃犯,而是他的續弦妻子七鳶,他們原本過得很和睦,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發現七鳶懷了孕。
迪達拉插嘴:「懷孕是好事吧,你有後了,嗯。」
千繪京目不斜視擰住他的耳朵:「閉嘴。」
有後是好消息,但這對於村長來說無疑是個噩耗,因為他沒有生育能力,不能讓女人懷上孩子。
眼看著迪達拉又要插嘴,蠍干脆把緋流琥的尾巴尖對准了他的頭。
迪達拉:「……」
不能生育的事情太丟臉,所以只有村長知道自己的秘密,日子過得越久,他和七鳶之間的矛盾就越多,為了找到那個姘頭,村長一直沒有爆發,直到有一天,一個逃犯來到了村子裡。
經過一段時間的細心觀察,他發現七鳶的姘頭就是那個逃犯,兩人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一年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讓自己的妻子懷了孕。
無論是作為男人還是作為丈夫,村長和逃犯都沒有可比性,他怒火中燒,於是自己扮成鬼,在村裡演了一場鬧鬼戲碼,把重傷的逃犯弄瘋,還倒掉了他的止血藥讓他終身殘廢。
瘋了一個並不能泄恨,村長還要殺死七鳶。他經常跟外村做生意,能知道更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他查明了逃犯的身份,預料到也許不久後會有人追到村子裡來,他手上已經沾了人命,村長不想再加深自己的罪孽,就放了瘋子一條生路,但還是怕自己殺人的事情暴露,最後干脆把七鳶的腰刺上黑色紋身,讓她以逃犯的身份永遠死去。
他對外編造出村子鬧鬼死人的謠言,只是沒想到死掉的七鳶真的會成為厲鬼回來索命……
「慢著,」千繪京打斷,「那這一切都小士有什麼關系,七鳶說她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還有,村民們應該都見過瘋子,知道他是外鄉人,為什麼會對我們說他是見鬼後才瘋的村內人?」
村長又嘆了口氣:「是我讓小士干的,她失蹤的那段時間一直住在我給她安排的地方,我勸了她很久她才願意幫我這個忙,她是個孩子,最不會引起七鳶的懷疑,我讓她把七鳶引到森林裡扮成鬼殺掉了她,至於村民……」
他慢慢站起來,走到一片肉塊前面跪下:「是我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在七鳶和那個男人身上,他們願意幫我保守秘密,而給你們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戲,包括沒有鏡面的鏡子,都是為了把你們嚇跑,可是做到後來,七鳶竟然真的……」
難怪大家看見七鳶的時候都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千繪京:「那小士的符紙呢?」
「把七鳶騙來的時候丟在森林裡了,估計早就不在了吧。」
男人應該是頂天立地的,可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千繪京覺得他是真的老了,七鳶和小士對峙的時候她在場,小士不是因為符紙的丟失而逃跑,而是因為她知道七鳶是怎麼死的,沒有大人那麼鎮定所以下意識選擇了逃跑,而村長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抓住她,也就是說他已經有了想在外人面前把罪栽贓在小士頭上的想法。
「七鳶,我對不起你,可是你有錯在先,不能怨我呀,」村長望著一地血糊,神智已經不清晰了,「我把繩子套在你脖子上時,你一定很痛苦吧……和我當初一樣痛苦,對嗎……」
他在村民屍體和七鳶的屍體中不斷翻找著什麼,濺起的血染紅了他的臉,衣服,鞋襪,他卻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似的,無休無止地翻找。
碰上這種情況迪達拉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才好,只能把視線轉到一邊:「這叫什麼事兒啊……」
用水遁滅掉森林裡的火焰,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隨著這些青煙消散了。
把剩下的屍體收拾好之後,他們回到吉雲村把這些碎肢殘骸交給村民,活著的人為死去的人嚎啕大哭,村長只有跪在人群中間,請求大家原諒。
真正的逃犯已經抓到,現在就捆在黏土飛鳥上,蠍的耐心早就被磨光了,巴不得馬上就走,可自從遇上千繪京後似乎連老天都在跟他作對。
「不能走,」突然現身的鼬如此說道。
蠍差點忍不住放出真身跟他打一架:「理由!」
「這次的事情還沒結束。」
聽到這話,迪達拉也忍不了了,額頭上迸出一道青筋:「逃犯已經抓到,凶手也落網了,女鬼也消滅了,你還要干嘛,嗯。」
鼬不再跟他們說話,而是轉身看向千繪京,似乎世界上只有她最理解自己:「你的意見。」
千繪京並不想跟鼬有太多的交流,但實際情況又是她也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雙方對視良久,她終於決定放下個人成見,對迪達拉和蠍說:「信他一次。」
迪達拉頓時被噎住了,蠍不是笨蛋,不會因為不耐煩就做出輕率的決定,他的視線在千繪京和鼬身上轉了轉,壓抑著火氣說道:「如果敢耍我,你們知道後果。」
最後的結果是,四人要在村子裡再住一晚。
後半夜,月色莫名變得有些渾濁,稀疏的星星發出黯淡的光芒,清冷的村落寂靜無聲,只有四人外加一個瘋子在小路上行走。
「好多,好多,全,全都……嘻嘻嘻……」
「你好煩啊,」迪達拉瞥了眼被綁在飛鳥上的瘋子,「再啰嗦就把你的頭割下來,嗯。」
「嘿嘿嘿。」
千繪京走在前面,她醞釀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鼬:「你發現了什麼?」
鼬也不隱瞞:「白天我去村子裡問了一些事。」
「什麼事?」
「村子建立的時間,最初的建立人是誰,幾個很簡單的問題,不過越是簡單的問題越容易出紕漏,你應該很清楚這點。」
千繪京當然清楚這點,她師從森乃伊比喜,熟知各個方面的套話技巧。
他們的對話很有營養,但蠍實在是受不了這兩個明明可以站在一起卻非要走在他兩邊並且還有跨過他說話的傻蛋,索性退後一步跟迪達拉還有那吵吵嚷嚷的瘋子抱團,讓這倆家伙慢慢當偵探。
「這種基礎知識我清楚得很,你要講就講,別跟我這兒賣關子,」話說到一半,千繪京眼神微變,「難道說……」
「看來你已經察覺到異樣了,」鼬停下腳步,迪達拉一個不注意撞他背上,忙捂著額頭跳開,「我問過的問題,所有人的回答都不一樣。」
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吉雲村真正的村民。
第163章
一陣涼風咻地吹過,仿佛鬼怪的叫囂。
千繪京回過頭,望向他們一路走來的這條小徑,此時此刻顯得格外詭異。
一般的村子都會養狗,但來了這麼多天,別說狗,連一只動物昆蟲都沒有,就算是在冬天也很不合常理。
以前村子幽靜,他們只會覺得是村民休息得早,可如今一看反倒瘆得慌。
「對了,那個老家伙在述說自己罪行的時候忘了一件事,」蠍望向千繪京,說道,「他的意思是在你遇到女鬼之前都是自己在散播謠言,而且村民們也知道這件事,對吧。」
千繪京點頭。
「那鬼鮫還在的時候,他們應該還不認識我們,卻仍然演了一出挖棺材的戲給我們看。」
所以,他們早就知道曉組織的人和千繪京會進入吉雲村,一早便挖好了陷阱等著他們往下跳。
不好的預感在心裡升起,千繪京立刻轉身去敲旁邊屋子的門,可怎麼敲裡面都沒有動靜,她索性一腳踹開,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連基本的家居擺設都沒有!
「哎,大姐姐?」
此聲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站在道路另一邊的女孩兒,女孩兒穿著素和服,手裡卻抱著個花色蹴鞠,是小士。
她是個很可愛的孩子,要是平常千繪京肯定會跟她招呼,她也會抱著蹴鞠乖乖地跑過來問候,但現在,他們隔著一段距離相望,誰都沒有主動上前。
望著望著,小士忽然笑了,然後轉身消失在漫漫黑夜裡,這個乖巧的笑容讓千繪京臉色一變,緊接著胳膊被人提了起來,她朝上一看,是迪達拉。
「追人還是用飛的比較快,對吧,」迪達拉跟她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不羈的笑意,轉頭對著鼬卻是一張臭臉,「下不為例啊,討人厭的家伙,嗯。」
鼬不以為意。
飛鳥的速度很快,沒過一會兒就到達了目的地,墳場。
白天到這裡來的時候完全沒感覺,但現下有感覺了,空氣中隱約散發著一種讓人恐懼的物質,只要踏進半步都會頭皮發麻。
可出現在這兒的人沒一個是弱者,鼬最先跳下來,然後就是千繪京,蠍,迪達拉在空中負責接應。
墳場埋葬著吉雲村所有死去的村民的屍體,他們從中間狹窄的縫隙中踩過,像是走獨木橋一般,或許是錯覺,千繪京總覺得頭頂的月亮邊緣有些泛紅。
鼬頓住腳步,跟在後面的人也紛紛停了下來。
小士站在這狹窄縫隙的盡頭,手裡抱著蹴鞠歪頭笑著。
「吶,」她的聲音依然是那麼的柔軟綿糯,「為什麼不離開呢?」
「為什麼要一直待在這裡呢?」
「為什麼要放棄唯一可以走的機會呢?」
「回答我,為什麼……」她很傷心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懷裡的蹴鞠,繼而猛地抬起頭,五官因憤怒而扭曲,嗓音變成極其厚沉的仿佛十幾個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的立體音,「回答我,為什麼!!!!!」
緋流琥的毒針齊齊飛出,卻盡數穿過了她。
小士的眼珠動了動,忽然凹陷下去,似乎掉進了她的身體裡,她臉上的皮膚也開始潰爛,空氣中漸漸散出惡心的腐臭味,花色蹴鞠,那顆曾經被鼬和千繪京撫摸過的花色蹴鞠,外皮居然慢慢龜裂散落,露出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小士突然仰天狂嘯,土地在同時顫抖起來,千繪京想離開這片墳場,誰知一只骷髏手臂驀地破土而出,抓住了她的腳踝!
蠍和鼬的處境同樣糟糕。
四周的墳包全都破開,從裡面鑽出了不少已經完全腐爛的屍體,千繪京用苦無砍斷那只骷髏手,其他兩人也已脫身,全都跳去了外圍。
只見骷髏手的主人完全爬了出來,她拿起那只斷手,腦袋已經被削掉一半,裡面的腦漿還在晃動:「不是說過不要半夜出門嗎,你們怎麼這麼不聽話!」
千繪京看向右邊,發現有具屍體佝僂著身子一拐一拐挪了過來,紅稠的粘液順著下巴滴落,滴在他不太靈活的膝蓋關節裡:「發現人是我殺的又怎樣,你們全都得死。」
這些人的樣子大部分都毀了,黏著肉懸掛在眼眶外的眼球,被霉菌覆蓋的白骨臉,破掉的腹部流出一大截腸子……但他們每個人的特征和愛掛在嘴上的話,都證明著他們就是和千繪京一起相處了好幾天的村民!
這個時候,千繪京耳邊甚至還能聽見瘋子在喊「好多,好多,全都,全都」的聲音。
【好多鬼,全都是鬼】
唯一一個正常人類,竟然是在見證了這一切之後被活活逼瘋的!
「迪達拉!」
「我現在沒空,蠍旦那!」迪達拉被兩雙沒有皮只有血肉的巨手纏住,正駕馭著飛鳥不斷躲閃,「等我搞定他們再說!」
全亂套了。
幻術是在場兩個宇智波的看家本領,毒針毒刺也是緋流琥的拿手好戲,可現如今全都失去了作用。
嘶吼聲響起,千繪京立即朝後彎腰,恰好躲過了一把從頭頂揮過的砍刀。該死,這些鬼東西怎麼能這麼快!
場面簡直是大混亂,一百多具圍攻他們三人,唯一的後援迪達拉又被捆住,更糟糕的是很多術都起不了作用只能近身打。
千繪京使出豪火球之術,而那些屍體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似的直接從裡面穿了過來,盡管血肉被烤出了焦味,他們的活動仍然不受絲毫影響。
看著朝自己撲來的屍群,千繪京的眼神在瞬間變得凌厲,她猛地抬起手臂,手中攥著一大把念線,蠍看見千繪京抬手後離得最近的那具屍體忽然頓住了,接著往後一轉,拿起武器擋住其他屍體的進攻,喪失理智的屍體哪兒顧得上什麼同伴不同伴的,直接撲上去把這叛變的活屍撕咬成碎塊。
……傀儡術?
思索間,活屍已經張開血盆大口衝到了他旁邊,緋流琥的蠍子尾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掃過去,硬生生把活屍逼退了兩步。
不給蠍反應的機會,天上忽然有十幾具活屍跳下來,抓住緋流琥的殼子又咬又砸,稀稀拉拉的牙齒上全是惡心的血肉粘液,這種行為簡直是在捋虎須,蠍子尾突然猛力一抽,把嘴裡正咬著曉袍的活屍全都掃飛了好幾米遠。
「既然你們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蠍已經四肢著地,緋流琥背部的鬼臉失去曉袍的遮掩後全部暴露在空氣中,他目光凶惡,話裡的每一個字都充滿殺氣:「了結你們!」
此時一枚巨型風魔手裡劍從他面前疾速旋過,把地面劃出條長坑後飛到了另一個方向。
千繪京也被煩得不行,不知道為什麼,十具活屍有九具的目標都是她!
她扯動念線,風魔手裡劍驀地一個急轉,眨眼間便切斷了正衝她張牙舞爪的活屍的脖子,掉在地上的腦袋還在顫動,血漿流了滿地。
她把藤條纏在手臂上,朝樹干一蹬,呈圓弧狀把圍在周圍的活屍都踢飛出去,落地時,有條漏網之魚攀著藤條快速往下爬,千繪京抬頭,剛好對上它大張的嘴,腐臭味撲面而來,那條長滿肉瘤如觸手般的長舌即將碰到她的臉——
突然,千繪京感到腰間一緊,整個人都被藤條拉了上去,身體騰空,視野得到極大的擴展,她望見自己剛才站著的地方有個宇智波鼬,想襲擊自己的活屍則被砍成了兩半。
但這對活屍沒有作用,斷掉的腐爛身體倒在地上,斷口處逐漸冒出血泡愈合,它很快就會再次站起來。
「我知道你恨我,」鼬的手指扣著三柄苦無,神色一派冷靜,「但我相信你會做出聰明的選擇。」
千繪京看了一眼纏在腰上的藤條,那是鼬在情急之下綁上去的:「你需要我怎麼做?」
只要能逃出這個鬼地方,她願意暫時放下私人恩怨。
「還記得我們被圍困在鐵木崖的那次嗎?」
當然記得,那個時候鼬剛加入暗部不久,卡卡西帶著隊員一起前往刺殺別國大臣,誰知原本的盟友突然叛變暴露了他們的埋伏位置,導致幾名隊員受傷,所有人都困在了有迷霧迷宮之稱的鐵木崖,要不是千繪京趕去接應,和鼬一起破開了迷霧,暗部第六分隊恐怕凶多吉少。
雖然很不爽,但千繪京還是點了點頭。
鼬把胳膊一揚,十幾柄苦無以極其刁鑽的角度飛射出去,全部擊中了活屍的眼球:「我掩護你。」
『我掩護你。』
見曾經的少年又一次擋在自己身前,千繪京垂下眼眸,多了一分沉重,少了一分感動。
她必須想個破解的辦法。
蠍是傀儡,能再撐一段時間,可他們兩人的力氣不是無窮無盡的,查克拉不管用,體力也有消耗完畢的時候,到底該怎麼……
活屍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充斥著耳膜,從它們肚子裡掉出來的內髒被踩碎後發出難聞的惡臭,在這種糟糕到極點的環境下,千繪京只能焦急地重復辦法辦法辦法——
她的眉頭從來都沒擰得這麼緊過,焦灼的視線一直放在不斷試圖引開活屍的鼬身上,像是感應到了什麼,鼬抬起眸子,冷靜而認真的眼神讓千繪京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拳頭?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攥著的念線。
具現化的生命能量在掌心中淌過淡藍色光芒,似乎是在冥冥之中引領著她。
當思緒快要接上軌的一剎那,本應該跟鼬纏鬥著的活屍忽然發了瘋似地朝千繪京跑來,危急時刻,有道黑影趕在活屍的爪子落下的前一秒把千繪京抱起來跳到旁邊的屋頂上,站定時,鼬正一手摟著千繪京的腰,一手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撿到的粗陋長刀。
圍在屋下的活屍全都倒下了,只不過不是鼬干的,因為碾碎它們腦袋的不是長刀和苦無,而是風魔手裡劍。
出乎意料的,這次沒有任何一具活屍再站起來。
千繪京推開鼬,拽動念線,被拔出土地的風魔手裡劍立刻回旋落到她身邊,一角利刃重重砸進屋頂。
「你該休息了,宇智波鼬,」她伸出胳膊,用雙手狠力扯了一下念線,「接下來是我的主場。」
說到做到,下一秒,千繪京已經騰空落地,第二枚風魔手裡劍被釋放出來,跟隨她一起衝入活屍群裡。
蠍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轉過頭望向她。
和剛開始被壓著打的局面截然相反,風魔手裡劍分別朝兩邊飛去,急速會合在一起又倏地錯開,以「8」字狀掃蕩整個戰局!
而千繪京本人也是相當犀利,直接踩著活屍的臉前進,她踹開一具活屍,往前衝的時候不出意外遇到了擋路的家伙,可與之前不一樣,她不躲不閃,直接往前躍起,摁住倆活屍的頭狠狠往中間一撞,活屍的腦袋被撞碎,腦漿混著頭骨碎片一起蕩了出去,它們也因為突然的震蕩而倒在兩邊,腦袋根本沒法復原。
蠍:「……」
他看了一眼屋頂上表面淡定可能內心也跟他一樣波動挺大的鼬,心說這難道是愛情的力量?
不過千繪京並沒有將蠻力進行到底,在突破重圍的同時快速結了幾個印。
本來還在場外看好戲的小士明顯慌張起來,她左右張望,想找個活屍來保護自己,可這時已經來不及了,「唰」的一聲響起,千繪京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黑洞洞的眼眶對上那雙流轉著光芒的墨黑雙眸,她條件反射地踉蹌了兩步,坐到地上發抖,手裡的心髒也滾到了一邊。
千繪京二話不說,抓住機會猛地把拳頭砸向還在鼓動的心髒,隨著小士尖叫出「不要」,這塊臭肉被砸了個稀巴爛!
與此同時,糾纏著迪達拉的巨手出現融化跡像,他趕緊用起爆黏土把這幾只惡心的東西炸得遠遠的,操縱飛鳥接走蠍和鼬,最後一把提起千繪京的領子將她拎了上來。
來到村子上方,總算是能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了。
「這些屍體也太難纏了,」迪達拉瞧了眼粘在曉袍上的粘液,索性把那塊布料撕了下來,滿臉嫌惡。
布料打著旋兒往下落,他回頭望去,發現村子的土地變得有些奇怪,憑空蕩起波紋,如潮水一般,於是不太確定地說道:「沼澤?」
的確是沼澤,而且是流動型的那種,活屍在泥濘裡掙扎,越陷越深,有的活屍爬到樹上,卻被狸貓咬斷了手臂,掉回地面,逐漸無法動彈……
通過左眼的微型望遠鏡,迪達拉把一切都捕捉得清清楚楚:「哪兒來的狸貓,嗯?」
疑惑間,他聽見了一聲悶咳。
「喂,女人,」蠍開口道,「你怎麼回事兒?」
迪達拉順著蠍的視線看去,見跪坐在飛鳥身上的千繪京一直勾著背,頭埋得很低,肩膀一聳一聳的,還時不時傳來咳嗽聲。
他本來想過去瞧瞧,誰知鼬先一步去到千繪京身邊,風聲大,兩人的說話聲小,他豎起耳朵聽都聽不清。
「首吊狸之術?」鼬了解千繪京,自然也了解她那獨特的自創忍術。
後者沒看他,又是一聲悶咳,捂住嘴的掌心出現滑膩的感覺,空氣中也散出了些血腥味。
每個人都想知道她到底用什麼方法打敗了活屍,那些不死不滅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弱點,可就千繪京這個狀態估計說句完整的話都困難……
「算了,」迪達拉蹲下身,打量了一下早已昏死過去口吐白沫的瘋子,「能交差就行,嗯。」
飛鳥消失在比大海更加廣闊的夜空裡,遮住月亮的薄雲漸漸散開,月光一寸寸地明亮起來。
活屍們還在沼澤裡拼命哀嚎,密集的聲音滲人極了,唯一安全的只有小士,她趴在石頭上眼睜睜看著同伴們一個個死去,兩行血淚滑過,在白骨臉上留下相當刺眼的痕跡。
正在暗罵自己沒用時,她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忽地轉過頭,猶豫兩秒後大叫道:「大人,是你嗎?!」
小士不敢亂動,怕一動就會掉下去:「大人,求您出來見見我!」
她看得非常清楚,沼澤的波及區域外,一棟房子的陰影下,有人站在那裡:「您不是說只要我們幫了這個忙就帶我們去輪回轉世嗎,為什麼您不肯出來見我!」
她使出全身力氣抓緊石頭,沒有皮膚血肉的指關節發出「哢哢哢」的聲響,對方的見死不救讓她徹底絕望,嘶喊道:「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們對不對,你這個騙子!!!」
心髒被毀,她失去了讓活屍不死的能力,只能一味地哭叫,最終被全力撲來的狸貓撞倒,和同伴一起永沉地底……
等沼澤地再也沒有多余的東西時,打響指的聲音驀地響起,眼前的場景盡數扭曲,像電視屏幕上的電流波動一樣,虛像破滅,一切都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
隱藏在陰影裡的人終於走出來,只不過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宇智波斑抬起頭,視線在千繪京離去的方向停留了幾秒,他的眼底有寒光閃過,旁邊的人注意到了這點,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忍不住去跟她打個招呼。」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斑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找我合作的時候滿口都是無限月讀能給忍者世界帶來和平,現在為什麼又對宇智波千繪京這麼關注?」
網羅無處可去的怨靈,把他們覆蓋上人類的氣息,再用編排好的戲碼讓千繪京破解一樁鬧鬼案件,兜兜轉轉一大圈,斑可不認為他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然而本該回答他的人卻保持著沉默,撫摸著臂彎間的黑貓半個字都沒說。
不管是弄壞時間轉換裝置的黑貓還是斷之城的和尚,通通都是這位所謂的「合作伙伴」安排的,他對千繪京似乎很了解,知道後者在什麼時機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斷,所有出口都被堵死了之後會用什麼辦法另辟蹊徑,一切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讓查克拉的攻擊對活屍無效化,卻唯獨讓千繪京鑽了「念力」的空子,曉組織的人只會使用查克拉,這場戲無論怎麼看都是針對千繪京而設,斑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人,總覺得千繪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尋常。
「打聽太多不是好事,你只要知道我最終的目標是無限月讀就行了,」戴著鬼面具的男人捏了捏黑貓的後脖子,貓咪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你意見這麼大,難道是還沒斷掉對她的念想?」
「你最好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男人低笑兩聲:「不跟你開玩笑了,帶土呢?」
千繪京最開始攻擊女鬼的時候怎麼打都打不中,表面上看起來是女鬼沒有實體,其實都是帶土的「神威」在作祟。
「曉那邊出了事情,他得過去處理,」斑嗓音低沉,讓這初冬的溫度又降低了幾分,「還有,酒井那邊很久都沒消息了。」
「哦,那個廢物啊,」男人輕描淡寫地回答道,「隨他去吧,反正也沒用了。」
「呵,用完就丟。」
「舍不得?」
「……你想起舞嗎?」
男人把黑貓丟在地上,脫離了溫暖懷抱的貓主子一直扒著他的褲腿「喵喵」叫,男人像是沒感覺到一樣,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拉,居然憑空拉出了條細縫,氣流在瞬間翻湧起來,呈漩渦狀於細縫中彙集:「餓死了,走,吃宵夜去。」
斑皺了皺眉頭,這人怎麼一秒一個樣。
……
和男人預想得差不多,酒井的確是沒用了。
因為他落在了鶴丸手裡。
陰森昏暗的地牢中,酒井的膝蓋被刀劃得皮肉往外翻,他跪在磚地上,跪在血泊裡,渾身上下只剩一口氣吊著。
「還不肯說是嗎,」鶴丸站在他面前,神情因周圍的黑暗顯得陰冷,「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宇智波斑為什麼會復活?」
聞言,酒井竟然笑了起來,胸腔微顫:「鶴丸國永,你不會還沒發現吧?」
他艱難地仰起頭,脖子上青筋緊繃:「你已經暗墮了啊!」
下一秒,刀光掠過,把他的脖子劃出了一道猙獰血痕,差一點就能刺穿他的大動脈。
可酒井還不閉嘴,過度的興奮讓他的五官變得異常扭曲:「你表面上裝著一副完全不受千繪京影響的樣子,其實壓制暗墮壓制得很辛苦吧,那種鑽心蝕骨的痛我可是非常理解的啊!」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兒有半點正常付喪神的影子,再過不久,你也會變成像加州清光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以為千繪京還會留在你身邊?!」
在下一刀砍來之前,酒井從懷裡拿出了一面鏡子,鏡面正對著鶴丸,他沒有右臂,只能用僅剩的左手把鏡子固定在腿上:「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你的好千繪京現在正跟誰在一起!」
隨著話音落下,時空之鏡開始變化,沒過一會兒,鏡面蕩開波紋,顯現出了一副讓鶴丸畢生難忘的畫面——
睡著了的千繪京躺在曉袍上,雙眼緊閉眉頭緊皺,似乎非常痛苦,這時一根手指伸出來落在她的眉心上,輕輕揉著,皺起的眉頭很快便舒展開來,鏡中畫面順著骨節分明的手指一路向上,露出的是宇智波鼬的臉。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酒井瘋笑,「你為她賣命,她卻——」
話音戛然而止。
他的獰笑僵在臉上,嘴角流出鮮血,有把刀貫穿鏡面,徑直刺進了他的身體。
鶴丸拔出太刀,酒井徹底沒了生還的希望,往旁邊倒去,濺起的血液染紅了鶴丸的白襪,鏡子也滾落在一邊,鶴丸抬起腳,毫不猶豫地將鏡面踩碎。
粉碎的玻璃碴向四周射散,把他的鞋子割出細長的痕跡。
鶴丸低頭,破碎的鏡面映出十幾個他,他注視著地上的自己,發絲垂落在側臉打下陰影。
那雙本該屬於陽光之下的琥珀瞳孔,逐漸湧上了血紅的顏色……
第164章
太陽爬上群山,涼風也漸漸溫和下來,迪達拉走出林子,一眼就看見了正在溪邊清理緋流琥的的蠍。
「這些東西惡心死了,洗不干淨吧,」他靠近幾步,頗為嫌棄地打量著被粘液腐蝕出斑點的背部鬼臉,「裝個新的吧,嗯。」
蠍的心情本來就不好:「閉嘴。」
「所以我才說爆炸的那一瞬間才是藝術,旦那的人偶現在哪兒還有半點藝術的樣子,嗯,」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真正的藝術到底是什麼,找你的女人去。」
迪達拉一愣:「什麼女人?」
愣完問完才想起來他對外宣稱過自己中意千繪京,趕忙反應過來:「哦,呆毛啊,正睡著呢。」
嘖,趕不走了。
原本還指望用照顧千繪京的借口攆走迪達拉,現在卻只能任由他在周圍煩來煩去。蠍蹲下身,開始檢查緋流琥的蠍子尾,時不時罵一聲「閉嘴,你想死嗎」。
不遠處,鼬正坐在岩石上閉目養神。
千繪京的首吊狸之術只有中術的人才能看見發生了什麼,但昨晚沒有中術的他們也看見了,說明千繪京在原有的術式上做了改動,幻術成真,力量消耗太大才會昏迷到現在。
掛在樹枝上的小冰錐慢慢融化,變成水滴進水泊裡,發出「啪嗒」的輕響聲。
也許是受到環境的影響,鼬的記憶回到了和千繪京共處一室的那天晚上……已經多久沒有那種感覺了?
鼬睜開眼,看向滿地夾雜著殘雪的草叢,意識推動著身體站起來。
應該……還沒醒吧。
千繪京昏迷不醒,迪達拉放下不下她,就在山裡找了間廢棄屋子把人安置在那裡,鼬表面上沒說什麼,其實是默許了。
沿著小路往前走,沒過多久就能看見一座破敗的小屋,鼬推開門,飄浮在空氣中的飛絮清晰可見,可作為床鋪的曉袍上已經沒有人了。
耳邊倏地傳來一聲急響,鼬迅速轉身後退,在看清偷襲的人是千繪京之後忙中止結印,然後抓住對方的手腕狠狠一擰,哢吧,千繪京感覺腕骨一陣劇痛,手裡那枚本該刺中鼬的刀片已經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正在掙扎,鼬突然加重力氣,她被推到牆上,同時也被困在了狹窄的空間裡。
她仰起脖子,盡量不讓刀片刺穿皮膚。
「看來你恢復得差不多了,」鼬面無表情,壓制著千繪京的力道不松懈一絲一毫。
千繪京也不示弱,直視他的眼睛:「是嗎,沒恢復到能砍掉你腦袋的程度真是可惜。」
兩人離得太近,連呼吸都開始重疊,但與曖昧不同,這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在視線的交鋒中,屋外的陽光慢慢轉換角度,瀉進屋內,千繪京的眼睛晃過一道光,她低下眼,發現鼬的懷裡好像揣著玻璃器皿之類的能反光的東西,她本來不感興趣的,誰知鼬好像很緊張,一抬手便把那東西塞進了衣服裡。
「見不得人?」千繪京不放過任何一個嘲諷鼬的機會,後者也早就習慣了,沒說話,轉而拿出了另一樣東西。
這次說不出話的人換成了千繪京。
鼬手中攥著的是一張人皮/面具:「木葉村的三浦江島,對嗎?」
「忍者學校的新老師,跟佐助和鳴人很親近,家裡還有三位兄弟。」
他的語氣很平靜,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人心裡發寒。
「宇智波千繪京,」少有的,鼬說出了千繪京的全名,「你造假身份接近佐助和九尾人柱力,僅僅只是因為同情他們的遭遇?」
千繪京恨他,所以他能承受她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可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佐助安然無恙的基礎上,如果千繪京選擇傷害佐助來使他痛苦,那他……
「你心疼了,是嗎?」
聞言,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千繪京身上,但就在和她目光相接的一剎那,他怔住了。
千繪京冷冷淡淡的面容出現了少有的表情,她緊抿嘴唇,雙眼死死地瞪著他,像是受了十足的委屈又要拼命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良久,她用那種明顯是壓抑著什麼情緒的聲音說道:「因為是親弟弟,所以無論什麼事都必須以他為先,就算死掉再多的人都無所謂,是嗎?」
鼬勾結高層背叛家族,陷害止水又殺她父母,做盡惡事卻唯獨放了佐助,她恨鼬,對從小看著長大的佐助更是愛恨交加,可如今鼬的質問算是讓她對佐助的愧疚降到了谷底。
鼬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沒有回答。
「你殺我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高興,還是傷心?」
至少他們是真心喜歡過對方,想結婚一起白頭到老的那種喜歡,恨有,愛也有,千繪京注視著鼬的眼睛,因為這個答案決定著她是否會對佐助——
「沒有感覺。」
千繪京呼吸一緊。
鼬說得斬釘截鐵:「我是曾經喜歡過你,但也只是曾經。」
他抓緊千繪京的手腕,讓刀片刮破後者脖子的皮膚,同時,他胸腔裡的心髒也跳得更快了一些,但所有的異樣都被他用冷靜的面具掩藏了起來:「其實你和佐助沒有差別。」
千繪京被抵在牆上,木刺和鉚釘把她的背扎得很疼。
「你們從一出生開始就在追隨我的背影,從忍者學校畢業,進入三人小隊,再被火影看中加入暗部,漸漸晉升為副隊,隊長,你的每一步路都是在按照我的腳印走,意料之內的,我注意到了你,」這些話不僅是對千繪京的殘忍,更是對鼬自己的殘忍,但他既然走到了這步就一定不能心軟回頭,「我喜歡的從來都不是『千繪京』,而是有資格跟隨我的人,你很符合這個條件。」
千繪京的眼神深沉到了極致,她垂下眸,看著鼬拿著刀片的手,忽然提起膝蓋狠狠往對方的腹部踢去,鼬瞬身到其他地方,而那枚刀片也落在了千繪京手裡。
他本來以為接下來又會是一場對決,可當房間裡漫出血腥味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千繪京高舉刀片,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脖子上劃了下去!
熱血飛濺,那片殷紅刺傷了鼬的眼睛。
就算是必須把鐵石心腸扮演到底,他也忍不住皺眉,腳步不自覺地上前了些:「你干什麼!」
千繪京的身體本就處於康復期,現在情緒波動劇烈再加上受了傷,她膝蓋一軟,直接跪坐在地上,可她仍然強撐著抬起頭,臉色陰森得可怕:「餞別禮,還滿意嗎?」
房間裡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知道嗎,我以前還以為你就算背叛了家族,至少對我還是保留著一份喜歡的,所以才再三猶豫要不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絕,」千繪京捂住脖子,卻止不住血液從指縫間溢出來,她劃得極深,如同水流一般,「但現在我明白了,宇智波鼬,你不配擁有我的仁慈。」
由此來看,他在活屍村保護她的舉動也是別有目的的,全都是為了利用她的力量逃離那鬼地方!
就算是佐助又怎樣,就算是木葉又怎樣,這些本該拋棄掉的東西,這些本該被踐踏在腳底下的東西,她才不會在意!
「曾經,我的目標只有你和木葉高層,但現在我改主意了,」千繪京按著脖子的力氣越來越重,血流得也更多,「你殺了我的父親,母親,姨母,還有止水哥,我憑什麼要留你的親人一命……」
光是聽聲音就知道她的虛弱程度,鼬的眉頭從來沒擰得這麼緊過,他也沒空關心她在氣頭上說的話了:「你需要止血。」
千繪京垂下頭,捂著脖子喘氣,感覺到有人靠近後猛地一揮手:「滾開!」
她眼角泛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痛的,撐在地上的手有些發顫。
可就算是被拒絕了,鼬也知道幫她包扎才是最正確的做法,他把手伸過去,似乎是想用強硬手段逼千繪京接受幫助,誰知還沒等碰到傷口手掌便猛地一痛——千繪京咬了他。
發泄一般,把他的手背咬得鮮血淋漓。
鼬仍然沒有收回手。
在得知千繪京的遭遇後他動搖過,甚至想過要不要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千繪京兩人重修舊好,但經歷活屍一事後他冷靜了下來,為了木葉,為了佐助,他千辛萬苦才走到這一步,如果告訴千繪京真相,以她現在的智謀和實力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到那時一切都白費了!
所以他必須狠心,哪怕讓她活在謊言裡一輩子,他也要承擔好背負在肩上的責任。
「把手松開。」
「我叫你滾啊——!!」
千繪京捏緊刀片,掌心被劃破頓時又多出了一道傷口,鼬站在她面前,覺得那些血液變成了無數條鎖鏈,正在瘋狂捆絞他的心髒,最終,他決定用幻術逼對方就範。
阿千,抱歉了。
他已經做好被千繪京恨進骨子裡的打算,可誰知剛把查克拉集中在眼睛上時,門突然被大力推開,響起的是迪達拉的聲音:「呆毛,睡醒了沒啊!」
話音剛落,他跨進屋子的腳步就頓住了,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是……你們在干什麼,嗯?!」
看清滿地的血是從誰身上流下來的之後,迪達拉趕緊跑到千繪京身邊,在視線觸及到對方脖子上的傷口時勃然大怒:「宇智波鼬,給我離她遠點!」
中間橫插一個人,鼬絲毫不肯退讓,迪達拉是個衝脾氣,一點就著,見狀也不再管禁止內鬥的規定,拿出黏土就准備新仇舊恨一起算,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白光忽然在千繪京周圍亮起,很快便包裹住她,三秒後,地上除了一灘血跡什麼都不剩了……
與此同時,付喪神們也慌了手腳。
「主公!」長谷部丟開剛修好的時間轉換裝置,急忙扶住快要倒下的千繪京,「藥研,快把藥箱拿過來!」
是她在武之國的寢殿,是她熟悉的地方,是她熟悉的人。
千繪京的呼吸變得沉重,每說一個字都會牽扯著脖子痛一下:「……我死不了。」
藥研把藥箱拿過來,秋田幫忙剪紗布,可千繪京下手下得太重,光靠紗布根本行不通,藥研神色急切:「我去准備清創縫合手術。」
武之國的手術設備是忍者世界最先進的,而且由於千繪京體質特殊,只要術後好好休息一周就能康復,然而當藥研問起要不要再處理一下疤痕的時候,千繪京拒絕了。
「這是我犯蠢的證明,」她說,「我這才發現我以前做事真是太想當然了。」
藥研在她面前蹲下身,抓住她發冷的雙手:「大將,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麼,但我還是要說一句話,你是我見過最強的審神者。」
感覺到付喪神掌心的溫度,千繪京稍微好受些了,她無力地笑了笑:「謝謝你,藥研。」
她向來不喜歡閑坐著,所以在休養期間聽藥研說了什麼很多關於武之國現狀的事。
「大將的新政策頒布後居民們都有積極響應,」藥研把窗戶敞開一些,保持室內通風,「對了,還有一件事。」
他來到千繪京床邊,認真說道:「宇智波斑復活了。」
後者吃蘋果的動作微微一頓,好像忍者編年史上是這麼記載過,可她早就把這件事忘了。
「而且身邊還有一個時之政府的高層,酒井,上次Archer的海報事件就是他們搞出來的,之後我們發現了他們的藏身地點。」
當時情況緊急,場面相當混亂,酒井召來了一大群暗墮付喪神與他們對戰,鶴丸主要對付的是宇智波斑,戰鬥正激烈,忽然一陣哨聲響起,像是信號一般,酒井開啟時空障壁打算撤退,可鶴丸沒給他逃跑的機會,當即抓捕,斑卻被一個戴著鬼面具的人給帶走了。
斑就算了,為什麼連已經死去的酒井都會……
千繪京放下蘋果:「酒井在哪兒?」
藥研頓了頓:「他死了。」
「自殺?」
「不,是因為他冒犯大將,被鶴丸殺了。」
知道酒井死亡的消息千繪京並不可惜,那種人留得越久越是禍害,而且她大概已經猜出來了,肯定是因為酒井拒不坦白甚至還出言不遜鶴丸才會下殺手,死了倒也干淨,只不過那個戴鬼面具的人……
忍者編年史上有提過嗎?
付喪神一部分留在武之國,一部分去了木葉,三日月以武之國國主的身份住在火之國裡,鶴丸則在「三浦江島」家扮演著「三浦江島」的兄長,等身體康復後,千繪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木葉。
她回去的時候是下午兩點,佐助還在學校讀書,穿過走廊,她來到佐助的房間門口,發現裡面有道人影。
……鶴丸?
他背對著門坐在地上,千繪京想著給他個驚喜,於是輕手輕腳地進門,從後面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在看什麼?」
鶴丸一直沒說話,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亂猜一些人名逗她笑,千繪京覺得奇怪,於是越過他的肩膀往下一看,手臂頓時僵住了。
鶴丸拿著的是佐助翻看完後走得太急,不小心放在桌上的相冊,相片有很多張,但千繪京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最值得鶴丸關注的是哪一張。
是最中間的,她,佐助,還有宇智波鼬的合影。
第165章
現在明明是白天,千繪京卻有一種黑夜已至的錯覺。
這本相冊是當時溯行軍毀掉佐助房間的時候,佐助無論如何也想找回來的,裡面裝滿了他的回憶,父母,友鄰,鼬,還有她。
她很少拍照,有機會讓佐助保存的也不多,整本相冊也只有一張合照裡有她而已,但美中不足的是她挽著鼬的胳膊,兩人很親密,也許是嘗試過把鼬剪掉,他們中間有一條很明顯的折線,只可惜把鼬剪掉後她的側臉和手臂就會缺失,佐助還是把剪掉的部分又沾了回來,相片邊緣發卷,應該是他經常摩挲留下的痕跡。
千繪京還捂著鶴丸的眼睛,半晌,鶴丸開口道:「不想讓我看見嗎?」
空氣頓時凍住了。
「這些天和宇智波鼬過得好嗎?」
千繪京皺了皺眉頭,收回手,與此同時鶴丸也轉過了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回答我,主公。」
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千繪京的態度也冷淡下來:「你怎麼知道的?」
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她的臉色又變得陰沉不少:「你監視我?」
鶴丸「啪」的一聲合上相冊,站起身,背對著千繪京說道:「原來我在主公心中這麼齷齪啊。」
聲音中夾雜著一絲無奈,更多的是自嘲。
大概是被鼬的事情氣昏了頭,千繪京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混賬,鼬騙她侮辱她,鶴丸卻是用實際行動證明過自己的真心,她上前一步抓住鶴丸的衣袖:「不,是我想太多了。」
「你沒錯,有時候想多點也挺好的,」鶴丸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我就是想得太少了,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地選擇忽視。」
拂開千繪京的手,他轉身正面她,那種目光讓人覺得心情沉重到了極點:「主公,你真的已經完全忘掉宇智波鼬了嗎?」
聽見這個問題,千繪京的身體陡然僵住,她的反應在鶴丸看來完全就是心虛的表現。
為了傷害鼬,千繪京不惜和當時並沒有多少感情的他接吻,為了傷害鼬,千繪京大費周章造假身份接近佐助,為了傷害鼬,千繪京甚至受重傷陷入昏迷……林林總總,所有想傷害對方的想法都來源於她心裡還有一個位置屬於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宇智波鼬,為什麼每次宇智波鼬和千繪京在一起的時候都會讓他看見!
鶴丸別過頭,不想讓自己更加失態,可誰知道視線一轉竟然發現了更糟糕的東西——
千繪京脖子上的疤痕。
他驟然上前,一把扯開對方的衣領,發現那條傷疤從左耳後面一直剌到右邊的鎖骨,足以可見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他憤怒道:「誰干的?」
千繪京抿了抿嘴唇,不說話。
這世界上還有誰能讓她受了傷之後一個字都不想提,鶴丸不用猜就知道和鼬有關,但同樣是男人,他很清楚鼬不可能下這麼重的手,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千繪京自己,而且當時她正跟鼬在一起……
鶴丸的神色逐漸變得晦暗,抓著千繪京衣領的手也在發抖。
大概是受不了這讓人窒息的沉默,千繪京先出聲道:「鶴丸……」
僅僅說了兩個字,她便突然感覺脖子一痛,痛感傳來的同時還有鶴丸的鼻息。
傷疤被牙齒咬著,又痛又麻,千繪京整個人都被鶴丸抱在懷裡,頭忍不住向後仰。
在傷疤上留下牙印後,鶴丸把臉埋在千繪京的頸窩間,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睛裡沒有光彩,只有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復雜情緒:「你喝醉的那天,我們只差一步。」
呼吸是暖的,可千繪京只覺得頸窩一片冰涼。
「我本來什麼都沒在意,但到今天為止我已經不想再當白痴了,」他無意間加重了這個擁抱,似乎是在害怕什麼,「同樣的事情,你對鼬做過嗎?」
千繪京熟悉親吻的各種技巧,或濃烈炙熱,或淺嘗輒止,甚至還很喜歡換著花樣玩,他都無所謂,只要對方喜歡,他可以接受任何她感興趣的方式,但他不確定是否還有一個人能做到和他一樣的程度,特別是那個人還叫做宇智波鼬……
然而他心裡清楚,自己問出的問題沒有第二種答案。
千繪京的沉默也恰好印證了這一點。
鶴丸微張嘴唇,像是要湧出千言萬語,可到最後都被那苦澀給壓制了回去,說出口的只剩下四個單薄的字:「我明白了。」
他松開手,圍繞著千繪京的溫度驟降。
「你的心裡一直都有鼬的存在,只是你不想承認罷了,」鶴丸來到障子邊,每一步都走得那麼艱辛沉重,良久,他側過頭,嗓音沙啞得可怕,「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還是你的付喪神,主公。」
也只能是付喪神而已。
誰都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走出那間房間,關上障子,把千繪京留在孤身一人的冷寂之中。
走到走廊盡頭,鶴丸猛地一拳砸在牆壁上,低下頭,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心髒的位置,咬緊牙關,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可惡——情緒波動太大了嗎。
在額發的遮掩下,他的瞳孔顏色忽明忽暗,直到開門聲忽然響起,燭台切回來。
「鶴丸,你不舒服嗎?」
「沒事,」鶴丸快速轉過身,盡量用平常那種清朗的聲音說,「主公回來了,今天可以做一頓大餐。」
「是嗎,」燭台切顯然很高興,「我剛跟總部和三日月那邊聯絡過,沒想到主公的速度這麼快。」
三日月那邊守衛森嚴,要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傳遞消息給武之國有些困難,所以干脆把「三浦江島」的家當做情報中轉站,電波距離減半,更不容易被木葉村的結界班察覺。
「對了,聽說主公……」
沒等燭台切說完,鶴丸就已經上樓去了,他扶了扶額頭,嘆氣:「我話還沒講完呢。」
當天晚上佐助放學,看著一桌子的豐盛菜肴頓時愣住了:「燭台切,有客人要來嗎?」
在得到回答之前,他的視野裡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晚上好,佐助,」千繪京戴上新制的人皮/面具,拿著碗筷從廚房裡走出來。
佐助的心髒咯噔了一下,竟然干站著半天沒有回神:「你不是……」
「探親,探完就回來了。」
千繪京十分自然地落座,把碗筷擺到旁邊,佐助猶豫了一會兒,跟著她坐下,幾分鐘後小狐丸也回來了,四人同桌吃飯,可對面的位置還是空的。
佐助扒拉著飯,問道:「鶴丸呢?」
「他說他要訓練,我已經留好飯了,」燭台切雖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主公的不作為已經明顯讓他感覺到這件事情自己不能插手,所以就沒多說什麼,「開動吧,大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場本該熱鬧卻意外落得了個冷清結局的餐會在不知不覺中結束了。
燭台切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嘩啦地衝洗著碗筷,借此來掩蓋他和千繪京的談話聲。
「火之國大名已經答應了三日月提出的條件,造船商和工人那邊也囑咐過了,他們正在秘密收集海域情報。」
「稅收的問題呢?」
「十分之七用來補交程序缺口,剩下三成可以自由挪用。」
「先放著,暫時別動。」
他們談了大概三十分鐘,千繪京離開廚房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七點半並不算晚,街上還有醉漢在高歌,店鋪也沒有幾間打烊的,她本來想提前休息,不料經過二樓樓梯口時剛好見到鶴丸,一個在下一個在上,視線對接的第一秒就錯開,千繪京頓時沒了休息的心情,轉身朝庭院走去。
不可否認,她的心態也沒比鶴丸好多少。
帶著滿腔復雜,千繪京來到外面的庭院,涼風悠悠,昏暗的燈光把庭院中人的背影照得模糊不清,她仔細看了幾分鐘,發現是佐助在練習。
整理好情緒後,她出聲道:「這才過了多久就練習,不怕肚子疼?」
佐助裝沒聽見,仍然扔著手裡劍,他這幾天拜托小狐丸做了個有特殊功能的木樁,只要中靶數量夠多,扎在上面的忍具就會隨即反彈,比如現在,佐助最開始扔出去的手裡劍突然反彈直衝他而來,他也不慌,做出防守姿勢用手裡的苦無全部擋住,可就在最後一枚手裡劍襲來的瞬間,他臉色一變,忙捂住肚子蹲下身,手裡劍剛好從他臉上擦過,帶出幾滴血珠。
千繪京跑到他面前伸出手,想要把他扶起來,結果佐助並不領情,咬咬牙站起來,拔出地上的手裡劍又要繼續練習。
……鬧什麼別扭。
千繪京抓住他的胳膊:「逞強也要有個限度。」
佐助很不情願,甩開之後還要再補一句:「不用你管。」
「我是你老師。」
「那又怎樣。」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吃飯的時候也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佐助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跟你沒關系。」
「是麼,」千繪京從他手裡拿過手裡劍,故意說,「那我跟你一起練習。」
話音剛落佐助就把手裡劍搶了回來,果斷拒絕:「不要!」
如果沒有鼬的刺激,千繪京還會耐心把這只貓崽炸起來的毛撫平好好哄兩句,但事實是鼬不僅刺激了她,鶴丸還在和她冷戰,自己的賬都沒算清楚哪兒還有閑心搭理鬧脾氣的小孩。
於是她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留,佐助下意識望了眼她的背影,眼神有些落寞,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賭氣一般擰過頭,擦了擦臉上的血,忍住疼痛接著訓練。
第二天一早,鶴丸走下樓梯,一眼便瞧見了正在默默計算木材數量的燭台切,他環視周遭,發覺安靜過了頭。
千繪京的探親假還沒有結束,按理來說她應該會去書店找藥師兜商量大蛇丸設備開銷的事,身為近侍的他必須陪同,但現下他連千繪京的影子都沒找見。
「主公?」燭台切停止算數,「她和小狐丸出去了。」
鶴丸眉頭一皺:「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不過就是主公昨晚臨時把近侍的選任改成輪換制度了,說這樣有利於加強和付喪神的交流溝通。」
冠冕堂皇,其實就是想避開他。
雙方冷戰,這是正常操作,鶴丸雖然心裡不痛快但也只能忍下來,不過事情的發展往往超乎人的意料,因為燭台切的下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你要找主公的話估計得等一陣子了,臨走前我聽小狐丸提到今天電影票打折,他們可能要晚上才回來。」
悠于 2025-3-25 16:53
第166章
「如果沒記錯的話,國主大人現在應該在火之國大名府用餐吧,」藥師兜裝模作樣地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找我問情報呢?」
書店人少,老板正在打瞌睡,他們三個站在書櫃後面,身影被群書遮掩起來。
千繪京把科研儀器設備采購單的批准條交給藥師兜,今天的會面到此結束。
偏偏藥師兜是個不省事的:「不願意跟我說話嗎,國主大人的心情好像很差的樣子,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願意為你分……」
「介意,」千繪京立刻有了反應。
難道有得到新情報的機會,兜打算再換個話題試探一下,不料小狐丸忽然往他面前一站,十一釐米的身高差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糾纏女士可是一種很失禮的行為啊,兜先生。」
兜扶了扶眼鏡,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疑似有冷汗流過:「冒犯了。」
氣勢真強啊……
到大街上,艷陽高照難得的好天氣,千繪京不想回去,干脆就沿著這條街散步,小狐丸並排跟著,買了東西他就是搬運工。
過了沒多久,迎面走來一個卡卡西,他跟千繪京打招呼:「日安。」
「日安。」
然後又對一旁的小狐丸點點頭,算作陌生人之間的禮貌,可就在小狐丸回完禮的瞬間,卡卡西忽然消失了,與此同時一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這邊狂奔過來,緊接著蹬地而起,從千繪京和小狐丸的頭頂跨過去,他們仰起頭,臉上留下短促的影子。
凱落地後越跑越覺得不對勁,干脆又衝回來長腿一伸猛地一個剎車,停在目標最明顯的小狐丸面前:「這位先生,請問有沒有看見卡卡西從這裡經過!」
小狐丸笑著往反方向一指,凱再次被激起鬥志:「不愧是我永遠的對手,連逃跑的速度都讓我望塵莫及!」
說完調動最大馬力,朝小狐丸指的方向撒開蹄子跑得飛快,轉眼間便只剩下一路煙塵和「決鬥吧卡卡西」的高呼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世界盡頭。
千繪京的長馬尾被勁風帶起在空中飄啊飄啊飄,好不容易等它消停下來,耳邊又響起了一個微弱的嘆息聲,她抬起頭,見凱永遠的對手正躲在巨大的影院新片上映戶外廣告牌後面,目送凱朝錯誤的方向遠去。
等卡卡西跳下來,他向小狐丸道了聲「thank you」。
「很有熱情的人,」小狐丸評價道。
卡卡西無奈:「可惜我精力有限。」
不怪他不仗義,只是這幾天的事情實在太多,光是擔當上忍的身份都夠他喝一壺了,還要秘密調查木葉村結界波段受到非正常影響的原因,凱的決鬥確實有點讓他吃不消。
想到這兒,他莫名覺得有什麼違和的地方,隨後看向一臉沉悶的千繪京:「探親假結束了?」
千繪京只得做好表面功夫:「沒有,我提前回來了。」
「百安村最近天氣是不是不太好?」
「還行,沒下大雪,倒是下了點雨。」
嗯,和情報對得上。
卡卡西顯然不知道千繪京回木葉之前已經把三浦江島的背景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別說是自己請假這段時間的天氣,就算是三浦鄰居家二嫂坐月子的事她也清楚得很。
插曲之後就該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知卡卡西憑一句「佐助今天好像跟同學鬧矛盾了」成功讓千繪京止住腳步,回頭一看,那通風報信的已經沒了影子。
……瞎操什麼心,那是鼬的弟弟。
千繪京把「去學校打聽打聽」的想法壓到心底,小狐丸明顯看了出來,俯下身摁著她的腦袋問:「要不要去一趟,反正不遠。」
「不去,」千繪京態度堅決,轉眼瞧到側上方那幅廣告牌,「不是說今天電影票打折嗎?」
小狐丸笑眯了眼睛,嘴角勾起弧度:「是午夜場哦。」
哦,剛好。
「看。」
就因為這一個字,屋子裡有人坐不住了。
好家伙,天都黑成什麼樣了還沒回來!
