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HP)食死徒的品格》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悠于 2025-4-11 23:26

第96章  初陣(2)

  1978年,英格蘭,東薩塞克斯郡,黑斯廷斯Ⅰ,海邊懸崖上的小教堂。

  湧潮不知疲倦,前赴後繼地拍擊在岩壁上,散作雪白的碎沫。每有一浪粉身碎骨,腥濕的海風都格外猛烈一些,仿佛這就是它生命消散的回響。

  這座教堂裡,也正有一場葬禮將要舉行。

  牧師奧斯本披著法袍,束手站在祭壇邊,心裡直犯嘀咕——無他,唁客們實在是太奇形怪狀了!不,也不僅僅是客人,就連主喪的遺屬都古裡古怪的。

  有穿網球短裙配男式牛津雕花鞋的,還有穿閃光夾克牛仔褲的——也不嫌熱!神情悲戚的遺屬把連衣裙塞進了半身裙裡,好不容易來了一位穿正裝三件套的體面老人,結果那白頭發白胡子長得都快拖地上了。

  奧斯本覺得全英國的怪人都集中在他這個小教堂裡了,一個滿臉傷疤、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一直神經兮兮地四處亂看,活像隨時都會有恐怖分子手持機槍「突突」掃射一般,他穿得倒是挺正常,黑西裝緊繃繃的,隨著他的每一個小動作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

  儀式還未開始,奧斯本就覺得自己已經好累了,甚至懷疑這場葬禮是針對自己的惡作劇。眼看著約定好的時間還沒到,他干脆順著祭具室旁的小門溜了出去。

  掘墓人布魯諾正靠著墓地欄杆抽煙,海濱風大,這煙一半算是被風抽了。

  「已經好了?」奧斯本打了個招呼,「今天可是有兩具屍體。」

  「小意思!」布魯諾咬著煙卷兒,比了個牛仔敬禮的手勢,「那邊還是沒把悼詞給你?」

  「讓我隨便念段祈禱文就行了。」奧斯本垂頭喪氣地說,法衣上織的金邊都不閃亮了,「說悼詞有人念,用不著我。」

  「正常人哪有禮拜五辦葬禮的?」布魯諾看了看表,「剛剛我才發現,裡頭埋了不少姓普威特的,我怎麼不記得鎮上有這戶人家?」

  「城堡那邊有幢維多利亞式的白房子,」奧斯本心不在焉地說,「普威特先生和普威特夫人就住在那裡,你平常也不太往那邊去吧?」

  「老房子陰森森的,在那個年代,咱們這兒不還是個大戰場嗎?」布魯諾撇撇嘴,「我可不想跟幽靈玩捉迷藏!」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奧斯本就看見普威特夫婦各持花環、緩緩相偕走來,身上的衣服簡直和他們的房子一樣古老,離著十幾米遠仿佛都能聞到那股樟腦味。

  「說起來,主喪的不是普威特夫婦嗎?」布魯諾好奇地眺望了一眼,「怎麼來得這麼晚?」

  「不是。」奧斯本終於找到這場葬禮上自己唯一有把握的問題了,「普威特先生是死者的堂叔,喪主是死者的妹妹,她丈夫今天要抬棺吧?可惜孩子還小,不然單她的兒子就夠人數了。」

  「幾個?」

  「五個。」奧斯本張開五指,「最大的八歲,小的是一對雙胞胎,才三個月。」

  「這年頭少見人生這麼多了。」布魯諾嘖嘖稱奇,就聽奧斯本猶豫著說:「普威特先生為這場葬禮額外捐了一筆……我是不是該去打個招呼?」

  「快去啊!」布魯諾差點兒要去踢他的屁股。

  奧斯本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他剛從神學院畢業、成為牧師不多久,和年長一些的教徒打交道總有些發怵。但好在普威特夫婦此刻無暇顧及他,他們正在和一位年輕女孩說話。

  「節哀,柳克麗霞Ⅱ阿姨。」女孩和普威特夫人擁抱了一下,「您好,普威特先生。」

  這女孩簡直是奧斯本夢寐以求的葬禮唁客,她穿著合身得體的套裝黑裙,寬檐禮帽下垂著同色面網,高跟鞋優雅輕巧,就是把她撮到皇室葬禮上也不會格格不入。

  「這話也應該由我對你說的,阿波羅尼婭。」柳克麗霞·普威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以為你不會再願意看見布萊克家的人了,畢竟——」普威特先生連忙輕輕扶住妻子的肩膀。

  「一碼歸一碼。」女孩搖搖頭道,「阿爾法德叔叔和安多米達聽見您說這話,那可要傷心了。」

  「你這孩子!」柳克麗霞破涕為笑,用手套輕輕打了她一下,「你都沒見過安多米達吧?唉,可憐的阿爾法德……」

  她轉眼看見一旁恭候的牧師,連忙道:「西裡斯可能已經到了,你去裡面找他吧!」

  女孩走了開去,奧斯本立刻識趣地遞補上前,和深居簡出的本地熱心人士寒暄起來。

  阿波羅尼婭走到教堂門口張了張,頓時被裡面千奇百怪的喪服震了一下,巫師們似乎覺得只要是黑的就行,有人甚至蹬了一雙賣魚佬的雨靴,就那麼「咯吱咯吱」地走來走去。

  按照禮貌,她應該去和莫麗·韋斯萊打個招呼的,但她根本就不認識韋斯萊一家,那份訃告是柳克麗霞寄給她的。雷古勒斯手裡也有一份,但他很明智地沒有出現。

  葬禮還沒開始,巫師們隨意散坐在座席上,鄧布利多正抱著一個紅頭發小男孩和韋斯萊夫婦聊天,阿波羅尼婭初步判斷那是珀西。她沒有去打擾遺屬,只是在後排揀了個座位,默默觀察著這些人。

  傲羅們基本都在,掠奪者全員出席,西裡斯那件龍皮夾克不知道用了什麼魔法,簡直像面鏡子,哪怕不特意看向那邊,眼角余光裡也總是有個閃閃的亮斑,盡職盡責地折射著陽光。阿波羅尼婭不堪其煩,只好將握在手裡的帽子豎起來擋在臉側,這一動作卻又引起了西裡斯的注意,悄悄溜了過來。

  然後是詹姆、盧平、佩迪魯,一個接一個,紛紛跟上。

  「節哀。」盧平率先破冰,「我們欠你的,早就該說,一直沒機會。」

  「多謝惦記。」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頷首,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可說的。

  五個人面面相覷,場面僵得可怕。詹姆尷尬得神情扭曲,絞盡腦汁地說了一句:「你就不問問莉莉去哪裡了嗎?」

  「那麼她去哪裡了呢?」阿波羅尼婭只好順坡下驢。

  「她去麻瓜醫院做婚前檢查了所以不能來!」詹姆·波特滿臉驕傲,早有准備,「麻瓜醫生很難約的,要是這次沒去成,我倆就得明年結婚了!」

  他的朋友們紛紛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我猜是伊萬斯的父母堅持要求的吧?」阿波羅尼婭隨口道,「祝你們……幸福快樂,死亡也不能將你們分開。」

  「莉莉還妄想著讓鼻涕精也去,你看你能不能幫忙把請柬——」被至少三只手搡了一把的詹姆·波特差點從座位上滑下去。

  阿波羅尼婭心中五味雜陳。「拿來我瞧瞧。」她伸出手來。

  詹姆從口袋裡掏了掏,顯然有一大把請柬剛剛散出去了——也不覺得犯忌諱!那請柬非常具有莉莉·伊萬斯個人風格,是一朵鈴蘭花,花瓣展開即變成請柬,閉攏後攜在身上,又總有一股幽香。

  她開花閉花地玩了一會兒,又給詹姆·波特還回去了。「你直接找雷古勒斯吧,現在托給我,我也還是找他,開學,唉……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說著,看了西裡斯一眼。

  西裡斯那雙永遠明亮如昔的灰眼睛,此刻是火山灰般毫無生機的底色。他注意到阿波羅尼婭別有深意地注視,艱難地咧了咧嘴,笑得看起來像哭:「我聽穆迪說……那次是食死徒新人練膽,害死普威特兄弟的人,會不會就是……會不會也有雷古勒斯?」

  更尷尬了。

  阿波羅尼婭沒有急著反問,她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按照人設,她現在也應該和西裡斯一樣,在友情與親情、正義與邪惡之間痛苦糾葛。

  「我說……葬禮好像快開始了。」彼得·佩迪魯遲疑著開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我們坐回去吧,西裡斯,你要留在這裡嗎?」

  「不!」西裡斯粗魯地擦了擦眼睛,率先起身回座去了。「我們答應鄧布利多,幫莫麗和亞瑟看著孩子。」盧平匆匆向她解釋,「我看詹姆挺喜歡弗雷德和喬治的,一直在練習怎麼抱小孩呢!」

  阿波羅尼婭輕輕點了下頭,表示理解。一股奇異的、陌生又危險的柔軟襲擊了她的心,她遙遙注視著抱雙胞胎的詹姆和西裡斯,兩個大一些的紅頭發男孩乖巧地和盧平說話,一邊還面含擔憂地掛心著母親和弟弟。

  不是書頁上的名字,是活生生的人,她再一次意識到。

  一直和牧師在外說話的普威特夫婦也進來了,柳克麗霞挽著一位年輕少婦的手臂,正和她喁喁說話。有不少傲羅都很警覺,因為那位淺棕色長發的女巫長得活脫脫就是一個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只是眼睛更圓更大,氣質更溫和。她手裡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Ⅲ,室內也戴著一頂鐘形帽,帽子下露出的發卷兒正按照彩虹的順序興高采烈地變著顏色。

  普威特先生和另一個金發英俊男巫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默契地走快兩步,擋住牧師的視線。

  阿波羅尼婭嘆了一口氣,忽然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了,同時聞到一股酸腐的汗味混合著煙酒臭氣,差點兒給她熏一跟頭,但她轉過頭去,卻只看到一堆潦草的破布,要不座位下有腳,她都要以為是別人隨身攜帶的什麼行李了。

  破布客客氣氣地跟她點了點頭,用被煙油熏黃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八」,不勝唏噓:「令人惋惜哪,他們抓過我兩次,現在卻是我送他們最後一程。」一張嘴又還有新的口臭。

  阿波羅尼婭潔癖大發作,冷冷地不接話,只看著鄧布利多上台致辭。管風琴聲轟然響起,恢弘的安魂曲似乎吞沒了他的言語,單看牧師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巫師不一樣,鄧布利多的悼詞能夠穿越樂章,毫無阻礙地抵達他們的耳畔,不少人都流露出悲慟之色,一個年輕的女傲羅伏在同事肩頭默默流淚。

  「可憐哪,可憐哪……」破布也用髒兮兮的手指擦拭著眼角,一邊哭一邊偷偷打量著她。

  鄧布利多是出類拔萃的演說家,和他前夫一樣,都是操控人心的高手,只要他想,單憑言辭就能讓所有人都痛哭流涕,何況還有音樂加成。但阿波羅尼婭拼命控制著自己,她清空自己的大腦,建立起層層防御,讓鄧布利多的話語在耳朵裡打了個轉就原路返回——她要堅定所走的道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正義的陣營除了正義一無所有,除了任人宰割,什麼都做不了。

  音樂聲緩緩消散,既疑惑又不滿的牧師已經放棄了表情管理,蔫頭耷腦地進行布道和祝頌,但遺屬和唁客都非常不配合,大部分人都在平復心情、整理儀容,然後百無聊賴地四處亂看,准備抬棺的青壯男性在默默地活動手腳,那個大夏天戴羊毛呢帽子的小姑娘一臉新奇地舉著座席上預備好的、本該眾人一齊誦讀的經文,顯然是當成了識字卡片。

  牧師的從業積極性被打擊到了史上最低點,他草草地結束了儀式,宣布可以下葬了。死者的妹夫、堂叔、堂嬸的侄子和侄女婿加起來人還不夠,最後是那群時刻保持警惕的怪人裡走出幾個來,說是死者的同事。

  「夠、夠了嗎?」牧師奧斯本已經有些懵了,眼睜睜看著這群大力士只要四個人就輕輕松松地抬起了一具實木棺材,好像肩頭扛著的只是一袋面粉,「好、好吧……請跟我來!」

  遺屬和唁客們也隨之起身,阿波羅尼婭習慣性地落在後面,她本將禮帽握在手裡,一轉身,帽檐上垂落的面網也自然而然地掃過破布……

  「那塊寶石可以給你。」阿波羅尼婭忽然一笑,猝然停手,面網登時被扯緊了,「作為回報,幫我去偷個東西來。」

  破布的指間夾著小刀片,正割那面網沒割斷,面網上綴著一只蛇形銀扣,蛇頭是一塊指頭肚大小的沙弗萊石。

  「不能用魔法很不方便吧?」阿波羅尼婭笑道,「用魔法你也割不斷,純血家族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下手之前想清楚啊!」

  破布臉色一變,手一松就要跑路,教堂門口卻有人去而復返,大聲喝道:「剛才我就看著像……蒙頓格斯·弗萊奇!我就知道你是賊性不改!」

  是那個哭得最慘的年輕女傲羅,仗著麻瓜牧師不在,已經拔出了魔杖。

  「答應我,寶石給你,」阿波羅尼婭趁機引誘,「傲羅也幫你擋掉。」

  破布已經被反幻影移形咒束縛住了,眼珠子一轉,只好咬牙同意,眼前的純血女巫立馬變了張臉。

  「這是怎麼了……都是誤會!」她又驚又笑,滿是歉意,「我的帽子勾住了座位,這位……弗萊奇先生正在幫我解開呢。」

  「真的嗎?你可別被他騙了。」女傲羅將信將疑,還是走了過來,「哦,我認得你,你是格林格拉斯吧?」見蒙頓格斯·弗萊奇的眼神堪稱困惑,急忙又補了一句:「呃……我是說,在學校裡,你入學的時候我還沒畢業。」

  阿波羅尼婭毫不介意地搖了搖頭:「沒關系的……我也記得你,你是赫奇帕奇的博福特,最喜歡吃巴騰堡蛋糕。」

  「啊,這麼多人知道嗎?」女傲羅博福特不由撓頭,訕訕一笑。

  「是家養小精靈可可告訴我的,她覺得你畢業後再也吃不到更好吃的了,」年輕的女巫們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並肩向墓地行去,阿波羅尼婭使了個眼色,破布只好也不甘心地跟上來,「一直還想讓你回去拿她的獨家秘方呢。」

  「我看她也就是說說,你可別當真!當初在霍格沃茨,最念叨我能吃的小精靈就是她!再說她是小精靈呀,我回不去,她可以給我送……」

  墳塋前氣氛肅穆,不宜談笑,阿波羅尼婭和博福特分開,趁機抽身,找到破布。

  「你要我偷什麼?」破布警惕地看著她,卻只等來輕飄飄一句「魂魄出竅」。



第97章  初陣(3)

  阿波羅尼婭排隊獻上花環,唁客們已經開始有序撤離,各找地方幻影移形去了。鄧布利多正親自處理麻瓜牧師和掘墓人,她只好含糊地和韋斯萊夫婦打了個招呼,不管人家聽沒聽見,也混在人群裡全伙撤退。

  「你帽子呢?怎麼不戴了?」西裡斯正在教堂門口替姑姑送客,隨口道,「今天太陽這麼大。」

  「風也大,剛剛一個沒拿住,刮崖底下了。」阿波羅尼婭狀若可惜,「上面還有兩根絕音鳥羽毛呢!」

  「再買新的好了,反正你現在也不差錢!」立刻被盧平打了一下。

  阿波羅尼婭從嗓子眼兒裡笑了一聲,揚揚手權做告別。她下到鎮子裡,穿過幾條或悠閑或寂寞的小街,爬到另一側的丘陵上,這裡地勢更高,剛剛好將教堂與墓園看個清楚。

  雷古勒斯穿著黑色正裝,衣冠楚楚地坐在觀景台長凳上,面朝大海,正迎著風吃冰淇淋。

  「我怎麼不知道你長了一個鐵胃?」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走去坐在他身邊,「你會拉肚子的。」

  雷古勒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凝視著教堂的方向:「鄧布利多知不知道那個教堂的管風琴師是多佛爾過來兼職的?他今天可不在!」

  「還有什麼是遺忘咒不能解決的?巫師總是這麼傲慢!」她說著,張開一直虛虛握著的手,一陣清香彌漫,「給,帶去給西弗勒斯。」

  「一朵……花?」雷古勒斯驚訝地用兩只手捧著,鈴蘭滾落到他掌心,花瓣悄然綻放,化為一封粉紫色的邀請函,紙上浮現出百合花的水印,封口的金色火漆是「E」和「P」交織的精致圖案。

  雷古勒斯立馬把花扔回她懷裡:「西弗勒斯現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搞魔藥呢,我送不了,要送你送。」

  「搞這玩意兒花了我好幾百金加隆呢,你也不能什麼都讓我做了。」阿波羅尼婭拒絕接盤。

  「幾百?」豪門闊少立馬開始掏支票簿,「我賠你!你別想躲!」

  「喂!」阿波羅尼婭恨得要死,「你讓克利切跑一趟能怎麼樣?我臥室做過手腳的,那個屏障魔法還是你們倆弄出來的你忘了?」

  雷古勒斯恍然大悟:「是有這麼回事……你管它叫『屏障』,那不就是一段黑魔法波動嗎?」

  「你別管它叫什麼,反正黑魔王除非親自叫門進去,否則他能感受到的,就是西弗勒斯在裡面乖乖搞黑魔法。」阿波羅尼婭得意非凡,「我還把附屬盥洗室從整個莊園的反幻影移形咒裡獨立出來了,在那裡巫師和小精靈都是來去自由的。」

  雷古勒斯不說話了,徒勞地、默默地舔著冰淇淋勺。阿波羅尼婭事先並不知道西弗勒斯會住進來,這些措施都是她為自己准備的——她到底活在怎樣的家庭裡,才會、才會……

  「噯,人走完了!」阿波羅尼婭叫道,指著半山處的斷崖,「鄧布利多真的好明顯啊,好白!」

  「他們不會再回來了吧?」雷古勒斯只好放下心頭的疑慮,重新將注意力轉回來。

  「好像要去談遺產的事兒?鄧布利多做中人。」阿波羅尼婭回憶著偷聽來的閑談,「韋斯萊夫人當初是私奔的,有些事就……我看柳克麗霞阿姨倒沒什麼意見,畢竟安多米達也……但你姑父就不好說了,他看上去就很古板。」

  「哦,韋斯萊啊,那不奇怪。」雷古勒斯苦笑,「伊格內修斯姑父最討厭韋斯萊家的人。說實在的,他們倆又沒有後代,金加隆留著也是便宜了古靈閣和魔法部。」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大致明白了為什麼布萊克家居然會傳到救世主手裡,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走?」她向著斷崖處偏一偏頭。

  「走!」雷古勒斯站起身來——「啪!」兩聲爆響步調一致,觀景台上空無一人,唯有空氣中還殘存著鈴蘭與奶油冰淇淋的甜香。

  「應該是『四分五裂』吧?」

  「我覺得是『粉身碎骨』。」

  「那你試試,我來搞個靜音咒。」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過後。

  「挖土用什麼咒?」

  「啊?教授不教的知識你別問我!」

  「要不……『房塌地陷』?」

  又是一聲巨響。

  「你一開始就應該用『房塌地陷』!有墓碑隔著,棺材就不會像這樣被震爛了!」

  「不出力的人沒資格指手畫腳。僵屍飄行——別忘了隨葬的魔杖!」

  「恢復如初!恢復如初!恢復如初!」

  「我才發現你的大漏洞,阿波羅尼婭!你的計劃只到『挖出來』為止,然後呢?」

  「我在麻瓜旅店定了個房間,先去那裡!」

  又是幾聲反復的爆響,教堂墓園重新恢復了神聖的靜謐。層層疊疊的花環掩蓋了墓碑上鐫刻的人名,絲毫看不出墓穴裡的棺材已經空空蕩蕩了。

  「然後呢?」裝潢典雅的客房內,雷古勒斯坐在床邊,托腮望著一身整齊禮袍、塗得唇紅齒白的普威特兄弟,「我還是要問你這個問題,阿波羅尼婭,你有什麼打算?」

  「你覺得我們帶著兩具『屍體』跨國幻影移形的可能性有多大?」阿波羅尼婭按著吉迪翁·普威特——大概是他——的脈,盯著秒表計數。

  「零。」雷古勒斯冷笑,「你以為你是誰,鄧布利多?」

  「那就只好等他們醒了。」阿波羅尼婭頓覺頭大,「我還沒有幻影顯形執照呢,但是又成年了,是部裡的重點監視對像。」Ⅰ

  「你知道就好。」雷古勒斯站起身來,「反正沒有魔杖,這兩個也就是麻瓜而已。你先看著,我去搞點兒吃的,我餓壞了。」

  「英鎊!」

  「有!」

  小鎮上的麻瓜館子味道還不錯,海魚和貝類很鮮美,雷古勒斯飽腹而歸,剛踏上樓梯,就敏銳地覺察到異樣。他還不能像黑魔王或鄧布利多那樣憑空感受到魔力波動,但他至少能感覺到自己進入了靜音咒的範圍。

  「怎麼回事?」雷古勒斯一把推開房門,正看見被魔法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費比安·普威特摔倒在床上,他兄弟和他同樣待遇,正在地毯上努力咕湧著要爬起來。

  阿波羅尼婭就狼狽得多了——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被打散了,左臂整條衣袖都被扯破了,妨礙行動的魚尾裙擺大概是她自己撕開的,高跟鞋也踢掉了,看樣子是剛撲過去撿起自己的魔杖。

  「怎麼回事?」他又問了一遍,趕緊著手恢復一片凌亂的室內擺設。

  「皮肉傷。」阿波羅尼婭用手背蹭了蹭唇角的血,「我被偷襲了,這二位早就醒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約好了,你跟西裡斯也這麼心有靈犀啊?」

  她將自己渾身上下收拾齊整,唯有左臂裸露在外,直送到普威特兄弟眼前去:「仔細看好了,黑魔標記,食死徒!」

  要不是嘴巴被堵著,費比安真能張嘴咬她。就算嘴巴被堵著,吉迪翁也想送她一個頭槌。

  「直到現在,我聽到這個名號還覺得挺自豪的。」雷古勒斯苦笑了一聲,也挽起自己的袖子,「別只罵她一個人,好久不見,表兄。」

  兩個人四只眼睛齊齊盯著他們,眼神裡除了滔天的憤怒,還有深重的迷惑。

  「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熬唄!」阿波羅尼婭施施然坐下來,還有心情翹二郎腿,「哪怕我被叫去殺人了,你們的表親也會替我看著,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有其他傲羅或者鳳凰社的人來找你們作伴了。」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普威特兄弟再度憤怒掙扎起來。

  「你別逗他們了。」雷古勒斯小聲道,「我記得他們是格蘭芬多的,跟格蘭芬多講道理本來就難!」

  阿波羅尼婭「啊」了一聲,比了個OK。

  「這麼大反應啊?」她笑吟吟地將手貼在費比安的心口,「來找你們作伴不好嗎?活著不好嗎?死在別人手上,那可就是真死了,死透了,走下去見梅林了!」

  「你不還是在逗他們嗎?」雷古勒斯近乎無力地抗議,他在扶手椅上誠懇地俯身向前,「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如果我們有,現在你們已經在墓穴裡窒息而死了。」

  「沒准兒我們把人挖出來是要做什麼邪惡的黑魔法試驗呢,是吧?」阿波羅尼婭親親熱熱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沒准兒一會兒黑魔王來了呢?」

  「那你們都得死,然後被扔給我研究。無論出不出成果,我也會死。」雷古勒斯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我們利益是一致的,表兄。那天阿波羅尼婭本也沒打算殺你們,如果不是她的厲火,那些人也沒機會幻影移形,對不對?當時多洛霍夫已經在念咒了。」

  他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唱了半天,普威特兄弟依舊油鹽不進,看眼神絲毫沒有軟化的跡像。四個人鎖在小房間裡,一直硬扛到華燈初上,此起彼伏的肚餓聲才為事態帶來一絲曙光。

  雷古勒斯輕輕一抖魔杖,透明的空氣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就像是稀薄的魔藥漸漸熬至濃稠,阿波羅尼婭伸手試了試,發現也沒什麼異常。

  「單向的,他們過不來。」雷古勒斯解釋道,「現在你可以放他們吃點東西了。」

  不一會兒,恢復自由的普威特兄弟屈服於食物的誘惑,口嫌體正直地大快朵頤起來。

  「你們可得快點兒想通啊,」阿波羅尼婭啜了一口紅酒,「不然吃飽喝足該上廁所了怎麼辦呢?」

  正在切牛排的雷古勒斯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吃飯吧,別說話了。」

  但普威特兄弟似乎打定主意不讓他們吃一頓飽飯,兩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快餐,收拾東西抹抹嘴,過來「敲門」。

  「我們談談。」費比安填飽了肚子,登時又神完氣足起來,「第一個問題,所謂『密室第二次打開』是不是你做的?」

  「是。」阿波羅尼婭買一送一,「沒有為什麼,挑了兩個討厭鬼當試驗品。」

  「你為什麼會這樣?你的索命咒?是只有索命咒還是——」吉迪翁問著問著,自己也覺得好笑,「算了、算了……已經這樣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應該是你打算讓我們怎麼辦。」費比安嚴肅地糾正,「我們不能回去了吧?」

  「當然,我暫時還不想死。」阿波羅尼婭說道,「我對你們有救命之恩,所以你們要聽我的——去法國的安全屋,作為麻瓜生活,直到決戰到來的那一天。」

  雷古勒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安慰我們。」費比安艱難地笑了笑,「我們算是死過一次了,這種滋味……就算沒有決戰,我們暫時也不會非要回來抵抗神秘人。」

  「你愛信不信。」阿波羅尼婭笑道,「我會提前將魔杖還給你們的。」

  「可是……沒有魔杖我們干什麼呢?」吉迪翁茫然道。

  「麻瓜男人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啊!」阿波羅尼婭扳著指頭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後續來找你們作伴兒的人,不會還要我養吧?」

  「後續?」吉迪翁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會繼續從其他食死徒手下搶人頭。」阿波羅尼婭撫摸著魔杖,「由我來殺,總比別人殺要好,對不對?說句無恥的話,我犧牲自己當食死徒,這分明是在造福社會。」

  雷古勒斯握拳抵著唇,艱難地咽下一聲嗤笑。

  「那你父母難道也——」吉迪翁脫口而出。

  「克拉托斯和繆西卡是真的死了,他們死有余辜。」阿波羅尼婭第一次將話說得那麼透徹,「我就是想讓他們死。」

  雷古勒斯幾乎維持不住臉上震驚的神情——死有余辜,多麼嚴重的字眼。

  「能假手他人的事,為什麼還要親自做?」阿波羅尼婭很快從那種恨意勃發的狀態裡掙脫出來,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的靈魂不值錢嗎?」

  她握著自己的左手小臂,向對面目瞪口呆的兄弟倆揮了揮:「我出錢,黑魔王替我殺人,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我靈魂免於分裂的價格。」

  旅店房間裡一時悄無聲息,只有阿波羅尼婭喝酒時高腳杯偶爾撞擊餐盤的聲音。

  雷古勒斯有些緊張。在他的刻板印像裡,格蘭芬多都是很軸的,立場高於一切,無論愛情親情友情,都得先談立場再說話。阿波羅尼婭出賣了她的父母——或許那根本不是她的父母——導致二人慘死,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這兩個格蘭芬多出身的傲羅,真的能夠擱置爭端嗎?

  果然,年長的費比安先說話了。

  「無論繆西卡和克拉托斯對你做了什麼,都應該由法律來懲罰他們,報私仇是不被允許的。」

  「但我們現在不是傲羅了,我們沒有執法權。」吉迪翁勉強笑了笑,「甚至沒有魔杖。我想你也不是很在意我們怎麼看你,是不是?」

  「是。」阿波羅尼婭笑著點點頭,「完全不介意。」

  這下輪到雷古勒斯目瞪口呆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表弟。」費比安看上去放松了一些,「在魔法部那樣的地方混久了,不靈活一點只會撞個頭破血流,你以為穆迪一身的傷真的都是食死徒造成的嗎?」

  「你叫什麼來著,雷古勒斯?你能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吉迪翁立刻撿起格蘭芬多老本行,滿懷希冀地看著遠房表親。

  雷古勒斯眼前一黑!



第98章  初陣(4)

  他們在黑斯廷斯住了一夜,第二天出發前往鄰近的多佛爾。本來打算買票乘船,臨了想起大家都是黑戶,一本護照都掏不出來,只好用幻身咒偷偷混進去。

  雖然多佛爾和加萊離得很近,但跨國就是跨國,國境之間總是有些說法的。他們四個裡兩個是「死人」,一個是離明牌一步之遙的食死徒,誰都承擔不起被發現的危險。

  最後他們躲上了一輛皮卡車剛運完貨的後鬥,一路吹著風前往巴黎。

  「我不明白。」雷古勒斯生無可戀,身上一股羊味兒。

  「我們這算是偷渡,甜心。」阿波羅尼婭摸摸他的後腦勺,「而且,通過正常渠道入境的外國巫師應該第一時間前往法國魔法部登記魔杖。」

  「他們查得很嚴。」費比安也附和,「和英國注重管理小巫師不同,法國很在意外國人。」Ⅰ

  「畢竟兩個鄰居天天鬧黑巫師,換誰都怕被潑髒水!」吉迪翁玩笑道,「大概只有鄧布利多那個級別的人物,才不用每次都這麼麻煩。」

  「當然,他可是國際巫師聯合會主席……」雷古勒斯撇撇嘴,「主席駕臨了他忠誠的巴黎!」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出來。

  輾轉換了三趟車,他們才終於看到了薔薇街安全屋的赤色屋頂。阮福芳慈並不在,但她習慣把鑰匙藏在地墊下。

  「我能不能不當麻瓜啊?」一路上普威特兄弟已經和她混得熟了,雷古勒斯反而還有些拘謹,吉迪翁已經哀嚎著倒在了沙發上,「麻瓜也太累了!」

  「一個有身份、有歐元的麻瓜才不會像我們這麼慘。完全可以在加萊就租一輛車,舒舒服服地開到巴黎。」阿波羅尼婭一臉嚴肅,「雖然我還沒來得及學開車。」Ⅱ

  「亞瑟就會,雖然他學開車的目的是為了改裝一輛不會開車也能開的魔法飛天汽車。」費比安好像在說繞口令,「你可以讓他教你。」

  阿波羅尼婭無語地看了這挺自來熟的兩兄弟一眼,外甥像舅,真的不服不行。

  「來吧,二位,麻瓜研究第一課,學會打電話!」

  「拜托,去過魔法部的人都會打電話!」

  「傲羅有麻瓜偽裝課程,我拿的S+!」

  等到阮福芳慈下班回來,就被正式任命為了薔薇街總部的領導,分管下屬兩人,剛剛學會接打電話、看電視和使用冰箱,進度不可謂不快。

  「我是這麼打算的。」新任總經理向董事長彙報工作,「先給兩位普威特先生弄個戶籍,然後去造型沙龍改頭換面一下,等到他們學會使用基礎家電了,就可以上街逛逛,吃吃喝喝買買,最後再學點兒本事,比如開車、開槍什麼的。」

  為了慶祝薔薇街總部草創,他們干脆出來吃大餐。越是到了這樣的高級場合,反而一個露怯的都沒有——純血家族的禮儀課誰不是從小上到大,阮福芳慈不是,但她有個皇帝爹。

  「昨天把我揍了一頓,看來格鬥是不用學了。」阿波羅尼婭冷笑一聲,又顧雷古勒斯,「你能不能做兩塊手表,說錯一個詞就鑽他們一下?」

  「魔法制品是不被允許的!」阮福芳慈馬上說道,「我可以雇幾個物理系學生做個遙控的,改成電擊可以嗎?」

  「可以!」她爽快拍板。

  臨散伙前,阿波羅尼婭再次確認了普威特兄弟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並叮囑他們但有不妥可以去向附近住的尼可·勒梅求助。

  「你們比我大十多歲,也比我認識更多人。」她最後說道,「你們的安危並不僅僅系著我這一條命,還有更多的後來人,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全在你們。哪怕不能拿魔杖,哪怕只能當個平凡的麻瓜,但是能活著就很好,對不對?」

  費比安和吉迪翁對視一眼,都很鄭重地再次答應下來。他們不是沒想過給妹妹莫麗報個平安,但這件事太過復雜,知道的人越多、雙方都越危險,莫麗有自己的家庭,丈夫恩愛,兒女……兒子可愛Ⅲ,悲傷對於她來說只是暫時的。

  「以後你們每一次被日常瑣事煩得想要魔杖時,都請回想一下今日的承諾。」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笑,關上了車門——有了阮福芳慈強力援手,她和雷古勒斯可以坐飛機回去。

  但經過兩人的一致測評,飛機因為體驗感太差、手續太復雜而慘遭淘汰。

  回到英國,阿波羅尼婭便一頭扎進了火熱的造假大業之中,假身份、假..證..件造了一打。她一邊掛心著普威特兄弟的學習進度,一邊等著黑魔王的下一次召喚。

  大老板和小領導都沒有讓她等太久,七月底的時候他們襲擊了本吉·芬威克,鳳凰社成員,聖芒戈生物傷害科的高級治療師。貝拉本想抓他回去活喂狼人,碰巧被阿波羅尼婭偷聽到了,只好出手強殺。

  一回生、二回熟,無論是殺人還是運屍,正好還可以試試剛辦的假證。阿波羅尼婭用奪魂咒「雇」了個司機,又派泡泡悄悄押車,一旦不好就立刻帶人回來。她提心吊膽地等了整整一天,泡泡終於手持阮福芳慈簽名的收據回來了。

  「怎麼樣?」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把泡泡拉到身前來。小精靈抱了抱她的胳膊,看上去也覺得這一天很是刺激。

  「弗朗索瓦絲小姐假裝成遺屬,親自去碼頭接的人。」泡泡認真地說,「不過她請您找個更合理的名義,不可能總有游子客死他鄉吧?」

  「對吧!」阿波羅尼婭把身體佝僂成一個大蝦,「找個什麼理由呢……」

  等她將一切准備得萬無一失,轉眼又開學了。八月一場襲擊都沒有,她白白花出去一大筆錢,至少要到四個月後才能見效——以黑魔王的尿性,能讓大家過好一個聖誕節才怪!

  七年級她成為了女學生會主席——單憑報紙上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以及後續輿論風潮,鄧布利多舍她其誰?如果說「大頭男孩」和「大頭女孩」是領頭羊,而級長是牧羊犬,那麼她就是能自己牧自己的超級優良品種。

  開學一個月,新任女學生會主席收拾了自己學院的刺兒頭們八回,斯萊特林們爆發出了驚人的記吃不記打的毅力,頂著鼻青臉腫的大腦袋硬是杠上了。教授們意意思思地勸過,見沒人聽,也就聽之任之了——總比讓這些小食死徒禍害其他學院的孩子要好吧?

  據說格林格拉斯晚上回到寢室裡也會打得「乒乒乓乓」。

  「鄧布利多沒說要給你換學院嗎?」地下教室可不好再去了,他們只好轉移到校長眼皮子底下的有求必應屋,「他不會起疑心了吧?」

  「這也是能換的?」阿波羅尼婭仰天長嘆,「別換!換了我還得想辦法抱著他的大腿、哭著求他換回來。」

  「我要是他,我都不好意思再懷疑你了。」雷古勒斯翻看著她厚厚一疊傲羅培訓和考核內容,「為什麼沒有治療魔咒啊?」

  「小傷不用治,大傷治不好,中不溜的傷直接幻影移形去聖芒戈,一眨眼的事兒,人家不比我們專業多了。」阿波羅尼婭移開擋在眼前的法律法條,「那朵花呢?你給過去了?」

  「讓克利切悄悄放到他床頭了。」雷古勒斯嘆了一口氣。

  這個聖誕,有人在頂風冒雪地殺人,有人在音樂和祝福中永結同心,有人抱著奄奄一息的小精靈手足無措,也有人遙遙眺望戈德裡克山谷的燈火,久久不發一言。

  開學後斯內普的聖誕禮物才姍姍來遲——是一張完整的絕望藥劑及解藥配置表。

  「動作還挺快!」阿波羅尼婭指甲掐著羊皮紙上列出的魔藥原料,能郵購的幾乎沒有,去黑市訂都得等幾個月。但她等不得了,她不知道雷古勒斯要花多久才能下定決心赴死,大病初愈的克利切都察覺到不對,偷偷跑來找她做PY交易,最後緊張兮兮地抱著雙面鏡回家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幾乎是憑著卷王的最後一絲美德撐過了N.E.W.Ts和隨之而來的傲羅考核,早有准備的盧修斯和奧賴恩立刻參與進來——當她在無數閃光燈和速記羽毛筆的簇擁下從巴蒂·克勞奇手裡接過像征著現役的傲羅制服時,阿波羅尼婭看到了台前放著一束署名為「獅心」的洋甘菊。

  It』s TIME.



第99章  身世(1)

  1988年,英國,薩裡郡,法納姆,埃基伯勒預備小學。Ⅰ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今天雖然是他上KS2的第一天Ⅱ,但想也知道佩妮姨媽和弗農姨夫肯定不會來接他——因為今天也是他表弟達力每半年一次的體檢日,德思禮全家出動。佩妮姨媽還惦記著讓達力也來他的學校讀書,被親眼見過達力健康狀況的校監委婉地拒絕了。

  但……為什麼站在大門口草坪邊向他笑眯眯揮手的會是隔壁的普林斯太太?

  不是哈利討厭普林斯太太,其實正相反,這位太太相當討人喜歡。從哈利·波特有記憶開始,他就常常在普林斯家做客,普林斯太太親切、風趣又貼心,對他特別好,她做的檸檬鵝肝乳酪蛋糕也特別好吃,哈利想吃多少塊就吃多少塊,有時候他簡直懷疑普林斯家的廚房裡藏著一個科幻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機器人,不然為什麼只要他意猶未盡地望著空盤子舔舔嘴唇,普林斯太太就會立馬從廚房裡端著一塊新蛋糕出來?

  他的姨媽、姨夫還有那個拐著彎兒的姑媽,在普林斯太太面前都特別聽話,她似乎總是三言兩語就能勸服別人,哈利從5歲開始就能在郡裡這座一等一的名校讀書,就是她的功勞——佩妮姨媽本來只打算讓他在社區小學隨便念念算了。據弗農姨夫說,有一天他從新聞節目上看見普林斯太太了,攝像機鏡頭掃過唐寧街首相辦公室,一閃而過的門縫裡他看見普林斯太太就站在壁爐邊!

  弗農姨夫每每談起這樁與有榮焉的幸事,佩妮姨媽都要撇著嘴說那不過是個婚姻不幸、膝下空虛的可憐蟲,但哈利的確見過普林斯先生好幾次,不是在暑假,就是在聖誕假,他覺得普林斯先生好像一個吸血鬼,頭發長長的,臉很蒼白,而且從不出門——是的,年輕的哈利·波特不喜歡普林斯先生,他覺得那位先生盯著自己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好像是透過他的眼睛在看別的什麼人一樣。

  普林斯太太的另外兩位朋友也常來,不過都是風塵僕僕的。一位是灰棕色頭發的盧平先生,替普林斯太太打理家族產業,似乎經常在法國、比利時與英國之間往返;另一位布萊克先生似乎走得更遠,總給他帶回一些東歐和南歐的特產,比起被正事折磨得憔悴不堪的盧平,這一位好像只是單純地熱愛旅行。哈利很喜歡這兩位叔叔,喜歡和他們一起玩樂高,也喜歡讓他們幫忙檢查作業,就是一點不好——他們也似乎在透過哈利看別的什麼人。

  哈利·波特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不喜歡偶爾抬頭、正對上大人們來不及掩飾的那種黯然神傷的表情,他隱約覺得這可能和他的身世有關——但大人們不說,他也沒辦法問,他倒是問過德思禮夫婦,但只要他一開口談這件事,姨媽就會情緒崩潰地大哭大嚷,姨夫說她有神經官能症,喝點兒酒麻醉一下會更好,然後兩個人就開始酗酒,把達力扔給他養。

  這誰還敢開口啊?哈利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車禍,為什麼要這麼諱莫如深呢?

  今天能在這裡見到普林斯太太,哈利·波特隱約有種預感,他多年的疑問似乎到了有所解答的一天了。

  「來,過來這邊!」普林斯太太站在她那輛乳白色豪車邊上,先輕巧地摘下哈利的書包,再給他打開門讓他爬上去,「作業多不多?」

  「不多、不多!」哈利在座位上踢著小腿,乖乖系好安全帶,「開學第一天,什麼都沒講。」

  「都有什麼課啊?」普林斯太太一邊開車,一邊分心跟他聊天。她開車很穩,哈利幾乎感覺不到車在移動,不是說這種很貴的車什麼推背感很強的嗎?

  「數學、英語、科學、人文、藝術、體育和外語。」哈利干脆翻出了課表,一門一門照著念,「一共七門。」

  「那也差不多!」普林斯太太嘟噥道,「數學使人縝密,修辭和文法對寫論文很重要,科學……學好物理就夠了,人文是什麼,歷史和地理?地理應該會有用吧?藝術放棄掉就行,體育強身健體,很不錯……你外語選的什麼?」Ⅲ

  「法語。」哈利咧嘴一笑,狡黠極了。

  普林斯太太就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有時候她會在家裡用法語罵人,仗著被罵的人聽不見,聽見的人聽不懂——後來布萊克先生教了他幾句,普林斯太太就再也不罵了。

  「你小子!」普林斯太太笑起來,「跟你爸爸一個樣子。」

  「我爸爸?」哈利立刻坐直了,「你說我爸爸是嗎?」

  「沒錯。」普林斯太太笑意一收,頓時嚴肅起來,「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我怎麼不讓你自己坐校車回去?預科也算是大孩子了——你想在哪兒聽?」

  哈利等不及回到小惠金區了,他現在立刻馬上就要知道!

  片刻後,法納姆某處街心花園的露天咖啡館裡,哈利捧著一杯鮮濃酸奶漿,一口也喝不下去。

  「你怎麼總是打響指?」哈利催促道,「盧平叔叔和布萊克叔叔也總是打響指。」

  「我手癢。」普林斯太太的響指之間是有節奏的停頓,似乎非常非常專注,完全不能分神,「他們也手癢。」

  哈利·波特郁悶地喝了一大口酸奶。

  「德思禮是怎麼跟你說的?」普林斯太太猝不及防地開啟了正題,她談起佩妮姨媽和弗農姨夫的時候神情很冷漠,完全不是對外那副笑顏如花的模樣,「車禍是吧?」

  哈利點點頭,當真相觸手可及時,他反而從心底裡橫生一股膽怯。

  「騙你的。」普林斯太太攪拌著手裡的拿鐵拉花,「你的父母——詹姆·波特和莉莉·伊萬斯是為了全人類的福祉而犧牲了自己。」

  啊?哈利覺得這個理由太宏大了,宏大到不像是真的。但他了解這位從小看顧自己長大的女士,她笑眯眯的時候可能是在騙人,一臉嚴肅誠懇的時候可能是在騙人,但唯有現在這種時候不會——因為她和丈夫、朋友聊一些他不能聽的話時,往往也是這副表情。

  「這是一個結果論的說法,事實上他們犧牲時,自己並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影響。你媽媽為了保護你而死,你爸爸為她報仇時被曾經的好友偷襲……當時我也在現場,盧平也在,雷古勒斯的哥哥也在,當然,你也在。」

  哈利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聽不懂英語了,他呆呆地看著普林斯太太平靜的面容,恨不得讓她寫下來,自己對著慢慢回味。

  「你這就告訴他全部了?」不知道哪裡的車胎忽然爆了,炸響聲中,有人怒氣衝衝地向他們走過來,哈利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來了。

  「哦,要不我現在讓他忘了?」普林斯太太淡定地招呼丈夫坐下,「下午沒課啊?」

  「不!不!不要!」哈利大叫,激動不已,「讓我緩一緩!我可以!」

  雖然他不知道普林斯太太要怎麼讓他忘記,更不知道普林斯先生怎麼會知道他們在這裡,又是怎麼突然從遙遠的蘇格蘭趕到薩裡來的。

  普林斯先生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將手裡提著的一個甜點盒放到桌上:「米勒娃給你的。」

  「不是……這太客氣了,我都不知道麥格教授還會烘焙……」

  「可可做的。她猜到是你救了埃爾科特Ⅳ,怎麼謝你都說得過去。」

  「她別怪我擅闖民宅就好啦!」

  普林斯夫婦的對話輕飄飄地飛進哈利·波特的耳朵裡,像一把羽毛撓得他渾身癢癢。哈利憤憤地打開點心盒,非常不見外的拿起一塊糖漿水果餡餅:「唔……好吃!」

  普林斯先生瞪著他,把酸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他還能噎著嗎?