鶴丸盯著掛在牆上的時鐘,恨不得把那指到十二點的時針盯出個洞來,四方友鄰都早早熄了燈,只有他們這兒燈火通明,佐助有早睡早起的好習慣,不到十點就入眠了,雖然他哥混賬,但好在鶴丸恩怨分明不遷怒於無辜,還是跟小孩兒道了句晚安。
「實在熬不住就去找,」燭台切坐在椅子上,手指輕叩桌面,「賴在這兒逞什麼能?」
一針見血。
「小狐丸不會讓主公遇到危險。」
見對方都如坐針氈了心裡那壇子醋還沒消下去,燭台切都為他著急,但再著急都不能表現出來,於是他開啟誘導模式:「看來電影應該是午夜場了,不到凌晨都不會停的那種。」
說話間,他一直看著鶴丸的背影:「夜深人靜,應該很適合作案吧,不過就算有小偷搶劫犯什麼的也不可能是小狐丸的對手,到時候來個英雄救美,他們剛看完愛情電影氣氛又正好,要是順著劇情發展下去……嗯,還不錯。」
鶴丸的身形出現動搖。
「剛好小狐丸又寵主公,如果……」
鶴丸唰地一下起身,在他即將跨出門檻時燭台切還不忘補上一句:「把圍巾拿上啊,外面冷。」
話音未落,掛在衣架上的圍巾已經被鶴丸攥在手裡,開門聲響起,下一秒關上。
電影直到半夜一點才結束,有著良好生活習慣的千繪京早就撐不住靠在小狐丸肩上睡著了,小狐丸看了一眼她的睡顏,伸手幫她把散下來的碎發捋了捋,等燈亮起來後才叫她起來:「主公,散場了。」
千繪京意識不清晰,揉著眼睛喃喃了幾聲:「幾點了?」
「一點多了。」
……還好明天不上班。
小狐丸護著千繪京一路走出電影院,就怕這小祖宗一不留神摔個鼻青臉腫,來到戶外,溫度驟降,小狐丸干脆把自己的長圍巾分了一半給千繪京,這樣既保暖又能保證在她摔倒的時候他能即使反應過來去接住,兩全其美。
正給千繪京系圍巾呢,一直在揉眼睛的後者忽然「嘶」了一聲。
「怎麼了?」
「眼睛疼。」
好像是揉進去什麼髒東西了。
小狐丸扒開千繪京的手,湊上前仔細瞧了瞧,似乎是有根睫毛粘在眼白處,他輕聲道:「忍著點,我幫你拿出……」
「你們在干什麼?」
二人齊齊轉頭,發現鶴丸正站在不遠處望著這邊,橘暖的燈光鍍著渾身雪白的他,沒有溫度,反倒顯出幾分冰涼之感。
小狐丸想說明一下情況,誰知閉著一只眼睛的千繪京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很明顯地感覺到鶴丸的視線移到了他們交握的部位,灼熱得很,偏偏千繪京又說:「難受死了,先幫我拿出來。」
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小狐丸只能順著一個人。
燈光不明亮,他又湊上前了點,溫暖的鼻息化成白霧,把千繪京微涼的臉烘出了淡淡紅暈,對方的手指在眼尾處摩挲輕按,她就靜靜等待,突然旁邊一陣風撲來,隔開了她和小狐丸。
鶴丸側身對小狐丸道:「你先回去吧。」
後者狹長的紅眸滿含笑意:「這得主公說了算啊。」
「是麼。」
鶴丸看著比自己矮大半個頭的千繪京,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見對方一直不開口,他直接解開她脖子上的長圍巾,把人扛了起來!
千繪京驚訝:「你干什麼?!」
她抓住鶴丸的衣服雙腿不斷動彈,後者卻一點反應都不給,偶然經過的路人看了都忍不住吹口哨。小狐丸本來打算制止,但轉念一想這可能是兩人和好的機會,於是選擇無視千繪京的求救:「主公我就在這兒等你,有事隨時叫我。」
——現在就有事!
走過一段路,鶴丸把千繪京扔在長椅上,又長臂一伸撐在椅背兩側,路燈燈光投射下來,他的影子罩向千繪京:「電影有趣嗎,嗯?」
千繪京剛開始還有些慌,現在已經冷靜不少,淡定回答:「還不賴。」
幾乎是在同時,鶴丸掐住她的下巴,眼底蟄伏著晦暗流光:「繼宇智波鼬之後又是小狐丸?」
以前他們也一起看過午夜場,路經音樂噴泉擦出火花,最後在公園長椅枕膝入眠,今天因為一場冷戰連男主角都換了,說實話,他很不爽。
然而千繪京接下來的態度讓他更不爽:「是又怎麼樣,你跟我劃清界限之後還想管我?」
禍從口出,鶴丸總算知道自己當時有多嘴欠了,但他怎麼都沒料到千繪京會讓他的醋罐子接二連三地打翻,於是據理力爭:「所以你就跟小狐丸去看午夜場電影,深更半夜一個招呼都不打?」
「好笑,審神者和付喪神一起看場電影能代表什麼,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恐怕無論換成是誰跟我出門你都會來找我。」
「誰給你的自信?」
千繪京輕蔑地笑一聲,挑釁道:「據說明天有場木偶劇,我對這種歷史文化產物還挺感興趣的,要不帶燭……」
毫無征兆的,一只大手覆蓋過來捂住了她的嘴,鶴丸微微低頭,眸子深不見底,清朗的嗓音在這一刻變得格外低沉:「不准去!」
「……你們這是?」
一束光照過來,是犬塚一族負責夜間巡邏的犬塚花,她牽著巨型犬,疑惑的目光在眼前的兩人身上轉了轉。
見到外人,鶴丸有片刻的松懈,千繪京趁機推開他,站起身把衣服上的雪沫拍干淨:「不好意思,見笑了。」
犬塚花這才反應過來,人家小情侶鬧著玩呢。
「恩愛也要注意場合,現在都幾點了還在外面瞎逛,」她把手電筒對准鶴丸,「小姑娘跟著鬧也就算了,你作為男朋友怎麼不警醒一些,萬一發生危險怎麼辦?」
鶴丸虛心接受批評:「抱歉。」
「他不是我男朋友,」千繪京掐准時機糾正。
鶴丸眉梢一挑。
「我們早就分手了。」
犬塚花自知再插話就要被卷入一場家庭內部糾紛,索性及時退出,輕咳兩聲:「總而言之,快回家去。」
於是……回家之後呢?
經此一事,整個屋子都處在難以言喻的低氣壓之中,一過就是大半個星期。小狐丸平時沒少撩撥千繪京,但每次都會控制好分寸,點到即止,畢竟鶴丸就在旁邊看著,小撩怡情大撩傷身,強撩他小狐丸當場就得灰飛煙滅,只要適當地挑起同僚的醋意讓鶴丸意識到自己還喜歡千繪京就行了,他還沒無恥到橫刀奪愛的份上。
武之國,藥研正在實驗室檢測當初和宇智波斑等人一戰留下的靈力殘余。
特制顯微鏡下的圖案呈現暗紫色,其中有些許黑色細紋分裂交織,他越觀察越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忙去樣本架取下一個裝著肉眼不可見物質的玻璃瓶,最後,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大將,」藥研鎮靜穩重的聲音從通訊器的另一邊傳來,「雨忍村附近藏著一座黑暗本丸。」
……
雨忍村位於土之國,風之國,火之國三國交界處,經常被大國之間的戰爭波及,這裡曾是武之國的附屬,只不過常年內戰導致人心不齊,居民對繼續服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武之國國主頗有微詞,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左右兩派。
「雨忍村新上任的首領一直堅持脫離我國的掌控,」燭台切望向不遠處陰雲密布的天空,「內部矛盾啊,真棘手。」
小狐丸打量著周圍環境,揚起眉:「黑暗本丸建立在這裡,說不是故意的都沒人信吧。」
旁邊,今劍正在根據藥研傳過來的信息尋找靈力信號最強的地方,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他雙眼一亮:「找到了!」
眾人望過來,果然看見他手裡的探測器信號燈一閃一閃的,紛紛靠近。
「哈呀,看來是藏在地底啊,」岩融把薙刀杵在地上,眼神犀利,「不知道是怎樣的獵物呢。」
千繪京把視線從雨忍村的鋼鐵建築上收回來,衝今劍點頭,今劍會意,把探測器往地裡一插,地面頓時出現短促的晃動,緊接著一圈圈水一樣的波紋以探測器為中心向四周蕩開,本來還很厚實的土地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塊薄膜。
千繪京把靈力輸送到薄膜上,薄膜逐漸變成半透明,鏡子一般,透過「鏡子」能很清楚地看見裡面有幾團黑氣在亂飛。
岩融咧嘴一笑,露出尖銳的鯊魚牙齒,隨後提起膝蓋用力跺下去,哢擦,薄膜應聲碎裂,通道打開了。
木葉村裡,鶴丸還在等佐助放學。
以前都是千繪京來接,所以當佐助一邊嫌棄鳴人一邊跟著人潮走出來的時候明顯愣了愣,左看,沒千繪京,右看,還是沒千繪京,就一個渾身雪白的鶴丸立在中間。
「放學了?」後者靠在樹干上腳都沒挪一下,「走吧。」
興致缺缺的模樣。
鳴人倒是大大咧咧的什麼都沒發現,只以為是千繪京今天有事,跟著走到岔路口說了聲「鶴丸大哥再見」就跑遠了,剩下佐助和鶴丸站在原地,氛圍很微妙。
兩人並排走路,佐助悄悄抬眼觀察著鶴丸,臉上沒有干淨燦爛的笑容,也沒有像平常一樣出謎語給他猜,更沒有勒住他的脖子給他的頭發一通亂揉——說起來,三浦家裡的人最近好像都不怎麼對勁。
「出什麼事了嗎?」
鶴丸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佐助把視線轉到前方的路上,皺起眉:「感覺最近氣氛怪怪的。」
他當然不知道原因,自家老哥為了肩膀上的重任把千繪京一傷到底,由此引發鶴丸和千繪京的冷戰危機,再加上這一大家子背景復雜表面是良民暗地裡是別國臥底,氣氛怎麼可能好得了。
聞言,鶴丸伸手把自己的額發往後一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中露出幾縷銀發:「我也有這種感覺。」
這是一種極度疲憊後的自我舒緩動作,可見他現在的心情也不是太好。
忽然,佐助停下了腳步,抬起頭道:「鶴丸,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鶴丸也跟著停下,與他對視:「怎麼這麼說?」
佐助一時回答不上來,那稍顯黯淡的目光讓鶴丸的良心備受譴責,於是他只能把自己的煩惱往旁邊放,伸手拍拍小孩兒的肩膀:「我最近有件煩心事,不過跟你沒關系。」
「真的?」
「嗯。」
是你哥。
回到家,四下昏暗空無一人。
鶴丸站在玄關處,右手豎在嘴邊作喇叭狀:「有人在嗎?」
聲音足以傳遍整座屋子,可沒得到半點回應,他蹬掉鞋,徑直走向千繪京的書房,從桌上的第三本書裡抽出一張便簽,上面寫著「已出陣」。
他眼神一沉,不自覺地攥緊便簽,佐助的腳步聲傳來,他迅速把便簽收好。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佐助挎著小書包,赤腳踩在地上,「又出門了嗎?」
他只知道三浦是老師,偶爾會去做家訪,但小狐丸和燭台切的工作一次都沒聽他們提起過,怎麼整天外出?
「忍者學校馬上期末考,三浦大概陪伊魯卡出題去了,」鶴丸面不改色地說道,「至於小狐丸和燭台切麼,都是成年男性了誰還沒個自己的私事。」
他把手指摁在佐助腦袋上輕輕一轉,佐助被迫換了個方向身體直面左邊走廊,耳邊傳來鶴丸的聲音:「做作業去,我去找他們。」
芳齡十歲半的佐助還處在很天真的階段,盡管心存疑惑還是被鶴丸推進了房間,等房門關上的一剎那,鶴丸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轉身前往密室,連接與武之國那邊的通訊。
——千繪京帶領部隊去掃清黑暗本丸了。
聽到這話,他緊鎖的眉頭之下是滿含復雜情緒的眼神。
他跟暗墮付喪神交過手,深知那些人不是善茬,比他們平常對戰的時間溯行軍要強上百倍,想來一定經過特殊訓練,千繪京帶了四名隊員,小狐丸,燭台切,岩融和今劍,雖然個個都很強悍,但如果……
鶴丸低低「嘖」了一聲,腦內在做思想鬥爭。
難怪今天安排他去接佐助,就是不打算讓他出陣,千繪京這麼做顯然有公報私仇的嫌疑,他要是知趣些就該選擇不去。
「不好,」藥研突然開口,「大將那邊的信號斷了!」
這消息打消了鶴丸最後的顧慮,抄起太刀直衝密室內部的時間轉換裝置,藥研的聲音慢一拍傳來:「還好,問題不大,應該是磁場的原因……鶴丸,鶴丸?」
第167章
昏暗的天色給人帶來壓抑的感覺,鶴丸越走越覺得這地方有古怪。
他仰頭望天,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滿眼烏雲,伸出手,雨水落在他的掌心上,透過手套的沁涼感刺激著皮膚。
不是普通的雨,速戰速決吧。
水珠順著鶴丸的脖子滑下來,他抬起胳膊用手掌根隨意一抹,然後繼續往前走去,沒過多久就發現有個男人蹲在地上,背著把紅色三段大鐮刀,梳著灰色大背頭,樣子悠閑散漫似乎正在等人。
察覺到有人靠近,飛段偏過頭,見到是個不認識的人後稍微打量了一下:「你誰?」
鶴丸若無其事地笑道:「游客。」
「我看你有些面熟啊。」
「這誤會可大了,我沒見過你,先生。」
聞言,飛段挑起一邊的眉毛開始回憶,過分糾結讓他的五官都差點擠到了一塊兒,直到鶴丸從面前經過,一陣輕風刮來,他像突然醒悟似的反手抓住鐮刀杆,朝前方狠狠劈下,鶴丸在同一時間反應過來,後跳避開。
「我想起來了,」飛段注視著他,「我在換金所見過你的懸賞!」
……懸賞?
鶴丸站定,大拇指把太刀推出來一截:「那可真是榮幸,不過很遺憾,我的頭恐怕還得連著脖子一段時間。」
「看來是不肯乖乖投降的類型,」飛段做出戰鬥姿態,嘴角帶上了殘忍的笑意,「反正角都遲早都會找上你,干脆先在這裡把你解決掉吧!」
說話間,他已經一個跨步衝了上來,三月鐮先一秒被投擲到空中,連接著繩子朝鶴丸襲去,鶴丸迅速側身閃進樹林中,三月鐮以極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砍中什麼物體的聲音傳來,繩子另一端也變重了些,飛段頗為失望的落地,敢情戰鬥准備都白做了:「什麼啊,結束得太快了吧,簡直是對神的褻瀆。」
他扯動繩子,卻怎麼都扯不動三月鐮,於是繞過去看,發現鐮刀竟然劈穿了樹干,正插在泥土裡,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躍出一道人影,太刀帶著狠厲之勢揮來,剎那間,血花飛濺。
飛段下意識地踉蹌幾步,摁住自己的肩膀,神情驟變:「可惡……很痛啊混蛋!」
他反應這麼大,鶴丸那邊也同樣不太愉快,後者握著帶血的太刀,深知剛才那道攻擊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就算不死也有他受的,怎麼可能還站得起來,唯一的解釋就是……
「不死之身?」
「這種情況很明顯吧,」飛段抬起手,三月鐮被拽回來,所經之處的樹木全部倒了下去,「你這家伙挺有能耐的,雖然有那麼一點想讓你加入邪神教的意思,不過你也應該活不了多久了,把你獻給邪神大人的話,邪神大人也會高興的。」
當三月鐮落在手裡的第一秒,他踩著水泊衝向鶴丸,勢大力沉的攻勢瞬間砍倒大片樹林,鶴丸踏著樹枝不斷變換位置:「太慢了太慢了!」
飛段的攻擊雖然凶猛,卻並不致命,在閃避的同時鶴丸一直在觀察他的路數,那架勢不像是要用鐮刀至他於死地,更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從他這兒取到什麼東西,但天算不如人算,在分析出來自己身上有什麼物件值得掠奪的同時,鶴丸忽然感覺腳底一空,整個人都陷入了地底!
「噗嚓」一聲,三月鐮的鋒刃扎進土地,濺起無數泥漿子。
飛段:「???」
他落到鶴丸消失的地方,蹲下身像敲西瓜似的敲了敲地面,然後又趴下來把耳朵貼上去,一臉狐疑。
「不是吧,」他蒙圈了,「土遁?」
飛段盤腿坐下,三月鐮擱在臂彎裡,眼睛死死瞪住地面生怕錯過鶴丸出現的那一瞬間,可左等右等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也沒個人影……臥槽,臨陣脫逃,無恥!
身後驀地響起腳踩草叢的聲音,飛段頓時喜上眉梢,抄起家伙就朝聲源地劈去,誰知在鐮刀即將劈中來者腦袋的時候生生停住,刃尖距離對方額頭不過半寸。
「嘖,是你啊。」
他悻悻地收回三月鐮,差點被砍破腦袋的鼬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險好險,」一旁的鬼鮫調侃道。
飛段掃了朱南二人組一眼,心想角都那個殺千刀的是在換金所吃shi嗎慢成這樣。
他正暴躁著,鼬環視四周狼藉,問:「有敵人?」
「有年終獎金,」飛段敷衍道,「可惜跑了。」
這是他單方面的理解,殊不知剛好錯過情敵相見修羅場的鶴丸正懸掛在半空中,腳下一百米是木刺陷阱,此情此景把他襯托得像是等待被風干的腊腸。
腊腸鶴抬起頭,看見自己剛剛掉下來的地方已經完全合攏,半點縫隙都沒留。他所在的位置是天守閣的最頂層,放眼望去腳下是一片和式建築,還有正對著天上入口木刺陷阱。
「這算是給我的驚嚇嗎,」鶴丸回想起在平安時代的幻境小屋,「不過現在可沒時間感慨了啊。」
他扒住屋檐跳下屋頂,然後借力蕩進室內,昏暗破敗的屋子到處都是蜘蛛網,角落的刀架蒙了灰,屋中央的矮桌上還放著一只冰裂紋瓷盤,瓷盤裡的水果已經發黑發臭,恰好成為蒼蠅的最愛,鶴丸抬起腳,還有只蟑螂從他鞋底下爬過去。
不得不說這裡的環境比幻境小屋糟糕多了。
……
天守閣下方,有三名暗墮付喪神正在騎馬奔逃。
「好像又有人闖進來了!」說話人是一把暗墮大和守安定。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這些!」獅子王吼道,「早就聽說590號審神者不是什麼好貨色,她養的那群走狗一條比一條惡,誰能想到藏在這裡都會被找出來——可惡,這匹馬真是廢物跑了這麼久都沒——」
剛罵到一半,最前方的御手杵變了臉色:「誰在那兒?!」
他們一門心思逃命,哪兒還有半點鬥志,獅子王開口大嚷:「別管他,直接衝過去!」
鶴丸站在本丸大門口前的三重鳥居門下,明顯是不准備讓開了,御手杵咬了咬牙,夾緊馬肚子,踢踏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可前者偏偏像是沒聽見一樣紋絲不動。
「我來攔住他,你們先走!」
御手杵拔出長/槍,對准鶴丸猛刺過去,誰知鶴丸突然側身,踩住槍頭當做踏板朝旁邊掠去,並扔出手裡的注連繩,用繩子纏住鳥居柱子後騰空回旋了一圈,大和守恰好出現在正對面,他睜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鶴丸折回來一腳踢翻自己,天旋地轉之後摔在地上滾了幾圈,佩刀也被鶴丸抽走了。
獅子王急得面紅耳赤,趕緊加快策馬的速度,可鶴丸不會給他逃走的機會,下一秒就已抽出大和守的刀,刀鞘刀刃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擲出去,全都打中了馬腿,兩道嘶鳴同時響起,獅子王和御手杵從馬上翻了下來。
「可惡,」獅子王以手撐地,惡狠狠地瞪著鶴丸,「我跟你拼了!」
御手杵來不及阻止:「等等,獅子王!」
暗墮後付喪神的力量有大幅度提升,可獅子王在與鶴丸對戰的過程中只覺得異常吃力,後者的招式干淨利落,招招直逼要害,他抱著一種魚死網破的心態很快就敗下陣來,隨後趕來支援的大和守和御手杵沒過多久也被擒住,毫無還手之力。
長/□□穿了御手杵的手臂,他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大和守身受重傷,失去了再次站起來的力氣,還剩下一個獅子王,他捂著脫臼的肩關節跪在地上,喘氣道:「你最好趕快殺了我,否則我一定砍掉你的腦袋!」
鶴丸揚了揚眉,今天覬覦他腦袋的人可真多。
「我不跟你們繞彎子,」他將太刀刀尖對准獅子王的額頭,太過鋒利的刀刃削掉了對方的幾縷碎發,「有沒有見到一個黑發黑眼的女孩兒?」
大和守張了張嘴,獅子王卻猛地咳嗽幾聲,前者立刻把嘴閉上了。
「你不是很厲害嗎?」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狽,獅子王挑釁道,「猜猜看啊,我們把她的屍體埋在哪兒了?」
原本以為鶴丸會發怒,結果他滿不在乎:「這個笑話真不好笑。」
「誰跟你講笑話了,她——」
「如果她被你們殺死了,你們還逃什麼?」
獅子王噎住了。
暗墮的三位付喪神似乎做好了閉嘴到底的准備,鶴丸也不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用注連繩一一捆好打包扔倉庫後開始在本丸裡找人。
黑暗本丸到處彌漫著不祥氣息,鶴丸拉開房門,發現每一間房子都有戰鬥過的痕跡,被砍翻的家具,被砸碎的花瓶,被割斷的幕簾,活脫脫一幅鬼子進村後的慘狀。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座本丸就是上次酒井調動暗墮付喪神兵力的地方,千繪京他們在本次清掃行動中取得完勝,只是漏了三個逃兵,按照千繪京的性格一定會在臨走前把這裡翻個底朝天,可她並沒有,也就是說中途發生了什麼意外。
鶴丸仔仔細細搜查了一圈,發現這裡雖然看起來很寬闊,但四周都有界限,範圍之外都是花崗岩,上面沒破口,千繪京他們肯定沒從那裡出去。
倉庫沒有門,被五花大綁的獅子王坐在地上,他的大半張臉被暗墮靈力污染,眼白呈現黑色,瞳仁血紅,現在這雙紅瞳正牢牢鎖定著鶴丸,看著他不斷從門口經過:「喂,我告訴你她去了哪裡,作為條件,把我們放了怎麼樣?」
鶴丸頓住腳步,然後朝這邊走來,獅子王暗喜,誰知道對方停在他面前根本沒有下一步動作。
「你什麼意思,到底要不要做交易?」他不耐煩道,「要是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先給你一個提示。」
「你該不會是想說這個本丸只有一個出口,她從那裡離開了?」
獅子王驚:「你怎麼知道?」
為了防止這家伙再胡說八道擾亂視聽,鶴丸順手撿了塊破窗簾塞他嘴裡,在對方不斷掙扎的「嗚嗚」聲中,他開口道:「如果她真從正門離開了,你們怎麼可能追著那個方向逃命,尋死?」
鶴丸轉身背對他們,語氣篤定:「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誇張,但既然正常世界的地底能藏下一座黑暗本丸,那黑暗本丸的地底也可能別有洞天吧?」
唯一通往地下的,只有庭院裡那口深井。
御手杵注視著他漸行漸遠的挺直背影,忽然問:「你到底是誰?」
「我?」鶴丸微微側頭,逆光勾勒著他的臉部輪廓,「我是590號審神者的走狗。」
從一千年前就是了。
第168章
「你已經被包圍了,交出人質,放下武器,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出個鬼啊!」亡者勒緊少女的脖子,舉起炸/彈,「你們這群臭警察最好給我乖乖讓路,不然我就連她一起炸個稀巴爛!」
懷中少女:「不要——!!!」
高聳的針山山谷,烏天狗警官們面部肌肉緊繃,就怕包圍圈裡的亡者一時想不開摁下炸/彈的計時按鈕,那炸/彈裝有信號發射裝置,據說連接著另一堆埋在居民區地底的噴火器和火/藥,要是他摁了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少主,這下該怎麼辦!」烏天狗緊張得不行,只能求助指揮官,「他手裡的人質……」
亡者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擱在按鈕上的大拇指開始蓄力:「少羅裡吧嗦的,看來你們是給臉不要臉了!」
這話像記響雷,炸得所有警員都猛地一個激靈:「住手!」
「全都去死——」
哢擦一聲,脊梁骨斷裂,世界和平了。
「哦呀,真是大驚嚇啊。」
鶴丸蹲在亡者背上,後者已經被這從天而降的人形隕石撞暈,炸/彈脫離控制,落到一邊,人質少女也逃出生天,縮到警察身後瑟瑟發抖。
義經公愣了愣:「鶴丸先生?」
當年Caster進攻地獄,他們倆也算打過照面,對彼此都有印像。
人質危機解除,亡者被五花大綁送進了局子,義經公本來想請鶴丸去警察廳喝杯茶順便做個筆錄,但鶴丸說自己有事,當面把詢問筆錄完成後就准備離開了。
義經公不解:「鶴丸先生怎麼會到地獄裡來?」
「我來找主公,」鶴丸問,「她應該也是從這個入口掉下來的,你有見過她嗎?」
「沒有呢。」
「那個……」被救下來的人質少女兼地獄人氣偶像蜜桃真紀舉手道,「您的主公是上次拯救了眾合地獄的千繪京小姐嗎?」
Caster撤退後報社狠抓熱點把千繪京一行人送上了新聞頭條,她就算想不知道也難。見鶴丸點頭,真紀回憶了會兒,說:「她好像往醫院的方向去了……還有,謝謝您的幫助!」
話音剛落,又有幾個人湊上來要簽名,等她簽完後再轉過頭來時,鶴丸已經不見了。
乘坐TAXI去往醫院,鶴丸以最快的速度打聽到千繪京在候診室,他來不及坐電梯,直接衝上樓梯,一路狂奔到五樓後穿過人群,往咨詢台一剎車:「請問千繪京在哪兒?!」
好在千繪京是個名人,護士小姐冒著冷汗指了個方向,鶴丸再次開啟百米衝刺模式。
「抱歉……實在很嚴重。」
「不可以,那是我的失職。」
「請忍著點!」
果然是對抗暗墮付喪神時受重傷了!
砰,門被撞開,鶴丸大喊:「主公!」
只見護士抓著千繪京的手臂,醫生亮出注射器,岩融在旁邊研究點滴,今劍上躥下跳看上去很猴急,小狐丸拍著千繪京的腦袋一臉笑嘻嘻,燭台切不知道該幫誰只好數一二三四五六七。
場面一度很和諧,當鶴丸闖進來時,護士千繪京以及四名同伴同時轉脖子看向他,六雙眼睛中的驚訝程度各不相同,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率先打破尷尬的是燭台切:「鶴丸你來得正好,幫我們勸勸主公。」
鶴丸看了看千繪京,後者正一臉抵死不從的樣子死抓著自己的胳膊不讓動,護士也不是吃素的,甜言蜜語唇槍舌劍換著法上,勢必要把千繪京這頭倔驢扒下一層皮。
鶴丸的額頭流汗:「這是在干什麼?」
「打針,」小狐丸笑得春暖花開頗得三日月真傳,「主公怕疼。」
千繪京立刻反駁「我不怕」,轉頭又跟護士醫生鬥智鬥勇。
鶴丸後退一步,抬頭看向門口的牌子,注射室。
黑暗本丸雖然沒有做戰前准備,但實力也不容小覷,被千繪京他們消滅的都是戰鬥經驗max的暗墮付喪神,五個人對上一刀帳的敵軍難免受傷,比如破件衣服劃條傷口什麼的,千繪京屬於後者。
護士忍無可忍,笑容開始抽搐:「千大人,你可是鬼燈大人最器重的下屬。」
千繪京的視線集中在那亮晶晶的針頭上:「……我可以辭職。」
「你清醒一點!」
「這樣可不行啊,主公,」小狐丸把下巴壓她頭上,「不打破傷風針可是會感染的。」
雙方僵持不下,鶴丸直接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拉開小狐丸和千繪京的距離,對護士笑道:「我來幫你。」
同伴聞言全都睜大了眼睛,生怕他交代在這裡,護士的眼鏡片則反出勝利之光:「交給你了,少年。」
千繪京驀地瞪向鶴丸,這算什麼,公報私仇?
說時遲那時快,鶴丸已經站到她後面伸手勒住她的肩膀,不等千繪京掙扎,護士突然捉住她的胳膊往桌那邊一扯——擼起袖子干他丫的!
鶴丸還很貼心地遮住了千繪京的眼睛,防止她用寫輪眼大開殺戒。
「小狐丸,岩融,今劍,燭台切!」
被叫到名字的四人選擇性失聰,這冷酷的世界。
碘伏塗上皮膚的涼意讓千繪京冷不丁一抖,好像馬上要扎進去的不是針,是鑽頭。
她正准備喊停,誰知鶴丸把手臂放到她嘴邊,耳語道:「疼就咬。」
千繪京怔了三秒,她知道對方是為她好,但兩人之間的矛盾還沒解除,如果聽他的話咬下去……對,矛盾還在,不咬白不咬,她不僅要咬還要一咬碎骨。
針頭逼近,千繪京微微張嘴,扎進皮膚,走你!
「!」
「……咦?」
比起打針還是千繪京的咬合力更凶猛,只不過這咬合力的作用對像並不是鶴丸。
鶴丸把書從千繪京嘴裡抽出來,瞅了眼上面的牙印,挑眉:「主公,夠狠啊。」
千繪京沒說話,護士卻大松一口氣,拔出針頭按棉花:「總算搞定了,終於可以下班了,小哥,離開前幫我關個門。」
她走得瀟灑,留下一屋子低氣壓。
「你們先出去,」鶴丸背對著一眾同伴,「我有話跟主公說。」
「可我想看看主公的傷……嗚嗚!」
話音剛落,今劍就被岩融一把撈起來捂住嘴:「嘎哈哈哈哈哈,這可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啊。」
短短幾秒,房間裡除了千繪京和鶴丸就沒有第三個人了。
氣壓和溫度降到谷底。
千繪京:「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找不到話題嗎,」鶴丸看向桌上的小圓鏡,那裡面剛好能映出他和千繪京淡漠的臉,「和小狐丸親近,輪空我的近侍職位,出陣冷落我,甚至還在我來找你的必經之路上做手腳,這麼多話題,你喜歡哪個?」
千繪京吃定了他會找過來,所以事先把井填滿,讓他刨土刨了近一個小時,最後好不容易挖出條路通往的還是深淵山谷,他現在一身破破爛爛灰頭土臉,恐怕也是千繪京意料之中的情形。
千繪京倒是淡定,抬眼對上鏡子中鶴丸的目光:「你想表達什麼?」
鶴丸輕嘆一口氣,然後走到桌子邊拿起油性馬克筆,往自己臉上寫了兩個字,左邊是笨,右邊是蛋。
他在千繪京身邊單膝蹲下:「我是笨蛋。」
「我沒瞎。」
「笨蛋知錯。」
「然後呢?」
「求原諒。」
當時他被酒井的話刺激到,腦子一團糟,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遷怒於千繪京,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酒井給他看的根本只是一個片段,不顧前因後果斷章取義,他怎麼就蠢成那樣真的相信了!
千繪京低頭注視著他,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地響動,忽然,她揚起巴掌朝鶴丸扇去,鶴丸不躲,只閉上眼睛,結果掌風堪堪停在了臉邊,他還沒來得及睜開,千繪京已經吻在了他的眼瞼處:「再有下次我就殺了你,鶴丸國永。」
「啊,我絕對不會反抗的,」鶴丸抓住她的手腕,聲音低緩如同陽光海岸上的細砂,「不過在此之前……」
他站起身,來到門邊握住把手往裡一拉,外面的人全都倒了進來,疊著羅漢其樂融融。
最上面的今劍舉起雙手:「我們什麼都沒聽到!」
千繪京:「……」
算了,下不為例。
鬼燈每天都暢游在工作的海洋裡,忙得腳不沾地恨不能一只腳當八只手用,時政總局的崩潰更是對既定的管理體系造成了嚴重衝擊,雖然對此極其不滿,但現在流的汗都是當初答應跟時政合作時腦子裡進的水,他忍。
處理死亡申報書的時候,千繪京進入辦公廳,跟座敷童子一子二子打完招呼後她說:「鬼燈大人,我想辭職。」
金魚草簽字筆就此頓住。
時政潰散,她現在是眾矢之的,如果繼續在地獄任職的話肯定會讓地獄受到牽連,而且她一心致力於政治,根本沒有那個心力兼職擔任獄卒,不管怎麼看還是辭職更妥當一點,而且更重要的是……
身為獄卒的她如果擾亂現世,必定會觸犯地獄法。
「你的擔心我能理解,」鬼燈把要處理的文件擱在一邊,看著桌上那份辭職報告說道,「我會同意的。」
千繪京朝他鞠了一躬,正要走,不料對方又說了一句話:「希望下次你的名字可以出現在三方協議上。」
鬼燈口中的三方協議不是普通的就業協議,而是當年由地獄,奴良組,時政共同的簽署的合作契約書,千繪京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簽名欄上意味著什麼。
「哇喔,」今劍坐在岩融肩膀上,手橫在額頭作瞭望狀,「辦公廳真大哎!」
千繪京:「……你們怎麼進來了?」
「主公很久都沒出來,我們擔心發生意外。」
付喪神們都在場,鬼燈看了眼因離千繪京太近而被對方用胳膊肘撞擊正捂著胸口嗷嗷叫求安慰的鶴丸:「如果需要的話我會隨份子。」
鶴丸攬過千繪京的肩膀:「客氣客氣,包個最大的就好。」
千繪京伸出食指中指頭也不回地往上一戳,正中鶴丸鼻孔。
「痛痛痛痛……手下留情啊主公!」
之後,千繪京把時政覆滅後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鬼燈,包括上次的鬼村事件,她遇到七鳶那天撿到了一個明顯是未來產物的機關裝置,聯系起之前的酒井,她不得不懷疑忍者世界還存在著時政余黨,並且背後還有某個大人物在組織操控。
「的確有這個可能,」鬼燈也想到了這層,「不過話說回來,你用八十年的時間建立了一個國家,只是為了吸引分局的注意力引蛇出洞?」
「不瞞您說,我的復仇還沒有結束,」千繪京指著忍者世界中最富饒的地域,火之國說道,「時政雖然可恨,但要是沒有木葉高層和宇智波鼬創造契機我也不可能落到他們手上。」
所以她才創建了武之國,這是一道自我保護罩。
忍者世界不同於地獄,各方勢力心懷鬼胎,鬼燈多少能明白千繪京的意圖:「你要壓制火之國?」
「准確地講是壓制木葉,」千繪京目光堅定,「他們連續三次忍界大戰都是獲勝方,高層們估計已經得意忘形了。」
說完,她話鋒一轉:「鬼燈大人,其實我一直想問……就算我以前是現世居民,但做的事情都打了地獄法的擦邊球,您怎麼從來都沒有追究過?」
鬼燈沉默了一會兒:「我理解仇恨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況且千繪京和普通亡者不同,她是死後被黃泉之主彼岸花送回現世的二次怨靈體質,這已經算是一塊灰色地帶了,地獄法可沒有對此作出明確規定,鬼燈本來是准備讓千繪京升職去大焦熱地獄的,但現在看來已經沒必要了。
臨行前,千繪京問:「鬼燈大人,奴良組那邊還好嗎?」
「那位總大將的心態比我好多了,」鬼燈回答道,「不過他說你去見他之前最好先買份保險。」
千繪京:「……」
八十幾年都沒想起過那位滑頭鬼,確實不應該。
回到三浦小屋後,小狐丸把一些有關黑暗本丸的信息上傳給藥研,千繪京算了算時間,自己的假期余額不足,明天就要開始上班了。
然而次日,正在辦公室梳理教學大綱的千繪京迎來了兩位氣勢洶洶的家長,她們帶著自己的孩子往千繪京面前一站:「班主任在哪兒?」
兩人語氣不善,明顯是來找茬的。
千繪京發現她們孩子的臉上都帶著傷,而且還是自己班上的學生:「伊魯卡老師在上課,你們有事嗎?」
「廢話,不然我們干嘛來這兒!」其中一個年紀稍大點的說,「我們要找宇智波佐助!」
旁邊有老師湊了過來:「這位家長,請冷靜一點。」
「我還怎麼冷靜,孩子都傷成這樣了!」
之後兩人左一句右一句地責罵著,千繪京從字裡行間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是上體育課的時候佐助指明要與兩個孩子對戰,下手太重導致他們光臨了一趟醫院,家長咽不下這口氣,決定來找老師評評理。
「你看看,把我們家三春打成什麼樣了,真不愧是死了父母的孩子,太沒教養——你干嘛?!」
「不是你讓我看看嗎,我在看,」千繪京把三春臉上的繃帶揭開,「明明只是需要貼張創可貼的傷口,卻被醫生包扎成這樣,打繃帶不要錢?」
那家長憤怒地推開她,把孩子抱進懷裡:「你懂什麼,這可是我的孩子,我讓醫生好好包扎一下礙你事兒了?!」
其他的老師想勸一勸,不料千繪京根本沒有停止的打算:「孩子受傷了做父母的著急我能理解,不過我覺得生而為人還是需要有基本的判斷能力。」
「你什麼意思?」
「你們家的孩子是我教的,我作為老師多少也知道點他們的性格,」千繪京不慌不忙地說道,「他們平常就愛打小報告說閑話,而且佐助的實力是全校出了名的,他不會挑戰對實力提升沒有幫助的對手,換句話說,你們最好先問問自己的孩子最近有沒有散布過謠言。」
對方明顯急了:「你簡直不講道理!」
千繪京坐回位置,面無表情地處理著自己的工作,等老師們快把那倆家長帶出去時,她忽然開口:「忘記跟你們說了,我會去跟三代火影申請成為佐助的監護人,所以以後要找麻煩的話直接來找我,別想著去教室欺負他,我偏心,會護短的。」
難怪卡卡西之前說佐助跟同學在鬧矛盾,原來指的是這件事。
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千繪京找到鳴人問了他這件事,鳴人撓了撓頭,有些為難。
「三春他們在佐助面前提起宇智波滅族的事了?」
鳴人沒吭聲。
「那就是在說我的壞話。」
果然,鳴人表情變了。
被打的學生就是之前訓練的時候企圖傷害鳴人的兩個人,千繪京教訓過他們,所以他們才會在背後嚼舌根,估計是說的話太過分,佐助沒忍住。
「是我自己猜出來的,不算你告密,」千繪京說道,「我這邊的事忙完了,以後有空來我家吃飯。」
鳴人一下子精神了:「遵命,老師!」
千繪京跟著學生一起出校門,發現佐助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於是穿過人海靠近他,豈料對方的感覺太敏銳,瞬間加快腳步,千繪京哪兒能讓他逃走,直接追上去拽住了他的書包帶子:「還鬧別扭呢?」
「放開我!」
「你不跑我就放。」
小傲嬌敵不過大無賴,佐助掙扎的結果只能是失敗,他跟在千繪京後面走著,滿頭陰郁。
「等等,」他驚覺,「這不是回去的路吧。」
千繪京:「是去火影大樓的路。」
「……你認真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在一個屋檐下工作無聊的時候就靠八卦為生的忍者學校老師,佐助聽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他本來以為千繪京是在開玩笑,沒想到她真的要帶自己去找三代火影。
「當然,」千繪京攏緊自己的衣領,側頭與佐助對視,「以後我罩你。」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佐助低下頭沒給出回應,良久,他才艱難地擠出一句:「才不要你罩。」
「你拒絕也沒用,申請我早就已經交上去了,現在只是等結果而已。」
「……」
「那麼作為你一個小時之後的名譽監護人,我現在要跟你說句話,」千繪京蹲下身,朝佐助額頭吹了口氣示意他看過來,「我錯了,我是笨蛋。」
佐助:「?」
「求原諒。」
佐助:「你在說什麼?」
「認錯啊,」千繪京套用鶴丸的道歉模板,「你生氣了,這幾天都沒理我,我決定主動認個錯好爭取寬大處理。」
雖然她的話配上她的表情不像是來認錯的更像是來索命的,但佐助還是有所觸動,他稍稍退後一步,側過臉,一副很難為情你別當真的樣子,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武之國國主來訪那次……」
「還有莫名其妙的請假……」
「還有讓鶴丸來接我……」
前後不搭的三句話卻是讓千繪京茅塞頓開:「你怪我不告而別沒事先跟你打招呼?」
「沒有!」
佐助紅著臉提高分貝反駁,拔腿就走,千繪京立刻跟上去,一步當他三步:「沒有就沒有吧,對了,馬上要到三賀日了。」
「那又怎樣!」
「新年快樂。」
「……」
「咳。」
「新……」
「嗯?」
「新,新年快樂……」
「這樣才對,」千繪京拿出一早准備好的紅包,像滿街雪景裡的一簇火苗,「等會兒去買菜,回家涮火鍋。」
佐助接過加厚型紅包,看著上面用金箔標注的【SASUKE 專屬】,有些嫌棄地笑了。
第169章
時間這種東西總是過得很快,在專心照顧佐助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過了兩年。
今天正值夏日,千繪京擦了擦汗水,拔下草藥扔進背簍裡,轉身朝集合地點走去。
學校最近新開設了一門選修課,叫做植物研究,是為了將來學生在外執行任務時能更好地保證生存能力,這門課很冷門,任課老師卻格外上心,他決定到山上采集一些樣本供學生更加直觀地學習,但苦於人手不夠,只好拜托其他老師跟他一起來。
千繪京就是其中之一。
「真是辛苦你們了,」男老師雙手合十,滿臉感激,「晚上我請大家吃飯!」
同事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那敢情好,今晚吃烤肉吃到飽!」
同行的人情緒都很高漲,有的一口答應,有的卻說大夏天吃什麼烤肉應該吃壽司,考慮到草藥采集得差不多了,大家決定邊走邊討論。
然而就在回程的途中,走在最前面的老師突然絆了一跤,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准備站起來,豈料腳下的土地忽然閃起火花,離他最近的人大喊「危險」,急忙衝過去把他撞飛,而剛才的地方已經在爆炸之後變成了一片焦黑。
「這……這是起爆符?」
「大家看上面!」
眾人齊齊抬頭,發現不遠處的樹上正站著幾名忍者,他們沒有戴護額,但手上都有忍具。
「啊呀,居然躲過去了,」對方聽似輕松的話語中透露著十分明顯的不滿,「真是可惜,得把手弄髒了啊。」
是敵襲。
這次來采藥的基本上都是醫療忍者,還有的就是像千繪京這種接到過特別委任狀的文化課老師,見狀,有幾名同伴站了出來,拿著苦無做出防御姿態:「你們先走!」
「快走三浦!」旁邊的女老師抓住千繪京的胳膊就往反方向跑,「我們留在這裡只會拖後腿!」
千繪京任由她拽著自己跑,背後響起的廝殺聲被漸漸甩遠,可敵人並不打算讓她們就這麼跑掉,千繪京微微偏頭,從身後擲來的手裡劍擦過臉頰,女老師的反應比她差一點,小腿被射中,摔倒在地,千繪京回頭看了她一眼,但她並沒有求救,而是掙扎著說道:「快走……」
千繪京停下腳步,在對方又驚訝又疑惑的注視中蹲下身,往她脖子上來了記手刀。
女老師昏厥,敵方忍者已經逼近,大概是看千繪京不像是會用忍術的樣子,語氣變得更加囂張:「還是乖乖站著比較好哦,不然等會兒會很痛的。」
為首的那個抽出短劍,嘴角咧開,一步一步地靠近千繪京,但千繪京沒有動作,就這麼站著,等他走近之後,他才發現對方的眼睛已經變了顏色……
沒過多久,卡卡西等人出現在山腳。
「佐助,你去A區,鳴人,你去B區,小櫻,你負責C區。」
小櫻鳴人異口同聲:「了解!」
他們今天的任務是找到中惠小姐的寵物兔。
佐助朝A區前進著,到達目標地點後停下來,對無線通訊說:「A區正在進行搜索。」
說真的,他已經對這種任務麻木了。
鞋底踩過草地,發出細微的動靜,佐助觀察著身邊的每一處景物,連呼吸都放輕了,就在這時,他腳下一頓——血腥味?!
他衝到樹林外圍,背貼樹木謹慎地探出頭,發現躺在地上的竟然全都是忍者學校的老師!