  直到哈利·波特風卷殘雲地吃了個半飽,才終於將思緒理順。「誰殺了我的父母?」他嚴肅地問。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1926年12月31日生人,代號『伏地魔』。」普林斯太太去車上拿下一個文件夾,擲在桌子上,「這是他的全部資料。」

  「1926年?」哈利·波特難以置信,「一位老人?」

  普林斯先生的嘴唇扭曲了起來,似乎硬生生吞回了什麼話。他的妻子倒是笑得很囂張:「沒錯,一個老不死的恐怖分子。」

  「阿波羅尼婭!」普林斯先生警告般地叫了一聲,「適可而止!」

  哈利·波特迫不及待地翻閱起那份被標注「絕密」的文件,大多數文字他都看不太懂,但這不妨礙他辨認紙上的水印圖案——一對背身躍立、尾巴交叉的獅子拱衛著一頂王冠Ⅴ,但悲催的是,獅子頭頂的單詞他也不認識。

  過去的每一天哈利·波特都覺得自己足夠成熟到知情一些什麼事,但直到這一天真的到來,他才發現,人家哪怕和盤托出了,他都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你不是說我爸爸是被他的好朋友給……」看不懂就放棄,哈利·波特明智地轉向另一個話題。他雖然懷念父母,但他也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普林斯家的人似乎也不太清楚父母和他相處的細節——說白了,他現在和爸爸媽媽沒什麼感情。

  「彼得·佩迪魯,和你爸爸、盧平、西裡斯·布萊克曾經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普林斯太太說話還是很客觀的,「在學校裡一直很要好,畢業之後他幾乎是立即背叛了我們的陣營,那天晚上……誰都想不到他居然也在場,以前他們在學校裡闖禍的時候,第一個跑開躲起來的就是佩迪魯,這人膽子出奇的小。」

  哈利又艱難地消化了半天。

  「西裡斯·布萊克……就是雷古勒斯叔叔的哥哥嗎?他也死了嗎?」

  普林斯先生忽然一聲冷笑,看上去再度極其艱難地咽下了什麼話。普林斯太太搖搖頭:「沒有,他正在監獄裡服刑,他是你的教父,哈利。」

  「教父?」哈利震驚了,「我還有個教父?」

  「沒錯,其實最有資格住在德思禮家附近照顧你的就是他了,但是他做不到,只好由我們代勞。」普林斯太太指指丈夫,「西弗勒斯是你媽媽青梅竹馬的好友,盧平是你爸爸的好友,雷古勒斯是你教父的弟弟,我其實和你父母不太熟。」

  怪不得他們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哈利·波特心想。

  「我和我爸爸媽媽很像嗎?」他遲鈍地問,終於感到一絲晚來的孺慕,一些他切實看得見、摸得著的,和爸爸媽媽的聯系。

  「很像。」說話的是普林斯先生,「你的眼睛和你媽媽一模一樣。」

  「你媽媽視力一直不錯,聽說你爸爸家的人都戴眼鏡。」普林斯太太笑著補充,「你別的地方都像你爸爸。」

  哈利·波特覺得鼻子發酸,連忙轉移話題:「我教父為什麼會坐牢?」

  「被陷害了。」普林斯太太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都知道他是無辜的,但是我們沒有證據。」

  「我們?我們的陣營?」哈利·波特重復著這幾個單詞,「你們不是德思禮家那樣的普通人,我爸爸媽媽……到底是什麼人?」

  「你覺得呢?」普林斯太太並不接茬,「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人?」

  「我覺得——不!不!」他瞪著一雙不肯服輸的、倔強的眼,「雖然今天你有問必答態度特別好連我也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但是,不!你這招去年就對我不管用了!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誰?」

  普林斯太太頓時笑出聲來,起身抱了抱他。

  「特別好!」她摸摸哈利的腦門兒,「做得很好……有很多大人現在都做不到像你這樣。」

  哈利·波特鬧了個大紅臉。「所以……你們是秘密特工嗎?」他小聲問,「詹姆斯·邦德?」

  普林斯太太摸出一本硬殼子證件來給他看,上面雙獅拱衛王冠的圖案和伏地魔檔案上的一模一樣。「你可太聰明了,哈利。」普林斯太太又誇他,「很敏銳……世界上沒有007號情報員,但是有我們。」



第100章  身世(2)

  哈利·波特睜大了眼睛,澄澈無暇,非常好騙。

  「所以你們都是……我爸爸媽媽也……?天啊!天啊……」他在椅子上簡直坐不住了,起身來來回回地繞圈子,「那你們也會駕駛直升機、會開槍、會用飛刀、會跳傘?」

  「是的,我會。」普林斯太太翹了翹腳尖,「我能一腳踢斷人的小腿骨,不信你問西弗勒斯。或者你學校裡有沒有討厭的老師同學,我——」被普林斯先生用力地瞪了一眼。

  「酷!」哈利眼睛亮閃閃的,「但學校裡的那點人際糾紛,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不用這麼凶殘。」

  普林斯先生又開始用那種目光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又難得地向他笑了笑,哈利嚇了一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但是……」他忽然又有些扭捏,「我挺想學的,能不能教我?我以後……我也想……或許吧,我還沒有做好決定。」

  「會有學校專門教這個的,西弗勒斯就在那裡任教。等你到了11歲,如果你仍然初心不改,你就能像你爸爸媽媽一樣,進入那所學校就讀,經過七年理論和實踐的學習,成為一名優秀的特工。」

  「我、我可以嗎?」哈利·波特驚喜中帶了一絲懷疑,「可我是個近視眼,不要緊嗎?」

  「完全沒關系,我以梅林的名義保證。」普林斯太太嚴肅地舉起一只手,「這是我們的創始人卡明爵士的代號,我們習慣用他的名義發誓,以冀得到一些保佑。」

  哈利·波特看上去真的信了。「那萬一我又不想去了呢?」他忽然又有些患得患失,「你們不會是為了拉我入伙才接近我的吧?我如果不想接我爸爸媽媽的班,你們不會就消失了吧?」

  普林斯先生嗤笑一聲,道:「你說他這樣隨誰?」

  「不會的,你是遺孤啊,於情於理我們都該照顧好你的,讓你在德思禮家長大純屬無奈,伏地魔的殘黨還在追殺你呢。」普林斯太太根本不搭理他,繼續輕聲細語地和哈利說話,「當年打向你的子彈,被你媽媽給你的護身符反彈、打中了伏地魔,直接導致了他的敗退……在我們內部,大家都很關注你,每個小孩都是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

  「我這麼有名啊?」哈利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他們可要失望了,我就是個挺普通的小孩。」

  「很有自知之明。」普林斯先生評價,一接觸到妻子殺人的目光就不吱聲了。

  「你不害怕嗎,哈利?」普林斯太太笑問,「德思禮夫婦也曾經被牽扯進去,兩次。你的弗農姨夫本來是個胖子,佩妮·德思禮也很強壯,你本來應該有一個叫達力的表哥,他死得很慘。失去他讓德思禮夫婦幾乎瘋狂,我們費了很大力氣來讓他們忘記這件事,並將後遺症降到最低。他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還有小達力,他天生體弱就是因為父母曾經遭受重創,這永遠地影響了他們的健康。」

  笑容從哈利·波特的臉上消失了。其實父母的故事對他來說多少有點兒懸浮,他心目中父母的形像從車前座兩個模糊的人影稍微具像成了一對閃閃發光的豐碑,然後就沒了。但他就在德思禮夫婦身邊長大,他冷眼旁觀姨媽姨夫那些神經質的行為,他有份照顧病弱的表弟……一瞬間所有熱血衝頭的激動都如退潮般從哈利的心頭撤離得一干二淨。

  「這就是戰爭,現在依然還沒有結束。戰爭是很殘酷的,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行的,如果戰爭這麼簡單,你教父也不至於要在監獄蹲上二十年。」普林斯太太站起身來,幾乎可以稱得上冷酷地俯視著他,「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哈利·波特幾乎是下意識地說,「不,與其說我不害怕,不如說我害怕,但我不畏懼。」

  普林斯太太笑了,非常欣慰而美麗的笑容。「他隨誰?現在這個問題你還要問嗎?」她用手肘拐了拐丈夫的胸膛,很是得意。

  最終普林斯太太還是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消化今天的信息爆炸。哈利將不認識的單詞抄到紙上,帶到學校裡查字典、問老師,就這樣一個生詞、一個生詞地拼湊起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這位宿敵的一生。等他能將檔案從頭順到尾的時候,普林斯太太帶他去了戈德裡克山谷。

  那幢溫馨而古老的房子被重重封存,家具上仔細地蒙著白布。哈利得知這裡是祖父的家,他的父母在這裡結婚,只住了一年多一點兒,就不得不逃到了國外,他其實是在巴黎出生的。

  他在這裡也找不到什麼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痕跡。

  離開時鄰居一位老態龍鐘的巴沙特奶奶很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看上去很想請他去家裡坐坐,但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就忙不迭地改了主意。哈利順著巴沙特奶奶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小路盡頭處一間帶谷倉和羊圈的大農舍,陽台上似乎有一位白頭發白胡子的老爺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普林斯太太留他在爸爸媽媽的墓前說一會兒話,哈利注視著那兩個名字,手指在「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的刻痕上無意識地滑來滑去。遠處傳來別人家開飯的誘人香氣,一個貪玩的小女孩撒嬌地向媽媽祈求再玩一會兒……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覺得很想哭。

  「我過得很好,特別好……」他反反復復地重復著這幾個單詞,不想像個膽小鬼一樣掉眼淚,讓爸爸媽媽笑話,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幾乎要落荒而逃了,「我會為你們報仇的,我一定會!」

  最後哈利也不知道自己在墓地呆了多久,只記得他幾乎把有記憶以來的生活都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遍。普林斯太太明明說好了十分鐘後就來找他,可等哈利自己茫茫然找出去,才發現普林斯太太正靠著廣場上的戰爭紀念碑織毛衣,織得稀爛。

  路過燈火通明的商店櫥窗,哈利看見自己的兩只眼睛腫得像個爛桃,但普林斯太太就好像沒看見一樣,若無其事地威脅他不許把她織毛衣的事往外說,雖然哈利根本看不出這是要織給誰的,連他穿都太小了。

  蓋伊·福克斯之夜那天,哈利·波特得到了一次旅行的機會。普林斯夫婦和匆匆趕回的萊姆斯·盧平帶他去了倫敦,他們就住在女王家隔壁!那是一間超級無敵豪華的酒店,哈利看哪裡都覺得很新奇,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但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看上去都很難受,仿佛空氣裡全是毒針,在這裡的每一刻都令他們無比痛苦。

  塔橋的煙花遙遙升起時,他們離開酒店,沿著大路走下去,走過熱鬧的篝火,走過焚燒木偶的人群,最終進入幽暗寂靜的海德公園。

  在見到等候在此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之前,哈利·波特還以為他們是來和其他秘密特工接頭的。他興奮地剛要舉手打招呼,就覺得普林斯太太捏了捏他的手。

  「看!」她輕聲道,向前方一指。

  無數星星點點的東西浮在半空中,閃爍著細小的白光,組成一幅又平面又立體的圖案,是栩栩如生的一男一女。男人憤怒地直指前方,一手護住身後的女人,女人跪坐在地,死死摟著懷裡的……孩子?

  孩子?

  普林斯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開了他的手,哈利·波特三步兩步衝上前去,一頭扎進那些似真似幻的白點點裡。他看得無比清楚,那個男人有一頭鳥窩狀的亂發,年紀輕輕就戴著眼鏡,而那個女人,她眼睛的形態和他一模一樣。

  那是他的爸爸媽媽。那是爸爸媽媽啊……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徘徊在霧裡,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父母的臉,可他永遠也觸摸不到。那些白點點在他身側消散又在他身後合攏,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媽媽身邊,閉上眼睛試圖感受些什麼,仿佛他還在媽媽的懷抱裡。

  他好羨慕那個虛幻的嬰兒啊!

  「很像。」普林斯先生說。

  「很像。」盧平叔叔也說。

  「我能為他做到的也就這些了。」布萊克叔叔如此感嘆。

  普林斯太太始終沒有說話,她只是抱著手臂站在那裡,偶爾哈利看過來,便向他笑一笑。

  不用解釋,哈利·波特也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他一直混到午夜,反正周末也不用上學,大人們近乎於縱容地陪著他,他們也各自有故人需要憑吊。

  「高科技呢,也不單單用在007的武器上。」回去的路上普林斯太太如此說道,「這座虛擬的紀念碑永遠都會在這裡,只要你掌握使用方法,哪怕是白天,你也能見到它。」

  「你看上去不是很想教我。」哈利·波特並沒有很沮喪,相反,和父母相處了一會兒令他精神備受慰藉,像是寒夜冒雨歸家的旅人,從頭到腳被裹進了沸水擰出的滾燙大毛巾裡,「否則你早就教了。」

  「你還小呢,力氣不夠。」布萊克叔叔似乎在忍笑,「這裡麻——咳,游客很多,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人發現,我們是——那話怎麼說的來著?」

  「隱蔽戰線上的……無名戰士。」盧平叔叔費了老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對對對!」布萊克叔叔大力鼓掌,被普林斯太太一腳踹到了馬路上。

  當天晚上哈利·波特興奮地睡不著,遂被告知這座酒店死過很多人,幽靈每到蓋伊·福克斯之夜就會出來徘徊——更睡不著了,有一半是嚇得。最後還是盧平叔叔陪他睡一張床,哈利剛被勒令閉眼,一只手就捂了上來,他還豎著耳朵聽動靜呢,忽然就覺得無比困倦,睡死過去之前他模模糊糊聽見布萊克叔叔抱怨:「……這小子一定是個格蘭芬多!」

  什麼是格蘭芬多?

  這個問題一直到聖誕節他才想起來問,沙發上正在看書的普林斯先生立刻僵住了。

  「阿波羅尼婭!」他將書一合,謹慎地握在手裡,匆匆去廚房把正在准備大餐的妻子挖了出來,「別裝了,反正也不是你做,快去!」哈利隱隱聽見他這麼說,很快普林斯太太就笑眯眯地過來了,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不對勁,哈利心想,不對勁。

  「格蘭芬多就是我們那個學校裡的一個學院啊,一共四個,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

  「那有什麼不能說的?」

  「因為太沉重了。」普林斯太太眼都不眨地說,「秘密特工也是分很多種的,每個新生都要選擇自己的道路,有人想做衝鋒在前的戰士,有人願意深入敵後傳遞情報,有人沉迷武器研發,有人——」

  哈利·波特比了個「停」的手勢,疑心道:「你們都是什麼?」

  「你爸爸媽媽、教父、盧平叔叔和那個叛徒佩迪魯,都是格蘭芬多,也就是戰士。」普林斯太太從容不迫地向他解釋,「你猜猜剩下我們是什麼?」

  「我不猜!」哈利大聲道,「你不說算了,哼!」

  「那我就不說了,」普林斯太太報以一笑,「你不知道算了,哈哈!」

  哈利·波特被氣得跳腳,坐得遠遠的又開始看書的普林斯先生向他投來嘲諷的目光,可惡,更生氣了!

  一陣敲門聲傳來,哈利氣鼓鼓地去開門,風吹著雪花飄進門內,他卻有點兒愣住了——萊姆斯·盧平和雷古勒斯·布萊克站在門外,兩人都穿得很奇怪,從頭到腳裹著某種……長袍?

  「唉……」普林斯太太嘆了口氣,「他們最近在執行任務,一個在牛津當教授Ⅰ,一個潛伏在教堂唱詩班,節日嘛,總要穿的隆重點。」

  「對,對對對!」盧平連忙道,「我記得你那個學校還不錯來著,應該有不少校友考進牛津吧,你可以問問你的老師。」

  「別這麼看我,阿波羅尼婭,我這就去脫了。」布萊克叔叔低著頭繞過他們往樓上走,一邊小聲抱怨,「你也沒說哈利今天就會來……」

  「瑪姬·德思禮突然來了。」普林斯太太輕描淡寫地堵了回去,「我以為你會回家陪父母呢,萊姆斯。」

  盧平叔叔笑著指了指天花板,普林斯太太一拍腦袋,「哦」了一聲。「一會兒早點兒開飯,吃完你自己就位吧,我說西弗勒斯今天來的時候怎麼還知道帶東西了,我還以為是酒呢,原來是給你的,先去喝一杯吧!」

  「多謝,西弗勒斯,難為你還想著。」

  「嗯。」

  「弗朗索瓦絲的二胎怎麼樣了?費比安和馬琳還是不肯結婚呢?」

  「吉迪翁請我做孩子的教父,說是如果沒我接手,他們也沒空生孩子。費比安那邊我不太清楚了,他今年還是去布魯塞爾過節……」

  哈利如飢似渴地聽著大人的對話,半懂半不懂的,布萊克叔叔換了一身整潔的西裝下樓來,順嘴提起一種叫做「克利切」的食物,或者是甜點?飲料?總之已經在廚房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放過去的。

  「你以後就叫我們教名吧,哈利。」普林斯太太給他削了一只蘋果,非說是什麼應景必吃的,「雖然你一時半會兒也長不大,先占占口頭上的便宜,體驗一下當大人的感覺。」

  叔叔們朝他善意地微笑,哈利臉紅了,結結巴巴地挨個叫了一聲,叫到普林斯先生的時候,卡殼了——一想到那個名字要親切地從他的舌尖滾落,哈利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

  「不叫也行,西弗勒斯以後要教你的,」雷古勒斯打圓場,「現在叫順嘴了,別人都叫他斯內普教授,你改不過來了怎麼辦?」

  「啊?」哈利懵了,「斯內普教授是誰?」

  普林斯夫婦一齊指了指雷古勒斯,示意誰闖的禍誰善後,盧平竭力忍笑。

  「哦,就是……『普林斯』其實是西弗勒斯媽媽的姓氏,」雷古勒斯看上去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愈發語無倫次,「你知道的,我們無名戰士,哦不秘密特工,我們不能以真名示人的,都是有代號的……」

  「代號!」哈利·波特興奮地一拍巴掌,「我都忘了!你們的代號是什麼?湯姆·裡德爾不是代號『伏地魔』嗎?」

  大人們紛紛露出一副「完蛋了」的表情,雷古勒斯恨不得用臉去撞牆。

悠于 2025-4-11 23:27

第101章  身世(3)

  「艾比蓋爾。」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

  盧平想了想,說道:「狼人。」

  「很酷!」哈利說道,期待的目光在僅剩的兩位黑發男人之間轉來轉去,「你們呢?」

  斯內普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覺得有些羞恥,但他還是決定讓雷古勒斯自食苦果:「混血王子。」

  哈利·波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量這小子也不敢嘲笑他「代號」中二。

  「我非得這樣嗎?」雷古勒斯哭喪著臉,腳在地毯上劃來劃去,「好吧、好吧……我的代號是『獅心』。」

  「這代號很好啊!」哈利鼓勵他,「比那個蠢斃了的伏地魔強多了!」

  會客室裡一時無人說話,只有無人問津的電視節目寂寞作響。最後還是雷古勒斯先笑著開口:「沒錯,伏地魔真是蠢斃了。」盧平和阿波羅尼婭都大笑起來,斯內普被煩得合上了書,走來坐在他們身邊。

  「代號是什麼時候起呢?是自己起嗎?」哈利·波特依然在糾結這個問題,「我會被叫做什麼呢?」

  「自己起代號是對優等生的獎勵,為了不被起個奇葩的諸如『天啟懲罰者』、『黎明守望者』或者『苦難陳述者』Ⅰ之類的代號,你至少要拿到七個O才行。」阿波羅尼婭一本正經地嚇唬他,「O就相當於你們學校裡的S,再往下是什麼來著,E、A?P?T?抱歉,哈利,這裡的所有人成績單上都沒有第二個字母出現,你之外,全O率百分之一百。」

  中等偏上愛好者哈利·波特沉默了半天,才謹慎地說:「那我覺得『黎明守望者』還不錯。」

  大人們再次笑起來,還是盧平照顧他的面子,插話道:「說起來,T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巨怪。」斯內普說道,「你眼前就有一個。」

  這下連盧平也忍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還覺得很對不起他似的,把臉藏到一邊。哈利被他們笑得摸不著頭腦Ⅱ,憤然道:「說不定我對當秘密特工就是特別有天分呢?你們都學什麼啊?」

  笑聲戛然而止,大人面面相覷。

  「藥劑學。」斯內普指了指自己,哈利明了地點頭。

  「基礎槍械應用。」阿波羅尼婭立刻跟上,「授課教授菲利烏斯·弗立維,他就是拉文克勞的院長。」

  雷古勒斯反應也不慢:「特殊槍械應用。」

  盧平眨了眨眼:「諜、諜戰史?」

  皮球又傳到斯內普這裡,他忽然起身走了,大概是人有三急?

  「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阿波羅尼婭一貫游刃有余,現在也有些慌張,「為了保持時效性,每年都會換人。」

  「天文學。」迎著哈利困惑的目光,雷古勒斯就很坦然了,「當人在野外迷失的時候,星星可以幫助你確認半球、季節、方位等等,讓你找到正確的方向。」

  盧平坐立不安地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呃,哈利,聽我說……」

  「喝了它,盧平。」斯內普忽然提著一只吸管杯走過來,「你這一次喝得太晚了,現在多喝一點。」

  盧平茫然地接過杯子,剛吸了一口,就被燙到了舌頭,「嘶嘶」吸氣。

  「燙就慢點喝,又沒有人跟你搶。」斯內普別有深意地說,皺著眉向阿波羅尼婭使了個眼色,收到一個無奈的OK。

  「剩下一個就是草藥學了。」阿波羅尼婭生怕小救世主忽然又關心起盧平的『病情』,連忙把他拖過自己眼前,「還是那個道理,當你流落荒野的時候,你得知道什麼能吃、什麼有毒、什麼可以幫助傷口消炎,什麼氣味猛烈能遮掩行蹤,對不對?」

  「沒錯!」哈利·波特若有所思,「聽起來不難,我覺得。」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沒有體術課,阿波羅尼婭連忙去書房抽了一本《魔法史》來。

  「這是我們的密碼本。」她把書拍在哈利眼前,「要求是全文背誦,平常你覺得我們說話聽不懂時,就說明我們在用密碼交流。」

  「喂,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勸阻地喊了一聲。

  「這也太厚了吧?」哈利·波特翻著那本大部頭,絲毫沒有懷疑這本書何以如此逼真,「打死我都背不過,難道你就能背過嗎?」

  「你隨便提問!」阿波羅尼婭豪氣地一揮手,「你可以先當故事書看,十八歲之前能記住就可以了。以後你出任務的時候,難道也能隨身背這麼厚一本啊?」

  哈利·波特真就扶著書跟她提問回答了好幾輪,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後,有好幾個人幫阿波羅尼婭作弊。

  因為盧平身體似乎不太舒服,他們晚飯吃得特別早,哈利沒在餐桌上見到「克利切」還有點失望。吃完飯,大人們似乎都不太喜歡看電視,哈利自己看得很寂寞,遂申請要看看秘密特工的秘密武器。

  從小到大阿波羅尼婭就很寵他,這種小要求自然不會拒絕,她把酒櫃向一側推開,射燈自動打亮,露出後面的武器展架。

  藏品不是很豐富,衝鋒槍是一把都沒有,狙擊步..槍倒是有一把,標簽貼著L96A1,嶄嶄新的,看上去從未用過。

  架子上最多的還是手槍,哈利認出了在弗農姨夫的雜志上看到過的「馬格南之鷹」,他也只認識這一款。在所有槍的最上面,供著一把平平無奇的黑色手槍,連托著槍的小支架都是金燦燦的。

  其他人也都在看這把槍——事實上,哈利發現,除了他從頭到尾觀光一般看個沒夠,所有的大人打一開始都在看這把槍。

  「是它嗎?」盧平輕聲問道,仿佛怕驚醒了槍裡沉睡的什麼精靈。

  阿波羅尼婭徑直伸手把它拿了下來,上了膛,遞給哈利,告訴他:「握緊這裡,對,握緊,保險就打開了,你就可以開槍啦。」

  哈利·波特連忙把槍甩回給了她,仿佛這玩意兒燙手,一抬頭,卻發現四個大人都以一種很奇異的神情注視著他。

  「我又要說那句話了。」盧平笑著摸摸他的頭,「你真的是你爸媽的兒子。」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好奇問道:「這把槍是我父母的配槍嗎?」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跪下來摟住他,手裡還握著那把槍。

  「柯..爾..特..M..1.9.1.1.A1,我差一點兒就殺死了伏地魔,用這把手槍。」她緊緊握著槍柄,仿佛還能體會到那一瞬間的感覺,「在你父母去世的那天晚上。」

  「別和他說這些。」斯內普立刻阻止道。

  「我要聽!」哈利·波特昂著頭,他一直無法說服自己親近這個叔叔,哪怕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好人。

  「為什麼是『差一點兒』?」哈利追問道,他其實也沒做好准備,只好故意避重就輕,「你重傷了他?」

  「因為他就是很難殺。」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那一次,他對我毫無防備,以為我只是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

  「我?」哈利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間的神態簡直像極了莉莉·伊萬斯。

  盧平最先承受不住,別過頭去擦了擦眼淚,只聽阿波羅尼婭繼續道:「那時候我正抱著你,手就藏在你的襁褓裡,握著這槍,伏地魔滿打滿算也不過以為我會掏出個煙灰缸來給他開瓢。」

  哈利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清了清嗓子:「伏地魔……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怎麼會對我感興趣?」

  「他很強大。」阿波羅尼婭肯定地望著那雙綠眼睛,「你可以在戰略上輕視他,卻永遠要在戰術上無比重視。這話,哪怕你拿去問我們的頭兒,他也不得不承認。」

  跪久了也有點累,阿波羅尼婭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揮手趕人:「擋著光啦,聖誕節講這種故事本來就不合適,陰森森的怎麼行?」

  於是哈利·波特也坐到她身邊,一大一小挨著坐,背靠一櫃子能把他們全部炸飛的彈藥。

  「伏地魔有多強呢,我們除了伏擊,在正面戰場上從來沒贏過,幾乎每次都會死人。」阿波羅尼婭仰頭望著天花板上裝飾的槲寄生,「倒不是說實力差距有多大,那邊也有准頭稀爛和腦子有包的廢物,但他們沒有底線。」

  要真是特工還好了,阿波羅尼婭發誓,MI6絕對沒有鳳凰社的道德水准高。

  年幼的救世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對這些東西還完全沒概念,間諜小說的分級完全限制住了他的腳步。「那、那我呢?」他只好問。

  「啊……」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這就要說到他這個人的弱點了——他很迷信,很怕死。」

  「啊????」哈利張大了嘴巴,覺得畫風有些不對。

  但阿波羅尼婭沒有笑:「所以有個吉普賽女巫說他宿命中的敵人是你時,他信了。他命令他的手下翻遍了英國,甚至遠赴法、德,也要找到你。」

  「所以他就是為了這個殺了我的父母?」哈利忽然大叫道,「就為了這個?為了、為了這麼一個荒謬的——」

  他一骨碌爬起來,疑惑、但又憤怒地注視著屋裡的大人。

  「我不能相信。」哈利慢慢冷靜下來,但胸口仍舊劇烈地起伏著。雷古勒斯在他背後揚起了魔杖,柔和的光芒籠罩了哈利,他突然覺得好受多了。

  阿波羅尼婭摸了摸他的鳥窩頭。

  「當他真的被襁褓中的你擊退時,幾乎所有人都信了那個狗屁預言,在我們內部,他們都叫你『被選中的男孩』,視你為救世之星。」阿波羅尼婭苦笑,眼看著這孩子又要再度暴走,連忙安撫,「我知道你也不想要這種虛名,這很傻,很無恥。」

  「你說的是『擊退』。」哈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沒有死?」

  「讓你失望了,他沒有。現在應該藏在阿爾巴尼亞的某片森林裡吧。這個消息是保密的,知情者不超過五個人,你是第六個。」阿波羅尼婭的謊話越編越像那麼回事兒,「被護身符反射的子彈又在牆上反彈了一次才打中他,威力很弱了。」

  哈利·波特冷笑了一聲。「你們為什麼不去抓他?阿爾巴尼亞很遠嗎?」他問道。

  呵,真是日不落帝國的子民,瞧瞧這理直氣壯要干涉他國內政的樣子。

  「遠倒是不遠,但那裡政局動蕩,和英國又——」阿波羅尼婭隱晦地做了個手勢,「你看新聞的吧,哈利?阿爾巴尼亞曾經是那邊兒的,現在獨立了,但偏向性很強。」

  哈利·波特對這種國際新聞不感興趣,但他不想在一眾大人面前丟臉,硬撐著點點頭:「哦,我懂了。」

  當天晚上哈利·波特失眠了,他要求將那把柯爾特手槍退掉子彈,壓在自己的枕下。隔著蓬松如雲的枕頭,他感受著那把槍的堅硬輪廓,睡得亂七八糟。

  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之間聽到「小姐送給泡泡一條毛線褲衩」和「不,泡泡,那是一對套袖」的奇怪對話,隨即再度陷入沉沉的酣眠,起來時床腳的禮物已經堆成了小山。

  哈利·波特熟門熟路地將來自德思禮夫婦的禮物扔進垃圾桶,別的禮物先不忙著拆,而是像達力喜歡做的那樣,稍微清點了一下。他其實是有點羞愧的,他是大孩子了,不應該做這種幼稚的行為,何況……這裡也沒人和他攀比呀!

  他先點出七件禮物來,這是每年的固定流程——斯內普夫婦的、盧平的、雷古勒斯的、斯內普代媽媽送的、盧平代爸爸送的,雷古勒斯代一個叫「大腳板」的人送的。

  現在他知道了,「大腳板」應該就是他的教父西裡斯·布萊克,哈利最喜歡他的禮物了,要是能去監獄裡看看他就好了。

  除此之外,署名「莫麗·韋斯萊」的太太每年都會送他一件毛衣,無論他長得快還是沒怎麼長,這毛衣都奇跡般地超級合身。據阿波羅尼婭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在韋斯萊家住過大半年,所以韋斯萊夫人對他的身型特別有把握。

  戈德裡克山谷的巴希達·巴沙特奶奶——也就是密碼本的作者,也送了他一份禮物,是吃的;一位署名「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人送了他一把鑰匙,說是一直代為封存著父母的遺物,哈利覺得什麼時候合適了,就把鑰匙給斯內普太太,讓她幫忙啟封出來,哈利決定一會兒就去;還有一位署名「米勒娃·麥格」的人送了他一些糖漿水果餡餅,沒別的,就是聽說他愛吃;還有一位叫做「魯伯·海格」、字寫得很難看的人送了他一頂手工縫制的毛皮帽,哈利很喜歡,因為戴上後他看著又長高了幾公分。

  歸攏完禮物,哈利很快樂地倒在了床上。自從阿波羅尼婭向他「攤牌」以來,仿佛一個訊號,一聲發令槍響,他收到的愛更多了。他切實相信著,那個未知的世界裡有很多人關心著他、期盼著他,未來他或許會遭遇許多危險,但大家都會陪在他身邊。



第102章  身世(4)

  春暖花開的時候,哈利·波特聽見阿波羅尼婭和盧平商量著要給他找個玩伴。他隱隱寄希望於是韋斯萊夫人信中提到的小兒子羅恩,盧平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但立馬就被阿波羅尼婭給否了。

  「羅恩?」阿波羅尼婭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羅恩當然很好,但他沒必要現在就認識哈利,他們在霍格沃茨自然會認識的,還會住同一間寢室呢!」

  「那也不能是馬爾福吧?」盧平難以置信,一向溫和的人聽上去激動極了,「那可是馬爾福!他們兩個會像魚和鳥一樣——」

  「不試試怎麼知道?馬爾福夫婦最大的弱點就是德拉科,如果德拉科被拉到我們這邊來,就等於整個馬爾福家都倒戈相向。戰爭不就是爭取更多的朋友、樹立更少的敵人嗎?」

  「但是馬爾福家未必樂意吧?我還記得盧修斯那臭屁的樣子……他的兒子,嘖!」

  「盧修斯臭屁,是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我們這一代斯萊特林的領頭羊,但到他兒子就不是了。」

  「那是誰?」

  「小克拉布,文森特·克拉布。」

  「啊,你做的好事!」原來雷古勒斯一直都在,只是保持沉默。

  「強扶一個廢物上位,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好事。」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酷,「德拉科這孩子性格是惡劣,為人又臭屁,但其實很好拿捏,我不相信哈利這麼笨。」

  哈利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現在連作業都要在女貞路5號寫完,有時候飯也在這邊吃,假期裡連覺都不回去睡——他覺得阿波羅尼婭有些陌生,但是細想想,又覺得無比正常。

  「這是戰爭,戰爭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能結束的。」他此刻又想起阿波羅尼婭的話,覺得更能明白歷史老師福永先生向他講解過的一些事情了。

  聽見樓上傳來小小的關門聲,阿波羅尼婭抬手關掉錄音機,向泡泡指了指樓上,小精靈會意地消失了。

  「能行嗎?」雷古勒斯懷疑地看著她,「你也太……怪不得要特意避開西弗勒斯和盧平,他還是個小孩子呢!」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一個字兒也沒騙他。西弗勒斯或許會不高興,但也不會反對。盧平那邊可還連著鄧布利多呢!」阿波羅尼婭按下刪除鍵,將偽造的對話洗去,「唉,格蘭芬多,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但德拉科這孩子……」雷古勒斯撓頭,「現在可不敢直接帶到哈利面前。」

  哈利滿打滿算他馬上就能見到自己的小伙伴,可一直等到學期末都沒有動靜,不由得懷疑是大人們無法達成一致意見而流產了。不過說來也奇怪,一整個夏季學期,他都有一種強烈的被注視感,似乎總有人在看自己,哪怕他在學校上課、做實驗、練習馬術……隨時隨地,無時無刻。

  他的身邊還常常會發生一些怪事,比如杯子無故掉落,比如新買的圓珠筆轉眼間就消失了,比如剛寫好的化學題被人用橡皮擦掉了,等等等等。他在德思禮家看電視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地被換台,但在普林斯家就不會。有一天他覺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震天的音響聲吵醒了,還好姨媽姨夫不在家。

  這一切哈利並非沒有向大人們反應過,學校老師認為這是歷史悠久的百年校舍常見的磁場異常——俗稱「鬧鬼」,在上了一場嚴肅的神學課之後,老師們順帶組織了一次解謎尋寶活動,哈利都玩瘋了。

  女貞路這邊,阿波羅尼婭為德思禮家預約了一次電路安全檢查,當著哈利的面復現了電路老化和電器按鍵失靈造成的烏龍——雖然哈利·波特覺得這位紅頭發的高級電路工程師有點奇怪,他好像很愛他那套嶄新的電路維修設備,愛到用起來都不太熟練。

  他的新朋友來得令他猝不及防。

  那天哈利正在給家長們show他的成績單,除了藝術之外,每一科他都至少保持住了A的水平。

  「藝術啊,有天賦的人不用學都能上道,沒天賦的人要靠金錢和輿論才能上道。」阿波羅尼婭欣賞著那張成績單,沒有絲毫不滿,「至於藝術鑒賞,可以速成,需要的時候現背就好了。」

  「我真的很後悔,」盧平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當年我就不應該和西裡斯打賭,我居然賭你會去拉文克勞!」

  阿波羅尼婭現打開皮夾抽了一張五英鎊的鈔票給他,見哈利在一邊,也想給他點零花錢,卻被盧平制止了。哈利正不滿呢,就聽見門鈴響了。

  「誰最小誰開門!」盧平向他笑道,一副「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的表情。

  哈利只好跑去開門——雷古勒斯帶著一個男孩站在門外,兩人都穿著齊整的三件套西裝,五官略有相似,神態如出一轍,如果不是發色和瞳色完全不同,哈利都要以為這是他的私生子。

  「介紹一下,這是德拉科·馬爾福。」雷古勒斯推著淡金色頭發的男孩進門,「我的教子,也是我和西裡斯的外甥。」

  這個名字太奇怪、太令人印像深刻了!哈利·波特一下就想起幾個月前偷聽到的談話,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盧平一眼,果然看見盧平滿臉審視,神情嚴肅,他甚至都懶得遮掩。

  至於這位被算計來的新玩伴,看得出來他很激動、很開心,但他又硬是把這份外放的情緒給壓下去了,以至於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緊繃感——哈利·波特油然而生出一種熟悉感,他學校裡全都是這樣家境優渥的人尖子,和這種人打交道,他在行!

  「你好,德拉科。」一記毫不見外的直球,救世主主動伸出右手,「我是哈利·波特,很高興認識你,要出去打一場棒球嗎?」

  他會對德拉科好的,哪怕其人性格再惡劣他也會忍受,只要對大局有益。這是他那天偷聽完對話,就暗自下定的決心。

  德拉科像個木偶一樣,非常僵硬地抬起手來跟他握了握。哈利立刻反手握住他:「走啊,你要換衣服吧?」

  「我不會。」德拉科咬牙說道。

  「呃……那足球?」

  「不會。」

  「橄欖球?」

  「不會!」

  「籃球?哦不,籃球我現在也夠不著籃板。」哈利苦惱地搖了搖頭,剛想向大人們求助,卻發現雷古勒斯面壁向內,盧平掩面無語,阿波羅尼婭飛速衝進了廁所,宛如突發腸胃炎。

  「不然我們騎馬去吧?」哈利突發奇想,「附近有一個馬場,公共巴士三站路就可以到。」

  「誰要騎那些愚笨無知的畜生,」德拉科皺眉道,「我們都是用神符——啊!!!!」

  他忽然捂著手腕慘叫起來,哈利好奇地看去,卻也只看到一塊平平無奇的電子表,他本以為這種小少爺手上應該戴那種豪鑲鑽石的大金表才對。

  「沒事吧,德拉科?」雷古勒斯搖晃著手中一個車鑰匙模樣的小掛墜,狀若關切,「覺得不舒服我就先送你回家。」

  「沒事……」德拉科眼圈兒都紅了,哈利覺得他有點可憐,「梅林啊……」

  「看電視吧?」家長們識趣地清場,哈利拉他到沙發上坐下,把遙控器塞進他手裡,「你也放假了吧?我們今天看個痛快!」

  「我媽媽每個月只允許我看一個小時電視。」德拉科面無表情,忍痛將遙控器塞回去,「雷古勒斯在這裡,他不會為我網開一面的。」

  「那下次他不在的時候你再來,我打電話叫你!」哈利爽快地要跟他擊掌,德拉科懨懨地拍了他掌心一下,最後哈利只好抱出棋盤來,兩個人對弈——可下著下著他就覺出不對來了。

  「你在等什麼?」哈利詫異地指著棋盤,「你吃掉這個騎士了,倒是把它拿走啊?啊我知道了,你在家裡不會有專門的僕人負責幫你吃棋子吧?」

  德拉科一呆,在救世主「別做夢了我是不會代勞的,我輸棋已經很悲慘了」的叫嚷聲中忍不住大笑起來。

  廚房裡,大人們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處。

  「怎麼樣?」阿波羅尼婭伸出一只手,雷古勒斯願賭服輸:「真不愧是你教出來的,也沒見你怎麼教他啊?」

  「都是大家的功勞,我可不敢自誇。」阿波羅尼婭謙虛地假笑,把加隆彈起來又接住,「說白了就是耳濡目染,孩子如果喜歡你,自然會下意識地模仿你。」

  「我更好奇你是怎麼教導那個小馬爾福的。」盧平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直到剛才我還覺得他倆遲早得打起來。」

  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交換了一個眼色,誰都沒提之前設局套路哈利自我攻略的事。

  「沒有哪個小巫師不想和哈利玩兒的,德拉科又被小精靈帶著觀察哈利好幾個月,甚至願意佩戴那個電擊器……他已經單方面地和哈利很熟了,就不會像交新朋友那樣一定要分個高低主次,哪怕一上來就不停受挫,礙於救世主的光環和他的沉沒成本,他也會努力維護這段關系。」阿波羅尼婭淡定地看著玩了一地棋子的男孩們,「哈利很聰明,你以為我讓他進名校是圖什麼?優質麻瓜教育資源?小學這點東西,在家自學不能教嗎?單就人際關系這方面,十個德拉科加起來也不夠哈利玩兒的。」

  「明明你做的都是好事,為什麼總把自己說得這麼功利?」盧平苦笑,「難不成從哈利五歲時你就想好了?」

  「她布的更長的線你還沒見過呢!」雷古勒斯眨眨眼,阿波羅尼婭只是含笑不語。

  德拉科和哈利亂七八糟地玩了一天,甚至被帶進了哈利存放父母遺物的房間。詹姆和莉莉的魔杖已經隨棺下葬,遺物大多數都是生活用品,被一件件盛在透明的有機玻璃匣子裡,衣服也被妥帖地套著防塵袋,男左女右地掛進立櫃——雖然他不能用手觸碰,但只要在這復刻了父母居室的房間裡待上一會兒,哈利已經很滿足了。

  「這是什麼?」德拉科碰了碰一個玻璃匣子,他自從走進這間臥室,神情就很古怪,眉宇間那些玩鬧出來的飛揚意氣都消散了,什麼東西漸漸沉澱下來,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哈利的表情。

  他直觀地意識到了什麼叫做「父母雙亡」。如果哈利雙親的朋友沒有接手照顧他,任由他在德思禮家那種地方生活,他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德拉科一個僅限理論知識的小巫師,有時候都想送德思禮夫婦一個阿瓦達!虧他以前還可笑地以為救世主一定像電視上的小童星一樣,被閃光燈和虛名浮利包圍……而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是黑魔王。是他爸爸的主子。

  當年對哈利一家三口的追捕,爸爸也有份參與嗎?

  「防輻射的。」哈利理所當然地說,「阿波羅尼婭說伏地魔用了高科技核武器。」

  德拉科沉默了,心頭那點子傷春悲秋的小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對,沒錯。」他艱難地點點頭,想起大人們的耳提面命,「你千萬別打開,用手碰就會死。」

  「我打開也玩不了啊,這都是我小時候的玩具了。」哈利給他看一套精巧的銀質床鈴,「你說我掛哪兒?那種帶帷幔的四柱床也掛不了!」

  德拉科夢游一般地捧著那個有機玻璃盒子,裡面的東西他太眼熟了。哪怕現在不玩了,也被當成風鈴掛在臥室窗口呢。

  「我也有這個,我的給你玩。」德拉科澀聲道,「這個鈴鐺會發出龍的叫聲,每一個都不一樣。」

  「騙小孩的吧?誰見過龍啊!」哈利大笑,德拉科注視著眼前這張陽光燦爛的笑臉,那個傷疤在凌亂的劉海下時隱時現,他忽然意識到,哈利·波特,永遠也沒機會再聽見那十二種不同的龍叫聲。

  那個魔法的觸發條件必須是父母親手搖動鈴鐺。

  「是啊,騙小孩的。」德拉科也笑了笑,「裡面的電、電池……電池沒電了,就只能當成普通的風鈴玩了。他們說我小時候也聽過,反正我現在不記得了。」

  「沒必要,德拉科。」哈利笑得不那麼開了,但依然笑著,「你盡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父母,沒關系的,我不介意。」

  「我介意!這不禮貌!」德拉科忽然又有點煩躁,救世主的誠摯像一面反射光明的鏡子,照得他無處可躲,他索性懷著一種報復社會的心理,豁出去了!「我爸爸是食死徒,你知道什麼是食死徒嗎?」他厲聲問。

  手腕上的土氣電子表毫無反應,德拉科心裡一咯噔。

  果然哈利毫無阻滯地接話說:「我知道啊!阿波羅尼婭是食死徒、雷古勒斯也是食死徒,還有西、西……斯內普教授也是食死徒,對不對?」

  「梅林的胡子啊!他們怎麼什麼都跟你說啊!」德拉科徹底慌了手腳,「這種事你可不能往外說,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你爸爸不也告訴了你嗎?」哈利·波特天真無邪地歪著頭看他,「你爸爸也是打入敵人內部傳遞情報的勇士吧?」

  完了,德拉科·馬爾福捂著心髒,一下子脫力般地坐倒在地,他完了。

  雖然不知道完什麼了、完在哪了,但他就是這麼覺得的。



第103章  黑心(1)

  後來德拉科還是帶來了他的鈴鐺,直接送給了哈利,被作為風鈴掛在女貞路5號的窗口。風一吹,就有叮叮當當的聲音接連奏響。

  「仔細看,還真的每個鈴鐺都不一樣。」哈利·波特好奇地把玩了一會兒,「搞得好像世界上真的有龍一樣,也不知道是照著什麼設計的。」

  「啊對對對……」德拉科興趣缺缺地敷衍他。

  自從經歷過第一次災難般的家中會面之後,阿波羅尼婭基本上都是帶兩個小孩出去。反正哈利的學校也有大量的社會實踐要求,包括但不限於逛博物館、拜訪福利院、照顧流浪動物等等。但她似乎不覺得這屬於「玩耍」,於是作為補償,又專門空出時間來帶他們去了一趟奧爾頓塔。Ⅰ

  啥都沒見過的土鱉小巫師德拉科·馬爾福嘴硬地表示也就那樣,雖然他玩得頭發都脫離發膠、直衝青天了。

  但魔法部高官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也是很忙的,她沒空的時候,兩個孩子只好被扔在家裡,一人抱著一本《魔法史》埋頭苦啃。德拉科倒是想看別的課本,奈何說法上圓不過去,只得放棄。救世主也不是那塊讀書的料,以至於他們學著學著,就自然而然地聊起天來。

  「假夫妻?」哈利睜大了眼睛,「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是假夫妻?怎麼沒人告訴我?」

  德拉科比他更迷茫:「你難道從沒注意到他們不住一間臥室嗎?斯內普教授甚至都不在這裡睡啊!」

  「職業原因啊!」哈利理所當然地說,在說到「職業」時雙指一勾,比了個引號。

  「你沒救了!」德拉科冷笑一聲,「你要是沒錢換鏡片我可以贊助。」想了想又道:「換腦手術要多少錢?」被兜頭砸了個抱枕!

  「怎麼會是假夫妻呢……」哈利喃喃自語,眼睛一亮,「不對,阿波羅尼婭的戒指是戴在左手無名指的,你騙我!」

  「啊!」這下輪到德拉科尷尬了,「這可能還和我家有點兒關系……」

  「那你快講!」

  「好吧……那是一個感人至深的虐戀故事,是雷古勒斯告訴我媽媽、我媽媽又告訴我的。」德拉科神神秘秘地說。

  「虐戀???」哈利本能地想反駁,但一聽到消息來源是雷古勒斯時,又覺得可信度不低。

  「虐戀。」德拉科非常肯定,「斯內普教授一直深愛著你媽媽,哈利,阿波羅尼婭喜歡斯內普教授,他們上學的時候就認識了。」

  他小心觀察著救世主的神色,生怕提及他的母親會讓他不快:「你不驚訝嗎?」

  「關於他喜歡我媽媽這件事?並不難猜。斯內普帶我回過媽媽的故鄉,那時候我就覺得有鬼,再結合他的其他表現……」哈利非常坦然,好像腦子裡根本沒搭這根弦兒,「我就是覺得雷古勒斯好可憐啊,他們兩個虐戀情深,他反倒被拋下了。」

  德拉科抽了抽嘴角:「……我替我教父謝謝你關心。」

  「不客氣。」哈利咧嘴一笑,小手一揮,「你繼續!」

  「後來他們先後加……呃,打、打入食死徒,」德拉科擦了擦汗,反復斟酌用詞,「有一次,斯內普險些就要暴露了,黑魔王要殺他,是阿波羅尼婭犧牲自己的名譽站了出來……迫於黑魔王的命令,他倆不得不結婚,斯內普很生氣,遷怒於阿波羅尼婭,兩個人天天打架。但阿波羅尼婭心中有情,因此總是委曲求全,以淚洗面。」

  哈利微笑凝視著他,眼神中暗含關切與憐憫:「你自己覺得這個愛情故事裡的主人公像你認識的兩個人嗎?」

  「挺像的啊!」德拉科一愣,繼而赧然,「我其實只和阿波羅尼婭比較熟,她總是在笑,這不就是肥皂劇裡的堅強女主嗎?」

  哈利清了清嗓子:「要不你還是繼續吧,他們這個假結婚到底怎麼回事兒?」

  「反正他們對外都宣稱單身!」德拉科其實也有點弄不明白,他見過雷古勒斯拿這事兒打趣阿波羅尼婭,如果故事是真的,誰還能笑得出來?可如果是假的……是雷古勒斯騙了爸爸媽媽?

  一想到這事兒他就沒了八卦的心情。

  當初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找來、問他願不願意和救世主玩兒的時候他就想問了——你們不是食死徒嗎?難道你們背叛了黑魔王嗎?

  如果黑魔王真的死透了,無論食死徒還是別的什麼徒,都可以毫無負擔地追求新生活了,別的不說,那個愚蠢的小克拉布一定不會如此備受追捧。

  爸爸媽媽也不是什麼事都告訴他的,但是德拉科自己有眼睛會看,有腦子會思考。

  他偶爾會覺得父母像是背負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總是提心吊膽、不得安寧;來到女貞路,他更是直覺所有人都神色匆匆,總有一種莫名的急迫感,像是在和什麼東西賽跑。

  除了救世主,救世主在悠閑度日,玩特工游戲。

  和傳說中的哈利·波特交上朋友後他就更迷茫了——以後要怎麼辦?如果爸爸媽媽在等的人回來了,他該怎麼辦?

  見德拉科突然意興闌珊,哈利也沒有追問——馬爾福家的軟肋是他的客人,是他籠絡的對像,沒有勉強人家的道理。

  於是等到阿波羅尼婭下班回來,他直接跑去問正主了。

  「啊,你們一下午就在說這個啊?」阿波羅尼婭擦著頭發,神情揶揄,「雷古勒斯對人性可真是洞若觀火啊!」

  「沒有!」哈利認真道,「我有別的正經問題問你,但你得先回答我這一個。」

  阿波羅尼婭不由一笑,用一條長毛巾把頭發包起來,招呼兩個孩子左右坐下。「關於我們年輕時候——不對,我現在也不老,關於我們小時候的事呢,你們記得,不要去打擾西弗勒斯,成嗎?」她先問道。

  德拉科向哈利挑了挑眉,哈利白了他一眼,說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敢拿這種問題找他嗎?」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深思:「你別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和雷古勒斯也就說過一次,還是互相打氣才敢說、說完立馬就後悔。」

  「我保證!」救世主率先舉手,「我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以梅林的名義!」

  德拉科滿臉黑線地跟著他保證,明知他倆嘴裡的「梅林」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他愛她是真的,我愛他不好說,假結婚是真的,對外單身也是真的,這個問題過!下個問題!」阿波羅尼婭一拍巴掌,快刀斬亂麻,「幾年前我被狗仔拍到和德拉科爸爸的親密照,我的對頭拿我二十大幾了還不婚不育說事兒,就說我是德拉科爸爸的情人。」

  正在喝果汁的德拉科好險沒嗆死:「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哈利猶猶豫豫,露出一副「我真抱歉聽見這個」的尷尬表情,說:「我是不是不該在這裡?要不你單獨給德拉科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那天我去買東西,在一家服裝店遇見了出來逛街的德拉科父母,德拉科媽媽要我教她編頭發,正好德拉科爸爸是長發,就拿他當人台咯,就這麼簡單。」

  「脫凡?」德拉科咕噥道,「怪不得媽媽再也不肯去了。」

  「對,就是脫凡。」阿波羅尼婭笑道,「其實你也在,但是太矮了沒入鏡,你媽媽正好站在窗簾後,所以照片上只有我和你爸爸,看上去就……」

  「那是挺曖昧的。」哈利比較客觀地評價。

  「如果我不認識德拉科爸爸也就算了,偏偏我們真的是利益同盟。」阿波羅尼婭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當時鬧得蠻大的呢,一個叫麗塔·斯基特的記者開始翻我的舊賬,把我打造成了一位亂搞男女關系、游走多人之間的正道叛徒。」

  「幾個人?」哈利好奇地問,德拉科再次嗆咳起來,他都快把肺咳出來了,都攔不住救世主刨這沒用的根、究這無聊的底!