對了,前幾天三浦說過要和老師們一起上山采藥。
佐助的腦袋有瞬間的空白,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到了外面的空地上,他探了探其中一人的鼻息,還好,沒死。
「救命……」
微弱的求救聲傳來,他急忙回頭,看見的卻是一個滿頭污血在地上爬的男人,沒戴護額,而且從來沒在村裡見過。
「三浦江島在哪兒!」佐助衝到他面前,拽住他的領子質問,「黑頭發黑眼睛,穿連衣裙的那個!」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陣勢嚇的,男人一臉驚慌失措,過了一會兒才顫抖著指向身後,佐助當即扔下他,正要趕過去,結果一眼就望見了站在樹下的千繪京,她臉色蒼白,身上帶血,明顯受驚不小。
「三浦!」
佐助喊著千繪京的名字跑過去,本來以為對方傷勢嚴重已經撐不住了,誰知千繪京只是攀著他:「別動,腿軟了。」
佐助趕緊把她扶住:「喂,你沒受傷吧?!」
「沒有,」千繪京睜著眼睛說瞎話,「剛剛發生敵襲,我還以為死定了,但是這個人突然暴走,不分敵我地攻擊,把所有人都打成重傷……」
被她打成二級殘廢的忍者趴在地上,瞪圓了眼睛滿臉關我屁事,但當千繪京在佐助看不見的角度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時,他沉默了。
佐助在無線通訊裡通知卡卡西這裡有戰鬥發生,卡卡西很快就趕過來帶走了唯一一個沒有倒下而且據說還是罪魁禍首的忍者,之後也有其他中忍上忍趕來清理現場。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定很害怕吧,三浦,」夕日紅安慰千繪京,「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千繪京:「好。」
她沒事,就是可能會給敵人留下心理創傷。
雖然沒有查出傷口,但佐助還是帶她去了醫院檢查,醫生說體檢報告要等會兒才出來,讓他們先去病房裡休息。
千繪京坐在病床上,看了眼背對著窗戶站立,胳膊肘撐在窗台上的佐助,當年的小貓崽如今已經長成了可靠的少年。
「別亂動,」佐助打斷她的動作,「醫生說也許會有隱性傷口。」
千繪京只好收回手直愣愣地望著他,完了又看向放床頭櫃上的蘋果,她的意思太明顯,佐助挑了挑眉,認命似的坐下來幫她削蘋果。
「要兔子形狀的。」
「……你是小孩子嗎!」
「嘶疼疼疼,我受內傷了我命危矣!」
「……」
佐助開始悶聲削造型,弄完後說起正事:「最近村子不太平,已經有六起遇害事件了,你外出的時候記得小心點。」
「我被綁了你願意交多少贖金?」
「……我認真的。」
「我也認真的,」千繪京一改剛才的悠閑,語氣清冷,「你出任務的時候也要當心,保不准敵人會從什麼地方鑽出來。」
然後興風作浪。
火之國沿岸地區,工人們正在幫商船隊裝貨,忽然有人開口:「這個箱子怎麼比其他的要輕一些?」
「大概裝的東西不同吧。」
「可這些大宗貨物分量應該差不多啊。」
這人越想越奇怪,於是湊近了些打算從木箱縫隙看看裡面到底裝的什麼東西:「橙色的,工業原料嗎……」
「回答錯誤!」
清亮的聲音響起,一把短刀蹭的一下冒出縫隙停在眼球前,工人愣了愣,等回過神來後猛地大叫一聲摔在地上,指著木箱哆哆嗦嗦:「有,有——」
話音未落,木箱已經被人從裡面破開,一道身影暴露在人們的視野裡。
亂踩在木板上,明亮的發色泛著耀眼的光澤,他拿著武器,閉上一只眼睛笑道:「禁止觸碰哦~」
剛說完,作為背景的大型船只竟紛紛爆炸,零件從衝天火光中飛射出來,滾到亂的腳邊,下一秒,人們發現船舷上居然憑空多出了幾個人,腳下是烈火燃燒,而他們卻神色自若。
負責監察的忍者全部趕來援助,可對方顯然早有准備。
清光揮動打刀挑開迎面襲來的手裡劍雨,以極快的速度閃到忍者身後,血液飛濺,四溢的熱浪映紅了忍者倒下時的側臉。
百米開外的中忍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兩腿忍不住打顫,他想用忍術把消息傳遞給上級,誰知就在結印的瞬間,一枚子彈一樣的東西咻地打來,直接斷了他的手指!
中忍嚎叫一聲跪倒在地,捂住斷掉的手指驚恐地吼道:「你們到底是誰!」
君麻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還保持著發出十指穿彈的姿勢,不等對方問出第二句話,他又瞄准了他的額頭。
骨彈穿透中忍的腦袋,把木葉護額也開了個孔,護額順著滑下來,落進髒兮兮的草叢裡。
「辛苦你了,君麻呂先生,」龜甲撿起護額,拍了拍上面的灰,「這個可得當做見面禮啊,別丟了。」
君麻呂收回手:「你們有什麼目的?」
「你指的什麼?」
「雖然是大蛇丸大人下達的協助指令,但我還是要多問一句,你們武之國真的只是想給木葉一個下馬威而已?」
鏡片反光遮住了龜甲的眼神:「大人們的心思什麼時候輪到我們這種人來猜了,況且不說別的,大蛇丸給你下命令的時候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你再繼續問下去會打擾到他的雅興哦?」
君麻呂皺了皺眉頭,沒空跟他打太極,接著執行命令去了。
兩個小時後,團藏的怒氣值直達頂峰。
「簡直是恥辱!」他暴喝,「這段時間到底怎麼回事,結界班干什麼吃的!」
襲擊村民的浪忍一波接著一波,根本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完全當木葉結界不存在一樣,這次更出格,竟然直接襲擊了商船隊!
「團藏,你冷靜一些,」三代火影讓報信忍者先離開,然後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怎麼跟武之國交代。」
沒錯,這次的海上貿易火之國是承運方,更大的責任則在擔負著守衛任務的木葉村身上,工人死的死傷的傷,光是家屬撫恤金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如果再加上貨物損失……
三代:「損失部分的價值如何?」
水戶門炎一臉焦慮,看這副表情都知道說出來的會是個驚天數字,三代的臉色更黑了,這時敲門聲響起,是搜查部隊隊長,他進來後把一面護額交給三代,護額中間有個孔,孔裡插著張信箋。
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三代把信箋展開放桌上,團藏和兩位顧問的視線也聚集了過來,氣氛格外嚴肅——
Mlgb.Go to hell, shameless thieves!
……
「這什麼玩意兒?」
第170章
「大成功,」鶴丸夾起報告紙搖了搖,「火之國財政虧空是遲早的事吧。」
之後下發給木葉的任務也會少去百分之三十,這可是大災難。
千繪京把人皮/面具撕下來,擰開水龍頭洗臉,然後去拿毛巾:「動搖經濟只是第一步而已,如果三代這樣就堅持不下去了的話我可是很失望的。」
「讓你失望的事情不會發生,」鶴丸走到她身邊,「據說三代已經有精簡機構的意思了,看樣子是准備咬牙挺過這次危機。」
「一大把年紀還真是難為……」
「三浦老師,原來你在這裡!」鳴人突然闖進來,大嗓門活力十足,「我今天——你們在干嘛?」
「哈哈哈,不是很明顯嗎,我在幫江島洗頭啊!」鶴丸轉頭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臉。在鳴人進來的同時他眼疾手快瞬間就把千繪京的腦袋摁進了洗手池裡,水龍頭大開水流嘩啦作響。
佐助走到鳴人身後往這邊望了一眼:「她又不是小孩子,洗頭還要別人幫忙?」
「誰說的,江島在我心裡永遠三歲。」
「……你是妹控嗎,鶴丸?」
「對啊。」
佐助覺得這人遲早被判刑,當自己沒來過扭頭就走,鳴人跟著追上去,兩人打嘴仗的聲音越來越遠。
千繪京猛地把頭從池子裡拔/出來,一拳打向鶴丸的肚子,鶴丸捂住受傷的部位蹲下去,一時之間沒能站起來。
「喂,我又沒使勁兒。」
見鶴丸仍埋著頭,千繪京嘀咕了一陣難道真是自己下手重了?於是她彎下腰,正想問問傷哪兒了疼不疼,結果鶴丸突然伸出雙手拍向她波光粼粼的臉,笑道:「騙你的~」
三秒鐘之後千繪京戴好人皮/面具離開洗手間,而鶴丸正倒栽在地上,後腦勺腫了個還在冒煙的大包。
距離畢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鳴人和佐助還有一位叫小櫻的女孩兒組成了三人小隊歸卡卡西帶領,提到卡卡西,鳴人在飯桌上把這位帶隊老師狠狠吐槽了半個小時氣都不帶喘的,仿佛吃下去的每一粒米都變成了控訴對方的力量。
千繪京回憶了一下卡卡西剛任職擔當上忍那會兒滿江紅透木葉村的投訴率,心想這廝的職業生涯終於步入正軌了。
「……然後啊他那張可怕的臉就忽然笑了起來,說我們合格了,之前完全是在嚇唬我們嘛,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鳴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佐助,「你呢你呢?」
「被第一個抓起來的人沒資格說這些話,吊車尾。」
小狐丸及時打斷世界大戰的爆發:「鳴人,聽說你學到了很厲害的新忍術?」
「不愧是小狐丸大哥,有眼光!」鳴人聞言激動得不行,「剛好大家都在,我展示給你們看!」
他跳下椅子跑到另一邊,佐助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忙阻止他,無奈為時已晚,鳴人已經結好印:「看好了,忍法——」
「白痴,住手!」
「色/誘之術!」
輕煙炸開,好一位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的金發美少女。佐助把頭別過去,燭台切的笑容一秒定格,小狐丸覺得屁股可以再翹一點,鶴丸大手一張直接罩住千繪京的臉:「別看,長針眼。」
鳴人指著他大叫:「該別看的應該是你吧鶴丸大哥,你這個無可救藥的妹控!」
耍寶的結果就是被千繪京罰掃庭院。
鳴人往胳膊上一拍,結束了一只蚊子的生命,他看向旁邊的人,感動得熱淚盈眶:「鶴丸大哥,你怎麼也在打掃,是來陪我的嗎?」
鶴丸苦著臉:「不,是因為我說了句身材不錯。」
「……」
家教真嚴。
廚房裡,佐助正在和燭台切排排站刷碗洗筷子,乒鈴乓啷聲中,佐助忽然開口:「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燭台切疑惑道:「有任務?」
「不,是其他的事情……」佐助半遮半掩,「明天不用等我吃午飯了。」
盡管表面上問了兩句,但大家都知道明天是千繪京的忌日,兩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可佐助一直把這個日子銘記在心。
次日,他像往常一樣在山中花店買了白菊,到慰靈碑時卻發現那裡已經有人了,而且還是他認識的。
「喲,佐助,」卡卡西招呼道。
他們來紀念的時間段不同,以前經常錯過,自從前年偶遇過一次之後才知道雙方都和千繪京交情不淺。佐助每年來都會和千繪京說很久的話,像是要把沒來的那些日子全部彌補上,但現在有卡卡西在場,他不願意讓其他人聽見。
當佐助准備離開的時候,卡卡西叫住他:「我先走了,換你來陪她吧。」
說話間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到拐彎處卻發現了另一個人,佐助的監護人三浦江島。
千繪京裝出被嚇到的樣子,匆忙問好:「日安,卡卡西先生。」
卡卡西和她也算認識,於是看了眼遠處的佐助:「跟著他過來的?」
「嗯,」千繪京毫不否認,「我很想知道佐助會跟那位叫千繪京的小姐說些什麼。」
「雖然不是輕視你……不過再靠近點肯定會被他發現的吧?」
「說得也是。」
兩人原路返回,途中千繪京試探性問道:「卡卡西先生也是去紀念人的?」
「嗯,她是我曾經的戰友,」卡卡西話鋒一轉,「你今天怎麼有空,不上班嗎?」
「今天是周日。」
「啊,我忘了。」
雖然只是為了岔開話題,但這倒是讓卡卡西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上次你們遭到襲擊,敵人相互之間有沒有交流?」
「當時的情況太危險了,我哪兒有閑心去聽,」千繪京開始一步一步下套,「不過自從那件事之後學校就傳出了要裁員的消息,我現在更擔心飯碗能不能保住。」
其實「精簡機構」不過個幌子,三代的真實目的是想借這個理由重查一遍忍者們的信息,找出臥底,畢竟浪忍們突破了木葉結界,而知道結界暗號的又只有少部分村內人,三代之所以下精簡機構的命令只是為了避免內部互相猜疑。
當然,這件事是不可能告訴千繪京的,但看她一臉愁容,卡卡西只好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不要太擔心。」
誰知正中對方下懷。
正常情況下卡卡西會說「以你的教學水准不至於被裁」,但像他現在這種說法……不要太擔心就是讓她放心,放心也就是說他有十足的把握,只有一種情況才會有十足的把握,即「精簡機構」只是個表面命令。
十有八九是懷疑有內奸了。
事實正如千繪京所料,三代正在檔案室裡翻閱資料,這時團藏走了進來,他僅露的左眼閃過一絲輕蔑:「哼,看來你也發現了。」
大名和他們就海運一事與武之國那邊進行了交涉,可這次對方的態度比他們想像的強硬得多,不僅決定將責任追究到底,還要額外索要工業原料的延期賠償,三代是從基層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見識過不少陰暗的政治面,他不僅懷疑村裡有內奸,更懷疑這名內奸和武之國國主有勾結。
三代沒計較團藏的言行,討論起正事:「奈良一族送來消息,他們的祖先似乎與武之國國主有過交集。」
這位神秘的國主相傳活了八十幾年,身世一直沒被查清楚過,懷疑一個人首先要搞清楚他的背景,三代現在在查奈良家族的歷史,希望能有眉目。
「別找了,」團藏說道,「這些資料我早就已經翻爛了,有用的重要信息就只有一條,他有寫輪眼。」
「寫輪眼是宇智波一族的像征,不是懷疑你的信息剖析能力,而是如果他真的有寫輪眼,為什麼當年初代火影和宇智波斑都沒有留下有關他的確切記載?」
有寫輪眼還成了一國之主,當年的兩位風雲人物一定會對他格外關注。
「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團藏看向三代,渾濁的眸子透著幾分陰狠和篤定,三代面色嚴肅地與他對視,眉頭不自覺地擰在一起。
「他是宇智波斑的私生子。」
三代:「……………………」
像是沒發現三代的迷之沉默,團藏一臉認真地分析:「宇智波斑不是對誰都關懷備至的男人,如果那個人有資格要求他保密,那就絕對是親屬,至於初代火影,憑他的性格,以後輩的身份央求他是最有用的招數,兩者結合再加上寫輪眼,只有私生子的關系可以解釋。」
……你竟然真的老老實實分析了八十五個字?!
看他腦補得這麼嗨,三代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輕咳一聲,說道:「我這裡也分析出了一件事情。」
「什麼?」
「我知道這次的幕後主使是誰了。」
團藏眯了眯眼:「誰?」
「大蛇丸,」三代聯系起前因後果,「他是叛忍,對木葉懷有仇恨,又知道結界暗號,不出意外的話是他向武之國國主提出了這個計劃,焚毀船只貨物,用賠償的錢去資助自己的研究。」
「這樣對武之國又有什麼好處,而且知道暗號的叛忍不止他一個,怎麼能確定是他?」
「別忘了武之國科研技術發達,這是大蛇丸的專長,大蛇丸肯定是以提供高新技術為交換條件誘惑武之國與自己合作。」
團藏心想嗯,還算有點道理。
大·人在家中坐·蛇·鍋從天上來·丸此時此刻還在跟自家醫療忍者商討木葉崩潰計劃,完全不知道自己當了一回替罪羊。
幽暗的地下室裡連燈光都顯得冰涼,大蛇丸揚起嘴角,目光陰冷:「這個計劃不用透露給武之國的那幾位。」
兜態度恭敬:「是,大蛇丸大人。」
擬定出大致行動方向後,大蛇丸半掩起雙眸:「對了,我們的國主大人對佐助君很上心?」
「據目前的觀察來看,是的,」兜回答,「已經到了比師生更加親密的程度,像是家人。」
「她的目的似乎比曾經告訴我的要復雜得多,」大蛇丸對不知道底細的人防備心很重,他思索片刻,說道,「在計劃實施之前打探清楚她的來歷。」
說實話,兜對這個任務並不是很有信心。
但願一切順利吧。
悠于 2025-3-25 16:53
第171章
在火之國同意賠款的當天,第七班接到了波之國的護送任務。
「這檔次可比以前的送快遞通下水道高多了,」千繪京看向在玄關穿鞋的佐助,「好好表現,記得拿面錦旗回來。」
佐助最後檢查一遍忍具包:「上哪兒給你找錦旗去,走了。」
「路上小心。」
關門聲響起,千繪京那勉強算得上是和善的表情一下子冷淡下來,她問:「收拾得怎麼樣?」
鶴丸從她身後走來:「隨時可以出發。」
今天本來不是去集英堂交換情報的日子,但對方說行動那天音忍村的人不小心留下了可能會暴露付喪神身份的線索,所以特地請千繪京過去鑒定一番。他們離開後燭台切沒過多久也走了,畢竟他要扮演好家庭煮夫的角色,每天去便利店的時間都是固定的,最後屋子裡只剩下一個小狐丸。
小狐丸正在修繕被佐助弄壞的機關木樁,院子一角忽然傳來了木枝斷裂的聲音,他放下工具去查看,卻什麼都沒發現。
什麼都沒發現才說明有鬼。
小狐丸打開大門到外面巡視,卻意外捕捉到一抹黑影從房頂掠過,他雙眼一眯,迅速追了上去。
……
成功了嗎?
兜緊貼著圍牆,翻身跳進了庭院中,與此同時小狐丸的身影出現在大樹後,他摸了摸下巴,狹長的紅色眼眸透出幾分戲謔。
兜挨著房間搜查,從玄關一路找到佐助的房間,准備上二樓,大門卻突然「嘎吱」一響——這麼快?!
好在兜做賊經驗豐富,瞬間反應過來跑向二樓,隨便找了間屋子躲進去,隔著堵牆,他能聽見小狐丸也上了樓梯,腳步聲越來越近。
本來已經做好戰鬥的打算,誰知小狐丸並沒有在外面停下,而是徑直走了過去,隱約還有碎碎念:「不會是小偷吧,不知道有沒有把那件東西偷走,為了避免主公生氣還是回來看看好了……」
——那件東西?
兜捕捉到關鍵詞。沒錯,就算是在木葉村過著普通人的生活,身為一國之主的「三浦江島」也一定會在據點留下能和武之國高層互通消息的工具,得到這件工具說不定可以竊取信息記錄,到那時破解「三浦江島」的身份之謎只是個時間問題,就算不是通信工具,能讓小狐丸重視的東西也絕對牽涉到武之國的機密。
無論哪一個都是完成任務的必需品。
兜屏住呼吸,掩藏好自己的身形,等和小狐丸拉開一段距離後才跟了上去。
小狐丸走進二樓盡頭的房間,摁了一下博古架第三層的玉器側部,緊接著「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牆壁憑空升起了一扇鐵門,兜在對面房間窺視著,在暗暗驚訝的同時也捏了一把汗。
幸好小狐丸的偵查能力不算太高。
電子鐘的「14」逐漸變成「15」,對方待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出來,兜越來越確定通訊器就藏在裡面,他學著小狐丸的樣子打開密室,正觀察著,誰知道密室門「唰」地一下合攏,根本來不及防備!
兜覺得自己的心髒有種從萬裡高空墜落的感覺,他謹慎地觀察四周,發現這裡只有一張普通得像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辦公桌,桌上放著幾摞文件。
他怕有詐,於是將查克拉聚集在手上形成查克拉手術刀,一步一步地往辦公桌那邊挪去,可就在文件觸手可及的那一剎那,他被迫停下了。
「喂喂……別開玩笑了。」
兜低下頭,試著挪動自己的腳,但地上的膠水已經和他的鞋底糾纏在了一起,你儂我儂怎麼都扯不開,手術刀也切不斷!
他急忙思考對策,這時候余光裡一張紙閃過,桌上的文件竟然飛了起來,就在腦袋頂上,兜索性脫了鞋子原地起跳去抓那張紙,突然,天花板豁了一個口,一大瓢不知名的液體朝兜潑去,硬生生把他衝回了地面。
兜皺緊眉頭聞了一下,黑胡椒醬?
不可能是這麼無聊的陷阱,其中定有玄機!
不,沒有時間了,要加快速度。
一不做二不休,兜已經做好搶了文件就跟這鬼地方說再見的准備,但萬萬沒想到剛才的陷阱都只是前戲,繼黑胡椒醬之後又有不明液體滴落,他猛然抬頭,這次心髒直接停滯兩秒。
凶神惡煞的怪物目露紅光,嘴裡銜著那張文件,口水還滴答滴答滴得賊歡。一人一獸臉對著臉兜甚至能聞到它呼出的腥臭味兒,這時他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別了,大蛇丸大人,會有更貼心的醫療忍者替我照顧你。
密室隔音效果超好,裡面和外面完全是一個地獄一個天堂。
小狐丸哼著小調,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後按下遙控器,密室窗戶打開,兜跌跌撞撞跳了出去,落腳點剛好放著個馬蜂窩……
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到這個地方了。
小狐丸在窗邊一邊支著下巴一邊揮舞手絹跟兜說再見,然後轉頭:「辛苦了,駿鷹。」
千繪京沒等到藥師兜,當場反應過來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立刻跟鶴丸趕回家裡,一推開門,只見小狐丸正在剝瓜子,剝完一顆往天上一拋,駿鷹伸長脖子吞下去,他再剝下一顆。
「駿鷹怎麼在這兒?」千繪京問。
而且腦門上還套了個蝴蝶結,跟印度阿三似的。
小狐丸把事情經過跟他們敘述一遍,他設好陷阱讓Rider將駿鷹傳送過來,駿鷹把兜啄跑了,同時也被查克拉刀削下一片毛,聞言,鶴丸隔著蝴蝶結繃帶拍了拍駿鷹:「沒事兒,禿頂是男人成熟的標志,不哭啊。」
駿鷹扭頭去啄他的屁股,鶴丸趕緊跑到千繪京身後求雞媽媽的保護,事實證明這招確實有效,駿鷹不敢過來,就隔著雞媽媽跟他干瞪眼,這時雞媽媽說:「再鬧帶你去絕育。」
駿鷹極度委屈,鶴丸高聲附和:「臣附議!」
「我說的是你們兩個。」
世界頓時安靜了。
千繪京問小狐丸:「你讓兜把文件帶走了?」
「嗯,他太慘了,總覺得不給他點戰利品良心過意不去,」小狐丸笑著回答,「幼兒入門數獨,夠良心吧。」
大蛇丸能解出情報就不是聰明了,那叫智商變異。
村外,兜找到作為接線人的君麻呂把文件交過去,見到他這副丟了鞋子爛了褲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難以描述的味道臉上還留著無數爪印的樣子,就算是君麻呂也忍不住打量了一番。
這是插秧隊的造型吧?
不怪別人想像能力豐富,實在是兜的模樣太凄慘,他把歪掉並且碎了一塊的眼鏡扶正,勉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文件到手了。」
君麻呂翻讀了一下那張畫著格子寫滿數字的紙,一看就是機密情報的暗號,他把文件收好:「武之國那些人很難纏?」
「不,是他們養的寵物很難纏。」
「什麼寵物?」
「哥斯拉。」
「?」
「還會飛。」
君麻呂沉默片刻:「我會把這件事一起稟報給大人,木葉崩潰計劃馬上要執行了,不允許任何不利因素的存在。」
……
小狐丸在兜身上留下了藥研新研究的植入型竊聽裝置,是駿鷹跟他纏鬥的時候種下的,這種竊聽裝置能漸漸溶解於血液,不留下任何痕跡,雖然有時間限制但是既安全又環保。
鶴丸把監聽到的內容都錄在錄音筆裡,然後交給千繪京,千繪京一直在尋找一個事件作為契機,這次剛好借大蛇丸的東風。
「關於木葉崩潰計劃的內容全都要保密,」她如此說著,臉上露出笑意,「讓大蛇丸先得意一陣子。」
既然他先違背約定,那就別怪她不仁義了。
之後千繪京跟藥師兜見了幾次面,後者的心理素質強到變態,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該說說該笑笑,完了還來一句祝千繪京全家幸福又安康。
千繪京:「你有病?」
饒是兜,聽到這麼直白的話也笑不出來了。
第七班回村的時候千繪京還在教書,課程結束,夕陽西下,余暉把街道都鋪成了橙黃色。
護送任務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佐助說委托人因為沒有錢故意撒謊降低任務等級,他們與忍刀七人眾之一的再不斬及其同伴白對戰,雖然過程艱險但好歹也算完成了委托。
吃完飯後佐助就出門了,鶴丸在幫忙收拾飯桌,千繪京問他:「卡多是不是以前企圖在武之國走私毒品的那個?」
「嗯,要不是逃得快,他的屍體恐怕已經漂在海上了,」鶴丸對卡多的死亡並不在意,「你的小佐助自尊心貌似受傷了,還不去哄?」
千繪京湊到他面前:「大的醋你也吃,小的你也不放過?」
「多說無益,你追你的佐助,我絕我的育。」
「好,回來我檢查。」
說完轉身就走,鶴丸捉住她的肩膀往回一拽,往那櫻唇上親了一口:「你會後悔死的。」
院子裡的機關木樁不夠佐助折騰,他索性去了河岸,熾熱的巨大火焰從口中噴出,燎過湖面騰起水蒸氣,他絲毫不滿足這樣的成績,再次結印使用術式,燃燒面積比剛剛大了一圈,鼓掌聲驟然響起,他回頭,見千繪京正站在後面。
「看來再不斬給你帶來的刺激不小,」千繪京直奔雷區,「燙傷藥已經准備好了,你繼續。」
噴火娃繼續噴火,她在旁邊當觀眾喊666,佐助實在受不了她這滿含諷刺的行為,大聲道:「你想干嘛?!」
「想看你犯傻,」千繪京的語氣中有一絲恨鐵不成鋼,「你的訓練方式就是浪費時間?」
佐助有些不快地注視著她,千繪京不多說廢話,扔給他一圈鋼絲:「對著河岸練習無異於對牛彈琴,而且敵人不是死物,你需要的是一個活動目標,三分鐘之內用上這些鋼絲研發出一門新忍術,可以鎖定敵人攻擊的那種。」
光是用火遁的話的確容易讓目標逃脫,佐助認為她說得有道理,接過鋼絲沒反駁。
三分鐘慢慢過去,千繪京掃了還在思考的佐助一眼,毫無征兆地撿起石頭朝空中扔去,佐助迅速開啟寫輪眼,扔出鋼絲,在纏住石頭的那一刻立即釋放火遁,火焰順著鋼絲燃燒包裹住石頭,速度夠快,威力夠猛,但精准度不夠,鋼絲捆錯了位置導致石頭滑落,跌進河裡濺起幾滴水花。
鋼絲落下來,捆在尖端的手裡劍被千繪京看在眼裡。
借用忍具的重力讓鋼絲變得容易操控,而且還能固定住敵人的位置,沒有侮辱宇智波的姓氏,腦子不錯。
「漏洞在哪兒你自己也發現了,」她不講廢話,「馬上到宵禁時間,跟我回去,明天接著練。」
她打算走,不過佐助沒有跟上來。
「三浦,我曾經說過我的目標是殺了那個男人,對吧,」不知道為什麼,佐助忽然這麼說道。
夜風吹過,掃起少年墨黑的額發。
「我能感覺得到,每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別人都很反對,好像這個目標從本質上就是錯誤的一樣,但你不同,」他轉頭迎上千繪京的視線,目光嚴肅且不解,「你從來都沒有阻止過我,無論我說多少遍都是一種沉默的贊同態度,為什麼?」
千繪京望向天空,視野的盡頭有碎星閃耀:「因為沒有經歷過那種痛苦的人是不會懂的。」
仇恨,一個充滿負面情緒的詞語,作為復仇者,無論是朋友還是長輩都會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你應該忘記仇恨去追尋真正的幸福,可他真正的幸福已經被奪走了,剩下的都不是他想要的。
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是站在道德頂端的制裁者,佐助面臨的情況更是如此。
他只能自己成長,背負著同伴的不理解走完這一生。
佐助的性格比千繪京更偏執,而這種偏執正好可以成為操控他的最佳切入點,千繪京試圖走進這塊切入點,將他培養成最完美的復仇工具。
意料之中的,她成功了。
佐助握緊拳頭,鋼絲勒進了皮肉裡:「……謝謝。」
他的不甘心逐漸平復,語氣出現難得的柔和。
千繪京幫他收拾好忍具,嘴角笑意不明:「走吧,別再耽誤時間了。」
第172章
「佐助,」燭台切神情肅然,「聽說你可以把查克拉凝聚在腳底,通過吸附性用腳爬樹?」
難得見到他認真的樣子,佐助心裡一緊,沉聲道:「沒錯。」
「很好,」燭台切往牆壁和天花板的銜接處一指,「看到那只蜘蛛了沒,爬上去,做了它。」
佐助:「……不要。」
燭台切雙眼眯成月牙,把蒼蠅拍硬塞過去,佐助盡顯無語,拿起武器和斜上方的蜘蛛深情對望了好一會兒才往上爬,小狐丸搬來木梯擱他腳下:「當心點,別摔著我們家助助。」
卡卡西一進門就看到這幅家庭和樂的場景,千繪京出來接客:「茶已經泡好了,進來坐吧。」
今天是卡卡西來家訪的日子,他路過正在跟蜘蛛鬥智鬥勇把蒼蠅拍舞得虎虎生風的佐助,跟千繪京走進會客室,雙方坐下,桌面擺著泡好的綠茶。
「看得出來佐助在你們家生活得很開心,」卡卡西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千繪京習以為常:「還好,不過你應該不是專程來了解他的生活狀況的吧?」
卡卡西撓了撓頭:「還真是瞞不過你啊。」
「是為了中忍考試的事?」
茶梗在茶面飄浮著,漾起淺淺漣漪。
「那我就不繞彎子了,」卡卡西看著千繪京,對方的臉在熱茶升起的白煙之後,「我打算推薦佐助去參加中忍考試。」
中忍考試的危險系數很高,五年以來從來都沒有新人下忍報考的例子,況且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執行任務達到八次以上甚至是翻倍,憑第七班的經驗要跨進這道門檻實在有點勉強,卡卡西也做好了被反對的准備,誰知千繪京只是淡淡道:「我正好有這個意思。」
卡卡西有些驚訝。
「佐助和鳴人如果聽到這消息肯定是上趕著去的,我想攔也攔不住,至於小櫻麼……」千繪京做著深淺適中的分析,「那姑娘缺乏自信,也許你可以鼓勵鼓勵她。」
短暫的沉默之後,卡卡西說:「讓你做個文化基礎課老師真是屈才了。」
「我可不想竄伊魯卡的位,能混口飯吃就行了。」
「既然如此,有件事情我得提前跟你打聲招呼。」
由於新人下忍報考中忍考試太冒險,卡卡西估摸著上面會給佐助他們臨時安排一場特別預備考試,也就是考試前的試練,時間大概定在兩天後。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干預,」千繪京點頭,「放心吧,我有分寸。」
得到保證後卡卡西的心理負擔減少了一些,只是莫名的,他覺得背後發寒。
臨行前他跟千繪京等人道了別,轉頭看見佐助還掛在牆上:「明天見,助助。」
佐助:「……」
「啪」的一聲,蜘蛛在蒼蠅拍下駕鶴西去。
勘九郎是第一次來木葉,卻沒空享受異國風景,這次明面上是參加中忍考試,其實水深得很,為了阻止笨蛋領主繼續削減村子經費,他們必須發動戰爭促使風火同盟破裂,讓領主迫於壓力不得不重新重視起砂忍村。
今天我愛羅被馬基叫過去了,手鞠留在旅館裡,他打算趁此機會好好觀察一下木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加油勘九郎,你超棒的!
「抓住他!」
吼聲響起的同時一道人影呲溜一下從勘九郎身邊掠過,還沒等他回神又是一撥人狂奔而來,像抽陀螺似的把他撞得旋了好幾圈,停下後他往反方向一瞧,原來是有人在抓賊。
遠運望去,那賊正馬力全開馳騁在大街上,好巧不巧一個男人從便利店走了出來,做賊哪兒能講文明禮儀,當即猛推男人:「別擋路!」
燭台切手一松,剛搶購的降價雞蛋就這麼擁抱了大地,他頓時黑臉,伸出胳膊勾住小賊的後領,眼看追殺自己的人如潮水般湧來,小賊狠下心掏出小刀往燭台切身上捅去,說時遲那時快,後者掏出兩根大蘿蔔直接把小刀打飛,在小賊楞逼的同時舉著蘿蔔左右開弓雙管齊下朝他那不太英俊的臉上可勁兒招呼,小賊被打得哭爹喊娘直叫爺爺饒命。
燭台切抓住他的後腦勺往地上一按:「認錯。」
小賊哭喪著臉看向地上那攤蛋黃:「TAT雞爺爺老子再也不敢了!」
最後小賊被失主以及熱心群眾鎮壓痛毆差點血濺菜市場,在一旁遠觀的勘九郎半分鐘都沒眨眼。
不愧是木葉,連家庭煮夫的身手都如此了得。
他在原地冷靜了一會兒,接著繼續往前走,呵,緊張什麼,只不過是制服了個小偷而已……
忽然,急促的狗叫聲從拐角處傳來,勘九郎繞過去,見有只巨型惡犬把兩名女孩子堵在了角落裡,它眼神凶狠,齜牙咧嘴,脖子上還纏著被掙斷了的繩子,女孩子們嚇得腿都軟了,眼裡含著淚花。
要不來回英雄救美?
勘九郎正要上前,誰知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到達了現場,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影,銀發如瀑,頭頂還有毛茸茸的疑似狐耳的東西。
「哎呀呀,這可不行啊,」小狐丸蹲下身,揪了把惡犬的尾巴,「看這邊看這邊。」
惡犬吃痛,立刻扭頭瞪向那膽大包天的無恥之徒,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上去,女孩子們嚇得捂上了眼睛,誰知隔了半天都沒聽到慘叫聲。
睜開一條縫,發現小狐丸竟以一指之力止住了惡犬的殺氣,食指摁在後者的腦門上,任對方鉚足了力氣往前衝也紋絲不動。
「哈哈哈,太可愛了,是想跟我玩嗎?」
惡犬哼哧哼哧地呼了幾口氣,氣得心肝脾肺腎都要炸了,小狐丸卻仍然一臉輕松愉悅,它覺得自個兒的狗生受到了侮辱,退後一步,怒氣值直亮紅燈,再次祭出尖牙利爪朝小狐丸撲去,不料後者突然往旁邊一站,眼疾手快地抓住斷繩往它嘴上套了幾個圈,惡犬撲空倒地,戰鬥力瞬間歸零。
小狐丸笑了笑,兩名女孩子頓時被電得精神恍惚,爭著上去以身相許,三人一路歡聲笑語從勘九郎身邊路過,他微微挑眉,覺得氛圍有些凄涼……
——打起精神來勘九郎,你是最棒的!
給自己鼓完氣後,他發現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低頭一看,是把羊角錘。
「不好意思!」鶴丸在屋頂上蹲著,喊道,「能幫我撿一下嗎!」
勘九郎彎腰去撿羊角錘,卻驀地皺起眉頭——好重!
他又試了試,一只手根本拿不起來。
這時鶴丸說:「直接扔上來就行。」
勘九郎拼盡全力把羊角錘搬起來,目光略帶嘲諷:「你能接住?」
「沒事兒,你盡管扔。」
那敢情好,受傷了可別賴我頭上。
勘九郎稍稍側身,擺出扔鐵餅的架勢使出渾身解數把羊角錘給甩了上去,本來以為會把鶴丸砸進木葉醫院,誰知對方只是不緊不慢地伸出手指,在那殺人鈍器飛來的同時貼著木柄轉了轉,鐵錘仿佛被施了咒一般轉了兩圈穩穩落在他手中,鶴丸朝屋下正在石化的勘九郎說了聲「thank you」,接著補屋頂。
勘九郎忍不住問:「你不覺得很重嗎?!」
鶴丸看了他一眼,拿起工具盒子裡相同牌子的羊角錘,雜耍似的拋成一個圈,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勘九郎什麼是輕松加愉快。
……
這他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村子!
回到旅館,手鞠見到他開口就是:「怎麼一臉便秘樣?」
「這村子不簡單,」勘九郎坐到沙發上,「你知道我今天看見了什麼嗎?」
聽他講完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手鞠平靜無瀾:「我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
「?」
「剛才我去忍者學校轉了轉,看見那兒有個女老師正在帶學生做戶外教學,突然一條蛇竄了出來,那女老師直接把蛇給抓起來掰開它的嘴給學生展示它的口腔結構,之後還去火鍋店把蛇給賣了,蛇膽送給醫院做藥材,賣到的錢給自己開小灶搓了頓下午茶。」
勘九郎:「……人才啊。」
此時此刻,這人才正在蹲點。
夏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像極了鶴丸的懷抱,千繪京吃完羊羹丟掉包裝紙,終於聽到腳步聲。
她結印,將自己變成鼬的樣子,等佐助走近的時候意料之中的看見了他震驚的表情。
「宇智波鼬!」
千繪京飛速離去,佐助毫不猶豫地跟了上來,說實話,這雖然是預想中的反應,但她還是有些失望,現在的佐助跟自己以前一樣,見到宇智波鼬就會控制不住殺意,腦子裡全是復仇。
等來到人煙稀少的訓練場,千繪京前腳停下佐助後腳就出現了,黑發少年有些累,但語氣憤怒不減:「你怎麼會在這裡?!」
千繪京學著鼬的反應:「與你無關。」
佐助果然被激怒,抄起苦無直衝而來,千繪京養了他兩年太熟悉他的攻擊路數了,不開寫輪眼也能躲過。
見攻擊一招都沒有奏效,佐助的情緒愈發激烈,他拋出幾枚手裡劍,像以前練習的那樣試圖用鋼絲纏上鼬,可鼬像是早就已經看穿了這招似的輕松躲過,站在木樁上說道:「你就這點實力?」
「閉嘴!」佐助大吼,釋放鳳仙火之術,千繪京也在同一時間噴出豪火球,雙方力量差距明顯,鳳仙火被抵消,佐助趕緊用替身術躲過一劫。
在他眼裡,鼬的神情既冷淡又充滿不屑:「速度比以前稍微快了點,但還是差得遠。」
佐助怒目而視,手伸到背後准備取出閃光/彈,然而下一秒,鼬已經出現在他身後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寒意直竄脊梁骨,被這層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佐助不禁流下冷汗。
「會活用忍具了,值得表揚,」鼬的聲音如同北風過境,凍住周圍空氣,「是三浦江島教的?」
佐助還在掙扎。
「真不錯,那位老師。」
「你想干什麼?!」佐助有種不好的預感,「不許對她出手!」
他猛地轉過頭,一雙雙勾玉寫輪眼撞進了千繪京的視野,她怔了怔,從波之國回來後佐助的寫輪眼是右眼雙勾玉左眼單勾玉,這是進化了嗎?
也好,算是意外收獲。
千繪京點到即止,踹開佐助後立刻消失在原地,佐助找不到人,腦海裡忽然響起鼬最後說的那句話,心下一驚,忙往家裡趕去。
不遠處,已經變回原本模樣的千繪京來到了伊魯卡身邊,解開幻術,等伊魯卡醒來時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千繪京用幻術讓伊魯卡以為自己完成了對佐助的試練,她則親自上陣讓佐助對鼬的憎恨更加濃烈,不過還真沒想到,「三浦江島」竟然可以刺激佐助開啟雙勾玉寫輪眼。
看來這幾年的辛苦沒白費。
她先一步回到家裡,剛好和鶴丸碰上,後者並不只是在修屋頂,而是借助屋頂的視野對來往人員進行觀察。
鶴丸縱身躍下,對千繪京說:「木葉崩潰計劃參與者的實力我大概都了解了。」
千繪京點頭:「進屋詳談。」
……
佐助急匆匆趕回來時千繪京正在和鶴丸商量中忍考試的相關事宜,見到他兩人的談話聲立刻停止,千繪京向佐助解釋了試練一事,把自己假扮成鼬的所作所為全都推給了試練的責任人,佐助沒有懷疑,心裡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次中忍考試的參與國有木葉、砂、雨、草、瀧、音,相對於砂來說千繪京更在意音忍村,雖然已經知道了大蛇丸的計劃,但這個男人太危險了,必須提防。
「既然這麼在意就去看看吧,」晚上的時候燭台切說道,「我拿到了考官名單,我們可以跟他們互換身份混進考場。」
鶴丸把胳膊搭他肩膀上:「厲害啊燭台切,怎麼辦到的?」
「他每天買菜早就和村子裡的姑姑婆婆混熟了,」小狐丸從冰箱裡拿出杯牛奶,「那些考官都是她們的親戚朋友,只要問一下就知道了。」
搶購降價雞蛋培養出的革命友誼,堅不可摧。
千繪京看了眼名單,滿意都寫在臉上,只是當看見第一場考試的主考官是森乃伊比喜的時候不自覺地頓了一下,恩師啊……如果不是情況特殊還真想去打個招呼。
五天之後,中忍考試正式舉行,佐助順利通過了第一場筆試,次日,千繪京已經順利替換成考官身份,在第44演習場死亡森林等待著,時間一到,她打開鐵門放考生進入,自己也跟了上去。
大概兩個小時之後,她接通無線電:「找到音忍了嗎?」
另一頭傳來鶴丸的聲音:「當然了,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嗯,剝奪他們的行動能力。」
「了解。」
鶴丸切斷無線電,然後看向倒在自己面前的三個音忍,手指彈了下插在地上的太刀,伴隨著清脆錚鳴,他笑道:「大蛇丸沒有告訴你們,在木葉村遇到用刀的應該躲著走?」
托斯的雙手已經被折斷,聞言他瞪大眼睛:「你是武之國的……」
「Binggo,」鶴丸打了個響指,明朗的笑容看上去格外滲人,「不過你們應該不會喜歡接下來的獎勵。」
死亡森林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地方,毒蟲猛獸,危機四伏,就連光線都比別處陰沉很多,但大蛇丸並不討厭。
通過剛才的戰鬥來看佐助這個宇智波一族的末裔沒有侮辱自己的姓氏,不管是運動機能還是反射神經都很出色,是成為容器的最佳人選。
他看著動彈不得的佐助,眼裡的渴望和贊許都快溢了出來:「你果然是個不錯的孩子,將來能變得比鼬和千繪京更強。」
「什麼鼬,什麼千繪京,你在說什麼啊!」小櫻情緒激動,「不要再靠近了!」
大蛇丸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在記憶中有資格當他容器的人除了鼬就是千繪京,可惜一個太強一個已死,現在只剩下佐助,雖然很有可能因為對佐助下手而和三浦江島決裂,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了。
大蛇丸結印,脖子立即變長,在小櫻和佐助震驚的目光中猛襲而去,可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異常猛烈的殺氣,視線移動,竟然看見左邊樹上站著一個人——
宇智波千繪京?!
雖然年齡有差別,但他仍然記得那張臉,而且對方正用寫輪眼注視著他,除了宇智波千繪京外根本不會是第二個人!
怎麼可能,她,她應該已經死了才對!
在那瞬間,大蛇丸的腦海裡回閃過許多畫面,對佐助疼愛有加,遠超上忍水平的手裡劍之術,明明沒有來過木葉卻對木葉所有的人和事都了如指掌,難道——
在答案即將浮上水面之際,他忽然發現千繪京瞳孔中的勾玉變了形狀,緊接著自己靈魂一震,精神被強行拽去了另一個世界。
千繪京跳下樹,穩穩接住大蛇丸的身體,然後回頭看了佐助一眼,只這一眼就足夠引起佐助的強烈反應:「……討厭鬼?!」
千繪京沒理他,轉身竄入密林深處,佐助哪兒能這麼輕易放過她,二話不說追了上去,根本不管小櫻在背後的呼喊。
「站住!」
千繪京踩著樹枝前行,裝作沒聽到佐助的聲音,佐助見狀又急又氣,加快速度的同時拿出僅剩的手裡劍朝她擲去,手裡劍上綁著鋼絲,只要纏住了他就有機會追上去,但千繪京明顯不想見他,身體一歪竄進旁邊的樹叢,佐助趕緊跟上,可從樹叢裡跑出去後哪兒還找得到對方的身影。
「千繪京,宇智波千繪京!」剛經歷過死戰的佐助情緒本來就不穩定,這下刺激大發了,「你給我滾出來!」
「你到底是誰,不出來我殺了你!」
鳥群被他嚇得飛出森林,這等於告訴敵人自己的坐標,可佐助不管,左左右右找了一圈連地皮都差點掀了,哪怕喊得再大聲,用詞再凶狠,千繪京也沒有出現。
笨蛋……
千繪京藏在巨樹的樹根後面,等了好久佐助才跑去其他地方,她蹲下身,朝大蛇丸臉上扇了幾十巴掌,扇爽之後按下時空轉移裝置的按鈕,白色光芒頓時籠罩住大蛇丸的身體,不久便消失了。
她接通無線電,開始確認其他人那邊的情況。
燭台切在監視藥師兜,目前沒發生意外,小狐丸確定了幾組擁有「天之書」的小隊,隨時可以動手。
都很順利啊。
送走大蛇丸,下一個步驟就是代替音忍三人組,好在鶴丸已經制服他們,自己要做的只是去會合而已。
「這裡有血跡,加強搜查!」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千繪京的行動,她隱藏在樹根旁邊,探頭,見不遠處有幾名暗部。
「找到大蛇丸了嗎?」紅豆面色凝重地問道。
「沒有,不過你看這個,」暗部A指了指地上的鮮血,「還沒凝固,人應該在附近,雖然也有可能是考生留下的,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找出來看看比較好。」
不久前他們接到匿名舉報,說大蛇丸假扮考生混入了死亡森林,剛剛也通過草忍的屍體確定了這一消息,紅豆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趕來搜查的,自然不可能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暗部的搜索能力一向是高水准,很快便發現血跡延伸到了巨樹下面,暗部A衝伙伴招了招手,突然握住長劍閃到樹根背後,可那裡什麼都沒有。
「不在這裡,」他說道,「繼續找吧。」
殊不知,千繪京正躲在百米外的樹洞裡,後背貼著鶴丸國永的胸膛。
她陷在鶴丸懷中,透過縫隙可以看見暗部還沒有離開。
「你怎麼在這兒?」她問。
「你過了約定時間還沒跟我聯絡,我擔心得很,所以找來了,」鶴丸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安靜點。」
千繪京會意,干脆窩他懷裡休息,迷迷糊糊的感覺額頭有些癢,就伸手去撓,誰知鶴丸一把將她的手腕抓住,指著上面的劃痕,附在她耳邊用氣音說:「我記得某人跟我保證過不會受傷的吧?」
千繪京用另一只手學著他的樣子做出噤聲的手勢,鶴丸微微眯眼,把她的手抓到自己唇邊,伸出舌頭舔了舔那劃痕,千繪京仿佛被電了一下,立刻捏住鶴丸的兩頰扯成一字型,後者疼得舉手投降,趕緊討饒。
好不容易等暗部離開,鶴丸揉著紅腫的臉說道:「話說回來,你把大蛇丸傳送去哪兒了?」
聞言,千繪京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當然是去他該去的地方。」
中了「神隱」的大蛇丸正被一群野豬輪番拱著,電光火石之間靈魂又是一震,他陡然驚醒,發現自己身上籠罩了層陰影,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張熟悉的猙獰面孔。
蠍:「下午好。」
……
大蛇丸開始懷念那群野豬了。
第173章
「求求你……放過我……」
千繪京把抓著她褲腿的少年踢開,手起刀落,正好貫穿後者的心髒,血腥味悄然蔓延,滲透進了每一個空氣分子。
「真累啊,」千繪京把染血的刀丟開,「這是第幾個了?」
小狐丸數了數地上的屍體:「第十二個。」
「世界上總有那麼多不長眼的東西。」
在裝扮成音忍來到中央塔的途中,埋伏他們的人已經快組成一個連了,千繪京本來沒打算欺負下忍,可這群蒼蠅似的家伙太煩人,她決定殺雞儆猴。
太可怕了……
雨忍三人組裡的夢火躲在重重疊疊的樹枝後面,看著千繪京的側臉直冒冷汗。
他自認為身手了得,卻沒想到這女人的身法遠在他之上,其他忍者襲擊她的過程他都看在眼裡,那種反擊速度絕對沒辦法用肉眼捕捉。音忍裡居然有這種狠角色存在,他還真是小看這個剛剛建立起來的無名小村了。
可是他們應該已經集齊了卷軸,如果現在不下手的話……
突然,千繪京朝這邊斜了一眼,夢火被她這不經意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把結印的手縮回去,等從驚恐中清醒過來時對方早就走遠了。
見識過「音忍」殺人手法的忍者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乖乖讓出一條直達中央塔的路。
進入塔裡後千繪京打開天之書和地之書,傳令官被召喚出來,按照流程講解完畢後便消失了,千繪京看著火影書寫在牆上的中忍心得,語氣有幾分譏諷:「來了就別藏著。」
小狐丸和燭台切紛紛朝後看去,發現柱子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站了個面色蒼白的男人,頭戴音忍護額,上揚的嘴角盡顯心機。
「我說,」他緩緩開口,危險的氣息逐漸變得濃烈,「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扮成大蛇丸啊!」
緊張的氣氛瞬間瓦解。
小狐丸視鶴丸的痛苦為無物,當即表示一點哈哈哈哈哈不成敬意,善良如燭台切還知道出面解釋一句:「沒辦法,誰讓你和大蛇丸的身高最接近。」
鶴丸聞言直接掛千繪京身上,如弱柳扶風柔弱無骨,臉上滿是委屈:「繪繪,他們說我矮。」
千繪京拍拍鶴頭:「乖,你在我心裡永遠兩米八。」
多虧藥研趕制的人/皮面具,千繪京現在完美替代了金,小狐丸和燭台切則分別扮演薩克和托斯,鶴丸就比較慘了,他cos大蛇丸。
「不不不,你得再笑得賤一點,大蛇丸沒這麼良家婦女,」小狐丸扒著鶴丸的嘴角往上提,「哎~這個角度就對了!」
燭台切撩了下鶴丸的頭發:「這假發質量不行,都炸了,帶摩絲沒我給你整個發型。」
是可忍孰不可忍,鶴丸原地起義,無奈一秒被鎮壓,任兄弟們上下其手就差被扒個精光掛塔頂示眾,就在這時,正溫言軟語哄他乖乖就範的燭台切忽然問道:「對了,主公為什麼這麼大費周章地來參加考試,如果只是為了阻止大蛇丸的話好像沒有這個必要吧?」
鶴丸一邊掙扎一邊回答:「她說她想裝個逼。」
哦。
懂了。
燭台切大惑已解,摁住鶴丸再次投身於戰鬥之中。
考試的最後期限已到,共有二十一人合格,這個人數超出了規定的範圍,所以三代決定啟用五年以來都沒有用到過的方案,預選賽。
鶴丸本身就頗具表演天賦,再加上有小狐丸和燭台切的幫助,他往台上一戳完全就是大蛇丸所扮演的音忍擔當上忍的復刻版,不管是眼神還是行為都沒讓藥師兜起疑,千繪京從旁觀察著,覺得待會兒可以獎勵他一個麼麼噠。
三代在上面講述中忍考試的意義,當提到第三場考試會有大名和忍者頭目們來觀看時,有人問了一句:「武之國國主也會來?」
在場的擔當上忍都面色一滯,武之國和火之國現在關系微妙,一方面締結了合約,一方面又因為海運事件鬧了矛盾,更重要的是上面懷疑武之國國主和叛忍大蛇丸有勾結卻找不出證據,三代對於是否邀請對方出席這件事一直很糾結。
「這不是你們該考慮的事情,」三代拉了拉帽檐,「接下來的考試規則由其他人來說明。」
在月光疾風說明規則期間藥師兜選擇棄權,根據他往年每次都在正式選拔時棄權的記錄來看,三代等人已經起了疑心。
故意的嗎?
千繪京看了眼他的背影,沒過多久電子公告板顯示出第一場對戰者的名字,薩克鐙VS赤銅鎧。
小狐丸:「哈哈哈,是哪個倒霉蛋第一場就上。」
千繪京鶴丸燭台切轉頭看向他,小狐丸笑著笑著忽然僵住了,對哦,他就是薩克鐙。
這是第一場預選賽,每個人都看得很認真,嚴格追究起來的話薩克和赤銅鎧還算是同伴,但雙方都沒有要退讓的意思,只有後者不明不白地說了句:「嘖,是你啊。」
聽起來很失望。
月光疾風宣布比賽開始,赤銅鎧立刻欺身上前,似乎是想打近身戰,小狐丸側身躲避,卻被抓住了手腕。
「我的能力可是吸收查克拉,這樣你就沒法用斬空波了吧。」
赤銅鎧勝券在握,話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可等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別說查克拉了,毛都沒吸到,他當場愣住:「你的查克拉呢?」
「想知道嗎?」小狐丸眯眼笑,猛地抓住對方的胳膊往天上一甩,「自己去找吧——」
話音未落,他又蹲身伸腿一掃,威力之大把地板都掀了起來,緊接著跨步上前,拳頭擊中其中一塊地板,地板碎裂後露出赤銅鎧的身影,小狐丸毫不猶豫,左手抓住他大力扔到地上,赤銅鎧被砸得七葷八素,等反應過來時脖子上已經架了一塊地板碎片,碎片尖端抵著他的脖子大動脈,像是在警告他只要敢動一下就馬上刺進去。
赤銅鎧的手還放在忍具包裡,手指勾著手裡劍根本不敢拿出來。
……薩克的打擊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悍了?!
「這場比賽到此為止!」月光疾風宣布,「第一回 合薩克鐙勝,通過預選!」
鳴人的驚嘆聲傳來:「那人看著挺瘦弱的,怎麼力氣這麼大?」
千繪京環視一圈,發現其他參賽者的目光都很專注,佐助也不例外,只是他表情沉悶,恐怕還在為「千繪京」出現的事情煩惱。千繪京想了想,打算去一趟洗手間。
忍者世界的科技還沒發達到能制造手機的地步,但武之國可以,雖然數量不多,但千繪京還是送了一部給迪達拉,方便聯絡。
她撥通迪達拉的號碼,那邊接得很快:「喂,呆毛。」
「是我,」千繪京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你那邊怎麼樣,蠍滿意我的禮物嗎?」
迪達拉望向不遠處的硝煙戰火:「我覺得他肯定嗨爆了,嗯。」
「看來你旁邊沒其他人了。」
「有事要跟我說,嗯?」
「我想問你,願不願意當武之國在曉的臥底。」
千繪京捏緊手機等待答案,誰知對方回答得異常迅速:「我難道不早就是你那邊的臥底了嗎?!」
千繪京拿開手機,確定自己沒找錯人之後再次詢問:「你願意成為我這邊的臥底?」
迪達拉最討厭磨磨唧唧,嗓門頓時提高兩個度:「都說了我早就是了啊,呆毛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別忘了我們可是生死同伴,而且你已經承認了我的藝術不是嗎,你難道想拋棄我嗎,嗯?!」
「……謝謝,」盡管不知道承認他的藝術和當臥底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系,千繪京還是應了下來,「但是我們不可能。」
迪達拉陷入沉默,三秒後爆發:「我說的拋棄不是那個意思,嗯!」
「我知道,我開玩笑的,」千繪京的聲音依舊平穩,「不過那句謝謝是認真的。」
她這樣的態度倒把迪達拉弄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我會幫你留意曉的動向,嗯。」
「辛苦了。」
他們兩人都沒有提起宇智波鼬的事。
回到場地時燭台切的比賽剛剛結束,他的對手是勘九郎,按照千繪京吩咐的那樣,遇到砂忍他放水了。
把砂忍們全部送上第三場考試,方便他們執行原來的計劃,也方便千繪京這邊整理出相應的對策,只不過勘九郎察覺到了燭台切的放水,比賽時明明是後者快贏了卻故意打偏,他不好意思說出來,只能在對面干瞪眼,還以為自己的勝利是音忍故意安排的,暗地裡把大蛇丸罵了個狗血淋頭。
月光疾風:「現在開始下一回合的比賽。」
公告板上的名字不斷變化,停住的瞬間上面顯示出:犬塚牙VS金槌。
秉著這場比賽要高調的原則,千繪京幾乎是在公告板顯字的同時出現在下方場地上,牙皺了皺眉,也跟著下了場。
比賽開始,牙咧嘴笑道:「我可不會對女人手下留情。」
千繪京默默注視著他,一個字都沒有回答,牙感覺受到了輕視,低下頭,准備提醒赤丸要一起進攻,誰知它居然在發抖。
「赤丸,你怎麼了?」
赤丸低嗚幾聲,顫抖著倒退,最後實在忍不住直接跳進牙懷裡,可就算是這樣也害怕到了極點,牙抱著它,一時間不知所措。
「不是吧,那個音忍有這麼強嗎?」鳴人扒在欄杆上,側頭看向卡卡西,「卡卡西老師,他們什麼來頭啊?」
卡卡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千繪京身上,他總覺得自己見過這人:「不知道。」
「啊……連老師都不知道。」
「你是白痴嗎?」佐助提醒,「好好回想一下考試開始前的事情吧。」
鳴人一拳捶掌心:「對哈,就是攻擊了兜學長的那三個人。」
他最講義氣,兜幫助他們通過死亡森林,而音忍又揍了兜讓他沒辦法參加預選賽,這哪兒能忍得住。鳴人一下子衝上前,半個身體都在欄杆外面:「牙,要是輸了我可饒不了你!」
聞言牙頭都大了,他倒是想贏,但赤丸這個樣子……他一邊安撫抖成篩糠的赤丸,一邊打量著開場為止連根手指都沒動過的千繪京。
光是站在那兒都能把赤丸嚇成這樣,實力難道跟砂忍那個紅頭發的差不多?
輸人不輸陣,牙咽了口唾沫,提高嗓門:「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棄權了?!」
「我沒想讓你棄權,」千繪京說道,「反正結果沒什麼差別。」
牙不喜歡被人挑釁,更何況對方已經不是挑釁了,而是跑到家門口踩在他臉上撒野,他把失去戰鬥能力的赤丸交給月光疾風保管,然後彎下腰,四肢著地使用了四腳之術。
台上的夕日紅隱隱覺得這招行不通。
事實證明有經驗的人直覺向來很准,牙的四腳之術能把查克拉裹滿全身讓自己變得有如同野獸般的身手,他速度極快,在地面和牆壁快速移動快得人眼花繚亂,但千繪京始終都沒有移動,牙「切」了一聲,向她扔出煙霧/彈,在紫色煙霧爆開的瞬間用通牙衝了進去。
「通牙……」雛田有些擔心,「這是還沒有完成的術啊。」
夕日紅:「這也沒有辦法,赤丸不能上場,沒辦法使用其他忍術。」
牙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算不上佼佼者但也絕對不能被歸為弱者,在他使出通牙的時候鳴人已經踩在了欄杆上,揮拳道:「好哎,贏定了!」
小櫻也是這樣認為,佐助和卡卡西卻是一言不發,幾秒鐘後煙霧散開,正在喝彩的鳴人愣住了。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愣住了。
通牙的力量擺在那裡,除了像我愛羅這樣具有絕對防御能力的人下意識的動作就是躲開,可現在——
那名女音忍站得筆直,胳膊伸出,指腹正貼著牙的護額。
通牙,竟然被她用單單一根手指攔了下來。
勘九郎挑了挑眉,感覺這場景有點熟悉。
第174章
不是吧……
牙完全呆了,雖然通牙只是半完成品,但怎麼可能只憑一根手指頭就能擋下來。
他僵硬地抬頭,在看見千繪京眼神的瞬間後背激起大片雞皮疙瘩,與此同時耳邊傳來金屬破裂的聲音,他感覺到護額開始碎裂,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最後光禿禿的綁布也松開了,從他眼前飄落。
牙頓時打了個冷戰,條件反射地往後退去,與千繪京拉開一段距離後他那顆被無形氣壓壓制著的心髒終於可以正常跳動了。
「謔,」手鞠的眼底透出贊許之色,「很強嘛。」
勘九郎看了眼我愛羅,後者果然已經興奮起來了,他敢發表意見嗎,他不敢。
赤丸窩在月光疾風身邊,見牙被收拾得這麼慘忍不住「汪」了一聲,然後猛地蹬腿朝千繪京撲去,千繪京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側過身,抬腳踢飛赤丸,牙急忙跑過去接住。
「可惡……」他抱著暈過去的赤丸,惡狠狠地瞪向千繪京。
「我已經很手下留情了,不然你現在抱著的就是具屍體,」千繪京面不改色,「你我之間沒有可比性,還是早點認輸比較好。」
燭台切暗暗豎起大拇指:「主公拉得一手好仇恨。」
鳴人的加油聲還在繼續,佐助卻眉頭緊皺,他知道,這場比賽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寧次,你看清剛才發生什麼了嗎?」
小李問已經開啟白眼的寧次,寧次沉思片刻:「那個音忍將力量聚在手指上,擋下了犬塚牙的攻擊。」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但唯一讓寧次疑惑的是,那些力量好像跟查克拉有所區別,像,又不像。
台上的人大多都對比賽結果了然於心,不過牙並不打算放棄,對方踢傷了赤丸,他無論如何都要報這個仇。
牙在大家的注視下吃下兵糧丸,淡藍色的查克逐漸纏裹四肢,他目光緊鎖千繪京,俯身,抓地,如猛犬捕食般直衝上前,千繪京仍然不躲不閃,慢慢伸出了手指……
咚!重物砸進地面的聲音響起,鳴人的加油聲頓住了。
夕日紅在同一時間消失,轉而出現在比賽場地抓住千繪京的手腕:「夠了,他認輸……」
說話間她猛然一驚,側過頭,看見音忍們正站在身後,其中的擔當上忍拍了拍她的肩,語氣帶笑:「不好意思,請松開她。」
——什麼時候跟上來的?
場面變得有些混亂,阿斯瑪本來准備上去幫忙,誰知丁次突然大叫:「我想起來了,就是她殺了中央塔周圍的忍者!」
「行了別添亂了,」鹿丸忙捂住他的嘴,「你好歹也看看場合!」
這下連三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場面是真的陷入了混亂,夕日紅迫於壓力只得放開千繪京,扮成擔當上忍的鶴丸也將手松開,前者把昏過去的牙扶起來,不料下一秒大門便被破開,兩位考官衝進來大嚷:「離那幾個音忍遠點,他們是假的!」
此話一出上忍全都下了場,將「音忍」團團包圍,鶴丸燭台切小狐丸三角形站位護著千繪京,每個人都很鎮定。
卡卡西連親熱天堂都沒拿手上了:「你們是誰?」
「我麼,」千繪京摸向自己的忍具包,「一個老朋友。」
「攔住她!」
上忍齊齊出動,可付喪神們還在場,武器相交的聲音回響在塔裡,誰都沒辦法近千繪京的身,在一片刀光劍影火花迸射中,卡卡西見她從忍具包裡掏出卷軸,展開,塗血,結印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不好,那是——
「忍法·通靈之術!」
兜原本在外面等考試結束,卻驀地聽見一聲巨響,只見有八個蛇頭衝破了中央塔塔頂,以不可阻擋之勢肆虐橫行。
自從被萬花筒寫輪眼控制住後八岐大蛇一直待在叫喚地獄裡,上次千繪京前往地獄順便逼它簽訂了通靈契約,就算再不情願它也只能被召喚出來。
「給我等著,我饒不了你!」
厚沉的聲音從八岐大蛇嘴裡傳出,千繪京全當沒聽見,操控著它前行,蛇皮糙厚,碾過石塊碎瓦一點皮都沒劃破,鶴丸他們也跟著落到其他蛇頭上,見狀,千繪京拿出時空轉換裝置,經過改裝後這東西已經能當傳送器使了,簡直不要太方便。
按按鈕前她側頭掃了一眼,發現月光疾風正在疏散下忍,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佐助轉過頭,兩人目光相接,後者不由得停了下來。
月光疾風催促:「不要走神!」
把頭轉回去的瞬間,佐助看見千繪京衝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某種暗示,他怔了怔,還沒來得及思考便被鳴人強行拽走。
預選賽徹底毀了。
「這一定是大蛇丸搞的鬼!」暗部怒道,「竟然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召喚出蛇類通靈獸,真是猖狂!」
紅豆也認同這一點:「他處心積慮干擾中忍考試,恐怕是爭奪宇智波佐助不成功想再下第二次手。」
暗部在搜查死亡森林時發現了被綁在樹上的音忍三人組,這才知道有人假冒他們去參加預選賽,幸好來得及時,否則就被大蛇丸得手了!
三代望向被八岐大蛇破壞得一塌糊塗的中央塔,心情沉重。
此時千繪京還不知道木葉已經很體貼地幫自己找了個背黑鍋的人,畢竟她冒充音忍去找麻煩只是為了給大蛇丸添堵以及諷刺木葉下忍的實力而已。眾人回到三浦小屋,一切照舊。
天剛擦黑,門外就來了位不速之客。
藥師兜站在玄關處,單手叉腰:「我能進來坐坐嗎,國主大人?」
這是來興師問罪了。千繪京揮揮手,示意燭台切他們不用阻止:「怎麼,現在才發現大蛇丸不見了?」
她的不打自招在兜意料之中:「這是我的失職,不過還得麻煩國主大人告訴一下大蛇丸大人的去向。」
千繪京重重放下茶杯,裡面的茶水蕩了出來,她注視著兜,說道:「告訴你也行,不過在此之前你也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是關於佐助的事?」兜裝傻,「抱歉,我們並不知道國主大人對他這麼重視,如果國主大人能早一點表明自己也中意佐助的才能,我們一定會事先跟你協商好的。」
千繪京冷言打斷:「少跟我打太極,總之一句話,佐助我罩了,你問問大蛇丸,他拿命動?」
……好直接啊。
兜推了推眼鏡,心裡有些發寒:「我會把這些話傳達給大人,不過國主大人,你今天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就不怕佐助懷疑嗎?」
要是知道照顧自己兩年的三浦老師是別國最高領導人,住在木葉只是為了竊取情報,對他所有的關心都是假的,他一定承受不住,兜正是吃定這點才敢單槍匹馬地來到千繪京。
「你威脅我,」千繪京反而笑了,「要不要試試看?」
「嗯?」
兜正在揣摩這話的真實用意,大門忽然被敲響,門外傳來佐助疲憊的聲音:「有人在嗎,沒帶鑰匙。」
燭台切把兜帶去隔壁房間藏著,千繪京去給佐助開門,經歷五天的野外生存外加預選賽,少年早就累到了極點,她把他帶到飯桌上去順便盛了碗味增湯。
「吃完飯就睡吧,」千繪京若無其事地說道,「看把你給累的。」
佐助的臉色不是很好:「沒什麼胃口。」
「比賽不順利?」
「差不多,不過問題不在我。」
佐助開始講述預選賽發生的事情,有人冒充音忍擾亂考場秩序,中央塔被毀,三代安排預選賽延期舉行,這段時間他必須加強訓練。
「你知道是誰冒充的音忍嗎?」千繪京沒由來的說出這麼句話,「是我。」
佐助一不小心嗆到,揪住衣領猛咳,差點把肺管子都咳出來,咳完後他默了默,衝千繪京招手示意她湊近點:「你知道武之國國主是誰嗎?」
千繪京挑眉,搖頭。
「是我。」
……
我信了。
千繪京把佐助的腦袋推開,一臉冷漠,後者明顯被她的笑話逗樂了,胃口大開還盛了第二碗飯。
隔壁房間,燭台切對兜示以同情。
兜:「……」什麼都不想說了。
一段時間過後,他和馬基在溫泉街會面。
燈光柔和,照亮清冷無人的街。
「為什麼要求改變會面地點,這裡可不比桔梗城安全,」馬基完全不能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的做法。
「我這麼做有我的道理,」鏡片遮蓋住兜眼底的精光,「你知道武之國吧?」
「當然,正是因為武之國的人在木葉你才讓我提前把計劃告訴我愛羅他們的。」
「其實不久前出了點岔子,」兜說道,「武之國劫走了大蛇丸大人。」
這簡直是一道晴空霹靂,馬基不禁瞪大雙眼:「你說什麼?!」
「別緊張,我有應對方法。」
兜從懷裡取出一張紙,是上次從三浦小屋密室裡盜走的數獨圖:「音隱已經解出了他們的情報,破譯出武之國今晚將和重要人士在溫泉街會面,而且來接頭只有一個,我們兩人攔住他不成問題。」
聞言,剛好路過外加隱藏在廢棄屋舍裡的鶴丸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竟然真的能從幼兒數獨裡解出情報,大蛇丸手底下都是群什麼神仙。
他放輕呼吸離開屋舍,在路燈的指引下找到正在巡邏的犬塚花,然後弄亂頭發劃破衣服,當著巡邏小隊的面從屋頂跌了下去。
犬塚花一驚,趕緊跑上前:「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鶴丸把頭低著,裝作受了傷很痛苦的樣子指向身後:「那,那裡……砂忍和音忍在密謀攻陷木葉……」
「什麼?!」
「……我被發現,被他們襲擊了……」
犬塚花大感不妙,忙把鶴丸交給同伴:「帶他去醫院,我去發信號讓附近的巡邏小隊包圍溫泉街!」
同伴連忙答應,等犬塚花帶著忍犬離開後扶起鶴丸:「撐著點,你馬上就能得救了!」
「多謝,」鶴丸聲音驟沉,「不過不用了。」
「哎?」
在巡邏忍者詫異的剎那,疼痛感襲擊後頸,他兩眼一翻,失去知覺直接暈了過去。
鶴丸把他搬到安全的地方,隨後返回兜和馬基密謀的地方,犬塚花效率高,等他到達的時候巡邏小隊已經從四面包抄過來,兜沒辦法,只能和馬基分開行動。
「慢著!」鶴丸出現在馬基面前,在對方動手之前及時阻止,「我是來給你送情報的。」
馬基不相信他的話,仍然處於戒備狀態。
鶴丸把事先准備好的錄音筆丟過去:「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事關風影,聽不聽全在你,明天這個時候五合城見。」
身後的犬吠聲快速逼近,馬基知道被抓住會有什麼後果,顧不上信息真假拿著錄音筆就跑,鶴丸也迅速撤退,回去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千繪京。
第175章
次日深夜,馬基如約來到五合城。
夜色濃厚,他卻一眼就看見了千繪京和鶴丸,走近之後率先開口:「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千繪京不繞彎子,把像征武之國國主的印章拿出來,馬基就著月光把印章紋樣看清楚,皺眉道:「武之國。」
千繪京讓鶴丸去附近望風,然後進入正題:「你知道大蛇丸的計劃了,有什麼想法?」
如果錄音筆裡的內容是真的,那就說明風影已經被殺害,但馬基仍然對此事抱有懷疑,他從來沒有跟武之國的人打過照面,沒辦法信任他們,所以已經讓人去風之國境內搜索風影的屍體,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
「將信將疑,是麼,」千繪京能理解,畢竟錄音筆錄下來的只是聲音而已,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很謹慎的做法。」
馬基仔細觀察著她:「我好像見過你。」
「木葉忍者學校的老師,三浦江島。」
「可你是武之國親衛隊的成員。」
「為什麼你們見到印章只會認為我是親衛隊?」千繪京笑了笑,「友情提示一下,親衛隊只有男人。」
馬基大驚:「難道你——」
「噓……」千繪京將手指豎在嘴唇前,「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她側對著馬基,抬頭望向天邊明月:「不管你信不信,接下來的話你都給我聽好了。大蛇丸襲擊木葉,往大了說是打破政治僵局,往小了說是帶走宇智波佐助,他利用砂隱村急於改變現狀的迫切心理與風影達成合作協議後又將其殺害,說到底你們也不過是棄子罷了,今天我給你提出一個可行的方案,按兵不動。」
「按兵不動?」馬基示意她往下說。
「風影已死,你們現在揭發大蛇丸無異於打草驚蛇,不僅報不了仇還會暴露自己曾與他合作過的事實引起同盟國的不滿,」千繪京細細分析,「與其賠了夫人又折兵,還不如按兵不動,等大蛇丸實行計劃的時候立刻反水幫助木葉並捕獲他,既能加強同盟之誼,還能幫風影報仇,一石三鳥不是更好?」
「第三只鳥是?」
「你們砂隱村的經費被領主層層剝削,難道不是已經被逼到了懸崖上?只要我以武之國的名義向風之國大名提出兩國聯合軍事演習,礙於面子,他也一定會在短期內增加砂隱村的資金投入。」
馬基搖頭:「治標不治本。」
「你們攻打木葉就是長久之計?」千繪京把玩著那枚印章,「別忘了我的身份,只要我想,隨時可以通過政治手段讓你們的笨蛋大名重新重視自己國家的忍村建設。」
一番對話下來馬基已經不能再把她當成普通教師來看待,他沉思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告訴你一個情報,大蛇丸打算在第三場考試當天趁亂消滅你們。」
千繪京動作一頓,眼底情緒有細微的變化。
馬基轉過身:「我對你的身份還有懷疑,不過……」
不過那是在風影大人的屍體沒被找到的情況下,一旦找到,以上種種皆屬實。
會面到此為止,千繪京和馬基分別往不同的方向離開,她來到鶴丸望風的地方,看了一眼坐在遠處屋頂上的我愛羅:「那就是砂隱村的秘密武器?」
「八九不離十。」
我愛羅也朝這邊望了一眼,剛好錯過和千繪京的對視。
「他們可能做夢也想不到,大蛇丸的計劃是在你的默許下進行的,」鶴丸說道,「我倒有個主意,能讓大蛇丸後悔把刀對向我們。」
他在千繪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後者聽完忽然笑了一下:「就你鬼主意多。」
鶴丸彎下腰,把臉湊到千繪京面前:「滿意就給獎勵。」
千繪京正要老老實實給他香一個,鶴丸突然轉過頭,兩人剛好嘴碰嘴……
「——哎喲疼疼疼輕點擰!」
距離第三場考試正式開始還有一個月,佐助決定讓卡卡西幫他做特訓,千繪京同意了,偶爾還會給他們送便當。
特訓地點在岩石區,千繪京和往常一樣去探望佐助,不過這次經過六目町時竟然在慰靈碑附近發現了團藏的身影,他拄著拐杖站在那座神聖的墓碑前,周身的陰暗氣息與這裡格格不入。
周圍有其他人的存在,大概三個,應該是護衛……
千繪京走上前,看到團藏時假裝驚訝了一下:「團藏大人?」
團藏移動目光:「是你?」
宇智波佐助的監護人,三浦江島。
「日安,團藏大人,」千繪京禮貌地說道,「我來替佐助紀念友人。」
她看向慰靈碑上自己的名字,團藏順著她的視線一掃:「宇智波千繪京……」
多麼令人厭惡的姓氏。
當年團藏看重千繪京的資質和她是宇智波鼬未婚妻的身份提出要把人調來根部的要求,這一行為遭到其家人的全力反對,後來其父宇智波善行直接把千繪京推薦給了直屬火影的暗部,這樣做等於跟他公開叫板。
所以當鼬提出要放佐助和千繪京一條生路的時候,他給他出了一個致命選擇題,要弟弟還是要未婚妻。鼬最後選擇了佐助,但刺殺千繪京的地點並沒有選在村內,團藏猜到他想要留她一命,因此特地派根部忍者前往監視並給她最後一擊,之後宇智波被滅族,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只是沒想到鼬在離開前會請求三代把千繪京的名字刻在慰靈碑上。
叛徒的一員根本不該被冠以英雄之名。
「這個名字對慰靈碑而言是侮辱,」團藏轉身走遠,聲音卻停留在千繪京耳邊,「教師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木葉後代,你可別認錯英雄紀念錯了人。」
團藏和保護他的忍者逐漸遠去,千繪京單膝蹲下,撿起佐助上次放的已經枯萎的白菊,雙手一用力,把枯花扯了個粉碎。
三十天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佐助在卡卡西的訓練下實力突飛猛進,鳴人說自己遇到一個大色狼幫他修煉通靈術,千繪京還囑咐他別被占了便宜。
三代最終還是把邀請函送去了武之國,千繪京這邊也開始忙起來了。
中忍考試第三場,正式舉行。
國門大開,各國領主乘豪華牛車而來,禮炮轟鳴,不同於過年的喜慶熱鬧,更多的是莊嚴和肅穆。
「老師老師,這邊!」
小櫻占了個好位置,一見千繪京就招手,後者走過去坐下,問:「鳴人第一場對日此寧次?」
「嗯,我相信鳴人一定會贏的,」小櫻笑道,不過很快變得沮喪,「對不起老師,我讓你失望了。」
她是第七班中唯一沒有通過預選賽的人,聞言,千繪京安慰道:「你的進步我都看在眼裡,輸贏只是個概念罷了,並不能成為衡量實力的絕對標准。」
「謝謝……」
「好了,比賽要開始了。」
與此同時,觀禮台上風影和武之國國主已經落座,武之國與其他國家不同,國主即唯一掌權人,身份既是大名也是影,不能與普通領主們坐在一處。
「真是場令人期待的比賽,國主大人,你說呢,」假扮成風影的大蛇丸問旁邊的人。
「誠如風影大人所言,」出乎意料的,回答他的是一個擁有優雅聲音的男人。
三日月把面具摘下,看著大蛇丸微微一笑,大蛇丸愣了愣,三代接過話茬:「第一次看見國主大人的臉時我也是這個反應,很難想像世界上會有這麼俊美的相貌啊。」
三日月笑道:「過獎。」
大蛇丸像征性地搪塞幾句,然後把視線轉向比賽場地,鳴人和寧次正在過招,他卻無心觀看……三浦江島混在觀眾席裡了是嗎?
從千繪京的角度剛好能望見觀禮台,既然大蛇丸出現在這裡,那麼一定是蠍那邊失手了,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蛇是最擅長逃跑的物種之一,她的本意也只是讓他吃點苦頭長點教訓而已。
鳴人的嘴開過光,就連寧次都沒能抗住,第一場比賽以前者的勝利告終,佐助由於遲到而被延後賽程,小櫻不免有幾分擔心,但當佐助和卡卡西出現在賽場上時她的眼神瞬間恢復了光彩。
卡卡西瞬身到觀眾席上,環視:「三浦,怎麼沒看見鶴丸他們?」
平常可都是半步不離身的。
千繪京沒什麼表情:「他們有其他事情要做。」
「這樣啊。」
卡卡西教授佐助千鳥的使用方法,佐助也很爭氣,用這招破了我愛羅的絕對防御,就在觀眾一致看好這位宇智波家的後裔時,意外發生了。
漫天羽毛飄下,所有人都陷入昏睡,卡卡西和凱趕緊解除幻術,小櫻緊隨其後,她本來想幫千繪京也解開,誰知後者根本沒事。
小櫻又意外又慶幸:「太好了,老師沒有中術……」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她漸漸察覺到了異常,因為千繪京抱著雙臂靠在椅子上,嘴角的笑意有些滲人。
卡卡西迅速把小櫻拽到一邊,滿臉戒備:「你不是三浦。」
「我確實不是三浦,」千繪京沒打算否認,「准確地說,三浦江島根本就沒進過這村子。」
悠于 2025-3-25 16:53
第176章
當卡卡西把苦無扎向千繪京體內的那一刻,她砰的一聲變成了輕煙。
假扮成暗部的藥師兜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剛要站起來就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轉頭竟然發現是鶴丸!
「真抱歉,你要對付的人在這邊。」
不等回話,兜已經亮出查克拉刀攻向鶴丸,鶴丸偏頭,握住他的手腕笑道:「不不不,是我後面這位。」
兜朝他後面望去,瞳孔瞬間縮緊。
「兜,」長袍之下,蠍的眼神尤其駭人,「聽說你背叛我了?」
這時爆炸聲突然響起,兜往旁邊一看,曉組織的迪達拉正在轟炸考場——什麼情況這是?!
「很遺憾,你們的計劃落空了,」鶴丸說道,「他就交給你了,蠍。」
兜本來想逃跑,誰知身上被纏了查克拉線,蠍陰沉地回應:「告訴千繪京,這個人情我會還給她。」
「OK。」
藏在觀眾席裡的音忍想出來搶人,擲過來的手裡劍全纏著起爆符,鶴丸迅速揮舞太刀將它們擊飛,避免誤傷觀眾,緊接著幾根鋼絲飛來,鶴丸縱身跳起穩穩落在上面,繼而消失,下一秒身影已經出現在那音忍身前,刀光一閃,血濺觀眾席。
身後有殺氣傳來,他頭也不回地甩出刀鞘,在鞘末打暈偷襲者的瞬間又斬殺了兩名音忍。
「風頭都被你搶了。」
風聲咻地響起,鶴丸翻轉手腕讓刀刃朝後,刀身直接收進了飛來的刀鞘裡。
「你的風頭也不小啊,小狐丸,」他看著對方腳下的音忍說道。
一旁的小櫻都嚇傻了:「……鶴丸大哥,小狐丸大哥,你們這是……」
「抱歉嚇到你了,小櫻,」鶴丸眉眼帶笑,「你現在還是去幫忙解除幻術比較好。」
凱那邊忙得停不下來,卡卡西這邊也不輕松,他踢開音忍,終於有時間和鶴丸對峙:「你們不是村民,更不是兄妹,對嗎?」
鶴丸打了個響指,有幾名原本暈過去的觀眾紛紛站起來,他們取下帽子,全都是付喪神:「武之國國主親衛隊隊長,鶴丸國永參上。」
「武之國?」卡卡西的眼神變得銳利,「那三浦是……」
「當然是國主。」
「國主?!」小櫻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三浦老師是武之國的國主?!」
卡卡西一直護在她身前,警惕道:「你們究竟有什麼目的?」
「目的?」鶴丸回頭望了眼觀禮台,取出原本應該放在兜身上的木葉暗部信號彈,「當然是幫助木葉擊退大蛇丸。」
信號彈升上天空,發出一陣極似鷹鳴的哨響,這是仿制出來的木葉暗號,暗部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轟隆,後方牆壁破開,岩融彎下腰喊道:「喂,要走了哦。」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鶴丸與卡卡西擦肩而過,低沉的嗓音笑意不減,「順便說一句,我的國主大人叫做宇,智,波,千,繪,京。」
卡卡西僵住,一時之間所有的聲音都被拋在腦後。
與此同時,千繪京正在奔向顧問室。
暗部見到信號彈後大部分都去了考試會場,剩下的人數對她構不成威脅,她光明正大地進入樓道,身後全都是暗部的屍體。
踢開顧問室大門的剎那,轉寢小春和水戶門炎唰地一下站起來,千繪京沒戴人皮/面具,但就算如此這兩個老眼昏花的家伙也想不起來她叫什麼了。
「你是誰!」
「我麼,」千繪京指尖勾著苦無,「免貴姓宇智波。」
水戶門炎:「什……」
話音未落,千繪京已騰身衝到他眼前,苦無一劃割破了他的雙眼,不等對方反應又抓住他的臉往桌子上狠狠砸去,這時千繪京感到一陣暈眩,她立刻開啟寫輪眼破解幻術,轉寢小春見狀愣住了:「真是宇智波……」
千繪京瞬身到轉寢小春旁邊一腳踢中對方結印的手,就在此時,一個男聲在背後響起:「忍法,超獸偽畫!」
一只墨鷹快速襲來,千繪京翻身躲過,見門口堵著幾名根部忍者,其中一個膚色蒼白的少年正保持著結印姿勢,背後是團藏!
風遁土遁通通釋放,千繪京踩著家具不斷躲閃,佐井直接衝上來跟她打近身戰,雙方過招,佐井趁亂踢向千繪京的膝蓋,並以最快的速度閃到身後抓住她的手腕,眼看手腕要被捏斷,千繪京將查克拉轉移到腳底吸附起苦無,腳踝一扭苦無扎進了佐井的小腿。
團藏:「抓住她!」
根部忍者衝上來,千繪京毫無顧忌地一一斬殺,團藏結印使出真空玉,高壓風彈打爛了千繪京經過的每一件擺設,電燈被打碎房間頓時暗了不少,可千繪京的速度半點不減,在真空玉還在釋放期間矮身衝向團藏,以手撐地踹中後者下巴,腳底的苦無一並刺穿過去。
她從地上站起來,本想送這屋裡所有的人上路,誰知幾枚被注入了風遁的手裡劍飛了過來,她後仰躲過,竟然發現手裡劍的使出者是團藏!
「不錯的速度,」團藏安安穩穩地站在屋子一角,「真沒想到你還活著,宇智波千繪京。」
千繪京微微皺眉,怎麼回事?
她把視線移到團藏的右臂上,那一眼猶如五雷轟頂。
——全,全是寫輪眼?!
團藏不放過任何機會:「動手。」
佐井縱身躍下,手中的直刀精准無誤地劈向千繪京,不料砍中的只是一股輕煙。
光是影分身就能做到這種地步?
根部忍者安排好被踢斷右手的轉寢小春,然後再探了探水戶門炎的鼻息,對團藏搖頭。
團藏望向窗外升起的濃煙,兩名顧問一死一傷,他還損失了一只寫輪眼……宇智波千繪京,看來你是想報仇啊。
影分身消失,情報都聚集在千繪京的腦海裡。
先讓「三浦江島」去觀眾席放松兜的戒備,再等鶴丸放出信號彈吸引走大批暗部,她派影分身前往顧問室刺殺轉寢小春水戶門炎和團藏三人,扮成武之國國主和護衛的三日月等人則會在大蛇丸與三代對戰的時候偷襲三代,並把罪名嫁禍到大蛇丸頭上,同時自己也要身受重傷,裝作是因為木葉保護不周而受傷的樣子趁機對火之國發難……
可團藏的寫輪眼是從哪兒來的!
千繪京理不清頭緒,只能通過無線電對三日月下□□有變,把三代火影救出來。」
三日月不問原因:「命令下得很及時呢,主公。」
「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大蛇丸召喚出了兩具死屍,初代火影和二代火影。」
那可真夠三代喝一壺的了。
無線電那邊過於嘈雜,千繪京直接將它切斷,然後望向自己周圍的一片狼藉,操縱須佐能乎收回出雲銃。
憑剛才那動靜,村裡的人恐怕馬上就會出現在這裡吧。
「這是……怎麼回事……」佐助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三浦,你為什麼會有寫輪眼,還有,這個招式是……」
千繪京的語氣始終平靜:「我教過你孤軍深入是大忌,你沒記住嗎?」
她側著頭,斜眼看向須佐能乎後方的佐助:「在沒有搞清楚對手真正實力的情況下不等同伴一個人追來,沒打敗我愛羅卻誘發了他體內的尾獸,你以為憑借寫輪眼和千鳥就能天下無敵?」
佐助被她的威壓震懾住,腦子裡只剩下剛才那記高壓查克拉彈發射出去貫穿遠山引起山崩的畫面,為了讓他回神承受第二次打擊,千繪京轉身面向他,手指探向了人/皮面具的邊緣。
似乎是嫌不夠熱鬧,追蹤佐助的鳴人一行人也到達現場,須佐能乎太顯眼,他們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過來。
「三浦老師!」小櫻大叫。
鳴人看見這個深藍色的龐然大物時還以為千繪京被困在了裡面,剛要救她,余光卻捕捉到了另一邊我愛羅的身影。
千繪京打敗了守鶴,我愛羅的力量被抽空,只能虛弱地倒在地上,手鞠和勘九郎正擋在他身前,瞪著千繪京如臨大敵。
「你們也來了啊,」千繪京的手指已經伸入面具與皮膚之間,「剛好,一並通知了吧。」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揭掉面具,露出一張五官精致的臉,佐助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千繪京?!」
鳴人和千繪京以前也有過交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阿……阿千姐?」
「不可能!」佐助憤然,「你怎麼會是她!」
如果三浦就是千繪京,那他每年祭拜的又是誰,如果三浦就是千繪京,那他每次去祭拜的時候跟他說路上小心的人又是誰……
佐助沒辦法接受現實:「夠了,我不管你是誰,一會兒假扮三浦又假扮千繪京——」
「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跟你重逢,」千繪京注視著他的眼睛,「不過很遺憾,我確實騙了你整整兩年。」
「閉嘴!」佐助的寫輪眼已經全部變成三勾玉,「不要再胡說八道了,當年宇智波千繪京的屍體被運回村子下葬,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一個死人怎麼可能再活過來!」
「那不過是屍體處理班的慣用手段而已。」
「什麼慣用手段?」
「造假屍體欺騙死者的家屬,」千繪京眸光晦暗,「因為我是被木葉忍者殺死的。」
說話間,卡卡西倏地現身擋在佐助面前,語氣沉重:「這種謊話為免過頭了,千繪京。」
千繪京對他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畢竟砂忍掉轉了槍頭,三日月也在幫助三代火影,會場那邊根本不需要擔心:「佐助不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他,但是曾經就任過暗部隊長的你對這件事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吧?」
須佐能乎太過強悍,卡卡西不能和她正面交戰,僵持的局面直到暗部增援部隊和付喪神趕到時才有所打破。
千繪京收回須佐能乎,三日月走到她面前,脫下紅白色外袍遞了過去,後者單手接過往身上一披,國主身份不言而喻。
鳴人被這場面搞糊塗了,小櫻趕緊把他拉到一邊,一些原本和千繪京熟識的上忍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卡卡西跟她接觸比較多,深知她那份刻在骨子裡的瘋狂:「武之國真的只是想幫助木葉擊退音忍而已?」
「別人幫你你還要懷疑這麼多,」千繪京站在付喪神們身後,話中帶笑。
沒等卡卡西深究,她又不慌不忙地說道:「當然是擊退音忍後讓你們知道第六大國的存在啊。」
長谷部和龜甲會搶先一步前往大名府報告此次事件,逼迫大名做出接受武之國援助的決定,火與武外交事故頻發,武卻既往不咎在木葉最困難的時候給予幫助,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就算他國不進攻遭到重創後的木葉也會改變對武的看法。
第一大國的名號是時候轉移了。
卡卡西隱約猜到了這層,可以他的能力能阻止千繪京繼續錯下去的幾率為零,忽然,天空變陰,眾人頭頂罩上了大片烏雲。
——王之御座維摩那。
「太慢了,宇智波,」吉爾伽美什不耐煩地說道,「你還要在這群雜種身上浪費多少時間?」
這台拆得真是太及時了。
千繪京招招手,與一眾付喪神全部乘上了王之御座,木葉忍者礙於她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
佐助望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千繪京,記憶回到了鼬滅族的那一天,他捏緊拳頭隱忍不發,卡卡西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只能在心裡嘆氣。
漩渦中心怎麼時時刻刻都離不開宇智波一族的人。
第177章
千繪京回武之國正式舉行國主就任儀式,這等於昭告天下她要開始興風作浪了。
所有附屬國的領主都收到了邀請函,連雨之國都派了使者來,只有田之國大名缺席,但千繪京什麼反應都沒有,因為在木葉崩潰計劃執行的同時她讓一期一振以「鎮壓叛亂」為名占據了田之國的領土,而那片領土裡剛好有一個大蛇丸的秘密基地,大蛇丸當時人在木葉,兜和音忍四人眾都跟著他,基地裡只剩下一個病懨懨的君麻呂,一期沒花多少工夫就把那兒翻了個底朝天連把椅子都沒給大蛇丸留,後者回去的時候恐怕會氣得吐血當場來次轉生儀式。
田之國有人出席才是見鬼了。
此外,她的本體還去過木葉的禁術基地並把那裡所有的忍術都拷貝了下來,這既能供她鑽研也能當做威脅木葉的籌碼。
如果團藏手臂上的確實是寫輪眼,那麼當年鼬勾結高層滅族的事就有了證據,她之所以留下三代也是因為這個,說不定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跟團藏一樣留著從宇智波那兒搶過來的東西,要是能夠揭穿他們,木葉村耗費近百年心血建立起來的威信就全沒了。
不過說到這兒……
千繪京翻了翻忍者編年史,目光有些困惑。按理說這麼大的事情編年史肯定會有記載,可有關木葉高層和宇智波之間的恩怨這上面一個字都沒提,難道是時政的記錄員偷工減料?
「主公,」燭台切在障子外說道,「雨之國使者小南大人想見你一面。」
千繪京把忍者編年史合攏藏好:「讓她在會客室等我。」
與此同時,鶴丸正在樓閣上看新人們練習。
「聽說這次的計劃是你改良的,」三日月坐在室內,話音緩慢,「和主公有進展是好事,但也要防止陷得太深出不來哦。」
鶴丸沒有立刻回話,而是抬頭望了眼天空,那裡有雄鷹翱翔:「三日月,你知道鷹在飛翔時為什麼能保持平衡嗎?」
「翅膀?」
「沒錯,」鶴丸雙手交扣,胳膊肘撐在欄杆上,「我希望成為主公的翅膀。」
千繪京有頭腦也有力量,但她對於事情的處理方式看似穩健實則極端,一動手就會傾注所有,從不給自己留退路,他有責任幫她鏟除隱患,讓她毫無顧慮地一飛衝天。
三日月會心一笑:「是你的性格。」
千繪京計劃在三年內收復全部附屬國,讓武之國變成疆域上的第一大國,其中最難的一關就是雨之國。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小南面無表情地說道,「告辭了,國主大人。」
千繪京同樣冷淡:「不送。」
對方此行的目的不是恭賀她,而是跟她針對雨之國的歸屬問題進行初次談判,結果很明顯,談崩了。
既然要收復所有附屬國,那千繪京就絕不可能手軟,用政治讓他們屈從,用武力讓他們生畏,鐵腕之治才是上上策。
「對了,」千繪京揉著太陽穴說,「君麻呂的情況怎麼樣了?」
燭台切走到屋子中央回應:「藥研給他打了鎮定劑,目前正在昏睡中。」
「跟我去看看。」
千繪京不僅讓一期劫了大蛇丸的財,還劫了大蛇丸的人,輝夜君麻呂,輝夜一族最正統血繼限界「屍骨脈」的擁有者,天生優秀卻疾病纏身,如今離鬼門關只差一步。
但千繪京喜歡他現在的狀況。
她的萬花筒寫輪眼左右能力不同,右眼名為「神隱」,能將人困在幻術世界,左眼名為「淨琉璃」,能根據被施術者的實力強弱讀取他的近期記憶及身體情報,以及……刪除記憶。
她來到君麻呂的病床前,後者雙眼閉著,眉頭緊皺,呼吸機上的白氣若有若無。
「作為交換,恢復健康之後成為我的下屬吧,」千繪京把查克拉聚集在瞳孔中,「反正跟大蛇丸相比我好歹還把你當成一個人。」
刪除君麻呂被大蛇丸帶走之後的記憶,操控他就變得很容易了。
燭台切一直在外等著,突然聽見屋子傳來玻璃被打碎的聲音,他趕緊闖進去,卻看見千繪京正扶著床沿跪在地上,右手緊緊抓著眼睛。
「主公!」他跑過去把千繪京抱起來,「我帶你去找藥研!」
千繪京蜷在他懷裡,血止不住地往指縫外流:「……別告訴鶴丸。」
她的萬花筒快到極限了。
燭台切面露遲疑,但還是選擇尊重千繪京的意願:「我明白了。」
三代火影年事已高,大蛇丸攻打木葉這件事更是讓他覺得力不從心,是時候該退位讓賢了,但空出來的五代目位置該由誰來坐則成了個大問題,不過千繪京覺得多半是自來也或是綱手。
海運損失賠償和木葉崩潰計劃已經把木葉掏了個干淨,現在高層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腫臉充胖子,有任務就接,借此向外宣告隱村之首的地位無可動搖,千繪京決定再給他們添一筆麻煩。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後,君麻呂的身體狀況有了很大好轉。
千繪京把佐助的照片交給他:「把他帶回來。」
君麻呂接過照片細看兩眼:「這個人對千繪京大人很重要?」
「很重要,」千繪京還不太習慣他對自己的稱呼,「要是有人敢阻止你,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是。」
沒過多久,還在埋頭處理國內事務的千繪京感覺視線裡多出了一雙鞋子,抬起頭,居然看見佐助已經站在自己面前,她沉默片刻,問旁邊的君麻呂:「你的效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以後我會降低效率的,千繪京大人。」
「不……那倒不必。」
真好用啊,當初怎麼就缺心眼跟了大蛇丸呢。
反觀佐助,他本來因為和鳴人打架的事情給卡卡西說教一通,剛冷靜沒一會兒又被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君麻呂打了一頓直接扛上帶走,途中遇到黑吃黑的音忍,君麻呂直接一挑四送他們見了上帝。
佐助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打他的主意,原來是熟人。
「宇智波千繪京!」
他怒從心中來,揮起拳頭直衝千繪京而去,君麻呂想阻止卻收到了千繪京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後者伸出手掌抵住迎面襲來的拳頭,天旋地轉之間佐助只覺得後背一陣劇痛,身體被甩到牆上把牆壁砸出個大坑。
「君麻呂,你先出去,」千繪京起身,「我有話跟他說。」
「是。」
佐助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瞪住面前的人:「很有成就感,是嗎?」
內心的羞憤急速蔓延,他徹底爆發:「你是不是覺得看著我為你傷心難過很有成就感啊我在問你啊宇智波千繪京——」
千繪京抱住了他。
佐助身體一僵,耳邊有對方輕淺的呼吸聲:「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原本我只是打算去看你一眼就走,但實在忍不住啊……自己最疼愛的佐助明明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我經常想如果和你見面了我會說些什麼,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的死而復生,只能看著你把我當成陌生人離我越來越遠……」
她撫摸著佐助的頭發,佐助顫抖了一下,沒有躲開:「我跟鄰居打聽過你的生活狀況,但是沒有人願意告訴我,一個都沒有……我扮成三浦江島的樣子接近你,把三浦小屋改裝成宇智波故宅的和式風格,我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彌補這些年來對親人的虧欠,但是我錯了,三浦永遠都不是千繪京,為了不得已的原因去欺騙最不應該欺騙的人,我還有什麼資格站在你面前。」
最精妙的謊言是連自己都騙。
「我不是個合格的監護人,」千繪京把他抱得更緊了些,用壓抑著感情的聲音說道,「我很後悔,要是能早點和你相見該多好,這樣就不會讓你獨自背負一切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鼻子有些發酸,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佐助垂下眸子,拳頭落在千繪京背上,不痛不癢:「別在那兒自說自話……混蛋。」
他埋怨過也悲痛過,但現在他才知道,沒有什麼真相比千繪京還活著更重要。
「剛才我做得太過了,你可以打重點報復回來。」
「那是我太衝動……對了,為什麼隱藏真實身份?」
「不能讓木葉的人知道我回來了,他們會對你不利。」
佐助想起她在臨走前說的那番話,不解道:「殺死你的是那個男人,和木葉有什麼關系,你不是在外出任務期間被他攔截因公殉職的嗎?」
「這裡面的關系太復雜了,不過我會一字不落地告訴你,」千繪京將佐助放開,冒著失明的風險再次打開了萬花筒,「包括寫輪眼的秘密。」
他們四目相對,佐助的意識瞬間被剝奪,千繪京忙把他扶到矮桌邊躺下,轉身去拿止痛片,在和水吞藥的同時她已經想好了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還存活於世的宇智波數量不多,其中最好下手的就是佐助,她必須想辦法讓他擁有萬花筒寫輪眼,畢竟只有萬花筒才能和鼬抗衡,等鼬死去,兄弟倆兩敗俱傷,到那時再去奪取佐助的萬花筒讓自己變成永恆萬花筒,配合上武之國的兵力,取代火之國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到這裡,她彎腰撥了撥佐助額前的碎發。
「雖然很期待鼬崩潰的樣子,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千繪京說道,「一切都靠你了,佐助。」
佐助中了神隱,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張毛毯,千繪京在旁邊處理公務徹夜未眠。
佐助花了會兒功夫才分清楚現實和幻境,他掀開毛毯,反應和千繪京想像得一樣激烈,自己勤勤懇懇在木葉當了這麼久的下忍,現在突然有人告訴他他為仇人賣了一年的身,他能忍嗎他不能。
「千繪京!」佐助心裡恨意滋生,「讓我變強!」
千繪京推開他的腦袋:「刷牙去,臭。」
「……」
君麻呂領佐助去洗漱了,沒過一會兒長谷部進來,手裡拿著部門擬定草案。
行政部,醫療部,教育部……
千繪京大概翻了一下,然後還給長谷部:「找個時間開會,Archer也要參加,不來給他下藥。」
說完起身離開,長谷部問:「主公是要出城嗎?」
「嗯,」千繪京回答,「微服私訪。」
第178章
「一個人最性感的部位無疑是他的大腿……」
君麻呂頓了頓:「大人,那個字念腦。」
千繪京:「……」
近視使人盲目。
過度使用萬花筒導致她的視力急劇下降,百米之外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她把視線從書店橫幅上挪回來,兩個小時都沒跟君麻呂說過話。
付喪神各司其職,只有君麻呂還沒正式上崗,千繪京出來探查民情就只帶了他。
之前她撐著病體去跟風之國大名商量聯合軍事演習的事,一是為了履行和砂的承諾,二是為了增強武的影響力增進與其他大國的關系,演習日期將近,她逛完城下町後還得去訓練場看看。
吉爾伽美什當了八十幾年的代理國主,如今接手之後千繪京才知道他最古英雄王的名號不是白來的……真的很古老啊!