  「兩只手不夠用的。」阿波羅尼婭說說也想笑了,「我弟弟都被挖出來了,他可是六歲就移民美國了。」

  「噫,變態!」哈利咋舌道,德拉科卻知道格林格拉斯家的內婚傳統,包括布萊克家上一代也是有過的。「別在雷古勒斯面前說這種話。」他認真叮囑道,「沒有為什麼,記得就行了。」

  阿波羅尼婭暗地裡搖頭,救世主不吃這套。果然哈利·波特幾不可見地撇撇嘴,轉臉就很好脾氣地點點頭:「我記住了……然後呢,阿波羅尼婭?」

  「然後啊,然後我開了個記者招待會,把戒指換了根手指帶,宣布我嫁給了大英政府。」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揚了揚手,「解決了。」

  哈利·波特陷入了沉思。「你怎麼說的?」他問道。

  「忘了。」阿波羅尼婭理直氣壯,「這種東西我一天能寫八百篇,誰還記得?你有本事翻到舊報紙自己去看!」

  德拉科默默坐在一邊,他記得,他也有那份舊報紙,但是他沒辦法講給哈利聽。

  「上一個嫁給整個國家的人是伊麗莎白一世Ⅱ,麻瓜女王。但她的母親是女巫,她是巫師的女兒,巫師的血脈。無論巫師與麻瓜,都共同生活在英倫三島上,不是嗎……這種精神,能夠穿過麻瓜與巫師的界限,穿過時間與空間的阻隔,穿過權勢與地位的差距……我願意將終生奉獻給英國巫師界的福祉與安危,民眾需要我是橋梁時,我便是橋梁;民眾需要保護時,我也願化身哈德良長城。」

  照片上的女巫比現在看著年輕一些,她鄭重取下小指上的家族紋章戒指,牢牢地套在無名指上:「當我父母遇難時,我安頓好幼弟,孤身回國,捐軀赴難,沒想到有朝一日,卻還會被有心人利用,今日起我願背負整個國家的命運,就算日日遭受非議,我也絕不後悔。」

  「口才這種東西學不來的,學學手段好了。」阿波羅尼婭挨個拍拍孩子們的肩膀,「我的話術裡全是技巧,沒有感情,可別跟我學。」

  哈利還在思索此事,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反倒把阿波羅尼婭給問住了。

  愛的教育不是她本行啊!怎麼這個時候盧平不在?找他來干嘛的啊,真做買賣做上癮了?讓他體體面面地活著,給救世主施加一些正面的影響,別真被她帶跑偏了——這才是她向鄧布利多要人的目的。

  好在兩個孩子都沒計較,哈利自己琢磨了一會兒,一直到雷古勒斯來接德拉科回家了,這才如夢初醒地抱了一本《魔法史》下來。

  「嗯……我想問,為什麼巫師和妖精的戰爭都是這麼……」哈利攤開一本《魔法史》,在幾段內容上做了標記,「剛休戰,簽訂條約,轉過頭來又打得不可開交,幾乎每次都是這樣。反正都要開戰,為什麼還要費心費力去簽條約?」

  一時無人說話,德拉科被推了一把,才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哈利,這不都是假的嗎?」

  「哪怕是小說也要講基礎邏輯,偽造歷史就更應該符合某種發展規律。」哈利的話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要不我下次去掃墓的時候直接問巴沙特奶奶吧?」

  「我看巴沙特也未必知道。」雷古勒斯超小聲和教子逼逼,「兩年後記得問問賓斯,他肯定也答不上來。」

  「想不明白?」阿波羅尼婭問哈利,又問德拉科,「你呢?」

  德拉科有些糾結:「我……大概有些明白,但我說不出來。」

  「簽訂條約是為了讓下次開戰更加名正言順,」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你違反條約,我就攻擊你,師出有名,對內對外都好交代。」

  德拉科松了一口氣:「我就猜是這樣。」

  「如果我拿這個問題去問福永先生,他也會這麼回答嗎?」哈利若有所思,「真實的歷史上一定也不缺這種事情吧?」

  雷古勒斯聳了聳肩,學校總是要教人向善的,一些光明美好的東西。剩下的還是要靠學生們畢業後慢慢摸索。這可是他的經驗之談,但現在也不好講出來。

  「無論真實還是虛構,所有的規則都是如此,校規、法律、契約,無一例外。」阿波羅尼婭指著桌上的下午茶點心架,「三明治是被規則束縛住的普羅大眾,松餅是學會鑽規則空子的投機之輩,蘋果撻們制定規則,規則只是他們互相攻訐的武器。」

  「你現在說這個,未免也太深了,他們才只有九歲。」雷古勒斯不贊成地小聲勸導,「我們九歲的時候在干什麼呢?」

  「這我哪知道,反正十一歲我就帶你去斯拉格霍恩的車廂裡騙吃騙喝了!」她甜甜地笑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在第二層了,寶貝。」



第104章  黑心(2)

  阿波羅尼婭對救世主進行厚黑學教育時有多理直氣壯,人一走她就有多慌張。

  「不行、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讓羅恩·韋斯萊過來一趟?不然納威·隆巴頓?」

  「這……阿波羅尼婭,教小孩可不是你下廚,鹽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鹽。」雷古勒斯忍俊不禁,努力克制了半天,還是「吃吃」地笑出聲來,「你能電德拉科,因為他是咱們自己的孩子,你電韋斯萊或者隆巴頓試試?別怪我提醒你,西弗勒斯可未必樂見隆巴頓。」

  豈止是不樂見啊!

  「那就給他找兩個筆友好了,信件內容我們再給把把關?」

  「能寫什麼呢?韋斯萊和隆巴頓可都是純血家族,小巫師的生活和哈利沒有半點兒交集。你忘了德拉科第一次拜訪時發生的事了?如果你沒有按著他深入觀察哈利的日常,他連足球籃球是什麼都不知道。」

  雷古勒斯指一指她:「隨意拆閱孩子的私人信件,你流露出來的傾向很危險哦!」

  「我小時候總覺得要學的東西太多,時間太少。」阿波羅尼婭惆悵地嘆了一口氣,「現在輪到哈利了,總巴不得他快點長大。」

  「長大干什麼?」雷古勒斯厭惡地指一指東南方向Ⅰ,「長大去面對那一坨……東西?」

  「你將來還要對著那坨東西下跪呢,不行的話,就去找個戲劇學校進修一下。」阿波羅尼婭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起來,「還來得及。」

  雷古勒斯泄氣地踢了茶幾一腳:「我就非得——就我需要這麼……」

  「誰讓那天晚上西裡斯在呢?」阿波羅尼婭無奈攤手,「你在阿爾巴尼亞一帶出現得越頻繁,他越不敢出來見你,等他借助別人的身體回來又再度無依無靠時,你再去找他,他反而會想起你這些年堪稱忠誠無悔的屢屢追尋。」

  「但願一切真會如你劇本規劃的那樣完美,格林格拉斯導演。」

  「會的。」她輕聲道,「我保證。」

  哈利·波特和新朋友瘋玩了一個暑假,臨開學前被帶去做了近視眼手術。

  「現在醫學已經如此昌明了嗎?」去的路上他這樣問道。

  「高科技。」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以我們的身份,所有新技術都有優先權,這也算是在推廣前為國民試用。」

  很合理,救世主挺了挺胸膛,覺得有點兒光榮。

  是以當他在那家以冷白色調為主的高級診所見到斯內普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多麼格格不入。藥劑學教授,那肯定是有點兒醫學背景的,不來盯著反而奇怪了。

  「上來。」斯內普指指診療床,又拿來一大杯顏色詭異的口服液,聞起來像體檢時的鋇餐,「喝掉。」

  「你給我做嗎?」哈利詫異極了,「不是還要做檢查、吃消炎藥、滴眼藥水?要花好幾天呢,我隔壁班有人做過。」

  「都說了是高科技。」阿波羅尼婭笑道,把無影燈推到一邊去,「那種手術還不成熟,老了之後可能會瞎。」

  「啊?那我得告訴她!」哈利有點兒著急,「這是麻藥嗎?我喝了之後會忘記這件事嗎?拜托阿波羅尼婭,幫我想著!」

  阿波羅尼婭嘴角一抽:「啊,好吧。」

  救世主這才肯乖乖喝下魔藥,隨即被要求閉上眼睛。

  「那我要躺下嗎?」他問,乖乖地閉著眼睛。世界歸於黑暗的一瞬間他的聽覺變得無比靈敏了起來,他聽見各種儀器的滴答聲、燈具的嗡鳴聲、大人們的呼吸聲,但忽然他又什麼也聽不見了,哈利心頭一慌,雖然閉著眼睛也能覺察到有強光一閃——

  「好了!」聽覺回來了,阿波羅尼婭愉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看看新世界吧,哈利。」

  哈利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隨即驚喜地屏住了呼吸——比戴眼鏡還要清楚!他能看清房間另一頭巴掌大的鬧鐘顯示屏上的讀秒!

  「我以後都不用戴眼鏡了嗎?」他高興極了,緊接著就看到阿波羅尼婭掏出一副嶄新的圓框眼鏡,和他之前那副外觀上沒有任何不同,「哦不……那不是給我的吧?」

  「很不幸,你還得戴。」阿波羅尼婭讓他識趣點兒自己動手,「我們這個技術呢,也不成熟,儀器是一次性的,你做免費,別人做至少需要十萬磅。」

  「多少?!」哈利立刻跳了起來,「多少錢?」

  「所以你要珍惜成果啊!」阿波羅尼婭語重心長地勸他,「雖然這是一副無度數的平光眼鏡,但是你每天要戴夠八小時才能維持現有的視力,如果你偷懶不戴,那麼最多一年,你就會回到從前,咱們的十萬磅就一聲不吭地打了水漂兒啦!」

  「但我科學老師不是這麼說的。」哈利非常懷疑。

  「所以你的科學老師只能在預科學校教小屁孩!」阿波羅尼婭笑道,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戴上它,你需要這副眼鏡,並不只是你的眼睛需要。」

  哈利猶猶豫豫地戴上了,茫然道:「也就那樣兒啊,我還以為會像科幻劇裡那樣從鏡片裡看到什麼呢!」

  「你少看點兒《神秘博士》吧!」阿波羅尼婭笑罵,屈起手指敲在十萬磅換來的眼鏡片兒上,「玻璃給人一種易碎的感覺,你的個人形像很適合添上這樣一抹色彩——命運多舛、堅強不屈但又脆弱易碎,令人敬佩又令人憐愛……」

  「我想吐。」哈利誠實地說,「你別那麼惡心行不行?」

  「那我換個說法!」阿波羅尼婭從善如流,「如果敵人認為近視是你的弱點、打掉了你的眼鏡,那麼他們的盤算就會狠狠落空,我從11歲起裝恐高,為了逼真還把自己摔骨折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缺點,就看誰先利用了。」

  哈利·波特覺得爸爸媽媽生前所在的組織實在是可怕,外抗強敵硬碰硬不說,內部居然還鬥得死去活來,真讓他嘆為觀止。

  但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能見證一場內鬥。

  那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周末,阿波羅尼婭帶他去倫敦參觀皇家植物園。夕陽西下時,他們也夾在散場的人群裡向外走,一邊還聊著學校老師布置下來關於針葉、闊葉和蕨類植物的問題。

  哈利正在心裡感嘆阿波羅尼婭知道許多綠葉植物的名字,大概是草藥學學得特別好,忽然就覺得身側的腳步慢了下來。

  「怎麼了?」哈利自然而然地抬頭望去。

  「我雨傘忘記拿了。」阿波羅尼婭垂眼微笑,「我得回去拿,你在這裡等我。」

  「我和你一起!」哈利心頭一跳,連忙牢牢握住她的手,「我、我……一個人我害怕!我不喜歡等人!反正,我得和你一起。」

  阿波羅尼婭怔怔地瞧著他,忽然極其溫柔地笑了笑,向他點點頭:「好,哈利陪我一起。」

  他們手牽手重新走回正在清場的植物園,哈利一直等阿波羅尼婭打完響指,才小聲道:「你根本就沒帶雨傘。」

  「沒錯。」阿波羅尼婭推開溫室的門,「英國人不愛打傘。」

  不知道為什麼,一路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無視了逆行的他們。阿波羅尼婭還有心情問他:「猜猜我為什麼要進溫室?」

  「熱帶植物高大茂密,可以用來做掩體。」哈利想了想,才說,「這裡其他地方都很空曠平坦,我們在那裡太顯眼了。」

  「恭喜你哈利·波特先生,你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O,可在三年級、五年級或六年級時向你的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教授要求兌現。」

  「啊?你怎麼知道我的教授是誰,不是每年都換嗎?」

  「因為我說了算啊!」

  「真的啊?那我要萊姆斯教我!」

  「那他就是三年級的那一任!」

  他們若無其事地說說笑笑,哈利心頭彌漫的緊張與恐懼似乎也要漸漸消散了。太陽徹底落下時,周圍立刻黑了下來,哈利忽然聽見猛烈的的爆裂聲!

  目之所及的每一塊玻璃忽然都碎了,角度還特別刁鑽,無論是頭頂還是兩側的玻璃,那些鋒銳的碎片都飛速地向他們扎來!

  阿波羅尼婭左手捂住哈利的眼睛,將他往懷裡一帶,順勢掩住他的耳朵,右手魔杖虛虛橫掃,碎片就全都停在了半空中。

  「這還有個孩子呢!」哈利聽見她柔和地埋怨了一句,「你們都瘋了嗎?」

  「那孩子自己找死。」有人窸窸窣窣地走出來,更多的人窸窸窣窣走出來,「別怪我們,阿波羅尼婭,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怎麼還是能稱呼教名的關系啊?哈利全然摸不著頭腦,掙扎了一下卻被摟得更緊,完全掙脫不開,只好乖乖呆著。

  「晚上好,德力士!」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堪稱春風滿面,「聽說了嗎?烏姆裡奇的狗居然會說人話,還會叫我的名字呢!」

  哈利有點兒想笑,越忍越忍不住,終於「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在寂靜的溫室裡無比刺耳。

  「這裡沒有烏姆裡奇司長的事。是斯克林傑讓我們來的。」先前說話的德力士終於組織好了語言。

  「斯克林傑?」阿波羅尼婭呵呵笑起來,「你認識他久還是我認識他久?他脖子太硬,不適合再爬得更高了,我拉他是為了保他,你自己看不清,就覺得別人也不識好歹?」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德力士勉強道,「總之今天我們要確保你的政治生命就此結束。」

  「政治生命?」阿波羅尼婭驚訝地重復了一遍,「那誤會可就大了,我連你們的自然生命都想拿走呢!」

  嗯????哈利猛地睜大了眼,他覺得他必須得好好向阿波羅尼婭問個清楚,但他只聽見一聲響指,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哈利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凌晨,天色微明的時候。他瞪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連忙鑽出被子跳下床去——還好這裡是女貞路5號!不是4號!

  他一推門就愣住了,樓下燈火通明,有隱隱的說話聲傳上來,是雷古勒斯和盧平。

  「……不知道怎麼會拖到這麼晚,她差點兒沒命。」

  「沒辦法,她聯系不上我們,如果不是西弗勒斯依靠血盟——哦,你不知道這事兒,不重要。他一開始只是手抖,一連打翻了三個藥劑瓶,等他覺得不對、找上鄧布利多問清原委,再趕過來……對,鄧布利多也有一個,曾經,和誰不清楚……」

  「格林格拉斯家不是有……西裡斯從前抱怨克利切的時候,說哪怕是對著空氣罵他一句,他都能聽見。」

  所以克利切是個人嗎?哈利正在思索,就聽見樓下似乎爆了個氣球,一個尖尖的、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聲音急匆匆地說了句什麼,兩道腳步聲就一直上樓來了。

  他有那麼一瞬間想回去裝睡,但哈利穩穩地站住了——他和阿波羅尼婭經歷了這一切,他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

  「哦,哈利,早上好!」盧平微笑道,「還早呢,你不回去多睡一會兒?」

  哈利倔強地站著不肯動,就那麼直直地看過去——他知道什麼神態、什麼角度盧平最受不了。

  「好吧,好吧!」盧平舉起雙手,「回去你房間,我把所有的事情經過都告訴你。」

  於是救世主被再度按回被窩裡,圍上厚厚的被子。他也確實覺得有些累,似乎睡了這麼久都白睡了、並不能消除疲勞似的。

  「阿波羅尼婭在哪兒?」哈利先問,「傷得怎麼樣了?」

  「在她的臥室躺著呢,沒什麼大不了的,看著有點兒嚴重,其實不要緊。」雷古勒斯溫和地笑了笑,「如果一直沒被發現,說不定會出大問題,但好在西弗勒斯去得及時。」

  「她去醫院了嗎?醫生怎麼說?」

  「她不能去醫院,她受傷的事不能讓任何官方人物知道,明天她會照常上班。」

  「上班?」哈利怒道,「你們還要她上班?」

  「她是不得不上班以證清白,哈利。」雷古勒斯皺了皺眉,「她的政敵派人來暗殺她,現在這些人都沒回去,她卻好好兒地出現了,那麼責任就會落到她的政敵頭上,私聯那些人是會留下痕跡的。」

  哈利忽然想起暈倒前阿波羅尼婭說過的那句話,心裡又是重重一跳。

  「那些人去哪裡了?我是怎麼暈過去的?」他直覺這兩件事有些關聯,「阿波羅尼婭打暈了我?」

  「被警察帶走了呀!」盧平理所當然地說,「給皇家植物園的溫室安微型炸彈,最後還給燒成一片白地,影響不太好,所以就不見報了。至於你,晚飯時你的家庭醫生來過了,說你只是過分緊張引起的低血糖,如果當時能馬上含片糖果就不會失去意識了。」

  「我不緊張!」哈利有點兒生氣,自尊心一陣受挫,「我還笑了!」

  「正常人誰會在那個時候笑啊,哦阿波羅尼婭?她不正常——不是,她那是輸人不輸陣,現場至少有二十個人圍著你們,難道你讓她哭著求饒?你反常的表現恰恰是因為你緊張,哈利,但你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壓抑太得狠了而已。」

  「所以阿波羅尼婭一挑二十?」哈利覺得雷古勒斯的解釋很有道理,馬上就被更炸裂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簡直崇拜得雙眼放光,「她好厲害!」

  盧平掀了掀唇角,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她一挑四的時候才十一歲,還是個新手。」

  「可我依稀覺得似乎中間醒過來一次,耳邊都是呼呼的大風聲。」

  「那是阿波羅尼婭打起來覺得你礙事,把你扔到王蓮葉子上去了,我就說你緊張吧,這不是嚇得又暈過去了。」

  有些切開黑但總體還是很單純的救世主懷揣著一腔誠摯的敬佩再度睡了過去,真正的一挑二十經手人卻還在帶傷挨罵。

  「你要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你信不信他真的能放著黑魔王先不管,先處置了你?」斯內普那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略微蒼白的皮膚脹得通紅,「你怎麼總不把自己當回事?你知道你那把光輪現在成什麼樣了嗎?」

  「我怎麼和福吉交代,就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阿波羅尼婭面如金紙,被棉被壓得直喘不過來氣似的,「面上過得去就行了,我管他心裡怎麼想,他沒證據——這話不還是你說的?」

  「聽你和雷古勒斯聊天,也知道福吉是個和稀泥的蠢貨!」斯內普從未像現在這麼憤怒,「誰給你的勇氣覺得鄧布利多也願意妥協?那可是二十條人命!」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只是失蹤了,需要給出解釋的是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除非她敢當眾承認私聯執法人員是來殺我,否則我就是魔法部高層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斯內普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鄧布利多沒見過你的厲火嗎?魔法部裡還有人不知道你與烏姆裡奇不和嗎?」

  「厲火也不是我發明的。」阿波羅尼婭慢慢喝著魔藥,直皺眉頭,斯內普到底是有多生氣,都沒給她調味,「至於我與親愛的多洛雷斯不和,福吉不會承認的。那是他的私人,很多時候就代表他本人。魔法部馬上就要換屆了,鄧布利多要扶他上位,這是大家私下達成的共識,一個合格的政客,這個時候就該拉攏我了,畢竟我背後是布萊克和馬爾福。他得一邊拉住一個,維持住平衡,才能在部長寶座上坐穩,就像……麻瓜馬戲團裡騎獨輪車走鋼索的小醜。」

  斯內普眉毛都擰成一團了,讓一個理科生搞這個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我保證沒事兒。鄧布利多那邊有福吉呢,他要是問你,你就說哈利不小心把那個墜子扔進王水裡了,都是誤會。」她睜著眼睛編瞎話,編著編著還笑了,「我還得謝謝親愛的多洛雷斯呢,主動幫我做排除法!這麼一來,魔法法律執行司就全都是我裙帶的人了,就算傲羅、執行隊和打擊手要擴招,也是老人帶新人。」

  阿波羅尼婭一口喝干剩下的魔藥,雙眼發亮:「這買賣……只要我沒死,就是我賺了!」

  「無論什麼,活著的那個也都是贏家。」斯內普忽然道,低聲囑咐她,「你以後少跟哈利·波特在一起,那小子……我不能失去更多人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探身過去握住斯內普的手,他就坐得近了一點兒。

  按理說她該安慰他的,可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她才是那個差點兒沒命的受害者。

  「麻瓜有個宗教講究『因果』,現在想想也有道理。」她輕柔地說道,「斯基特前年給我惹了那麼一個大亂子,今天烏姆裡奇又搞這一出,當年我主動招惹她們種下的因,如今也算是還完了吧?」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還迷信上了。」斯內普哼了一聲。

  「畢竟我馬上就是要做英國魔法部副部長的人了。」阿波羅尼婭悠悠道,「打賭嗎?賭福吉會拿一個副部長的位置來安撫我。」

  「那我輸定了。」他坦然承認,「權力就那麼令你著迷嗎,阿波羅尼婭?」

  Excuse me?

  「你終於覺得那玩意兒無聊了?」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不,我其實很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如果我可以,我能窩在床上看一整天的愛情小說。但這些東西就像晨跑,討厭,但是很有用,非常有用,那我就會去追尋它,哪怕違背我的本性我也會去做。」

  「你一直是個很功利的人。」斯內普點點頭,沒有任何褒貶的意思,「你從來不享受生活,從小就是這樣,哪怕看《女巫周刊》,也是為了和同學尋找共同話題。」

  因為她享受過更有趣、更便利的休閑生活,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咽不下去雜糧窩窩頭,何況她根本沒有食欲。

  阿波羅尼婭不禁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今年是哪一年?」她問。

  「1989年。」斯內普說道,「還有兩年,你的諜戰大戲就要結束了。」

  「那麼明年,我會去享受一下生活,到時候叫上你。」



第105章  黑心(3)

  1990年春,英國魔法部換屆,康奈利·福吉出任部長,任命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出任副部長,分管魔法法律執行司、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國際魔法合作司與魔法體育運動司。

  「當初你讓黑魔王給你二十年,我還覺得你狂妄。」盧修斯執著酒杯,笑意盎然,「現在看來,是我太保守了。」

  「都是各位同僚賞臉。」阿波羅尼婭與他碰了一下,「怎麼不見德拉科?」

  納西莎笑道:「我這些天開始讓他試著處理魔藥材料,把臉弄傷了,覺得丟人不肯來。」

  阿波羅尼婭失笑:「給你個機會重新說。」

  「你知道我的本意,那我又何必多費口舌?」納西莎微微前傾身體,「雖然你不介意,只怕別人看了會覺得我們是故意讓你難受。」

  「以前我確實是不介意,但現在不同了,我要是真能生孩子就好了。」阿波羅尼婭惆悵地嘆了口氣,「還有什麼比生孩子更能拖住一個女巫的腳步?」

  盧修斯面色微變,顧不得這是人來人往的慶祝酒會,將她拉到系著帷幔的立柱後面,阿波羅尼婭連忙打了個響指——拜照顧救世主所賜,她現在無杖魔法也算小有心得。

  「你什麼意思?你要收手?」盧修斯驚訝道,「雷古勒斯知道嗎?」

  「三十歲做到我這個位置,難道不是天方奇譚?」阿波羅尼婭神情懶散,「這樣的鋒芒是沒有收手的道理,可是再不緩一緩,鄧布利多只怕就不能袖手旁觀了。先讓福吉替我看好這個位置,什麼時候我想要了,再問他拿。」

  「我一直以為鄧布利多和你有些默契。」盧修斯有些灰心喪氣。

  「是有一些,但是格蘭芬多的原則更重要,不是嗎?」阿波羅尼婭笑容滿面,「現在確實尷尬,一等到黑魔王回來,我們就會再度成為朋友。那時候,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得捏著鼻子捧我上位。」

  盧修斯沉默不語,良久才輕輕道:「你到底要做什麼呢?」

  「我要利益。」阿波羅尼婭一下一下磕著兩人的酒杯,「黑魔王,只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鄧布利多……說白了,也是這樣。那何不開辟一條新路,盧修斯?」

  一只纖細的、戴著鑽戒與婚戒的手推開盧修斯木然不知所措的酒杯,用自己的杯子和阿波羅尼婭輕輕一碰,水晶交擊的聲音清脆悅耳,余聲悠悠。

  「怎麼做?」納西莎·馬爾福問道。

  「我們已經鎖定了黑魔王的位置,還沒有驚動他,也沒打算驚動他。」阿波羅尼婭低聲道,兩個女巫湊得極近,蜂蜜酒、脂粉與香水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升騰、發酵,盧修斯反倒有些多余了,「我要讓他依賴我們,他現在還不夠慘,心裡還怨恨我們,那可不行。」

  納西莎輕輕地哆嗦了一下:「行得通嗎?」

  「難道坐以待斃?上一次死了不少人,如果他想要更多的食死徒,那麼我希望補充進來的,會是我的人。」

  「你的人?」盧修斯的目光忽然落在阿波羅尼婭右手小指的戒指上,近幾年對角巷的幾家飾品店都流行起可愛動物頭的飾品潮流,據說還是巴黎傳過來的,不論男巫、女巫、大人還是小孩,都喜歡在身上、手上或者配飾上加一個神奇動物大頭的標志,有的俏皮,有的簡潔,有的復古……但,什麼了不起的風尚會持續好幾年?

  他依稀記得阿波羅尼婭手上這一枚……似乎在黑魔王倒台的第二年就開始戴了。

  「你的人……」他喃喃重復,想看清哪個圖案才是「她的人」的標志,卻被阿波羅尼婭將手藏到了背後。

  納西莎卻伸長胳膊,牢牢牽住阿波羅尼婭的右手,卻沒有看,只是握著而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納西莎淡笑,兩人交換了一個微微出汗的擁抱。

  不可言傳之意都在酒裡了,阿波羅尼婭拎著空杯,渾身輕松地從立柱後走出來,正四處尋找小精靈的身影,忽然覺得裸露的肩胛被什麼冰涼的東西碰了一下。她登時炸毛,回頭卻見是雙手各拿一杯威士忌的雷古勒斯,一臉無辜。

  「拜托!」她小聲尖叫,「哪怕我們取向相同,你也不能這麼、這麼——」

  「喔,原來肩胛骨是你的敏..感..帶,我會記得告訴西弗勒斯的。」

  阿波羅尼婭差點澆他一頭酒。

  「誰讓你要穿這麼性感的袍子。」雷古勒斯還很委屈,「我都沒地兒下手。」

  「看看輿論反饋吧,如果風評不好,我就換個調調。」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笑,「按理說戰後嘛,該是個自由開放的社會,畢竟普羅大眾可不知道有人沒死。」

  「跟你打賭,這件袍子你也就穿這一次。」雷古勒斯笑道,「穩住馬爾福了?」

  「小意思!」阿波羅尼婭從隨身的貝殼手包裡摸出一枚加隆,扔進他的酒杯,「我認輸!」

  閃爍的金幣在澄澈的酒液裡沉浮,折射出聲色迷離的和平幻像。

  1990年8月,英國,倫敦,蘇豪區,華埠。

  盡管已經換了麻瓜的衣服,但斯內普還是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這是一間極富有異域風情的餐館,室內大白天也掛著南瓜大小的紅燈籠,玻璃窗非要用木框分成格子狀,還貼著紅紙剪成的抽像動物。餐館深處的小舞台上安放著一面巨大的木板,板子上貼著長條狀的白紙,紙上用黑墨水畫著四種花樹,他一種都不認得。

  斯內普收回目光,兩個穿著高領緊身袍子的亞裔女麻瓜正抱著樂器,走到木板前面坐好,且彈且唱他聽不懂的語言。

  這就是她所謂的「享受生活」?觀察外國人?

  「坐呀!」阿波羅尼婭招手叫他,「她們在講故事,用這個國家南部的方言。」

  「什麼故事?」他鬼使神差般地問道。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沉吟不語——不知是在分辨女麻瓜的歌詞,還是在現編。

  「啊,我知道了!」她笑起來,煞有介事,但真的很像是編出來騙他的,「講了一對青梅竹馬長大的貴族男女,在春日的花樹下共讀一本愛情禁書,並借裡面少兒不宜的台詞互訴衷腸的故事。」Ⅰ

  斯內普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難以用言語形容。「聽上去像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干得出來的事。」他說。

  「我可想像不到學生們要拿什麼書互相表白。」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吉德羅·洛哈特嗎?」說得斯內普也笑了,他一年沒收的洛哈特著作能在女貞路5號的花園裡搭個狗窩。

  阿波羅尼婭歪著頭笑眯眯地聽了一會兒,忽然向著餐館老板招了招手。那是個滿臉精明的禿頂男麻瓜,吃得白白胖胖,後衣領裡插著一把用某種曬干了的植物葉片制成的……扇子?兩人簡單耳語了幾句,老板接了錢,親自去小舞台上將麻瓜女歌手的樂器提了過來,又去後台拿了一包堅果殼一樣的東西。

  斯內普對音樂沒什麼研究,無論是巫師的,還是麻瓜的。他只覺得那把樂器像是哈利·波特帶回家制造噪音的電吉他,卻又是古色古香的。

  「好久沒彈,手都生了,我要是彈錯了……」阿波羅尼婭先用醫療膠布將那些塑料果殼仔細地固定在手指尖,這才把樂器豎著摟在懷裡,又調整了一下它頭部的零件,這才試著撥了幾個音,叮叮咚咚的,倒是很輕快,「反正你也聽不出來。」

  下一秒,她五指疾掃!

  「錚」的一聲,鋒利的樂聲劃破熱鬧的空氣。隨即弦聲連作,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高,餐館中其他談天說地的亞裔男女都安靜下來,驚訝地看著這金發雪膚的女郎,這位貨真價實的洋鬼子,在彈奏他們故國的琵琶曲。

  阿波羅尼婭手下漸漸激烈起來了,五指輪轉如風,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弦繃得越來越緊,這古怪的小餐館陡然變作了危機四伏的戰場。獨她自己倒仍是氣定神閑般,嘴邊還掛著一縷笑。

  有人大聲地喝起彩來,斯內普聽不懂,但他知道那是對阿波羅尼婭的贊美。還有很多人說著同一個詞,有人疑惑地問,有人肯定地點頭,那估計就是這首歌曲的名稱了。

  「你怎麼了?」斯內普問她,她今天怪怪的,彈完了曲子還抱著樂器不肯撒手,明明也沒喝酒。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笑道,眼睛裡有一層薄薄的淚,在南瓜燈籠熱鬧的紅光下晶瑩剔透,「今天,我出生了。」Ⅱ

  餐館老板立馬吩咐了後廚一聲,片刻後送上一份果盤,蘋果、柑橘還有桃子,切成片碼成一個奇怪的圖案。還有一碗通心粉樣的面食,看上去要柔軟得多,雪白的,臥著金燦燦一個煎雞蛋。

  阿波羅尼婭驚喜地向他道謝,馬上捧場地吃了兩口。那老板離開之前,還不忘譴責地看了斯內普一眼,大抵是嫌棄他作為男伴不夠體貼。

  斯內普什麼都沒說,等到無人關注這邊了,才慢慢道:「可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生日不是今天。」

  「當然,當然。」她點一點頭,眼淚落進湯碗裡,「我已經三十歲了。」

  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還有十年的時間。

  阿波羅尼婭凝望著對面的人,有些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死得更有意義。

  一個病死在床上的魔法部長死了也白死,她得讓自己的死利益最大化。

  如果注定要有一個人活不過四十歲,那一定是她自己。

  「你就不好奇嗎?」阿波羅尼婭吸了吸鼻子,眼前的面條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他們家過生日是吃餃子的,煎!雞!蛋!也!不!放!糖!

  「你會說嗎?」斯內普反問道,「你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就是三年前吧,嫁給魔法部那次。」她的眼淚還在無聲地流著,語氣聽上去已經恢復正常了,「想哭還不容易?」

  「是十年前。」斯內普糾正她,但始終沒提醒她當時是為什麼哭。

  阿波羅尼婭被那一句「十年」搞得心態徹底崩掉,面碗一推,眼不見為淨,可轉臉又看見果盤裡喜氣洋洋一個「壽」字,一度有些反胃了起來。

  「走吧?」她心慌意亂間直接從包裡抓了一把西可,連忙低頭去換時,忽然覺得被輕輕踢了一腳,「你要請客就請,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斯內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波羅尼婭心知有異,肩膀頭直接被人粗暴地扒拉了一下。

  「剛才那《十面埋伏》你彈的?」幾個穿短袖唐裝的壯漢站在店裡,扒拉人的是個瘦猴兒模樣的小弟,「再給我們來兩首。」

  說的是中文,南方某省口音,連她聽著都像外語。

  但這是鄉音,這算是鄉音。

  她來華埠這麼多次,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說中文,坦蕩地、理直氣壯地說中文,甚至還是方言。其他人但凡看到她的外國人樣貌,都會自覺地說英語,再蹩腳也會說英語。

  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一時間幾乎不能自持。

  「三..合..會?」她哽咽著問,幾乎不記得上次說中文是什麼時候了,她的舌頭和牙齒都為之喜悅。

  「洋鬼子漢語說得不錯啊!」一個穿莨綢褂子的矮個地中海稀奇地笑了出來,幾個小弟紛紛捧場,大概是帶頭大哥一類的人物,「再說兩句聽聽!」

  「我不彈。」阿波羅尼婭轉過頭去,重新取出紙鈔放在桌子上,「我要走了。」

  「讓你走了嗎?」

  「站下!」

  「沒聽我們老大說嗎?」

  她閉上眼睛,滿心滿眼都是厭煩。若是以前,她會快快樂樂地把人揍一頓,對方越慘,她玩得越高興。可她不想對同胞動手,怎麼能對同胞動手?

  「你們部裡是怎麼說的,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斯內普指了指滿餐館的圍觀群眾,「你有義務維護《保密法》吧,副部長女士?你的游戲時間到了。」

  「副部長女士今天不想玩。」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也沒心情……去他的《保密法》!」

  斯內普挑挑眉,從袖子裡抽出魔杖。

  片刻後,一處無人的海灘上,先後傳來兩聲爆響,空氣扭曲了幾下,憑空現出兩個人影。

  「如果你每次『享受生活』都是這種結局,也怪不得它的頻率單位是『年』。」

  「怪我不夠謙虛,非要給你秀一手才藝。」

  「托你的福,救世主的吉他更加不中聽了。」

  「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謝謝。」

  「本來就是在誇你。」

  「你最後施的那個魔咒是做什麼的?」

  「怎麼了?」

  「我們可是原地幻影移形走的,這是一級泄密事故,我大概還剩五分鐘,馬上就得回部裡開會。」

  「我不會讓你過生日還要加班的,副部長女士難得樂意躲在別人身後,作為她的朋友我當然要滿足她的願望。」

  「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阿波羅尼婭本來專心致志地用自己的腳印覆蓋掉斯內普的,冷不防前面的人忽然駐足不前,她一頭撞在他背上。

悠于 2025-4-11 23:27

第106章  黑心(4)

  「抱歉?」

  「雷古勒斯會拉小提琴,會說拉丁語和法語;德拉科會吹長笛,也會說拉丁語和法語。那麼你會彈奏這種……吉他,會說中文,我可以裝作這很正常。」

  「我會彈鋼琴,我也會說拉丁語和法語。」

  「別再更混蛋了,算我求你。」

  「你終於學乖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對吧?」

  她本以為斯內普會繼續向前走,他卻毫無預兆地回過身來,阿波羅尼婭連忙後退,鞋跟卻因為站得太久而陷在沙裡,差點摔倒。

  「我發現你今天也挺奇怪的。」

  「放假前,鄧布利多找到我,跟我說了一件事。阿波羅尼婭,你是不是和他立過一個誓言,和我有關?」

  「我不能眼看著他把你往死裡坑吧?」

  「我看不出彼時有什麼把我往死裡坑的必要。」

  「死到臨頭,說什麼都晚了。」

  「這也和你的才藝與外語有關嗎?」

  「不,沒關系。」

  「那就是有關系了。」

  她一個單詞都說不出來了,她簡直跟個做錯了事的學生一樣,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看著我。」

  「不看!」她幾乎控制不住手的顫抖,「不許再說這句話,這句話不祥。」

  「看、著、我?」他又重復了一遍,「哪裡不祥了?」

  眼淚再度從那雙綠得發黑的眼睛裡流淌出來,她幾乎快要瘋了。

  「鄧布利多只是嫌我插手太過,有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他找你,是希望你能拉住我,本質上跟我想找羅恩·韋斯萊和哈利做朋友是一樣的。他說什麼,你隨便聽一聽就好了,別當真。」

  「他什麼都沒說,我沒必要幫鄧布利多說話。他只是暗示我……或許,我該給你一個說法。」

  靠!

  今天是怎麼了,出門沒有看黃歷嗎?怎麼總是往她心頭扎刀?

  「所以他以為,我是因為……感情生活的不順利?」阿波羅尼婭咬牙笑了笑,「虧他不知道我們曾經做過什麼!」

  斯內普一時默然,那件事是一筆盤不清楚的爛賬,這麼多年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裝作它不存在。

  「你沒必要,真的。」她黯然笑了笑,「我沒有那個功能。」

  「功能?」

  「你們都以為我是格林格拉斯夫婦外面抱回來的孩子,對嗎?金發綠眼睛的性狀不好找,還得是個小巫師,有個差不多的就行了,是不是?」

  「雷古勒斯認為格林格拉斯家在國外可能還有其他支系,不然你不會出現在族譜掛毯上。」

  「我是被塑造出來的,我的發色和瞳色是後天決定的。」她發現自己前所未有地平靜,「格林格拉斯怎麼形容自己,『陽光為綠茵戴上金冕』?那麼黃金褪色,綠茵腐爛,就是我了。我出現在族譜掛毯上是因為,當初制造我的時候,用到了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血液、皮肉和骨骼。」

  帶有腥味的風從海與天之間奔赴而來,匆匆穿過她和斯內普之間的距離。

  她終於說出來了,沒有想像中的難。

  斯內普於煉金術沒什麼研究,他不會知道人造人需要從別處攫取一個靈魂,也不會知道就算是人造人也是完整、正常的個體。

  她越來越偏執、黑暗的性情,她的壽命,她空有愛的記憶卻沒有愛的能力,她發不出守護神咒……都是後天造成的。

  短期的、高烈度的鑽心咒會使人直接瘋癲,那麼長期低烈度的鑽心咒,也只讓她瘋得更溫柔而已。

  她的靈魂被困在這具軀殼裡,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鄧布利多肯定能看出她話裡的漏洞,但毫無疑問斯內普會為她保密,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害怕了?你一直在和一個『擬人』做朋友。」

  「害怕?『擬人』的口..活..兒也不怎麼樣。」

  嗯?????

  斯內普往前走了一步,他們離得本來就近,現在只能說是……但凡有一個人的鼻梁矮一點兒,就已經親上了。

  阿波羅尼婭皺眉,她下意識是想閉眼的。接吻的時候就應該閉眼,不是嗎?如果再夢幻一點,她應該嬌俏地翹起一只腳,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接吻。

  但是,沒必要,她的心情平靜如常,什麼悸..動啦、震..顫啦,酥..麻啦,統統都沒有。她滿腦子都是「還好沒真去點一碗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不然現在氣味該不好聞了」。

  同樣的,斯內普也是。離得這麼近,彼此的反應都瞞不過誰,甚至他的心跳還跳得比她更激烈一點點,就一點點,還好只有一點點。

  「差不多得了,不冒昧嗎?」

  「抱歉。」

  「原諒你了。」

  阿波羅尼婭稍微一歪頭,輕松平常地親了他一下,完成了這個好尷尬的試探。

  「履行一下妻子的義務,不謝。」她主動退了一步。

  斯內普望著她,也轉身走了開去,向著大海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怎麼搞得她像個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一樣了,阿波羅尼婭有些惱火。

  「所以這也和你的才藝和外語有關嗎?」

  「梅林啊,你記憶力要不要這麼好?」

  「不得不承認,你拋出來轉移我注意力的秘密確實足夠震撼,我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消化它。」

  「那你趕緊去啊!現在立刻馬上開始,全心全意地消化去啊!」

  「這只能說明,那個『才藝與外語』的秘密,更大。」

  「我是不是應該去定制一副墨鏡,防止你對我『攝神取念』?」

  「你不想說就別說,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我們之間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靠!!!

  靠!!!!!!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被繞進去了唄?

  「如果我有時間轉換器,一定回到半小時前給我自己一巴掌!」

  斯內普卻忽然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看什麼啊!」她凶巴巴地。

  「不,沒什麼。」他搖搖頭,唇角隱隱有點微妙的笑意,眉宇間卻依舊困惑,截然不同的兩個表情拼成了這麼一張臉。

  阿波羅尼婭好想把頭埋進濕潤的海沙裡清醒清醒,智性戀真是基因對她的詛咒。

  既然鄧布利多終於決定不再坐視不管,阿波羅尼婭也必須得給他一個交代——通過代理人斯內普。

  「你還記得邁雅·梅拉德嗎?」

  「誰?」

  「你說她的智商沒救了。」

  「每年都有許多人能從我這裡得到如此評價。」

  「啊哈,只能說不愧是你。」

  「是個……赫奇帕奇?一般思維活躍、想像力豐富的人都不太適合魔藥這種精細縝密課程,但更難得的是,梅拉德小姐這種兩邊都不沾的稀有天賦。」

  「可她現在是我的秘書。」

  「我從不知道你在魔法部的工作這麼艱難,甚至對秘書的人選都不能做主。」

  「別這麼說,她只是軸了一點,我要的就是這份死腦筋。要知道赫奇帕奇總是忠於自己認定的人或事,忠於正義當然是美談,但如果忠於別的什麼東西,比如黑魔王,比如我——」

  「別拿自己和黑魔王相比!」

  「好好好,我本來的計劃是在哈利三年級左右成為副部長,但計劃不如變化快,還有許多地方沒來得及留下我的痕跡。」

  「再魔鬼的人也想不出將這些部門全部清空後重新安排人這種惡毒的主意。」

  「當然,只是出了一些小小的紕漏,邁雅這姑娘呢,能力確實是不太夠。我讓她創造一些困難讓我能施以援手,她就自作主張地……害,總之她是我的人,責任我替她背。」

  「你該慶幸沒出人命。」

  「那我現在應該在阿茲卡班和西裡斯·布萊克數星星。」

  「聖芒戈缺藥都求到我這裡來了。」

  「看在你勞心勞力的份兒上,我就不要求你給我分紅啦!」

  「你——你不是迷信嗎?你之前所說的那個宗教,他們信奉做好事就會有好運,你為什麼不——」

  「我只相信牢牢握在手裡的東西,比如我的槍,我的魔杖、我的權力和我的布局。先做不知道多少好事才能去兌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好運,那我可虧大了。」

  讓斯內普吃癟,簡直是可以寫在她履歷上的光輝成就。

  「你打算怎麼處置邁雅·梅拉德?」他硬生生換了個話題。

  「我給她介紹了一位英俊的男巫,現在兩人正蜜裡調油、打得火熱,年前我大概就會收到她的辭職報告。」

  「你至少不能獎勵她!」

  「獎勵?只有自大的男巫和盲目的女巫才會這樣認為。」

  「…………」

  「生氣啦?我不可能跟你說更多了,只有你這條路走不通,鄧布利多才會轉而要求福吉限制我,但福吉早就想單飛,鄧布利多越是要求,他就越是倚重。」

  他還是不說話,阿波羅尼婭站得腳酸,干脆將鞋一脫,自我解放,跑去找了塊礁石坐好,自己低頭從岩縫裡捉螃蟹玩,被蟹鉗夾得嗷嗷直叫。等她一只手攥不住那許多了,又變了個寶特瓶出來,灌上海水,將螃蟹一只一只塞進去。

  「我的家鄉有一種海葵,長在沙子裡,當地人叫它『海屁股』,因為它長得非常像人的……咳,用手指戳一戳還會收縮。雖然長得很猥瑣,但味道很鮮美,本地廚師會選擇和雞蛋一起料理。可惜英國似乎沒有,你們真是沒口福。」

  她自顧自說著,說到高興了還唱起歌來。歌詞基本上都忘光了,全都用「啦啦啦」代替,跑調跑得一塌糊塗——但那又怎麼樣呢?曲作、詞作可能現在還沒出生呢!

  在阿波羅尼婭亂七八糟的哼唱裡,斯內普想起鄧布利多在校長室裡說過的話。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是你,西弗勒斯,你處在阿波羅尼婭的位置上,你會有什麼反應?」

  他?他當然會生氣,無論如何,鄧布利多才是那個外人,他會覺得被背叛、被欺瞞,就像……在豬頭酒吧那一次。

  「如果阿波羅尼婭沒有表現出理應的反饋,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因為在她心裡他無足輕重?哪怕是他,都無法違心地做出這樣的推斷。但那又是為什麼呢?

  斯內普煩透了鄧布利多這樣誘導式的諄諄教誨,但不得不說,全都被他料中了。



第107章  巫師(1)

  哈利·波特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異樣不僅僅是他自己,還包括他身邊圍繞著的大人們。

  自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來,就受到了體貼入微的照顧與關愛,他獲得了貨真價實的家人和朋友。但隨著他生日的逼近,這份心意似乎……變得草率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八歲的小孩了,他已經十一歲了,他很敏感。

  最直觀的表現是,盧平、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不來了,簡直像是在躲著他一樣。阿波羅尼婭雖然還是一如往常,但哈利發現她竟然在偷偷收拾行李,宛如騙局破產不得不提桶跑路的欺詐犯。

  哈利給盧平打過電話,盧平說他忙著送戰友家的小孩去美國念書;給雷古勒斯寫信——信還是阿波羅尼婭幫忙寄的,是不是真的寄出去了都不一定——雷古勒斯說他最近正在幫一個受他贊助的旅行家奎裡納斯·奇洛找工作;給斯內普……算了,他也不是很關心。

  就連德拉科,都在接受家庭教師慘無人道的最終考核,以便九月和他一起去傳說中的特工學校上學。

  之所以是「傳說中」,因為十一歲的哈利·波特已經漸漸發現了這個特工世界觀的一些bug。

  特工從馬背上摔下來也會受傷也會痛吧?那為什麼他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發現自己完好無損地坐在一坨冒著熱氣的新鮮馬糞上?阿波羅尼婭說是他的腳被韁繩或者腳蹬纏住做了緩衝,可哈利把受力分析圖畫了八百張都無法自圓其說,教物理的泰勒先生發誓如果真是阿波羅尼婭說的這樣,哈利現在應該在醫院ICU裡搶救。

  還有一次他們在音樂課上,隔壁的加西亞忘記換弦,崩斷的琴弦向著哈利的臉上抽來,他下意識一躲,結果另一個方向的亞歷克斯反而哀嚎著大哭起來。

  阿波羅尼婭怎麼說呢,她說他太害怕眼花了?啊???

  解釋不清的事情太多了,哪怕哈利·波特自作多情地以為暗中有秘密特工保護他的安危,也無法佐證他超乎尋常的語言天賦——是,特工似乎都會很多門外語,哈利就聽過阿波羅尼婭在做飯時一連換了三種亞洲國家的語言唱同一首歌。

  但……也沒人會說蛇語吧?

  他難得跟姨媽一家出去玩,結果莫名其妙就跟動物園裡一條郁郁寡歡的虹蚺聊起了天兒,緊接著他們中間隔著的玻璃就消失了,虹蚺當場奔向自由的新天地,還甩著尾巴和他道謝,而哈利·波特正因為嚇暈了表弟而被姨媽姨夫男女混合雙打。

  事後阿波羅尼婭安慰他,說她小時候也因為太寂寞所以和一屋子空氣玩過家家,他這樣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界限,是不是學期快結束壓力太大了?

  哈利·波特覺得她好敷衍哦,明明他都不用在埃基伯勒再念下去了,也不用像同齡人那樣憂心切特豪斯公學的預備考試——進入霍格沃茨似乎不需要任何考試,他只要活著,就已經預定了一個席位。

  聽著就不靠譜!

  哈利憂愁地嘆了口氣,望著窗外女貞路被規劃得千篇一律的乏味景色,天氣一熱,連花草都蔫答答的。他現在經常會幫弗農姨夫打理他的花園,一來是弗農·德思禮的髖關節不好,二來是他閑著無聊,一無聊就會瞎想——進入暑假,連阿波羅尼婭都不見了,電話倒是一直接,還裝模作樣地轉來轉去,最後說在法國出差,可哈利拜托了一位父親在固定電話服務公司做高管的同學,查出那個電話根本就在倫敦!

  要不是清楚自己身上根本無利可圖,要不是戈德裡克山谷和海德公園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要懷疑阿波羅尼婭跑路了。

  他們像是在逃避什麼,逃避接下來要發生的一些事。可是暑假裡能有什麼事?哪怕霍格沃茨的入學考試是要哈利和送錄取通知書的信使打一架,他相信他們都會站在他身後幫他出主意的。

  到底是什麼呢?

  救世主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把爛攤子丟給魯伯·海格的阿波羅尼婭正在和妖精們扯皮扯得口干舌燥。自從斯內普通知她、米勒娃·麥格已經著手開始寫信,她就打包行李連夜搬回了蘇豪區——她名義上的官方住址。

  泡泡被她留在了女貞路暗中監視,以防救世主狗急跳牆、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畢竟還小嘛!

  又是一整天毫無進展的虛與委蛇,阿波羅尼婭連幻影移形的精神都沒了,一上車就睡了過去,被的士司機叫了幾聲,才疲憊地醒來。

  「工作很累吧,年輕人?」花白頭發的女司機透過後視鏡和藹地望著她,「來一塊薄荷糖嗎?」

  「就像愛..爾..蘭..鬧..獨..立的時候那麼累。」阿波羅尼婭苦笑著道謝,遞過車錢和小費,「謝謝您的糖。」

  「如果你是從白廳而不是查令十字路上車的話,沒准我會真的相信。」

  的士司機幽默地向她閃了閃尾燈,一頭扎進了喧囂的夜色裡。阿波羅尼婭嘆了一口氣,巫師是如何對待妖精的,沒准還不如英國對待愛爾蘭呢!

  她走上台階,忽然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與她只有一門之隔。

  阿波羅尼婭把住水管,在窗台上一蹬,悄無聲息地攀著牆爬上二樓,在翻進臥室之前,順手從靴筒裡抽出一把短刀。

  放下窗簾時,她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她常幻影顯形的街心花園裡站著一個人,但是附近街區的路燈線被幾個醉鬼尿故障了,維修還在排期,她並不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應該是友非敵,否則她早就被發現了。

  「喵……」一聲柔媚婉轉的貓叫在樓梯間幽幽響起。

  「該死的,那娘們兒還養貓狸子?」

  「沒人提過啊!」

  「我們進來的時候也沒看見!」

  「貓不用睡覺嗎?」

  「都閉嘴!誰去處理一下,省得壞事!」

  「嘖,不就是個貓狸子……」有人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一看保護神奇生物課就沒學好,「能怎麼壞事,被貓爪子撓死?」

  阿波羅尼婭隱在樓梯拐角的黑暗裡,一直等他走到近前,才把人脖子抹了。

  血腥味兒飄到門廊上,葫蘆娃來救爺爺了。

  殺到最後一個,心軟的神留他多活了一會兒,那人見勢不妙想跑,被阿波羅尼婭浪漫又親切地擁在懷裡,握著右手一口氣胡亂放了好幾個魔咒。

  她左手扣在那人脖子上,制造好證據就干脆利落地擰斷了。

  「啪」的一聲,室內重見光明,阿波羅尼婭依次看過五個人的臉,很年輕,卻毫無印像。

  或許應該讓斯內普來認一認,她剛這麼想著,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阿波羅尼婭?」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沒鎖!」她叫道,「你直接進!」

  「你去哪裡找的這五個笨賊,主家連門都不鎖,有什麼可偷的?」斯內普很快找到了她,「還是烏姆裡——等等!」

  他蹲下身,掰過貓狸子殺手的下巴:「我認得他,去年畢業的格蘭芬多。」

  「我就說分院帽老糊塗了吧!」

  「五個人就敢來埋伏你,不可謂不勇敢。」

  「謬贊了,斯內普教授。別的人你有頭緒嗎?」

  斯內普搖搖頭,向她伸出手來:「你的魔杖。」

  阿波羅尼婭有些驚訝地把魔杖塞進他手裡:「很高興我們終於能有點默契了!」

  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轉身去布置現場。

  阿波羅尼婭簡單檢查了一下整幢房子,書房和臥室都被翻得很亂,所有字紙都被一一檢查過,但一無所獲——這是必然的。

  她的身家性命是繆西卡的筆記,還藏在阿爾德蓋特。除此之外,錢在古靈閣,巫師文件在辦公室,麻瓜文件在銀行保險箱,誰家好人把工作往家裡帶啊?

  這是偷竊不成、臨時決定抓她拷問?她腦子裡有什麼值錢?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妖精、妖精和妖精,古靈閣妖精罷工的事兒鬧了好幾天了……古靈閣?

  阿波羅尼婭轉身下樓,再次檢查五具屍體。

  膚色相當健康,應該在陽光充足的溫暖地帶待過不短的時間,雖然兜裡只有加隆、西可和納特,但她還是從一個紅白格子花的護身符Ⅰ裡找到一張麻瓜錢。

  「波特有一條這樣的領帶,」斯內普也走過來,「雷古勒斯帶回來的,學校吉他公演的時候還戴過,你們還合了影。」

  「有嗎?」阿波羅尼婭毫無印像,「泡泡!」

  小精靈立刻出現在她眼前:「小姐,先生,晚上好!」

  「拿去給雷古勒斯看,問問他知不知道這是哪裡的錢。」

  泡泡伸手接過,剛要離開,斯內普已經從另一具屍體的袍子裡翻出一根比魔杖更粗更短的金屬棍棍Ⅱ。

  「還有這個。」

  「小姐注意安全!」泡泡掃了一眼混亂的現場,飛速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對視一眼。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問。

  「一個小時以前。」斯內普說,「我下午去翻倒巷提貨,本來打算找你吃飯,結果又碰上傲羅抽查,誰知道你下班更晚。」

  「那你倒是自己把這群人收拾了進來等啊?」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還好現在天氣不冷。」

  「副部長女士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敢壞你的事。」斯內普嘴角微微上揚,「如果我真那麼做了,你現在怎麼辦?我本來在老地方等你,沒想到你又不幻影移形了。」

  「沒心情!哎喲你是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氣得一腳蹬在牆上,「妖精掌握著錢啊!錢!還有貴金屬礦脈的位置!怎麼能因為巫師界沒有宏觀經濟和金融市場就輕視人家呢?只能在神奇動物管控司下面屈就一個聯絡處,上面層層領導沒一個拿他們當智慧生物看待的!你要是妖精你氣不氣?我要是妖精我何止只是罷工啊?你是沒看見,這幾天我真的——帶不動!本來這事兒,紅臉白臉搭配好,談談條件就解決了,結果呢?一個個食古不化,活像妖精上輩子欠他們錢了!我倒是想唱紅臉,你看看這合適嗎?一群傻——讓大領導給他們搭台唱紅臉,我給他們臉了!」

  她自己罵完了,還氣得喘不上氣,扶著牆直喘。斯內普給她拍著背,低頭一看,卻發現她在笑。

  「怎麼了?」他有些愕然,本來自信已經摸准了她的脈,現在又不確定了。

  「等雷古勒斯的消息吧,如果我猜得沒錯……」阿波羅尼婭用力踢了踢腳邊的死人,「他們能幫我一個大忙!」

  泡泡回來的很快。「雷古勒斯先生說,這是克羅地亞的錢,這根棍子他也有,用來對付麻瓜的地..雷。」小精靈嚴肅道,「阿爾巴尼亞有很多地..雷。」

  「黑魔王?」斯內普輕聲問道。

  「顯而易見。」阿波羅尼婭冷笑道,「這四個東歐巫師是主力,再加上一個帶路的本地巫師,還是個格蘭芬多……黑魔王在防備我,否則他會直接讓奇洛上門的。」

  「你知道他在找什麼。」斯內普注視著她,語氣十分肯定。

  「找東西續命。」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與他對視,「不然他早就回來了,對不對?古靈閣妖精罷工,守衛疏松,一些特別珍貴的收藏按理應該被移出來特別保管——而我正是負責這件事的最高長官,所以他們來了。」

  「續命?」斯內普皺眉,「沒有魔藥能——煉金術?」

  「賢者之石,魔法石。」阿波羅尼婭揭曉答案,「可惜那些東西我壓根沒管,妖精弄沒了妖精賠,我弄沒了就得我賠,我又不傻!」

  最後他們合力將五具屍體運至一處無人荒山,阿波羅尼婭在借斯內普的魔杖毀屍滅跡之前,分別拔下了一根頭發。

  回到倫敦,她向天空中發射了一枚煙花,片刻後大批傲羅趕到,同行的還有不少記者。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格林格拉斯副部長茫然地注視著照相機,弱小可憐又無助,「我一開門,正撞上他們向外走,我盡力挽留了,打傷了幾個人,繳了一根魔杖。」

  領頭的傲羅小隊長伊麗莎白·博福特表示,已用閃回咒比對了雙方魔杖的施法痕跡,一切嚴絲合縫。

  「我本人沒有遭受什麼傷害,但家中關於古靈閣妖精罷工的文件被翻檢過了,希望各位民眾近期注意自己的財產安全。」

  第二天,「魔法部副部長家中遇襲」的新聞大幅見報。

  又過了幾天,古靈閣宣布被五名男性巫師闖入,具體損失待查明後將通過妖精聯絡處另行通知到客戶,而魔法部趁機施壓,妖精罷工結束。

  值得一提的是,埋伏在古靈閣周圍的記者麗塔·斯基特巧妙地拍到了搶匪的臉。

  「除一人身份可查之外,余者並非本國人士,」國際魔法合作司與魔法交通司聯合發言人如此宣布,「疑為外國偷渡入境人員,有關部門已與克羅地亞魔法部接洽。」

  至於黑魔王會不會認為那五個人是見寶起意、私吞了魔法石,那誰知道呢,有本事就開著奇洛去找咯!

  阿波羅尼婭大獲全勝!



第108章  巫師(2)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明天就是他十一歲的生日了,女貞路5號的燈光沒有絲毫亮起的意思。他打電話,每個人都是「嗯嗯嗯好好好哈利我們一定會回去的」,唯一不同的是斯內普——他火力全開把哈利嘲諷了一頓!讓他有時間就去復習功課否則他上課一定會把他罵哭!

  拜托,哈利覺得自己好冤,他連自己要學什麼都不知道,攏共就一本密碼本,關斯內普一個藥劑學教授什麼事?

  氣得他一大早就出來騎馬——埃基伯勒預備學校所有家裡養不起馬的學生都會來小惠金區的公共馬場練習,當然,像他這樣坐巴士來的並不多。還好他來得早,先下手為強,挑中了他最喜歡的小馬「閃電」。

  然後就像個肥皂劇女主一樣,遛一圈念叨一句「會回來」,再遛一圈念叨一句「不會回來」——他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幻覺的。

  一座很矮的山,或者一個很高的人,正站在馬廄旁笑眯眯地看著……裡面的馬?

  哈利·波特自問並非是個高傲自大的人,但以他出生以來的種種不尋常的經歷,這個特征如此明顯、如此奇怪的人……或者山,明顯應該是來找他的吧?

  「呃……早上好,先生?我想『珍珠』還是太小了,可能無法負擔您的體重。」

  「哎?」很高的人回過頭來,手指還在給那匹侏儒馬撓下巴,「你是哈利吧?終於見面了,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小毛毛呢!我是魯伯·海格。」

  「您就是海格先生?」哈利眼睛發亮,「謝謝您的禮物,我很喜歡!您說您之前見過我?」

  「是我把你從韋斯萊家接出來送到女貞路的,用你教父的飛天摩托。」海格爽快地說,「適合小嬰兒又適合我的交通方式可不多,是不是?」

  「飛天……摩托?」哈利覺得說了這麼多年的英語又要不認識自己了。

  「對啊,將魔法與麻瓜科技結合起來,非常厲害的——」海格眉飛色舞地說著,忽然表情一僵,「你是個巫師,哈利……糟了,他們不會沒告訴你吧?」

  「我是個什麼?」哈利·波特完全呆住了,他怎麼會是巫師呢?他明明是——等等!等等!!那些無法被科學解釋的現像再次浮現於腦海,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啊!

  「我就說鄧布利多交給我這個任務的時候,為什麼笑得那麼奇怪!」海格簡直捶胸頓足,「你真的是個巫師,哈利,相信我——」

  「我相信你。」救世主非常冷靜地看著他,「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事實無論多麼難以置信,都是真相。」

  這和海格預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輪到他傻眼了。「這話可真有哲理,聽著像是鄧布利多會說的話。」他喃喃地說,「不會是你自己想的吧?」

  半巨人拼命地回想記憶裡那個小女巫的模樣,她到底把哈利·波特養成了什麼樣子?

  「夏洛克·福爾摩斯說的。」哈利淡定極了,「或者說,是柯南·道爾……海格先生,你沒聽說過福爾摩斯?」

  「叫我海格吧!你爸爸媽媽都是這麼叫我的,我不太習慣別人稱呼我的教名。」海格撓撓頭,將好不容易梳平的亂發又撓起來一撮,「巫師與麻瓜——就是不具備魔法的人,我們稱呼為『麻瓜』,彼此之間基本是不溝通的。」

  「這樣可不好。」哈利下意識地說,「所以我的爸爸媽媽也是巫師?伏地魔也是巫師?阿波羅尼婭、萊姆斯、雷古勒斯都是巫師?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秘密特工?」

  「可能……有吧?」海格遲疑著說,「反正都和咱沒關系……就是哈利,你能不能別直呼他的名字?」

  「誰?」他有太多想問的問題,擠在嘴唇邊打架,一時沒反應過來,「伏地——湯姆·裡德爾是吧?你害怕?」

  「很少有人不害怕,哈利。我們雖然與他為敵,也很少稱呼他的名字。在戰爭年代,他的名字是一道詛咒,只要念出來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海格自嘲地笑了笑,「他還是我學長呢,我可被他害慘了。」

  「如果你想傾訴,我很願意聽一聽。」哈利認真地說,很有尊老愛幼的精神。

  「不,謝謝你!我是說,早就結束了,我已經走出來了,以後總有機會說的!」海格在毛胡須後面嘿嘿地笑起來,「差點忘了正事,我來給你送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自己拆吧,好嗎?」

  「你也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嗎,海格?」哈利在信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比如鄧布利多,比如米勒娃·麥格,他又看向那張書單,試圖將上面的每一本書與腦海中的特工課程相對應。

  「保護神奇生物課,你要到三年級才有可能選我的課呢,你會選的,對吧?」海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之前一直是助教,凱特爾伯恩教授去年退休了,說實話我第一次獨當一面,怪嚇人的……」

  「你一定可以的。」哈利指了指那匹小馬,「你和『珍珠』的體型差異這麼大,她都不怕你,還願意在你腳邊吃草,神奇動物一定比普通的馬要聰明吧?」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海格,『神符』是什麼?」

  「神符馬,很大很大的飛馬,有翅膀,我們一般用它們來拉車,」海格笨拙地抻長手臂,給他比劃,「很難養,不喝水只喝酒。」

  「哦,好的。」哈利點點頭,將德拉科·馬爾福也拉進了騙子名單。

  「你沒有什麼……意見嗎?」海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我之前也接過麻瓜出身的小巫師,他們完全不是你這個反應。」

  「我之前已經接受過自己是保家衛國的秘密特工了。」哈利·波特甚至有點想笑,揚了揚手中的信,「回信怎麼辦?」

  「我先帶你買東西,你自己寫、寫完我帶回給米勒娃。」海格想了想,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們走吧?」

  「好啊!」哈利笑著握住他的大手,感覺自己像拇指姑娘,「我們怎麼去?」

  「幻影移形很快,但會很難受,第一次隨從顯形的人幾乎都會吐。而且我考試就考了三次,我不太敢帶你。」海格的臉有些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坐麻瓜的交通方式吧?」

  「沒問題,我帶了月票。」哈利翻了翻口袋,「還有零錢。」

  這一路上他問了海格許多問題,包括但不限於魔法的起源、原理、學習與運用,發生在他身上的怪事,霍格沃茨的運行方式、學院劃分、課程設置與招生准則,巫師世界的政治、經濟與文化——將半巨人問得頭大如鬥,不停用袖子擦拭著汗水。

  「我說,哈利,你為什麼不去問萊姆斯呢?」海格幾乎有些哀求地問,「阿波羅尼婭是魔法部的高官,她比我更懂魔法部!」

  「因為我現在不想和他們說話。」哈利翻了個白眼,「男騙子和女騙子!」

  海格半天沒說話,哈利有點兒奇怪,卻發現他正瞅著自己默默地笑。

  「你總算有點兒小孩子的模樣了,哈利。我們一直擔心你被他們養得太——」

  「太斯萊特林了?」哈利適應得很快,「怪不得我總覺得萊姆斯和他們不是很合拍。」

  「對,斯萊特林不太——」

  「不太好是吧?」哈利了然地點點頭,「看你的表情,我是不是說得太保守了?」

  海格下意識就想點頭,不得不用手托著下巴硬生生忍住了。

  「我不應該和你說這個,我是教授,我應該做到公平、公正,一視同仁。」他努力地說服自己,「不像西弗勒斯,他就不——」

  「不夠公正?」哈利反問,聯想到以前還是普林斯夫婦的兩人代替姨媽姨夫出席學校開放日時的樣子,覺得自己能想像。

  「等你開學就知道了。」海格含糊地說,「哈利,你一定是個格蘭芬多!」

  「那可不一定。」哈利小聲嘀咕,沒忍心讓海格聽見。

  在國王十字車站換乘時海格遠遠給他指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位置,說實話哈利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等他站在查令十字路茫茫然四顧時,幾乎以為這是一場生日整蠱。

  「這裡!」海格向他大力揮手,「哈利,這兒!」

  「這兒也太顯眼了吧?」哈利不可置信,「你不是說巫師和麻瓜不來往嗎?」

  「那咱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呀,該是我們的地方為什麼要藏著掖著?」海格頗不以為然地推開眼前的酒吧大門,「破釜酒吧在這裡的時候,麻瓜還沒修書店街呢!」

  「說得好,海格!」櫃台後一個老得皮肉骨骼幾乎都縮在一起的男巫咧著沒牙的癟嘴大叫,「上午好!喝點兒什麼?」

  他的目光很快被四處打量的哈利·波特吸引了。

  「這、這位是——是嗎,海格?」他看過來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座金山,「年輕的先生,您是哈利·波特嗎?天哪,哈利·波特重返巫師界的第一站!無上光榮!今天免單!」

  哈利覺得自己宛如一塊大磁鐵,粘滿了鐵沙般的目光,這些激動與欣喜的感情是有重量的,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產出金礦石了。

  你得習慣、適應這樣的目光,從今天開始,你將永遠與它們為伴,直到你死去。哈利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當然他和伏地魔的戰爭也是有可能贏的,但這意味著目光的超級加倍。

  「很高興認識您,先生。」救世主羞澀地低下頭去,鏡片後的綠眼睛滿是不安。

  海格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看到哈利如常和酒吧裡的客人握手、寒暄,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他也就放寬了心,一把將一個包著紫色大頭巾的男巫薅了過來。

  「奎裡納斯·奇洛教授,哈利,他會教你的黑魔法防御術,一位游歷世界、見識廣博的男巫,不像我,一天天地就窩在學校裡。」海格拍著男巫的後背介紹他,不小心碰到他的頭巾,那男巫像是被火灼了一樣跳起來。

  「認、認識你、你是我、我的——榮幸!」奇洛結結巴巴地說,「哈利·波特,願、願我們處得愉、愉快!」

  「那是自然。」哈利竭力維持著內向的偽裝,但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好奇——一個在大人們的嘴裡被反復提起的名字,海格只知道他游歷世界,可哈利連他每年的路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人有問題,他在心裡判斷道。

  奇洛有些神經質地扭動著脖子,仿佛身上某個地方不太舒坦似的,看著就不太正常。海格似乎也覺得有些難為情,連忙推著哈利走出人群,來到後院的一處有垃圾桶的石牆前。

  「看好了。」海格往上數了三塊,又往裡數了兩塊,從大褲兜裡掏出一根細細長長的木棍,輕輕在目標磚塊上點了三下,磚塊飛速地移動了起來,漸漸擴出一個寬闊通路,一個嶄新的、奇妙的世界出現在他眼前。

  然而海格揮揮手又把「門」給關上了。

  「你要不要自己試試?」他眨了眨甲殼蟲般溫潤黑亮的小眼睛,「我有兩根魔杖——但別說出去!」

  剛剛的驚鴻一瞥已經讓哈利·波特抓耳撓腮、恨不得翻牆過去——顯而易見那牆不是靠翻的,他一把奪過海格的舊魔杖,照葫蘆畫瓢地「點」開了門。

  「學得真快,哈利!你果然是有些天賦的吧!」海格驚喜極了,「那麼,歡迎回到巫師世界。」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使。

  短短幾步路,他所聽、所見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窮盡他的想像力,在今日之前,也無法設想出一絲一毫。

  直到此刻他才確定魯伯·海格不是騙子,也沒有催眠他或者怎麼樣。

  哈利·波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完全冷靜不下來!

  他恍恍惚惚地跟著海格來到那座高地上的雪白樓房,第一次見到了非人的智慧生物。海格一邊和他們交涉,一邊自以為小聲地悄悄和哈利說:「罷工剛結束……給巫師麻煩得夠嗆,你以後和他們打交道可得打起精神來!」

  旁邊的妖精從一堆宛如燒紅煤塊的寶石上抬起層層疊疊的疏松眼皮,狠狠地白了他們一眼。

  正當哈利感覺有些尷尬時,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謝謝你,拉環,不用送了。這些日子合作愉快……」

  哈利驚喜地從海格的身側探出頭去,發現他亦師亦友的家人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那些千篇一律、仿佛長在她身上的公務員制服不見了,阿波羅尼婭披著寬松又有廓形的黑色亞麻長袍,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枚十字花模樣的銀質胸針別在領口,開襟下露出柔和明亮的絲綢襯裙。她正和一個強壯的妖精說話,身後跟著幾個男巫女巫,為首的一個雙手捧著她的大檐女巫帽,隨時准備在她受到烈日摧殘之前為她戴上。

  所以這才是她的常態?她每天都要改頭換面、以便更好地騙他?合著萊姆斯他們也都是唄?

  哈利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把頭扭過去不看她,但他確信阿波羅尼婭已經看見他了,卻!沒!有!主!動!來!找!他!

  不可原諒!!



第109章  巫師(3)

  直到海格帶他坐了兩次極速小推車、見識了波特家的金庫還替鄧布利多教授提取了什麼東西,哈利都一直氣鼓鼓的。

  有什麼稀罕的,過山車誰沒坐過嗎?他一年的學費都要一萬多磅Ⅰ,阿波羅尼婭一直暗示他說波特家是TBS的幕後大股東,現在想想,去他的TBS啊!Ⅱ

  「你可真是寵辱不驚啊,哈利。」海格替他拿著錢袋,「你也別怪萊姆斯他們,鄧布利多並不想你過早地接觸到這一切。」

  哈利並非一個不通情理的孩子,他設想了一下,如果他八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個小巫師,周圍的人也全都是強大的男巫、女巫,而他卻只能看著,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去和普通小孩念書玩耍,那他一定會把自己憋死。

  哪怕是「秘密特工」時期,他看待學校裡的同學,難免偶爾也有種「啊∼愚蠢的凡人」之感。

  「我們接下來去哪?」小救世主悶悶地問。

  「去買你上學需要的一切東西,」海格比他興高采烈得多,「先看到什麼就買什麼!」

  走出巫師銀行,那光怪陸離的世界再一次從他眼前鋪陳開來,哈利馬上就把剛才的不愉快忘到了腦後,什麼萊姆斯、什麼阿波羅尼婭,先往後稍稍。

  古靈閣旁邊不遠就是摩金夫人長袍店,哈利推門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海格,這裡是不是還有一個脫、脫凡——」他問。

  「脫凡成衣店,沒錯,是誰說漏嘴了?」海格給他指了個方向,「不過我們不去那裡買,死貴,而且華而不實。校袍你要穿來上學的,而不是出席什麼晚宴。」

  哈利點點頭,告訴了海格自己喜歡的冰淇淋口味,這才走進服裝店——剛進去就遇見個老熟人,伸著手站在腳凳上被一卷自動軟皮尺量體,不是德拉科·馬爾福還能是誰?

  「喂,你也去上霍格沃茨嗎?」哈利強忍笑意問。

  金毛腦袋詫異地回過頭來:「誰——哈利!」他跳下來想和哈利擁抱,在店主摩金夫人的注視下愣是剎住了車,哈利在他肩膀上搗了一拳:「瞞著我!」

  「我也不想瞞著你,事實上一開始我真的很想裝作不小心說漏嘴,把爛攤子丟給雷古勒斯他們。」德拉科一臉壞笑,「托你的福,我都學會用麻瓜音響了,比唱片機效果好多了,是不是?」

  哈利恍然大悟:「是你!那些事都是你!」

  「都是我!」這壞心眼的家伙大方承認,「阿波羅尼婭後來也給我電得不輕,咱們扯平了。」

  兩個人嘰嘰喳喳說了一通,也沒耽誤量衣服,魔法真方便!後來哈利又見到了德拉科的父母,比他想像中的要平易近人多了——但是能用「平易近人」來形容,這本身就說明了一些什麼。

  「我也很想邀請你和德拉科一起購物,波特先生。」德拉科的父親盧修斯一本正經、裝腔作勢地和他握手,「這對馬爾福家有好處。」

  「但是這裡人太多了,你明白嗎,孩子?」納西莎·馬爾福是個大美女,可惜德拉科更像父親,「有些事不適合拿到台面上來講,到了學校裡也是這樣。」

  哈利秒懂,但看德拉科那個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兒就知道他回去還得接受來自父母的再教育。他填好校袍的送貨單,出去找海格,冰淇淋都快化了,連忙舔上幾口。

  「馬爾福沒難為你吧?」海格擔憂地看著他,又帶他去買文具,教他哪種羽毛的尖頭更不容易磨損,哪種更適合簽花體字,哪種墨水便宜大碗適合寫作業,「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直不對付,從我上學的時候就有苗頭了。」

  在麗痕書店門口,他們遇見一位穿淺綠色長袍的嚴肅女巫,她看上去年紀不輕了,但精神十足,領著一家三口,看打扮就非常麻瓜。

  「我真不明白你,赫敏,你買這麼多雜志做什麼?已經月底了,後天它們就過期了。」

  「相信我,媽媽,了解一個陌生的世界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各類書刊,哦謝謝爸爸,幫我拿一下……」

  女巫也見到了他們,但只是友善又親切地向哈利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哈利也禮貌地頷首致意,直到他們走進書店,才悄聲問海格:「剛才那位女士穿綠衣服,難道她也是斯萊特林的?」

  「不,哈利,這都什麼跟什麼!」海格哭笑不得,「那是米勒娃·麥格教授,教變形術,也是格蘭芬多的院長,你爸爸媽媽、萊姆斯還有西裡斯,都是在她的看顧下過了七年。」

  「原來她就是米勒娃·麥格。」哈利若有所思,「有個叫埃爾什麼什麼的,是麥格教授的什麼人?」

  「你說埃爾芬斯通?」海格說起來也是直拍大腿,「那是米勒娃的丈夫,前幾年在家裡被毒觸手咬了,還好被一個家養小精靈發現了,及時送去醫院,才沒死。」

  哈利點點頭,暫時不去問「家養小精靈」是什麼,他必須克制自己的求知欲,否則他們在這裡一問一答玩上一整天也問不完。

  麗痕書店每到開學季都有專門針對霍格沃茨學生的課本套餐,買起來很方便,哈利剛剛還看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高個子紅頭發男孩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又嗷嗷叫著扛著好幾摞書出去了。綢帶捆扎好的書本在海格手裡就像千層餅一樣小巧玲瓏,但他已經有《密碼本》了,呵呵。

  「你可以換一本,孩子。」書店經理非常善解人意,「低年級的課本價格都差不多,提前看看二年級的書也不錯,除了黑魔法防御術,這些書都幾十年沒有變過了,我上學那會兒就是它們。」

  「我也是。」海格咕噥道,也去幫哈利參謀,最後哈利選了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輕裝口袋版》。「如果我要在一個地方待上七年,每一年都要待滿十個月,我必須要足夠了解它才行。」哈利如此說道,不顧海格「這本書學校圖書館裡也有根本不用買」的阻攔,堅持將它放到了收銀台上。

  走出書店,哈利就覺得眼前一花——足有五個鮮艷如火的紅腦袋從高到低依次排列,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看著他。一位中年女巫牽著最矮的小姑娘,發色也是紅中帶黃,十分溫暖。

  「我想,你一定就是哈利了?」

  「剛才我就看著像!」

  「都怪你跑太快,弗雷德!」

  「明明是你非要穿那雙麻瓜跑鞋,弗雷德!」

  「閉嘴!我不管你倆誰是弗雷德,閉嘴!」

  女巫吼了一聲,微微僵硬的笑容再度生動起來,一只手在小姑娘另一側的紅發男孩背上拍了一把,示意他和她一起上前。

  「上午好,莫麗!」海格大聲道,顯然也是真心高興,「上午好,孩子們!除了你們兩個,弗雷德和喬治,不,我不關心你們倆誰是誰,上學期你們給我捅的簍子我還沒消氣呢!」

  「雖然海格教授心眼兒小——」

  「但是弗雷德心胸寬廣!」

  「閉嘴!!!」女巫崩潰地吼道,「我就不應該把你們都帶來!」

  哈利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他從未接觸過這樣有活力的家庭。德思禮家不提了,埃基伯勒的學生家長……那就是無數個放大版的馬爾福家,被琴弦崩了的亞歷克斯,他爸爸有頭銜,媽媽是女爵,老師張口「Sir 某某」閉口「Madame 某某」,簡直酸爽。

  而眼前這一家人,還有剛剛買書的麻瓜一家人,他們是哈利無從接觸的正常家庭。是英國千千萬萬個普通家庭中的一個,沒有花不完的錢,不住大房子,不裝腔作勢、時時刻刻強調禮節……真好,他從沒見識過,但他本能地向往。

  如果他的爸爸媽媽現在還活著,那麼他們或許也只是平凡的一家人。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哈利。」女巫莫麗的眼裡含著淚花,「你來我家的時候,只有一歲多一點兒,我把你和羅恩放到一起養……」她忽然說不下去了,把兒子女兒往旁邊一扔,就緊緊抱住了哈利:「可憐的孩子!可憐的……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你爸爸媽媽見到也會高興的。」

  幾個年長的紅頭發孩子面面相覷,被海格領著去另一邊了,擋住路上人來人往的視線。莫麗身邊只留下她最小的一兒一女,女孩還很驚惶,兒子笨拙地扯著他媽媽的頭發卷兒:「別哭了,媽媽……」

  這就是媽媽的味道嗎?哈利懵懂地想,剛被摟進懷裡的時候他還有點兒僵硬,畢竟他自認已經長大了,但很快鼻端嗅到的氣味猝不及防地擊中了他——那是家的味道,是媽媽的味道,是廚房、美食、洗滌劑,是姜、西芹和蘿蔔,是長久在一起生活的一家人用愛熏陶出來的味道,帶著人的體溫,暖烘烘的。

  德思禮家也有這種味道,但哈利只覺得厭惡。阿波羅尼婭身上永遠只有各種各樣的香水味,萊姆斯身上是豪華酒店大堂的味道,偶爾還有股狗味兒和苦藥湯子味兒,雷古勒斯總是用一款廣藿香的須後水……都不是生活的味道。

  「您好,韋斯萊夫人。」哈利艱難地笑了笑,再不說話他就要哭出來了,「我……記得你,謝謝您每年給我織的毛衣。」

  「多好的孩子啊!」莫麗·韋斯萊又驚又喜,「你還記得!你喜歡嗎……」剛剛放松了一點兒,就又把他抱進懷裡,哈利幾乎被箍得喘不上來氣,見韋斯萊姑娘又是好奇又有點兒激動地看著他,便友善地向她笑了笑:「嗨!」

  「所以,你真是哈利·波特?」韋斯萊男孩還有點兒懵,「那個打敗了神秘人的哈利·波特?」

  「我現在騰不出手,你可以自己撩起我的頭發看看。」哈利努了努嘴,「就在我額頭偏右邊一點兒。」

  「羅納德·韋斯萊!這樣很冒犯——」莫麗急急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等她手忙腳亂地把哈利松開,她的兒子已經真的撥開了人家救世主的劉海兒,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她的女兒、她其他的兒子們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現在已經排隊自我介紹了。

  「珀西·韋斯萊,你的級長,你一定會是格蘭芬多的。」

  「弗雷德,也有可能是喬治。」

  「弗雷德,誰是喬治?那不認識!」

  「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他們都叫我羅恩。」

  大家等了半天,韋斯萊姑娘卻把臉埋進了媽媽懷裡,只留下羊角辮上兩個粉藍色蝴蝶結一翹一翹的。

  「她也會害羞啊?真是活見鬼!」

  「早知道我也把頭埋進你懷裡,喬治,這樣哈利一定會記得我是誰!」

  韋斯萊姑娘憤怒地把頭拔了出來。「金妮芙拉·韋斯萊!」臉依然紅得像猴子屁股,「討厭鬼們都叫我金妮!」

  「哎呀呀,爸爸媽媽要傷心了!」

  「我這就寫信給比爾和查理,天啊,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金妮你有什麼頭緒嗎?」

  金妮快被氣哭了,莫麗已經在爆發的邊緣,而羅恩,一副「真好,我今天逃過一劫」的模樣。海格從那張毛乎乎的臉上拼命給哈利使眼色,示意他「救一下」。

  「見到你真高興,金妮。」哈利笑著抱了抱金妮,「哎呀,你領子裡怎麼有只耗子——」

  沒想到韋斯萊家的人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一瞬間有四支魔杖對准了金妮。「哪有耗子!」珀西吼道,「長什麼樣子,有幾只爪子?」

  哈利傻了。

  「沒、沒有耗子,我開、開玩笑的!」他結結巴巴地說,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疊的布耗子,「我變個魔術逗她開心來著,沒有耗子!真的!」

  韋斯萊們松了一口氣,宛如劫後余生,感覺命都去掉半條。

  「我們家,每年兩次滅鼠行動。」羅恩驚魂未定地向他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我們出生那年開始的,爸爸媽媽每年都要把家裡上上下下翻過來,比爾在埃及,查理在羅馬尼亞,都會趕回來幫忙。」

  「是我太冒昧了。」哈利連忙道歉,「對不起,韋斯萊夫人。」

  「沒事。」莫麗笑著摸摸他的頭,從後腦勺一直摸到脖子後,眼神中蘊含著一絲復雜,「哪個巫師家庭還沒有一些奇怪的傳統呢?」

  金妮踮腳從他手中拿走了那只布老鼠。「原諒你了!」她笑道,「這個要怎麼玩?」

  哈利就教她一手托著,一只手蓋住,拇指在後面將布老鼠頂得一竄一竄,還頗有幾分真老鼠的神韻。

  「這個手帕是我騎完馬擦手的,一股馬味兒。」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等我給你重新疊一個。」

  「嗨呀!我們是巫師呀!」

  「沒錯,給弗雷德一個機會吧,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沒錯,弗雷德,你需要將功折罪!」

  「清理一新!」

  哈利和韋斯萊一家火速熟了起來,海格帶著他和羅恩去藥店買坩堝和魔藥材料,韋斯萊夫人就帶著其他的孩子們在弗洛林·弗斯科冷飲店外的陽傘下等著他們,她看上去實在是不想帶孩子了,干脆拜托海格帶羅恩去把魔杖也買了。

  「14英寸,柳木,獨角獸尾毛。」羅恩愛不釋手,「弗雷德和喬治一直勸爸爸媽媽讓我用查理的舊魔杖,真是壞透了!」

  「我媽媽的魔杖也是柳木的。」哈利捧著自己的魔杖盒子,還在想奧利凡德關於兄弟魔杖的一番話,「我倒是想用她的舊魔杖。」

  「魔杖可不是隨便混用的,又不是麻瓜的手槍……是這個單詞沒錯吧?」見哈利點頭,羅恩又道:「我聽爸爸說,每年都有好多小巫師偷用父母兄姐的魔杖發生回火甚至魔咒事故,被送進醫院。」

  哈利不是很相信,韋斯萊家這麼多孩子,還有那麼兩盞燈格外不省油,韋斯萊先生編什麼話來嚇唬他們都是可能的。

  他的目光視線很快被一家店面吸引:「弗雷德和喬治在看什麼?」

  「飛天掃帚!」羅恩口水滴答,「新出的光輪2000,我也想買,可媽媽說除非我進入格蘭芬多魁地奇隊……弗雷德和喬治就是格蘭芬多的擊球手,他們說今年找球手出缺了,但我似乎沒這方面的天賦。」

  「飛天……掃帚?」哈利望著櫥窗裡,再次確認那就是一把造型比較好看的掃帚,「騎上它能飛?魁地奇是做什麼的?」

  「哎魁地奇就是——」羅恩眉飛色舞的,看起來非常想找個地方和哈利大聊特聊,但魁地奇用品店裡忽然有人將櫥窗裡的光輪2000拿走了,緊接著擺上一把模型,標牌上寫著「售罄,下次到貨:年底」。

  「有人買走了?」羅恩茫然地跑了過去,櫥窗上又趴了一個紅頭發。弗雷德和喬治——哈利暫時無法分辨,只好籠統地稱呼——也嚴肅地盯著店門口。

  「如果誰擁有了一把光輪2000,將是我們格蘭芬多的勁敵!」

  「成年巫師是不會在開學季買掃帚的!」

  「新生也不許帶掃帚!」

  「一個野心勃勃的對手,但願不是斯萊特林!」

  門一開,一個地包天的店員捧著包裹好的飛天掃帚出來,向貓頭鷹郵局的方向走去,哈利剛剛在那裡寫了一封措辭合適的回信。

  紅頭發已經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央求著要看一眼收信地址,年輕的店員被纏得受不了,隱蔽地側了側身子——一聲尖叫!

  「不!」弗雷德,或者喬治悲痛欲絕,「S·斯內普!格蘭芬多遭遇勁敵!」

  「買掃帚的是位女巫,剛剛在店裡直接幻影移形走了,我看她還有點眼熟。」店員好心安慰,「她只是讓我們將掃帚寄到這個地址。」

  但弗雷德和喬治看上去並沒有被安慰到,連羅恩一個沒入學的新生,都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斯萊特林很不好嗎?」哈利一點兒都不能理解,「你們都討厭斯萊特林?」

  「非常邪惡!」羅恩認真地說,「斯萊特林是神秘人的後花園,每一個從斯萊特林出身的巫師幾乎都變壞了。」

  「那取消掉不就好了?」哈利認真地說,「為什麼要分院?人本來就是有好有壞的,硬要把人分門別類,然後再指著他們說,你將來一定會變壞,所以我要從現在開始歧視你。那……我要是斯萊特林,我就算爭口氣,我也要當黑巫師。」

  三個韋斯萊面面相覷。

  「完了,救世主說他要當黑巫師。」



第110章  巫師(4)

  「他開玩笑的,弗雷德。」

  「但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喬治。」

  「你不會真的要去斯萊特林的吧,哈利?整個魔法界都會被震驚的。」

  「所以這歧視還是結構性的?」哈利皺眉,「如果我能自己決定,那我一定要去斯萊特林混個樣子出來,給所謂的魔法界看一看!」

  「還好他不能!」

  「他不能,萬歲!」

  「所以分院到底是靠什麼分的,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羅恩很惱火。

  「是和巨怪打架,就在禮堂。」

  「勇敢往前衝的去格蘭芬多,用計智取的去拉文克勞,要用愛感化巨怪的去赫奇帕奇,竊取他人成果的去斯萊特林。」

  「沒錯——你可真能編啊弗雷德!」

  「你們在前面打架,我們就著你們的戰況下飯,一直能吃到午夜。」

  哈利沒有再聽雙胞胎胡扯,拉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羅恩回到冷飲店,卻愕然發現阿波羅尼婭正坐在海格和莫麗那一桌上,低頭讀一封信。

  「鄧布利多沒有別的要說的了?」她聲音很平淡,見孩子們回來,也只是招了招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那是爸爸的上司,魔法部副部長格林格拉斯。」羅恩悄聲對他解釋,「一直想提拔爸爸,可爸爸在他的位子上干得挺開心的,就總是拒絕,媽媽都不好意思見她。」

  可哈利看莫麗·韋斯萊的表情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欲言又止。旁邊的珀西·韋斯萊雙眼放光,看上去非常想要毛遂自薦、找阿波羅尼婭打暑假工。

  「我知道了,既然這是他的意思,我手也伸不到霍格沃茨去。」阿波羅尼婭丟下信紙,「東西呢?」

  海格拍拍工裝背帶褲的胸前袋:「沒人能從我手裡搶走它。」

  她無所謂地點點頭,終於轉頭望向孩子們。哈利還沒想好該擺一副什麼樣的神情,阿波羅尼婭的目光就從他身上流暢地滑了過去……哎???

  她甚至沒有看羅恩,她在看弗雷德和喬治。

  「這樣也好。」阿波羅尼婭輕聲說,「那麼,先告辭了,我出來一整天了,還是要回去露一面的。」

  哈利·波特眼睜睜地看著她憑空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聲炸響。怪不得他覺得停在女貞路的機動車和非機動車都格外容易爆胎!!!!

  「這是幻影移形,我們要到很後面才能學,學完了還要考試才能用。」羅恩非常體貼地為他解釋,「巫師沒有什麼舒適度高的交通方式,哎你——」

  救世主徑直走上前,拿起了被隨手丟在桌子上的信,信紙的一角已經被金妮的草莓冰沙洇濕了。

  「親愛的艾比蓋爾:

  這幾年我並沒有閑著,我仔細推演過,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我決定讓一切按照它本來的樣貌發展。

  沒有人是應該死的,每個人的生命都同等珍貴。

  你忠實的

  路易·奧朗德」

  「嘿,哈利!」海格連忙將信紙抽走,「這可不好!這是鄧布利多寫給阿波羅尼婭的信!」

  所以路易·奧朗德就是鄧布利多?他們的校長?看上去像是阿波羅尼婭想做什麼事被鄧布利多阻止了,並認為她如果固執己見,會死一些不該死的人。

  「對不起。」他乖乖地低頭認錯,心已經飛回了小惠金區,迫不及待地想要來一場三堂會審。

  1991年,英國,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5號。

  沉寂多日的普林斯家重新燈火通明起來,哈利·波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願意配合他的大人只能老老實實坐木頭椅子,至於不願意配合的那個……算了,他將來還要在人家手底下混上七年呢!

  哈利正在重新閱讀那份伏地魔的詳細資料,他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衝上樓去翻它出來。神奇的是,有些字句已經和他之前讀到的不一樣了——New money變成了麻瓜,Old money變成了純血巫師,催眠洗腦變成了迷情劑,還給加了注釋「(憑空產生虛假愛情的魔藥)」。

  「什麼是純血?」哈利問,「我是純血嗎?」

  大家面面相覷,好像這個問題多難回答一樣。

  「嗯……怎麼不算呢?」阿波羅尼婭先說,「父母都是巫師就算!」

  「不算吧,不是至少要雙方三代都是巫師才行?」盧平猶豫地看著雷古勒斯,「反正我不是純血,我媽媽是貨真價實的麻瓜。」

  「別看我!」雷古勒斯連忙擺手,「以布萊克的眼光,二十八家之外沒有純血。」

  「以格林格拉斯的眼光,布萊克也是沽名釣譽。」阿波羅尼婭笑道,「只有格林格拉斯家是幾百年真正的純血。」

  「嗯,所以絕嗣了。」雷古勒斯一笑,「不好意思,雖然科俄斯還活著,但他是個啞炮,在布萊克眼裡就等於是死的。」

  哈利目瞪口呆,沒想過這個問題居然這麼復雜。

  「這不是有病嗎?」哈利問,「講究這個有什麼意義?巫師夫妻也會生出啞炮小孩,羅恩告訴我啞炮就是沒有魔力的意思,那不就是麻瓜嗎?Ⅰ這個啞炮和巫師的孩子又是巫師的話,那還算不算純血?海格說,巫師擅自和麻瓜交底是違法的,那其實誰家的祖上有巫師的話,他肯定根本也不知道,那他的麻瓜血統也不純咯?」

  盧平挑了挑眉,跟阿波羅尼婭干了一杯,真心實意地謝了一聲。

  「所以魔法,就是一種不知道伴哪條染色體遺傳的隱性基因,每個人都可能攜帶,遇到純合個體才會顯現。」哈利拍板道,「傻瓜才會抓著個『純血』自命不凡!」

  曾經的傻瓜雷古勒斯·布萊克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好了,別想了。我把給你的生日禮物放在西弗勒斯那裡,等你進了院隊,就去找他拿。」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全無白天那種陰沉的氣質,看來已經自己調整好了。

  「你給他買了掃帚?」雷古勒斯不滿道,「那我送什麼呀?」

  「我不。」房間那頭遠遠傳來一個聲音,「除非他進斯萊特林。」

  「不是,等等!」盧平無比頭大,「怎麼格蘭芬多院隊的事兒你們三個斯萊特林就能做主了?一年級新生不是不能帶掃帚嗎?魁地奇選拔不是只對二年級以上開放嗎?」

  哈利跟著點了幾下頭,忽然反應過來:無論是巫師世界還是麻瓜世界,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通行不悖——規則是用來鑽空子的,慣例就是用來破例的。

  這就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區別嗎?

  「格蘭芬多的飛行課和斯萊特林一起上,德拉科會幫你的。」阿波羅尼婭胸有成竹,阿波羅尼婭得意洋洋,「我許諾帶他去一趟迪士尼,這孩子就傻乎乎地同意了,他還不知道自己要為學院杯帶來怎樣的災難呢!」

  斯萊特林的院長怒目而視!

  「什麼迪士尼?」雷古勒斯雙眼一亮,「我出錢,算我頭上行不行?」

  「不行。」盧平歉意地笑了笑,「一切行程都安排好了,畢竟是美國……這也是我的生日禮物。」

  救世主的十一歲生日幾乎一夜沒睡,他愛不釋手地把玩了白天從對角巷買回來的每一樣東西,每本書都恨不得立即看完,連坩堝都想偷偷拿去廚房燒了試試——當然他也這麼做了,被一個自稱叫「泡泡」的、長得像是古靈閣妖精近親的女性非人智慧生物給攔住了。

  這大概就是家養小精靈了,哈利覺得她的聲音很熟悉,他們應該一直生活在一起,只是她從不現身。

  第二天下午,一陣規律的噪音將哈利從無夢的深眠中提溜出來,他很想醒,但他醒不過來,於是又陷入到五光十色的巫師大戰中去,戰到最後,盧平甚至攥著一把魔杖當飛鏢扔。

  「波特!」有人一腳踹開他的臥室門,「管好你的貓頭鷹!不然就滾回德思禮家住!」

  哈利嚇得從被窩裡蹦了起來,床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課本、手套、望遠鏡、坩堝都稀裡嘩啦地滾到了地上,最慘的是魔杖,昨晚哈利給握手裡睡的,現在掉進床和牆之間的小夾縫裡、無論如何也夠不出來了。

  同樣失眠一整夜的西弗勒斯·斯內普也非常無語。「你放那扁毛畜牲進來。」他說,示意哈利去看窗外那只興興頭頭的白色大鳥,「大概是來給你送校袍的。」

  哈利連忙踩著椅子探身打開窗戶,白鳥停止了狂躁啄玻璃板的行為,輕盈地滑翔進來,將手中抓著的蓬松柔軟大包裹扔給哈利,那上面確實是摩金夫人長袍店的標識。

  「一只雪鸮?」哈利傻眼了,「這不科學啊,英國怎麼會有雪鸮呢?」

  「科學?」斯內普嘲弄地示意他回頭看,「科學能讓你做到這一步嗎?」

  那一整張床都被飄到了半空中,床下的灰塵也飛揚起來,但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阻隔住了。哈利的魔杖靜靜地落在牆角,斯內普左手一伸,就飛來了他手裡。

  「厲、厲害!」哈利嘆為觀止,「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做到像你這樣?」

  「三個月後。」斯內普指指他翻過的課本,「你不是看過課本了嗎?漂浮咒。」

  「可是漂浮咒是漂羽毛啊?」哈利傻了,連說帶比劃,「也沒有你這樣那樣,哦,你甚至都沒有開口念咒!」

  他覺得自己似乎微妙地吹捧到了斯內普,對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指了指那只雪鸮:「它怎麼還不走?」

  「這好像還有一張便條,在它的爪子上。」哈利小心地湊了過去,雪鸮卻很通人性似的,非常自來熟地蹭著他,「哇哦,這是海格送我的生日禮物誒!他說昨天在對角巷當著韋斯萊們,不太方便,今天補上……我得給它起個好名字!」

  斯內普並不感興趣,他將魔杖扔進一個空花瓶,轉身就走。「貓頭鷹是要吃糧的,但願那傻大個幫你把生日禮物的食糧也買好了,反正我家是沒有這種東西!」他說。

  「不許叫海格『傻大個』!」哈利很生氣,「我很喜歡海格。」

  「提醒你注意一下對我的態度,波特。」斯內普冷笑著留下一句,「一個月之後你要是再不改過來,就算有鄧布利多幫你加分,格蘭芬多也不夠我扣的!」

  哈利差點沒把自己氣死,當他得知美國之行也有斯內普時,氣得行李都不想收拾了。但他終究還是說不出「我不去了」這種話,只是默默地把魔藥課本塞進了箱子裡。

  星期五晚上八點,門鑰匙准時啟動,將他們送往美國佛羅裡達州奧蘭多。魔法真好,哈利再一次感嘆,這要是坐飛機得坐一夜。

  來之前,他並不理解阿波羅尼婭為什麼非得找個人作伴——明明她才是家裡最了解麻瓜世界的那個人,看斯內普的表情,要他來迪士尼還不如殺了他。

  但他很快就發現,美國魔法界的破事兒一點不比英國少。

  「明天開始盡量叫我『阿姨』或者『艾比蓋爾』,」阿波羅尼婭認真地叮囑他們,「咱們四個人,有三個人的名字都非常地不麻瓜,有經驗的肅清者一聽就知道我們是巫師。」

  「我不明白,如果美國有專門傷害巫師的肅清者,那為什麼還不允許小巫師攜帶武器?」哈利問。

  「可是哈利,給你魔杖你又能做什麼呢?拿來抽肅清者的臉嗎?你連個漂浮咒都發不出來。」德拉科憐憫地看著他,「美國也有類似於《保密法》的法案,比我們嚴格多了,你跟你的麻瓜鄰居說聲『吃了嗎』都犯法。」

  「六歲就開始跟著家庭教師上課的人沒資格笑話我!」哈利哼了一聲,「我們可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你那句話是怎麼說的?」斯內普忽然冷笑起來,「笨鳥先飛?那為什麼這裡還有只鳥,明知自己比別人笨、飛得又晚,反而洋洋自得?」

  哈利氣得眼前一黑,不情願地被阿波羅尼婭趕去睡覺了,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按開台燈看了半章《魔法藥劑與藥水》,這才在鄰床德拉科的催促下睡去。

  然後天剛亮就又被推醒了。

  「排隊。」阿波羅尼婭言簡意賅,看上去根本沒睡,「我剛去紐約拿了我和西弗勒斯的魔杖許可證,你倆的魔杖不許帶了,這是德拉科戴過的手表,哈利你也戴一個,注意用詞,不然就要挨電!」

  「剛才?」哈利驚恐地看了看窗簾後的天色,「美國人都不睡覺的嗎?美國魔法部雇佣吸血鬼值夜班?」

  然後他就連著被電了兩次,完全清醒了。

  「謝謝你做出錯誤示範,哈利。」德拉科揉揉眼睛,「麻——首相如果因為私人行程連夜訪美,國會不也是只能開門接待?你什麼時候才能習慣你是個背景很硬的關系戶,哈利?」

  到了迪士尼樂園他才覺察出阿波羅尼婭決策的明智——人太多了,哪怕他願意死死牽著阿波羅尼婭的手,老老實實低頭看路,都不能保證不被人流衝散,何況他不願意。

  如果不用魔法的話,阿波羅尼婭一個人根本無法看住兩個鄉下人進城的半大男孩子。

  「比起後來差遠了呀!」撒歡兒之前,哈利隱隱約約聽見她如此感嘆。

  他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哈利覺得德拉科甚至比自己更開心——這裡沒人知道他是馬爾福家的繼承人,沒有人要求他必須端著,更沒人苛責他喜歡毛絨玩偶。

  還有什麼愚蠢的純血混血巫師麻瓜,統統都給他見鬼去吧!小孩子就是要玩!