看著眼前這些頗具烏魯克風情的打扮和建築,她忽然覺得自己虧欠國家太多了。
「大人,還逛麼?」君麻呂感覺千繪京周身的氣氛越來越詭異了。
「算了,」後者放棄巡視,「你回去讓長谷部趕制一份新的城市道路設計方案給我。」
接下來要去第一訓練場。
付喪神的數量不足以組成一個軍隊,千繪京干脆廣招武士將他們編入正規軍,由鶴丸和三日月負責指導。
刀鋒破空之聲不斷響起,鶴丸正在指揮武士們練習拔刀術,見到千繪京,他下令自由訓練後走了過去:「今天的文件處理完了?」
「嗯,數量不多,處理起來很快,」千繪京回答道,「你們這邊進度如何?」
「用的是最高強度的訓練計劃,能趕在演習之前完成。」
鶴丸將目光轉到一旁的君麻呂身上,頓時皺眉:「你……」
他記得這是大蛇丸身邊的得力下屬輝夜君麻呂,怎麼會和跟著千繪京?
君麻呂跟鶴丸對視了一會兒,轉而把目光投向了訓練有序的武士們:「大人,我記得您是要跟砂進行聯合軍事演習的對吧?」
千繪京點頭。
「請務必把軍隊交給我來帶領。」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主公身邊,不過……」鶴丸帶笑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警告,「僭越可是種很失禮的行為啊,君麻呂。」
君麻呂:「能勝任這個工作的只有千繪京大人的左膀右臂。」
「我不否認你的說法。」
「所以應該交給我。」
鶴丸靜默片刻,嘴角笑容加深:「啊,是嗎?」
雙方周圍氣壓驟降,殺氣和戰意也在同一時間彌漫開來,千繪京瞳孔左右移動看了看他們,輕咳一聲:「君麻呂,指導新人練習的主要負責人是鶴丸,你有其他任務。」
聞言,君麻呂轉身面向千繪京:「無論什麼任務我都會完成,這樣才有資格成為千繪京大人的一部分。」
「她的『一部分』已經有人了,」鶴丸上前一步隔斷君麻呂的視線,「不過很遺憾,那個人不是你。」
千繪京打斷他們:「我不記得現在是下班時間,君麻呂,你先回內城,我在這兒待一會兒。」
君麻呂天生忠骨領導讓他往東就絕不往西,雖然對鶴丸帶隊一事抱有成見,但天大地大千繪京最大,他能做的也只有回城待命。
等他走後,鶴丸認真地問千繪京:「你是不是又用萬花筒了?」
「這次用的是對眼睛無害的秘術,不說這個了,你——」
話音未落,鶴丸忽然摁住她的後腦勺往前一按,自己則低下頭,兩人額頭相抵,感受著屬於對方的溫度:「我並不是要指責你,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他離千繪京很近,近到那雙墨色的瞳孔中全是他。
「我明白……」千繪京無奈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再用了。」
確認完演戲准備進度後她召開了一場臨時會議,各項新政推行在即,土地分化問題卻一直沒有解決,千繪京的意思是將現有土地登記入冊重新進行分割並制定新的地稅法,廢除區域自治,做到真正的權力集中。
「這個恐怕不太妥當,」長谷部發表自己的意見,「無論是否出於自願,武統轄的附屬國都經歷了太長時間的自我管理,權利一下子被剝奪干淨只會讓他們心生不滿。」
千繪京:「所以我只取消了一部分自治權,不過眾口難調,這也只是個暫定方案。」
她把附屬國的情況分為三類,一類是國力弱小願意一切聽她號令的,一類是按兵不動的中立派,最後一類就是像雨之國那樣已經敢明著彰顯軍事實力的獨立者。
今天有待商議的政策主要是針對中立派,要是他們願意倒向武之國這邊千繪京就已經贏了一大半了。
正在往嘴裡塞蛋糕的阿斯托爾福舉手道:「那個那個,為什麼不試試裙帶關系呢!」
這可是兩國相交的最佳手段。
「是個好主意,那麼……」千繪京掃視在場的男子軍(包括阿福),「你們誰願意嫁去雨之國,一套房產的嫁妝我還是出得起的。」
眾男:「……」
「活躍一下氣氛而已,別當真。」
不主公你冷靜點氣氛被你活躍得更沉悶了啊!
千繪京:「聯姻不行,讓其他國家送個質子過來倒是可以。」
燭台切記錄著這些內容。
尋找適齡孩童的任務交給專人負責,千繪京篩選了一會兒文件,接著商討國家新政,燭台切在表單上一一打勾,當時針指到七時大家還在分析演習規劃的問題,晚上十點才做出總結。
千繪京給會議記錄簽字,由燭台切帶去存檔,完事後他們發現會議桌的另一端睡著個金閃閃。
還真下藥了,而且藥效還挺猛……
「岩融把他搬回去吧,他不問就別解釋。」
「了解!」
眾人一起走出會議室,千繪京囑咐側後方的長谷部:「培訓調理員和後勤人員的事也要抓緊。」
「放心吧,我都記著呢。」
「千繪京,」佐助出現在台階下,他臉色不太好,看樣子應該等很久了,「我有事找你。」
千繪京讓其他人先走,然後領著佐助回房間,不過後者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他沒進屋,停在門口問千繪京:「你什麼時候才教我忍術?」
他是復仇者,注定不能留在木葉那種和平安詳的村子裡,千繪京實力強勁,對寫輪眼的運用能和宇智波鼬比肩,他一直相信她是比大蛇丸更能帶給他力量的人,但是來了這麼久千繪京都沒有提過教導他的事情,說實話,他很不耐煩。
「這不是讓你先熟悉環境嗎,」千繪京對佐助極有耐心,「你中過月讀,藥研說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況至少都應該再休息一周,不過你大可放心,這一周並不是讓你用來玩的。」
撫摸對方頭發的手被拂開,千繪京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沒計較:「好好調養身體,不然一周後可能會死。」
「練習強度很大?」
「差不多,還記得帶你回來的君麻呂吧?」千繪京說道,「在你有資格接受我的教導前,先打敗他給我看。」
佐助對自己向來有信心:「打敗他下一個就輪到你?」
千繪京很欣賞他那充滿戰意的眼神:「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騙我騙得還少嗎?」
「……」千繪京沉默幾秒,「真不可愛。」
七天之後,佐助如願踏上變強之路,君麻呂則按照千繪京的吩咐使出全力與他對戰,無論揍得多慘只要給對方留口氣就行。
撕開日歷,和砂隱村開展聯合軍事演習的日子已經到來。
此次參演人數共計一千人,規模稱不上龐大,但用來試探雙方實力再合適不過了。
四代風影已死,砂隱村進入權力真空期,後經議會討論決定推選馬基為代理風影,他將與千繪京共同觀看此次聯合軍演。
物資保障准備工作確定完成,演習正式啟動。
「嗯?」千繪京在參演部隊中發現了熟悉的身影,她有些不確定,「那是我愛羅?」
馬基知道她在疑惑什麼:「他自己要求加入的,說是想改變以前的生活方式。」
原來如此。
軍演順利進行,大概過了十分鐘,馬基問千繪京:「我聽他們說你是個活了八十多年的老僵屍?」
敢問老在哪裡。
「人人都說謠言不可信,但其實偶爾信一次也沒壞處,」千繪京望著遠處的炮火連天,「也許我真的是呢?」
「那按照時間推算,你應該是和忍者之神同一時代的人了。」
千繪京默默記下砂忍的慣用陣型和弩車數量,嘴裡說的卻是另一個話題:「木葉高層警告你要趕快撇開武之國這個同盟國?」
馬基的呼吸頻率有瞬間的變化:「不,當然不是,只是好奇問問而已。」
確實如千繪京所說,大蛇丸摧毀木葉失敗之後馬基正在跟三代火影商量善後事宜,誰知有暗部成員來報千繪京獨自闖入木葉腹地殺了一名顧問,還害得另一名顧問右手終身殘廢,這已經算是單方面打破了同盟合約,但事情麻煩就麻煩在這裡。
擊退大蛇丸離不開武之國的幫助,並且事後武還向木葉提供了大量的援助資金,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的,要是木葉率先宣布合約作廢剛好可以被千繪京拿來做文章,這女人城府深最擅長倒打一耙,連現任的五代目都為這事兒感到頭疼。
馬基本來准備借此次演習摸清千繪京的老底,不料一下子就被拆穿,他想再用其他辦法試試,誰知一通對話下來對方不但半個字都沒透露,反倒把他曾爺爺倒插門的事都套了出來……
段位相差太大他只好作罷。
第179章
聯合軍演的內容以搜救為主,目的在於協調武砂戰略層面的合作能力。
「第一階段已經完成了,」千繪京的注意力被遠處卷起的沙塵吸引過去,「嗯?那邊是……」
馬基順著她的視線望了望,心下一驚:「不好!」
他趕緊看向旁邊的砂忍:「發布緊急通報,中斷演習!」
——沙塵暴來了。
自然災害的降臨讓人始料未及,部隊演習恢復時間還有待商議,千繪京和馬基在邊境旅館下榻並對目前的行動方案進行了調整,一直商量到十點才結束。
千繪京回房間給自己倒了杯茶,正准備休息,忽然發現有一塊榻榻米的顏色不對,她走上前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塊的顏色比其他的要暗一些,邊角也翹起來了點,她索性搬開榻榻米,在下面找到一張紙。
紙上有幾點血跡。
馬基剛沾上枕頭障子便被拽開,千繪京跑進屋裡:「你沒事兒吧?!」
馬基確定自己衣著完整後才坐起來:「我很好。」
「我在房間裡找到了這個,」千繪京把紙交給他,那上面的血跡隱約組成一個風字。
旅館防守嚴密,兩國精英護衛輪流值班,誰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來放這種東西?
「這是在你屋裡找到的?」見千繪京點頭,馬基繼續說,「去看看,放紙條的人可能會留下線索。」
他們走後沒多久,有忍者進來給馬基送報告,他找了一圈沒看見馬基,放下報告打算離開,誰知耳邊突然響起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
千繪京和馬基還在檢查找到血紙的地方,聽見這聲尖叫後立刻跑過去,拉開障子,只見有名砂忍躺在地上,胸口插著把直刀,對面的窗戶大開,冷風灌進來吹起了窗簾。
警備人員隨後趕到,看見這一幕都很驚訝。
馬基憤然:「你們是怎麼巡邏的?!」
「風影大人,我們沒有發現可疑之人!」警備隊長急忙說道,「但我們已經派人去搜索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鶴丸從外面走進來:「不用找了。」
人們自動讓開一條路,他來到千繪京和馬基面前,把手裡的人丟到地上。
「你是……」千繪京神情凝重,「討伐軍?」
這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身穿時政討伐軍制服,胸前還別有「七」字徽章,聽見有人認出他的身份,他抬起頭,看清眼前的人是千繪京後猛然起身撞去,結果被鶴丸踹到旁邊摔了個狗啃泥。
馬基:「你認識?」
「嗯,」千繪京回答,「不過不是可以友好相處的關系。」
討伐軍趴在地上啐了一口:「叛徒,誰會跟你友好相處!」
「所以我不用對你客氣,」千繪京蹲下身,扳住他的下巴說道,「時政總局都沒了,你們這群散兵還能做什麼?」
對方露出滿含惡意的笑容:「總局沒了,遍布各個異世界的分局還在,千繪京,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的嘴裡忽然射出一根銀針,鶴丸迅速拉過千繪京,銀針唰地刺進牆壁,而討伐軍已經咬破牙齒裡的毒/藥,毒發身亡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在場的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抱歉,是我以前的仇家,」千繪京看向馬基,「這位砂忍的後事由我們全權負責。」
表面上看起來是討伐軍想要刺殺她卻走錯了房間,但通過那張血紙可以得出另一個結論,討伐軍想殺的是馬基,從而把這件事嫁禍到最後跟他有過接觸的千繪京頭上,破壞軍事演習順便離間武和砂之間的關系,這樣才能從根本上動搖千繪京的勢力,計劃原本進行得很順利,壞就壞在那張血紙上。
千繪京捏著血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是誰在提醒她代理風影有危險?
軍演在沙塵暴結束後繼續進行,期間千繪京把血紙送去了藥研那裡,但藥研說上面只有她和馬基的指紋,沒有第三個人動過。
奇了怪了……
軍演的時間一共有七天,結束時千繪京和馬基開了總結會,對參演部隊及人員的表現進行評估,表彰身為部隊指揮官的鶴丸由良等人,除了誤死的那名砂忍之外馬基對此次軍演沒有表現出不滿意的地方,這也意味著雙方的軍事合作關系可以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不愧是專門培養精英忍者的砂隱村,」千繪京把手伸向馬基,「希望以後有更多的合作機會。」
馬基握住她的手:「當然,武之國的實力比我想像中的更強,值得砂隱學習。」
不管結果如何,商業互吹是必須的。
忙了七天七夜,千繪京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國好好睡一覺,可天算不如人算,武之國也安寧不到哪兒去。
「喝!」
爆炸的熱浪撲向千繪京,把她的披風都吹了起來。
「臭小鬼,不過是沾了血統的光而已,少給我得意忘形了,嗯!」
千繪京望向天上的迪達拉,總覺得這話很耳熟。
「大人,要阻止他嗎?」君麻呂問道。
「不,先看看再說。」
迪達拉本來想借著任務空隙找千繪京彙報一下曉的最新動向,誰知竟然在途中遇見了佐助,他對宇智波一族成見太深,再加上佐助那一副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瞬間讓他回想起了被鼬打敗的屈辱歷史,怒火壓過理智,這才和佐助打了起來。
迪達拉擅長遠戰,而佐助最近訓練的都是近身戰,兩者相較之下後者更加吃虧,但天才的名號不是白來的,佐助充分利用雷克土這一優勢躲過迪達拉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到最後雙方都掛了彩。
迪達拉暴躁得很,哪兒能咽得下這口氣,直接把黏土塞進嘴裡結印,吐出來的起爆黏土堆積在地上逐漸成型:「看好了小子,這可是我的絕招!」
C4迦樓羅……至於做到這種地步麼?
千繪京張開嘴,准備讓君麻呂去攔住迪達拉,但是當看到黏土成型的那一刻忽然改變了想法。
她決定親自上場。
佐助望著眼前這個巨型「千繪京」,一時不知道是該防御還是該吐槽。
迪達拉還以為他是被自己嚇住了,放肆笑道:「怎麼樣,我的絕招光是看起來就很凶悍吧,絕對會殺——嗯?呆毛你怎麼來了……嗷嗷嗷別打臉別打臉我錯了啊啊啊啊流血了流血了!!!」
這場戰鬥以迪達拉重傷住院告終。
演習場交由僕役們打掃,佐助在場外陰沉著臉一個字都不說,等千繪京來的時候才猛地抬頭:「他和宇智波鼬都是曉組織的人!」
「所以呢?」
憑你現在的實力能干什麼?
大概是聽清了她的話中之意,佐助咬著後槽牙沉默良久。
「迪達拉是我的臥底,」千繪京說道,「他會幫我監視鼬的一舉一動,你不用去逼問他,更不用擔心以後報仇找不到人。」
僕役對千繪京行禮,千繪京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工作,佐助望著變成一片廢墟的演習場,心思飄到了其他地方,半晌,他開口道:「你會為那個男人的死感到難過嗎,如果我殺了他的話?」
佐助的擔心不是多余的,畢竟當年千繪京和鼬的恩愛程度族人們都看在眼裡。
「不會,」千繪京果斷回答,「他殺了我父母,還差點害我變成瞎子,我只會為他的死感到快樂。」
天氣漸漸轉涼,樹葉的邊緣已經開始泛黃了。
「從明天起由我負責你的訓練。」
聞言,佐助疑惑地看向千繪京:「你不是說要等我打敗君麻呂才……」
「沒那個時間了,」千繪京快速打斷他,發覺自己有些著急後放緩了語氣,「你的資質的確很出色,但過於和平的環境已經奪去了你不少的成長機會,你必須把這段時間彌補回來,我的訓練方式只會比君麻呂更嚴格,希望你能做好准備。」
佐助求之不得。
安排好之後幾天的行程,千繪京去醫院找迪達拉,後者見到她如臨大敵:「你就站那兒別過來,嗯!」
「……」
千繪京不管對方的抗議,直接到床頭邊坐下:「找我什麼事?」
知道她不是來算賬的,迪達拉懸著的心總算落地,神情也變得認真了些:「曉收集尾獸的事你知道吧,嗯?」
千繪京點頭。
「喏,」迪達拉把一本冊子丟給她,她接過後翻了翻,上面記錄著曉組織成員的詳細信息,連出生地點都寫得很清楚。
「看不出來你還挺可靠的,」千繪京把冊子收好,「對了,宇智波鼬呢?」
迪達拉橫了她一眼,目光移到她脖子的傷疤上:「都成這個樣子了還想著他,他那兒來這麼大魅力,嗯。」
「我又不是想跟他重修舊好,」千繪京摸了下縫針的地方。
「那你收養他弟弟干嘛,我去木葉打探過了,那邊把宇智波佐助的失蹤定為遭人擄劫,估計還不知道他叛逃的事情,而且你要對鼬復仇他也要對鼬復仇,你們怎麼想的,把鼬劈成兩半對著殺?」
千繪京笑了一下:「你不覺得把佐助培養成復仇工具,看著他們手足相殘更有意思嗎?」
迪達拉惡寒。
話說回來……如果現在告訴對方他也想干掉宇智波鼬,蠍旦那明年去掃的墓是不是就要多一座了?
第180章
日子一天天過著,佐助在千繪京的教導下對寫輪眼的運用愈發純熟,同時還創造出了很多新招式,可他遠遠不滿足於這些,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那個男人有多強,他必須更加拼命才行。
「好,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千繪京周圍全是被雷遁轟過的焦土,「千鳥銳槍的長度增加了十米,不錯。」
佐助把草薙劍插進土裡,手握劍柄跪在地上,臉上全是汗:「你覺得我會滿足於這種程度嗎?」
千繪京沉默片刻,走到他面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佐助立刻疼得臉色一變,捂住肩膀低下頭。
「到極限了就別逞強。」
「嘁……」
千繪京看著眼前的少年,忽然彎下腰把他扶了起來,朝演習場外走去。
兩年半,她在佐助身上花費了整整兩年半的時間,還是沒有刺激後者開啟萬花筒寫輪眼,說實話,她有些焦慮,但這種焦慮絕對不能表現出來。
該用什麼方法呢……要不然自己假死一次吧……
「千繪京,」佐助近在耳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你很強。」
「嗯,這是事實。」
「……你對宇智波鼬的恨意不比我少,為什麼不親自去報仇?」
終於察覺到了嗎?
千繪京臉色如常:「因為我從鼬和木葉聯手屠殺宇智波的事情中看懂了一點,權力才是至高無上的,比起對鼬復仇我更傾向於培養自身勢力把木葉擁有的『忍村之首』的名號搶過來,讓那些高層也體會一次屈居人下的感覺。」
她發現佐助在聽見「木葉」的時候眼中劃過了一絲厭惡,然後裝作沒看見,繼續說:「而且我覺得你比我更有資格向鼬復仇。」
佐助在千繪京的攙扶下跨進了房間大門:「因為他在滅族行動中只留下了我?」
「沒錯,」千繪京不避諱這個話題,「你是他指定的復仇者,而我充其量只是個漏網之魚罷了。」
她替佐助把床鋪好,又幫忙收起了草薙劍:「好好休息吧,明天訓練量可是會加倍的。」
說完便離開,結果在門口遇見了鶴丸,鶴丸不苟言笑,聲音比平時要沉穩很多:「邊境出事了。」
這幾年千繪京為了收復附屬國無所不用其極,大部分領主都承認了武的領導地位,唯獨雨之國不為所動,這國家就像是一根刺,扎得千繪京很久都沒睡過好覺,她本來想找個機會和雨之國首領談判一下,現在不用了,人家直接踩她頭上來了。
武派巡視組對地方例行檢查,以前都好好的,誰知這次剛進入雨之國就被對方的國境警備部隊人員抓了起來,光是抓了還可以說是個誤會,雙方協商一下就能解決,結果對方二話不說就把「入侵」的帽子扣在了巡視組頭上,當場殺害。
千繪京這下子是真發了火了:「他們還真敢動手?!」
鶴丸深知此事的嚴重性:「由龜甲帶領的邊防部隊已經整裝待命。」
「馬上下令,」千繪京的語氣不容置喙,「把殺害我方巡視組成員的人就地處決。」
「是。」
這起突發事件打破了雨之國和武之國之間微妙的平衡,佩恩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運回雨隱村的只有自家警備部隊分支的四具屍體,以及……寫有千繪京表明收復雨之國決心的文書。
佩恩瀏覽了一遍,文書字字句句顯露著對方態度的強硬。
小南看著文書,臉色如常:「我們從未下達過殺害武之國巡視組的命令,會不會是他們為了有正當理由發動戰爭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可能性不大,」佩恩放下文書,對面露出宇智波帶土的身影,「你的意見呢?」
空氣中流動著壓抑的氣息,過了好一會兒後者才開口:「是也好不是也好,都改變不了要和武之國反目的事實。」
坦率而言,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真不想節外生枝。
「我會傳令下去加強防御工作,」佩恩說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耽誤尾獸的收集。」
但事實證明千繪京比他想像的更擅長耍陰招。
武之國並沒有對雨發動戰爭,雙方邊防部隊在國境處互瞪了好幾天都沒瞪出朵花兒來,反倒是小南收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青玉二人組投敵了。
天守閣裡,蠍的視線在迪達拉和千繪京身上來回打轉。
迪達拉覺得他的目光怪滲人的:「旦那你看什麼,嗯?」
蠍語氣怪異:「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被馴服了。」
「啊?」
「背叛組織,大蛇丸可是前車之鑒,你可得想好了,迪達拉。」
他們本來馬上要出發去風之國抓一尾人柱力,結果迪達拉忽然說千繪京找他們有事,看在欠了千繪京人情的份上蠍勉為其難地來了一趟,誰知道對方所謂的「有事」竟然是勸降。
不等迪達拉回話,蠍已經轉身朝門外走去,千繪京坐在主位上,在他即將跨出門檻之際說道:「我現在已經一百多歲了。」
蠍停住。
「而且我不老不死,再活個幾千年都不成問題。」
蠍轉過頭,看了一眼迪達拉,似乎是在求證。
「呆毛這輩子撒過無數的謊,但這一句我能保證是真的,」迪達拉一本正經地說道,「用我的藝術擔保,嗯。」
蠍追求永恆,雖然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能永遠保存下來的物體,但他仍然瘋狂且執拗地追尋著,所以他才專注於人傀儡的研究,甚至將自己也改造成了傀儡,他原本以為這樣就能更貼近「永恆之美」的真諦,可現在千繪京告訴他,她早就站在了永恆的終點。
心髒猛烈跳動了一下,仿佛是要撞碎那堅硬的軀殼。
「而且我沒有像傀儡那樣失去作為人的能力,我能自己思考,能做一切人能做到的事,可就是不會死,」千繪京注視著蠍的眼睛,「你留在武之國,等塵埃落定之後我會告訴你我不死的秘密,如何?」
其實她能看得出來,蠍所有的追求都源自於幼年的傷痛,或許他想要的並非永恆本身,而是……
算了,那對她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這位天才傀儡師留在自己手下做事。
千繪京給一顆甜棗打一個巴掌:「其實就算你不答應也沒用了,我早就派人把青玉二人組歸順我國的消息傳給了雨隱村。」
緋流琥被打開,蠍從裡面走出來,鮮紅的頭發和俊秀的外貌放到哪兒都惹眼:「你動作倒快。」
「承蒙誇獎,」千繪京拿出迪達拉上次給她的曉組織成員冊子,找到蠍迪二人的資料部分並撕了下來,「我會把剩下的內容做成復印件送給同盟國。」
蠍:「包括宇智波鼬的……」
「咳咳咳!」迪達拉突然大聲咳嗽。
「他不是和你……」
「咳咳咳咳咳咳!!!!!」
蠍一臉不耐煩地看過來正想說你有毛病,迪達拉猛地抓過他的肩膀往外面推,步伐極快好像後面有一萬個佩恩:「我廁所疼想上肚子你快跟我一起去你別問為什麼再問我自爆嗯!」
不管他自不自爆,曉組織那邊是真的爆了,自青玉二人組留在武之國後,曉的行動方向就像是做了B超一樣毫無隱秘性,前不久飛段和角都前往雷之國尋找二尾人柱力,還沒跨進人家家門口就被打了出來,飛段的頭都被捶飛了,還是角都給縫的。
鬼鮫坐在岩石上,一手搭著膝蓋:「多半是你未婚妻搞的鬼吧?」
他還真沒想到,幾年前遇到的那個女人竟然會是宇智波一族,鼬的未婚妻,武之國的僵屍國主。
「不過算算年紀她也該一百歲了吧,鼬桑,原來你喜歡成熟的女性啊。」雖然這有點熟過頭了。
鼬把視線從遠方收回來,雨點砸在身上浸濕了他的衣衫:「首領還在等我們聯絡。」
「不想聊這個話題嗎?」鬼鮫說道,「這倒是你的性格。」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山頭,冒雨前行。
自從鼬知道千繪京是武之國的國主後他把一切都串起來了。
千繪京沒有將印有曉組織成員能力詳情的復印件送給火之國,目的就是引誘曉去捕獲九尾逼木葉出手好讓他們打個兩敗俱傷,她早就做好了坐收漁翁之利的准備,在他們爭奪九尾的同時對木葉報滅族之仇再殺掉曉的成員向佩恩示威。
做完這些後,千繪京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會是他,至於被帶去武之國的佐助……恐怕只是前者用來對付他的工具,手足相殘,奪取萬花筒,這才是千繪京真正的意圖。
世間的變化從來都不是人能輕易猜到的,當年的千繪京以成為審訊部部長為目標努力奮進,他也只是想接任父親的職位和家人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結果現在才發現,那不過是現實允許他們說的兩句玩笑話罷了。
鼬藏在袖中的手一直捏著兩個小型培養槽。
是時候了嗎……
沒過幾天,一只綁著卷軸的烏鴉被龜甲貞宗阻截,龜甲派人將它交給千繪京,後者整理好剛批印完的會議文件,在確認卷軸沒有機關後才打開。
她看著卷軸裡的文字,眼睛微微眯起:「叫佐助來。」
「屬下這就去。」
佐助正在和君麻呂切磋,臨時被千繪京叫來臉色不是太好:「什麼事?」
千繪京直接把卷軸扔給他,他打開掃了一眼,內心頓時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他在找我!」
卷軸裡是鼬寫給佐助的信,約他在宇智波廢棄據點做個了結。
「既然知道了就去做准備,」千繪京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到最後佐助還是沒有開啟萬花筒,她盤算著如果實在不行的話用鼬的眼睛也湊合。
佐助並不知道這個掏心掏肺照顧了自己快五年的女人的真實面目,還以為對方是為他好,立刻回屋收拾武器去了,等千繪京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很久。
佐助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張跟她的合照,千繪京瞧了瞧,順手把它倒扣下去,然後轉身離開,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君麻呂,」她來到演習場,「你去把佐助的房間封了吧。」
君麻呂原本還在等佐助回來切磋,聽到這話有些疑惑:「他要換地方住?」
「不,」對方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回不來了。」
計劃到目前為止進行得很順利,千繪京回到辦公室打算趁這空檔再處理一些文件,誰知一個小時之後又收到了第二幅卷軸。
她將卷軸展開,破解上面的封印,等看清內容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悠于 2025-3-25 16:54
第181章
好幾天都沒放晴了吧……
藥研拉過窗簾,把暴雨隔絕在外面。
時政分局的人一直在進行地下活動,為了防止出現變故,千繪京下令每天都要對國家進行實時監測。藥研坐回原位,視線從三十幾台監測器上掃過,掃到最後一台機器時突然定格。
他把作為書記官的長谷部叫了過來。
「出什麼事了,這麼急?」
「你看這個!」藥研一邊指著接收設備屏幕一邊連接無線電,「北邊的反射波頻率有異動,而且變化相當強烈。」
長谷部看著那一堆雜亂的異常波,眉頭驟然緊皺:「你把數據打印給我,我去交給主公。」
藥研動作很快,長谷部拿了打印件就往千繪京的辦公室跑,誰知道辦公室裡一個人都沒有,不僅如此,本該擺放整齊的文件全散在地上,靠椅也因為跑得太急被撞倒了。
桌上只放著幅卷軸。
他走到桌前,拿起卷軸一看,瞬間明白了千繪京不在的原因——
阿千,宇智波滅族的真相是時候告訴你了。
當年九尾襲村一事木葉高層一度懷疑是宇智波所為,族人受到牽連,我們被迫遷居,此後針對宇智波的監視從未斷過,而我作為暗部同時也是家族的一份子,不得不承擔起雙重間諜的重任。
宇智波的隔離政策從二代開始就一直存在,族人心裡的怨恨還沒有消除,上層的懷疑只會加深雙方的隔閡,不滿滋生,恨意蔓延,族裡漸漸有人起了異心想發動政變奪取政權,我掙扎了很久,是該選擇家人,還是該選擇村子,事態變得越來越糟,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止水並非是我所殺,在發動政變前不久,他約我到南賀河見面,當我見到他時他的右眼已經被奪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端,他把僅剩的左眼交給了我然後投河自盡,我也是在那時開啟了萬花筒寫輪眼。
我在南賀河岸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止水的死,上層的無奈,父親的騎虎難下……最後,如你所見,我站在了木葉這邊。
對你下手是我不得已的選擇,我已經沒有資格求得你的原諒,當把武器刺進族人身體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們的約定再也沒辦法實現了,但我有一件事情必須告你,宇智波善行,你的父親,他在臨死前把自己的萬花筒交給了我,他相信你沒有死,並且托我把這雙眼睛交到你手上,我知道你現在的痛苦,並且也感同身受,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你相信並接受善行伯父的眼睛。
自從得知你把半生所學都教給了佐助,讓他來殺我後,我決定順水推舟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告訴你實情,我活不了多久了,死在佐助手下是命中注定,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的話就到宇智波的廢棄據點來吧,我把善行伯父的寫輪眼給了鬼鮫,他在外面等你。
對不起,還有,我依然喜歡你。
落款,宇智波鼬。
窗外一道雷電落下,發出震耳轟鳴。
「主公提前去了廢棄據點?!」燭台切詫異道。
「嗯,事情很嚴重,」長谷部幾乎能想像出千繪京看到那幅卷軸時是怎樣的驚慌失措,「而且廢棄據點那邊疑似有時間溯行軍和暗墮付喪神出沒,我們必須趕快集結隊伍去支援主公。」
鶴丸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小狐丸和山姥切,他看向長谷部說:「沒時間了,我們要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現在是特殊時期,不少付喪神都已出陣或是遠征,收到藥研的消息後他通知了離自己最近的小狐丸和山姥切,這不是編制陣容,但事急從權。
廢棄據點周圍有特殊結界在干擾定位,藥研只能把他們傳送到據點東邊的森林裡。
鶴丸:「我和山姥切去找主公,溯行軍就拜托你們了。」
「好。」
五人分成兩撥行動,遠處的灰色大樓在林間若隱若現,鶴丸和山姥切全速前進,突然聽見一聲低沉的吼叫。
山姥切抽出佩刀擋住溯行軍的偷襲,朝對方的腰腹狠狠一踹,溯行軍退後了幾步又揮刀上前,與此同時周圍的草叢漫起黑霧,似乎是有其他溯行軍埋伏在這裡。
山姥切砍中溯行軍,喊道:「別管我,快去支援主公!」
鶴丸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砍殺了幾個擋路的溯行軍後繼續往前衝去。
去廢棄據點要穿過一個山洞,他站在洞穴門口,毫不意外地察覺到了暗墮付喪神的氣息。
什麼時候跟暗墮這麼有緣了?
「這種歡迎方式可不太討喜,」鶴丸拿著太刀,臉上沒有平時的笑容,「所以我要硬闖了——」
雷電閃過,急促地照亮他的側臉,也照亮了洞穴裡上百道身影。
鶴丸用拇指推刀出鞘,俯身直衝而入。
暗墮付喪神似乎經過嚴密的訓練,組合技與障眼術都不是普通付喪神能比得上的,鶴丸踩著敵人的武器一躍而起,把岩壁當做踏板躲避著短刀的攻擊,見普通的對戰傷不到他,有暗墮刀開啟機關,一排排利箭冒出岩壁對准了鶴丸,箭頂寒芒在鶴丸的余光處閃了一下,他踢開試圖纏住自己的短刀,險險躲過。
真難纏。
鶴丸看了眼出口所在的方向,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片刻後,塵煙彌漫,殘肢斷骸躺在成河的血泊裡,不一會兒變成黑霧散去。
鶴丸拔出插在肩膀的短箭,徑直走向洞穴深處,那裡是條死路,除了岩壁什麼都沒有。
他把手放在上面,突然揮動刀刃,一道道寒光飛閃,岩壁頓時被切成了碎塊。
石塊稀稀拉拉地落下,鶴丸發現裡面又是一個洞穴,不過這次他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主公怎麼會在這兒?!
千繪京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擊,雙目無神,整個人坐在地上毫無反應,鶴丸上前,打算直接把她帶走,可就在這時,空氣猛地響起「唰唰」幾聲響,他條件反射地擋在千繪京面前,幾枚鐵鉤就這樣刺穿了他的手臂和腿。
「可惡——」
鶴丸看著明顯已經失去戰鬥能力的千繪京,咬牙望了一眼射出鐵鉤的岩壁,那裡隱藏著機關,機關慢慢轉動,鐵鉤連著鋼絲,鋼絲一直在往回收,鶴丸強忍著一步都不肯倒退,鐵鉤磨著骨頭的聲音在耳邊異常響亮。
「主公!」他急忙呼喊,「快點離開這兒!」
千繪京依然沒有動靜。
這裡機關重重,保不准還有其他埋伏,如果再不走的話……
鶴丸咬緊後槽牙,緊握的拳頭迸出青筋,他忍住劇痛向前一步,汗水滴落,身後的鋼絲發出了「嘣」的一聲響,他低吼一聲,第二根鋼絲也被扯斷了,就在最後一根即將崩斷之際,千繪京突然撿起鐵鉤衝到他面前,等兩人分開時,那把鐵鉤已經扎進了鶴丸的心髒裡……
洞穴之外,暴雨還在繼續。
「啊,你總算來了,」鬼鮫看著被淋成落湯雞的千繪京,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再不來我都准備走了。」
千繪京喘著氣一句話都不說。
鬼鮫笑了一聲,把兩樣東西丟給她,她忙接住,是小型培養槽,裡面裝著萬花筒寫輪眼。
這……是父親的?
「鼬桑的吩咐我完成了,至於之後該怎麼做……」鬼鮫扛起鮫肌,「全看你自己了,國主大人。」
他與千繪京擦身而過,留後者一人在原地做選擇。
見,還是不見?
她最終還是邁開了步子,淌著雨水朝據點走去,那裡經過惡戰後早就變成一片廢墟,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碎石。
千繪京每走一步都覺得心又往下沉了幾分,她緊緊抓著培養槽,掌心冰涼。
曾經輝煌的宇智波一族如今只剩下灰蒙蒙的族徽,而鼬就躺在這塊繪有族徽的石板下,死不瞑目,雙眼一直望著天空。
「喂,」千繪京低頭看向他,開口道,「你大老遠地把我叫過來,該不會只是想讓我給你收屍吧?」
回答她的是嘩嘩啦啦的雨聲。
她蹲下身,把手覆在鼬的心髒位置,淡綠色的查克拉逐漸顯現,過了一會兒她又把另一只手放過去,加大查克拉的用量。
千繪京抹掉糊住眼睛的雨水,繼續給鼬輸送查克拉,冰冷的雨砸在手背上,手心卻感受不到心髒哪怕一丁點的跳動。
這個男人在信裡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過是誰害死的止水,是誰在給他施壓,是誰命令他做間諜泄露族裡的消息,可千繪京心裡清楚得很,除了三代,除了團藏,除了木葉高層沒有人可以逼他逼到這種地步。
「你到死都不忘保護木葉……」查克拉的光芒漸漸淡了,「那種村子到底有什麼值得保護的?」
當宇智波遭遇滅頂之災的時候,木葉村民正和家人圍坐一堂,訴說著一天工作的辛苦,然後洗漱干淨鑽進熱烘烘的被窩裡睡大覺。
「你知不知道,志村團藏的手臂上有好多寫輪眼……」
糊住眼睛的雨水越來越多,千繪京用手掌根狠狠一抹,視線變得更模糊了。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會對佐助下手?」她跪在地上,面前就一個死人,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所以你那天才會激怒我,讓我下定決心去教導佐助,讓他遠離大蛇丸把他培養成你希望的樣子,你已經病入膏肓,佐助殺了你之後可以得到新的萬花筒,同時他也會成為擊殺叛忍的英雄重回木葉。」
千繪京拿出培養槽,透明的玻璃材質泛著淡光,她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試圖平息那一抽一抽的痛感:「連我的路都鋪好了啊……你厲害。」
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她以為自己已經掌控了一切的時候,用一封信擊碎了她咬著牙吞著血熬過來的堅持。
她望向鼬失去了神采的眼睛,那是已經死亡的證明。
那裡曾經有對和平的渴望,有對幸福的向往,還有一個年少懵懂的她。
她還在,可這雙眼睛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千繪京陡然一驚,突然想起一個記憶片段——
【對你下手是我不得已的選擇】
當年如果鼬真的狠下心要殺她,她還能留著命遇上根部的人嗎?
一股腥甜湧上喉管,千繪京猛地咳嗽一聲,鮮血濺上鼬的臉,她趴在地上捂住胸口,干嘔了幾下,血液流滿整個下巴。
「宇智波鼬!」她一把拽住鼬的衣領,手顫抖得厲害:「宇智波鼬你他媽混蛋!!!!」
腦子突然痛起來,像是馬上要炸開一樣,她丟開鼬,用力抱住自己的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後方竄出來,刀刃對准了她的後腦,可忽然,凜冽的寒光從偷襲者的脖子閃過,那把刀和他的身體一起化為黑霧消散在了空氣裡。
「主——」山姥切握著刀,話說到一半說不出來了。
千繪京從沒像現在這樣哭得這麼肝腸寸斷。
她跪在鼬的屍體旁邊,對著天空痛哭,嘶啞的嗓子爆發出的是一聲聲越來越凄厲的哭喊。
淚水滾燙,混於大雨,終成滄海一粟。
第182章
千繪京一直在抽噎,山姥切把外套脫下來罩在她頭上,說道:「主公,這裡不安全。」
這次的時間溯行軍和以前很不一樣,像是經過了某種特殊訓練,另外……他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佐助的身影。
和計劃中的不一樣,是出什麼岔子了嗎?
千繪京抓緊山姥切的外套,兩邊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側臉,很久之後她才開口說話:「把鼬帶回去……」
山姥切看了眼那具傷痕累累的屍體,將其扛上肩膀。
千繪京在懷裡摸索著轉換裝置,拿出來的時候手一抖,裝置摔到了碎石上,山姥切嘆了一口氣,撿起裝置摁下按鈕,三人瞬間被白光籠罩,消失了。
回到武之國,鼬的屍體被送去醫院,千繪京把醫生護士都趕了出去,偌大的病房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坐在椅子上,看著鼬的臉沉默良久,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也在這一刻陷入死寂。
「上一次主公露出這種表情還是剛從討伐軍監獄裡逃出來的時候,」藥研站在病房外面,面色凝重,「看來情況比預想中的更糟糕。」
山姥切沉思片刻:「還有件事情。」
「嗯?」
「佐助失蹤了,鶴丸也沒回來。」
同行的長谷部和燭台切已經回到武之國,唯獨鶴丸沒有音訊,而且據點附近的靈力異常已經消失,於公於私他都應該報個平安,可現在……
這個時候,病房裡傳來「哐當」一聲。
山姥切推門而入,見千繪京竟然摔下凳子暈了過去,他趕緊把人扶起來放到旁邊的病床上,眉心擰起:「她的心理負擔太重,身體撐不住了。」
「讓大將休息幾天,」藥研說道,「你也去趟手入室吧。」
山姥切受了傷,破損的衣甲還帶著血污,不過他搖了搖頭:「還是先派出一支遠征部隊去搜索他們的下落比較好。」
萬一主公醒來的時候發現鶴丸和佐助不見了,還不得再暈一次。
遠征部隊的組成人員有五名,三日月,髭切,膝丸,一期一振,亂藤四郎。
「搜索鶴丸和佐助嗎?」亂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山姥切?」
山姥切欲言又止,見狀,一期安撫弟弟:「放心吧,他們不是那麼弱小的人。」
「這次的遠征方向是雷之國,」山姥切岔開話題,把地圖交給領隊的三日月,「地圖畫圈的都是疑似靈力波動異常的地方,你們主要的任務是找人,外帶排除這些可疑地點。」
會對付喪神下手的終歸還是時政殘余勢力的可能性最大,這張地圖是唯一的線索,千萬不能斷了。
「我明白了,」三日月把地圖收好。
遠征——出發。
這幾天的天氣都不怎麼好,連帶著人的運氣也壞起來,由於武之國的勢力範圍越來越大,千繪京身邊的付喪神大半部分都上了換金所「殺一個抵十年工資」的致富名單,不湊巧,遠征隊伍裡除了亂都榜上有名。
甩開暗殺忍者後,髭切眼中含笑:「不知道我的賞金有多少啊?」
膝丸回答:「剛才那忍者看著你喊海景房。」
「哎呀呀,我真貴。」
「是啊……不對,你在驕傲什麼呢兄長?!」
反觀亂倒是有點小失落,一期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總不能說「沒關系以後會有更多的人來殺你」什麼的吧……
等確定忍者不會追上來後,五人停在樹下准備開個小會。
其實這次他們一共有三個任務,搜索鶴丸和佐助的下落,潛入靈力波動異常地帶,以及給雷之國送結盟文書。
武和雷曾一度因海域界限問題發生局部衝突,上一年才把這件事情解決,也算是給兩國的未來打下了基礎,但不知道為什麼,三日月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看著正圍在地圖旁邊規劃路線的同伴,他想了想,大概是上了年紀容易瞎操心吧。
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眾人在附近的鎮子買了幾頂鬥笠。
「下一個目的地是風花山,」一期把鬥笠戴好,說道,「溯行軍可能會埋伏在那裡,大家要當心。」
髭切望向遠方的群山:「到退治惡鬼的時間了啊……」
膝丸瞧了眼自家兄長:「兄長,我有話要說。」
「如果我說不想聽你會不會很沒面子?」
「會。」
「那我不聽了。」
「……兄長!」
「我開玩笑的,」髭切樂道,「什麼事?」
膝丸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聲音也放低不少:「有人在跟蹤我們。」
聞言,四周的氣壓驟然降低,三日月拉著鬥笠掃視一圈:「啊,確實呢,還不止一個。」
雖然把氣息隱藏在了流動的人群中,卻還是掩蓋不了那一道道緊迫的視線。
「不用管,免得打草驚蛇,」三日月轉過身,「他們恐怕要等到晚上才出手。」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一路走來跟蹤他們的人都沒有現過身,天色漸黑,明月的光輝慢慢顯露出來。
三日月把休息地點定在溫泉旅店,算是這趟遠征為數不多的奢侈機會,他們換完浴衣後朝男湯走去,還沒到門口便聽見一聲響徹雲霄的叫喊——
「NO!!!!!!!!」
一群大老爺們兒拖著兩管鼻血從男湯裡狂奔而出,經過付喪神們卷起一陣狂風,膝丸抬手捋了捋頭發,推開門一看,發現亂正泡在溫泉裡,柔軟的橙發散在水面,雙肩圓潤白皙,不管怎麼看都和男湯很違和。
膝丸明了。
「唔哇,好舒服~」亂舒展雙臂,「不過比起本丸還是要差一點。」
一期從溫泉裡舀水淋身體,之後才下池子:「不要泡得太久啊。」
亂忙點頭:「嗯嗯!」
池子霧氣騰騰,飄散著淡淡的硫磺味,包場的五人泡著泡著便聊了起來,但都是一些很家常的話題,沒有爆點沒有八卦,躲在外面偷聽的人耳朵都快鑲進牆裡了都沒獲取什麼有用的信息,咬了咬牙只好作罷。
他離開的時候三日月的目光往這邊移動了一下:「走了呢。」
「只是單純的跟蹤嗎?」髭切遺憾地說道,「思考好的對策都不能派上用場了……」
脫衣室內,大和把追蹤種子放進三日月的置物籃,與此同時有人從外面走進來,他心下一驚,轉頭發現是鳴人。
「呼……」大和松了口氣,「是你啊。」
鳴人一臉煩郁:「不知道跟著他們能不能找到佐助和阿千姐。」
「你可不像是會露出這種表情的人,」大和頓了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你也別太抱希望。」
佐助暫且不說,千繪京肯定不會離開武之國,而且這次遇見三日月等人純屬巧合,如果帶走佐助的真的是千繪京,那跟著他們還有找到他的可能性,可如果是大蛇丸帶走了佐助,今天這些追蹤准備工作就白做了。
要不是武和火的關系岌岌可危,他們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
「我知道,」鳴人捏緊拳頭,微低著頭,「我就是不甘心。」
千繪京是那麼熱愛木葉,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非要鬧到決裂的地步。
見狀,大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人之間的事比你想像的要嚴重得多,她不告訴你或許有她自己的理由。」
最直接的理由就是人家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但為了防止鳴人去跳天台,他沒敢說。
「小櫻和佐井快回來了,你先去休息吧。」
大和放在三日月衣服裡的種子是信號發射器,他能通過這個感知到對方的動向。天色濃黑,大家都還沉睡著,大和忽然睜開眼,掀起被子翻出窗戶,朝三日月等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好快的速度!
大和奔走在屋檐上,結印留下一個木分/身,讓分/身去叫醒鳴人等人,他則盡全力拉攏和追蹤種子的距離。
最後,他感覺到對方停了下來,於是變成緩速前行。
三日月似乎是察覺到他們的動作,大半夜的集體換了家旅館住,大和站在旅館三樓的外沿上,拿出苦無往窗戶裡看去。
被子隆起,呼吸均勻,是睡著了。
好機會!
他迅速結印,數根木條從地底鑽出綁住了藏在被窩裡的人,誰知突然響起一聲尖叫,被子落到地上,他這才看清楚哪兒有什麼三日月,只有一個女人。
「——流氓!!!」
大和慌了:「我不是我沒有……」
「救命啊有強盜入室強/奸!!!!!」
「打打打打擾了!!!」
大和當即跳出窗戶,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回跑,幸好鳴人他們沒來,不然這帥臉往哪兒擱!
可人算不如天算,這小鎮的傳播效率實在是高,出了件芝麻大點的小事第二天就成了人們八卦的資本,據說鎮子最近有淫/魔入侵,專挑住在旅館的單身女性下手,該淫/魔喜歡破窗而入,用木頭捆綁受害者。
聽到木頭兩個字,小櫻轉過頭來看著滿頭冷汗的大和,質問:「隊長,你昨晚去哪兒了?」
「我沒……」
佐井沉思片刻:「原來如此。」
「不是這樣……」
鳴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所謂大人的事就是指這個嗎?」
「我冤枉!」
小櫻不睬他,扭頭就走:「變態!」
鳴人緊隨其後:「變態。」
只有佐井留在原地,他一手搭上大和的肩膀,後者感激地看向他:「你相信我?!」
佐井笑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不可能的,變態。」
……
這隊長沒法當了!
第183章
當鳴人等人還在集火大和的時候,付喪神已經來到鎮子外的風花山。
三日月一早就發現了藏在自己衣服裡的追蹤種子,所以特地讓夜晚視力良好的亂帶著種子引開大和,剩下的人則從另一條路出鎮,最後到風花山腳集合。
亂趕來的時候是早晨六點:「成功~」
一期揉揉他的腦袋:「辛苦了,種子怎麼處理的?」
「嗯……」亂歪歪腦袋想了想,「隨便丟掉了。」
這是大實話。
「出發吧,」三日月望向蒙蒙亮的天空,「時間差不多了。」
風花山海拔不高,他們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但四周除了野花樹木什麼都沒有,三日月低頭看著地面,心想或許跟上次的情況一樣,敵人的據點在地下。
這時,膝丸有些沉重地開口:「你們說……」
「嗯?」
「鶴丸會不會埋在這裡?」
………………
亂被嚇到了:「我不要主公變成寡婦!」
「我也不想,」一期的笑容淡了,「但是不可以這樣口無遮掩,鶴丸君不是那種會在和時間溯行軍的戰鬥中死去的人吧。」
「嗯……對不起。」
膝丸那邊也被髭切責備了幾句,之後便開始集體挖坑,原以為會找到通向地底的入口,誰知只挖到了兩台破舊的機器,上面纏裹著靈力,應該是時政余黨使用之後埋下的……還好沒挖出兩截斷掉的鶴丸。
三日月在地圖上風花山的位置畫了個叉:「下一個地方是行雲村。」
說實在的,他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按照原定計劃,主公應該已經奪走宇智波兩兄弟的眼睛開始換眼手術,然後等待曉組織對木葉發起總攻,趁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一舉奪權,可現下不僅眼睛沒有到手,鶴丸和佐助也失蹤了,要說這和時政沒關系他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而且山姥切來傳遠征命令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傷,也沒有見到主公……細細想來的話,問題應該出在宇智波鼬這個漩渦中心上了。
「不得了啊,」三日月意味不明地說道,其他人都紛紛看向他。
一期問:「有什麼發現麼?」
「不,」三日月笑道,「繼續前進吧。」
從武之國到雷之國最快也要半個月的時間,為了同時保證文書的傳遞和靈力波動異點的排除效率,他們最終選擇走水路。
登上帆船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晚上八點,膝丸看了看周圍,疑惑道:「會不會太安靜了?」
夜間風浪大,船體跟著左顛右倒,不過還沒有到完全偏離航線的地步,付喪神們正在船艙裡討論航海日程,忽然燈泡閃了一下,滅了。
「打擾一下!」外面有船員喊道,「請問三日月先生在嗎,這裡有你的信!」
三日月應了一聲,到外面去了。
沒過多久又有聲音響起:「髭切先生膝丸先生,三日月先生叫你們去一趟。」
源氏兄弟離開,剩下一期和亂待在黑暗的小屋子裡,等了好久其他人都沒回來,亂晃著腿,實在等不及了,索性跳下座位說道:「一期哥,我出去找他們。」
「慢著!」一期制止他,「我去。」
「哎?可是一期哥在晚上的行動……」
一期笑了笑,堅持自己的想法:「沒事,我去去就回。」
亂拗不過大哥,只好坐回原位乖乖等著,誰知就在睡意逐漸占據頭腦之際,大門猛地被破開,有人拿著長刀直接把桌子劈成兩半,亂瞬間警覺,一個後空翻跳到角落裡,抽出短刀瞪著對面的人。
「反應真快,」來者頗有深意地說道,「可惜也就只有這點能耐了。」
亂試探性地問:「你是時政的……」
話還沒說完,對方忽然欺身上前,他速度很快,在黑暗的環境裡更不容易捕捉,但亂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看清楚了,迅速矮身從旁邊竄過去,刀刃劃破了對方的衣服。
雙方調換了位置,亂站穩腳步,清潤的聲音夾雜著幾分警告:「一期哥他們在哪兒?」
對方沒有回話,而是抓起了三日月放在座位上的背包——
「站住!」
時政早就在船艙做了手腳,他按下機關,圓窗爆裂開來,玻璃碎片飛射,在亂阻止之前他把背包扔出窗外,扔進了那猛烈的海風之中,然後自己也想跳下去,卻被亂的刀劃破腳跟,腿一疼摔倒在地。
背包裡面裝的是結盟文書,絕對不可以丟失!
亂毫不遲疑,下一秒就卸掉了時政人員的下巴,防止他□□自殺。
窗外海風呼嘯,亂探出頭左右張望,發現離這兒不遠有一艘亮著燈的救生艇,那一定是時政負責接應的人,文書就在上面!
他忙往門外跑,卻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不用追了,」三日月提著盞油燈,手上還沾了些血,「其他的救生艇已經被毀了。」
亂急壞了:「可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帶著文書逃走吧!」
一期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別著急,我們進去慢慢說。」
時政人員被捆成個粽子丟在一邊,五位付喪神圍著桌子坐下,光線昏暗,船體還在顛簸。
「其實上次跟蹤我們的人不止木葉忍者,時政也在其內,」三日月語氣平穩,「他們跟了我們一路,在偷聽到我們准備走水路的時候提前買通船員讓他們在船上做手腳,我將計就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保持沉默。」
亂安靜聽著,疑惑道:「那文書?」
三日月笑了笑:「這正是關鍵。」
時政一直在地下活動,今天突然來這麼一手肯定不是為了把他們趕盡殺絕,畢竟付喪神的戰鬥能力擺在那裡,負責襲擊的人數不足,布局也不夠精妙,無論怎麼看都是另有目的,三日月想來想去也只有武和雷的結盟文書了。
「所以,」亂有了頭緒,「三日月閣下早就把文書調換了?」
「不錯,主公的勢力覆蓋大半個忍者世界,如果再和雷之國結盟遲早會一躍成為大國之首,時政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只能盜取文書將我們困在海上,不出意外的話結盟文書已經被竄改成了戰書,時政人員會假扮成武之國的使者去挑釁雲隱。」
即使雷之國的海上搜救隊找到他們這支遠征隊伍,也會因為時政先入為主而把他們關押起來,更何況丟失了文書,再怎麼解釋都沒用了。
髭切把快要掉下桌的油燈推回去:「不僅如此,雷之國還會追殺身為『敵人』的我們,我們也會反抗,雙方廝殺人員傷亡,這樣武和雷就徹底失去了結盟的可能。」
「不過真的很險啊,」三日月把文書從懷裡取出來,看了一眼角落裡怒目圓睜的時政人員,「剛才戰鬥的時候差一點就讓血濺到了文書上,我這個老爺爺的夜視能力果然不太可靠呢。」
強風灌進來,刮得門板吱嘎作響,門外,假扮成船員的時政工作者或倒在地上,或掛在桅杆邊,鮮血隨著船體搖晃流滿了甲板。
沒過多久,雲隱村迎來了稀客。
「我們決定對雷發起戰爭。」
這句話說出口,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麻布依拿著資料的手一緊:「使者大人,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我沒有時間跟你們講笑話,」所謂的使者態度惡劣,根本不把雷影秘書放在眼裡,「國主大人托我轉告雷影大人,該說的話她都已經寫在文書裡了,相不相信是大人自己的選擇,但後果可要自負。」
最嚴重的海域分界問題已經解決,武雷也不存在什麼利益糾紛,怎麼可能突然發動戰爭?
麻布依看向雷影,卻發現對方一反常態的冷靜。
「你說你是武之國國主派來的?」
使者點頭。
「那我問你,印信呢?」
雷影把文書寫有文字的一面轉向使者,後者毫不意外地愣住了。
這封文書不僅沒有印信,而且右下角還多出來了四個字,非武,可殺。
五天後,天氣轉晴。
三日月等人穿過雷之國的警戒線,在專員的帶領下來到雷之腹地雲隱村,老遠就能聽見四代雷影的大嗓門:「人還沒來嗎!」
「請再等一下,雷影大人。」
裡面的對話還在繼續,專員敲了敲房門,得到許可之後才把三日月他們帶進去。
「抱歉,雷影大人,」三日月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客套和疏遠,「我們來遲了。」
雷影辦公室裡放著許多健身器材,而他本人也是和這些器材十分相襯的高大壯碩,實打實的鐵血硬漢,現在他正注視著眼前這五位付喪神:「看來這次是真貨了。」
三日月笑容不變:「給大人添麻煩了。」
武之國的麻煩終歸要武之國自己解決,四代雷影只是把假扮使者的人關了起來,這無疑是個聰明的決定。
三日月把結盟文書交給麻布依,再由麻布依遞給雷影,雷影仔細瀏覽一遍,確定上面蓋著的是武的印信後才說:「如果沒有五天前的那件事我會毫不猶豫地簽下盟約。」
「大人有疑慮很正常,」三日月回應道,「不過我們相信大人會謹慎對待和我國締結盟約的事情。」
雷影和他對視幾秒:「聽說你們國主是宇智波的後裔?」
宇智波一族和火之國掛鉤,火和雷又是同盟,表面上看起來和千繪京合作是沒什麼問題,但要深究下去這問題可就大發了。
既然是木葉的宇智波,那為什麼不回木葉待著反而還要另起爐灶自立門戶,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當年宇智波鼬的滅族事件,是不是那次事件背後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三日月知道他在想什麼,干脆問:「大人是想謀求雲隱現在的利益和未來的發展,還是一味地探究他國國主的身世?」
如果踩到千繪京的雷區,下次送過來的可能真就是戰書了。
雷影沉思片刻:「我會好好考慮武國主的提議,麻布依,先帶他們去民宿。」
第184章
麻布依送付喪神去了民宿,並說等會兒會派人來給他們做向導。
「這次遠征也不知道算不算成功,」膝丸趴著窗台眺望遠方,「雖然文書安全送達了,可該找的人一個都沒找到。」
髭切擦了下桌子,指腹沒有灰塵,倒是干淨:「不過有意外收獲,不是麼?」
無孔不入的蟑螂終於落網了,他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被動。
不過半個小時,有人在外面敲門,是個男人,聲音懶洋洋的:「那個……使者大人的房間是麼?」
在雷影做出決斷之前付喪神還需要在雲隱村待一段時間,他們是貴客,總不能整天都窩在民宿裡,所以麻布依特地讓奧摩伊來當他們的向導,權當公費旅游了。
開門的是亂,奧摩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是武之國的使者?」
「對哦。」
……怎麼還帶雇佣童工的呢?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奧摩伊叼著根棒棒說道,「我是奧摩伊,雲隱忍者。」
三日月將打發時間用的閑書合上,笑道:「我是三日月宗近,這段時間麻煩奧摩伊先生了。」
雷之國的山峰陡峭,高聳入雲,峰頂時常響起雷聲卻始終不見下雨,也算是一大奇觀。
現在是下午,附近到處都是在玩躲避球的小孩子。
奧摩伊走在大道上,忍不住偷瞄旁邊的三日月,不是他沒禮貌,實在是這男人長得太他媽好看了,這一路過來不知道吸走了多少街坊鄰居的魂兒,還有……
他扭頭看向後面那幾個禍水,感慨武之國的風水怎麼這麼好護衛一個賽一個的水靈,走在街上像仙男下凡,不像他那群同事,一眼瞅過去全是賣黃牛票的。
三日月忽然出聲:「前面——」
「啊?」奧摩伊回頭,一皮球迎面飛來正中腦門,球反彈到地上,他白眼一翻,撲街成屍。肇事小孩集體逃逸,連個影兒都沒留下。
所以說,美色誤人是有道理的。
奧摩伊醒來第一個看見的是自家隊友卡茹依:「武之國的國花……啊不,使者呢?」
卡茹依瞥了他一眼:「去監獄了。」
……啥?!
奧摩伊連忙翻身坐起:「等,等一下!我暈倒跟他無關你冷靜一點不要犯政治錯誤啊!不然你會被當做破壞兩國和平往來的罪魁禍首……啊,卡茹依要是犯罪了會被砍頭的吧,無論怎麼看這個罪過都相當大啊,你要怎麼跟師父交代……慢著,你被砍頭了我們小隊就剩兩個人了,任務失敗概率增加,別國會因為我們辦事不利取消委托,這樣的話雲隱村就會面臨經濟危機,雷影大人沒辦法解決只好解散雲隱……雲隱的父老鄉親,卡茹依對不起你們!!!!」
卡茹依:「……閉嘴,他們只是去審查犯人而已!」
「哎?」奧摩伊愣了愣,「犯人不就是你嗎?」
「……都說了讓你看清現實你給我好好聽人說話啊白痴!!!」
另一邊,三日月等人已經來到關押假使者的牢房。
假使者被綁著束縛布,看見三日月他們並沒有太激動,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呵,來看笑話也不用帶這麼多人吧?」
「的確,看笑話是用不著,」三日月沒有反駁他的話。
「那你來干什麼……哦,是審訊吧,你以為我會透露上面人的消息嗎?」
「當然不會,」三日月的笑容溫柔得有些嚇人,「你有骨氣,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喂,你進來干嗎,滾開!你知道這是在哪兒嗎三日——」
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喉嚨卻被割破,恐怕再也不能說完了。
三日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血的手背,收回刀,眉眼微彎:「好像開始理解主公當年暗墮的感覺了。」
「記得洗手啊,」外面的髭切語氣輕松。
「哈哈哈,這也太嚴格了。」
守獄忍者觀看完全過程,小臉刷白。
處理掉定時炸/彈,付喪神們原路返回,亂跑在最前面,出了監獄門剛好撞上奧摩伊。
「你怎麼也進去了?」奧摩伊看著這個小豆丁,「小女孩兒來這種地方不好吧?」
亂懵了:「可我是男孩子。」
奧摩伊的表情瞬間精彩。
「不信嗎?」亂眨了下大眼睛,雙手伸到裙擺假裝要掀起來,「你很在意我衣服下面是什麼樣子?」
「……別別別別住住住手!!!」奧摩伊趕緊扯住他的裙子不讓他掀,「雖然我對你裙子下面很感興趣——啊不是,我是說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那個東西你不用太客氣!」
隨後趕來的卡茹依剛好瞧見隊友放在「女孩兒」裙子上的鹹豬手,頓時一臉菜色,直接踢飛奧摩伊往他身上猛踩:「媽的禽獸,連祖國的未來都不放過!!!」
之後膝丸他們也走了出來,兩撥人在監獄門口扎堆,一期正勸卡茹依手下留命,忽然一個雲忍出現,神色慌張,急得話都說不清了:「不好了,奇拉比大人被宇智波佐助劫走了!」
幾天前,武之國。
藥研去千繪京的房間送飯,推開門卻沒見著人,他想了想,嘆了口氣,轉身走向天台。
陰沉的天氣昭示著黃昏的降臨,暮色蔓延,城下町點亮無數燈盞,從天台望下去就像是星星落下來了一樣。
千繪京抓著手機,手機屏幕亮著,壁紙是她和鶴丸在夕陽下的合照。
「啊,大將果然在這裡,」藥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天台風大,你又好幾天沒吃飯,身體會吃不消的。」
千繪京立刻關掉手機,屏幕變得漆黑。
藥研走到她身邊,望向遠方被晚霞鍍了層金邊的群山:「還在擔心鶴丸?」
千繪京醒來的當天就知道了這件事,她當時愣了很久,似乎還沒有從接二連三的打擊中回過神,等確定這個消息是真的之後立馬派出所有遠征隊伍去尋找鶴丸的下落,但直到今天都沒有結果。
千繪京撐在護欄上,沉默良久:「你覺得他還活著嗎?」
對方沒回答,她抓著手機的力道加重:「你還真是……哪怕用謊話騙騙我也好啊。」
「抱歉,大將。」
不管是雷達還是地下管線都沒辦法探測到鶴丸的靈力,而且距離他失蹤已經過了半個月,生存的幾率早就降到了谷底。
藥研看向千繪京的側臉,和之前大吼著「不可能」的激動不同,她現在很平靜,只是眼角有些發紅。
他不想讓她難堪,假裝沒發現:「大將,我先下去安排換眼手術的事。」
「好。」
等藥研走後,千繪京把手機重新開機,進入視線的還是鶴丸摟著她,兩人享受著悠閑時光的壁紙,她點進相冊,選中那張照片,拇指在按鍵上方停留了好一會兒,終於落下,確認刪除。
因為家訓是要坦然接受已經發生的一切……對吧。
「再見,鶴丸國永。」到頭來她還是什麼都沒抓住。
換眼手術的恢復期較長,千繪京撤回了所有遠征隊伍,只不過三日月那一隊還有任務沒有完成,要晚點回來。
龜甲把洗草莓的水瀝干,拿出其中一顆送到千繪京嘴邊,後者沒有直接吃,而是接過之後才塞嘴裡,他笑了笑,也不在意:「剛剛傳來消息,曉襲擊了木葉,木葉受損挺嚴重的。」
千繪京反應平淡:「是麼。」
行動時間比想像中的晚了一點,不過也沒差。
「傳令下去,准備兩支隊伍,下個星期去木葉見我的前上級。」
龜甲捉起她的手貼上自己的側臉,嘴角上揚:「遵命,我的主公大人。」
千繪京抽回手:「你好惡心。」
「……」
木葉的受損何止是嚴重,簡直是毀滅性災難,結界被破壞,以往的繁華全被夷為廢墟,連警備系統都處於崩潰狀態。
千繪京正大光明地進村,身後跟著兩隊付喪神,想攔住她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我再說最後一遍,」她看著眼前這些即使遍體鱗傷也要阻止她前進的木葉忍者,「我只想見見火影,不打算鬧事。」
似乎是有人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火影,沒過多久子鐵便跑過來,他神色復雜地看了眼千繪京,對同伴說:「火影大人讓她進去。」
綱手為保護村子使用了蛞蝓之術,查克拉耗盡失去意識,現在是三代暫代現任火影之職,他早就料到千繪京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看起來並沒有太驚訝。
「你倒是沉得住氣,」千繪京走進帳篷,站在三代對面說道,「就不怕我帶人徹底摧毀木葉?」
三代有些疲憊地回答:「你不會。」
「你憑什麼這麼有信心。」
「鼬不是把一切都告訴你了麼?」
鼬死了,本應該掀風起浪的千繪京卻在那之後沉寂了一段日子,而且沒有趁木葉戰力最虛弱的時候進攻,唯一的解釋就是後者已經知道真相,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
三代讓守衛先出去,帳篷裡只剩下他和千繪京兩個人。
「想問什麼就問吧,」他說道,「我不會再隱瞞了。」
千繪京把鼬寫的信丟給三代,語氣稱不上和善:「他說的全是真的?」
三代打開卷軸,細細讀了一遍,最後吐出的三個字充滿無奈與懊悔:「是真的。」
千繪京沒有回應,他沉默了一下,接著講道:「身為火影我沒辦法推卸責任,如果你要殺了我的話……」
「我的確想過要殺你,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千繪京的目光移到他的手臂上,「把你的袖子卷起來。」
三代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他把袖子卷起,露出兩條干瘦的胳膊,沒有植入過寫輪眼的痕跡,見狀,千繪京皺了皺眉頭。
原來如此,只有團藏是嗎?
她平復下內心的躁動,若無其事地說道:「火影,我以武之國國主和宇智波後裔的身份提出要求,撤銷所有在叛忍名單上的宇智波族人的名字,並轉交宇智波一族的族契由武之國全權接手,於五天後舉行宇智波遷墓儀式,從此以後我們一族和木葉不再有半點關系。」
三代站起身,雙手負在背後:「千繪京,這不是我想看見的結果。」
「滅族的結果也不是你想看見的,你制止得了嗎?」千繪京完全撕破臉了,「當年這個木葉村是宇智波和千手一起建立的,但因為二代忌憚宇智波,之後針對我們的隔離政策就從未斷過,既然排斥又何必強融,現在後代只剩我和佐助,他可以居住在木葉,但誰能保證他未來的孩子不會遭受和先輩們一樣的厄運。」
鼬以為告訴了她真相,把大部分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就可以消除她對木葉的憎惡,她明白,也理解,但她做不到忘記父母的死,更做不到在得知了一切之後還能平心靜氣地和木葉相處下去。
不實行摧毀木葉的計劃,只爭奪宇智波的所有權是她最大的讓步。
三代注視著千繪京的眼睛,把卷軸卷好遞給她:「你不是個冒進的孩子,敢提出這個要求就說明你已經做好了讓我無法拒絕的准備。」
「對極了,」千繪京接過卷軸,轉而拿出一早備好的轉契文件,「綱手昏迷不醒,村裡沒有第二個人會使用蛞蝓之術,如果我在這種時候發動戰爭,你覺得木葉還有存活的可能嗎?」
這的確只是一張簡單的轉契文件,可在高層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三代,眼前這個人還有後招。
簽了,能解一時之急,那之後呢?以千繪京這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性格難保不會做出格的事。
「給我一點考慮的時……」
「阿千姐!」他的話被鳴人的叫喊聲打斷,「阿千姐你在裡面是嗎,我有話對你說——你們別攔著我!」
第185章
聽到鳴人的聲音,千繪京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她沒想到曉捕捉九尾的計劃會失敗。
思索間,對方已經闖進帳篷衝到她面前,迫切之中帶著點欣喜:「阿千姐,你決定回來了是嗎?!」
千繪京沒有回答,隨著時間的過去,鳴人的笑容逐漸僵硬。
「鳴人,」三代沉聲提醒,「在你面前的是武之國國主。」
「可她也是木葉的一員!」
聞言,千繪京把鳴人抓著她胳膊的手拂開:「現在不是了。」
鳴人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很遺憾,我並沒有要搬回木葉的打算,」千繪京看他的眼神跟看陌生人沒什麼區別,「我只是來要回宇智波一族的族契,其他的事跟我沒關系。」
鳴人對這方面的事情不太懂,轉而把目光投向三代,希望對方能幫忙解答,對此,三代沒有搪塞:「忍族族契是該族隸屬於忍村的證明,一旦轉交了族契,那麼這個忍族就等於脫離了忍村的管理,成為獨立的武裝集團。」
眼瞧著把鳴人越說越暈,他嘆了口氣,一句話總結:「也就是說,宇智波不再是木葉的同伴了。」
「……那怎麼行!」鳴人震驚道,「那樣的話佐助和阿千姐不就再也不能回木葉了嗎?!」
三代默認了。
他這樣的態度讓鳴人感到很不對勁,明明宇智波一族從建村開始就一直依附於火之國,為什麼千繪京會突然提出收回宇智波族契的要求,而且三代看起來還猶豫不決,對於這種事情難道不是立刻駁回嗎?
他正絞盡腦汁思考著,小櫻忽然跑了進來,後者看到千繪京先是一怔,然後站到鳴人身邊,質問:「三浦老師……不,國主大人,你究竟想要什麼?」
「這才是面對敵人該有的態度,」千繪京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想要的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宇智波一族的族契,僅此而已。」
「可是你把佐助也帶走了!」
「我問你,佐助姓什麼?」
小櫻咬了下嘴唇:「宇智波……」
「那就是了,他是我的族人,同時也是我的後輩,勉強算得上我半個弟弟,他不願意待在木葉,我尊重他的意見讓他留在武之國,有什麼不對嗎?」
「但,但是……」
三代擔心話題深入下去會牽扯出宇智波滅族的事,及時打斷道:「國主大人,族契的事我會好好考慮的,只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畢竟這不是件小事。」
千繪京做出讓步:「當然可以。」
她離開帳篷,發現佐井在外面站著,兩人對視了一眼,很快便錯開視線,她領著兩隊付喪神朝村外走去,忽然,鳴人跟著跑出來,在她後面大喊:「我一定會找到讓你和木葉和平相處的辦法的!」
小狐丸笑了一聲:「他還真敢說啊。」
他和鳴人相處了兩年,雖然知道對方是個直腸子,對同伴向來仗義,但也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他還不想和千繪京劃清界限。
「我很欣賞鳴人的個性,」千繪京背對著木葉越走越遠,「如果能一直這麼天真下去也不錯。」
希望他永遠不要變成她這種人。
回到武之國,千繪京迎來了兩個重大消息,一是找到了佐助的行蹤,二是抓獲了時政的內部成員。
三日月小隊去雲隱送結盟文書,結果意外遇見想要爭奪八尾的佐助,他身邊跟著三個新同伴,都是生面孔,三日月他們成功救下八尾並將佐助的新同伴之一鬼燈水月帶了回來,也正是因為這樣,雷影才能下定決心和武之國簽訂結盟協議。
三日月把報告交給千繪京,說道:「佐助臨走前讓我給主公帶句話。」
「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嗯,」三日月沒否認,「他說你也是害死鼬的凶手之一,下次再見面就是敵人了。」
千繪京握筆的手一頓,佐助是不是知道鼬滅族的真相了?
宇智波據點一戰後佐助和鶴丸無故失蹤,後者了無音訊,前者卻依然活躍,甚至跟曉合作對八尾下手……
她翻出早就蒙上灰的編年史,發現這件事情在裡面有記載,但並不詳細。
「三日月,」千繪京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我破壞大蛇丸的計劃,改變了整個世界的走向,忍者世界從那一刻開始就不應該再發生編年史記載過的事情,但事實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樣,有人故意撕掉有關鼬滅族真相的頁張,帶走佐助引導他和曉合作,試圖把被我歪曲掉的歷史修正回來。」
歷史,修正,這幕後主使已經很明顯了。
「恐怕不止,」三日月的語氣不再風輕雲淡,「如果他們真的想修正歷史,下一個目標就會是武之國。」
武是千繪京強行建立的國家,對這個世界而言是多余的東西,只有徹底消滅才能讓歷史回到正軌,所以時政才會破壞聯合軍演,阻止武之國和雷之國結盟。
千繪京想到了另一件事:「這麼說,鶴丸的失蹤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三日月不置可否。
短暫的安靜之後,千繪京沉下臉:「跟我去監獄一趟。」
監獄來了兩個新成員,一個是鬼燈水月,由於體質特殊被關在大水缸裡,一個是時政工作者,他正等待著暴風雨的降臨。
「喂,你犯什麼事兒了?」水月倒是輕松,還隔著走廊跟對方聊天。
時政人員的下巴被卸掉了,沒辦法回答,不過他看起來也不想理水月。
「什麼嘛,真冷淡,」水月看了看周圍,在大水缸裡仰泳,「都怪佐助那家伙,不知道從哪兒惹了個大麻煩回來,害我被關在這種鬼地方。」
話音剛落,監獄大門便被打開,一束光照進來,把兩人的目光同時吸引過去。
時政的人直接衝到鐵柵欄門旁邊,喉嚨裡發出異常狂躁的聲音,千繪京走到他面前,還沒等問話,背後的水月又突然說:「你這小丫頭是抓我那伙人的老大?」
千繪京回頭一望,發現對方正貼在水缸壁上直勾勾地盯著這邊:「打個商量吧,放了我怎麼樣,你要的是佐助,把我抓來也無濟於事對不對。」
千繪京把頭轉回來,在水月「不許無視我」的抗議聲中走進牢房,一記勾拳打中時政人員的小腹,後者頓時吐出口酸水,蜷在地上抽搐不斷。
水月閉嘴了。
「鶴丸是你們害死的嗎?」千繪京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聞言,時政人員掙扎著看向她,眼神裡全是諷刺,仿佛是在說活該。
下一秒,無數拳頭落下,一次打得比一次狠,水月隔著條過道都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他默默縮到水缸最裡邊,抱著膝蓋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把對方打得不成人形後千繪京才住手,但她沒有站起來,而是從三日月那邊拿過紙筆:「我問你,時政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時政的人眼睛腫得只能睜開一條縫,他喘了幾口氣,抬起胳膊,在快要摸到紙筆的時候猛地打開千繪京的手,紙筆摔落,千繪京的手背也泛了紅。
三日月把紙筆撿起來擱在一邊,隨後拿出早已准備好的針線:「主公。」
千繪京接過針線,在時政人員困惑的目光下開始穿針,她似乎是故意的,穿針的速度非常非常慢,看得對方的困惑逐漸轉化成不安,冷汗一點點地流下來,神色驚恐。
「反正你現在沒辦法說話,那這張嘴也沒用了,」千繪京終於把針穿好,用針尖戳了一下時政人員的嘴角,「我幫你縫起來,怎麼樣?」
後者睜大了眼睛,在針尖刺進皮膚的那一刻瘋狂反抗起來,脖子後仰,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吊著一般,嘶啞發顫。
他的雙手在空中胡亂抓著,想掐死千繪京,卻反被千繪京用苦無釘住掌心,動彈不得。
水月已經分不清泡著自己的是水還是汗了。
這場酷刑在時政人員被逼接過紙筆的時候才結束,水月看得很清楚,那人的左手五指和半張嘴都被縫了起來,只有寫字用的右手一點傷都沒受。
太他媽狠了,佐助到底招惹了個什麼玩意兒——
等等,下一個不會是他吧?!
水月朝水缸壁猛捶幾拳,也不知道這是用什麼材料做的,他全部力氣都用上了連條縫都沒裂開,眼看著千繪京從對面那間牢房裡走出來,只要再走幾步就能進到他這邊……
然後她離開監獄了。
……咦?
鬼燈重新貼上水缸壁,望著千繪京的背影心裡直犯嘀咕。
監獄外,千繪京對三日月說:「等會兒讓藥研處理一下那人的傷,留著他還有用。」
三日月點頭,隨後問道:「主公,為什麼不使用讀取記憶的能力?」
千繪京的萬花筒可以讀取他人的近期記憶,比任何刑罰都能更快地獲取情報,但她沒用。
「其實……我剛才使用過,」千繪京把手上的血擦干淨,「但是失敗了。」
鼬不會給她假的萬花筒,只能從其他人身上找原因,時政曾經研究過寫輪眼,而且還根據其中原理造出了復制品,那麼他們也可以針對寫輪眼的效果作出防御措施,以此來對抗身為宇智波一族的她。
三日月思索片刻,也想到了這一層:「為了擊垮我們他們也很努力啊。」
「所以這次要主動出擊。」
千繪京展開白紙,上面寫著時政的最新計劃——
引武之國要員前往薄紅谷,討伐軍七番隊將在附近設伏。
計劃的實行時間是六天後,千繪京做了最充分的准備。
山谷是埋伏的好地方,易守不易攻,再加上要員的貼身武士戰力不高,討伐軍完全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要員的前身份是各國大名,他們要是被抓了人們一定會懷疑是千繪京干的,畢竟她這些年為了專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要員的死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
「今天是第五天了,」千繪京擦拭著自己的新刀,「明天我會親自帶隊出陣,隊伍成員以短刀為主。」
眾人齊聲回應:「是。」
次日,入夜。
討伐軍七番隊埋伏在薄紅谷周圍,始終沒見到要員的牛車出現。
「情報不會出錯吧,」已經有人開始質疑了,「偵查人員那邊回信了嗎?」
同伴搖頭:「沒有,而且隊長也沒來。」
上次他們負責的軍演破壞計劃失敗,這次絕對要將功補過,可不知道為什麼要員們遲遲不來,隊長也不見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冒起一陣火光,地面也跟著晃動了一下,他們集體回神,還以為是自家人發出的開戰信號,正准備進攻,卻發現山谷裡一個人都沒有。
「計劃泄露了!」偵察兵匆忙跑來,大喊,「迅速撤退!」
「攻擊我們的人是誰?!」
「隊長呢,快聯系隊長!」
「來不及了,是宇智波千繪京的隊伍!」
爆炸連響了三次,混合著雙方的嘶殺聲響徹天際。
千繪京在後方指揮:「由今劍帶領的第一部 隊擔當前鋒,以厚為首的第二部隊去山谷出口阻截討伐軍,亂和五虎退從兩翼包抄支援今劍,秋田那邊分出幾人去護送要員回國,後勤部隊原地待命。」
長谷部等人收到指示,傳令去了。
這次的行動原本不需要這麼多人,但敵在暗她在明,時政人員寫下的情報也不一定全是真的,她需要防患於未然。
隊長沒有指令,七番隊亂作一團,很快便被付喪神們壓著打,千繪京聽著戰報,總覺得贏得太容易了些。
「你是不是在想贏得太容易就等於有詐啊?」
長谷部反應過來,立刻把千繪京護在背後,手中的刀直指不速之客。
「別緊張,」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的人舉起雙手,「我不是敵人。」
他雖然這麼說,但這一身長袍外加胸前佩戴著「七」字徽章的打扮還真沒什麼說服力。
千繪京已經開啟寫輪眼了:「你最好把自己的身份說得更明白點。」
山谷裡的拼殺聲還沒有停止,來者沉默了一會兒,抬起手隨便一劃,時空障壁被劃開一條口,口子越裂越大,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千繪京愣住了:「……斑?」
跟她的詫異不同,斑表現得很平靜,只是語氣有些不滿:「你竟然會被這群砂礫耍得團團轉,真沒出息。」
千繪京琢磨了好久才明白過來他口中的「砂礫」是指時政,然而在她問話之前,那位疑似七番隊隊長的男子又說話了:「你這可是連我一塊兒罵了啊,斑。」
「不然呢?」
「……」
所以……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服務於時政的討伐軍隊長和本該是個死人的宇智波斑站在一起,看上去關系貌似還很不錯的樣子,而且斑明顯知道了時政對千繪京做過的事情,否則不會表現得這麼淡定加嫌棄……說實在的,千繪京有點懵。
反觀另一邊,長谷部已經將刀收入鞘中,甚至還對七番隊隊長行了個禮:「失禮了,主公。」
見狀,男子先是沉默,接著笑了兩聲:「審神者和付喪神之間的感應果然很奇妙。」
他脫掉兜帽,意料之中的看見千繪京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兩人的臉,一模一樣。
另一個千繪京把夾在領子上的變聲器摘掉,變回女人的聲音,她走到還處在懵逼狀態中的千繪京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臉:「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八十年前的你。」
悠于 2025-3-25 16:54
第186章
八十年前,千繪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國家建設和擴充軍備上,導致時政分局有機可乘開始進行秘密活動,他們從地下進攻,潛入千繪京沉睡的密室企圖暗殺她,卻被鶴丸擊退,所以千繪京醒來的時候才會發現密室有一個破洞,那是雙方戰鬥後留下的。
「如果他們真的潛入了我不可能不知道,我是睡著了不是死了,」千繪京注視著眼前的自己,還是不相信,「況且鶴丸一直陪著我,他說他根本不知道那個破洞是怎麼來的。」
另一個千繪京提醒道:「你忘了我們的能力?」
說完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千繪京恍然大悟——
她的左眼能力名為「淨琉璃」,能根據被施術者的實力強弱讀取他的近期記憶及身體情報,以及刪除記憶。
同樣的,對自己也能用。
「我是瞞著大家出去的,只帶走了鶴丸,」另一個千繪京陷入回憶之中,「這幾十年真的忙死我了,不僅要扮成時政工作人員的樣子到處尋找時政余黨,看見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人還要躲著走。」
一旁的斑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雖然過程辛苦了點,但結局還是好的,我發出集合令召來駐扎在其他地區的討伐軍,還殺了七番隊的隊長一直以他的身份行動著。」
千繪京思索片刻:「那斑是怎麼回事?」
「別急,我會講到的,」對方很有耐心,「你看過忍者編年史的了吧,上面有寫斑被黑絕騙……」
「千繪京,」斑沉聲打斷,「這個片段可以跳過。」
「啊,他害羞了。」
「……給我閉嘴。」
看著另一個自己一個勁兒地踩斑的雷區,千繪京倒是想起了什麼:「黑絕已經被我殺了,而時政又要修正歷史……難道他們主動扮演起了黑絕的角色,想要引導斑開啟無限月讀?」
當年她讓藥研幫忙把斑和泉奈的寫輪眼互換,使兩兄弟都得到了永恆萬花筒,按道理說宇智波一族已經有和千手一族持平的力量,不可能會戰敗,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時政在背後搞鬼了。
「不愧是我,一點就通,」八十年前的千繪京打個響指以表滿意,「討伐軍被你滅了兩隊,剩下的八個隊長全權負責斑的事情,我本來是打算把真相告訴他的,但你也知道我們過去做的事情不太厚道,為了防止被他打死,我只能慢慢來。」
斑已經不想聽了,直接搶過話語權,渾厚的嗓音威懾力十足:「最後我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
那天,斑正在尋找宇智波一族中可以為他所用的人,當天負責與他接頭的人又恰好是七番隊隊長,獨處時間難得,千繪京直接摘掉兜帽把他拖進幻術裡,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跟預想中的差不多,斑在她的幻境裡把她打了個半死。
斑一直想改變忍界,計劃實施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知道自己被忽悠了,換誰脾氣都不會太好。
不管中間過程如何曲折,反正兩人最後是達成了共識,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跟著時政的步子走,另一個千繪京也安安生生地窩在時政當臥底,繼續收集情報。
後者的計劃是有潛伏期的,她必須保證這個世界沒有遺漏任何一個時政余黨,還要摸清其他時政分局的底看他們有沒有後期計劃,等一切准備就緒後,在她打算直接端掉時政老窩的那天,意外發生了。
由於她的到來,忍者世界裡出現了兩個千繪京,按正確時間生活著的千繪京是時政的眼中釘,他們不斷埋伏她,算計她,拼盡所有的力量殺死她,跨過時空障壁而來的千繪京只好暗地裡給他們使絆子,破壞時政一個又一個的計劃。
時政發覺有內鬼,及時傳送走了斑,同時對組織內部進行大規模清洗,作為臥底的千繪京知道自己遲早會暴露,所以直接來見正確時間段的千繪京,坦白一切。
「這麼說你從很久之前就在幫我,」千繪京認真回憶著,數道,「Archer那張莫名其妙的海報是你貼的,你想讓我派鶴丸回武之國,找出隱藏在暗處的酒井?」
「沒錯。」
「然後你引我前往鬼村,設了個局提醒我危險已經來了?」
「很對。」
「聯合軍演期間放紙條的也是你,所以上面除了我和馬基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的指紋。」
「嗯,」另一個千繪京展開手掌,「畢竟我們是同一個人,指紋都一樣。」
薄紅谷逐漸安靜下來,她望向另一座山頭,發現那裡的空氣裂開了一條縫,沒過多久又合上了:「這次針對要員發起的進攻也只不過是時政為了抓出臥底演的一場戲而已,看見那座山頭了嗎,那裡隱藏著負責監視這場戰役的人,他已經回去報信,我的身份是再也瞞不住了。」
「鶴丸呢?」
「什麼?」
「鶴丸國永,」千繪京的拳頭漸漸捏緊,眼神也變得陰沉,「我不記得自己這八十年來做過的事情是因為你刪了記憶,那鶴丸呢?」
對方收起笑容,態度認真起來:「我保留了他的記憶,讓他無論如何都要防止你察覺到異樣,你放心,他沒有死,在佐助和鼬戰鬥的那天我扮成你的樣子攻擊他,讓他變成半暗墮體,暗墮會使付喪神的靈力發生變化,這樣他才能通過時政的測查,代替我們繼續潛伏在時政做內應……」
話音未落,千繪京突然瞬身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反折到身後,同時腳下圓弧一掃將她撂倒在地,後者也不是個軟骨頭,在倒地的瞬間伸手抽出千繪京背後的刀,橫在了她的後頸上。
長谷部的刀鞘隔在刀刃與千繪京的後頸之間,防止八十年前的主公把正確時間線的主公誤傷。
三人同時行動,同時停手。
千繪京鎖著另一個自己的喉嚨,怒火中燒:「你知不知道我為他的死後悔了多久?!」
「我當然知道!」對方的語氣跟她一模一樣,「我們是同一個人,難道我對鶴丸的感情比你少嗎?!」
不給千繪京繼續發火的機會,她大喝道:「要是我不消除你的記憶,讓他去做內應,後果你根本承擔不起!」
千繪京壓制住火氣:「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願意做這些破事?!我早就去未來看過了,如果我不這麼做,鶴丸就會為了摧毀外道魔像變成暗墮付喪神,他受我們的影響最深,暗墮得也最徹底,他會喪失理智,會對看見的東西無差別破壞!」
到現在她都不能忘記那段經歷,越說越後怕,吼得嗓子都啞了:「我們是同一個人,我們看重利益遠勝於感情,到了那種時候我們只會以大局為重殺死他卻又情緒失控暴走,親手殺死最愛之人的感覺讓你絕望,你開始憎恨世界,憎恨被時政保護著的歷史,於是你決定把自己的權力無限擴大,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五大國忌憚你的力量全把你當成敵人,你只能去搶斑的輪回眼和他們對抗,最後淪落到被佐助和鳴人聯手封印的下場,黑絕的死讓輝夜沒辦法現世,你就是時政新培育出的大筒木輝夜姬,換你你怎麼選,什麼都不做等死嗎!」
這一通罵頓時讓千繪京冷靜不少,她不由得松開手,架在後頸的刀也移開了。
長谷部分開她們,岔開話題:「主公,七番隊的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願意投降。」
片刻後,千繪京選擇接受現實:「全殺了。」
討伐軍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戰火平息,夜晚恢復成原來的靜謐,只是涼風中還殘留著血腥的味道。
當付喪神的隊伍回到集合地點時,他們無一例外地愣住了,看著眼前兩個長得完全一樣的主公,有人甚至以為是敵人設下的陷阱。
「肯定有一個主公是假的吧,」亂繞著兩人走了一圈,沉默良久,然後撲到藥研身上嗚哇一聲,「藥研哥我認不出來!」
藥研扶正歪掉的眼鏡:「其實我也……」
聞言,千繪京默默走到另一個千繪京旁邊,那一瞬間,眾人仿佛看見了兩條不等的身高線。
「她比我矮。」
後者:「……」
「是八十年前的我。」
「前面那句是多余的。」
介於再解釋一遍很麻煩,千繪京干脆把這個艱巨而光榮的任務丟給了長谷部,趁著這空檔,千繪京問八十年前的自己:「鶴丸有跟你聯絡過嗎?」
「沒,」對方攤手,「和我聯絡的話他會被發現的,到時候再想送臥底進去就很麻煩了。」
她的語氣和動作看起來很輕浮,千繪京實在沒辦法從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你和我不太一樣。」
對此,小千深感無奈:「改變固有性格是臥底的第一課,我本來也沒打算入戲太深的,但是這一裝就是幾十年,我想變回去也難啊。」
的確,討伐軍不是白痴,千繪京的原性格太明顯,如果不改變一下的話很容易穿幫……不過還好,智商還在。
解釋清楚後眾人便打道回府,只是中途小千一拍腦袋,說道:「差點忘了正事。」
大家伙齊齊望向她,長谷部斟酌了一下用詞,問:「什麼事,小主公?」
「這稱呼太羞恥了,」小千也不知道該怎麼糾正他,「總之我先走一步,過幾天給你們帶個新同伴回來。」
走在隊伍前列的千繪京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千拉開時空裂縫,臨走前衝斑揮了揮手:「雖然這麼說很自戀,但『我』已經有鶴丸了,你矜持點,別趁虛而入。」
斑差點噴她一口龍炎放歌。
「行了,別看了,」千繪京有些頭疼,「先回去再說。」
時政不能放過,木葉的舊賬也不能不算,她嘴上說得好聽,只要三代簽了轉交族契的文件就不會再對木葉出手,不過現在還沒簽,她的計劃還是要繼續實行的。
這次換成斑聽千繪京講故事了,聽她把這些年明裡暗裡對付木葉的事講完,他沉聲一笑:「跟小孩子搶糖果有什麼區別?」
千繪京開口踩雷區:「至少我的糖果沒被騙走。」
斑黑臉了。
千繪京繼續說:「我的下一個目標是團藏,他挖了宇智波族人的眼睛為己所用,不管怎樣都要付出代價。」
「那你得想辦法讓他出村,」斑對她復仇的事倒是沒意見。
「我已經想好了,」千繪京把一張照片擺出來,「只要有這個,不怕他不上鉤。」
斑拿來一看,發現照片拍的是木葉的禁術卷軸,這是上次千繪京破壞大蛇丸的木葉崩潰計劃時順來的復制品,團藏狠毒歸狠毒,但他對木葉忠心耿耿,一定不會放任這些禁術流落在外。
千繪京把照片交給長谷部,讓他派人去送給團藏:「告訴他,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召開一次五影會談,而且他必須代替三代出席,否則我會把這些禁術分發給各國,相反的,要是他完成了我的要求我就把禁術原數奉還。」
長谷部收好照片,離開辦公室。
四周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
千繪京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拿著筆在草稿紙上面圈圈畫畫,片刻後她抬起頭,剛好對上斑的視線……算了,有什麼話還是現在說清楚吧。
「那個時候……我騙了你。」
過了一會兒斑才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我知道。」
「我利用你和泉奈的信任滿足自己的私欲,你可以報復回來,」千繪京硬著頭皮說道,「下狠手也沒關系,我不會死。」
「但你的私欲裡有為宇智波著想的部分,沒有你的話我和泉奈不可能同時開啟永恆萬花筒,而且要不是你幫泉奈擋住千手扉間的攻擊他早就死了,就像忍者編年史記載的一樣。」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差不多。」
千繪京關掉台燈,走到斑對面的沙發坐下,說話時眼神透著堅定:「斑,我需要你的幫助。」
斑的表情略顯陰沉,顯然是對這女人的信用值不抱希望了:「但願你這次的請求是真心實意的。」
「嗯,」千繪京發誓,「賭上宇智波一族的未來,保證真心。」
第187章
「真是的,到底在搞什麼,」香磷看著不遠處的佐助抱怨道,「從水月被抓走後就一直是那副要吃人的樣子,那家伙有那麼重要嗎?」
重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還是安靜一點吧,他的心情很不好。」
佐助的心情何止不好,簡直是差到了極點,先是在報仇成功後被自稱為「宇智波斑」的人告知鼬並不是為了測試自己的器量而滅族,所有的悲劇都是木葉高層造成的,然後又知道了千繪京栽培自己的真相——
『你以為她是真心對你的嗎?』帶著橙色漩渦面具的男人諷刺道,『她早就不是當年的宇智波千繪京了,她知道滅族的真相卻不告訴你,就是想看你們兄弟自相殘殺。』
『夠了,別再胡說八道了!』
『我胡說?那你最好仔細想想,她花了那麼大的功夫建立起自己的國家,又和大蛇丸聯手潛入木葉收養你,假扮成三浦江島騙了你兩年,難道只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不過確實,這種騙三歲小孩兒的話最適合你了。』
『……別說了。』
『你也意識到不對了吧,如果想和你重聚,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你她的真實身份,只要是個人都會覺得千繪京這個名字比三浦江島更能博得你的信任……啊,對,信任,先是假扮成三浦,再變回千繪京,這份突然失而復得的強烈感情會讓你對她言聽計從,同時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發泄在鼬身上……』
「閉嘴!!!!!!」這些話浮現在佐助的腦海裡,他猛地一揮胳膊把玻璃杯掃下桌,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他越來越煩躁,「全部給我閉嘴!!!!」
香磷:「……是我的錯嗎?」
「不知道。」重吾老實回答。
最恨的人其實是最愛的人,最愛的人其實是最該恨的人,這兩個忽然顛倒的事實壓得佐助喘不過氣來。
沒過一會兒,一只背著卷軸的鷹從窗外飛來停在重吾的手臂上,後者取下卷軸看了看,對佐助說:「好像要召開五影會談了。」
與此同時,武之國。
千繪京仔細打聽了一下另一個自己和斑在時政的經歷,發現事情遠不如之前想得那麼簡單,時政要讓忍者世界按照正確的歷史發展下去,已經做了太多本該由黑絕利用斑做的事情,召喚外道魔像,收集尾獸,培養柱間細胞,每一步都走得很到位,然而……
「『我』把外道魔像炸了,還把它封印在了地獄?」千繪京雖然覺得小千這麼做有把地獄當垃圾回收站的嫌疑,感覺挺對不起鬼燈大人,但想起自己以前也往那兒扔過八岐大蛇,也就釋懷了。
果然是同一個人,連想法都完全一致。
「外道魔像是整個計劃中的關鍵,沒了它時政只會中止行動,采取第二方案,」斑嗓音沉穩,「也就是把你間接培養成大筒木輝夜,讓你被迫承擔起修正歷史的責任。」
千繪京思索片刻,評價道:「這比第一個計劃好,時政肯定是打算利用十尾,讓它在把忍者世界扳回正軌的同時對我下手,不過以我現在的力量還是可以對付十尾的,被它打敗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第二種方案,作為他們的直接算計對像我會防不勝防,計劃成功率大幅上升。」
「你倒是樂觀,還有閑心作比較。」
「要不是有『我』和鶴丸的幫助,我恐怕也樂觀不起來。」
按照小千之前的說法,只有鶴丸死了她才會暴走,然後成為眾矢之的,現在鶴丸沒死,時政知道她沒暴走後一定會想出新的對策。小千做得沒錯,讓鶴丸去做內應是最完美的辦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片刻後,長谷部進入辦公室:「主公,五影會談確定下來了,團藏以木葉受到重創,三代應該在村裡主持大局為由作為代理火影出席會議。」
千繪京看向斑,笑著問:「你見過佐助沒有?」
斑想了想:「沒見過。」
「他和泉奈長得很像,只是叛逆了一點,」她語氣篤定,「這次他也會來五影會談,到時候你可以見見。」順便幫忙教訓孩子。
聞言,斑微微挑眉,嘴上不說心裡卻有了興趣。
五影會談的地點在鐵之國,那是一個在三座山上建立起來的中立國,常年下雪,氣候寒冷,護衛由武士組成,由首領三船掌控著一切。
這次五影會談的發起人是團藏,幕後操縱者卻是千繪京,五影齊聚一堂,只有暫代火影的團藏身份低人一等,團藏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可清楚又怎樣,千繪京手裡握著木葉的命脈,他就算是被趕鴨子上架也得坐在這兒。
不過他也不會任人宰割,既然千繪京沒有指明會議的主題,那麼就由他來創造一個。
團藏把代表火影身份的鬥笠放在桌前,率先開口:「這次會談,希望五影可以重視武之國的問題。」
千繪京所統治的武實力已經大大超出原來的預期,要是再不加以約束後果簡直難以想像。
「代理火影的意思是要強制縮減武的軍備?」土影大野木讀出了對方話裡的深意,「想法不錯,可實施難度是不是太高了點,還有,在座的除了霧都跟武締結過盟約,要是我們聯手壓制同盟國,五大國在其他國家面前還有威信可言?」
水影照美冥覺得很有道理:「而且之前武之國國主還把曉組織成員的忍術類型和慣用招式編輯成冊送給了各國,現在這麼做跟過河拆橋無異。」
還有這回事?