  當天他們回到酒店時還意猶未盡,阿波羅尼婭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第一個要求去洗澡。等她清理掉落發與水漬、挾著一陣濕潤芬芳的熱汽出來時,發現一大兩小三個男巫都眼巴巴地在看著她。

  「啊?」她一愣,「剛才魔法國會有人來找我?」

  「沒有。」斯內普搖搖頭,「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梅林在上,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一丁點,小孩子了。

  「明天晚上啊,我沒告訴你嗎?一天怎麼夠玩的啊?」

  哈利和德拉科連擊三掌,斯內普疲憊地閉上眼睛。「你自己明明都不玩,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喃喃說道,「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這個感興趣了。」

  「我以後會玩的。」她給發梢抹上精油,用新買的米老鼠發帶扎好,「我還要買年卡,辦紀念品商店的VIP呢!現在有什麼好玩兒的啊?」

  斯內普睜開眼睛,默默地盯著她。

  「那個……」哈利環顧四周,覺得時間、地點、人物都很合適,那他就有一句話不吐不快了,「萬一我成為斯萊特林了怎麼辦?」

  「那鄧布利多會把我送去阿茲卡班和西裡斯一起數星星。」

  「那你就是在做夢。」

  「那你就會變成一個大笑話。」德拉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再說什麼叫『萬一』?你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在討論萬一得了什麼絕症——」

  「閉嘴。」斯內普輕聲斥道。

  「萊姆斯是格蘭芬多,海格也是格蘭芬多,韋斯萊全家都是格蘭芬多,他們太不客觀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只有斯萊特林在的場合,所以我想……」哈利猶豫著,將斯萊特林們挨個看過去。

  「那我們肯定說斯萊特林好啊!」德拉科嘲笑他,「難道我們還能罵自己的學院?」

  「為什麼好?」哈利很認真,「因為純血嗎?可西弗勒斯就是混血——是吧?」

  斯內普被他噎得夠嗆,桌上的電視遙控器跳起來狠狠地打了哈利的頭一下。

  「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哈利,認真表達訴求就可以了。」阿波羅尼婭強忍笑意,「但千萬要好好說啊,我當年大概就是因為態度不端正,被認為是學院歧視,強行送去了斯萊特林。」

  「什麼?」男巫們眾口一詞。

  「你還想去哪?」斯內普問,遙控器蠢蠢欲動。

  「赫奇帕奇啊!」

  德拉科一口水沒喝好,險些把自己嗆死,頗有其母舅風韻。

  「能見到陽光,離廚房近方便討飯,還能支使小精靈,離禮堂也近,早上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還在下樓呢,人家赫奇帕奇吃完了。」她一條一條地數,「我的第二志願是拉文克勞,因為我喜歡聰明人,也喜歡被別人誇聰明;實在不行格蘭芬多也不錯,大家一看你就會覺得你是個好人來的。」

  從頭到尾她就沒考慮過斯萊特林,現任院長氣得深深呼吸。

  「其實你從來沒覺得四個學院有怎麼樣吧?」救世主很敏銳,「你根本無所謂去哪裡。」

  「麻瓜玩星座還給分了十二個呢,霍格沃茨倒好,就四個,這烙印還要跟你一輩子。」阿波羅尼婭冷笑,「我是腦子抽了我才主動去迎合它!」

  至少有兩個人覺得自己被罵了。

  「其實斯萊特林以前也不是這樣的,薩拉查·斯萊特林創建這所學院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培養黑巫師,他本人非常憎恨黑巫師。事實上直到一戰戰後,四學院之間還非常和諧,畢竟戈德裡克和薩拉查曾經親逾兄弟。」

  哈利·波特算了算時間,恍然大悟:「你是說伏地魔?是他——引誘了斯萊特林?」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哈利!」德拉科呻..吟道,跑過來緊緊依靠著小伙伴的身體。「你很堅強。」他小聲說。

  「謝謝,是你太膽怯了。」哈利反手抱了抱他,德拉科露出一副又惱怒又被哄到的糾結神情。

  「一種策略,如果他進的是拉文克勞,『純血至上』就會變成『成績至上』。」

  「為什麼不是智慧?」哈利好奇地問,「我聽說拉文克勞也有成績糟糕的學生。」

  「因為成績和血統都是實打實的東西。」阿波羅尼婭笑道,「否則怎麼樣才算勇敢?怎麼樣才算有野心?是格蘭芬多不想出人頭地,還是赫奇帕奇不敢挺身而出?你忘了彼得·佩迪魯了?勇於出賣朋友算不算勇敢?」

  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馬爾福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十分蠢相。

  「馬爾福家能有今天,靠的是純血嗎?靠的是你祖祖輩輩靈活的頭腦和不懈的努力,純血家族那麼多,莫非個個都富可敵國?」她卻被可愛到了,遂挨個呼嚕了一下兩個小孩的頭毛,「嘴上有些優越感不是缺點,誰不想與眾不同呢?不要舍本逐末。」

  「那黑魔法呢?」哈利問,「斯萊特林沉迷黑魔法難道也是伏地魔教的嗎?」

  「什麼是黑魔法?」阿波羅尼婭反問,「我只知道『不論黑貓白貓,能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魔法本身沒有善惡之分,全看巫師的抉擇。哈利,是巫師操控魔杖念咒,不是阿瓦達索命咒脅迫巫師殺人。難道白貓捉住的老鼠格外肥美嗎?」

  「是……這個道理嗎?」德拉科的世界觀震蕩受害。

  「你們還小呢,世界非黑即白、愛憎分明,還一定要有個道理、有個偉大的目的指引你們前進。」阿波羅尼婭誇張地裝出一副滄桑模樣,「等你們活到我們的年紀就知道了,無非就是過生活罷了,誰要傷害你珍視的人,誰就是你的敵人,如是而已。」

  「只怕在格蘭芬多眼裡,你還是在為斯萊特林開脫。」斯內普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中蘊含著一些誰都看不懂的東西。

  「那我畢竟是個斯萊特林嘛!」阿波羅尼婭背著手,輕快地在窗戶前的空地走來走去,「其實要我說,格蘭芬多『立場』為先,大家陣營一致才能做朋友,是什麼人反而不重要;斯萊特林則正相反。」

  你這簡直就是明示,斯內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差不多得了。

  「我無論在哪個學院,我都是我。」救世主堅定地下了結論,「我不會被分院結果定義……反正,我會對抗伏地魔的。」

  德拉科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明明房間裡冷氣充足,可他的手心裡全是汗。

  「不,你什麼都不用說,德拉科。」哈利包容地看著他,「我從小在斯萊特林的身邊長大,別的可能沒學會,至少這一點學會了——你是我認定的朋友,我珍視的人,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馬爾福家的繼承人被感動壞了,和他來了一個緊緊的擁抱。

悠于 2025-4-11 23:27

第111章  重返(1)

  1991年,英國,倫敦,國王十字車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場面非常和諧。

  哈利乖巧地跟在萊姆斯·盧平身邊,和籠子裡的海德薇甜蜜互動;馬爾福夫婦一個強作鎮定、一個滿面不舍地送別自己的寶貝兒子,其教父雷古勒斯就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則在不遠處和傲羅閑談——每年開學日魔法部都會派人來巡視,否則《保密法》早就被橫衝直撞的小巫師們轟成碎片了。

  總之就主打一個「面上都不熟,一問全認識」。

  「這就是納威吧?」阿波羅尼婭笑道,「個子真高,有沒有什麼秘方啊分享一下?」

  被爸爸媽媽養大的納威·隆巴頓相對於同齡人來說瘦高瘦高的,長手長腳,看著還是不太靈巧。但是他的神態很從容,雖然要離家住校了有點兒緊張,但完全沒在怕的——他爸爸弗蘭克·隆巴頓今年剛剛接替阿拉斯托·穆迪成為傲羅辦公室負責人,以後每年開學、放假都能和媽媽一起來接送他,這對於一個雙傲羅家庭出身的孩子來說,是完全不敢想的。

  「你已經不能再長高了吧,阿波羅尼婭?」艾麗斯·隆巴頓啞然失笑,小圓臉非常不顯年紀,看著還和納威五歲被送去奶奶牌托管班後、她終於復職時一模一樣,「別再長了,再長你要頂破天花板了。」

  「為魔法部引入陽光,這沒什麼不好的。」她的丈夫在一邊打趣,「誰讓她叫阿波羅尼婭呢?」

  眾人一齊笑起來,納威卻還是那個一板一眼的性格,認認真真地說:「喝牛奶,曬太陽,適當運動……沒了。」

  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剛想說點兒什麼,就被艾麗斯使了個眼色,叫過一邊兒去了。

  「怎麼啦?」阿波羅尼婭一時茫然,「哪怕是部長也不能干預分院結果的,不過我和你保證,納威一定是格蘭芬多。」

  「不、不是!」艾麗斯急得擺手,悄悄地指了指身後,「哈利·波特……我們……」那張可愛的圓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來。

  「正常相處就好了,別多想。」阿波羅尼婭嘆氣,「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是伏地魔做出的選擇,和你們沒有關系。」

  艾麗斯深深嘆氣,和阿波羅尼婭一起遠遠看著韋斯萊大部隊穿越牆壁,浩浩蕩蕩地抵達站台。盧平帶著哈利過去打招呼,紅頭發們一擁而上將救世主淹沒了。

  「孩子們會好好的吧?」艾麗斯輕聲問道。

  「當然。」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鄧布利多在那裡,霍格沃茨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哈利直到列車滑行才敢向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揮手——離得夠遠,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向著誰了。

  阿波羅尼婭揮得很敷衍,她並沒有什麼離愁別緒的小心思,反而有一種終於把包袱甩出去了的輕松感,哈利對她的稟性心知肚明,氣得直跺腳。

  但雷古勒斯,卻忽然向著列車的方向高高舉起了一個什麼東西。

  「是個鏡子吧?」羅恩擠在他身邊,探頭出去。

  「魔法鏡子不會反光嗎?」哈利好奇地問,「我看到那裡面黑乎乎的一片,好像有個動物頭?」

  「那他可能是要詛咒這車上的誰,巫師認為黑色的動物不祥,黑狗更是不祥到極點。」羅恩一邊解釋,一邊摸出個巧克力蛙來嚼著,「餓了,我們家人多,每次集體出動都要鬧個人仰馬翻,我早飯都沒吃幾口。」

  哈利抿著嘴不說話,他極偶爾會在家裡聽見大狼狗呼哧帶喘的聲音,或者是嗚嗚咽咽的悲嚎,循聲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這是連魔法都不能解釋的怪像。如果是一面鏡子……鏡子是隨處可見的,不是嗎?

  「雖然不祥,但也沒有靈驗到那份上。」羅恩見勢不妙,連忙安慰他,「好了好了,看不見了,關窗坐下吧,風大吹得頭疼。」

  哈利只好掏出泡泡准備的便當盒,一打開裡面足有三層,但都是不頂飽又容易消化的小吃,顯然為他留足了余地——又要買零食、還要和朋友交換午餐、晚上還要去霍格沃茨吃頓好的。

  他們零零碎碎地鋪陳了一桌子,然後全都掃蕩干淨了。哈利一早上又緊張又激動,也約等於什麼都沒吃。

  他和魔法有關的東西全都存放在隔壁,德思禮夫婦還以為他轉學去了另一所全寄宿的私校,也不太關心,因為達力又病了。

  總之救世主在麻瓜界的最後一頓飯是一截梆硬的法棍,何其可憐。

  飯後他正覺得困意上湧,包廂門卻被人一把推開了,已經盹過去的羅恩「嗷」一嗓子跳了起來。

  「我真的忍不了了!」德拉科·馬爾福氣急敗壞地衝進來,「一群愚蠢的巨怪!克拉布那個傻缺,他拉低了整條列車的智商!他居然、居然還想讓我當他小弟,他做夢!」Ⅰ

  罵完才發現羅恩·韋斯萊也在,一時尷尬到摳腳。

  「咳嗯……」德拉科下意識擺出模仿父親盧修斯的姿態,卻忽然想起雷古勒斯告訴過他的話。

  「害怕哈利和格蘭芬多的同學交好、從而疏遠你?你們如果不在一個學院的話,就一定會疏遠的……那你記得,永遠別做那個先出頭挑事兒的人,哈利是個心軟的孩子,明白嗎?」

  「我能在這裡睡午覺嗎?」德拉科硬生生將那句「看看那頭野蠻的紅發,你一定是個韋斯萊」咽回喉嚨下,「現在大家都在睡覺,沒人會注意到我們。等大家醒了,我就走,不會惹麻煩的。」

  和救世主頭碰頭趴在同一張桌子上睡覺時,德拉科·馬爾福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對面那個大睜著眼的韋斯萊估計今天是不用想睡了,耶!

  羅恩果然沒能睡著,等到德拉科回去換校袍了,他迫不及待地把憋了一下午的話問出了口。

  「那是個馬爾福吧?」羅恩說,「你怎麼會認識他啊?盧修斯·馬爾福是逃脫了審判的食死徒!」

  「他教父是我教父的親弟弟。」哈利淡定地說,「我們的教父是你的表兄,也是你媽媽的嬸嬸的侄子。」

  「啥?」羅恩露出聽天書的表情來,「你別——你等等,我捋捋……該死的,你怎麼比我還清楚?」

  因為我專門背過了准備糊弄你的,哈利面無表情地想,格蘭芬多立場為先。

  「我幾乎沒有親人,所以能扯上關系的人家我都很在意。」哈利黯然地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吧,我至少從中感覺到過溫暖。」

  回答他的是一個雖然有點硌人、但堅實有力的熱情懷抱。

  「沒事的,哈利!」羅恩的聲音哽咽了,「以後韋斯萊就是你的家人,我們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在格蘭芬多可以橫著走!」

  他關系戶來的,在斯萊特林那才真是橫著走。

  又有人拉開了車廂門,但隨即又重重地關上了。「哦對不起!」女孩子深感抱歉的聲音傳來,「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見——巫師在意這個嗎,納威?」

  「你看見什麼了?」叫納威的男孩很無奈。

  「我不能說!」女孩子理直氣壯,哈利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兒耳熟,「這是他們的隱私和自由!」

  最後哈利花了十分鐘向有過一面之緣的赫敏·格蘭傑解釋他和羅恩的關系,羅恩已經氣得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全程拿後腦勺對著人家。為了打破這份尷尬,他們只好又去幫納威·隆巴頓找寵物蟾蜍,險些耽誤了換校袍。

  從下車開始哈利就不斷地遇見熟人,引領他們沿著創校四傑的路線聖地巡禮的保護神奇生物學教授海格、主持分院儀式的副校長米勒娃·麥格、教師席上閑聊天的斯內普和奇洛……而他久仰大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居然就是戈德裡克山谷裡那個允許他摸小羊羔、教他剪羊毛、還給他擠山羊奶喝的慈祥老人!

  啊????

  哈利上個月從美國回來,立刻馬不停蹄地為父母掃墓、通報去霍格沃茨上學的事兒。那時候鄧布利多是怎麼招呼他的?

  「你可得溫柔點兒,哈利,我弟弟可喜歡這些羊了,他生起氣來我可招架不住。」

  現在你換身漂亮衣服站在這兒,告訴我你是連阿波羅尼婭都得俯首聽命的鄧布利多??

  啊????

  他哈利·波特果然是霍格沃茨最大的關系戶!不,整個英國巫師界只怕都沒有敵手!

  哈利已經無暇去關注什麼魔法天花板啦、懸空蠟燭之類的奇觀,分院帽的歌聲過他耳朵而不入,直到麥格教授開始按姓氏首字母點名了,才勉強把他游離到天外的思緒給拉回來。

  想去哪裡,就坦誠以告,但態度要端正。

  艾博、彭斯、布特、布洛赫、布朗、伯斯德、芬列裡、斐尼甘………似乎赫奇帕奇最多,斯萊特林最少,也有可能斯萊特林的首字母都比較靠後。哈利本以為赫敏·格蘭傑會是拉文克勞,結果她也去了格蘭芬多,可把羅恩嫌棄得不行。

  但他沒見到誰開口說話的,到底要怎麼跟那頂帽子說?是大家都太害羞了嗎?但分院帽既然能張嘴唱歌,那肯定是能通過英語交流的。

  或許都像德拉科那樣,根本來不及說話?哈利懷疑韋斯萊家也都會是這種情況,那帽子一看到他們的發色就能做出決定,所以弗雷德和喬治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無法決定分院。

  「哈利……」似乎連麥格教授也無法做到聲音平穩,「……波特!」

  宗座聖堂一般宏偉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哈利心想果然大家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那麼他來了。

  短短幾步路他忽然莫名有些想笑,於是他就真的向著教師們笑了笑,奇洛嚇得轉過頭去,哈利不理他,接過帽子戴上坐好。

  沒人說話。

  好,你不說我說。哈利心想,清了清嗓子。

  「你分我去哪個學院都無所謂,帽子先生,或者女士,隨便你。學院並不能決定我是誰、我的立場和我的道路,無論在哪裡,我都會對抗伏地魔到底!」

  一片死寂裡,哈利忽然聽見背後的教師席上傳來一陣愉悅的低沉笑聲。

  那是斯內普的笑聲。

  鄧布利多帶頭鼓起掌來,繼而整個教師席、四學院長桌都在鼓掌,掌聲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分院儀式算是中斷了也不為過。直到鄧布利多又出面維持秩序,那頂帽子才悠悠然開口:「格蘭芬多,如果不是才有鬼呢,是不是?」

  整個格蘭芬多都沸騰了,珀西·韋斯萊恨不得衝上來把他扛著肩膀頭上帶回去。哈利一路上被無數雙手摸了又摸、拉了又拉,在「我們有波特啦」的蹩腳歌聲裡和一個幽靈做了鄰居。

  和幽靈坐在一起的感受應該不太好,因為每個想來挨著他坐的小巫師都滿臉菜色的走了。

  「不然你可吃不下什麼東西了,孩子。」自稱「尼古拉斯爵士」的幽靈非常可靠地替他維持著一些清淨,當然那些過分灼熱的目光還是會穿透他虛無縹緲的靈體,「學習魔法是非常消耗體力的,每頓都要吃飽啊,死了就沒得吃了!」

  哈利感激地向他致意,還不等客套就被興衝衝的羅恩打斷了。「可以啊,哥們兒!」羅恩擠到另外一邊,多虧弗雷德或者喬治看在親情的面子上,「剛開學就整這麼大場面,你說明天不會上報紙吧?」

  「那可說不好。」哈利揣想,阿波羅尼婭對輿論把控有一手的,他發誓吃完飯斯內普就會把情況通知給「妻子」知道,但阿波羅尼婭會怎麼決定?

  何況這裡還有一尊大神——阿不思·鄧布利多。哈利直覺判斷這位老人不喜歡高調的作風,而且現在也沒有高調的必要。

  事實證明他的預判沒有錯,開學已經幾天了,《預言家日報》就算是靠巫師手抄的,也該把稿子登出來了。盡管新老學生們依舊在津津有味地談論此事,不少人還寫信回家了,但大小報刊就愣是安靜如雞,宛如「救世主宣戰神秘人」從未發生過。

  後來赫敏·格蘭傑還遮遮掩掩地告訴他,她也跟分院帽對過話,但一切都是在意識中進行的,沒必要說出口,哈利鬧了個大紅臉。

  不管怎麼說,他已經順利地在霍格沃茨上起了學。他走過每一處樓梯、撫過每一處牆壁,都會想像他的爸爸媽媽、他認識的人是不是也在二十年前和他做出過同樣的動作,就還挺有趣的。

  但課程本身,相對來說,就沒那麼有意思了。哈利固然知道自己的家人朋友不是學霸就是卷王,但當他得知阿波羅尼婭一年級就開始看四年級課本的時候,還是結結實實地嚇到了。於是過去的整個八月幾乎啥都沒干,就是瘋狂預習,後來雷古勒斯安慰他,說德拉科一年級的理論課學了五年,他立刻就放松了。

  他本來還有幾分在課堂上為學院爭光的責任感,後來發現赫敏·格蘭傑比他更積極更擅長之後,也就順利成章地放棄了。

  上過魔法史課之後,哈利激動地想跟阿波羅尼婭握手。太明智了,實在是太明智了!如果不是阿波羅尼婭讓他提前背密碼本,他會落下多少知識啊,現在他可以放心大膽地打瞌睡了!

  想到這裡,哈利在羅恩驚恐的目光下敲開魔藥課教授辦公室的門,衝進去和斯內普狠狠握手!

  「請務必幫我轉達給阿波羅尼婭!」哈利鄭重道,「拜托你了,西——斯內普教授!」

  然後收獲了人生中第一個扣分,足足有一分那麼多!



第112章  重返(2)

  羅恩直到周五上魔藥課之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哈利會被斯內普報復到哭,哈利自覺也肯定會受一些刁難,但事件經過卻迥異於他的預想。

  斯內普點名、念開場白都在哈利的預料之中,他甚至覺得這段文采斐然的獨白不像是斯內普的風格,但說不定挖苦別人在行的人也都擅長自誇?

  「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會得到什麼?」

  斯內普問了一個問題,眼睛一直盯著他,盯得哈利坐立難安,幾乎要立刻站起來說答案了,他卻忽然道:「隆巴頓,你來回答。」

  哎???

  哈利懵了,納威比他更懵,估計問題都沒好好聽。赫敏的手臂高高舉在空中,可斯內普視若無物。

  「生、生死水吧,先生。」納威結結巴巴地說,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模糊曖昧的意識、猶豫不決的態度都會為你的魔藥造成災難般的後果,屆時,痛快的死亡也是一種奢望。」斯內普根本都懶得看納威,「格蘭芬多扣十分。」

  格蘭芬多面面相覷。「可是,教授!」羅恩非常不服氣地舉著課本,「納威答對了!」

  「我剛才的話你聽了哪一句?」斯內普瞥了他一眼,「再扣五分。」

  哈利眼前一黑,看到對面的德拉科同情地看過來,還朝他搖搖頭,哈利無奈地點點頭。

  「如果我需要一塊牛黃的話,應該去哪裡找——馬爾福!」

  這算什麼,上課開小差被斯內普抓了個現行?

  「我想應該是牛的胃裡,先生。」德拉科害怕極了。

  斯內普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沒加分也沒扣分,只是讓他坐下。

  「這不公平,先生!」羅恩叫道,哈利一個沒拉住,悔不當初,「馬爾福也很磨嘰,你為什麼不扣他的分?」

  「我會記得不讓格蘭芬多幫我取牛黃。」斯內普冷笑,「不然以你們這副魯莽衝動的樣子,全世界的牛都會死絕了的。」

  哈利死死地捂住羅恩的嘴,他看上去很想說什麼髒話。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舟形烏頭和狼毒烏頭有什麼區別?」

  格蘭芬多立場為先!哈利正在苦思冥想該如何改善羅恩與斯內普的關系,說他是韋斯萊先生上司的合法丈夫管不管用,就感覺自己的桌子被人踢了一下。

  「還要我請你開口嗎,波特?」

  「對不起,先生。」哈利茫然地站起來,「沒有區別,它們都是烏頭。」

  「看來你是想我請你坐下了?」斯內普又問,哈利忙不迭地坐下,竟然詭異地感受到一絲家的溫暖?好像他還沒離開女貞路一樣。

  「自然界有許多動植物長相相似,但又有些微的不同,藥性天差地別。我必須請你們注意這每一處的差異。」斯內普慢慢走過哈利身前,連袍子上的皂粉味道都讓他想家,「我認識一個笨蛋,把蛇蜥認成了蛇,還洋洋自得於自己沒有被毒蛇咬到……波特,告訴我蛇蜥與蛇的區別。」

  這特麼……這是保護神奇生物課的內容吧?

  「蛇蜥沒有脖子,大部分種類沒有腿。」哈利努力回憶著預科學校裡常見野生動物講座上提到的內容,「呃……蛇蜥的頭和耳朵的形狀明顯區別於蛇類,它們的眼皮是可以移動的。」

  他覺得自己一滴也沒有了,可斯內普明顯不滿意,還想讓他說得更多。

  「還有……蛇蜥無毒,也不愛咬人,但生吞蛇蜥的血液會使巫師的、的什麼變得很脆弱!」

  有人在斯內普背後舉起了一張羊皮紙,哈利一眼瞄到,大聲道:「內髒,先生!」

  「格蘭傑小姐。」斯內普頭都不回,准確地抓住了幫哈利的人,「你想扣幾分?」

  「先、先生……」赫敏戰戰兢兢,「哈利……剛才答出了超綱的問題,不如和我的扣分抵、抵消了吧?」

  真的勇士,羅恩偷偷衝她比了個大拇指,敢於和斯內普討價還價。

  但斯內普奇異地並沒有生氣。「抵消?」他重復著那個單詞,「格蘭芬多似乎很擅長這件事啊?」

  到底也沒說扣幾分,所以是真的抵消了吧?

  兩個小時後,所有一年級新生,不分格蘭芬多還是斯萊特林,全都劫後余生般地逃離了地下教室。

  哈利帶羅恩去找海格喝茶,一路上思索不停:「為什麼斯內普教授那麼討厭納威?」

  「說實話,納威剛剛那一下幾乎把所有人的成果都毀了,我要是斯內普我也生氣啊!」在哈利冷靜態度的影響下,羅恩依然還能保持客觀。

  「不是,早在之前,點名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把納威的名字像嚼胡桃殼一樣在牙齒裡咬碎了。」哈利回憶著課堂上的內容,「還有下馬威……獲得這個待遇的明明應該是我才對!」

  萊姆斯隱晦又羞愧地向他提起過父輩間的恩怨情仇,哈利並不會一廂情願地覺得自己是斯內普夫婦的掌上明珠什麼的,尤其是他更像爸爸詹姆。

  「你有毛病啊,哈利?」羅恩怪叫道,哈利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干脆點頭承認:「沒錯,我有毛病,別人越罵我我越開心!」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羅恩·韋斯萊都處於一種風中凌亂的石化狀態,直到海格聽說了他的困惑,竟然表示:「啊,這個事兒,我知道。」

  「你知道?」羅恩比哈利還要驚訝,「可是海格教授,你怎麼會知道斯內普為什麼討厭納威?你們教授私底下會聊學生八卦嗎?」

  「叫我海格吧,孩子!我寧願這麼有禮貌的韋斯萊是你那兩個倒霉哥哥。」海格給他們端來一些自制飲食,哈利默默看著羅恩毫無防備地把一塊岩皮餅往嘴裡塞,「但是最好還是叫斯內普教授,因為他真的會給格蘭芬多扣分。」

  「已經扣過了。」羅恩捂著腮幫子,試圖用唾液和紅茶將岩皮餅泡軟。

  「好嘛……這件事和你的身世有關,你對從前的事知道多少,哈利?」海格嚴肅地問他,一只手焦慮不安地拍撫著大腿。

  哈利·波特已經知道,雖然「秘密特工」是假的,但大人們講述的這個世界觀下的故事卻都是真的,只需要替換一些關鍵詞。

  「有人為伏地——為裡德爾做了一個預言,這個迷信的死老頭認為我是他宿命中的敵人,開始追殺我。」哈利誠實以告。

  「梅林的胡子啊……」羅恩用力地攥著岩皮餅,攥得它簌簌掉屑,「怪不得你能當救世主,『迷信的死老頭』,我想我這輩子也……」

  「即便是先知,也沒有辦法在預言中精准地指向某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海格更緊張了,看上去非常後悔剛才的一時嘴快,「只能給出一些限定條件,當初符合條件的孩子,有兩個。」

  哈利已經完全懂了。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格蘭芬多的氛圍非常好,他很喜歡自己的同學和室友們,但他今天回去,該怎麼面對納威·隆巴頓?

  「也就是說,如果神秘人選擇了納威——」羅恩驚訝不已,「那現在——」

  「不是這樣的。」半巨人迷茫地搖了搖頭,「鄧布利多說,如果……那、那……他沒解釋為什麼,但如果真的是那樣,這世界上就沒有納威一家了。」

  羅恩倒抽一口冷氣。

  「我曾經以為,我沒什麼了不起的。」哈利竟然慢慢笑了起來,「現在發現,還是不一樣的,是不是?我媽媽能給我的護身符,納威的媽媽給不了他。」

  他發現自己一點怨恨都沒有了。

  「什麼護身符?」羅恩和海格異口同聲地問,顯然不清楚當年海德公園一戰的細節,哈利至少比他們多知道一個「反彈」。

  「一個比喻而已。」哈利開朗地說,「你們都不知道吧,當年阿——萊姆斯騙我說,我以後長大了要當秘密特工!我們是隱蔽戰線上的無名戰士!」

  「啊?」羅恩好奇地要死,連連拍桌催促,「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你快說出來聽聽!」

  他被蒙騙了四年的憤懣與羞恥,今天終於能有一個地方好好發泄了。就算是鄧布利多的命令,就算他太小了不靠譜,就算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但、但是——總不能糊弄人吧?四個大人聯起手來騙他一個不過癮,還找了同齡人一起騙他!眼看要穿幫了,就跑路了!避而不見!把他扔給無辜的海格!

  哈利之前是被迪士尼和四年級課本糊弄住了,現在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頓火沒發,而圍觀群眾的反應讓他更生氣了。羅恩笑得腳軟,從凳子上往下滾,牙牙不得不在下面接著他,海格嗆了好幾次,奶茶弄得滿臉都是,從胡須滴滴答答灑了一身。

  可惡!!!啊啊啊啊啊!

  哈利決定,等到以後他們有了孩子,或者自己有了孩子,絕對要一報還一報!

  開學第二周的周四下午三點半,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起上了飛行課。

  大家都很緊張,所有巫師家庭出身的小孩都忍不住吹牛,所有麻瓜出身的小孩則忐忑得寢食難安。哈利也很好奇,但他一點兒都不擔心,關於魔杖施法,阿波羅尼婭好歹還指點了他一句「集中精神,提高專注」,關於飛行則是一個單詞都沒提。

  仿佛飛行於他而言,就像是呼吸、睡眠、吃飯、喝水——人的本能,是不需要特意教的。

  「我教父以前是斯萊特林的找球手!」德拉科得意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家有個標准魁地奇場地,他每年都會帶我打球!」

  兩個人打個毛球!哈利默默吐槽,他們所有大人小孩加起來將將湊夠一支球隊!他忍不住回頭,卻看到德拉科的袍子鼓鼓的,上體育課帶那麼多東西干嘛?

  騎著掃帚升入天空的時候,哈利又產生了找斯內普握手的想法,不,這次應該是一個擁抱!

  預科學校提供的體育項目那麼多,阿波羅尼婭不選冰球、曲棍球,卻偏偏選了馬術!偏偏是馬術!他的腰,他的大腿,他的核心力量,合著一直是在等他騰空而起的這天!

  霍琦夫人收拾納威去了,哈利半空中一個急轉,覺得有點不夠帶勁。

  「波特!!」遠遠地有人叫他,是德拉科,「看看這是什麼!」

  他從袍子下掏出一個大玻璃球,球裡浮動著什麼東西……是那套火龍鈴鐺!

  哈利眼睛一眯,就看到這該死的家伙用力將玻璃球向斜上方扔了出去——在明媚的陽光下,玻璃晶瑩剔透,銀鈴璀璨閃耀,封印它的魔法仙氣繚繞,球體高高地升至最高點,便義無反顧地向著地面墜去,在那之前,還要與至少一扇天窗撞個粉身碎骨。

  他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對於球體的速度、落點和風力的計算幾乎是天生的,哈利拼命向前伸出手臂,一把攥住球的同時急剎車成功,在窗框上輕輕一蹬,反身飛回。在呼嘯的風聲中他看清了,那是德拉科的鈴鐺,只是經過了簡單的變形——可惡,就算不是他的,哈利也會去救的好吧!

  沒有擁抱了!也不握手了!不寫信了!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救世主一面低頭看著手裡的什麼東西,一面保持高速飛行,那掃帚就像生出自我意識一般、活活地停在了馬爾福身前,然後倆人一起落回地面。

  「哥們兒,你……」羅恩艱澀地說,「難道飛天掃帚可以無人駕駛嗎?你都沒看路……雖然半空中也沒有路。」

  「哦,我剛剛回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德拉科在哪兒。」哈利自然而然地說,「我已經適應了掃帚的速度,在勻速的情況下心算出飛行時長,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是……嗎?」羅恩茫然無措,甚至想向馬爾福求助。

  「哈利!」赫敏示意他回頭看——麥格教授板著臉站在那裡,眼中情緒太復雜了,絕不僅僅是憤怒那麼簡單,所以只好板著一張臉。「這裡是怎麼一回事?」她問。

  「都怪我,教授。」德拉科連措辭都替他想好了,「我的東西掉出去了,波特樂於助人、替我撿了回來。如果沒有波特,恐怕就要摔碎了。」

  「是這樣嗎?」麥格教授望著圍成一圈兒的學生們,羅恩死死咬著牙,讓自己不要表露出絲毫異色。

  「我們沒太關注這邊,教授。」赫敏勇敢答話,「剛剛納威進醫療翼了,我們都很擔心他,在霍琦夫人回來之前,也不敢飛。」

  格蘭芬多們一齊點頭。斯萊特林還能說什麼,「我們看見馬爾福拿了個球把救世主當尋回犬遛著玩」?分數不想要了啊?

  「行吧,格蘭芬多加十分。」麥格教授打發他們繼續練習,「波特你跟我來。」

  哈利·波特覺得麥格教授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她不僅真的為他破了例,讓他成為20世紀最年輕的找球手,還答應了幫他去斯內普那兒拿掃帚。但不知道她怎麼跟斯內普說的,最後哈利莫名其妙多了個懲罰——抄寫「我騎飛天掃帚一定會注意看路」五百遍。

  最妙的是,斯萊特林們完全沒有發覺德拉科替格蘭芬多挖了個找球手好苗子,他們還停在「馬爾福逗狗」的層面上。那個傻大個克拉布但凡在走廊上、禮堂裡碰見他,就一定會裝作丟球,然後二傻子高爾就吐長了舌頭「哈哈哈」地去撿。

  不是,這到底是在笑話誰啊?格蘭芬多們反正都看得挺可樂的。

  當他正式開始魁地奇訓練之後,斯萊特林終於有人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據哈利在吃飯時的默默觀察,三年級以上的斯萊特林普遍都沒當回事兒,低年級就不同了——那個克拉布,似乎格外跟德拉科過不去,但他說話還真就有人聽。

  「你說克拉布到底有什麼好?」格蘭芬多們拿斯萊特林內鬥下飯,羅恩異常不解,「他內褲鑲金邊了?」

  「大猩猩會說人話,確實挺稀罕的吧?」哈利這麼猜測,忽然見到德拉科氣衝衝地撞開幾個人,走到他這邊。

  「我要和你決鬥,波特!」德拉科眨眨眼,「今晚午夜,獎品陳列室!」



第113章  重返(3)

  「怎麼又是獎品陳列室啊?」幾次事件之後,對於哈利和德拉科的關系,羅恩也漸漸回過味兒來了,「你們斯萊特林就這麼喜歡去那裡維護自己的榮譽嗎?」

  「啊?」德拉科被他問得一愣,「我也不知道,但他們都——」

  「停停停!現在是聊天的時候嗎?」哈利頭大如鬥,不得不強勢干預,「我會奉陪到底的,馬爾福!」

  德拉科高傲地點點頭,轉身走了,羅恩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得給我個說法」的樣子。

  「就……做做樣子唄!」哈利無奈攤手,「他該下戰書也下了,那我不去,是我膽小,這不就完了嗎?被嘲笑兩句而已,他們嘴裡又沒長刀子,我隨便他們說!」

  對面一邊吃飯一邊看書的赫敏·格蘭傑投來贊許的目光。

  當天的晚些時候,他們下了課,哈利和羅恩在走廊上被一個嬌小的女生攔住了,她姓名標牌上寫著「潘西·帕金森」,好像是斯萊特林的新生。

  「波特,你是不是不打算去和馬爾福決鬥?」她開門見山地問,可能是住校後不得不自己扎頭發,她的雙馬尾看上去總有點兒像西施狗的耳朵,「我勸你最好還是去。」

  「為什麼?」哈利注視著她黑黑的大眼睛,分得有點兒開,更像幼犬了。

  「別再給他們攻擊德拉科的借口!」潘西有點兒惱怒,壓低了聲音,「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我也不關心,總之,你——不需要我來為救世主點明原因吧?」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斯萊特林走起路來總有一種六親不認的氣勢。哈利看得一笑,不知道這女孩的父母是怎麼想的,她又不是救世主,怎麼知道這麼多?

  「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去了嗎,哈利?」

  當哈利帶著小尾巴羅恩溜出寢室時,遇見了在公共休息室守株待兔的赫敏·格蘭傑——這也不奇怪,潘西·帕金森來找他的時候,走廊上全都是下課的格蘭芬多。

  「要去。」哈利肯定地點點頭,「為了不讓斯萊特林認為我不舍得對馬爾福動粗、進而懷疑我們的關系。」

  「好惡心!」羅恩捂住胸口,看上去快要暈倒了。

  赫敏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注意到你做了准備?」

  「我換了麻瓜的跑鞋,還帶了一根費力拔煙火。」哈利拍拍口袋,「去了放放狠話,把費爾奇招來,然後就跑——所以我不建議你去,羅恩,你不一定跑得過我。」

  「嘿你小瞧誰呢,哥們兒!」羅恩立刻就要挽袖子亮亮肌肉。

  「要是你路上就碰見了費爾奇呢?」赫敏很縝密,「他還有只貓。」

  「照顧我長大的人,有著和洛麗絲夫人鬥智鬥勇的豐富經驗。」哈利掏出一瓶香水,當場給他和羅恩上上下下噴了個遍,濃郁的檸檬和佛手柑氣息嗆得人幾乎窒息,「貓狸子也是貓,是貓就不喜歡這個味道。」

  「挺好聞的。」赫敏說,下意識在香水雨裡蹭了蹭,「但我還是不建議你去。你明知道那邊可能是個圈套,一個連你和馬爾福一起坑的圈套。」

  「送你了!」哈利試圖進行一些收買的小動作,「我能保證,只要不被費爾奇抓住,我就不會給學院扣分。」

  「可我打聽了,今晚值班的是斯內普教授。」

  巧了不是,他也查了。就是查了才這麼有底氣。

  但是哈利不能說,他簡直是有苦難言。他要怎麼讓朋友們明白,如果他一個人被斯內普抓住,只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可如果羅恩、赫敏和他一起,那格蘭芬多的學院分就要遭殃了。

  而且,他也不好說,他好像對集體榮譽感並不十分狂熱。格蘭芬多不是不好,他很喜歡,但像赫敏這樣覺都不睡了、就為了勸阻他別被扣分就……那一罐子寶石就算積滿了,又能為他們帶來什麼呢?能大家平分嗎?他也不稀罕啊!

  最後他不得不一拖二踏上決鬥之路——他和赫敏誰也沒辦法說服誰。在休息室門口撿到忘記口令的納威時,變成了一拖三。

  「我不明白,納威。」哈利很無奈,「你看上去並不像是個會夜游的人。」

  「我想自己練練飛行。」納威小聲道,「我爸媽的朋友常說,笨鳥先飛。」哈利想他知道這個朋友是誰。

  「可你要是晚上摔了,你會死的!」赫敏拼命控制著自己的音量,「哪怕在地上躺一夜,天氣這麼冷!」

  「我知道。」納威有些小得意,「所以我去海格教授的小屋那邊練習的。」

  赫敏看上去快要暈過去了:「可那邊靠近禁林!」

  羅恩一直專心致志地幫他們觀察著路況——今天運氣不錯,一路上連個幽靈都沒有。獎品陳列室前安安靜靜,哈利推開門,好奇地四下打量。不是他不想像大人一樣做出帥氣的警戒動作,而是以他現在掌握的魔咒數量,這樣作態簡直是自取其辱。

  「喔,哈利,快來看!」羅恩指著一只獎杯,「是我們在對角巷遇見的我爸爸的上司!」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特殊貢獻獎,1976年。

  「我認識她!」赫敏的眼睛閃閃發亮,「她是《女巫周刊》的年度人物!」

  「她是我爸爸媽媽的朋友。」納威也說。

  哈利偷偷笑了,有一種掌握別人未知秘密的爽感。他若無其事地走到盛放魁地奇獎杯的櫃子面前,目光卻忽然凝固了。

  那是1975年的魁地奇冠軍杯,台座上鏤刻著球隊全員的名字。追球手後面第一個名字就是——詹姆·波特。

  哈利一下子跪了下來,呆呆地注視著這個名字。

  他曾經以為秘密特工不適合留下影像記錄,後來才發現,那只是因為巫師的照片都是會動的。爸爸媽媽的朋友們這些年一直四處尋找,拼拼湊湊地給他攢了一本大集子,那些照片後寫著原主人的名字:穆迪、海格、盧平、鄧布利多、麥格、西裡斯(雷古勒斯代寫)、斯內普……他現在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翻一遍,和每一個爸爸媽媽說晚安,哪怕只是背景裡路過的側影。

  而文字和照片帶來的感覺如此不同。他將沿著爸爸媽媽的足跡,延續他們的道路,有他在一天,他們的精神與愛就永遠在他的身心中燃燒。

  「哈利,來……」赫敏輕聲道,她站在一本很大的敞開的書面前,「這是你爸爸吧?波特不是什麼少見的姓氏,但……你們真是太像了。」

  詹姆·波特,1977-1978,男學生會主席。

  「你爸爸的鼻子要更長一點點。」羅恩和納威也湊過來。

  「眼睛顏色也不一樣,你爸爸的眼睛是淺褐色的。」納威認真地說,「我聽我媽媽說的,她教過你爸爸一些傲羅的培訓課程。」

  「所以我爸爸曾經要做一個傲羅?」哈利眼睛一亮,「什麼是傲羅——」

  走廊上忽然傳出一聲輕微的響動,緊接著由遠及近、一聲比一聲大。羅恩拉開門看了一眼,見到走廊上每隔幾步就有一件銅餐具掉落在地,而獎品陳列室門口正飄著一只一看就名貴得要死的大花瓶。

  他們來的時候,誰也沒想著要看看頭頂!

  干!哈利覺得自己已經能聽見費爾奇那拖泥帶水的腳步聲了。

  「跑!」哈利喊道,順手掏出問韋斯萊雙胞胎代購的煙火,拉開點著了就往樓梯下扔,「快跑!」

  一群人慌不擇路,踩到那些餐具又是摔倒又是發出更大的聲響,哈利的調虎離山之際基本已經宣告破產。他想了想,帶頭往四樓跑去!

  「你瘋了?」赫敏試圖阻止,被羅恩和納威一邊兒一個攔住,「四樓那邊是禁止進入的!」

  「這意味著別人同樣不被允許!」哈利回頭道,「如果小巫師進去都會遇到危險,費爾奇還不如我們呢,他怎麼敢進?」

  身前鐵鎖攔門,赫敏義不容辭地掏出魔杖,四個人閃身入內,將門輕輕掩上,手忙腳亂地反鎖住。

  赫敏還緊張地貼在門縫處聽動靜,當她終於放心地松了一口氣時,才發現男孩子們已經沉默好久了。

  「怎麼啦?」赫敏轉過身來,一陣溫熱的腥風吹到她臉上——

  「拜托你,格蘭傑。」羅恩哭著說,「你抓得我好痛,真的……」

  「對不起,但不這樣我恐怕就要尖叫出來了,」赫敏腿肚子直哆嗦,「哪怕抓著你,我也還是很想尖叫!」

  「別叫,讓羅恩的犧牲有價值點。」哈利勉強開了個玩笑,「這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神奇動物,你也是吧,赫敏?」

  四人的後背都緊緊貼在門板上,房間深處拴著一條足有三個頭的肥壯獒犬,跳起來大概能撞到房梁,它被拴在一扇活板門附近,正呲牙咧嘴、躍躍欲試地想要掙脫鐵鏈和項圈。

  「我想它過不來。」哈利慢慢地放松下來,「否則它很輕易就能突破這扇屋門,那樣太危險了。」

  「也是。」赫敏若有所思,「這裡甚至沒有一個反開鎖咒。當然,如果我有這麼一條狗看家護院的話,我晚上連門都可以不關。」

  「那太可怕了。」羅恩撇嘴,「我們最好不要成為一家人,我為我的生命財產安全感到擔憂。」

  赫敏氣得漲紅了臉。

  「怎麼樣,外面?」納威小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再等一會兒,等風頭過去。」哈利說,「現在費爾奇恐怕還在那裡撿餐刀呢,動靜太大,斯內普也要過來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怕什麼就來什麼!

  那只狗本來都消消停停地開始打瞌睡了——大概小巫師的體格子在它眼裡約等於盤中餐——忽然其中一個頭警覺地睜開一只眼,同時哈利也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甚至都沒聽到念咒的聲音,就眼睜睜地看著門鎖松脫,來人緊接著就開始推門。

  赫敏臉色煞白,眼圈發紅,但還是竭力和大家一起用力抵住門板,和來人角力。她越使勁兒,眼淚就淌得越急。

  哈利忽然聞到一股味道——當一個人被困在臭氣衝天的狗舍裡時,他的鼻子本能地就會對一些代表清新、潔淨的味道格外敏感。

  那是阿波羅尼婭格外鐘愛的一款麻瓜柔順劑,每個在女貞路5號小住的人衣服上都會帶有這種淡淡的香氣。為了防止自己緊張過度出現幻覺,哈利特意聞了聞自己——嗯,就是霍格沃茨小精靈用的普通皂角粉。

  賭一把!

  他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確認每個人都點頭保證了,才大聲清了清嗓子。

  來人推門的動作一下子止住了,有門兒!

  哈利連忙指揮羅恩、赫敏和納威貼牆站好,這樣如果斯內普只是站在門外的話,他是看不見他們的。他賭他不會進來,因為他一旦進來,他們一旦交流,就必然得解釋這裡、這狗、這活板門……如果這是他可以知道的,阿波羅尼婭早就說了。

  他主動拉開門,門外斯內普黑著一張臉,看上去想拿他喂狗。哈利聳了聳鼻子,讓眼鏡順著鼻梁向下滑了一點兒,如水的月光順著走廊窗戶灑進來,照在他的眼睛上……斯內普瞪了他一會兒,忽然用魔杖在他腦門上重重一敲,像打碎了一顆雞蛋,哈利感覺到一陣奇異的暖流一直流淌到腳趾尖。

  「有什麼問題嗎,斯內普教授?」費爾奇的聲音遠遠傳來。

  「沒有,狗打呼嚕。」斯內普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走——這個院長級別的調虎離山應該比一根費力拔煙火要持久吧?

  哈利連忙將門關上,這才覺得一顆心重新落回胸腔裡。「走吧,回格蘭芬多的路上會很安全的,我保證。」他小聲說。

  「可是,哈利……你在哪兒?」羅恩驚魂未定,茫然地伸手摸來,摸到他後才松了一口氣,「你怎麼突然隱身了啊?」

  「我——啊?」哈利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果然直接看到了教室地板,「哇哦!」

  「應該是幻身咒吧?」赫敏羨慕地也摸摸他,「早知道有今天,我應該提前學好這個魔咒的。」

  「幻身咒是傲羅考核內容之一,我想以一年級學生的水准,可能……嗯……」納威猶豫地說,顯然也不覺得這個水平的咒語是哈利能掌握的。

  「走吧、走吧!」哈利連忙組織撤退,一句也不敢多說。

  第二天,當哈利·波特四肢俱全、神情自若地踏進禮堂時,半個斯萊特林都炸鍋了。他真的非常、非常想朝克拉布比個中指,但看看教師席上如常吃飯的斯內普,他又慫了。

  羅恩、赫敏、納威——昨夜一起冒險的小伙伴,各自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兒,每個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沒一個人開口。

  不好問,是吧?昨晚那是斯內普教授嗎?他為什麼會幫你遮掩?為什麼不給你扣分?為什麼要給你施幻身咒?為什麼罵都不罵你一句?你一個格蘭芬多,巫師界的救世主,為什麼和斯萊特林有牽扯?一個馬爾福還不夠嗎?

  哈利覺得他有點兒理解三個月前的萊姆斯他們了——他現在也好想整個人消失掉,找別人來替他回答問題啊!

  不過格蘭芬多們也有自己的解決之道。

  納威·隆巴頓當日就遮遮掩掩地寫了封信回家,不久就收到厚厚一大疊,他熬夜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揉著不知道是哭紅還是熬紅的眼睛,恢復了正常;赫敏是麻瓜出身,派系偏見本來就約等於無,她大概還是決定要靠實力說話,這幾天偷偷去卷幻身咒去了;羅恩就沒辦法了,「大人的事」他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生活中唯一的消息來源是全然不靠譜的哥哥們——已經憋得快要變態了。

  「喲……哈、哈利,看信呢?」羅恩吞吞吐吐地說,走過來坐到他床邊。

  終於來了。

  「嗯,德拉科的信。」哈利平淡地收好信紙,「他本來也以為我不會去的,帕金森跟他關系也是真的還不錯。他知道有個圈套等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通知我了,只能幫我約束好所有的幽靈,特別是皮皮鬼……你說我現在去和血人巴羅交朋友還來得及嗎?」

  「你為什麼要去和血人巴羅做朋友?」羅恩大皺其眉,「那真的好恐怖!」

  「因為他能管住皮皮鬼。」哈利說,「我真的很在意那個活板門下面是什麼,萬一我哪天想再去看看,皮皮鬼可不能礙事!可是……無論那裡存放著什麼,霍格沃茨會有誰來偷呢?難道有壞人藏身在我們中間?」

  他嚴肅地坐正身體,拉著羅恩的手:「你知道七月份的古靈閣妖精罷工事件吧?後來古靈閣甚至失竊了,但劫匪似乎沒得手。」

  「啊?」羅恩撓撓後腦勺,「這有什麼關系嗎?」

  「海格帶我去對角巷那天,」哈利湊近過來,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替鄧布利多從古靈閣取了個東西,那裡的安保措施比我家的金庫要強多了,我看周圍還都是被毀掉的廢墟……」

  「你是說!」羅恩猛地捂住嘴,「當然、當然……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放心把自己家的寶貝放在一個又罷工又被搶的銀行裡。」

  上鉤了。

  「我想校長應該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如果只是鄧布利多家族的寶貝,他不會選擇藏在霍格沃茨裡。」哈利加大力度,「一定是一個關乎英國巫師界存亡的重要寶貝!和全人類的命運有關!」

  「有道理!」羅恩連連點頭,「會是個什麼呢?某種武器?」

  「我們哪天得去問問海格。」哈利慫恿他,「幫我想想該怎麼套話,海格能幫鄧布利多辦事,一定嘴很嚴。」

  見羅恩被他忽悠得迷迷糊糊,哈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隨即又重新憂愁起來——他得瞞到什麼時候啊?



第114章  重返(4)

  當他們如斯內普所說的那樣開始上手實操漂浮咒的時候,萬聖節的腳步也臨近了。

  「聽我爸爸說,他們那時候都是一上來就直接實踐魔咒的。」羅恩跟他交頭接耳地說小話,「怎麼到我們就得上兩個月的純理論呢?」Ⅰ

  「現在是和平年代啊,不用趕時間,食死徒不會追在後面咬你屁股。」哈利懶洋洋地,他的羽毛和羅恩的一樣軟趴趴躺在桌面上,「可能也怕小巫師魔力不穩定,搞出什麼大新聞。」

  「韋斯萊先生!」弗立維教授特有的聲音在他們胳膊肘後面響起,「有空聊天,看來是已經能讓羽毛飛起來了——哦,不能?那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去向已經成功兩次的搭檔求助、反而和同樣無法施咒的波特先生一起?」

  「中場休息,教授。」哈利訕訕地拿起魔杖,「我這就開下半場。」

  他覺得這就像是徒手在泥土裡挖寶,既不知道寶在哪兒,也不知道寶的模樣,他只能反復地、枯燥地用手指在泥土裡一遍一遍犁過,連挖到一個死蝸牛殼,都得拿到眼前來好好辨認,這是不是他開啟魔法世界的金鑰匙。

  阿波羅尼婭的形容則更惡心。

  「就像在房間裡抓蟑螂,哈利。」她如此說道,「你需要笨拙地揪起每一根頭發查看,直到你巧妙地捉住了某只蟑螂的須須,把它一整個扯了出來,那你就算是上了道了,因為家裡一旦發現一只蟑螂,就意味著還有無數只蟑螂在等著你——蟑螂和魔法一樣,是一通百通的。」

  開學兩個月,哈利·波特就在反復抓蟑螂,更要命的是魔咒學和變形術的蟑螂似乎還不是一個品種,怪不得要分成兩門課來學。魔藥學倒是用不著魔杖,但都需要他集中精力來好好對待,因為哈利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在不同藥劑的煙霧、氣味裡,在不同材料的反應聲裡、在周圍同學各種各樣的噪音裡保持專注,一不小心就會錯看漏看、操作失誤。

  當一個人切纈草根時割破了手尖叫、又因為暈血昏迷而打翻了坩堝時,坐在他附近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所以哈利覺得赫敏·格蘭傑絕對是天才,她或許沒有多麼智商超群,學起來也靠偷偷卷,但她的意志力和注意力都是一等一的高,學魔法靠的不就是這個嗎?

  「你必須注意這兩者,哈利。」阿波羅尼婭給他補課的時候說過,「我之所以說黑白魔法的分野是悖論,還因為只要你的意志力和注意力足夠集中,哪怕你心中沒有強烈的惡念,你不想殺死誰或者讓誰痛苦,那你照樣能施出不可饒恕咒,絕對的意念是完全凌駕於所謂善惡的。」

  哈利覺得他現在想這些還是太早了——下課後,羅恩和天才因為抓蟑螂Ⅱ的事鬧翻了。

  「赫敏得多生氣啊,她都翹課了。」哈利苦口婆心地勸羅恩,「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死都沒有被學校開除嚴重,這樣的人為你翹課——」

  「等等,什麼叫『為我』翹課?」羅恩早就有些意動了,「好好好,一會兒吃完飯我就——」

  跌跌撞撞衝進禮堂的奇洛教授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他和一整個充斥著節日氛圍的禮堂格格不入——萬聖節是「假裝靈異」,他看上去是真的撞鬼了才如此驚恐。

  哈利嚼著巧克力,饒有興致地看著奇洛頂著有些散亂的頭巾,跌跌撞撞地衝上教師席,一直撲到鄧布利多椅子邊,頗為嬌俏地歪身倚著桌沿。Ⅲ

  「他是gay?」羅恩下意識地問,收獲一聲噴笑。

  「巨怪……在地下教室裡……」奇洛有氣無力地呻..吟著,「以為你應該知道的……」

  然後他倆眼一閉、順理成章地暈倒了。

  哈利敏銳地注意到坐在鄧布利多右手邊的麥格教授——她嫌棄地、或者說厭惡地將椅子挪開了。

  而且這話說得很不對,什麼叫「我以為你應該知道的」?這是在道德綁架誰?這個居心險惡的gay!Ⅳ

  男女學生會主席和各級長已經在遵照校長的指示著手清場了,麥格教授留下監督,斯內普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禮堂,鄧布利多教授自己則帶著其他教授趕往地下教室。哈利掌握了各方動向,果斷地一貓腰藏在了羅恩身後。

  「你干什麼?」羅恩驚訝道,「你要做壞事,對不對?」

  「赫敏還不知道這回事呢!」哈利捅了他腰眼一下,「壞事!我們這是要救她的命!到底是誰惹出的爛攤子?」

  羅恩一愣,就不說話了。

  「你乖乖的,珀西不會注意你的,他一回去就會發現我不見了,我們要抓緊時間!」

  哈利說的沒錯,對於珀西來說,羅恩這樣從不惹事的小弟,夾在搞事雙胞胎和唯一的妹妹之間,簡直堪比透明人。

  他們順利脫離大部隊趕去找赫敏,然後就同樣順利地把巨怪鎖進了女盥洗室——恰是赫敏所在的那一間。

  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哈利覺得慚愧極了,特別是當他看到赫敏驚怖欲死、完全喪失思考能力的模樣時。

  「幻身咒!赫敏!你不是學會了嗎!」哈利提醒她,然而赫敏現在只會尖叫,一點兒都不冷靜,「別叫了!鎖舌封喉!」

  成、成了!哈利愕然注視著魔杖,這怎麼的,第一個奏效的魔咒是個惡咒?

  還是個,絕對不會出現在《標准咒語》上的、雷古勒斯壞心眼教他惡作劇的自創魔咒?分院帽的失誤率是不是太高了?

  但赫敏大張著嘴無聲地嚎了半天後,竟然真的漸漸平靜下來了。辛苦把盥洗室砸得一團亂來牽制巨怪注意力的羅恩拼命地提醒她:「幻身咒!幻身咒!先把你自己救出來再說!哈利你說句話啊!」

  「羅恩說得沒錯!」哈利喊道,羅恩差點摔倒。

  但赫敏的魔杖抖抖索索,始終沒能發出一個完美的幻身咒——大概是和哈利的情況正相反吧,在這種生死危機的緊要關頭,她反而沒辦法集中精神。

  「先繳他械,羅恩!」哈利抓起一塊肥皂試圖滑倒巨怪,「咒語是『除你武器』!」

  「除你什麼?」羅恩崩潰地矮身躲過巨怪木棒的橫掃,「你怎麼是個理論派啊!你甚至都不告訴我,魔杖是不是也要像漂浮咒一樣哆嗦一下——哎??」

  羅恩大聲念出白天重復了無數遍的咒語,同時魔杖輕微地、精妙地一抖——巨怪手裡的木棒高高地漂浮而起,橫過來狠狠地抽了巨怪的太陽穴一下!那家伙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倒下時又踩到哈利扔出去的肥皂……盥洗室裡地動山搖,仿佛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

  哈利脫力般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向羅恩舉起大拇指:「本場MVP是你的了,哥們兒!」

  羅恩臉色紅彤彤的,大著膽子走到廁所隔間那邊兒去。「你還好嗎,格蘭傑?」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哈利一眼,收到一個鼓勵的眼神,立刻又多了幾分底氣,「白天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你……能原諒我嗎?」

  一向趾高氣揚的小女巫抱著膝蓋、可憐巴巴地縮在馬桶蓋上,眼裡含著兩包眼淚,羅恩覺得心頭一軟,向她伸出了手:「你能自己起來嗎?」

  他們互相攙扶著邁過一地狼藉和巨怪倒伏的身體,哈利撓了撓頭,也爬了起來。「對不起,赫敏,那個咒語……呃,要不你就等它自己效力過了再說?反正晚上可能也不怎麼需要說話?」他囁嚅道,「我我我我不知道解咒,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但當時,你知道的吧,你要是一直尖叫,巨怪就會一直被你吸引。」

  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們身後——他們急火火返回的時候沒有鎖門,現在那門大開著,麥格教授、斯內普教授和奇洛教授就站在門外望著他們。男巫們非常善解人意地落在後面,將最佳觀賞位置留給了格蘭芬多的院長。

  「您一定能幫赫敏的吧?」哈利著急道。

  麥格教授嘆了口氣,向他們走來,有些嘆為觀止地環視著這間盥洗室。「你用的什麼咒語,波特?」她問,「是『無聲無息』還是『閉口不言』?」

  「哦?原來還有這兩種?」哈利若有所思,老實承認,「都不是,教授,是『鎖舌封喉』。」

  麥格教授身體一僵,回過頭去堪稱凶殘地瞪了斯內普一眼,斯內普卻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要笑不笑的樣子。

  「你自己來吧,西弗勒斯。」麥格教授閃開道路,「我知道『咒立停』是無效的,對吧?」

  斯內普掩藏在寬大鬥篷下的手輕輕一動,赫敏「阿巴阿巴」了幾下,顧不得慶幸於自己恢復正常,就立刻道:「都是我的錯,教授!與哈利羅恩沒有關系,他們是為了救我才——」

  「你的錯?」麥格教授擰起眉頭,仿佛在聽一門外語。

  「是我,我覺得自己可以打敗巨怪,才擅自跑過來的!」赫敏勇敢地挺起胸膛,「哈利他們發現我不在,他們是為了阻止我愚蠢的行為……」

  麥格教授微微一笑,蹲下身來,摸了摸小女巫髒兮兮的臉頰。「今天這裡沒有人會因為犯錯而受處罰,格蘭傑小姐。」她大致檢查了一下赫敏的傷勢,「最大的那個韋斯萊先生發現一共少了三個人,你的室友佩蒂爾小姐說你下午就一直躲在盥洗室裡,晚飯也沒有出現,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沒有錯。」

  她又轉身看向哈利和羅恩,肯定地點了點頭:「違抗命令、擅自行動雖然不對,但救人要緊,我想當時你們也沒有一個合適的對像可以求助,是不是?包括擅闖女盥洗室,我們就當它沒發生好了。」

  羅恩強忍著沒有露出「這波我們好像賺了」的表情,可赫敏卻哭了:「您什麼都知道,可我卻撒謊了,向您撒謊……」

  「你不也是為了保護波特先生和小韋斯萊先生嗎?」麥格教授反問,哈利發現她雖然嚴厲又公正,但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不近人情,「說實話,三個一年級的小巫師打敗了一頭成年山地巨怪,這值得好好地為格蘭芬多加一些分數呢!」

  「咳!」斯內普清了清嗓子,「我認為這種行為雖然情有可原,但並不值得鼓勵。」

  哈利猛地按住羅恩不安分的後脖頸,他看上去非常想要「怒目而視」一下。

  最後格蘭芬多只獲得了十分,麥格教授起身要送他們三個去醫療翼檢查的時候,忽然說了一句:「如果一定非要找個錯誤的話,那就是……巨怪不是在地下教室嗎,奎裡亞斯?」

  一直把臉俯在牆上、仿佛不敢看女盥洗室內景的奇洛教授哆哆嗦嗦地轉過臉來,麥格教授卻又很快地笑了笑:「當然,巨怪也是有腳的,我只是覺得,咱們霍格沃茨的巨怪,移動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當夜他們是在醫療翼度過的,被中斷的萬聖節盛宴也被家養小精靈送了過來。羅恩和赫敏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擦傷,赫敏最嚴重,她本來就沒吃飯,又哭了一下午,由於過度緊張和尖叫而真的脫力了,但這對於龐弗雷夫人來說,一眨眼就治好了。

  「其實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去了。」龐弗雷夫人笑眯眯地說,「但我想,經歷了那麼刺激的冒險,你們可能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兒地和朋友待在一起,是不是?大家都在公共休息室繼續狂歡呢!」

  她體貼地用簾子將他們圍成一個小空間。轉身出去了。一時間,這裡只有羅恩咀嚼和喝飲料的聲音,還有赫敏把面包屑搓成一個個小球的沙沙聲,哈利被巨怪熏得沒什麼胃口,只仰望著天花板。

  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質變是一瞬間發生的,剛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發生了,真有意思啊!

  「下周二是我爸爸媽媽的忌日,」哈利忽然說,「今年我可能沒有辦法去掃墓了,你們能和我一起嗎?」



第115章  寶貝(1)

  蓋伊·福克斯之夜那天,哈利在城堡外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火焰。他問海格要了一些干柴,又去廚房引來了火種,和羅恩、赫敏一起蹲在草地上,靜靜看著篝火燒盡。

  「我去過海德公園,但我從沒想到……」赫敏說,「甚至就在我去對角巷買東西那天,我和爸爸媽媽還去那邊散過步。」

  「空氣很清新吧?」哈利笑著看向她,「綠化很好,還有天鵝,確實很適合散步。」

  赫敏伸出手在火焰上暖著,難過地垂下頭。

  「哈利其實……其實早晨馬爾福來找過你。」羅恩吞吞吐吐地,「但當時你被伍德薅去訓練了,他讓我轉達你一句話。」

  「什麼?」

  「他說你想回家的話,可以去斯內普的辦公室,走壁爐。」羅恩困惑地復述,「還讓你不要念地址,就直接說『回家』。」

  「為什麼非要去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不可呢?」赫敏挑起了眉,「我見過麥格教授從她自己的壁爐回家,不過似乎這些壁爐的飛路網鏈接都是單向的。」

  「確實是單向的,弗雷德和喬治早晨訓練常常遇見麥格教授上班,還和他們打招呼呢!」羅恩不以為然地說,「要我說,麥格教授的丈夫也不是外人,干嘛不讓他一起來霍格沃茨住呢?」

  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霍格莫德也不遠吧?中老年人適當運動對身體有好處的。」

  「這倒是!」赫敏贊成,「我看斯內普教授就該多曬曬太陽。」

  「這可難了,人家住在地下、工作也在地下,要是他樂意,吃飯都可以在地下吃。」羅恩撇撇嘴,「陽光又不是麻瓜的核、核輻射,還能照到地底下去啊?」

  「核輻射也不行的,羅恩。」赫敏搖搖頭,一時頗為好奇,「你家不是純血嗎?你知道得還挺多的。」

  「我家有個麻瓜親戚來的,經常會送我們一些麻瓜的禮物,書啊衣服啊鞋子啊,比爾都那麼大了都有他的份。」羅恩說起來,悠然神往,「比爾和查理——就是珀西上面的兩個哥哥,他們的禮物都是一下子補送了好多年的,那一天我們家都快被禮物盒子塞滿了。」

  「真好!」哈利羨慕極了,「我也想有這麼好的親戚,可惜波特家沒什麼人了,當年他們也受到牽連,從來不敢和我聯系。」

  他和朋友們聊了聊德思禮夫婦,羅恩聽得攥緊了拳頭,赫敏卻小聲道:「不對吧,哈利,我怎麼覺得這像是PTSD的症狀?」

  哈利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就是PTSD。」

  「你倆又在說我聽不懂的麻瓜語了!」羅恩大叫,「哈利,你本應是溝通我和赫敏的橋梁來著!」

  「小點兒聲吧,羅納德!」赫敏簡單講了講「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知識,「恕我直言,哈利,你如果真是在那樣一對夫妻身邊長大,你自己的心理問題也會很嚴重。」

  「我爸爸媽媽的朋友們搬在德思禮家隔壁,一直是他們在照顧我。」哈利設想了一下羅恩待會兒的反應,就已經忍不住想笑了,「斯內普教授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我媽媽的朋友。」

  赫敏尖叫一聲,差點兒被火焰燒著手。羅恩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隨即被夜露冰得一蹦三尺高。「我、我只是腿麻了!」他慌張地喃喃自語,「你……哈利你……」

  「所以你認識馬爾福。」赫敏火速接受現實,「那天晚上在四樓的事也說得通了,一切都有了解釋,因為你們早就認識!」

  「沒錯,我有記憶以來就認識他,8歲的時候我就知道將來要到秘密特工學校被他教。」

  「噗」的一聲,羅恩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辦,哈利!我什麼時候聽到『秘密特工』才能不笑!」

  赫敏也笑了起來,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姿勢踹了羅恩一下。萬聖節那天他們因為這件事笑得差點兒掀翻醫療翼的天花板,羅恩主動要求給赫敏復述,但往往自己還沒張嘴就先笑得不行。

  「有這樣一群朋友,你爸爸媽媽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人。」羅恩笑夠了,唏噓不已,「我們以後也要這麼好!」

  哈利尷尬地咧了咧嘴,他該怎麼說這裡面只有盧平是真的和爸爸十二萬分要好?其他人都……呃……難說。

  進入十一月,本學年第一場魁地奇比賽就悄然到來了,哈利緊張得一晚上沒睡好,半夜聽見羅恩在隔壁床說夢話,都是「梅林保佑,是個晴天」之類的。第二天在飯桌上,羅恩悄悄咪咪地慫恿他:「你要不,去問問你媽媽的朋友,有沒有成品福靈劑什麼的?」

  赫敏一把將面前的《魁地奇溯源》推倒了,用來做標記的羽毛筆指指羅恩:「這是違規的!」又指指哈利:「你想都別想!從現在開始我會看住你!」

  哈利哭笑不得:「拜托,好好想想今天我們的對手是誰,就算我願意去要,他會給嗎?」

  「那你打赫奇帕奇的時候再去要!」羅恩果斷地說,赫敏看上去想用那本大厚書把羅恩的腦瓜子夾扁,「他們三年級的那個迪戈裡據說很棘手。」

  一位非常英俊的少年正從羅恩身後經過,聽見他的話後也只是笑了笑,還向哈利點點頭,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那是誰啊?」哈利問。

  「很不幸——」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塞德裡克·迪戈裡,本人。」另一只手也搭上來。

  羅恩尷尬地打了個嗝,獲得了來自雙胞胎哥哥的鬼臉各一個。

  「有經驗的人現在就去占座了,相信我,這一場可比決賽更搶手。」

  「要麼看你出風頭,要麼看你出糗!」

  「那麼我們親愛的小羅尼,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呢?」

  「格蘭芬多不會一點兒應援措施都沒有吧?」

  「嘖嘖,一代不如一代!」

  羅恩和赫敏被擠兌得落荒而逃,而哈利則被提溜去聆聽隊長奧利弗·伍德的賽前動員。他還是聽得很認真的,相比於韋斯萊雙胞胎來說——這二位一直在研究他那把掃帚,還好光輪系列沒有編號,否則他光憑這把掃帚就得掉馬。

  哈利走出更衣室,只見球場看台幾乎已經被坐滿了,單看應援比例就知道斯萊特林多麼不受待見。教授們也幾乎都來了,海格坐在最後一排,龐大的身軀將應援橫幅上的手繪巨獅擋得嚴嚴實實,鄧布利多教授雖然出身格蘭芬多,現在也不好表現出明顯的偏袒,干脆和斯普勞特教授坐一起去了。

  「那麼,執行戰術,隨機應變!」伍德振臂一揮,哈利跟著隊員們一齊吼了一聲,這才隨著霍琦夫人的哨聲指揮,衝向青天。

  戰況一開始就很激烈,但這一切都跟哈利無關。下邊兒你追我趕、汗流浹背,他在最高處盤旋尋找,甚至覺得好冷。

  「看路!哈利!」海格渾厚的聲音強勢壓過李·喬丹的大話筒,遙遙從格蘭芬多看台傳來。

  哈利連忙一低頭躲過一只游走球,向他們的朋友們揮了揮手。

  「不要走神!」赫敏叫得快要破音了,「你看路!!!」

  哈利打起精神,聚精會神地尋找起金色飛賊的蹤跡,但這和運氣好壞有關,和他的態度端不端正無關——人要是倒霉,平流層騎掃帚,都會遇上顛簸氣流。

  「啊啊啊阿波羅尼婭!!!!!」哈利在空中抱著掃帚大叫,反正也沒人聽得見,「謝謝你讓我學騎馬!!!!!!!」

  四個看台齊齊爆發出驚人的呼喊,救世主的掃帚在保持上下左右小幅度亂晃的同時,開始呈之字形往下掉。格蘭芬多隊已經不太有心思比賽了,韋斯萊雙胞胎圍著哈利·波特團團轉,可愣是幫不上什麼忙,還差點被他撞下掃帚。

  至少有三位教授出手相助,鄧布利多、弗立維和麥格都向著半空中的找球手伸出了魔杖,羅恩敏銳地注意到斯內普也在喃喃念著什麼,但他動作幅度很小,魔杖只露出個尖尖,身體也很僵硬……似乎在避讓身後的什麼人,不想讓他發現?

  他身後除了斯萊特林的學生,就只有奎裡納斯·奇洛,就像是不敢直面待會兒注定發生的慘狀一般,他居然回過了頭,只將後腦勺衝著場上,但他腋下有個東西在閃閃發光,是魔杖。

  羅恩連忙搖人,赫敏只瞥了一眼,甩手就向斯萊特林看台跑去。

  「等等我!」羅恩連忙追上,眼睜睜看著赫敏三步兩步衝過去,忽然一個平地摔,像是踩到了誰的袍角一般,一頭將奇洛撞翻在地。

  光輪2000立馬就好了,羅恩不可置信地仰望天空,他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只是一點點,懷疑斯內普的。

  「很簡單。」赫敏若無其事地道完歉,甚至從斯內普那裡領到了罰分,「如果斯內普教授要害哈利,那麼他在哈利還是個手軟腳軟的小嬰兒時就可以直接把他掐死,留到現在,養這麼大,送到霍格沃茨來,在鄧布利多教授的眼皮子底下,這麼大張旗鼓地謀殺——他有病?」

  「聽你這麼說,我覺得有病的可能是我。」

  一陣衝天的歡呼聲傳來,二人連忙抬頭望去,只見哈利一手按著掃帚,一手正從嘴裡摳出——金色飛賊!!!!

  格蘭芬多贏了!

  「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醫療翼體檢出來的哈利被海格接到了他的小屋裡,「事實上我都不敢往下面看。」

  「那時候沒人敢往下面看吧,哥們兒?」

  「不是,我之前看過,但我總是頭疼,准確地說,是傷疤疼。」

  海格很關切地看過來,看來他不知情。

  「傷疤疼?!之前疼過嗎?」赫敏緊張兮兮地摸他腦門兒,這才是正常反應,「是一直疼還是?你跟鄧布利多教授說起過嗎?」

  「開學那天好像疼了一下,分院之前,但我沒在意。還有萬聖節那天在盥洗室,當時也沒顧上。今天疼得格外劇烈,當我看向某個方向時就會疼,但我當時已經被晃暈了,根本分辨不清。」哈利慢慢喝著奶茶,「我當然和鄧布利多教授和龐弗雷夫人說了,『啊,應該的』,這就是我得到的答復。」

  「啊????」赫敏一臉偶像幻夢破滅的表情,「沒了?他沒再說別的?」

  「你還讓他說啥?」羅恩非常不以為然,「誰跑那麼高吹了那麼久冷風,又被這樣那樣來回晃,不會頭疼啊?平常陰雨天不疼,就是恢復得特別好了。我爸的腿以前在威爾士受過傷,全靠它預測天氣呢!」

  「索命咒留下的傷疤也會——」赫敏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海格,「不可饒恕咒也這麼接地氣?」

  海格連忙擺手:「我不知道,別看我,我魔法理論知識學得可一般了。」

  「哦別這樣,海格,」赫敏拍拍他粗壯有力的胳膊,「你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呀!」

  「我也就養養小動物了。」海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從亂發裡揪出一只護樹羅鍋,隨手夾在背帶與襯衫之間,「和斯卡曼德先生不能比,也就是大蜘蛛啊三頭犬什麼的……」

  「你等等?!」

  「三頭犬?!」

  「大蜘蛛?!」

  「噢……」海格郁悶地嘟囔道,「你們已經去過了,是不是?那個不允許你們靠近的地方。」

  「我本來也不是很好奇的,海格。」哈利誠懇地說,「但現在學校裡埋伏了一個壞人,上午差點兒害死我,誰能保證他對四樓禁地沒有企圖呢?」

  「你?」海格渾不在意地大手一揮,「那可是鄧布利多和尼可·勒梅的寶貝,和你有什麼關系——」

  他沙缽大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杯子盤子原地起跳。赫敏嚇了一跳,羅恩咬著嘴唇別過頭去,在笑出聲的邊緣瘋狂試探。

  「謝謝你,海格。」哈利立即變得更誠懇了,「你還有什麼能告訴我們的嗎?比如如何通過那條三頭犬?」

  海格被自己氣得呼呼喘氣,老半天才平靜下來。「有。」他說。

  三雙明亮的、年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充滿了求知欲。

  「它的名字叫路威,」他憋不住也笑了,惡作劇的滋味如此美妙,怪不得韋斯萊雙胞胎難以自拔,「沒了。」

悠于 2025-4-11 23:27

第116章  寶貝(2)

  一直到聖誕節前,哈利都沒能想起尼可·勒梅是誰。說起來也是怪,他們三個都覺得尼可·勒梅眼熟,但就愣是想不起在哪裡見到過。哈利甚至記得是在一本書上,但是哪本書呢?

  迄今為止他看過的、和魔法世界相關的書也就只有課本和《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這些日子他又重翻了一遍,一無所獲——除了《密碼本》,但出現在《密碼本》上的人物應該早就作古了啊!何況這本書他們要一直學七年,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哈利從八歲開始邊查字典邊看,也就大致記住了前三章而已。

  想不出來他也就不想了,反正校長和教授們總比他更著急。

  「你不回去?」羅恩欣賞著禮堂裡的節日布置,「你爸爸媽媽的朋友們不是很好嗎?哦我是說,大部分很好。」

  「萊姆斯說他今年不能回英國過節了,巴黎那邊好像有客人要拜訪。」哈利也看得目眩神迷,隨口道,「你們回吧,我有德拉科陪我呢!」

  「嗯???」羅恩立馬瞪起眼睛來,「那我也不回了,讓赫敏回吧,你可以把我的那份兒也回了,向你爸媽問好!」

  赫敏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

  「你就算想回你也回不去,小羅尼∼」

  「爸爸媽媽今年要去羅馬尼亞看查理∼」

  「天吶,不會忘記通知你了吧?」

  雙胞胎一唱一和地從羞憤欲死的羅恩身邊經過,喬治偶爾善心大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其實他們也沒有通知查理,我們和查理聯絡時他比我們還要茫然。」

  哈利和赫敏為了安慰羅恩,只好又把尼可·勒梅拖出來說。「還不如直接把奇洛的事情告訴鄧布利多教授呢!」羅恩還是蔫蔫兒的。

  「我們沒證據,羅恩。」赫敏很嚴肅,「奇洛教授是教黑魔法防御術的,他出手幫哈利是理所應當的,斯內普教授和他也沒有直接衝突。」

  「那你怎麼解釋你一去,哈利的掃帚就好了呢。」羅恩不服氣。

  「拜托你,羅納德。」赫敏嘆了口氣,非常有耐心地給他解釋,「現場有四位教授合力,別人不說了,鄧布利多教授是什麼水平,他一出手,那個黑魔法詛咒應該立刻就停了才對,拖到我們發現端倪,那個壞人得有多厲害啊!我撞倒奇洛完全是走投無路了,才死馬當作活馬醫,你看看奇洛,他像是個厲害人物的樣子嗎?」

  哪怕是早就聽聞奇洛大名的哈利·波特,也無法違心地承認奇洛是個有本事的人。他的課簡直就是個笑話,如果說魔法史聽不下去還可以睡覺,黑魔法防御術就是想睡覺,都會被教室裡彌漫著的大蒜味兒熏得腦門兒疼。

  是以開學至今哈利全靠上一代人的筆記活著,因為每一年授課內容都不同,所以後援團干脆給他郵來了全部七年的內容,可給海德薇累夠嗆。

  怎麼說呢,聽上去這門課他可以橫著走了,但這四本冊子裡,有兩本就是純粹的黑魔法,一本可以改名為「如何應付黑魔法防御術考試」,只有萊姆斯·盧平的那本還算像回事,但他明顯對黑魔法生物更感興趣。

  後來雷古勒斯還從布萊克老宅裡翻出了西裡斯當年的筆記,哈利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潦草得讓他眼睛疼,塗鴉反而比字跡工整多了。

  三個人艱難地靠著一本兒半筆記學習黑魔法防御術,赫敏把時間全都花在了阻止羅恩走阿波羅尼婭的捷徑上。後來還是德拉科出手相助——畢竟是一年級的內容學了五年,基礎打得非常扎實,他的家庭教師看著比奇洛像話多了。

  24日一早,絕大部分學生都隨著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回家了,麥格教授隨即也回到了霍格莫德與家人團聚,斯普勞特教授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剩下的幾乎都是單身漢:鄧布利多、弗立維、斯內普、奇洛、海格以及格蘭芬多的韋斯萊兄弟四個和哈利、斯萊特林的德拉科、拉文克勞一位留下來復習考試的五年級女生。

  那位碩果僅存且出發點如此令人感動的拉文克勞,當場獲得了來自校長的慷慨加分。

  「我說——」羅恩躲過一個雪球,「馬爾福怎麼不回家?你不是有我們了嗎!」

  「我聽得見!韋斯萊!」德拉科怒吼,抬手又砸了一個過來。

  德拉科·馬爾福此人,果真如阿波羅尼婭所說的那樣,簡單易懂好拿捏。他不是不想玩,他只是放不下面子,在美國又被洗腦得很成功——所以哈利一拉,他就順坡下驢地加入到了雪球大戰中。

  反正人少,珀西正和那位拉文克勞親切交流「如何令校長另眼相看」呢!

  當著德拉科的面,哈利沒有揭他老底,而是在晚上睡覺前和羅恩簡單說了說。

  「……幾乎每天都要開酒會,白天還有午餐會、冷餐會、茶話會。然後克拉布那個傻缺就會被推出來,走到哪裡都像一坨金光燦燦的大便,你被迫挖一口嘗嘗,還得誇大便嘗起來真不錯!」哈利形容道,「你想去嗎?可要是回家了卻不出席,姿態就更難看了。」

  羅恩打了個哆嗦:「還好我家是『純血之恥』,我爸爸媽媽當年是私奔結婚的,韋斯萊家反對的理由是媽媽是個純血,普威特家反對的理由是爸爸是個韋斯萊。」

  「我知道,你奶奶是個布萊克,因為嫁給你爺爺被除名了。」哈利喃喃地說,感覺眼皮子有些發黏。

  「你比我更了解我家,我好感動,哈利……」羅恩很快也打起了小呼嚕。

  第二天哈利起床的時候,羅恩已經在拆禮物了。他舉著一件毛衣喃喃道:「我一直覺得我媽配色有一手的……」

  哈利還是先清點了一下,多了赫敏的一盒糖,少了德拉科的——昨天晚上就給了。海格的手工大軍今年新加入的成員是一把灰白色的粗糙短笛,音色感人,麥格教授也沒再給,大概是覺得拜托學校裡的小精靈做好了送過去、她打包再派貓頭鷹送回學校裡,這有點兒傻。

  值得一提的是,斯內普送了一小瓶福靈劑,哈利都沒敢讓羅恩看見;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本「糊弄學」集大成之作——如何應付各科考試及essay範文模板,並特別標注魔藥那章最好別看,否則只會適得其反;盧平則整理了一份《夜游指南》,第一步是讓他去費爾奇辦公室找地圖???

  下一份禮物是雷古勒斯送的,是巴掌大的袖珍雙面鏡,鏡背用米珠鑲嵌出一朵馬蹄蓮。包裹裡的紙條上寫著:「經過特殊處理,為單向鏡,床頭櫃上隨便找個地方支著就行了,他想看看你、聽聽霍格沃茨的聲音。」哈利無語地沉默了一會兒,將鏡子拴在了書包拉鏈上。

  他又拆開代送的禮物——天啊,他現在有兩瓶福靈劑,多了一本《夜游指南2》!為什麼他總是更喜歡「西裡斯」的禮物!今年「西裡斯」直接給了他一張光輪2001的提貨單!看看!看看!

  「那兒還有個包裹,哈利!」羅恩指指點點,「左腳別動,你快把它踢到床底下去了。」

  「唔……好像是件特別薄的衣服?」哈利俯身拾起那個灰撲撲的小包裹,「難道是雨衣?不對雨衣不可能這麼柔軟——」

  他一下子頓住了,他認出了鄧布利多的字跡——細細長長,圈圈套圈圈,這種字跡上一次出現在他的包裹上,還是轉交父母遺物的那次。

  哈利的呼吸一下子加快了。

  「所以我做夢和鍍金大便推杯換盞的時候,你已經玩這麼大了?」羅恩頂著哈利新得的隱形衣,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一路小跑,「還有為什麼費爾奇連聖誕假期也要巡夜?他不放假的嗎?梅林不能管管鄧布利多教授嗎?慘無人道!」

  「或許是因為弗雷德和喬治也留在學校裡過節了。」哈利還是很客觀地,他走到約定好的地點,小聲叫了一聲,「德拉科?」

  雕像後懶洋洋地走出一個金毛腦袋。「你要帶我去看的東西最好足夠好玩,」他打著哈欠,「長身體的時候,每一覺都很要緊。」

  哈利帶他們去了一間灰塵遍布的廢棄教室,堆滿了缺胳膊少腿兒的課桌和長凳。最深處安放著一面華麗又氣派的高大鏡子,哪怕是海格來了,都能拿它當穿衣鏡。

  「所以,你們看見了什麼呢?」哈利讓開一邊,有些緊張地讓朋友們依次上前,「我看見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他們好像也能看見我,媽媽在鏡子裡哭了。」

  「我看見我捧著魁地奇冠軍的獎杯,身上別著學生會主席和級長的雙料徽章。」羅恩著迷又欣喜地撲在鏡面上,「我還是魁地奇球隊的隊長,獎杯上的刻字是這麼說的。」

  「所以這是面理想之鏡?」哈利喃喃自語,把拔不下眼睛來的羅恩推到一邊,「如果是這樣的話,德拉科應該能見到他接過馬爾福家的權柄,迎娶純血千金、成為魔法部長、走上人生巔峰?但我的理想怎麼會是已經死去的人?」

  「不。」德拉科輕聲道,露出一種目眩神迷的表情,「我看到我們大家都在一起。我們長大了,哈利,爸爸媽媽他們都老了,但他們都站在一起,都還活著。」

  「你的理想這麼平凡的嗎?」羅恩困惑地說,「不過我也好想知道我長大了是什麼樣子哦!」

  「比現在好看,很不賴。」德拉科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我爸爸和你爸爸在吵架,但也就是吵架而已,我媽媽都懶得理他……都活著,沒有人受傷,也沒有誰死去。」

  「好了,別看了。」哈利冷靜地推著德拉科的肩膀把他轉了個個兒,「這面鏡子會令人沉醉,困住所有人的腳步,很危險。」

  「真高興你發現了它的用途,哈利。」有個蒼老的聲音從一摞課桌後響起,「但你依然選擇每晚都被它困住腳步,是嗎?」

  「是的,鄧布利多教授。」哈利吃了一驚,身邊的羅恩嚇得開始打嗝,德拉科死死捏住他的手,恨不得把他手指掰斷,「我承認錯誤,我不應該來,更不應該拖上別人。」

  「不,都是小事情,不值一提。」鄧布利多教授披著厚厚的睡袍,白發仔細地收進睡帽裡,長長的胡子為了防止壓到,都編成了辮子塞進脖子上掛的大布袋裡,看上去十分滑稽,「我既然送了你隱形衣,就對將要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了。」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被看穿了的感覺真的好尷尬。

  「這面鏡子,我們稱它為『厄裡斯魔鏡』。」鄧布利多抬手撫摸著頂部深深鐫刻的銘文,「讀不通,是吧?為什麼不反過來試試看呢?」

  羅恩立刻開始在地上的灰塵裡寫寫劃劃:「我……呃,我呈現的,並非你的臉,而是你的……欲..望。」

  「沒錯,韋斯萊先生。」鄧布利多回過頭來向羅恩眨眨眼,「理想,努努力總有實現的希望,哪怕再脫離實際,但是……欲..望,就蠻不講理的多了,是不是?支撐人的欲..望的,只有你心底最深處那一股原始的『我想要』。」

  三個小孩備受打擊,羅恩尤甚——至少哈利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就離世了,德拉科更加明白,實現鏡子裡那種天下大同的和諧場面,比他真的成為魔法部長、走上人生巔峰還要艱難一萬倍。

  「沉迷於此沒有意義,孩子們。」鄧布利多輕輕拍了拍巴掌,「我會將這面鏡子搬到更適合它的地方去,讓別人的腳步為它所困。」

  「對不起,教授。我注意到您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避免看那面鏡子。」哈利好奇地問,「這樣就能抵抗它的誘惑嗎?您從那裡面看到了什麼呢?」

  鄧布利多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僵硬。

  「教授可能只看到他自己吧,畢竟他現在什麼都有了,哈哈!」羅恩打圓場,拼命向哈利示意,「這算個人隱私了,兄弟!」

  「是嗎?我什麼都有了?」鄧布利多含笑反問,在一瞬間洞悉了羅恩·韋斯萊的弱點,「我有什麼了?」

  「您、呃……您打敗了黑巫師格林德沃,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研制出了龍血的十二種用途,」羅恩滔滔不絕地背誦起巧克力蛙卡片上的內容,「和您的好友尼可·勒梅——嗝!」

  現在有另一只手死死捏住哈利了,但羅恩更想掰掉他的大拇指。

  「人在每個階段心中所渴求的東西是不一樣的。」鄧布利多悠然地望向那面鏡子,「我年輕的時候,更期盼和我的愛人能夠重歸於好Ⅰ,但那是絕無可能的。現在我老了,只看到自己握著一雙羊毛襪。」

  可哈利覺得他的神情並不像看一雙襪子那麼簡單,鄧布利多似乎也在貪戀地注視著一張張面孔,就像哈利隔著冰冷的鏡面和家人對望。

  「原來您也會……談戀愛啊?」羅恩傻傻地說,「您還會失戀呢?」

  「閉嘴韋斯萊!」德拉科惡狠狠地隔著哈利瞪了他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當然。」鄧布利多呵呵一笑,「大人也都是從少年時期成長起來的,老人也曾經是個你們這樣的孩童,不過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Ⅱ



第117章  寶貝(3)

  假期結束返校的赫敏·格蘭傑收獲了來自伙伴們的全新進展——尼可·勒梅。哈利也終於在《密碼本》上找到了這個人,理論上確實應該死了,可是他既然發明了魔法石,那豈不是想活多久活多久?

  「一定是魔法石。」圖書館裡,赫敏抱著本《基礎煉金術入門》一錘定音,「迄今為止所有的煉金術士都在攀登兩座不可逾越的高峰,魔法石與人造人Ⅰ,其他的煉金術小成果根本不屑於藏著掖著,譬如龍血的十二種用途。」

  「魔法石不是被造出來了嗎?」羅恩茫然不解,「為什麼不把魔法石的……呃,配方?公布出來,讓大家隨便去做嘛,這樣就不用搶來搶去了。」

  「那全世界的人都不用死了,羅恩,人人都是大富翁。」哈利忍俊不禁,「那豈不是亂了套了?」

  「長生靈藥和點石成金只是魔法石的副產品,它真正的問題涉及生命倫理,所以和人造人一樣成為不可研究卻又引得人人爭先的禁術。」赫敏一邊速讀「第一章:煉金術與倫理」,一邊給他們解釋,「通常認為,一個完整的生命是無法被魔法憑空創造出來的,但魔法石和人造人至少將問題解決了一半——一個和正常人毫無二致的軀體。」

  「嘿!」羅恩笑道,「誰也知道靈魂是最難解決的那部分啊!」

  「但這也足夠尼可·勒梅將魔法石托付給英吉利海峽對岸的鄧布利多,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得藏在古靈閣裡。」赫敏嚴肅地合起書,對煉金術的興趣不大,「只是軀體就搶手成這樣,如果它能創造靈魂,霍格沃茨大概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好了,好了,不管怎麼樣,有一個覬覦魔法石的壞蛋潛伏在學校裡。」哈利總結會議內容,「他至少是個想不勞而獲的窮鬼,其次是個妄求長生的傻瓜,最可怕的,是他因為某種黑魔法事故失去了自己的軀殼。」

  「我現在也覺得魔法石真是個好東西了,三種問題一次解決。」羅恩嘖嘖稱奇,「既能獲得身體,又能長生不老,還能坐擁黃金。」

  「我只覺得鄧布利多教授很厲害,因為他能抵抗得住這種誘惑!」赫敏為今天的會議上了價值,「但斯內普教授和奇洛教授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啊,他們已經有軀殼了。」

  「先不管那個人是誰,反正他至今還沒得手。」哈利沉思道,「如果你餓得不行,卻夠不到桌上最想吃的蛋糕,你會怎麼辦呢?」

  「那我湊合著吃塊現烤的酥脆蘋果派也不是不行!」羅恩舔舔唇角,兩個中等偏上愛好者一起看向在座唯一指定學霸——赫敏·格蘭傑。

  「我不知道,這太多了。」赫敏不負他們所望,「但如果是我的話,那麼獨角獸的血液無疑是最方便的。它們沒有攻擊性,柔弱無害,親近婦孺,只要找到它們,就能割喉取血。」

  「可是殺害獨角獸是會被詛咒的!」羅恩害怕地縮了縮。

  「我都快死了我還怕個鬼的詛咒!」赫敏「噗嗤」一笑,「其實也沒必要非得割喉,後肘上的血也是血,是血就管用啊!」

  男巫們默默松了一口氣,決定找機會提醒一下海格。

  第二場比賽哈利幾乎是一眨眼就抓住了金色飛賊,在韋斯萊雙胞胎「破紀錄」的呼喊聲裡向赫敏再三保證他真的沒采取什麼違規手段。赫奇帕奇隊那位英俊的找球手也來向他道賀,「你要是赫奇帕奇,」他很有風度地說,「我現在就退位讓賢。」

  無論如何,要不是海格那條倒霉的挪威脊背龍,哈利真的以為他們和魔法石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就算馬爾福真的會龍語,他也不能阻止諾伯長大呀!」赫敏苦口婆心地勸著海格,那邊哈利還在和德拉科一起玩龍,「你已經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了,海格,這條龍會讓你一無所有的!」

  海格抽抽噎噎地拿著一塊大抹布擦眼淚:「我、我只要有諾伯就、就夠了!」

  「我猜你想像中的場景一定是你騎在諾伯背上一起翱翔天際,累了就找片森林停下來填飽肚子,你還能縮在諾伯翅膀底下睡覺?」赫敏冷笑,「海格,那是龍,不是狗!就算是牙牙,你在它眼裡也不永遠是凜然不可侵犯的主人,你一頭睡上個三五天,它就敢來咬你的臉!」Ⅱ

  牙牙委屈地嗚咽了幾聲,討好地舔舔赫敏的手,獲得了一個安撫的呼嚕毛。

  「羅恩被咬進醫療翼前,已經給他哥哥查理寫信了。」赫敏端起姿態,「星期六午夜,他們會來把諾伯接走。」

  「哦不——」海格悲哀地哭叫了一聲,「還剩幾天!」

  「幾天!」赫敏嚴厲地指了指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的哈利和德拉科,「這幾天我們都不得不反復地消耗掉諾伯的精力,牛骨做的磨牙玩具,路威三個頭一起啃能啃兩天,諾伯呢,只要一口!」

  「啊,你們去找路威了?」海格顴骨上浮起兩朵紅暈,「這些天光顧著諾伯,我都把它忘了,多虧你們還想著它!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別去,因為這不是學生應該管的,雖然你們也不會聽。」

  「你要是被開除了,路威大概也得跟著你滾蛋去喂諾伯。」赫敏說道,「反正學校裡除了你沒人能夠控制得了它。」

  話音剛落,她就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不會吧?」一直關注著話題走向的哈利回過頭來,「我說你從哪裡搞到一條龍呢?」

  「怎麼會呢?」海格開朗地大笑,「三頭犬雖然不多見,但還是有識貨的人!當時我要不是露了這一手,諾伯的主人還不肯把蛋給我呢!」

  小木屋裡更安靜了,只有諾伯低低的噴火聲和德拉科手忙腳亂的「清水如泉」——這一位是真的喜歡龍,對救世主的大計劃完全不感興趣。

  「你跟他說了?!」赫敏難以置信地尖叫,「你告訴他了!」

  「我——啊?」海格艱難地反應著,「我……哈利,說不定你們只是想得太多了,根本沒人來偷,何況每位教授都貢獻了一份力量。」

  「嗯,霍格沃茨是很難從外面硬闖的,那個內鬼,如果有的話,他至少能擺平自己的那一環。」哈利很平靜地笑了笑,「現在又多了一個路威。」

  海格露出一種很惶恐、很憂心的神色來,一連幾天都是如此,常常在飯桌上就表現得很想找鄧布利多承認錯誤,但又確實不敢。與諾伯分別的憂傷也無法撫平他的焦慮,哈利和赫敏帶著隱形衣去接諾伯的時候,他甚至還問他們,可不可以用諾伯把路威換回來。

  「你這不是把魔法石拱手送給壞人嗎?」赫敏憐憫地搖搖頭,「諾威一口龍焰就能直接燒穿所有的保護措施,順帶還有半個霍格沃茨。」

  「你們連魔法石也知道了?!」海格痛苦地捂住臉,亮晶晶的眼淚滲進胡須,「梅林啊,我都做了什麼啊……」

  哈利向赫敏擺擺手,兩人麻溜抬著諾伯的座駕跑遠了。送諾伯上路的前半程還是很順利的,但後半程就有點兒糟糕了——他倆把隱形衣落在天文塔上了,以致被費爾奇抓了個正著,結果就是格蘭芬多失去了一百分,他和赫敏還得去校園服務。

  「如果弗雷德和喬治知道你們是由海格陪著逛禁林的話,他們一定會卯足了勁兒犯錯的。」手臂被諾伯咬傷而不得不錯過一系列冒險的羅恩羨慕極了,「馬人有幾個耳朵?有獸耳嗎?穿褲子嗎?你們豈不是能看見他們的——」Ⅲ

  「咳、咳!」赫敏大聲咳嗽起來,「羅納德·韋斯萊!」

  羅恩一言難盡地縮了縮:「你聽上去好像我媽媽啊,赫敏。」

  「我們也沒做什麼,海格就是帶我們檢查一下獨角獸群是不是已經遷徙去禁林深處了,畢竟他是個壯漢,獨角獸似乎也不太愛搭理他。」哈利吃著帶來慰問羅恩的水果,「我覺得馬人有點神神叨叨的,覺得世道不太平就直說啊,什麼『火星明亮』,怕我聽不懂似的,還說好幾遍!」

  羅恩捂著胳膊大笑:「沒遇到危險就好,還好有海格,看起來他好多了?」

  「也不是……」赫敏遲疑著說,「我一直覺得有東西在跟著我們,牙牙那天晚上也一直很警覺地嗚嗚叫,後來我們遇上了馬人,那東西似乎跑到前面去了。」

  「我的傷疤一直在隱隱作痛。」哈利干脆地說。

  羅恩的神色嚴肅起來:「那就很明顯了,是那個要害你摔死的人。」

  「他和那個偷魔法石的人未必不是同一個人。」赫敏用手指輕輕劃著羅恩的病號服,「海格將獨角獸驅趕去了禁林更深處,不跟著我們,他怎麼找到獨角獸喝血呢?」

  羅恩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那、那麼誰……誰既和哈利有仇,又、又需要魔法石續命呢?」

  「伏地魔唄,還能有誰?」哈利冷笑一聲,坐直身體,「老不死的瘋子!」

  「梅林啊,哈利,你現在的神情好可怕。」羅恩不由自主地朝著赫敏的方向縮了縮,被赫敏嫌棄地避開了,「我還以為你對什麼都無所謂呢!」

  「我無所謂是因為,我知道有人會為我兜底,我是霍格沃茨最大的關系戶。」哈利面無表情地說,「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伏地魔的事不行。」

  赫敏撲上來給了他一個擁抱,羅恩只好摟住他們兩個。

  「告訴鄧布利多教授。」赫敏率先抖落開兩個男生,「你必須——」

  「告訴他什麼呢?『波特先生,你覺得誰是那個壞蛋?』『我不知道教授,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測。』這樣嗎?」

  「可是海格已經聽從了你的忠告、驅離了獨角獸。」

  「哪怕海格已經聽從了我們的忠告、驅離了獨角獸!」哈利也覺得前路茫茫,令他摸不著頭腦,「但在沒有確切懷疑對像的情況下,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好的對策。」

  「你說的可真好聽,那明明就是被動挨打。」羅恩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打唄,鄧布利多教授會怕嗎?」哈利又露出那種懶洋洋的神色,「等哪天他不在學校裡了,才是好戲開場的時候,在這之前,期末考試似乎更重要一些。」

  「你說得很對!」赫敏登時如臨大敵。

  然而主動提議的哈利·波特對於好友制定的復習計劃並不十分熱衷,成天就捧著那本《糊弄學》看,羅恩看得眼饞心熱,被赫敏強行扯著校袍後衣領拖開。

  「除非我打算把作業拿給整個學院抄、然後在考前復習的時候幫所有人劃重點,否則一個全O的成績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全O……」赫敏臉上露出夢幻般的表情,仿佛看到了瀟灑迷人的英俊男巫。

  「你就是仗著你爸媽的朋友不會代你爸媽打你。」羅恩憤憤不平。

  「對於『大難不死的男孩』和『救世主』來說,過於優良的成績只會讓你顯得高不可攀,有的時候優等生也是校園霸凌的對像,不是嗎?」哈利復述著阿波羅尼婭的笑談,「中等偏上就很不錯,要讓大多數普通學生感受到你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剩下的,魁地奇冠軍會幫你補足。」

  羅恩和赫敏雙雙沉默。

  「我有一種,自己只是棋子的感覺。」羅恩小聲道,「這種感覺可真不好。」

  「我相信哈利維持中等偏上也只是因為他懶。」赫敏苦笑了一聲,「A-和A+都是A,為什麼不80分萬歲呢?」

  「你太懂我了,赫敏!」哈利和她擊了個掌,「知識學到腦子裡就可以了,苦苦追尋全O有什麼意義,你不知道我當初看到他們的成績單時,做了一個周的噩夢。」

  「這就是物極必反吧?」赫敏啞然失笑,「一群全O生教出你一個中等偏上?」

  「不不不,萊姆斯是個真·一板一眼優等生,剩下那三位,也是像我們一樣,一個帶動另外兩個沒命地卷。」哈利笑起來,「不過赫敏你是真的熱愛學習,她麼……就像我的策略性中等偏上一樣,她是策略性全O。」

  赫敏露出向往的神色,羅恩心疼地抱住自己,感覺和這些人完全格格不入。



第118章  寶貝(4)

  期末考試結束時是個晴天,哈利和羅恩跟著大部隊漫無目的地出來透風,韋斯萊雙胞胎和李·喬丹蹲在淺水邊跟巨烏賊撩架,羅恩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一株粗壯的山毛櫸:「這棵樹是不是招病了,怎麼坑坑窪窪全是小斑點,像愛洛伊絲·米德根的臉!」

  「樹皮是貫通樹冠與樹根的營養運輸線,這棵樹很堅強了,它沒有就此死去,反而恢復得很不錯。」哈利瞥了一眼,「別看我羅恩,這也是麻瓜的知識。」

  「得虧赫敏不在這兒!」羅恩嘟噥道,話音剛落,就看見赫敏抱著書包飛快地跑來。

  「那道題就是選C!」赫敏把書包往地上一甩,揚眉吐氣,「我剛剛問了教授!」

  羅恩一聲哀嚎,痛徹心扉。

  「沒關系的,羅恩,中等偏下也是中等。」哈利安慰他。

  「哦,還有。」赫敏撫了撫蓬松的長發,「麥格教授說,鄧布利多教授收到魔法部的急件,將於半小時內前往倫敦。」

  「你怎麼不早說?!」羅恩驚叫道。

  「天還亮著呢!誰會那麼囂張?」赫敏指了指高懸的烈日,「麥格教授說鄧布利多教授明天回來。」

  哈利一直沒說話,他在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越是遇到大事,越應該平靜從容,他是被這樣教育長大的,從8歲到11歲,說了這麼多年打伏地魔,現在這一天終於到了。

  就憑他,想要一擊成功是不可能了,只要讓伏地魔爭奪魔法石的願望落空,讓死老頭繼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就算他贏!