木葉沒有收到冊子,那就是說千繪京是有意讓木葉被佩恩攻陷,把他們往火坑裡推。想到這兒,團藏的眼神變得凶狠了幾分,但他很快便收斂起來,嚴肅地說道:「威嚴是很重要,但國家的安危更重要——」
我愛羅適時打斷:「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武之國國主還沒有做出能威脅到五大國安危的事。」
千繪京用和平手段與他國建交,走的都是正規程序,並沒有出現軍事入侵或者操控他國選舉的惡性情況。
「慢著,」雷影不再保持沉默,用詞充滿了攻擊性,「我記得武之國的國主姓宇智波。」
緊張壓抑的氣氛逐漸蔓延。
團藏看向他,試探道:「雷影殿下的意思是這是木葉和武的私人恩怨,用不著召集五影會談?」
「比起武之國,我現在更想追究你們的責任,曉肆無忌憚地搶奪各國的人柱力,這和曾經利用他們的力量對別國發動戰爭的你們脫不了關系!」
雷影的弟弟奇拉比差點被曉殺死,再加上之前由木人的事,他對曉的忍耐早就到極限了,本來以為團藏召集五影是想制裁曉的,誰知道竟然是為了這麼點破事。
「我接下來要說的正好和曉有關,」團藏要的就是有人把這話題引出來,「宇智波千繪京早已成為叛忍自立門戶,她的存在不只關系到木葉的安危,還牽涉到了你們的利益。」
我愛羅不解:「什麼意思?」
「武之國國主和曉成員的關系非同一般,先不提她曾是宇智波鼬的戀人,據可靠消息,曉的赤砂之蠍和迪達拉脫離組織後被劃分到了武之國的正規軍名單中,而且她還和曉的首領有著不尋常的關系。」
眾人不由得謹慎起來,照美冥微微皺眉,問:「曉的首領是?」
「宇智波斑。」
四影頓時震驚,全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提到斑,大野木的態度明顯變得認真了:「宇智波斑真的還活著?那家伙應該早就死了。」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這是事實,」團藏用不容爭辯的語氣說道。
其他的影也不相信宇智波斑是不死之身,但如果不是他,之前的九尾襲擊木葉事件和被曉奪去的尾獸該由誰來控制的問題就得不到合理的解釋,再加上團藏堅持自己的情報來源可靠,他們再不願意相信也只能接受事實。
大野木的心繃得很緊:「怪物,真是怪物。」
會議進行到這裡,三船舉拳咳嗽一聲:「曉的問題不容忽視,放任不管的話他們只會更加猖狂,打著和平旗號卻暗中與曉勾結的武之國可以算作是曉的後盾,其危險程度不亞於曉本身,作為中立國,我在此提議,五大國應采取強硬手段要求武降低軍備預算,如果武之國國主不妥協的話……」
「抱歉,我必須要打斷一下,」作為水影護衛的青忽然現身,直視著團藏說道,「代理火影大人,你的右眼是從宇智波止水那兒移植過來的吧?」
他的眼睛也是移植的,只不過是第三次忍界大戰的戰利品,日向一族的白眼,擁有它就能看見人體的神經和穴道,他剛才在幕後觀察得很清楚,團藏的右臂和右眼經絡都非常怪異,特別是右眼的顏色,那是宇智波止水的顏色,他曾經跟止水戰鬥過,絕對不會記錯!
見團藏沒有說話,青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宇智波止水的瞳術會操縱他人使對方認為是在憑自己的意識行動,實際上——」
話音未落,一團火焰直接從屋頂噴下來,團藏的兩個護衛瞬間出現在議桌旁邊,替團藏擋下了這波攻擊。
下一秒,一道黑影唰地瞬身在他們二人面前,手掌撐地一腳一個將他們踢飛出去。
這突發情況讓所有護衛都圍在了自家影的身邊,本來還算寬敞的會議空間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你是……」我愛羅的視線越過手鞠和勘九郎,落在不速之客身上,「宇智波千繪京?」
會議內容的核心人物出現在這裡還不是最糟糕的,因為她還帶了個同伴。
會議室的大門被打開,宇智波斑帶著強烈氣場走進來,他無視了所有人,直接對千繪京說:「這跟約定好的可不一樣。」
「我當然知道,」千繪京眼中殺意暴漲,她已經開啟須佐能乎,深藍色的骷髏手把團藏死死抓住,「一切按原計劃進行,但止水哥的仇我必須跟這個老畜生算清楚!」
第188章
止水是宇智波一族最強的幻術忍者,他所持有的「別天神」可以在別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入侵其大腦,操控其意識,在滅族前不久,他本來想用這招改變宇智波富岳等人的想法阻止政變,卻由於團藏的不信任被奪去右眼,最終落得個投河自盡的下場。
聯系起鼬信上的內容,千繪京越想越氣,高層不信任宇智波一族的人就算了,還要利用一個死人的力量來幫自己達成目的,提起止水還一臉的不屑,那眼神像是想起了什麼髒東西——
「我現在就殺了你!」
須佐能乎逐漸成型,就在出雲銃要具現出來的時候,斑突然說道:「你要功虧一簣嗎?」
千繪京動作一頓,咬咬牙,很不甘心地把具現到一半的出雲銃收了回去。
「你還是先冷靜一下再說吧,」斑的瞥了團藏一眼,口吻淡漠,「等把時政的問題解決好,還愁沒機會收拾這種鼠輩?」
須佐能乎已經完全消失,千繪京告誡著自己不要衝動,回答道:「……我明白了。」
得到保證後,斑放心地進入精神世界。
千繪京定下的計劃簡潔明了,他們兩人一人負責控制住四影,一人負責把佐助引出來,毫無疑問,前者只有斑才能做到。
幻境中,他站在高聳的懸崖之上,背景是一片黃土沙塵。
正在想辦法破解幻術的青陡然一個激靈,忙朝懸崖上望去,眾人也跟著轉移了視線。
「——那是?!」
不同於其他人的詫異,大野木直接流下了冷汗,連聲音都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有人震驚道,「代理火影的話原來是真的!」
聞言,斑冷笑一聲,不跟這些小孩子們繞彎子:「聽好了,我……」
「抓住他!!!!」
斑:「……」
看著一窩蜂衝上來的護衛和亂七八糟的忍術,他已經沒話可說了,這種時候果然還是拳頭最有效。
「也好,」斑的雙眼變成了永恆萬花筒的形狀,他縱身跳下懸崖,穩穩落地,「借這場游戲來了解一下影們的實力也不錯。」
此時,千繪京正在將志村團藏往塔外面引,她側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男人,總覺得後者剛才的反應很奇怪。
一般被須佐能乎困住的人能表現得這麼平靜嗎?如果不是料定她不會下殺手的話,那就是已經有了絕對不會戰敗的秘密武器。
正這麼想著,經過二樓大廳時千繪京忽然捕捉到了隱藏在柱子後面的幾道身影,她猜到那是佐助,於是腳步一轉改變方向,奔向那邊,團藏緊隨其後。
不出所料,在她從柱子後面掠過去的瞬間剛好對上佐助的視線,佐助錯愕了一秒,當團藏的臉一閃而過時他迅速反應過來,沒跟香磷重吾打招呼就追了上去。
冤家路窄。
重吾還在後面喊別一個人去冒險,但佐助的速度太快,眨眼就沒了影子,他本來也想追的,誰知被鐵之國的武士擋了路,無奈之下只能留下來幫佐助拖延時間:「香磷,快去幫佐助!」
香磷不耐煩地回了句:「我知道!」
她躲開武士的攻擊,急忙朝佐助離開的方向跑去。
殺團藏肯定不能在鐵之國這種中立國的地盤上動手,否則會引發國際矛盾,千繪京一直把團藏遛到國境線外才停下來。
落地,轉身,與自己的眼中釘對視:「說實話,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這張爛狗皮一樣的賤人嘴臉撕下來掛在你爹媽的墳頭上再吐一口口水。」
「國主大人的口才真不錯,」團藏的臉色一點沒變,「想必忍了很久吧?」
千繪京肚子裡憋著一團火:「從知道止水哥的眼睛被強盜搶走後就開始忍了。」
她有一籮筐的話想罵,但在瞥見遠處佐助身影的時候到嘴的「雜種」馬上換成了:「我會在地獄幫你安排一個好位置的,希望你喜歡。」
「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你非但沒死,還建了一個什麼登不上台面的武之國,」團藏沒把這威脅人的玩笑話放在心上,「我多少也猜到了,你只是想引我出來,根本沒打算把禁術復本還給木葉。」
千繪京不否認:「不愧是被稱為『忍之暗』的男人,對我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了解得這麼透徹。」
「倒不如說我根本就沒相信過你,」團藏解開右手的裝置和繃帶,露出一整條胳膊的寫輪眼,「不過這樣正好,我可以連你的寫輪眼也一起收下了。」
「你胃口挺大。」
兩人互懟了幾句,佐助剛好在這個時候趕到,他站在團藏後面,看見對方滿手臂的寫輪眼時表情都變了:「這是怎麼回事?」
「看來主角不太對呢,」團藏這才意識到千繪京的真實目的,「你花時間布這麼復雜的局,恐怕不僅僅是為了讓我死吧?」
千繪京不跟他廢話,怕再多說一句自己就會忍不住親自上場把這老不羞的頭擰下來,索性退到一邊,將戰鬥主角的位置留給佐助。
之後趕來了一個紅發女人,她看了眼冷眼觀戰的千繪京,准備衝到佐助身邊,卻被提醒道:「不想死的話還是待在這裡比較好。」
香磷剎住腳步,問千繪京:「你是什麼人?」
「武之國國主。」
「武之國……國主,」香磷覺得這稱號挺耳熟,回憶了一會兒,大驚,「你是把水月抓走的那些男人的上司?!」
「水月麼?好像是叫這名字。」
香磷瞬間把她劃分到敵人的陣營,後退了兩步,卻發現對方沒有動靜,也沒有要對她出手的預兆。
千繪京一針見血:「你這麼弱,不值得我殺。」
「……」
雖然很窩火,但自己確實安全了……對吧?
香磷拉開和千繪京的距離,然後轉頭看向下方,發現團藏和佐助不知道說了什麼竟然已經打了起來。
千繪京坐在岩石上,慢慢陷入沉思。
能同時跟四個影級人物和實力不俗的護衛們開戰而且還穩贏不輸的人只有斑,她讓他去耗住那些人並不只是為了抽出時間引開團藏。
時政代替黑絕利用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真正把曉握在手裡的組織,五大國的人柱力死的死傷的傷,雖然有幾個因為她的情報而活下來了,但還是能引起影們的重視和憤怒,只要將時政存在的事情抖出來,不怕五大國不會把仇恨轉嫁到那伙自稱要維護歷史的正義俠頭上。
斑會在幻境裡把曉收集尾獸開無限月讀的鍋全盤甩給時政,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避開自己差點被忽悠瘸了的事實……
香磷突然發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這聲音將千繪京從沉思裡拽了出來,後者望向團藏和佐助戰鬥的地方,見本該被須佐能乎捏死的團藏莫名復活了。
是幻術,還是影分身?
千繪京沒有再梳理自己的計劃,將注意力全投進這場戰鬥之中。
佐助連續釋放須佐能乎和天照,身體都快吃不消了,以至於當團藏釋放風遁真空玉的時候被割傷了手臂。
「你和宇智波千繪京一樣,都白白浪費了鼬的犧牲。」
對戰當中團藏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千繪京皺起眉頭,放棄原來的計劃衝過去狠揍團藏和按兵不動的想法在腦子裡掐架,正在此時,被打落的一大塊岩石往這邊飛來,千繪京迅速起身躲開,岩石飛過她剛坐著的地方砸到山壁上,碎成土塊,而她的肩膀也突然被人按住,穩住了身形。
側過頭:「斑?」
「那邊的事解決完了,」斑面無表情地說,「很順利。」
看他這張冰凍三尺的臉就知道順利兩個字可能不是那麼真實,但千繪京沒有深究:「下面就是佐助,和泉奈長得很像的那個。」
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話中意味不明:「是很像,就是行事作風不太一樣。」
佐助和團藏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煙塵彌漫,滿地都是碎石土塊,團藏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無限復活,佐助打得那麼賣力都沒辦法傷到他一絲一毫。
千繪京俯瞰著戰場,說話的聲音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散:「斑,其實我根本沒辦法原諒木葉。」
她沒由來的這麼說道,斑沒回應,只安靜地聽著。
「宇智波發動政變,站在高層的立場上抹殺我們的確是個好主意,我以前不明白,現在我當了國主,懂了,理解了高層的做法,整個村子和一個忍族孰輕孰重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千繪京頓了下,後半句話是快把牙齒咬碎了說出來的,「作為被犧牲的忍族中的一員,讓我笑著說出原諒這個兩個字簡直是做夢。」
「鏟除叛徒無可厚非,但是他們也不想想是誰把宇智波逼到這種地步的,大家要是生活得幸福誰有那個閑心去造反。」
說這話的時候,千繪京往前站了一步,這樣斑就只能看見她的背影了:「當年你意識到了宇智波一族在木葉的地位有多尷尬,所以才想號召族人一起離開,但是他們沒有跟你走,難道這還不能向高層表明他們的忠心嗎?」
初代在時還好,從二代開始針對宇智波的半隔離分化政策就成型了,矛盾的種子在那個時代埋下,等延續到三代目的時候徹底爆發出來。
也許二代是對的,他經歷過戰爭,對宇智波一族的性格和能力有非常深刻的了解,未雨綢繆也能理解,這是站在大眾的角度最直觀的評價,但作為宇智波一族,作為一個整天被灌輸火之意志根本還沒想過要造反的宇智波一族,突然被降權排斥到村子政治中心之外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強烈的氣流四處擴散,刮得樹葉唰啦唰啦地響。
「木葉高層沒一個好東西,我威脅猿飛日斬,廢了轉寢小春,殺了水戶門炎,」千繪京每念一個名字語氣便加重一分,她瞪著志村團藏的背影,氣得發抖,「但是只有這個男人,一邊詆毀我們一邊又像只蛀蟲一樣霸占我們的力量,提到宇智波他最嫌棄,挖寫輪眼的時候他最積極,五影會談上甚至想借止水哥的能力讓其他的影都把矛頭對准我還准備挖我的眼睛,他算哪根蔥——」
下一秒,斑伸出左手從後面遮住了她的雙眼,千繪京一愣,頓時安靜下來。
男人的聲音渾厚緩慢,帶著能讓人穩定心神的作用:「他做不到。」
千繪京動了動嘴唇:「可我還是很生氣,止水哥那麼強,他肯定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搶走眼睛的,團藏那個畜生……」
斑能感受到對方的睫毛輕掃著他的掌心:「他早晚會是你的手下敗將,被你踩在腳下永遠不能翻身。」
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嗯。」
「還記得接下來要做什麼嗎?」
「帶佐助回去。」
斑這才把手拿開,重新見到陽光的千繪京看了看周圍,團藏還好端端地站在那兒和佐助對戰,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的身體應該已經被須佐能乎開了好幾個窟窿了。
「那是伊邪那岐,宇智波一族的禁術,」知道千繪京沒見過,斑破天荒做起了講解,「能將術者受到的一切不利因素都轉化成夢境,也能將有利因素轉化成現實,比如攻擊等,是一種能控制幻境和現實夾縫的終極幻術,施展它必須同時擁有寫輪眼和柱間的力量。」
話音剛落,千繪京淡淡然嘲諷一句:「果然又是一個離不開宇智波的能力。」
斑:「……」
你的重點原來是這個?
「無論他有什麼逆天的新招都不可能活著離開這兒,」千繪京站到岩石邊緣,臉色陰沉得嚇人,「地獄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就等著他大駕光臨。」
第189章
即使用了伊邪那岐團藏也還是敗在了佐助的幻術上,兩人一前一後倒地,香磷跑到佐助身邊幫他恢復查克拉。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團藏右臂的柱間細胞暴走,樹木從他的骨血裡生根發芽瞬間長成參天大樹,他心下一狠,砍斷自己的胳膊求得最後一點活命的時間,然後解下右眼繃帶,准備發動別天神。
只不過佐助不會給他這種機會,立刻使出千鳥想給團藏致命一擊,團藏的右手雖然沒了但雙腿還在,借著佐助衝上來的機會他迅速奔向對面劫持住香磷,可佐助沒有像他想像中那樣慌了陣腳或是選擇投降,而是凝聚起千鳥銳槍,對准了香磷……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黑影突然從他們中間穿過,等千鳥銳槍/刺進團藏身體裡的那一剎那,後者的右眼已經被挖走,香磷也滾到了另一邊,安然無恙。
團藏右眼的血流了下來,再加上被千鳥銳槍貫穿要害,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宇智波千繪京……我居然忘了你……」
看著千繪京的臉和被她攥在手裡的寫輪眼,團藏知道自己被逼到了絕境,索性扯開衣服,露出裡四像封印之術:「為了忍者世界,絕對不能讓你們活下去!」
墨黑色的物質不斷從他體內爆出,千繪京拎起香磷和佐助就往其他地方跑,還好她的速度是數一數二的快,被封印侵蝕的地方一直擴散到她的腳跟後面就停了。
落到拱形石上後,千繪京看了一眼呈圓弧狀凹陷下去的橋以及團藏的屍體,正想問佐助有沒有事,突然一道尖銳的雜音響起,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穿透了她的心髒!
「佐助!」香磷無法理解他的行為,「她剛剛救了我們!」
佐助沒回答她,只是一邊喘氣一邊保持著使用千鳥銳槍的姿勢,說話的語氣跟千繪京見到團藏時完全一樣:「下一個,就是你……」
樹葉晃動,斑駁的光影跟著改變形狀,暖烘烘的山花香氣也隨風散開,但佐助只在意這其中有沒有血腥味兒。
——沒有!
意識到這是幻術,佐助猛然起身看向身後,真正的千繪京就在那兒站著。
他俯下身,千鳥銳槍頓時換了個方向,就在那滋滋作響的雷電即將刺穿千繪京的實體的一剎那,後者說道:「你想殺了我嗎,就像殺鼬的時候一樣。」
千鳥在她胸前半寸的地方停下來。
「你還有什麼資格提鼬!!!」佐助失控大吼,「你早就知道真相卻瞞我到現在,你比誰都可恨!」
看著他猙獰的樣子,千繪京什麼話都沒說,只往前走了一步,讓千鳥電穿她的皮膚。
她這有恃無恐的樣子讓佐助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但後者很快就堅定立場:「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像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他增長千鳥銳槍,這下子千繪京的整個心髒都被貫穿了,香磷神色慌張,不知道該不該勸佐助住手。
千繪京倒是很平靜,任由千鳥銳槍在自己心髒裡待著,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非常緩慢地走向佐助,在佐助眼裡,這一幕和鼬臨死前的樣子重合了。
「站住!」
千鳥銳槍/刺破了千繪京的後背,她的行動變得越來越艱難。
「我讓你站住你聽不懂嗎?!」佐助手抖的幅度明顯起來。
「聽不懂的是你,」千繪京抬起手,用手背抹掉嘴角的鮮血,「我剛才那話的意思是,你是想殺掉我,像在被蒙騙的情況下殺死鼬一樣嗎?」
這盆冷水直接潑滅了佐助的怒火,可他還是沒有收回千鳥,現在的他沒辦法相信任何人。
「我知道滅族真相的時間不比你早多少……」千繪京本來想接著說下去,可胸腔傳來的疼痛太強烈,她忍不住低頭咳血,踉蹌了幾步,聲音越來越虛弱,「你從小,就是這樣……」
香磷一臉著急地看著她:「喂,你別過來了!」
千繪京和佐助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千鳥銳槍從她後背穿過的長度卻一直在增加,沒過多久,她腳步虛浮,膝蓋一軟,差點跪下來。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佐助的語氣愈發強硬,似乎是想借此來掩蓋自己的心軟,「別當我是傻子,在木葉的時候你根本——」
他的怒吼聲在兩頰貼上了微涼觸感時驟然停止。
「你你你你你!」香磷指著正把手放在佐助臉上的千繪京叫道,「你干什麼呢?!」
千繪京沒回答她,只是稍微加大了力氣,讓佐助低下頭,前額貼在她的額頭上,這是個完全放松沒有敵意的動作。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因為你曾經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我,我卻全都揮霍干淨了,對嗎,」千繪京緩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道,「從滅族的那一天起你就失去了一切,我的到來讓你看到了希望,可是不久前你才知道,我也是讓你的人生變得黑暗的一部分。」
佐助像只木偶一樣,眸色灰暗,眼裡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承認,但我那時並不知道鼬滅族的真相。」
聽到鼬的名字,佐助立刻出現了排斥她的反應:「你還有什麼值得我信任的?」
但很快他就排斥不起來了,因為千繪京松開手,往他懷裡塞了一幅卷軸:「這是鼬寫給我的信,你自己看吧。」
聞言,佐助迅速收回千鳥銳槍,但在打開卷軸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一下,千繪京實在是站不穩了,身體歪到一邊的時候被香磷扶住:「真是的,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我只扶你這一次啊。」
佐助仔細讀著卷軸,當看見【自從得知你把半生所學都教給了佐助,讓他來殺我後,我決定順水推舟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告訴你實情】時,他突然回想起鼬最後一次戳他額頭時說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保護好她,代替我。』
「千繪京!」佐助推開香磷,蹲下身一把抓住千繪京的肩膀,萬花筒都現出來了,「你們到底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千繪京仰著頭,血從她的嘴角一直流下脖子,顯然是沒力氣說話了,佐助猛地扭頭看向香磷:「治好她!」
他的神情很恐怖,香磷被嚇了一跳,但說到底她還是喜歡他的,只能縮著脖子卷起袖子,把胳膊遞到千繪京嘴邊,卻被千繪京拒絕了。
「……佐助,我當年在木葉,說的話不全是騙你的,」千繪京有些艱難地呼吸了幾口氣,說道,「如果我這樣能讓你冷靜一點的話,還是別治了。」
佐助抓著她的肩膀,力氣大得快把她的骨頭捏碎。
「是不是有一個自稱宇智波斑的人把你帶走的?」
佐助眉頭一皺:「你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他騙了你,」千繪京抬起手,顫抖著將對方的額發撩開,「要知道,你從小就很好騙。」
「我對你說過的真話有限,其中有這麼一句,那就是我理解你,即使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沒人能理解我!」
「別忘了,我也姓宇智波。」
一瓣殘花落下枝頭,順著風落到千繪京的懷裡,她注視著佐助,嘴唇一張一合:「從小到大有很多人都喜歡你,這是件很幸福的事,但是對你而言一點價值都沒有,他們喜歡你的臉,喜歡你的天分,就是沒人喜歡你的身世。」
佐助頓了頓,不明白她到底要說什麼。
「恐怕唯一能離你近點的就是鳴人了……」有那麼幾秒,千繪京差點因為傷得太重喘不過氣來,「我這麼多年也聽說了,他一直在找你,想把你勸回木葉,或許大家都以為他是對的,不懂事的是死不悔改的你,但在我看來,每個人都有追求目標的權力,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干涉太多……」
捏著她肩膀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些,佐助垂下眸子,那雙原本失去高光的眼睛總算有了情緒。
在尋找水月香磷重吾這幾名同伴時他跟鳴人對上過,後者確實是真心想勸他回木葉,但那滿口的羈絆情誼不是現在的他需要的,鳴人是這樣,小櫻也是這樣,他們只會雙手奉上他根本不想要的東西帶他去過他根本不想過的人生。
曾經生死與共的第七班其實一個都不了解他,現在這些足夠安撫他的話卻是從千繪京嘴裡說出來的,他覺得很諷刺。
好像……有什麼早已沉到海底的東西被人撿起來了。
「鳴人身邊有伊魯卡,自來也,我愛羅身邊有他的親生姐姐和親生哥哥,只有你,在八歲那年什麼都失去了,唯一留下來的還是仇恨,」千繪京抓住他的手,力氣輕得跟羽毛一樣,「你一直都是靠自己活著的,沒有人能站在你的立場上跟你交心,你的痛苦也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君麻呂跟我提起過,帶你離開木葉之前你被卡卡西綁在了樹上,應該是什麼強制性的聊天吧……我了解他,以他的性格不會掏心掏肺地試著去跟你溝通,只會簡單地提起自己的往事,再讓你一個人好好反思,因為你是他們口中的天才,可那是你僅有的一次敞開心扉的機會……」
「你始終那麼孤獨,好不容易遇到我,結果還是把你往歪路帶的……」
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變得時有時無了,眼前的佐助和記憶中的孩子差別很大,眉眼之間的稚氣消失得干干淨淨,陽光照在他一側的臉上,讓少年人的輪廓更加分明。
仿佛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千繪京的話裡帶了點笑意:「都長這麼大了,還哭啊?」
香磷從恍惚中驚醒,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佐助已經低下了頭,有眼淚順著他的臉滑下來。
「那些難過的事情還沒有忘記,鼬的真相又浮出水面給了你迎頭痛擊,」千繪京的手有往下滑落的跡像,「……包括現在,我也不覺得你的行為有什麼錯誤,殺死團藏,報復木葉,如果我沒有遇上之前的事也會這麼做,要是誰用我父母兄長的死去換取不相干的人的生,我也會殺……咳咳!」
她早已撐到極點,手無力地滑了下去,佐助立刻反應過來,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臂從她身後繞過去撐住她的背:「香磷!」
香磷趕緊把胳膊湊到千繪京嘴邊,可千繪京的頭偏在一邊,怎麼都沒動靜,佐助這才知道她這次真的沒騙他,錯殺鼬的悔恨感再一次襲上心頭,他是真的慌了:「千繪京,千繪京!」
不知道是不是太恐懼引起的錯覺,千繪京的體溫正在流失,寫著鼬滅族真相的卷軸掉在了地上,展開成長長一幅他也沒空去管,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那顆本就因為鼬變得殘缺的心又裂了一道口子。
「佐助……」香磷小心翼翼地出聲,生怕再讓對方受刺激,「她的心跳……停了。」
剛才親手把千鳥銳槍/刺進千繪京要害的的感覺還殘留著,佐助抓緊千繪京的手,將她抱住,抽泣的聲音在極度悲痛的情況下再也不得到掩飾:「別死……算我求你了。」
要是連你也死了,這世界上就真的只剩我一個了。
「那你原諒我了嗎?」
「原諒,我原諒……」話說到一半察覺到不對勁,佐助把懷裡的人推出去,掛著滿臉的鼻涕眼淚看向這具表情如常除了嘴角帶血胸前有個焦洞之外氣色還挺不錯的屍體。
三秒後,他意識到自己又上當了,呆愣的臉很快變得充滿殺氣,千繪京火速退開,險險躲過一記千鳥。
對此,她長嘆一口氣:「不是說好原諒我了?」
「你這個——」佐助站起身,眼淚還在眶裡打轉,眼神卻極凶,「無恥騙子!!!!」
他衝到千繪京面前,正要一刀砍過去,誰知被一個意外的角色擋住了。
斑用團扇接下佐助這勢大力沉的攻擊,有些冷淡地評價道:「真是白長了這張臉。」
佐助沒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明白:「滾開!」
好久都沒被人用滾字招待過了,在覺得新鮮的同時斑直接一揮團扇把佐助打回原來的位置。
「行了,斑,」千繪京說道,「佐助不會再殺我了。」
「這話等你從我背後站出來再說。」
香磷捕捉到了重點:「斑?宇智波斑?!」
可,可斑不是那個帶橘色漩渦面具的男人嗎,怎麼又出現個斑,這世界上到底有幾個宇智波斑?
「這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千繪京捂著自己胸前的傷口,雖然死不了但痛是真的痛,「佐助,我只問你一句。」
佐助站在原地瞪著她,全身上下都是才經歷過惡戰的痕跡。
「想見鼬嗎?」
第190章
想見鼬嗎?
怎麼不想。
「他已經死了!」佐助一回想起剛剛自己還為了這個騙子傷心難過就覺得丟臉,說話都有些咬牙切齒。
猜到他不信,千繪京拿出早就准備好的苦無,伸手勾住環轉了幾圈,然後猛地往自己的心髒扎去,香磷都看傻了,佐助也是為之一怔。
更詭異的是她扎了自己後除了表情有點痛苦外一點事都沒有,千繪京把苦無拔/出來,彎腰抓住斑的衣服緩了一會兒,抬起頭對佐助說:「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是個死人。」
佐助:「……」
香磷:「這話連我都不信。」
「你過來,」千繪京把手伸向香磷,「看看還有沒有脈搏。」
香磷滿臉警惕:「你為什麼不過來?」要知道那邊還有一個宇智波斑。
千繪京的回答很誠實:「我怕佐助把我的頭砍下來,復原的時候再嚇著你們。」
聞言,香磷轉頭看了眼佐助,在得到佐助的默許後才一步一步挪過來,她伸長胳膊以最遠的距離摸了摸千繪京的腕部,安靜幾秒後忽然拔腿就跑,縮到佐助身後從他的肩膀上方探出腦袋,驚恐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佐助皺著眉頭側頭看向她,顯然是不相信:「沒有脈搏?」
香磷瘋狂搖頭:「一點兒都沒有!」
那他……這幾年都是在跟一具屍體同吃同住聊天侃地……
千繪京明顯感覺到佐助的神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這次相信了?」
雖然真相令人難以接受,但死人復生這種事還是有忍術能做到的,佐助調整了一下心態,迫使自己不去想關於和屍體生活的細節:「這和鼬有什麼關系?」
「人死後都會下地獄,碰巧我跟地獄那兒的長官挺熟的,說不定他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送鼬入輪回。」
「你的意思是……鼬現在是和你一樣的狀態,生活在地獄?」
千繪京轉過身,面朝地獄入口的方向:「我會去那兒找鼬,跟不跟過來你自己決定。」
說完她跳下拱形石,斑比她快一步,已經在下面等著了,沒過多久佐助和香磷也跳了下來,顯然是選擇了相信還有地獄存在的說法。
畢竟千繪京又死不了又沒脈搏的,再不接受也不可能了。
前往地獄的過程中,斑扛著被自己搞成重傷的千繪京問:「你沒脈搏的話怎麼能使用代表精神力量的查克拉?」
「鬼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後者的聲音被呼嘯的風蓋過去,「也許我的脈搏只是比活人低了很多,她沒測出來而已,不過這樣也好,比嘴裡的話更有說服力……還有,你能不能換個姿勢,我要吐了。」
「可以,拖著走怎麼樣?」
「……不用了,這樣挺好。」
地獄入口隱藏在大山深處,周圍到處都是霧氣和林海,非常難找。
「啊,小千大人,」作為引導者的木靈發現了千繪京一行人,邁著小短腿蹬蹬蹬地跑過來,問,「你要去找鬼燈大人嗎?」
千繪京趴在斑的肩膀上,有些艱難地回答:「嗯。」
木靈本想說我帶你去,結果扭頭就察覺到不對勁,他仔細看著斑,還有跟在後面的香磷和佐助二人:「可,可他們都是……」
「活人,」千繪京明白他的意思,「沒關系,具體情況我會跟鬼燈大人說明的。」
考慮到她身份的特殊性,良久後,木靈點頭:「好吧,我先帶你們過去。」
千繪京的身體復原了一些,可以自己下來走路了,除她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光臨地獄,香磷貼著佐助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佐助的視線則一直放在千繪京的背影上,防止對方耍花招,相比之下斑就平靜沉重多了,盡顯大佬風範。
地獄裡的風景和書上描繪得差不多,死氣沉沉,不見陽光,觀賞用的枯樹呈現著屍體扭曲四肢的樣子,連空氣都涼得滲人。
千繪京熟門熟路地走到閻魔大廳,一子二子最快發現她,立馬從天花板上跑下來,一左一右扯著她的袖子說:「有帶土特產回來嗎?」
「有,」千繪京回答道,「人類算不算?」
一子二子順著她的胳膊往上爬,分別趴在她的肩膀往後面瞅,平穩的腔調怪異極了:「啊,果然有人類。」
香磷抬了抬眼鏡,有些不確定地問:「這兩個孩子也是鬼?」
千繪京:「不是。」
「我就說嘛……」
「是妖怪。」
「???!!!」
千繪京把兩個座敷童子拎下來,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溫和:「鬼燈大人在裡面嗎?」
一子二子同時點頭。
「我有事找他,下次給你們帶一樂拉面。」
如果說外面的景色還算是地獄風光的話,那裡面的其樂融融香磷就有點看不懂了,送資料的文員一個接著一個,互相之間還有非常禮貌的問候,這不像地獄,簡直就是一個大型上市公司。
她正探頭探腦地觀察著環境,不知道瞧見了什麼忽然拽住佐助的衣服狂扯:「佐助佐助,那兒那兒那兒!」
佐助不明所以,甚至有些不耐煩,但當他轉過去的時候瞬間愣住了,聲音像卡在喉嚨裡似的只能發出幾個音節,等確認自己沒看花眼,他立刻跑步上前,穿過擋路的文員們一把抓住站在盡頭的那人的手:「——鼬?!」
被叫出名字的男人頓了一下,緩緩側過頭來,清俊的臉帶著詫異。
鼬正在給鬼燈換需要簽名的文件,見狀,連鬼燈都搞不懂狀況了,不過很快他便找到了一個可以解釋這一切的人。
千繪京走到他面前,無視氣氛尷尬的兄弟二人,規規矩矩鞠躬:「打擾了,鬼燈大人。」
她這副恭敬的樣子倒是出人意料,但鬼燈早已習慣了:「這跟之前說好的可不一樣。」
不是說只會來地獄裡審訊一個叫團藏的亡者嗎,怎麼還帶了三個人類過來。
「鼬,我有很多話要問你!」佐助看起來很激動。
「我也有話要問,不過不是你,」鼬視弟弟的躁動為無物,轉而看向千繪京。
千繪京讓他遭受了跟佐助一樣的冷待遇,沒理睬:「鬼燈大人,團藏已經被安排去不喜處了嗎?」
「去了一會兒了。」鬼燈感受到氛圍的微妙,起身挪開椅子,把千繪京叫到旁邊去試圖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千繪京打心底裡尊重鬼燈,所以將實情告訴給了他,先理清自己和鼬以及佐助的復雜關系,再把不久前她利用佐助去殺鼬卻意外得知當年的真相而感到後悔,現在想做個順水人情讓他們兄弟倆團聚就算為當年坑了佐助賠罪的事情說明白了。
鬼燈的理解能力強得變態,對方的解釋一遍過。
千繪京原本也只是來碰運氣而已,沒成想鼬真的沒被送入輪回,甚至還留在這兒幫鬼燈打下手。
「他在最近這一批亡者中資質是最出挑的,」鬼燈沒有吝嗇自己的誇贊,「等忙完這一陣,我有把他送去十王那兒任職輔佐官的打算。」
果然金子到哪兒都會發光。
千繪京望向身後那雞飛狗跳的場面,說道:「他們兄弟見面會耽誤您的工作時間,待會兒我會留下來幫您審查一些文件當做補償。」
鬼燈估算了一下今天的工作量:「也好。」
把事情都安排妥當後千繪京准備直接去不喜處,誰知出閻魔大廳沒多遠就被攔下了,她裝作沒看見,面無表情地從男人身邊走過去。
「為什麼把佐助帶到這兒來?」
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千繪京終於停下腳步:「不明顯嗎?」
「只是為了讓我和他見面?」
「不然呢?」
千繪京微微側頭,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反問:「既然他想再見到你,這個心願對我而言也只是舉手之勞,我為什麼不能帶他過來?」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對佐助有愧,把本來可以好好教導的孩子帶到了歪路上,現在想贖個罪而已,當然,她知道即使自己不說對方也能猜到幾分。
「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了,宇智波鼬,」千繪京長話短說,「你的確是迫於無奈才滅的族,但我父親和姨母確實都是死在你手下的,我永遠也不能理解你這種為了他人的和平殺死自己血親的做法,看在你曾經想留我一命而且還幫我保管了我父親眼睛的份上之前的賬一筆勾銷,從今以後我們互不干涉。」
話音落下,她人已經離開,鼬這次也沒有再轉過頭去看她的背影。
對於經歷了那麼多誤會的他們來說,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喜處的亡者全是生前喜歡虐待動物的人,按理說團藏不應該被安置在這裡,但由於千繪京走了後門,他的去處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千繪京跨過腳下的骷髏頭,在小白的帶領下前往團藏所在的地方,和預想中的情況差不多,他並沒有像普通亡者那樣老老實實地服役。
小白抬了抬前爪,無奈地說:「他聽說自己是被你安排在這兒的,根本不服從管理呢。」
「他生前是指揮別人做事的,現在落差這麼大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千繪京嘴上雖然無所謂,但她這解開領口扣子,頭還往旁邊歪了一下的動作瞬間讓小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時,團藏已經發現她的身影,眼底流露出殺意,周圍的獄犬見狀迅速撲上去將他的四肢咬住,團藏嘁了一聲,正要結印,卻被一只骷髏手強行打斷。
「沒了寫輪眼你還剩什麼,風遁嗎,能不能近我的身都是問題,」千繪京操縱著須佐能乎,這深藍色的巨型骷髏臂把小白嚇得直往後縮,「別以為死了就能脫罪了,止水哥的賬我們是不是也該算一算?」
團藏一臉陰沉地看著她:「沒想到你會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他是我的兄長,也是我的師父。」
千繪京將查克拉化成出雲銃,槍口對准了團藏的身體,獄犬們紛紛散開,緊接著周圍的空氣流動變得強烈起來,呈漩渦狀全部聚集在槍口,深藍色的查克拉球交織著雷電般的光芒。
子彈發射的瞬間,整個不喜處都跟著顫抖了一下,堪比尾獸玉的力量直接打穿團藏的身體,一直往遠處飛去,片刻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地上的土粒被氣流帶到空中,視線頓時變得模糊不少,但大家都能看見殘留的子彈軌道,那近乎殘暴的力量硬生生把地面劃出了一條足有十幾米寬的深坑。
在場的動物獄卒們都炸毛了。
千繪京這槍是對准團藏的腦子打過去的,一堆血水骨頭裡還混著腦漿,但沒過多久,那堆散發著惡心味道的血液慢慢彙集,最終變成了團藏本來的樣子。
亡者不會再次死亡,但是能感覺到痛楚,正面挨上出雲彈的團藏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他趴在地上,全身絞痛,像是所有的骨頭都被轟爛了一樣,爬都爬不起來。
他痛喊出聲,但聲音非常低,蜷在深坑裡掙扎著,額頭青筋全數暴起。
突然,一把苦無扎進他的大腿裡,行凶者還把苦無轉了轉,尖端很快磨到骨頭,傷口頓時變得血肉模糊。
「——啊啊啊啊啊!!!」
團藏的眼球瞪到最大,凸得讓人以為下一秒就會掉下來,千繪京看著他滿腦袋的汗,視若無睹:「你好像從來沒有受過酷刑。」
「你這——叛徒!」團藏吊著一口氣,惡狠狠地罵道。
千繪京當沒聽到,手下的動作一點沒放輕:「我記得你常掛在嘴裡的一句話是,『你是沐浴陽光的木葉,我是黑暗中的根』?」
團藏拼出全身力氣,想把插在腿上的苦無拔出去,可非但沒有成功,還被千繪京用另一支苦無劃破了手背。
後者的語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你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打著為木葉好的旗號滿足了多少私欲你自己不清楚嗎,你要真承認這句話,當初三代去大名府的時候你還會派人去刺殺他?你要真為了木葉,當初還能為了你那右手跟大蛇丸攪和在一起把村民當實驗體?可要點臉吧,到底是利欲熏心還是舍己為人恐怕連你自己都沒搞清楚吧!你一直強調自己是木葉的根,可削尖了腦袋也想當火影的到底是誰,一見到點光就往外竄的根還真是千年難得一見!」
「成為火影是把木葉帶向和平的必要手段……」團藏從來都不允許別人質疑他對木葉的忠誠,即使咬著牙拼著命也要說完這句話,「在這過程中,免,免不了出現犧牲……」
「所以宇智波就成了犧牲的必需品?!」
「你們要造反……」
「要不是你們把我們逼到絕境,族人會造反?!」千繪京突然拔出苦無,又猛地扎下去,在對方的痛喊聲中吼道,「你覺得和平這詞兒跟你有血緣關系?木葉經歷了這麼多災難大部分都得歸功於你,兜,長門,佐助,我,誰都跟你帶點關系,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金銀角事件中是因為你怕死千手扉間才把三代目的位置給猿飛日斬的吧,你老說看不慣三代火影軟綿綿的做派,那身為鷹派的扉間怎麼沒任命同為鷹派的你為第三代?!連他都認為你不配做火影!」
坑外,琉璃男不由得後退一步,千繪京的行為已經不是用「憤怒」二字就能表達得了的。
「你一直強調是我浪費了鼬用性命換來的和平,我父親死了,朋友死了,自己的命都沒了,難道我還會在意這狗屁的所謂的和平嗎,沒有親人存在的世界那叫和平嗎,這種和平我稀罕嗎?!」
「你把我父親還有止水哥還給我,還給我!!!!!」
在陣陣怒吼之下,團藏的腿已經被扎了好幾個血窟窿,隱約可見白骨的那種。
扎到後來,千繪京都累了,汗水從她的額角滑下來,在臉上留下痕跡:「其實我挺佩服你的,壞事做盡了還能自我說服這些事情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木葉直到現在都還有大言不慚的勇氣,為了木葉為了木葉,是不是無論干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只要有為了木葉這種借口你就可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了啊苦難英雄!」
聽她罵了這麼多,柿助忍不住跟琉璃男吐槽:「如果這男人強上了女人是不是也能說是為了木葉繁衍後代還要別人給他鼓掌啊?」
聞言,琉璃男用翅膀拍了下他的腦袋:「安靜,別摻和。」
千繪京沒要團藏的命,卻一直在把他往死裡整,之後她丟開苦無,掐住團藏的脖子:「你說你是唯一能統領世界走向和平的變革者,我呸,就你這根蔫不拉幾的酸蔥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你有什麼實力讓人信服?千手柱間平定了亂世,就連他都沒敢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你這一身老皮骨頭能折騰多久,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不貴,你賤,你又賤又廢,一看見寫輪眼搶得比誰都快,自己祖宗詐屍都沒這麼興奮過!」
她殺氣太重,一旁的夜叉一抬起爪子冒死勸了句:「小千你靜一靜,氣大傷身……」
「連狗都比你會說人話!」
夜叉一:「……」
團藏的腿已經廢了,他雙手朝下,指頭死死扣著焦黑的泥土,全身冷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鮮血從他腿上的傷口中流出來,把泥土浸成了暗色,等最後一絲力氣用盡,他只能癱在地上,喉嚨裡發出瀕死的野獸般的聲音,眼睛渾濁,全是陰翳。
千繪京連殺帶吼,力氣也用得差不多了,她坐在地上,兩邊的獄犬跳下來蹭了蹭她,有只柴犬問:「沒事吧?」
「沒有,」千繪京撐著發暈的腦袋說,「休息一下就好。」
她看了一眼跟條死魚一樣,整個人都泡在血泊裡的團藏,心裡百感交集。
就算是把這老畜生碾成肉醬,也換不回止水的一根手指頭……
想到這兒,發泄完怒火的心髒逐漸蒙上了一層悲涼。
不知過了多久,千繪京才有些恍惚地站起來,對夜叉一說道:「勞煩你們好好關照他了。」
「嗯,」後者記得之前商量好的,「只要他的身體復原,我們就會咬爛他的四肢,讓他永遠沒辦法使用手腳。」
悠于 2025-3-25 16:54
第191章
其實除了把時政的仇恨拉到明面上來,殺死團藏帶回佐助,千繪京還有第三個目的,那就是族契。
要想宇智波一族名正言順地在武之國安家,族契交接是必不可少的,在潛入五影會談之前,千繪京早就派了髭切和龜甲前往木葉進行談判,當初三代說要給他時間好好想一想,現在時間也夠了,她沒那個耐心跟他耗。
談判的地點定在帳篷裡,外面由木葉忍者負責把守。
「你說什麼?!」轉寢小春震驚道,「團藏被殺了?!」
坐在她旁邊的是三代火影,此時此刻,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見狀,龜甲的嘴角依然噙著笑意:「你沒聽錯。」
對方追問:「是誰干的!」
「佐助,為了給宇智波一族報仇。」
聽到這句話,轉寢小春的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千繪京闖進房間差點把她殺死的畫面,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她沉默了。
當年的事情高層們個個有份,誰都別想摘干淨。
「當然,我們今天特地來一趟並不只是想給你們傳消息,」龜甲看向坐在正位的三代,「關於族契的事情,火影大人考慮好了嗎?」
轉寢小春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有些茫然地問三代:「什麼族契?」
「是宇智波一族的族契,」三代的太陽穴又開始痛了,「千繪京要把族契帶回武之國,而且還要我們撤銷叛忍名單上所有宇智波族人的名字。」
轉寢小春立刻反對:「這怎麼行,強制性的族契轉移對忍村來說意味著……」
「並不是強制性啊,」對面的髭切面帶笑容,打斷道,「在建立忍村之前,忍族的存在對國家來說只是雇佣兵,後來是各個族長簽署了族契,以多單位形式組合在一起才成為了村子,說到底,這份族契也就相當於一份雙向合同吧?」
「所以呢?」轉寢小春帶著試探性的語氣問道。
「那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但凡合同的一方率先做出有違契約條款的行為,另一方則有權力中止合同的繼續執行?」
說到這兒,髭切的意思應該很清楚了,當年這個木葉忍者村是千手和宇智波一同建立的,建村的宗旨是希望大家可以和平共處,可現在木葉高層不但滅了宇智波全族,還讓宇智波鼬當了替罪羊,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高層能爭辯的點只有一個:「是宇智波謀反在先。」
髭切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平穩輕松的語氣一點沒變:「那請問是誰先像驅趕瘟疫一樣隔離他們的?」
「慢著,你們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東西?」龜甲趁著火旺再添一把柴,「我們並不是在請求你們轉交族契,別搞錯了。」
轉寢小春皺了皺眉,神情充滿警惕。
眼前的兩人明顯是吃硬不吃軟,髭切覺得已經沒有再出軟招的必要,他直接站起來,說道:「雖然宇智波鼬已死,但斑,佐助和我們主公還在,如果木葉不接受和平處理的方式,那我們將采取強硬手段奪回我們應得的東西,相反,要是你們能吃一些虧答應主公的條件,我們可以確保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木葉會安然無恙。」
宇智波斑的事三代曾經聽人報告過,說實話,他很難相信那個男人還活著,但情報來源真實可靠,哪怕現實再詭異離奇都沒有質疑的余地。
其實千繪京的條件並不過分,宇智波這個姓氏在木葉早已是名存實亡了,族契也成了一紙空文,他在意的是撤銷叛忍名單的事,但武之國的人已經把話說死了,初代已死,這個世界上能跟宇智波斑對抗的人恐怕還沒生下來,更何況那邊還有個城府頗深的千繪京以及對木葉憎恨得最徹底的佐助,如今木葉才遭受重創還沒緩過神來,要是千繪京趁這時候攻打過來,木葉還有存活下去的可能性嗎……
即使能勉強存活下來,可如果千繪京把當年鼬滅族的真相添油加醋地傳出去了怎麼辦?到時候木葉的威信和形像會大打折扣,千繪京攻打木葉就會變成再正常不過的為親人報仇的行為,公眾輿論甚至都會站在他們那邊。
良久後,三代緩緩起身,把准備好的族契從懷裡取出來,轉寢小春看見後欲言又止,沒有阻攔。
她身為顧問這麼多年,考慮到的東西一點都不比對方少,這次團藏的死是千繪京的最後一次警告,要是他們再不答應,木葉絕對會成為她刀下的案板肉。
完成族契的交接,髭切和龜甲的任務圓滿完成,他們一前一後地離開帳篷,在即將走出去的時候,龜甲側過頭來看了三代一眼:「我覺得主公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既然排斥又何必強融,火影大人覺得呢?」
三代疲憊地閉上雙眼,默認了。
他老了,再也折騰不動了,在綱手醒來之前,從千繪京的手下保住木葉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個時間,千繪京等人才剛回到武之國。
「啊,倒霉死了,」香磷取下眼鏡,把上面的雨水擦干淨,「為什麼會突然下雨。」
她不停抱怨著,回頭一瞧,付喪神們正在幫千繪京脫外套擦頭發裹毛巾倒熱水,她心裡莫名一涼,在發現那些付喪神是清一色的帥哥之後不平衡感瞬間爆棚:「你也太懶了吧?!」
千繪京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不應該嗎?」
「你你你你你這個女人——」
「這套衣服是給你的,」千繪京讓山姥切把一件浴衣遞給香磷,「去裡面的隔間換吧,別感冒了。」
香磷頓時噎住,猶豫了一下才接過浴衣,臉色有些泛紅:「我可沒讓你這麼做啊。」
「嗯,但我要盡地主之誼。」
一同回來的還有佐助和斑,托前者的福,他們本來早就可以離開地獄的,卻活活拖到現在,臨走之前這兄控還有一步三回頭的架勢,恐怕心已經在地獄生根發芽了。
佐助拿過干毛巾簡單擦拭了一下,問旁邊的小狐丸:「為什麼千繪京身為亡者可以留在人類世界,鼬只能住在地獄?」
「你想讓鼬也回來住,跟主公一起?」小狐丸打趣道,「怕不是天天在你面前表演神仙打架。」
「他們之間的誤會不是都解釋清楚了?」
「我說的是鶴丸和鼬,那只鶴可是本丸醋王。」
「……」
明白了。
就在眾人換完干淨衣服,吃過晚飯,打算各回各家睡覺的時候,空氣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下一秒一個和千繪京長得一樣的人從口子裡鑽出來,穩穩站在了眾人面前。
斑和千繪京沒什麼反應,香磷和佐助的眼神倒是變了,前者的反應比較明顯,張了張嘴,然後一臉詫異地看向千繪京:「你有個雙胞胎姐妹?」
「啊,你好,」小千笑著打招呼,「我是她的妹妹百繪京。」
佐助是不信的:「我沒聽說過。」
「前小叔子當然沒聽說過,我和千繪京以前是連體嬰兒,後來才被分離的,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小千直視佐助的眼睛,語氣漸漸嚴肅起來,「因為鼬為了同時占有我們這對姐妹花往中間砍了我們一刀,但是我由於流血過多去世……」
千繪京打斷她:「你別說了,他已經在結印了。」
小千搖搖頭:「還是那麼開不起玩笑。」
說完,她身後的裂縫裡又鑽出來一個人,只不過這一次,氣氛不再那麼悠閑。
香磷如臨大敵:「是你?!」
眼前的男人身穿曉組織制服,戴著橘色漩渦面具,可不就是之前自稱為斑的人嗎?