  「你去哪兒,哈利?」羅恩和赫敏急匆匆追下來,「你書包忘記帶了!」

  哈利一秒破功,只好轉身接過書包。「我回去睡一覺,起來吃頓飽飯,我們十一點在公共休息室見?」他又打量了一下小伙伴的體格,「沒問題,隱形衣裝得下我們,換最輕便的鞋和衣服,赫敏你的驅貓香水別忘了帶。」

  「你隱形衣找回來了?」

  「還要多謝鄧布利多教授。」哈利聳了聳肩,「他肯定知道諾伯了,可海格還是每天都去給路威送飯——說實話,如果對面不是伏地魔,我才懶得管這事兒!」

  他嘴上說得瀟灑,但真正躺在四柱床上時,卻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因為哈利目前幾乎什麼攻擊性魔咒都不會,雖然他也沒看過真正的巫師對決是什麼樣子,但伏地魔怎麼都不會被繳械咒打敗吧?

  輾轉難眠之間,就連羅恩都欲言又止地想勸他別勉強了,哈利愣是抄過《密碼本》看了幾頁,才沉沉睡去。

  是夜,兩個精神百倍的小男巫在寢室裡整裝待發。

  哈利率先握住門把手,在室友們平穩又悠長的呼吸聲中,他忽然聽見羅恩的悲鳴。

  「完了,哈利……」羅恩聲音裡還帶著哭腔,「我們還不知道怎麼通過路威呢!現在去問海格來不及了吧?」

  干!大意了!

  哈利僵硬地回過身來:「你說我們之前給它投喂磨牙棒能攢下一點情分嗎?」

  「我覺得不能。」羅恩拉拉個臉。

  「音樂。」黑暗靜謐的寢室內,冷不丁有個陌生男聲響起,他的發音笨拙而生澀,似乎很多年沒有開口說過英語了,「三頭犬喜歡音樂。」

  「誰、誰在說話?」羅恩嚇得腿軟,「幽靈不是不能進入學生寢室嗎!」

  哈利茫然地眨眨眼,忽然一把拎起床腳處的書包,那枚精美絕倫的小鏡子在搭扣處閃耀,但玻璃片卻是啞光的,沒辦法反射出一丁點兒內容。

  「西裡斯?」哈利小聲問,「你是西裡斯嗎?」

  鏡子不回答。

  來不及了,哈利下定決心,翻出海格送他的小破笛子,揣進長袍裡。

  「走走走!」哈利招呼驚魂未定的羅恩,「我們耽誤得夠久了,一會兒赫敏衝上來了!」

  等到愚蠢的男巫們跑下樓梯,赫敏·格蘭傑也剛結束她的戰鬥。

  「納威發現了我,他堅持我們不能去冒險,我只好放倒了他。」赫敏收起魔杖,「不得不說,雙傲羅家庭的小孩是有兩把刷子,是吧?」

  哈利目瞪口呆,羅恩呆若木雞。

  「嘿,納威,聽得見嗎?」赫敏彎腰拍拍納威的臉,「動手前我就道過歉了,現在就不浪費時間了——如果我的石化咒失效了我們還沒有回來,麻煩你趕緊去找麥格教授,請她去四樓禁地救人。」

  說完,她施施然站起身來,向門口處揚揚下巴:「走啊,愣著干什麼?」

  羅恩·韋斯萊,又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是團隊裡唯一的正常人。

  拯救魔法石的行動順利得不像話——斯普勞特教授種下了魔鬼網,這恰好一年級的內容;弗立維放飛了鑰匙群,而他恰好是個飛行天才;麥格教授變形了巫師棋,羅恩恰好很擅長棋類活動;奇洛的寶貝巨怪偏偏是個一次性用品,已經由別人替他們解決了;而斯內普的關卡,一道邏輯推理題,分明,就是,哈利,預科,學校,考試,最常,出現,的,內容。

  甚至哈利還沒想起這一出的時候,赫敏已經做完了!他就說她是個天才吧!

  他們對視一眼,默默交換了一個擁抱,對於聰明人來說,有些事是無須贅言的。

  「我真希望你帶了福靈劑。」赫敏說道。

  「迄今為止已經承蒙幸運女神眷顧了。」哈利笑了笑,「帶上笛子,你會吹嗎?」

  「我會吹口哨。」赫敏竭力讓自己看上去輕松又自然,「那麼,祝你好運,哈利。」

  他們各自喝下藥水,走入不同的火焰裡。

  哈利睜開眼睛,望見醫療翼潔白無瑕的天花板。他左右瞧瞧,見兩邊床都空著,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氣——這意味著羅恩、赫敏和納威都沒事。

  鄧布利多從簾子後面繞進來,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你醒得比龐弗雷夫人預計的要早,哈利。」

  哈利眨巴著眼睛看向他,懵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說道:「您請坐,教授。」

  「我真高興你沒有學到阿波羅尼婭的社交手腕。」鄧布利多坐在他的床頭,白頭發白胡子映著那一堆糖果零食,顯得特別有節日氛圍,「我要先向你道歉,孩子,這麼多人裡,我是瞞你最久的一個。」

  「不,真的不用,教授。」哈利很誠懇地握住他的手,「您只是沒說您叫什麼,我也沒問,不是嗎?至於隱瞞……如果您沒有選擇隱瞞,恐怕整個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就都要圍著我轉了。」

  鄧布利多的白胡子翹了翹,看得出來他很不習慣被人握著手,但哈利決定裝作不知道。

  「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嗎,孩子?」

  哈利一愣:「沒有了吧?我們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沒想到真是奇洛嘿,伏地魔居然在他後腦勺上,可憐的人,晚上都只能側睡。」

  鄧布利多一聲噴笑,連忙遮掩般地清了清嗓子。「比如他的下落之類?」老人問道。

  「他那種狀態,應該也不是很好追查吧?這麼快就被人找到,他就不是伏地魔了。」哈利又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狀態,「我不著急,他在我一個小孩子身上丟了面子,他比我更著急,我等著就行了。」

  鄧布利多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注視著他,久久無言。

  「哦,對了,教授,魔法部不會追究我殺了奇洛吧?」哈利空前認真起來,「阿波羅尼婭說殺人案她還是擺不平的,我可不想去阿茲卡班陪西裡斯數星星——對啊,您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啊,您能嗎?」

  鄧布利多終於被他逗得哈哈笑起來:「我不能,哈利,事實上我對阿波羅尼婭那種擺布一切的行為方式還是很……嗯,比較看不慣的。不過沒關系,不會有指控的,我們就說他喝錯了藥,死在西弗勒斯的火焰裡了。」

  哈利恍然點頭,終於想起他在失去意識前最大的疑問:「您這些關卡,到底是給奇洛設的、還是給我設的啊?這一切都太巧了,如果最後進去的不是我,是羅恩或者赫敏,他倆當場就得死那兒!」

  鄧布利多高深莫測地梳理著胡子,哈利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他在現編。

  「這只能說明你和你的朋友都是非常優秀的小巫師,哈利。」鄧布利多試圖說服他,「奇洛距離他的一年級已經很遠了,他在鑰匙群那裡也花了很久,否則也不會拖到你們前去——」

  「但凡斯普勞特教授搞一株毒觸手過去,那奇洛剛掉下去就已經涼了……啊,她不會沒有吧?沒有可以向麥格教授家的那位埃什麼什麼先生借。」哈利微笑道,「還是你們並不真正想讓誰死去?肯定不是伏地魔吧,那會是誰呢?」

  鄧布利多卡殼了,鄧布利多尷尬地撓了撓頭。

  但哈利出人意料地並沒有揪著不放,大概是經歷了「秘密特工」所以適應良好。甚至為了緩解老教授的困窘,他還主動提出了鄧布利多一直想讓他問的那個問題:「不如我們來聊聊這個,教授,為什麼奇洛不能觸碰我?」

  半小時後,鄧布利多幾乎有些狼狽地離開醫療翼。直到回去校長室,都還有些出神,但像他這樣身兼多職的斜杠老年,時間表都是很緊的,他的下一個日程已經自己推門進來了。

  「你找我,校長?」斯內普非常不見外地主動坐下,「最好是有什麼要緊事,我卷子還沒批完。」

  「哦……西弗勒斯!」鄧布利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來,信封邊緣都已經快被磨破了,看來是時常翻閱了,「這封信,我希望你也看一看。」

  他略帶疑惑地接過信來,先不急著拆開——沒有任何魔法痕跡,裡外都是魔法部官方用紙,字跡他很熟悉,大概是怕鄧布利多老花眼,特意寫得又飽滿又大,看著非常樸拙,但日期是1991年8月31日。

  「你愛上她了?」斯內普嘲弄道,「一封信翻來覆去看了一年?可惜我們已經結婚了,你沒機會了,校長。」

  鄧布利多閉了閉眼,默默運了半天氣,才說:「看看,你看看……」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展開信紙,然後……陷入了沉默。

  「我們本來約好了學期末——也就是現在,再看。」鄧布利多心情舒暢地吹了吹胡子,「但是我得承認,我沒有抵擋得了誘惑,我在看到哈利分院表現的當晚就拆開看了,你都不知道這一學期我是怎麼過來的,西弗勒斯。在此前我們也只大概知道,奇洛不是個好人,不是嗎?」

  「奇洛也是她授意雷古勒斯特別關注的。」斯內普滯澀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仿佛體內的某個內髒也隨之滾落在了信紙上,「為什麼……為什麼她知道?」

  「我還想問你呢,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你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呢?」

  這個他看著長大的男巫依舊低著頭,就像有些鄧布利多也看不見的東西壓在他的脊背上。

  「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他又耐心地問。

  「不,沒有,校長。」斯內普終於完成了一些建設,若無其事地望向那雙湛藍眼睛,「我還以為你無所不知呢!」

  「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事,連魔法也無法詮釋。」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笑,「不如我們就當她已經將手伸進了霍格沃茨、暗地裡操縱一切怎麼樣?我作為校長沒什麼意見,你覺得呢?」

  「你高興就好。」斯內普咬牙說道,「那麼,少陪。」

  鄧布利多心想,他的校長室如果哪天要換門,那麼工費一定要從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薪金裡扣。

  哈利覺得很奇怪,鄧布利多「昧著良心」給格蘭芬多硬生生加分加到學院杯落袋,教師席上的斯內普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只是板著臉出神,對斯萊特林長桌上此起彼伏的「教授你說句話呀」視若無睹。

  就連德拉科還對他翻了個白眼呢,真奇怪!

  哈利有些無措地坐在山呼海嘯般的熱烈歡呼裡,面對一張張真誠的笑臉,甚至連別的學院都有——前些日子他和赫敏一口氣扣了一百分的時候,還不是這種待遇呢!兩幅面孔,是吧?

  「大眾是一群愚蠢的東西,哈利。」他不期然地想起阿波羅尼婭說過的話,「你當然可以愛他們,可以為了他們的幸福生活而奮鬥,但永遠不要相信他們、指望他們。這種東西沒有腦子,永遠不會獨立思考,更沒有記性,現在他們有多愛你,將來也會翻臉把你踩到泥裡。所以記住,永遠不要做到最好,中等偏上就是最穩妥的。」

  「為什麼?這中間有什麼聯系嗎?」

  「因為你會喂大他們的胃口,他們看不見你背後的辛苦與拼搏,他們只會覺得,你哈利·波特理所應當就該是這樣。人不可能永遠不失誤,一旦你做錯了什麼,簇擁著你的浪花也會瞬間變成淹沒你的海嘯……特別是你,哈利,從你還在襁褓裡,就已經背負了所有人的希望,大眾落在你身上的那份過高的期許,恕我直言,堪稱無恥。」

  「可我本來就願意對抗伏地魔,這和他們的期望無關!」

  「是你覺得無關,那些人可不這麼想!因強大而帶來的名望是一種詛咒,如果你恰好是一位富有責任心的善良的好人,這甚至會變成一把枷鎖,伏地魔在八百裡外殺了一個人,你都會愧悔於自己的過錯。理想主義者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們終會看清『民眾』那個夢幻美麗的肥皂泡底下肮髒不堪的現實,當他們看清的時候,就是他們隕落的開始。想想我的話哈利,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你自己更值得你去愛,所有人,都要排在你自己的後面。」

  哈利慶幸於自己堪稱良好的記憶力,雖然他當時不能理解這段話,但他條件反射般地記下來了。回味在霍格沃茨的這一年,或者更遠,到他踏入破釜酒吧的一刻起,這些話就顯得別有韻味。

  他覺得阿波羅尼婭還是太悲觀了,但這不妨礙他聽從勸告——除了最後一句,哈利決定保留意見。



第119章  異常(1)

  深紅列車噴吐著雪白的蒸汽,在車內外交織的欣喜目光中緩緩停穩。哈利特意在包廂裡就與朋友們一一告別,還交換了通信地址。他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才拖著行李出來,果不其然站台上就只剩下萊姆斯·盧平一個人。

  「喔,聽說你搞了個大新聞,哈利?」他的老朋友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方才被他倚靠著的空行李車自動自發地開過去,緊接著他的大小行李就開始挨個兒排隊往上跳。

  「還好啦,有一種在校長眼皮子底下全程直播的感覺。」哈利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也是,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了吧?」

  盧平窘迫地移開目光,但很快也高興地笑了起來。

  「你這個假期恐怕要見不到我了,哈利。」他們往國王十字車站外面走的時候,盧平如此說道,「我把阿波羅尼婭惹毛了,雖然我覺得我做得沒錯,她有時候是太不近人情了一點……但無論怎麼說,事情已經發生了。」

  「沒事,你是個格蘭芬多嘛,你能為了我、和他們在一起混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哈利很懂地拍了拍盧平的肩膀。

  「不能這麼說,哈利。」盧平搖了搖頭,「是阿波羅尼婭為我提供了工作,還有西弗勒斯每月穩定供應的藥劑,比市售的效果好很多。你也知道我的情況,在文明社會存活是很難的。」

  「但你還是要惹毛她,對吧?」哈利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就像雷古勒斯說得那樣,就像飛鳥與游魚,勉強同行一段路是可以的,但你們永遠無法理解對方。」

  「可我寧願違背本性,和斯萊特林一起飛。」盧平沉沉嘆了口氣,「因為等我回到我的族群,等到過去的戰友們都集結起來了,這就意味著大亂將要發生了。」

  「那時候我肯定在呀!」哈利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我來做飛鳥與游魚的橋梁,生拉也要把你們拉在一起。」

  「噗!」盧平忽然忍俊不禁,「飛魚?」

  兩人一齊捧腹大笑起來。

  這個暑假從一開始便顯露出十分無趣的征兆。哈利捏著鼻子在德思禮家住滿兩周,過得比家養小精靈還累。泡泡和布萊克家的克利切好歹還會在主人的彩虹屁裡迷失自己,環繞他的就只有「要是人家不要你了,我們可供不起你上什麼私校還是公學」以及「普林斯早晚會發現,收養這小子是門穩賠不賺的買賣,他早晚還得滾回來上少年犯學校」。

  令人困擾的是,這兩個周他一封信都沒有收到——地址當然留的是5號,可兩家總是共享同一片天空吧?他可連一根貓頭鷹毛都沒看見!等到他終於「刑滿釋放」回到巫師們的身邊,卻發現自己寧願還是呆在德思禮家!

  被盧平大大地背刺了一把的阿波羅尼婭開展全方位大索,雷古勒斯給西裡斯塞雙面鏡的事慘遭發現!那一天她憤怒的咆哮能掀翻三層樓。

  「大哥!那是你的鏡子嗎?那雙面鏡是從布萊克家後花園的地裡長出來的?拿我的鏡子,擅自改造,扯著我的名號做大旗往阿茲卡班偷渡,您是真不見外啊?哦,我想起來了,當年一言不合非要去殺人家爹媽的也是您吧?我辛辛苦苦混到這地步是為了給你行方便讓你倆談情說愛去的?還想往哈利床頭櫃擺!你想被他看著脫衣服睡覺,不意味著哈利也想!」

  一通好罵,罵得雷古勒斯抬不起頭,旁聽全程的哈利表示這段話信息量太大了,他完全不敢細想。

  罵完了阿波羅尼婭轉頭問哈利:「那鏡子你還想要嗎?」

  「想。」哈利誠實地點點頭。

  阿波羅尼婭胸膛起伏,似乎又有什麼新的髒話要脫口而出,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嗤笑一聲:「那就留著吧!」

  「你對哈利也太寬容了吧!」雷古勒斯小有不忿,喜提一句「滾!滾去找黑魔王,找不到別來見我」,遂圓潤地也離開了女貞路5號。

  再加上還沒放假時就十分不對勁、放假了干脆消失不見的斯內普,哈利這個暑假甚至覺得有些寂寞——這時阿波羅尼婭終於發現了他收不到信的事。

  今年夏天火氣格外大的女巫原地轉了兩圈,第二天請了德拉科過來小住。

  「爸爸媽媽去錫利群島度假去了,老韋斯萊不知道搞了個什麼法案,天天帶人抄家,拿我們當囚犯審,也不搞搞清楚,到底是誰給他們發薪水!馬爾福的錢去古靈閣轉了一圈兒就成他們的了?」德拉科大口地咬著蘋果,「爸爸還嫌我跟著去礙事,嘖嘖,這就是一年沒見的兒子的待遇,多麼令人動容的愛情!」

  他以誇張的詠嘆調唱出最後一句抱怨,哈利被他逗樂了,同時也發現自從德拉科大駕光臨,他又能收到信了——還好羅恩和赫敏都知道他頭兩個周沒辦法回信,面對他的失聯尚且能保持情緒穩定。

  也不僅僅是收信,哈利發現德拉科在的日子裡,家裡時常發出「乒乒乓乓」的巨響,伴隨有「給泡泡滾出去!泡泡真是受夠了!」的尖叫,但他不知道泡泡在和誰吵架。德拉科說小精靈也有小精靈自己的社會與交際圈,當場給他捋了捋馬爾福家一眾「多」字輩的親戚關系。

  可惜德拉科也不能在這裡長住,馬爾福夫婦度(銷)假(贓)結束後,就將他接回去了——哈利又開始收不到信,但家裡的噪聲也隨之消失了。

  他覺得阿波羅尼婭一定知道些什麼,但想想這些大人們的德性,又覺得問了也白問。哈利這樣乖乖地不搞事,阿波羅尼婭果然有些過意不去,干脆讓他自己收拾了行李,直接發往韋斯萊家度假。

  「一會兒弗雷德、喬治和羅恩會開著他們爸爸的飛天轎車來接你,去了之後好好玩、好好學,別忘了寫作業。」阿波羅尼婭摸了摸他的頭,「定下開學大采購的日期後寫信告訴我,我帶你逛逛翻倒巷。」

  「飛天轎車……他們爸爸的……」哈利虛弱地說,「你怎麼跟他們說的?他們回去會挨罵的吧?」

  「那我可不管!」阿波羅尼婭冷笑,「盧平給我捅出來的簍子我還沒消氣呢,韋斯萊家吵得越厲害我越開心!待會兒我不出面了,你自己應付他們去吧,反正也都是好孩子來的。」

  飛天轎車坐起來有多刺激,莫麗·韋斯萊發起火來就有多嚇人。哈利沒在怕的,就是有點兒愧疚——怎麼看都是人家被算計了,他們還待自己這麼熱情,只有想想盧平做的事可能與韋斯萊有關,哈利才能稍稍撫平心裡的負罪感。

  但……韋斯萊家好有趣哦!一個活潑的、平凡的、溫馨的巫師家庭,甚至還是農村自建房!這樣的魔法住宅附近還有幾家,比如洛夫古德和迪戈裡,莫麗好心要帶他上門拜訪,被哈利連忙婉拒了。

  自從換了個環境生活,他不僅穩定、徹底地恢復了通信,那種詭異的噪音也沒有跟著他來到陋居——這就很古怪了。

  哈利在羊皮紙上打下格子,橫列是「阿波羅尼婭」、「德拉科」和「韋斯萊」,縱列是「通信」和「噪聲」,前兩者各得一鉤一叉,只有「韋斯萊」一列全是「叉」。

  「研究什麼呢,哈利?」羅恩走過來叫他,「走啊,上山打魁地奇去!」

  哈利遂將暑假頭一個月的怪事跟羅恩講了:「有什麼神奇動物會發出打碎盤子的聲音嗎?」

  「有沒有可能……就是真的打碎了盤子?」羅恩低頭看那張羊皮紙,「原來照顧你長大的女巫叫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這張紙也是她給你的嗎?我們家都不用這麼舊的紙寫字了。」

  「真抱歉,這可就是你家的。」哈利咧嘴一笑,「弗雷德和喬治昨天晚上在餐廳寫作業時從書裡掉出來的,我隨手就撿起來了。」

  「我說他倆今天跟丟了魂兒一樣,沒准這紙有什麼古怪。」羅恩不在意地拉拉他,「走走走,打球去!」

  他們走後,被遺忘在桌子上的羊皮紙忽然閃現出幾行墨水字。

  月亮臉:「這三個名字怎麼會被湊在一起?」

  大腳板:「這個『德拉科』看上去像個布萊克,還有我不認識的布萊克?」Ⅰ

  尖頭叉子:「別管布萊克了,這個筆跡有點兒像莉莉,你們覺得呢?」

  蟲尾巴:「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詹姆。」

  當四個半大少年滿身大汗地回來洗澡換衣服時,羊皮紙上連帶著之前的字跡都消彌不見了,哈利和羅恩嘖嘖稱奇,弗雷德和喬治一顆忐忑的心也放回了腔子裡,珍而重之地把羊皮紙請回了自己的房間。

  至於他紙上的問題嘛,一時半會兒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救世主自認己身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鑽牛角尖。

  「沒事的,孩子,大膽上,灑過飛路粉的火是不會燒到人的。」

  「哈利你應該用過飛路網吧?」

  「呃,我只看別人用過,畢竟我也沒什麼四處串門的必要。」哈利推了推眼鏡,一步踏進爐火,「翻倒巷!」

  「說錯了!是對角巷!」

  「可是媽媽,他錯得好精准啊!」

  「這個狡猾的家伙,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下次我們也試試!」

  「下什麼下次,這次!」

  「你敢!」

  哈利覺得自己就好像手搖削筆刀裡的一根鉛筆,明明站著不動的是他,但一戶戶人家從他眼前高速閃過,干燥的火焰、熱風和煤灰瘋狂地抽他嘴巴,等他被壁爐一口嘔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頭暈目眩,不知所以。

  「早啊,波特先生。」有人在他頭頂笑吟吟地打招呼,「一月不見,胖了點兒,看來韋斯萊夫人的手藝比泡泡要好咯?」

  哈利艱難地翻身坐起,只見到一位容貌平凡的女巫正坐在搖椅上、翹著二郎腿看報紙,得虧聲音還是他所熟悉的。

  「復方湯劑?」哈利鬼鬼祟祟地湊過去,這家店未免也太陰森可怖了。

  「變形術。」阿波羅尼婭將報紙折到反面,「你先逛逛,我等人呢,一會兒他要是還不來,我就帶你去買課本。」

  哈利咳了兩聲,爬起來抖抖煤灰:「你給我的眼鏡可真結實。」

  「哎喲,你這個形像……」阿波羅尼婭從報紙後面嫌棄地丟給他一個白眼,哈利只覺得一陣溫柔的香風輕輕吹拂而過,他整個人就從裡到外煥然一新了!

  魔法,真好!

  如此感嘆的哈利·波特一轉身看到店裡陳設的商品,登時有種童話女主角誤入邪惡巫婆老巢的感覺,正統巫師世界沒能給他補上的關於「刻板印像」的那部分,在這家名叫「博金-博克」的店裡圓滿達成了。

  「這位尊貴的年輕的先生,我冒昧地懇求您,不要用手隨意觸摸。」一個老得快要進棺材的聲音幽幽響起,「其他商店的貨品,損壞了可以用加隆賠償,但在我這裡,可能要用你的生命。」

  哈利嚇了一跳,在櫃台後找到拱頭縮背、滿臉哀怨的老掌櫃。「哦,當、當然。」他禮貌地點點頭,「先生,冒昧地說,以你的年紀,發量足以傲視所有英國男人。但為了您的發根著想,最好還是不要塗那麼多發油和發蠟。」

  阿波羅尼婭發出一聲撤回失敗的噴笑。

  「別嚇唬孩子,卡拉克塔庫斯。」她看了老掌櫃一眼,「小博金先生呢?這麼大年紀了還堅持工作的男巫,據我所知英國就只有你和鄧布利多了。」

  哈利滿臉敬畏:「請您多注意保養,先生,鄧布利多教授看著氣色比您好得多了。」

  「黑魔法傷身體啊……」阿波羅尼婭悠悠嘆道,「是不是,卡拉克塔庫斯?」

  老掌櫃試圖挺直腰板,挺了挺,失敗了。他艱難地伸手扶著脊椎骨,滿臉的皮笑肉不笑:「那小子去了哪裡,格林格拉斯女士不知道嗎?大家向來合作愉快,您又何必把人往死路上逼?我又何必拖著這把老骨頭還在看店?」

  「喲,原來您看出來了,失敬。」阿波羅尼婭開心地笑道,「這次純屬是誤傷,誰讓克拉布家蠢得沒邊兒了,銷贓還要叫上..門..服..務,腦子不大,架子不小!正好見習傲羅跟著出來見世面,那個小姑娘叫什麼來著,還是布萊克家的親戚呢,鐵面無私地就給一塊帶走了。小博金先生過幾天回來,您還接著頤養天年去,咱們不趟這個渾水……萬一,讓黑魔王想起你來了,那可怎麼辦好?」

  老男巫的臉色陣紅陣白,嘴唇囁嚅著想說話,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

  「好啦,看來盧修斯是不會來了,我們走吧!」她輕快地站起身來,向哈利招了招手,「那只消失櫃我要了,送到彼得伯勒去。」

  報紙卷兒裡夾著填好的支票,留在搖椅上「嘎悠悠」地晃來晃去。

  哈利出了門,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居然比店裡更可怕,至少那些黑魔法物品不會主動伸手扒拉他。

  「不值一提,你比他們強硬,他們自然就會退卻。」阿波羅尼婭注意到哈利的情緒,「外露得過於明顯的『壞人』,要麼是草包,要麼是裝的。」

  「剛才你和那個老板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哈利好奇地問,他習慣了大人們的「不說」和「糊弄」,一有機會就得趕緊把握住。

  「翻倒巷的絕大多數營生都違法,但萬事萬物,存在即合理,即便是傲羅也得借助灰色勢力。『博金-博克』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他明面上是個黑魔法產品買手店,其實也是黑白交流的中間商,是整個翻倒巷唯一一家敢聯通飛路網的店鋪。」

  阿波羅尼婭帶著他走過翻倒巷蛛網般四通八達的岔路,悠閑地像在逛花園。

  「裡德爾已經回到了英國,也該給那幾家緊緊弦了,我支持羅恩的爸爸通過了那個什麼法案,不然他們也不敢直接和馬爾福家對上。卡拉克塔庫斯看穿了是我在背後搗鬼,但他也無可奈何。」

  哈利發現,哪怕阿波羅尼婭變形後已經大不一樣了,可他們走在翻倒巷裡,依舊沒一個面目陰森的巫師敢多看這邊一眼。

  「那個卡拉克塔庫斯是裡德爾的仇人嗎?」

  「如果當年他稍微厚道一點、憐憫一下凄慘的單親孕婦,或許梅洛普·岡特就不會死,所有人的命運都會被改寫。」

  哈利倒抽了一口冷氣:「巫師真的可以活很久!」

  「顯而易見。」阿波羅尼婭笑道,「不過這老頭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是我特意告訴他的——其實裡德爾並不在意梅洛普的遭遇,我卻並未告訴他。」

  「所以……在卡拉克塔庫斯眼裡,裡德爾是懷著仇恨與殺意在他手下打了好幾年工?到現在還把他記在小本本上?」哈利驚訝道,「你可太壞了吧?」

  「謝謝誇獎。」阿波羅尼婭大笑,「要真是和平年代,我才不管他死活呢,現在我只是要他老實貓著,他聽話了,那麼翻倒巷也會跟著一起聽話。」

  哈利了然點頭,這一切都源於他在厄裡斯魔鏡前看到奇洛後腦勺上的那張醜臉,包括雷古勒斯重新開始忙碌,阿波羅尼婭的種種動作,都因為伏地魔回來了。



第120章  異常(2)

  沐浴在藍天白雲和明媚陽光之下的對角巷繁華、昌盛、欣欣向榮,而他們方才經行的翻倒巷就像是雲朵遮蔽陽光後的陰翳。所有的黑與白都是如此,相輔相生,就如一枚加隆不可分割的兩面。

  哈利於這一瞬間變得無比沮喪,他能預感到未來就算徹底了結了伏地魔,也不會太平,對於一個有責任感的好人來說,這將是一條無休無止的道路,譬如鄧布利多,大概也有他哈利·波特。

  怪不得阿波羅尼婭常說「快樂是一種不可多得的能力」,他覺得他更佩服鄧布利多了。

  「好了,去找你的朋友們吧,他們看上去快急瘋了。」阿波羅尼婭拍拍他的背。哈利乖乖應了一聲,走向宛如一蓬火花般顯眼的韋斯萊們,他直覺今天的事兒還沒完。

  「哦,哈利!你去哪兒啦?」莫麗急匆匆地跑過來,一把將他摟進懷裡上上下下地打量,「真去翻倒巷了?」

  「我太緊張了,腦子裡忽然就冒出不知道從哪裡看到的名字,順嘴就說出來了!」哈利追悔莫及,「那裡好可怕,我差點兒就迷路了。」

  雙胞胎一臉的躍躍欲試,羅恩則是一臉的「真的嗎,我不信」——他能糊弄住羅恩的日子不多了。

  「還好、還好,你的清單都在我這裡,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了,咱們沒耽誤多少時間。」莫麗愛憐地摸摸哈利的頭,「只剩下課本了——裡面在開簽售會,要排隊呢。」

  「我們不是可以去收銀台直接買嗎?兩套四年級、兩套二年級和一套一年級,他們每年不都准備好了嗎?」

  「你傻啊,哈利!」弗雷德大笑,「因為媽媽想去參加吉德羅·洛哈特的簽售會,所以我們才不得不陪她在這裡痴痴等待。」換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腦瓜崩。

  哈利眼前一黑,這才看清了麗痕書店外的巨幅海報——吉德羅·洛哈特,這個霸占了他今年生日禮物的男人!斯內普一定提前劇透了二年級書目,阿波羅尼婭他們顯然是認為這套莫名其妙的鬼書是送禮物的上上之選,正好七件,愣是給他把課本湊齊了!

  金加隆,扔進泰晤士河還能打個水漂,何苦要買這種垃圾?要命的是韋斯萊家還要整整買上五套!五套!

  平心而論,洛哈特的書不難看,文采斐然,情節跌宕,但哈利本能地對行事如此高調的人抱有疑慮——因為他身邊真正有本事的人都非常低調。

  上一代打伏地魔的勇士們並沒有居功,連個梅林騎士團的勛章都沒拿,人家老老實實地解散了,安靜地散落在天涯,偶爾見面還要裝不認識,哈利是最近才知道原來韋斯萊先生的腿是當年救援德思禮夫婦時弄傷的,他之前裝成電工師傅上門檢修,回去高興得哭了——就憑姨媽姨夫剛被找到時的慘狀,恢復成現在這樣不容易了。

  結果是這個洛哈特在這裡上躥下跳,殺了幾個食死徒啊蹦這麼高?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吉德羅·洛哈特確實長得英俊無匹,這種俊俏的男巫才適合被冠以太陽神之名,阿波羅尼婭那種老是背地裡陰人的,當初命名時很該去冥神體系裡找找感覺。

  莫麗·韋斯萊還在有些羞澀地絮絮念叨著洛哈特的好處,一陣爭執聲已經衝破了前方排隊的人群,一直撞到對角巷斑駁的路面上來。

  「我懇求你稍微張開你宛如小獵犬一樣閉合的耳朵,克拉布,還有你那像餐盤上的烤乳豬一般可愛的兒子。」盧修斯長發微亂,緊緊握著他長長的蛇頭手杖,「你們沒資格命令馬爾福家的繼承人。」

  他的對面是克拉布一家三口,都穿得非常雍容華貴,那種誇張的緞面乍一看真的很像油光水滑的烤乳豬。

  「我現在特別可憐小克拉布了。」羅恩感慨地嘆息了一聲,「他怎麼淨挑父母的缺點長啊?」

  確實,克拉布夫人看上去體格、智商都正常。

  「可能是繼母吧?」哈利合理推斷,「梅林的胡子!怎麼動起手來了?!」

  「你兒子被人罵豬、丈夫被人罵狗,你也會激動的。」羅恩很客觀,「我覺得小克拉布應該是親生的,這份衝動如牛的脾氣是真像他媽媽啊!」

  「我如果有了丈夫的話,應該就不會有兒子了吧,羅恩。」哈利縝密的邏輯沒有一點兒遺漏,他們正被珀西很可靠地護在手臂下,莫麗看著另外三個孩子,施放了一個大範圍鐵甲咒。

  「相信我,哈利,現在沒人關心你的取向和家庭。」珀西詭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被什麼東西吸引去了視線,「那不是格蘭傑嗎?跟你們挺好的那個,我看她一准兒能當級長。」

  一個長著蓬松的棕色頭發的小女巫抱著書本跑了出來,她的家長茫然又害怕地跟在後面,拉著她試圖不讓她上前。

  「我的血統沒什麼低賤的!」她咬著牙大聲說,「誰生了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誰!赫敏·格蘭傑永遠為她的麻瓜出身而自豪!嘴長在你們臉上,我管不了你們稱呼我為『泥巴種』,但我就是比你們自詡高貴的純血種厲害,克拉布也好,馬爾福也好,統統都不如我!」

  她勇敢地抽出了魔杖:「很自豪嗎,先生們?」

  食死徒內訌結束,馬爾福和克拉布開始一致對外。

  「我不相信這是赫敏能干出來的蠢事!」羅恩不可置信地望著好友,兩人趕忙上前保護赫敏。

  「她已經被侮辱到了人格層面,如果不立刻反擊,赫敏的心理也會受到創傷。」哈利解釋,「你可以當她是在自我暗示、提前開解自己。」

  「你說得好像很靠譜的樣子。」羅恩點點頭,「我相信你,畢竟你家是真的有兩個重病號。」

  莫麗已經第一時間攔在雙方之間,說些什麼「沒錯,我兒子也沒有赫敏厲害」之類的言語。好在幾個成年人都沒有和小女孩一般見識的意思,但哈利卻注意到克拉布夫婦的目光往赫敏的父母身上掃了一眼。

  「呀,文森特,好久不見,長這麼高了?」排成長龍的書迷隊伍之中忽然傳出一聲欣悅的呼喊,一個面貌尋常的普通女巫探出頭來,熱情洋溢地關切他,「聽說你小時候左手臂受過傷,現在還疼嗎?」

  克拉布夫婦臉色微變,文森特·克拉布也做賊般地捂住自己的左臂,隨即被父親恨鐵不成鋼地拍開:「別動!」

  「格蘭傑先生,」女巫轉過臉來,「我想我的預約能不能改到下個周?牙齦有點腫,我需要先吃幾天消炎藥。」

  格蘭傑夫婦還沒反應過來,哈利趕緊拉了赫敏一下,赫敏反應不慢:「當然可以,太太,事實上您的預約電話是我接的,我忘記告訴爸爸媽媽了,如果您不改時間,那就該出大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巫笑眯眯地又把頭縮回去了,全程沒跟盧修斯·馬爾福有過半分交流,但盧修斯就是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我上面有人」的揚眉吐氣感。

  「怎麼回事啊?」兩邊各自善後,小格蘭芬多們湊在一堆兒,「他們怎麼那樣罵你,那個詞可太髒了。」

  「隨便吧,我不在乎。」赫敏聳聳肩,「剛剛在裡面遇見德拉科了,你們也知道,他跟我不說話,我們就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結果被克拉布看見,似乎是覺得德拉科應該立刻翻臉嘲諷我一頓,再就是嫌棄我弄髒了書店裡共同呼吸的空氣什麼的。」

  孩子們面面相覷:「就這?」連金妮也小聲道:「你們好幼稚!」

  「是吧?我也覺得,克拉布應該就是閑得沒事兒犯賤,但馬爾福先生似乎——有點兒小題大做?」

  哈利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盧修斯正背對著他們,蹲在文森特·克拉布跟前,漫不經心地翻著他買的課本和文具,貌似友好地閑聊天兒。但就小克拉布的表情來看,那些話一定充斥著他所理解不了的「語言的藝術」。

  但克拉布夫婦現在完全顧不上兒子了,他們正在龜速蠕動的人群裡焦急地尋找阿波羅尼婭的蹤跡。

  「沒事的,解決了。」羅恩笨拙地安撫赫敏,「你爸爸媽媽有我媽媽呢,交給她吧!要不是爸爸最近工作熱情空前高漲,他也應該來的,至少能搭把手。」

  弗雷德和喬治已經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珀西正沉迷於成功學專櫃,哈利、羅恩只好帶著金妮去買那保守估計得像小山一樣的課本,赫敏平復了一下心情,主動拉起金妮的手:「我也去——光是洛哈特先生的七本書,每一本都不薄,我趕一趕,大概能在開學前看完。」

  羅恩害怕地打了個哆嗦。

  哈利·波特想不到在麗痕書店裡的每一秒都讓他想落荒而逃,他預感得沒錯,這個洛哈特果然是個傻缺,而這個傻缺還要當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

  還好他們有筆記,學黑魔法也比看胡編亂造的冒險小說要強!

  哈利被硬懟到他懷裡的一套七冊精裝書壓得腿一軟,忽然靈機一動,笑道:「您的書太珍貴了,先生,這簡直是魔法世界的無價之寶,尤其是這精美的裝幀,與書的內容相得益彰,說實在的,我沒看過這麼高級的書,我會不舍得破開的。」

  「那就收藏一套、閱讀一套!」洛哈特笑容絢爛,「來,小姑娘,你倆幫他拿著。」

  赫敏和金妮被他笑得迷迷糊糊,羅恩看上去已經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產生疑問了。

  「不瞞您說,我從小就是您的書迷。」哈利扯起謊來簡直不打草稿,「您的書出一本,我就買一本,最一開始我甚至要邊查字典邊看。也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有沒有修訂過什麼內容?」

  現在羅恩也要幫他拿著書了,最後哈利又硬編出「法國知名巫師出版商之女」的朋友和「伊法魔尼深受學生愛戴、具有『孩子王』屬性」的父母故交,聲稱要寄給他們共襄盛舉,擴展一下海外市場,又敲出了兩套——書店經理臉都綠了,但兩個小女巫顯然認為哈利很識貨。

  一陣愉悅的口哨從書店二樓傳來,哈利聞聲看去,只見德拉科俯在欄杆上,指了指洛哈特的方向,又指了指哈利,做了個「不害臊」的手勢。

  原來他還沒走啊,隨便吧,哈利疲憊地想,明天報紙一出,會有更多的人看見他犯蠢,哪怕他們開學時就已經忘了,洛哈特也會不遺余力地提醒全世界的。

  「金加隆應該花在更有用處的地方。」他安慰羅恩,也安慰自己,「我就是覺得不應該花錢買垃圾,哪怕學期結束你要把它們填進壁爐裡生火,你都不會心疼——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巫師!」

  接下來的日子哈利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地獄——赫敏似乎是真相信了他的謊言,現在他們每隔一天就要通信,熱烈交流「洛哈特叢書」讀後感,哈利不得不拖上羅恩幫他一起看,以應付陷入偶像崇拜的小女巫。

  他沒辦法,如果不舉辦洛哈特線上書友會,赫敏就要和他聊聊那個神秘女巫的事情了——這是赫敏的原話。

  「女巫的智商真是時時波動的。」羅恩一臉菜色地從書頁中抬起頭來,「赫敏那麼聰明,我媽媽也不笨,他們為什麼——」

  「那你又為什麼討厭洛哈特,羅恩?」

  「直覺。」

  「確實,你這是雄性動物的本能,洛哈特所到之處會吸引走所有女巫的視線,你是感覺到了競爭中的危機感。」

  「這也是麻瓜學校教的嗎?我似乎聽不懂英語了。」

  「差不多吧!」哈利含混地說,停下記筆記的圓珠筆,「我覺得赫敏、金妮和你媽媽都沒什麼錯,洛哈特英俊、體貼、風度翩翩又高產如豬,最重要的是離她們足夠遠,不會為她們帶來什麼麻煩——如果洛哈特是你媽媽的兒子,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其實媽媽她們並不在乎洛哈特是不是個愛出風頭的蠢蛋?」羅恩艱難地理解著哈利的話,「她們只是需要這樣一個對像來、來——」

  「——來寄托某種感情,我注意到巫師的流行文化是很匱乏的。洛哈特的走紅是時代的選擇,麻瓜早就注意到了女性的購買力。」哈利漫不經心地轉著筆,「比如赫敏吧,她可以通過閱讀來親身體驗冒險的緊張與刺激,而不必像上學期我們穿越活板門一樣——難道你想再來一次?」

  羅恩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從此以後他進行書友會活動就多了一種「赫敏可憐吶,她能玩什麼呢」的助人為樂感,絲毫不知麻瓜的各種娛樂活動甩巫師八百條街。

悠于 2025-4-11 23:28

第121章  異常(3)

  開學那天哈利親身體驗了一把韋斯萊家的「人仰馬翻」,果然也沒能吃上幾口飯。一行八人遮遮掩掩地從平平無奇的家用老爺車上鑽出來,盡量若無其事地進入國王十字車站,哈利忍不住左顧右盼起來。

  「看什麼呢,哈利?」羅恩推著自己的行李車,落後等他。

  「我在想或許萊姆斯會悄悄出現?」哈利有些惆悵,「或者雷古勒斯,我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他背後的書包傳來大狗嗅來嗅去的聲音。

  「那也肯定會在裡面等你呢,麻瓜的地盤上多不方便啊!」羅恩催促他,「走吧,走,金妮他們都進去了!」

  二人狀若悠閑地聊天,瞅准機會,向目標牆上一靠——「嗷!」羅恩捂著腦袋,他頭嗑了一個大包,行李車還狠狠撞在他肚子上。

  「進不去?」哈利一愣,反復撫摸那牆,扎扎實實,邦邦硬,「發生什麼事了?」

  「我要是知道,還好了!」羅恩虛弱地蜷縮著蹲在地上,「說不定是克拉布那個傻缺的報復。」

  「他報復你干什麼,他要找也是找赫敏。」哈利冷笑,「我跟你打賭他沒那個膽子。」

  他的目光在站台的旅客和工作人員之中逡巡,阿波羅尼婭告訴過他一個傲羅的職業習慣——魔杖手的食指和中指會不自覺地抽動,像個簡化版的不雅手勢,因為魔杖就藏在袖子裡,輕輕一勾就能握住。

  哈利很快鎖定了一對恩愛的中年夫妻模樣的人,他徑直走上前,掀起了自己的劉海,中年夫妻瞳孔地震!

  「哈、哈利·波特?」女傲羅難以置信地問,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你在這裡做什麼,孩子?趕緊進去,馬上就要發車了。」

  健壯的男傲羅夾著小雞仔一樣的羅恩,仔仔細細檢查了那面牆,茫然道:「出大事了,麗茲。」

  兩大兩小面面相覷,誰也摸不著頭腦。

  「掩護我!」麗茲裝作難過哭泣被安慰的模樣,一連串魔咒閃光從她的杖尖迸濺而出,石牆穩如老狗,一動不動。哈利看得目眩神迷,最後一只銀白色的小鴿子被她變出來,輕盈地撲向石牆——然後撞了個稀巴爛。

  兩個傲羅的臉色都無比難看。

  「又有人來了。」羅恩眼尖,勇敢地贏了上去,「先生,這面牆出了問題,我想——」

  「你在說什麼胡話?」男巫不以為然地說,「這面牆多少年了怎麼會出問題?它比你的魔法可靠多了,小鬼。」他的妻子和女兒也都笑起來,前後進入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快!快跟上!你們兩個!」男傲羅忽然低聲吼起來,「行李先別拿了,人過去就行!」

  哈利幾乎像個地鐵..鹹..豬..手一樣緊貼著男巫的屁股,然後被拍平在無動於衷的石牆上,或者說,他被那面牆鐵面無私地推出來了。「看來這個魔咒是有選擇性的,是不是?」他揉著腦門兒,「我,以及所有幫助我的人,都不能通過。」

  「等爸爸媽媽出來,他們一定有辦法。」羅恩倒是很樂觀。

  「不是所有家長都會等到列車開走才回家的。」麗茲艱難地說,「這半天都沒人出來,裡面一定亂了套了。站台裡不能使用門鑰匙或者幻影移形,他們都被困住了。」

  「有人不希望我坐火車,不惜以這麼多巫師當人質。」哈利有些好笑,「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返校嗎?」

  「那多的是!」羅恩眉飛色舞,掰著指頭數,「騎士公共汽車、飛天掃帚、飛天汽車、隨從顯形和飛路網」

  「騎士公共汽車和隨從顯形也只能把你們送到霍格莫德,長途飛天掃帚對你們來說太危險了,霍格沃茨的壁爐只有校長室的那座能進,但要事先經過鄧布利多教授的同意。」麗茲苦笑,「你一定是個韋斯萊吧,孩子,別給你爸爸找事兒了。」

  「其實現在帶你們回部裡才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聯系鄧布利多還是去交通司申請一條臨時鏈路。但我們馬上就要忙起來了——偏偏又是在麻瓜的市中心,一個可以預料的超級無敵大麻煩。」男傲羅撓頭,「要是我抓到這個搗亂的人,嘿!」

  「那我們自己坐火車吧,我還有一些麻瓜錢。」哈利低頭檢查錢包,又探頭看看大廳裡懸掛的時刻表,「在我們到達愛丁堡之前,想必你們能搞定一些我們進入霍格沃茨的手續,或者至少告訴我們應該轉車去哪個城市?」

  「問題不大!」女傲羅麗茲應該也是麻瓜出身的,「我陪你們去買票,傑米你通知部裡。」

  羅恩·韋斯萊大開眼界!「完整體驗乘坐麻瓜火車」這一歷程他能在韋斯萊家吹一年!一些美中不足的小問題都被傲羅用混淆咒解決了——比如他們非要帶一只珍稀的雪鸮上車,再比如票買得太晚、以至於他和哈利不能坐一起。

  「如果遇見什麼危險,孩子,不要顧及《保密法》。」麗茲叮囑他們,「更別提未成年巫師的禁令,在你們的生命安全面前,所有的規則都不值一提。」

  「我知道。」哈利咧嘴一笑,「麻瓜不知道我是誰,真正要傷害我的人不會去坐麻瓜火車——否則他們就會被當做精神病院在逃病號。」

  「其實我真該陪你們一起去的,可惜我的職責是追捕黑巫師和調查非正常案件。」他這麼懂事,麗茲反而有些歉疚,「雖然你是……但也不能為你破例,否則輿論上……部長很在乎這個。」雙方互相安慰了好一會兒,直到羅恩都舉手發誓絕對不亂說亂動,麗茲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哈利最後一點兒英鎊都花在了填飽羅恩和自己的肚子上,兩人在餐車裡消磨了兩個小時,羅恩幾乎看什麼都新奇,哈利又帶他四處逛逛,一不留神就到了愛丁堡。

  「比咱們的火車快!」羅恩興奮不減,「快看,哈利,那是什麼?一只鹿?」

  一只銀白色的牝鹿悄然立在垃圾桶後面,見他們注意到自己,便飛速地消失了。

  「哦,不!」哈利哆嗦了一下,「那是斯內普的守護神,他來了。」

  羅恩精神飽滿的笑臉一下子垮了。

  但斯內普並沒有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地罵他們一頓,他居然,也要,帶他們,坐火車。

  「很奇怪?」斯內普嘲笑道,「我要說我還上過麻瓜小學你是不是要嚇死,韋斯萊先生?」Ⅰ

  羅恩完全不敢說話,他悄悄去看哈利,只見哈利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他的魔藥課本看得可專注了。

  「先、先生……」羅恩鼓足勇氣,鼓了又鼓,終於戰戰兢兢地問,「既然您來了,我們為什麼不幻影移形呢?」

  「幻影移形不能攜帶太多行李。」斯內普靠著座椅閉目養神,「我也不想處理你們兩個的嘔吐物。」

  但列車最終也只能將他們從一個城市帶往另一個小一點兒的城市,這種小城鎮的火車站並不像愛丁堡站那樣人流稠密、還建在市中心,巫師辦事就不太需要避人耳目——但這不意味著斯內普可以隨意將一輛老式馬車大剌剌地擺在停車場裡吧?