出乎意料的是斑沒說什麼,像是早就見過面一般,千繪京聽他提起過這個人,也沒太驚訝:「來了就好。」
事到如今隱瞞身份也沒什麼用了,帶土直接把面具取下來,露出了那張右邊有傷痕的臉。
原來他一直在斑和時政的雙重指揮下做事,按照忍者編年史中的內容操縱著曉組織,協助鼬參與滅族行動,小千消失的這段時間就是去帶他了解真相,解救了又一個被時政蒙在鼓裡的宇智波族人。
打鐵要趁熱,千繪京干脆把時政的事情和盤托出,得知時政擅自殘害族人研究寫輪眼,還刻意隱瞞真相間接害死鼬,佐助立刻把這個組織劃到了必滅名單中,除此之外,帶土自稱宇智波斑,把鼬滅族的原因真假參半地告訴他,而且還挑撥他和千繪京之間的關系這點讓他很不爽,香磷則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得出個結論:「宇智波怎麼好像一直在被利用啊。」
……
在場的宇智波們齊刷刷地看向她,她頓時慌得一批:「我亂說的!」
「那麼,」佐助把視線投向千繪京,「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還沒等後者回答,帶土便說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這句話是對小千說的,她撓了撓腦袋,解釋道:「嗯,我答應過他要幫他找到野原琳的轉世。」
帶土心系野原琳,可以說琳的死亡他黑化的關鍵,所以小千才答應他,只要離開時政那個是非之地,就可以幫他查找地獄的輪回記錄,讓他和野原琳團聚。
千繪京知道這是策反帶土最直接也是最方便的辦法,於是問:「有眉目了嗎?」
「我的辦事效率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小千笑了笑,「你說巧不巧,琳的轉世就在你的院子裡。」
「可我院子裡都是男人。」
香磷好奇地猜測:「難道琳轉世成男人了?」
斑瞅了旁邊的帶土一眼,冷淡開口:「別賣關子了,他被嚇得不輕。」
「噗,」小千趕緊把話題轉回來,「另一個我,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從那邊要了一個質子過來?」
千繪京想起來了,當初她為了讓爪之國的大名死心塌地地服從自己,特地把他的女兒帶回來做人質,那女孩兒還挺乖的,一直沒犯事,也沒吵著鬧著要回家。
天色已晚,千繪京先讓佐助等人回去休息,然後自己帶著小千還有帶土前往後院,後院是質子的住宅,她只去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光顧過。
三人站在游廊上,從這個方向望過去能看見一個小女孩兒,她乖乖地坐在走廊上,懷裡抱著一只小香豬,庭院裡的篝火火光照亮了她的笑容。
帶土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動變得鮮明了,他默默注視著女孩兒的天真笑臉,眼神也逐漸柔和下來,之前身上帶著的肅殺之氣消失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再次見到摯愛的溫和與親切……
「啊,不好意思,」小千指了指小女孩兒懷裡的香豬,「那才是琳。」
帶土:「???」
千繪京也跟著「???」了一下,但她反應得很快,按著眉心嘆出一口氣:「別再開玩笑了,你真的會被殺的。」
小千哈哈哈笑出了聲,帶土的臉色隨著她的笑聲越變越黑,就在他要發作之時,琳轉世的小女孩兒已經跑了過來,趴在游廊上問:「你們在講笑話嗎?我也要聽!」
帶土的殺氣瞬間沒了,他看著小女孩兒,心裡的期待混合著一絲緊張,說話的邏輯性也不是那麼強:「不是什麼好笑的笑話……」
後者一直被關在這裡,早就悶壞了,她索性爬上游廊,扒著帶土的褲子一臉期盼地說:「我要聽!」
與此同時,小千把千繪京拽到了一邊,兩人邊走邊商討時政的事。
「時政研究出了免疫寫輪眼的新型基因,你打算怎麼辦?」
見她這麼正式的樣子,千繪京也一改之前的輕松心態:「就算沒有寫輪眼,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也能輕松取勝,但問題在於時政藏在哪兒?」
「這個我也不清楚,」小千思索片刻,「時政的據點一共有二十幾個,他們每周都會隨機更換集合地點,但我的臥底身份已經暴露,這二十幾個據點怕是都廢了。」
話音落下後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千繪京聽著耳邊蟬蟲和青蛙的叫聲,忽然說道:「還有個問題。」
「什麼?」
「我偷聽五影會談時發現團藏對我們的事很了解,雖然他耳目廣布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我認為應該是有人把我們的行蹤透露給了他。」
「這樣說起來的話……」小千想到一個疑點,「之前的奇襲計劃中有關要員們的往返路線消息也有點詳細過頭了。」
兩者相結合,不難猜出有人從中作梗,把武之國高層的情報泄露了出去。
千繪京靠在游廊柱子上,伸手摸了摸橫生進來的一小截樹枝:「沒關系,我前陣子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第192章
兩天後,君麻呂從城外趕回來,徑直去了千繪京的辦公室:「大人,我已經查清楚了。」
千繪京把宇智波的族契收進文件夾裡,問:「知道出賣我們的人是誰了?」
「大黑天善。」
大黑天善是水之國大名的親信,表面上以政治家的身份活動著,其實是盜賊集團的首領,幾年前他在彼之國城北建了一座城,仗著賄賂大名得到的權力四處作惡。彼之國原本是個小國,當時在武之國和雨之國的明爭暗鬥時期站中立,後來武的優勢明顯,該國大名就迫不及待地依附了過來,改國為城。
「大黑天善建立的上一座城池是在波之國,後來由於一些特殊原因搬離了,」君麻呂進一步說道,「據佣兵透露,曾有木葉忍者和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出入過那裡。」
木葉忍者應該是團藏那邊的人,白色制服無疑是時政。
「難怪有那麼多錢建立城池,」千繪京看著大黑天善的照片,拿起筆在上面打了一個叉,「關於我的情報都被他標高價賣出去了吧。」
通過賄賂大名獲取武之國國主的相關行程安排和要員的參會日期以及往返路線,再讓團藏和討伐軍競價購買,確實是個發財的好路子。
千繪京看向君麻呂,吩咐道:「送份帖子給他,三天之內我要見到人。」
「是。」
第三天上午,大黑天善的牛車進了內城,由千繪京親自接見。
能被國主親自接待的貴客不多,大黑天善當時就明白今天來這一趟絕對會搞到有價值的東西,果不其然,盛大的宴會之後,千繪京把他叫到了天守閣裡談話。
「這一路真是辛苦善大人了。」
面對這麼自降身份的客氣話,大黑天善更堅定了內心的想法:「哪裡哪裡,不知道國主大人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我這個人不愛兜圈子,希望您不要嫌我說話太直,」千繪京笑了笑,「善大人對我國的外交現狀怎麼看?」
「武之國的外交自然是沒得說,」對方這話裡帶了點奉承的味道,「邦交正常化的實現改善了武和其他國家的關系,之前的武之國威脅論早已不攻自破,說實在的,武掌控著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高新技術,如果換成是我,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
話說到這兒,他忽然反應過來對方的真實目的:「等等,國主大人叫我來該不會是為了……」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千繪京招呼人給大黑天善續茶,「既然您已經明白了,我也不用多費口舌了。」
五大國之中只有霧沒有跟武締結過盟約,她的意思是想籠絡大黑天善,讓他這位親信去跟大名溝通溝通,再由大名出面在霧隱村討個人情,和武之國簽訂結盟協議。
對此,大黑天善笑了一下,沒說話,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
盤香的煙徐徐燃起,繚繞著整間內室。
一名女侍端了碟墊著槲櫟葉的和果子上來,隨後退出去,跪在走廊上將障子合攏。
「看來善大人對我的提議沒什麼興趣,」千繪京裝作有些遺憾的樣子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強了。」
像是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大黑天善連忙接話:「我沒有不答應國主的意思,只不過……您也知道的,不管是派人去大名那兒傳話還是讓大名明白您的誠意,路上的盤纏還有各方面的花銷,這個……」
他露在袖子外的手指搓了兩下,千繪京當即會意:「原來如此。」
「國主大人真是冰雪聰明。」
「讓善大人跑這一趟確實有很多需要打點的地方,待會兒我會讓人去庫房拿一些珍寶和錢財供善大人使用的。」
話音剛落,障子外便響起長谷部的聲音,說是有要事彙報,千繪京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沒看見我正在和貴客說話嗎?」
長谷部的語氣略顯著急:「主公,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沒關系,」搞定錢財方面的事情後,大黑天善變得善解人意起來,「聽一聽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千繪京這才讓長谷部進來,後者走到她身邊,用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大黑天善聽清楚的音量說道:「前些日子抓住的那個小賊已經把寶藏的藏匿地點說出來了。」
聽到寶藏兩個字,大黑天善挑了挑眉。
「知道了,」千繪京沒多說什麼,「我待會兒去處理。」
等長谷部走後,大黑天善試探性地問道:「什麼寶藏值得國主大人這麼關心?」
千繪京露出明顯是不願意多講的表情:「沒事,就一點兒反賊留下的政變資金。」
武之國國力強盛,相對的仇家也不少,之前那些被奪了權的大名大多都有政變的心思,可敢想是一回事,敢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像這種做了又被抓住的政變資金一定不會少,如果他能分一杯羹的話說不定還能建幾座城池,或者可以賄賂眼前這個小丫頭,掌握武之國的部分軍權。
想到這兒,大黑天善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抓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麼好勞煩國主大人親自處理。」
千繪京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善大人打算怎麼做?」
「既然國主大人把和霧隱村建交的重任交給了在下,那就說明在下值得信任,」大黑天善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話,在下願意幫大人把寶藏全數帶回來。」
「那怎麼好意思。」
「彼之國……哦不,彼之城多虧國主大人才能繁榮興旺起來,在下受您照顧這麼多年,為您分憂也是應該的。」
他這句話正中千繪京下懷,但為了表面功夫兩人還是打了會兒太極,最終敲定由大黑天善帶領佣兵前往藏寶地點,替千繪京把該帶的東西帶回來。
送走大黑天善之後天都快黑了,雲縫中透著夕陽的光芒,把整塊天幕襯得寧靜祥和。
長谷部跟千繪京來到醫院的特殊護理室,一推開門便見到之前那個被卸了下巴的時政人員正躺在病床上發呆,看見千繪京,他連忙爬了起來。
在調查大黑天善的時候這個時政的人曾告訴過千繪京他想叛變,說是受不了折磨,反正時政也回不去了,還不如留在武之國討口飯吃,至少能保住性命,為表達誠意,他特地泄露了一處時政的秘密聯絡點給千繪京。
「我考慮好了,接受你的提議,」千繪京冷言冷語地說,「過幾天我會派給你一支精銳部隊,由你帶他們前往秘密聯絡點,我跟在隊伍後面負責監視,別想耍花招。」
時政人員的下巴已經被治好了,但說話能力還有待恢復:「我,明,明白……」
離開醫院,長谷部和千繪京二人行走在輕薄似霧的雨中,前者說道:「他還在為自己的計劃即將成功而沾沾自喜吧。」
時政和武之國早已勢同水火,千繪京根本不相信他們的人會反水,剛才那個時政人員所謂的「秘密聯絡點」恐怕是給她准備好的墳墓,去了絕對會凶多吉少,所以她干脆讓大黑天善去當這個倒霉蛋,代替自己送死。
大黑天善要不是鑽進了錢眼裡,聽到寶藏兩個字就兩眼發光也不會死得這麼快。
「長谷部,讓源氏兄弟去幫我調查一下有哪些大名受過大黑天善的賄賂,」千繪京走進游廊裡,「把貪得最多的那個找出來,證據示眾,就地處決。」
七天後她如願收到喜訊,大黑天善的佣兵隊伍被時政的討伐軍滅了個干淨,混戰之中他本人也被殺死,屍體被迪達拉帶了回來,但千繪京明顯不滿意這樣的結局,她安排一隊人把大黑天善的屍體送回水之國,並且特地血書一封寫明大黑天善是被時政的人害死的,武之國軍隊前往支援的時候已經晚了,這封血書代表著她為大黑天善報仇的決心。
順便還讓人帶了份結盟協議過去,看看能不能麻煩水影簽一下,好讓她師出有名。
「夠狠。」這是蠍評價千繪京的。
「計謀不錯。」這是帶土評價千繪京的。
「花的力氣和成果不成正比。」這是斑評價千繪京的。
「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的嘛。」這是香磷評價千繪京的。
佐助:「……」
他有點慶幸鼬和千繪京分手了。
千繪京不知道的是,時政那邊也發生了變動。
自從千繪京讓斑把時政才是曉的幕後操縱者的消息散播出去後,有很多大名和諸侯都加強了領地管理,這導致討伐軍受到了和國際通緝犯一樣的待遇,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時政的棄子,也就是被千繪京卸了下巴的那個人,他們本來指望著他能假裝反水把千繪京騙到秘密據點進行圍剿,誰知也是個不頂用的,不僅殺錯了人,連他們在武之國的情報網都給斷了。
「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一番隊的隊長兼總隊長面色凝重,對在座的各位說,「啟用第三方案吧。」
此話一出,原本還算安靜的會議桌立刻變得嘈雜起來。
九番隊隊長提出質疑:「第三方案會讓我們違背時政建立的原則,即使這樣也沒關系嗎?」
總隊長閉上眼睛,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第三方案,打破時空障壁回到千繪京的幼年時期,將其殺害以保時政百年基業。
一旦實行該方案,所有的一切都會回到原點,這個世界將遺忘千繪京的存在,不會有任何人記得她的名字,她的生命,思想,經歷,將會被徹底抹殺。
到時候,590號本丸的付喪神們都會擁有一個新主公,而忍者世界也回到了正軌,鼬去世後佐助向全世界復仇,君麻呂會死,蠍會死,迪達拉會死,斑和帶土都會死,這是時政最想要的結果,但與之對應的,他們為了研究寫輪眼所耗費的時間和精力都將化為一場空。
「這也沒辦法,」總隊長下定了決心,「馬上啟動時間轉換裝置,按照原先商量好的,讓十番隊隊長帶上幫手,回到過去,殺了千繪京。」
十番隊隊長是所有隊長中最擅長暗殺的一個,由他來親自執行足以可見此次任務的重要性,他帶著下屬來到時間轉換裝置旁邊,耀眼的光芒驟然迸發,將兩人齊齊帶入時空隧道。
時間障壁被打破,兩人隨著一道極似雷電的光芒降落到地面,現在是半夜一點,天空中星光散碎,明月高懸,宇智波的領地中只有兩三家的燈還亮著,其中一家就是千繪京。
千繪京今天剛滿月,家裡舉辦了一場小型宴會,客人們才離開,宇智波善行和宇智波椿式正在收拾碗筷,千繪京則被留在房間中,睡在小小的嬰兒床裡。
十番隊隊長翻窗進入,一眼就找准了那張嬰兒床,嬰兒臉頰粉嫩嫩的,雙手握成小拳頭放在腦袋兩側,呼吸勻暢,看樣子睡得很香。
就是現在!
刀刃劃過鞘內的聲音唰地響起,男人高舉短刀,瞄准了嬰兒的心髒,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太刀突然貫穿他的身體,純白的制服迅速被血染紅,男人瞪大雙眼,側過頭,卻發現殺自己的是自己帶來的幫手。
「你……為什麼……」
「不好意思,」後面那人笑著說,「她是我的。」
男人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殺他的人把刀拔/出來,然後扒在嬰兒床旁邊往裡面瞧了瞧,不知道千繪京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正睜著葡萄似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嘴裡還含著個奶嘴兒。
男人「噗呲」一下笑了,干脆摘掉兜帽,露出了一張俊朗帥氣的臉。
是潛伏在時政內部的鶴丸。
鶴丸伸出手指戳了戳千繪京,千繪京立刻彎起眼睛朝他「咯咯咯」地笑,還伸出兩條又短又粗的肉胳膊想抓他的手指玩。
鶴丸覺得再逗下去自己要被萌得流鼻血了。
「噓……」他低聲說道,「等我一會兒。」
說完,鶴丸便迅速翻到窗戶外面去,消失不見了,等再回來時手裡多了條紅絲帶,他把這見面禮綁在嬰兒床上面,千繪京肉嘟嘟的臉上滿是好奇。
此地不宜久留,雖然鶴丸很想給千繪京拍張照片當做紀念什麼的,但當前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他把十番隊隊長的屍體扔到窗戶外面,然後踩上窗沿,在即將離開的時候側頭看向千繪京,比了個後會有期的手勢。
沒過多久,椿式走進房間打開燈,本來只是想看看寶寶的睡眠情況卻意外發現了一條絲帶。
「嗯?」她嘟囔了一句,「是美琴離開前送的嗎?」
她解下絲帶收進抽屜裡,想著以後給千繪京當頭繩用好了。
第193章 正文完結
除大黑天善的屍體外,迪達拉還帶回來了兩個討伐軍成員。
時政的人一般都是由千繪京親自審訊的,這次也不例外,佐助從沒見過他們,所以特地跟千繪京去了趟監獄,想看看這群敢打寫輪眼主意的渣滓到底長的什麼樣。
誰知不去還好,一去就遇見了老熟人。
「佐助?!」水月還泡在大水缸裡,看見戰友後異常激動。
佐助見到他也是微微一愣,對了,當初捕捉八尾的時候千繪京的手下把水月給抓走了。
「你可算是來了,我在這鬼地方——」
話還沒說完他就沒聲了,因為和佐助一起進來的還有千繪京。
更過分的是佐助只是往這邊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跟千繪京進了他側對面的那間牢房。
水月的咆哮成了背景音:「喂,你是看不見我嗎,喂!!!」
那間牢房裡,兩名討伐軍一人鎖在一面牆上,腳面離地,身上都掛了不同程度的彩,莊嚴無比的白色制服也變得破破爛爛。
看守的人說:「他們什麼都不願意透露。」
「那是方法沒用對,」千繪京從他端著的托盤裡拿起手套戴上,「你們先出去吧,這兒有我就行。」
「你們」自然也包括佐助。
被變相趕出來的佐助轉身走進水月的牢房,大概是千繪京提前打過招呼了,他放水月出來的時候沒人阻攔。
「唔哇!」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水月倍感滿足,不過他很快便想起了千繪京的事情,「哎,佐助,那女人到底是誰啊,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佐助面色平淡,有問有答:「她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從今以後宇智波會在武之國定居,我自然可以出現在這裡。」
其中的過程太復雜,他無意解釋,水月對這些宇智波一族的內部事件也不是很感興趣,天大地大刑滿釋放最大,他整理好裝備,又問:「八尾的後續事件怎麼樣了?」
佐助正要回答,突然從旁邊傳來一聲慘叫,水月當時就頓住了,有些僵硬地扭過脖子,視線轉向不斷發出哀嚎痛呼的牢房門,暗暗咽了口唾沫。
大概十分鐘之後,千繪京走出牢房,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竄了出來,其中還混雜著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
水月不敢往細想,不聲不響地挪到了佐助的側後方,佐助的承受能力還蠻強的,直接問千繪京:「招了嗎?」
「嗯,」千繪京把手套摘下來扔到托盤上,然後用看守遞過來的水盆洗了洗沾血的手臂,「不出意外的話,時政的總據點應該在水之國。」
霧隱是曉的發源地,時政要想操控曉,最方便的就是把據點建立在霧隱村或者水之國的某個角落,之後再根據曉的動向建立數不清的分據點,來回轉移。
時政是未來科技的集大成者,他們的據點裡肯定放置著很多新型時空設備,每周轉移一次實在是麻煩,所以他們十有八九有一個固定不變的總據點,而且根據小千之前指明的那二十幾處據點的位置來看,位於水之國附近的幾個是最可疑的。
另一邊,時政。
「十番隊隊長死了?!」
會議上,所有人都盯著那個原本是去給十番隊隊長當幫手,現在卻成了運屍人的付喪神,難以置信的語氣中透著無法掩飾的慌張。
「是屬下無能,」鶴丸整個人都隱藏在鬥篷之下,左手捂著右肩膀上被自己砍了一刀的傷口,「對方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次行動,特地派了三名付喪神埋伏在那裡,我們沒有察覺,等反應過來時隊長他已經被殺了。」
「可惡!」四番隊隊長一拳捶桌,「這宇智波千繪京還真是消息靈通!」
九番隊隊長橫了他一眼,神情陰郁:「沒辦法,現在連五大國都變成了她的眼線,再加上前七番隊隊長也在給她透露消息,她能猜到我們的第三方案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別說這些沒用的話,」總隊長坐在主位,煩得不行,忽而長嘆一口氣,「忍者世界已經沒有我們立足的地方了。」
「難道你的意思是——」
總隊長點頭,良久後,下了一個不到萬不得已時絕對不能下達的命令:「我們,撤離。」
只要討伐軍的骨干還在,不怕召集不齊能與千繪京抗衡的力量。
會議廳頓時陷入一片沉寂,等清醒過來後,有人謾罵,有人無奈,有人悔恨。
事已至此,只能謀求更長遠的發展了。
會議結束,各番隊長開始整頓隊伍,並傳令拆卸所有科技設備,只留下時間轉換裝置,三個小時後到基地內部集合,准備逃往異世界。
十番隊隊長死亡,隊長之職由副隊長頂上,他讓隊員們整理機械零件,邊指揮邊清點人數,數完之後發現差了一個人,於是指著離他最近的鶴丸問:「看見1183號了嗎?」
鶴丸把手裡的零件放下,搖頭。
「去找找,把他叫回來,馬上就出發了磨蹭什麼呢。」
鶴丸拉了拉兜帽,轉身走進左邊那條通道裡,過了一會兒,就在快要到達其他番隊的領地時,他隱約聽見了刀劍相擊的聲音。
時政的據點建立在地下,除了現代設施外還有很多未改建的土壁山窟,傳出聲音的地方就在走廊旁邊,兩座土岩的夾道下面。
鶴丸從夾道滑下去,踩到地面的同時看見了正在和五虎退對戰的1183號暗墮付喪神,後者一路把五虎退壓制到刀解池旁邊,眼看著就要把五虎退推進去,鶴丸立刻抽出佩刀,將1183號一擊斬殺。
對方化作黑霧消散,一手撐在刀解池池沿努力不讓自己掉下去的五虎退愣了愣,在看見鶴丸時迅速翻身反跳到另一邊的池沿上,刀橫在胸前,渾身上下都是戒備。
「是我,」鶴丸說道。
五虎退神情凝重:「我不認識你!」
眼前的鶴丸黑發紅瞳,明顯是暗墮付喪神,他可不記得……等等!
五虎退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幾分驚喜:「你是我們本丸的鶴丸?!」
「嗯,」鶴丸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由於暗墮,我現在可是『黑鶴』了啊。」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他把五虎退拉到一邊,避免被上方路過的巡邏人員發現。
經過一番詢問,鶴丸總算知道了五虎退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千繪京讓一期帶隊前往水之國運送大黑天善的屍體,之後再去霧隱村商量結盟的事,水影是個識大體的人,結盟一事進行得非常順利,在挑選儀式舉行日期時一期特地找了個借口讓五虎退他們去外面巡邏,明面上是巡邏,暗地裡卻是搜查時政的藏匿地點,五虎退按照地圖上的標志找到這兒,發現這裡是時政的真正據點後馬上就想回去告訴一期,誰知有一群小孩子正在附近玩耍,其中一個失足掉了下來,五虎退為了救人也跟著跳下來,好不容易把他送上去,自己卻被聽到動靜的1183號發現了。
「差一點就掉進刀解池了,」五虎退心有余悸,「幸好有你在。」
鶴丸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腦袋:「這話是我要說的,我正愁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們接上頭呢。」
「出什麼事了?」
「時政要逃去異世界,要是再不下手的話就會放虎歸山。」
「啊,說到這個,」五虎退從懷裡掏出一支很像鷹哨的哨子,「只要吹響這個,一期哥那兒的接收器就會捕捉到我的位置了,但是……」
但是據點附近有信號干擾裝置,先不說接收定位要花多大的功夫,該在哪兒吹也是個大問題,現在時間緊迫,跑出時政的監控範圍再吹是來不及了,在這兒吹的又會把時政的人招來,現在他們是進退兩難。
正當五虎退決定要豁出自己這條命去傳情報的時候,鶴丸忽然說道:「我倒有個辦法。」
「……哎?」
「你不是說上面有小孩子正在玩麼?」鶴丸指了指頭頂上方,「時政肯定是為了不想招來嫌疑才沒有趕走他們,你把哨子交給那群孩子,說是送給他們玩,能吹多響吹多響。」
說罷,他轉身朝夾道上走去:「我去拖延時間,你把哨子給他們後就在附近藏著,等一期來了接應他們。」
五虎退握緊哨子,重重點頭。
鶴丸一出去便去了其他番隊,說是十番隊少了個人,有可能是敵人那邊派來的臥底,正在銷毀所有的設備資料,這下子本來就忙得一團亂的時政更是焦頭爛額,立刻分了一部分去找人外加檢查數據庫,進度瞬間慢了一半。
「沒那個時間了!」總隊長的親信跑出來呵斥,「別管他到底在干什麼,馬上去中央大廳集合,進行傳送!」
討伐軍的紀律性很強,一道命令便足以讓他們鎮定下來,十個番隊有序進入中央大廳,依次進入時間轉換裝置的傳送範圍內,總隊長調整好所有的刻度盤,手指放在了啟動按鈕上——
突然,一把太刀刺破空氣,直接插到按鈕旁邊,總隊長躲閃不及,手指被切下了一小塊肉,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擲出太刀的人,十番隊的暗墮付喪神鶴丸國永。
「干嘛走得那麼快,」他站出隊伍,同時也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我家主公還要來給你們送行啊。」
話音剛落,眾人頭頂忽然簌簌地落下了灰塵,緊接著一把巨大的戰斧破開天花板直劈而來,有人跑慢了一步,被戰斧砍死在地面上。
見狀,討伐軍們火速進入戰鬥狀態,但敵人來勢凶猛,戰斧之後又是一陣刀劍雨,如同雷電一般劈落,總隊長捂著手直喊撤退。
Archer的王之財寶還是一如既往的生猛。
鶴丸脫離十番隊,往人群逃散的相反方向跑去,解除時間轉換裝置的保護罩,一刀砍碎了它的核心芯片,電流聲滋滋響起,自爆裝置在瞬間啟動,鶴丸幾個後跳落到爆炸範圍之外,在密集的爆裂聲響起的同時,他已經離開了。
千繪京這次沒有和吉爾伽美什待在維摩那上當總指揮,而是加入了作戰行列,盡管時政研究出了對抗寫輪眼的方法,在這片區域沒辦法使用幻術,但她的體術和忍術也不是白練的。
「大混亂~!」
阿斯托爾福坐在駿鷹背上,觀察了一下地形後拿出喚起恐慌的魔笛就是一頓猛吹,那近乎狂暴的龍吼給了逃出地面的討伐軍們難以忍受的爆音衝擊,不少人直接跪在地上,雙手捂住耳朵,眼睛和鼻孔都流著血,抵抗力稍強一點的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回據點,集結成隊打算從其他地方衝出去。
另一邊,付喪神們與隱藏在密道裡的討伐軍近身交戰,他們的必勝決心比起被下達了撤離命令的討伐軍更占優勢,出刀的速度和揮砍的猛勁遠勝於從前,敵人被打得連連敗退,最終失去還手之力。
長谷部捂了捂嗡鳴的耳朵:「Rider這是無差別攻擊啊。」
「地下的隔音效果算不錯了,你就知足吧,」龜甲調侃了他一句,在收刀的瞬間擊殺了一名企圖偷襲的重傷討伐軍,「還有不少敵人藏在下面呢,要不要比比看誰殺得最多,獎勵是主公的擁抱。」
「……不許背後調戲主公!」
長谷部剛吼完這句話龜甲就先他一步進入密道深處了,他愣了愣,忙反應過來跟上去:「可惡,怎麼能輸給你!」
東邊的出口外,迪達拉炸得正歡,不得不說跟著千繪京做事真的很爽,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施展自己的藝術,指哪兒炸哪兒。
但有個人並不是那麼爽,佐助沒有飛行工具,只能在下方擊殺討伐軍,迪達拉丟十枚炸/彈有九枚都能炸到他,兩人差點沒打起來。
討伐軍見有機可乘,當即分成兩隊從側面進攻,試圖包圍佐助,就在這時,如同海浪般的火焰直衝而來,不僅阻止了他們的進攻,還斷了他們的退路。
險險避開火焰,又是一招灰塵隱之術襲來,灰塵漫起,肉眼能看見的只有濃煙,其中一名討伐軍似乎聽到耳邊有風聲,迅速回過神來用刀格擋。
「反應不錯。」
斑評價完後,瞬身消失在對方眼前,後者不敢放松,想衝出濃煙卻驀地聽到耳邊有打鬥的聲音,很快,那聲音貼近了,他舉起武器根據多年的實戰經驗朝左邊攻去,可突然,一枚骨彈射穿了他的頭顱,手中的武器「哐當」一聲落下,他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濃煙散去後,斑的腳下躺了一排人,隨後趕來的君麻呂將手伸到背後抽出自己的脊骨,也加入了戰爭之中。
切斷所有的干擾設備電源後,擁有萬花筒的人已經可以毫無顧慮地使用須佐能乎,雙方實力差距越拉越大,千繪京一路殺進據點,直接來到本該是中央大廳,現在卻成了一片廢墟的地方,而她的目標物,那座大型時間轉換裝置,也被炸成了數不清的零件碎塊,只有一個黑漆漆的空架子立在哪兒,看上去很是凄涼。
大概是Archer扔寶具的時候剛好命中目標了吧。
正這麼想著,她忽然感覺到背後有其他人的氣息,於是迅速握拳揮去,結果拳頭剛好落入那人的掌心,下一秒,對方扯過她的手腕,一下子把她拉進了懷裡。
外面的嘶吼喊殺還沒有停歇,這裡卻是出奇的安靜。
千繪京的腰被對方的右手箍住,她安靜了一會兒,問:「鶴丸?」
「嗯。」鶴丸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千繪京稍微往後退了退,在看見男人的滿頭黑發和紅色中夾雜著凌厲光芒的眼睛時,她的眼底透出一絲詫異,然後緩緩抬起手——給了鶴丸一巴掌。
鶴丸被打得猝不及防,當時就蒙了。
「原來你才是那個瞞我瞞得最久的人,」千繪京強行掙開他的懷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說,什麼時候和另一個我串通好的!」
千繪京從來沒這麼對過他,責怪中隱藏著一點醋意,說實話鶴丸是很高興的,但他覺得如果把這種高興表現出來千繪京可能會再給他一巴掌賞他個對稱,於是強行壓了下來:「你沉睡的時候……」
「看我像個傻子似的把你派回武之國,再花了那麼大的功夫去找是誰給我留下的血字,你很得意?」
「沒有沒有,我很心虛……」
千繪京原本有一大堆的話要質問他,現在才質問了幾句就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了,小千和她是同一個人,小千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干什麼要來責怪鶴丸。
她垂下眸子,抓著鶴丸衣領的手逐漸松開,後者看著她的表情變化,忽然笑了一下。
「笑什麼?」
鶴丸再次把千繪京抱進懷裡,低頭在她耳邊呼了一口氣:「因為覺得你可愛。」
說完這句話他便吻上了千繪京的嘴唇,千繪京猶豫片刻,做出了回應。
這次的親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綿長細膩,似乎要把這段日子沒有說的話都融化在舌間摩挲之中。
時政討伐軍死傷無數,千繪京一行人雖然受了點傷,但好在作戰部隊輪換及時,沒有出現死亡情況,他們進行完地毯式搜索,沒有漏掉任何一個敵人後就打道回府,開始處理後事了,時政據點那兒沒有被炸毀的新型設備則由帶土進行回收,再盡數轉移到武之國。
攻打時政的時候毀了霧隱村不少民宅,不過還好這是發生在締結了同盟合約之後的事,再加上消滅時政這個曉的幕後操縱者是為民除害,水影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該賠的錢還是要賠,之後還要再去水影那兒請個罪。
除此以外,武之國的任務中心也由消滅討伐軍轉移到了正常的建設經濟上,這倒不是什麼難事,畢竟還有不少得力干將幫襯著,千繪京的任務倒是挺輕松的,不過她已經養成了凡事親力親為的習慣,任何由別人處理過的文件都要再過目一遍。
這可就引起鶴丸的不滿了,異地戀的那段時間他連千繪京的面都沒見到,現在好不容易團聚了後者還整天泡在文件堆裡,鳥都不鳥他。
今天,千繪京正在裡室裡審查報告單,鶴丸走過來坐到她旁邊,身子一躺,頭枕到了對方的大腿上。
千繪京當沒看見,好一副正人君子樣。
「主公~」
「……」
「千千~」
「……」
「繪繪~」
「……」
「小心肝兒~」
「………………」
千繪京猛地擱下筆,低頭看向他,用眼神詢問他到底要干什麼,結果鶴丸沒回答她,只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她的小腹,雖然隔著衣服,但千繪京還是感覺到了那亂點火的觸感,她強忍住,不准備管他,豈料對方直接抓過她的手腕,在脈搏位置舔了一下,那微微眯起的狹長眼眸還帶著笑意……
千繪京唰地站起身,害得鶴丸差點以頭撞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千繪京便把所有的文件都掃到了下去,然後將他推到矮桌上,熟練地解開他的衣服。
鶴丸任她施為,用低沉緩慢且格外撩人的聲音問:「不治理國家了嗎,國主大人?」
千繪京面不改色,手上的速度一點沒慢下來:「先治理你。」
原本大家都以為轉變最大的是宇智波帶土,好好一個中二青年忽然金盆洗手成了後院遛豬達人,天天打著養豬的旗號去跟轉世琳泡在一起,但現在他們發現自己錯了,一山更比一山高,鶴丸從快樂陽光男孩搖身一變成了鶴妲己,勾得千繪京從此君王不早朝,花樣之多連龜甲都甘拜下風。
這暗墮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對啊?
……
千繪京和木葉之間的恩怨雖然還在,但到底已經消了不少,沒過多久,鳴人作為木葉的使者之一來到武之國,一入國境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找千繪京和佐助,可惜他來得不是時候,前者還在聽鶴妲己吹枕頭風,後者還在地獄接受他哥的心理素質教育。
這樣平靜祥和的日子倒也過得開心,但這只是暫時的,千繪京還沒忘記其他異世界時政分局的存在。
「把武之國交給我?」某一日,斑聽到了這麼一句話。
千繪京點頭:「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她會帶付喪神們和英靈去異世界依次攻占時政分局,在此期間武之國不能沒有人接手。
斑沉思良久,最終回答了一個「好」字。
千繪京沒有跟太多人告別,她知道自己還會再回來。
站在時間轉移裝置前,她望了眼身後整裝待發的付喪神,臉上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容。
「笑什麼呢?」鶴丸握著她的手,如此問道。
「沒什麼。」
千繪京按下啟動按鈕,感覺到鶴丸握著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她會意,也用力回握了一下。
這條路,她終於找到能陪她一起走下去的人了。
第194章 番外
千繪京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據說是隔壁世界的時政分局選擇投降,願意擁護她為時政的新主人。
「你信了?」斑問她。
「不信,」千繪京回答,「所以我答應不傷害他們之後,拿了分局的印章和相關佐證材料就把他們關地下室了。」
「嗯,很好。」
這麼多年的實戰經驗告訴她,時政的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小千已經回到正確的時空,佐助也成功換了眼,鑒於團藏之前的經驗,千繪京認為柱間細胞能有效抑制寫輪眼的反噬,於是讓藥研加緊研究其中原理,也許以後可以幫宇智波的後代們免除失明的危險。
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休整軍隊,千繪京連著攻下這麼多時政分局還一網打盡了討伐軍,其他分局都會急著考慮對策,為了防止他們狗急跳牆孤注一擲,她決定先養養身體,等敵人有所懈怠的時候再出擊,一招制敵。
今天正值五月,天氣越來越炎熱,千繪京決定跟斑一起去微服私訪體察民情,趕在酷暑之前把該做的工作做完,等他們走後,鶴丸進了千繪京的房間。
「啊,來遲了,」他有些遺憾地撓了撓頭,然後把一張婚姻屆申請書壓到了千繪京桌上的文件裡,笑道,「那就給主公一個驚喜好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房間,去訓練場查看新人的訓練情況去了,之後沒多久唐瓜出現在門外,和他一同來的還有長谷部。
「主公不在,應該是忙公事去了,」長谷部把桌上的文件交給唐瓜,「麻煩你了。」
「不客氣,我只是幫忙跑腿而已,」唐瓜接過文件,道了聲謝後告辭回到地獄。
千繪京遲早會成為時政的新統治者,所以鬼燈先讓她擬了個三方協議出來,唐瓜這次就是來拿協議的。
地獄裡,奴良滑瓢正在和鬼燈商量新合約的事,唐瓜進來後把文件交給他們,兩人便把奴良組和地獄的合作暫時放在一邊,開始審查協議初稿。
奴良滑瓢發現有張紙的顏色明顯不同於其他資料,抽出來一看,是張婚姻屆申請書,鶴丸的名字寫在上面,另一邊還空著,見狀,他頗有深意地笑了一聲:「哦?」
鬼燈:「發現什麼了?」
聞言,奴良滑瓢把申請書的正面轉向他,嘴角噙笑:「看來他倆發展得很快啊,都到這步了。」
鬼燈也算是千繪京和鶴丸這一路坎坎坷坷走過來的半個見證人,他拿過申請書,看上去並不驚訝:「應該是被誰誤放在裡面了,我等會兒找人還回去。」
「走的哪有飛的快,」奴良滑瓢拿起煙杆嘬了一口,「我讓我的人跑一趟就行了。」
負責把婚姻屆申請書送回去的是鴉天狗,想著總大將強調過這張紙一定要快點送到千繪京哪兒,於是他沒走正規路線,轉而從此世直通彼世的枯井飛了出去,誰知剛竄出井口便遇到了一個農夫,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突然,前者大叫了聲「有妖怪」,抄起鋤頭就往鴉天狗頭上砸去,鴉天狗頓時一慌,趕忙撲騰到天上,火急火燎地飛向目的地。
——差點鴉頭不保!
他擦了擦滿腦門子的汗,手往腰間一模,沒摸到東西。
……
……
……
申請書呢???!!!!
不遠處,正在故地重游的佐助看見地面有陰影飄過,於是抬頭,一張紙剛好落到他臉上,取下來一看,是張婚姻屆申請書,上面寫著鶴丸國永的名字……
佐助的腦門蹦上了一道青筋。
托千繪京打破時空障壁的福,這些天走到哪兒都有莫名其妙的東西掉他腦袋上。
「上次是尿布,上上次是魚缸,這次又是什麼?」水月一邊喝水一邊瞧了眼紙上的內容,「謔,狗糧。」
「無聊。」
斑要在武之國修建新的宇智波領地,所以特地讓他來木葉一趟,參考原來的裝修布局給新圖紙提點意見,綱手對他的到來沒什麼異議,只是苦了鳴人,剛到砂隱還沒站穩就收到了佐助回村的消息,又立刻馬不停蹄地往回趕,連口水都沒喝上。
水月拿著筆在新圖紙上圈圈畫畫,對照宇智波故宅的樣子進行修正,佐助負責審查。這兒被佩恩毀過,是後來重建的,他得根據記憶調整細節,力求還原。
他們剛來沒多久,宇智波領地又寬闊,能在後天天黑之前完工就不錯了,佐助嫌帶著婚姻屆申請書不方便,干脆讓通靈獸把它帶回自己暫住的公寓,等忙完後再去拿,免得弄破弄髒了被某兩人記仇。
與此同時,第七班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趕回木葉村,緊接著便朝佐助的公寓狂奔而去,推開門,公寓被打掃過,顯然是有人在住,小櫻和鳴人激動得每間房間挨個兒搜查,活像入室搶劫,佐井和卡卡西慢吞吞地跟在後面,心情平靜。
「嗯?」佐井看著窗戶外的鷹問,「通靈獸?」
鷹把婚姻屆申請書放下就飛遠了,卡卡西湊上前拿起來看了看,眼神驟變。
「哎哎哎,這是什麼,佐助的信嗎?!」鳴人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一把搶走申請書,滿臉的燦爛笑容瞬間定格。
「卡卡西老師,」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鶴丸是男的,沒錯吧?」
卡卡西:「應該是,我沒發現他有女孩子的特征。」
「那,那他給佐助送婚姻屆申請書……」
「是求婚哦,」佐井一臉無害地點破真相,「鶴丸和佐助要結婚了。」
剛走進客廳的小櫻腳下一滑,一屁股摔倒了地上,可她來不及喊痛:「——誰,誰和誰結婚?!」
佐井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鶴丸和佐助……」
「小櫻,小櫻你振作點——卡卡西老師小櫻她吐魂了!!!」鳴人忙接住昏過去的小櫻,急得不行,「這,這件事情一定有辦法處理的……老師,怎麼處理啊?!」
佐助跟著千繪京去武之國,原來不是想搬家,是想追求鶴丸的嗎?!
為啥他的兄弟是個gay啊!還有,阿千姐知道這事兒嗎,前小叔子和現男友背著她搞基的事實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吧,阿千姐那麼睚眥必報,要是知道自己綠了一個不爽把佐助給哢嚓了怎麼辦???
卡卡西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他畢竟年長幾歲,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怎麼可能在陰溝裡翻船。思索了一會兒後,他嚴肅地說道:「總之先找佐助談談看,至少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見,要是他真的選擇了鶴丸……」
那就祝福他們吧。
可是……
鳴人一臉糾結地站在宇智波領地門前,措辭措得都能出一本辭海了,就是沒想出該怎麼跟佐助開口,以佐助的性格,要是開門見山談的話他估計不會承認然後又會因為被戳中心事惱羞成怒再中二一次,為愛報復世界什麼的光是想想就很可怕啊!
正當他糾結著,佐助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你來這兒干什麼?」
鳴人嚇得手裡的書都掉了,接了好幾次才接住。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佐助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水月還在裡面改圖紙,他得先去吃飯,之後再來換班。
不知道為什麼,去茶屋的路上鳴人一直在後面跟著他,一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樣子,佐助實在是不耐煩了,轉頭問:「你到底要干什麼?」
「那,那個……」鳴人猶豫了一下,決定為了兄弟的終生幸福豁出去一次,「你喜歡男人嗎?!」
………………
到底還是開門見山了。
鳴人閉著眼睛不敢看佐助為愛痴狂的反應,等了一會兒沒動靜,他才敢勉強睜開一條縫去偷瞄佐助,沒想到後者還站在原地,用有些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氣氛很是微妙,佐助沉默片刻,說:「不喜歡。」
——果然不承認,接下來是不是就該惱羞成怒了!
鳴人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同時往後退了一步,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自己還要為千繪京爭取一下補償,於是冷靜下來,換了個委婉的方式說:「有個人一直對你很好。」
佐助挑了挑眉。
「無論你在哪裡都思念著你,即使你要與全世界為敵都不會放棄你,在過去的那段日子裡,你們一直互相扶持……佐助,即使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你也不能忘記那個人。」
出乎意料的,佐助非但沒有惱羞成怒,還難得好脾氣地聽他啰嗦完:「知道了。」
之後還補了一句:「我不會忘記他的。」
鳴人直接當機了,他他他,男性的那個他啊,佐助是不是把這個人誤以為成了鶴丸,佐助這是下定決心要和鶴丸私奔拋棄千繪京了啊!!!!
不,冷靜……
他扶著電線杆子捂住頭,滿腦子都是對不起鼬的臨終托孤和千繪京的幼年情誼。
TAT卡卡西老師我真的盡力了啦。
鳴人不知道的是佐助沒有去茶屋,而是中途啟動便攜式時空轉換裝置去了其他地方,找到地獄入口,進去見了宇智波鼬。
鼬已經晉升成十王之一的輔佐官,平常的工作也很忙,但每次佐助來找他他都會跟上級請一個小時的假,就當彌補以前常放弟弟鴿子的過錯。
「哥,」佐助用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鳴人跟我告白了。」
鼬正要坐下,聽到這句話身體頓時僵住了。
「他手裡還拿著本教導男性那方面的書,」佐助接著說道,只是聲音變得低沉了很多,「他想侵犯我。」
此時,正在一樂拉面那兒化傷痛為食欲的鳴人冷不丁一抖,他左右張望,見沒人跟蹤自己後把那本用來壯膽外加補充知識的書往懷裡塞了塞,藏得更嚴實了。
「我覺得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鼬直言,「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佐助把那段有個人一直對他很好的話轉述出來:「那個人不就是說的他自己麼?」
鼬:「……」
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這件事阿千知道嗎?」
佐助不確定是該搖頭還是點頭。
「她現在算是你的監護人,有權利知道一切,」鼬站起身,反正他也沒心情坐了,「我找時間去跟鳴人談談,也許可以讓他放棄。」
當天晚上,睡得正香的鳴人突然感覺旁邊一陣陰風吹來,他打了個冷顫,一睜眼竟然發現鼬站在床頭邊,當場小臉刷白,抱著被子迅速縮到最裡面瑟瑟發抖:「對不起鼬大哥我不知道你會這麼生氣!!」
居然都被佐助的婚事氣活了啊oh my god!
「不,鳴人,」鼬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只是想跟你談談。」
雙方打開天窗說亮話,通過鼬的猜測,鳴人總算知道那張婚姻屆申請書是鶴丸送給千繪京的了,只是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落到了佐助手上,佐助把它放在公寓裡應該是想之後還給千繪京。
鳴人總算松了口氣,之後猛地反應過來:「那鼬大哥,你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能說話的死人,難道是鬼嗎!
鼬淡淡笑了:「是鬼。」
鳴人臉比調色盤還精彩。
「這麼晚來打擾你實在是抱歉,」鼬走到窗戶邊,准備離開,「好好休息吧,鳴人。」
不……今天晚上他恐怕是休息不好了。
沒過多久,武之國。
完全不知道前些天發生的事有多麼曲折離奇的千繪京收到了佐助帶回來的婚姻屆申請書,千繪京看到鶴丸的名字後二話不說把自己的名字也寫在了旁邊,之後再由斑這個國主蓋章簽字,比民政局的認證可厲害多了。
千繪京拿過申請書,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夜月柔和,像是一盞被點亮的孤燈,穿過灰雲將微弱的光投向世間。
房間裡沒光亮,她摸黑走進來,隱約可以看見鶴丸正躺在地上,臉上蓋著本書,似乎是睡了。
千繪京彎下腰,把書拿起來,結果發現鶴丸並沒有睡著。
淡淡月光下,鶴丸躺在地上張開懷抱,千繪京直接把書扔到一邊,低身抱了上去。
「那張申請書,我簽了。」
「嗯,」鶴丸的側臉貼著她的頭發,「以後我就是宇智波鶴丸了。」
未來余生,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