  「麻瓜只是心大,又不是瞎了。」羅恩完全難以置信。

  「這裡剛舉辦過什麼復古鄉村文化節?」哈利回憶著車站內張貼得四處可見的海報,「也有可能是麻瓜驅逐咒,他們根本看不見。」

  斯內普的魔杖挨個在他們頭頂心粗暴地敲了一下。「上車,現在。」他不耐煩地說,「你們有整整一學期的時間猜測我用了什麼辦法。」

  於是繼飛天摩托、飛天掃帚、飛天轎車之後,哈利·波特又見識了飛天馬車(無馬版本)。「人類對飛的執念真是根深蒂固。」他感嘆,「或許《一千零一夜》裡的飛天地毯也能實現。」

  「真的有。」羅恩說,眼睛還緊緊盯著玻璃外的璀璨夜景,「比爾不是在埃及嗎?那裡的巫師就用飛毯,他還說非洲的巫師很少用魔杖,施咒總比他慢一步,特別好玩兒。」

  他們最終抵達霍格沃茨時,居然比乘坐特快列車的同學們還要早。飛天馬車降落在禁林邊緣的打人柳前,海格早早地等在那裡。

  「不是常規路線,餓壞了,是不是?」他一邊摩挲著空氣,一邊和空氣說話,那場面真是驚悚得不行,「哦,你們兩個,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事吧?」

  「在麻瓜世界他們可不是人見人愛的金娃娃。」斯內普冷哼,「別管行李了,校長要見你們,快!」

  但鄧布利多教授最終也沒有對他們說出什麼內情,當哈利和羅恩根據斯內普的指示找到並進入校長室時,他正對著面前一封還未拆開的來信出神。

  「別出心裁的旅程,是不是?」短暫的沉默過後,鄧布利多放下撐在一起的雙手,「有何感想嗎?」

  「我想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可能需要提提速了。」羅恩開了個玩笑,目光依舊流連在校長室的種種奇異擺設上。

  「至少韋斯萊先生和夫人應該知道我們平安無事。」哈利謹慎地說,「我相信您一定會這麼做的,是嗎,先生?」羅恩在他身旁愧疚地呻..吟了一聲。

  「當然。」鄧布利多和藹地注視著他,「事實上,你們乘坐的火車一離站,那面牆就恢復了正常。」

  「但我們一路上並未受到阻礙,這說明那個背後搗亂的人並不了解麻瓜的交通系統。」哈利試圖進行「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如果我們選擇了其他的方法,比如騎士公共汽車,我想他一定還會出手。我們坐飛天馬車沒出什麼岔子,是因為斯內普教授足夠有威懾力Ⅱ,這就是您派他去愛丁堡接我們的原因吧?」

  「會是……食死徒嗎?」羅恩怯怯地問,「伏、伏地魔甚至都沒有軀殼,那些手下也肯聽他的?」

  「不是,孩子。」鄧布利多忍俊不禁,「這一點我倒是可以和你保證——如果我看了這封信,或許我會知道這位神秘的人物是誰。」

  「您猶豫不決,一定由您的理由。」哈利說,羅恩趕緊把那句「那你咋還不看」吞回肚子裡去。

  「是的,這封信……它就像潘多拉魔盒。」鄧布利多撫摸著信封,「看了它,我會震驚、猶豫、緊張、激動、懷疑……都不是一些特別良好的情緒,不是嗎?」

  兩位小巫師的神情都很茫然,鄧布利多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著急的話,您就再放放。」哈利發揮了一貫的懶散精神,「直到有一天,您寧可震驚猶豫緊張激動懷疑……那時候再看不就行了?」

  鄧布利多笑著點點頭,親手將信鎖回了抽屜裡。「走吧,分院儀式快要開始了,大家都在等我們。」他站起身來,微微展開雙臂,像老母雞催促小雞,「再不出現,你們麥格教授就要親自上來逮人了。」

  事實證明,有鄧布利多那種存在感極高的人在前面頂著,哈利和羅恩悄悄溜進禮堂時幾乎沒引起任何關注。大部分學生的注意力都被分院儀式拉走了,只有赫敏和韋斯萊們圍住他們問東問西。

  「太勁了!」羅恩興奮地雙眼閃亮,「我放假還想再來一次!或許我可以去求求海格?」

  「你是爽了,你不知道被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裡的人有多麼害怕!」赫敏卷起手中的《預言家日報》夜間特刊,嚴肅地指了指羅恩,「許多人用魔杖攻擊那面牆,另一些人試圖衝上火車離開,如果真是食死徒干的,那麼他們營造混亂的企圖已經成功了。」

  「很可惜,不是。」羅恩歪著頭讀那份報紙,「那幾家有食死徒嫌疑的家族現在可顧不上這個,我爸爸就像盯著肥肉的獵犬……」

  「嘿,羅恩!」弗雷德輕輕扇了羅恩的尖頂帽一下,「有這麼說自己老爸的嗎?」

  分出一只眼睛來盯著分院儀式的珀西也說:「快到W了,你們幾個,拿出最飽滿的姿態來歡迎金妮!」

  哈利於是也就不說了,一直等到吃完飯,鄧布利多教授開始宣布新學年注意事項兼介紹新教授,他才重新開始看那份報紙。

  「格林格拉斯副部長安定人心,力挽狂瀾!」——標題如此寫道,哈利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石牆復原估計和阿波羅尼婭沒什麼關系,但她如果不能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造勢,也就不是她了。



第122章  異常(4)

  回到霍格沃茨讓他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放松與自在,就像巨鯨明明用肺呼吸,但最終還是要回到海洋裡生活,有些植物水培也能存活,可在肥沃的土壤裡會生長得更茂盛。

  尤其是這個暑假裡到處異狀頻頻,開學就像一個強有力的休止符,他期盼著這一切都已經在國王十字車站的鬼石牆前結束了。

  但新學期……似乎……怎麼說呢?

  首先,吉德羅·洛哈特教授大概是將救世主當成了挎在身前炫耀的名牌包,在徹底暴露他水貨本質的第一堂課後,哈利就成為了他自制冒險舞台劇的大牌特型演員,沒有報酬的那種;

  其次,哈利收獲了一位毫無邊界感的小迷弟,他不得不與之約定,每周只能拍十張照片,否則就要追究他侵犯個人隱私與肖像權,把膽小無助的一年級嚇得臉色煞白之後,又耐著性子花時間陪他走遍霍格沃茨拍實景藝術照,然後從中盲抽一張來簽名。

  不然怎麼辦呢?哈利倒是一步都不想退,可這位科林·克裡維同學就愣是能一有空就抱著相機、照片和羽毛筆杵在那裡誰都勸不動,然後隔三差五就搞偷拍!這都什麼事兒啊,啊?有沒有人能管管他?

  也不是沒有值得高興的好事,比如金妮·韋斯萊就在格蘭芬多適應得不錯,經歷過令人頭大的六個哥哥,和同齡人相處對她來說輕松自在,很快就展現了活潑自信的本質——雖然在哈利面前還是稍顯文靜。

  再比如斯萊特林找球手去年畢業了,隊長馬庫斯·弗林特並沒有搞公開選拔,而是直接後門了文森特·克拉布。他自作聰明地在早餐的時候將球隊名單遞上去,但斯萊特林院長並未給他留臉,隔著那麼老遠哈利都聽到了斯內普好大一聲冷笑。

  「看來我今年是沒有機會把學院杯從你的辦公室拿回來了,米勒娃。」斯內普如此說道,「我倒是想,可我的學生們不同意!」

  弗林特被他奚落得面紅耳赤,但仍舊堅持己見,那麼斯內普也沒有權利干預魁地奇隊長的決定,當天格蘭芬多球隊就在公共休息室開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

  「這把穩了!」

  「說真的,我還以為會是馬爾福,那小子有點鬼機靈。」

  「能當找球手的,就算不能個個都是哈利這種敏捷型的,至少也得是迪戈裡那種細長條的吧?送個大冬瓜上飛天掃帚,給他換光輪2001都飛不快啊!」

  「說起來這個克拉布到底有什麼好的?斯萊特林那幫人傻不傻啊,推崇這麼一個——咳!」

  「我們費了些腦筋打聽過,似乎這個克拉布在斯萊特林內部定位就是……呃,我組織一下語言先!」

  「就像某個被偷來的無用寶物,見不得光,沒什麼用,但又確實有點兒像征意義。」

  「你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喬治!」

  「那我看弗林特也未必情願,說不定他還指望著斯內普挽救一下呢!」

  「有人一門心思犯蠢,斯內普只會看戲,哪怕是自己學院的也一樣。」

  「我看他是有自知之明,我們有哈利,斯萊特林年年霸榜的歷史該結束了,別忘了鄧布利多也是格蘭芬多的!」

  「喂!別說的我好像是某種作弊道具一樣!」

  一切似乎正在平穩有序地發展,洛哈特和科林·克裡維也都被哈利控制在可忍受的範圍內,正當他覺得二年級將會是順遂安定的一年時,暑假困擾他多時的「異兆」,追隨著他來到了霍格沃茨。

  「什麼叫牆裡有人說話?」赫敏說道,「說不定是幽靈惡作劇呢,要不讓弗雷德和喬治問問皮皮鬼?」

  「學校裡的每一個幽靈我們都認識,他們是無法使用變聲咒的,那個聲音聽上去很蒼老、很虛弱,他說他很餓,想殺人。」

  「你一定是被洛哈特折磨得神智不清了。」羅恩果斷地說道,「下次他再找你幫忙,你就說你要寫作業。」

  「那他就會主動提出要幫我輔導作業,然後把我的論文改得一團亂。」哈利冷冷地說道,「我永遠忘不了我人生中第一個T是怎麼來的。」

  「一定是斯內普教授覺得你書面不夠整潔。」赫敏連忙道,「你知道的,哈利,洛哈特教授總喜歡用那種紫色墨水,你應該重新謄抄一遍的。」

  「那斯內普就會覺得是我本人突然降智,然後大半夜闖進格蘭芬多給我灌增智劑。」就算哈利再怎麼體諒赫敏,也不明白為什麼她在親手收拾了洛哈特的爛攤子之後還死不悔改。

  「沒可能,哥們兒!」羅恩樂觀地安慰他,「他不知道口令!」

  幻聽事件還沒個頭緒,哈利又不得不介入學院幽靈壯志難酬的事業裡去,利用名人效應幫他說點兒好話——訓練歸來的哈利莫名其妙地被更年期發作的費爾奇薅進了辦公室,他趁機翻找盧平所說的地圖時被逮了個正著,是尼古拉斯爵士引開了老費爾奇的注意力。

  為此他不得不放棄精彩的骷髏表演,帶著兩個被他連累的朋友去地下教室參加忌辰晚會,那感覺就像被關在一台被污染的冰箱裡,制冷效果十足,但食物沒一口能吃的,全都腐壞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去的路上哈利又聽見了牆裡的聲音。

  「等等……」他慢慢停下來,將耳朵貼近牆壁,「你在說什麼?」

  那個聲音中帶有一種毫無人情味兒的冰冷和噬血的殺意,口口聲聲說著要殺人吃肉,卻並不像那些連環殺手一樣心理變態,而是……就像人類殺雞宰牛一樣,他於食物鏈中的位置,就是比人類要高。

  這是什麼怪東西?

  他追尋著那個飄忽游離的聲音一直跑上二樓,羅恩和赫敏茫然無措地跟在他身後,對他聽見的聲音一無所覺。

  「那是什麼?」赫敏忽然顫抖著問道,「牆上有一些字跡?」

  「別過去!」哈利攔住羅恩,「地上有——啊,還好是水,我還以為會是一灘血呢!『密室已經開啟!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這說的什麼沒頭沒尾?」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火把支架上掛著的死貓應該就是洛麗絲夫人。」羅恩眯起眼睛,「跑吧哈利,你不是剛得罪了費爾奇嗎?」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萬聖節晚宴結束了,返回公共休息室的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都會經過這裡,一些不急著睡覺想去圖書館卷死別人的斯萊特林也混在其中——他們以一種「做完案還沒來得及離開案發現場」的犯罪嫌疑人姿態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學生們迅速包圍了。

  「喲,密室這都是第三次打開了吧?我媽說她上學那會兒就打開過。」

  「別扯淡了,不是說上次那不是真的密室嗎?」

  「那這次也不一定就是啊,這次沒准兒也是死了,但沒完全死。」

  「你們在說什麼啊?這個繼承人是誰啊?」

  「哦,我媽說是神秘人,他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代。」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偷眼瞄他——哈利費勁地轉動腦筋,難不成……從上學期末開始,伏地魔壓根兒就沒逃走?他一直在霍格沃茨?但是那個聲音分明又不是伏地魔的,哈利一直覺得伏地魔八成有點兒表演型人格。

  「可……神秘人不是死了嗎?」

  「你傻啊,神秘人是繼承人,那他的繼承人自然也是繼承人。」

  「你們看哈利干什麼?」羅恩第一個受不了,憤怒地望著眾人,「要我提醒你們嗎?他打敗了伏地魔!」

  有年紀小的新生被那個名字嚇哭了,抽噎聲中,有人弱弱地說:「可……波特他那麼小就能打敗神秘人,說不定就是因為擁有比神秘人更強大的黑暗力量。」

  「如果伏地魔是斯萊特林後裔而成為繼承人,那麼這種力量至少是通過血緣傳遞的。」哈利慢悠悠地替自己辯解,思路清晰地可怕,「難道我是流落在外、被波特家收養、又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死了父親的伏地魔私生子?」

  「噗!」人群外傳來一聲清晰的噴笑,愚蠢的小巫師們紛紛看去,只見教職工們早就到了,只是一直沒說話。鄧布利多一手按住憤怒到發瘋的費爾奇,一手握拳掩住自己的嘴,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麥格和斯內普的神情驚人的一致,他們都面色沉重,但眼睛亮得嚇人,毫不避忌地直視著哈利;唯有洛哈特面色慘白,像是被嚇壞了,連裝腔作勢都忘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麥格教授威嚴地說,上前取下那只死貓,交給費爾奇抱著,「除了波特、韋斯萊和格蘭傑,你們跟我來……我拜托你冷靜一點兒,阿不思。」

  一行人跟著她來到二樓的變形術教授辦公室,鄧布利多、斯內普、苦主費爾奇及受害貓、犯罪嫌疑團伙依次進門後,女巫疑惑地蹙起了眉:「你還有什麼事嗎,吉德羅?」

  完全是下意識跟過來的洛哈特恍然:「啊,我、我……我或許對密室,比較有研究,你知道的米勒娃,我曾經……」

  他望向門裡的人,有些泄氣——除了三個小的,誰不知道當年他和密室的緣分是怎麼回事兒。

  「我回去出一份密室緊急避險指南!」他轉身就走,「不用謝!」

  麥格教授板著臉關上門,鄧布利多已經粗粗檢查完了受害貓,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是石化了,阿格斯。等到波莫娜的曼德拉草成熟了,西弗勒斯一調治,洛麗絲夫人就會沒事的。」

  「可、可上次……」費爾奇一愣,「不是只要等幾天就好了嗎?」

  「上次並不是密室。」鄧布利多微微一笑,「那不過是一位天才作家的牛刀小試。」

  被稍微安撫過的苦主抱著受害貓離開了,教授們立刻呈現出了一種比較放松的姿態——他們坐下了,也招呼小巫師們坐下。

  鄧布利多甚至搞來了點心和奶茶,向哈利比了個「請」的手勢:「邊吃邊講,你們自己的院長,不會怪你們弄髒了她的地板的,是吧,米勒娃?」

  麥格教授清了清嗓子,很輕微地白了鄧布利多一眼。

  於是哈利從「泥水滴在地板上」開始講起,講到《夜游指南》的時候,麥格教授露出了一種窒息的表情。羅恩和赫敏一開始還吃得比較矜持,後來就徹底放飛了自我,他們確實是餓壞了。

  「似乎沒什麼奇怪的?」鄧布利多皺起眉,「西弗勒斯,你們沒教過他不可饒恕咒吧?」

  羅恩和赫敏雙雙嗆到了,赫敏頂著一張咳得通紅的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斯內普,又瞪向哈利。

  「咒語又不是保密的,他要是想試試,誰能管得了他?」斯內普反唇相譏,「容我提醒你,校長,一些天賦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能通過空氣傳播的。」

  「這是自然,我就隨便問問。」鄧布利多點點頭,「還有別的嗎,哈利?」

  「有,先生。」哈利道,「我最近時常幻聽,不知道會不會和這有關。」

  羅恩神情掙扎,想要阻止哈利,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太敢。但他隨即便釋懷了,據哈利自己所說,他認識眼前這三位可比認識自己和赫敏都早。

  「方便告訴我你聽到的內容嗎?」

  「有個人說他餓了很久,很想殺人,還反復強調他要吃肉喝血。」哈利指了指牆壁,「我覺得那人就藏在牆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麥格教授辦公室的牆壁,麥格教授本人甚至抽出了魔杖。

  「一個……人?」鄧布利多深深地蹙起眉,「你為什麼覺得那是個人?」

  「因為他會說話啊!」哈利理所當然地說,「難道還有別的東西會說話?」

  「巫師世界是很奇妙的,波特。」麥格教授微微一笑,「禁林裡有很多生物會給你答案,你不是已經見識過馬人了嗎?」

  「那馬人差不多也算是人啊!」哈利嘟噥道,赫敏在一邊猛點頭。

  「那個人——我們姑且稱之為人,他說話的語氣是怎麼樣的?」鄧布利多又問,「你能為我們復述一下嗎?盡量模仿得像一些。」

  「能啊,那是一種很冷血的聲音,我——」

  「怎麼了?」鄧布利多一怔。

  「他好像說的不是英語。」哈利呆呆地望著可靠的師長,「以我現在的外語水平,法語或者拉丁語還需要自己在腦子裡翻譯一下才行,但是這種語言,它好像是……我天生就懂得的,就像英語一樣。」

  辦公室裡一時沒人說話。良久,斯內普才起身走了過來,他甚至蹲在哈利面前。

  「沒事,說出來。」那雙黑眼睛裡蘊含著強烈的感情,哈利被燙得一縮。

  「可、可我不、不行……我說不出來!」他結結巴巴地比劃著,「那是一種嘶嘶的聲音,就像是蛇在吐信子!」

  「砰」的一聲,羅恩推翻了面前的果汁杯,他驚訝地跳了起來:「蛇佬腔?」

  「我不知道……」哈利有些茫然,他很少有對自己的處境這樣無措的時候,「我小時候確實和一條蛇聊過天,阿波羅尼婭騙我說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後來我以為這和魔力暴動差不多,我就沒管。」

  「她知道?」斯內普輕聲道。

  「看來我該回去讀信了。」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米勒娃,能麻煩你送這三個孩子回去嗎?」

  「我應該的。」麥格教授說著站起身來,向他們招了招手。

  「你現在能聯系到小布萊克先生嗎,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根本等不及清場,立即就道,「我需要馬上見他,十萬火急。」

  麥格教授一路大步流星,顯然心情也十分激動,哈利幾個完全跟不上她的腳步。等到回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又要應付好奇八卦的同學們,三人組一句小話都說不了,只得無奈分別,進了寢室也是一樣,哈利郁悶地和大家互道了晚安,一頭扎進垂落的帷幔裡。

  然後就和一個家養小精靈撞了個滿懷。

  「哈利·波特先生!」小精靈鞠了個躬,「多比很高興見到您,先生!晚上好!」

  「哦,你也好,多比,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哈利隨口道,「德拉科找我有事兒?」

  小精靈身體一僵:「您怎麼知道我為馬爾福家服務?」

  「很簡單啊,城堡裡的小精靈未經召喚很少出現在人前,我常來往的巫師家庭不多,泡泡和克利切我都認識,而且你又是『多』字輩。」哈利笑道,「最重要的是,德拉科親口告訴我,他家有只小精靈叫做多比。」

  「哦,天吶!」多比悲哀地尖叫起來,「哈利·波特稱呼小主人多麼親密啊!哈利·波特不僅和邪惡的黑巫師住在一起,還和主人一家做朋友——多比是壞精靈!」

  他忽然一蹦三尺高,倒扣過來用頭去撞床板,撞得「砰砰」響。哈利嚇了一跳,連忙掀開帷幔,卻發現室友們各自入睡,對他這邊發生的事情毫無覺察。

  「哈利·波特的好朋友們聽不見。」多比幽幽地說,「您為什麼不能多和韋崽這樣的人做朋友呢?黑巫師是壞朋友!」

  「謝謝你的建議,多比。有的人看上去不像好人,但他們往往擁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靈。」哈利·波特,救世主,自己的問題沒解決,又被迫對家養小精靈進行再教育。

  「哈利·波特不聽多比的!」小精靈悲痛欲絕,眼淚迅速哭濕了他坐著的被單,「多比想阻止哈利·波特返校,可哈利·波特還是來了!多比好沒用!多比是個廢物小精靈!」

  「你等等!」哈利大叫,「什麼叫你阻止我返校?國王十字車站那個破事兒是你弄的?!」

  「是多比干的!」小精靈驕傲地挺起胸膛,「今年霍格沃茨會大禍臨頭!多比要保護哈利·波特!哈利·波特打敗了黑魔王,是小精靈們的希望和救星!」

  「什麼大禍?」哈利問,「難、難道就是剛剛——」

  小精靈斬釘截鐵地大力點了點頭,大耳朵扇起了一陣氣流,讓習慣了泡泡和克利切穩重作風的哈利十分不適應。

  「到底怎麼回事?」哈利放柔了聲音,「我為此很苦惱,可能夜夜都要失眠,我還要承受污蔑與冤屈……你能告訴我原委嗎,多比?」

  小精靈一雙網球般的綠眼睛裡迅速溢滿了淚水。「哈利·波特好可憐……」他痛苦地低吟道,「但多比不能說,哪怕懲罰自己……如果哈利·波特從一開始就選擇不去霍格沃茨……」

  「從一開始?」哈利迅速抓住關鍵詞,「從學期開始嗎?返校那天?」

  「假期開始,先生!」多比抹著眼淚,委屈極了,「多比攔截了哈利·波特的通信,或許這樣你就會以為學校的朋友拋棄了你,選擇去少年犯學校,可邪惡的黑巫師居然叫來了小主人,多比被嚇住了,想要提醒哈利·波特,又總是被可惡的泡泡阻止!」

  「好啊!」哈利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多比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哈利·波特怎麼總是不肯聽話呢?霍格沃茨太危險了,哈利·波特會死的!」

  「你干嘛總要做我的主呢,多比?」哈利哭笑不得,「霍格沃茨危險,我不能來,那別人呢?你口中的『好朋友』韋崽呢?別人就活該面臨死亡的危險嗎?你要是不告訴我事情原委,和那些蔑視他人生命的黑巫師又有什麼不同?」

  對不起,梅林,對不起,卡明爵士,道德綁架實在是太好用了。

  多比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像個泄氣的氣球,在他的床帷裡上下左右四處亂撞,搞得像颶風過境,可他就是一個字都不說。

  哈利被他鬧到凌晨兩點才遲遲睡下,心裡卻無比安定——多比反應這樣激烈,說明這事兒和他服務的主家馬爾福有關。



第123章  密室(1)

  哈利花了幾天來梳理這件事,並選擇在蓋伊·福克斯之夜這天攤牌。一回生、二回熟,他們現在已經學會墊著毛皮褥子看篝火燃燒了,哈利覺得羅恩早晚有一天會在這裡烤雞腿。

  「你的意思是說,馬爾福是繼承人,是他打開了密室?」赫敏在整件事情裡始終比較游離,因此還保留著思考能力,「不能夠吧?你倆不是發小嗎?」

  「我絕對相信德拉科。」哈利肯定地說,或者說,他相信他自己,「如果是他本意,那麼他的演技沒那麼好;如果他被控制了,不可能一點兒馬腳都沒有。」

  「可……不然說不通啊?」羅恩終於反應過來,「馬爾福家人丁又不興旺,如果不是小馬爾福,那就是老馬爾福夫妻倆——哦,明知霍格沃茨大難臨頭,還把兒子往這裡送,難道小馬爾福才是伏地魔的私生子?」

  「嚴肅點,羅恩!」赫敏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清了清嗓子,「有些事我們在做之前,並不能預先知曉它會引起多麼大的後果,說不定這次的事就是這樣。」

  男巫們信服地點了點頭。「關鍵詞是『密室』。」赫敏又說,「這個密室和斯萊特林有關,有些人將它看得無比重要,有些人卻覺得那就是個笑話,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我會寫信給萊姆斯問問看的。」哈利馬上說,從那天晚上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的表現來看,這二位一定知道些什麼,一定也什麼都不告訴他。

  「我本來想借《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可是根本搶不到!」赫敏有些泄氣地說。

  「我有那本書,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借你。」哈利迅速接口,「不過那上面可沒有你想知道的內容,或許你應該借《霍格沃茨:一段八卦》。」

  「啊,沒關系!」赫敏愉悅地說,「我還是想看看!」

  「不是……你們就沒人想知道蛇佬腔是什麼嗎?」羅恩哀怨地問,「我滿打滿算你們第二天就會問我,結果沒一個人問!」

  「我看你不想說,就自己翻書咯!」赫敏笑道,「下次要主動點啊,羅恩。」

  「跟我說吧,我就覺得我忘了點兒什麼。」哈利包容地說道,「什麼是『蛇佬腔』?」

  羅恩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但他的答案就不那麼讓哈利滿意了。

  「我不會真是伏地魔的繼承人吧?」他擰著眉頭,「或許,巫師的一些天賦真的可以不靠血緣傳播?」

  「說不定波特家就是有斯萊特林的血統,只是你不知道。」羅恩大咧咧地安慰他,「又說不定伏地魔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他根本不是什麼繼承人,你才是!」

  「你能不能把哈利設想得稍微好一點兒?」赫敏忍俊不禁,「還有,羅恩,你現在說伏地魔可真熟練。你好勇敢!」

  羅恩臉紅了,抓耳撓腮地:「也就……一般般吧!」

  「沒什麼好啊壞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來也不是壞人。」哈利把從阿波羅尼婭那裡聽來的言論一股腦兒搬給好友們聽,「我都有點兒可憐斯萊特林了。」

  「這是哪個斯萊特林給自己洗白呢?」羅恩大為不滿,「別信,哈利!」

  哈利忍不住一笑,但他發現至少赫敏聽進去了一些。

  在收到萊姆斯·盧平的跨海回信前,赫敏在魔法史課堂上代替全校懵懂的小巫師問出了那個問題——什麼是密室?

  「原來這個『繼承人』真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哈利沉思道,「可是說不通啊,其他三位創始人又不是突然有一天支持麻瓜出身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明知好友們的志向,如果他不能容忍,要麼趁早別干,要麼自己單干。現在好了,他辛辛苦苦建起這麼大一個學校,又親手留下陷阱要毀掉——他有病?還是他想像不到,一旦真出了密室怪物清除麻瓜出身的事情,霍格沃茨一准兒完蛋?」

  「那他留下這麼一個怪獸是為了什麼?」羅恩納悶地說。他們正忠實地履行「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准則——犯案後回到現場重溫經過,赫敏在窗邊發現了一溜倉皇跑路的小蜘蛛,給羅恩嚇夠嗆。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離家出走時來不及收拾的大行李呢?」哈利也有點兒煩躁,「就像海格,他要是突然被趕出霍格沃茨,可能帶得走牙牙,但路威就一定得放生啊!那個怪獸肯定比路威厲害多了,放生不了,就造個密室鎖死,也不給留飯,就等它自生自滅。」

  「要是真被你說中了,哈利。」羅恩似笑非笑,「還有誰敢說你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羅納德!」赫敏跺腳道,「你說什麼胡話?」

  「哈利明明不在乎這些!我是知道他不在意,我才敢說的!」羅恩哼了一聲,「那些人簡直瘋了,當初是分院帽親口把哈利分來我們格蘭芬多的!」

  那帽子有時候也不太准,哈利默默地想。他們就是在這時候收到盧平回信的,海德薇在窗外撲騰著,腳爪上系著格外厚的一封信。

  盧平是個老實人,沒有人叮囑他,他就把他知道的全說了,簡單概括如下:

  1.五十年前密室第一次打開,死了一個學生,括弧死透了,伏地魔干的,栽贓給了海格,導致海格被開除;

  2.十六年前霍格沃茨發生謀殺案,死了兩個人,括弧沒死透,最初的「屍體」發現人吉德羅·洛哈特非說是密室怪物干的,險些因此出版第一本著作,最後鄧布利多迫使伏地魔親口承認當年的罪行,為海格恢復了名譽,但謀殺案不了了之;

  3.關於這一次密室又被打開的事,他毫不知情。

  「我想回到十六年前!」赫敏滿臉神往,「感覺很精彩的樣子!」

  「但願你不是想看到更加年輕、更加英俊的洛哈特!」羅恩酸溜溜地說。

  「教授,羅納德!」赫敏生氣了。

  「不用叫我教授,赫敏。」羅恩禮貌地說,「我沒這方面的打算。」

  兩個好友鬧了個不歡而散,一直到魁地奇比賽當天早晨都沒有和好。哈利本以為格蘭芬多的集體榮譽感會把他們捏合在一起,但對魁地奇不那麼感冒的赫敏都知道斯萊特林這次輸定了,於是就心安理得地繼續和羅恩冷戰。

  於是當哈利被一只發瘋的游走球撞下掃帚時,他甚至有一絲欣慰——這下他們總該和好了吧?

  但是,沒有。

  洛哈特把哈利摔斷的手臂裡全部的骨頭都拿掉了,他不得不一塊一塊地重新長,羅恩氣得用盡所有掌握的詞彙辱罵洛哈特,赫敏面色通紅,在一邊默默掉淚。

  「我不明白。」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傷心,人要接受不樂見的事實總是很難的,但她的頭腦和眼力又實在無法自欺欺人了。

  「洛哈特……教授他就是,不太行。」哈利艱難地說,疼得呲牙咧嘴,「並不只是不擅長教學那麼簡單……赫敏,這個不行,咱們就換!」

  羅恩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赫敏哭得更凶了。

  「呃,不方便?」有人問道——德拉科抱著糖果大禮包悄悄來看他了,「不方便你們就出去,我和哈利說話。」

  沒人理他,德拉科疑惑地眨眨眼,走到病床前。「放心吧,你肯定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他摸了摸哈利汗濕的腦袋,「一和斯萊特林比賽就有東西發瘋,上次是掃帚,這次是游走球,你是斯萊特林的仇人還差不多!」

  「你還真別說!」哈利苦笑,「斯萊特林內部怎麼樣,不會連你們都跟風說是我吧?」

  「沒有,斯萊特林最近……」德拉科沉吟,「哈利,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確實是黑魔王,每一個純血家族的孩子都知道這件事,我還以為克拉布會叫囂著什麼『黑魔王回來了』之類的,結果他最近總是恍恍惚惚,跟丟了魂兒似的。」

  「什麼?」赫敏大驚,連忙撲過來,「他真的是繼承人?」

  「你不如說是每個食死徒的孩子。」羅恩非常鄙夷,「我就不知道!」

  「啊對對對……」德拉科懶散地說,同時又別有深意地看著哈利,「你不應該不知道啊,哈利。」

  「我才想起來!」哈利恍然,用完好的那只手打了自己一下,「我看過伏地魔的檔案啊!他的身世可狗血了!」

  「講講!」羅恩雙眼發亮,「你轉移一下注意力,或許就不那麼痛了!」

  哈利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伏地魔的八卦將羅恩和赫敏捏合在一起,當龐弗雷夫人將探視的小巫師趕走時,赫敏正為梅洛普·岡特可憐、可悲又可恨的一生而落淚,羅恩在一邊笨手笨腳地安慰她,德拉科完全傻了——三觀緩慢重塑中。

  雷古勒斯拿捏人性是有一手的。

  半夜,好不容易睡著的哈利被一陣細細的哭泣所驚醒。「小主人終於走了嗎?」有人在他耳邊道。

  「好啊,多比,我就知道是你!」哈利呻..吟了一聲,「小精靈的魔法是很強大,但……你就不怕被鄧布利多教授發現嗎?」

  「白巫師教授和黑巫師教授最近在忙別的事情,顧不上哈利·波特!」多比哀怨地看著他,「到底多重的傷才能讓哈利·波特離開霍格沃茨,哪怕只是去巫師醫院呆幾天呢?」

  哈利張口結舌:「或許你該去問問龐弗雷夫人?不,多比,你得明白,無論是有人要對麻瓜出身的學生動手,還是伏地魔又回來了,我都不能一走了之。我的媽媽是麻瓜出身,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麻瓜出身,我天生和他們站在一起。」

  深受感動的多比翻來覆去地把哈利贊美了十幾遍,然後堅定地表示死不悔改、下次還敢。哈利都懷疑他和科林·克裡維是不是有什麼親戚關系。

  他很快就見到了可憐的科林——這位小粉絲成為了第一個被石化的學生,就在夜游來探望他的半路上,不知道孤獨地躺了多久,才被麥格教授撿到。

  哈利終於忍不住了,他連滾帶爬地跳下床,撲出簾子叫住了幫忙搭把手的鄧布利多。「對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偷聽您說話的。」他先道歉,「我有些話想告訴您。」

  鄧布利多教授訝然回首,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在接觸到哈利的一瞬間就充滿了濃濃的悲哀,幾乎不敢直視哈利的眼睛。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當然,哈利,能讓一個重傷員如此不注意休息的,想必是很要緊的事。」

  龐弗雷夫人看上去很不贊成,但被麥格教授拉走了。哈利深吸一口氣,把多比賣了。「這事兒一定和馬爾福家脫不開關系。」他鄭重道,「我不敢說盧修斯就是無辜的,但就德拉科的表現來看,他爸爸在做出某種舉動之前,並不能完全意識到後果。」

  然而鄧布利多說這些情況他都已經掌握了。「我請米勒娃排查了幾個學生,他們都是出身於和馬爾福不睦的家族,也包括你的好友韋斯萊。」白發如雪的老教授疲憊地搖搖頭,「但我們一無所獲,哈利。」

  「您是說,栽贓陷害?」哈利驚訝道,「那克拉布呢,您讓斯內普教授查過他了嗎?說不定是純血家族內訌?」

  鄧布利多贊許地看著他,眼底深重的悲哀更明顯了:「當然……雖然西弗勒斯一直不相信,盧修斯會在明知伏地魔還活著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蠢事,但他還是聽從了我的要求,甚至派家養小精靈翻檢了克拉布先生的私人物品。」

  「什麼都沒找到?」

  「什麼都沒找到。」鄧布利多也有些茫然,「西弗勒斯恐嚇了小克拉布先生,但他堅持自己只是因為在魁地奇賽事上的不如意而有些不堪重負。」

  「但至少我們可以確定,是馬爾福先生通過某種方式迫使一名學生打開密室,如果能問問他就好了。」哈利很樂觀,「可他不會聽您的,也不會聽阿波羅尼婭的,對吧?」

  「對。」鄧布利多點點頭,「或許我們終會知道,但顯然時機還未成熟……哈利。」

  「您盡管說。」

  「這件事可以拜托你嗎?」病房外的燈光籠罩在鄧布利多身上,他看上去更加高大、也更加蒼老了,「你會繼續查下去的,對吧?」

  「當、當然!」

  「這和去年不一樣,密室真切地危及每一個學生的生命。」鄧布利多說道,「我們不知道下一個遇害的會是誰,要知道即便是巫師世界,也沒有任何一種神奇動物能夠分辨眼前的巫師誰是純血、誰是麻瓜出身。哪怕伏地魔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也請你全力以赴,好嗎?」

  「您是不是還知道什麼,沒有告訴我?」哈利懷疑地問。

  鄧布利多搖頭失笑:「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當然,我會說這兩件事在某種程度上同等重要,但我的精力是有限的,有時候不得不做出取舍,你能理解嗎?」

  校長是何等樣人物,他都這麼說了,哈利還能說什麼?他本來確實是抱著「只要不危害到赫敏,他就隨便管管」的心態,但今夜科林·克裡維遭到襲擊,他發現即便是這個讓他時常感覺有些心煩的小迷弟,他都無法坐視不理。更別提鄧布利多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密室怪物是無差別攻擊,他要保護的人從「一個」變成了「一群」。

  完了,他可能真是個富有責任感的好人,哈利·波特心想。



第124章  密室(2)

  第二天出院,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情況同步給了兩位好友知道。「麥格教授查過我?」羅恩驚訝極了,「我怎麼不——當然,我的床和箱子一向很亂。」

  「你想怎麼做?」赫敏問,他們來接哈利出院,現在倒好,直接原地轉職成探望科林,哈利把昨天魁地奇隊帶來的慰問品全都留下了。

  「克拉布。」哈利說道,「什麼『不堪重負』,我懷疑他那甜杏仁大小的腦子裡究竟長沒長壓力感知區域。而且對於馬爾福先生來說,被韋斯萊先生搜查和被克拉布家蹬鼻子上臉,到底哪個更可恨,真的很難說。」

  「別的不說,我爸爸的態度一定是很客氣的。」羅恩立馬說道,「比那個張口就罵赫敏的克拉布強多了,至少他不會一敲門就說『Hi,食死徒』。」

  最後他們決定用復方湯劑扮成斯萊特林的學生去套克拉布的話,赫敏一手承包了熬制工作,並隨便選了個環境感人的廢棄盥洗室當工作室,在駐場幽靈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哀哭聲中熱火朝天地開工了,並堅持每天PUSH一下進度——「頭發或者非洲樹蛇皮,哈利?」

  「不公平吧,為什麼羅恩就什麼都不用干?」哈利抱怨道,「你偏愛羅恩,赫敏。」

  隔著裊裊的霧氣,他們看不清赫敏的表情,只能看見她心虛地加快了攪拌的動作,還好這一步對速率沒什麼要求。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哈利!」羅恩自己倒是非常想得開,「復方湯劑的配方是赫敏忽悠洛哈特弄來的,他根本不會搭理我。原材料上你有天然優勢,非要我去,我大概也只能干出往克拉布的坩堝裡扔煙火引起騷亂,然後……」

  「然後?」

  「然後由赫敏趁機潛入斯內普的儲藏室。」羅恩訕訕一笑,「我壓根不認識非洲樹蛇皮啊!」

  哈利無言以對,只能安慰自己平常心也是一種長處,希望羅恩一直保持。

  「你要什麼?」斯內普正看一篇論文,眉頭皺得死緊,提交這篇作業的學生該慶幸此刻沒出現在他眼前。

  「非洲樹蛇皮,先生。」哈利老老實實地重復了一遍,「提前討要聖誕禮物是一種很無恥的行為,我知道。」

  「你不會還需要雙角獸的角吧?」斯內普嘲笑道,「鄧布利多跟你說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哈利大驚失色,聽見重重的「咄」的一聲,那篇論文被羽毛筆釘在桌子上了,紅墨水洇開老大一團,特別血腥。

  斯內普抬了抬下巴:「過來。」

  哈利勇敢地走了過去,非常自覺地把眼鏡摘了下來,這個動作卻並未取悅到斯內普。「少在這兒自以為是!」他哼了一聲,竟然也不太敢看哈利的眼睛Ⅰ,只是抬了抬手——他背後的抽屜櫃悄然滑出一格。

  「正好我現在就有一些。」他有些出神地說,「還要我請你去拿嗎?」

  哈利連忙脫了外袍,非常不見外地把那一整個抽屜都倒扣了進去。「既然您都准備好了,」哈利立刻開始蹬鼻子上臉,「能不能幫我拔一些斯萊特林的頭發?」

  「最好還要有男有女,方便你和你的小伙伴全員上陣,對嗎?」斯內普險些被他氣笑了,「你怎麼不讓我把學院杯直接搬你被窩裡去呢?」

  「因為學院杯本來就在我們這兒。」哈利見好就收,可不敢再皮了,老實道謝後就准備走人,卻又被斯內普叫住。「你最近聯系過阿波羅尼婭嗎?」他問。

  「啊?」哈利有些茫然,「沒有,我們說好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能不依靠大人就不依靠大人。」

  雖然他沒做到,哈利臉紅了,尤其是斯內普的目光在他滿載而歸的袍子上轉來轉去時。

  「滾吧!」斯內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格蘭芬多扣二十分。」

  「就我們違反的校規而言,他已經手下留情了,羅恩。」赫敏嚴厲地說,又轉向哈利,「我希望你能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哈利,你總不能直接問德拉科要他的頭發吧?」

  「我不能嗎?」哈利失望至極,廢棄盥洗室雖然不臭,但總有一股潮乎乎的霉味兒,那個水龍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隔三差五呲一地水,在這種地方,他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斯內普教授會把學院杯搬你被窩裡嗎?」赫敏慈祥又關切地望住他,仿佛他腦子裡長了什麼瘤,「如果你要扮成我去做什麼秘密事務的話,我也不會同意的。」

  頭發的事一直到十二月過半才勉強算是有了進展,因為洛哈特繼《密室緊急避險指南》之後又搞出了一個「決鬥俱樂部」。

  「不是一般的蠢啊!」羅恩望著那海報,「我該怎麼說服密室怪獸跟我鞠躬、還要保持十步的距離呢?用真心嗎?」

  哈利卻決定要去,並且拖著兩個不怎麼情願的好友一起去——赫敏終於痛定思痛,決定換個偶像來愛,由於四位創始人都覺得女巫比男巫靠譜,所以她也混在室友堆裡看點兒《女巫周刊》什麼的,這對哈利來說就完全是個超綱題了。

  「完全正確的決定,哈利。」洛哈特還在台上絮絮叨叨,赫敏已經成功從潘西·帕金森的馬尾辮裡抽出一根掉落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帕裡。舞台下人擠人,簡直是再方便不過的作案場合。

  哈利就囂張多了,他直接上手拔,在德拉科吃痛的怒視之下無辜地攤開手:「都怪你發色太淺了,德拉科,我還以為你少白頭了呢!」堵得德拉科咻咻運氣,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於是壓力就給到了羅恩身上。

  「我真羨慕女巫啊!」羅恩哭喪著臉,「我爸爸說他們那個年代還有許多男巫願意留長發呢!」

  完成了任務的哈利和赫敏一身輕松,開始看洛哈特的熱鬧——他就像一只傻不愣登撩撥老鷹的呆孔雀,果不其然被斯內普打得飛了出去,要不是為了給學生們演示,斯內普大概都不必用魔杖。

  斯萊特林的學生們紛紛鼓掌歡呼起來,拉文克勞隨即跟上,兩個好心的赫奇帕奇去把摔傻了的洛哈特扶起來,格蘭芬多們左右為難——洛哈特固然是個教不了什麼干貨的花瓶,但斯內普絕對也是個大惡人,相比之下,最起碼花瓶不會造成什麼危害,比如亂扣分。

  於是格蘭芬多眾口一詞地鼓勵起洛哈特來,讓他站起來再接再厲,看得哈利嘴角抽搐不已。

  「鄧布利多教授!」站在人群邊緣的學生忽然驚呼了一聲,大家紛紛望去,這才看見鄧布利多正站在禮堂門口,笑眯眯地望著他們。他身旁站著一個穿黑袍的高個兒女巫,半個身子都隱在陰影裡,只有耳邊兩粒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白色寶石熒熒閃光,像散發著寒氣的透明冰珠。

  「很精彩,是不是?」鄧布利多也熱情地鼓了鼓掌,「真高興見到你的身手一如從前,西弗勒斯,至於吉德羅,作為你曾經的老師,我不得不說,這幾年你有所懈怠了。」

  洛哈特尷尬地打了個哈哈:「那是因為……大家都是同事,誰會防備同事呢?」他環顧四周,發現不少高年級生已經面露鄙夷之色,心裡不由更慌了。

  「這樣吧,校長,就請您身邊那位女士上台來和我來一場吧,好嗎?」洛哈特風度翩翩地彎下腰,「女士,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斯內普眯起眼看過去,忽然冷笑了一聲:「我很樂意。」他讓開兩步,做了個「你自己麻溜過來別等我請你」的手勢:「虛位以待,女士。」

  哈利心道不妙,奈何還沒開始躥個兒,踮起腳尖也越不過弗雷德的肩膀頭。這位神秘女巫似乎一點兒應邀的意思都沒有,就跟沒聽見似的,從容地站在鄧布利多身後,兩手抄著口袋——雙方竟僵持住了。

  「那麼,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了笑,「點到為止,好嗎?」

  怪不得斯內普這麼沒禮貌,哈利忍不住想,雖然他本身就不是個講禮貌的人。

  「阿波羅尼婭?」羅恩悄悄道,不知道從哪裡搞了根灰撲撲的毛發,兩根指頭寶貝似的捏著,「那個照顧你長大的女巫,是她嗎?」

  「巫師界叫這個名字的人多嗎?」赫敏激動極了,「《女巫周刊·年末特輯》又報道她了,『公僕的穿搭哲學』!」

  「啊,沒錯……」哈利虛弱地說,「據我所知,叫這個名字的就她一個,我爸爸媽媽朋友的朋友。」

  「這不就是我爸爸的那個上司嗎?怪不得你去年大大咧咧就看人家的信!你爸爸媽媽的人脈真廣啊,哥們兒!」羅恩由衷地感嘆道,「還有你,赫敏,你愛上這一位真是明智的選擇,哈利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你搞來她的簽名照。」

  阿波羅尼婭正滿臉不情願地被鄧布利多拉過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此行算是公干,鄧布利多教授。」她試圖做垂死掙扎,「我沒有教職,沒資格在——」

  「某些正牌教授迄今為止的貢獻是零,那麼你只要勇敢地走上來,揮揮魔杖,女士。」斯內普粗暴地打斷她的話,「這只是你的一小步,卻是霍格沃茨停滯不前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的一大步。」

  哈利險些笑場,阿波羅尼婭的手也死死攥著袍子的一角,竭力忍笑。

  「洛哈特教授,好久不見。」阿波羅尼婭憋得聲音都在顫抖,「重返母校,還以為您將《霍格沃茨校報》又撿起來了呢!」

  洛哈特這才將將認出她來:「格林格拉斯?」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教授!」她不緊不慢地拾級登階,高跟鞋不太方便,「那枚梅林騎士團三級勛章,還是我給您頒的呢!」

  「想起來了……」洛哈特幾乎繃不住臉上的假笑,「要不然還是算了——」

  太晚了,斯內普給她搭了把手,幾乎是「如釋重負」地幫她邁出了這一小步。「你的鞋。」他低頭看了看,她的高跟鞋越來越誇張,她看起來幾乎和他差不多高。

  「反正我也只是站著不動,穿什麼鞋都一樣。」阿波羅尼婭小聲道,順便給了傻傻看著她的鐵三角一個Wink,甚至連魔杖都沒掏出來。

  「今天只練習繳械咒,只許使用繳械咒,女士。」洛哈特再三強調,自說自話地倒數完畢,「除你武器———」

  阿波羅尼婭一偏頭就躲過去了。

  「巫師對決是遠程攻擊,只要你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魔咒是很容易被躲過的。」她向台下的學生解釋,「所以一旦遇險,要迅速與對方拉開距離。」

  「哦不——」羅恩·韋斯萊捂住額頭,「我好像回到了課堂上,太可怕了,簡直是換了個地方上課。」

  「我們本來就是在上課!」赫敏認真地說,「無論是怪獸、繼承人還是黑巫師,都不會等你鞠躬轉身走五步、還要倒數一二三才會攻擊你,你自己不也這麼說嗎?我們得學到點兒什麼,不是來玩兒的!」

  「說得好!」阿波羅尼婭贊許地向赫敏比了個大拇指,「教授,你真該為格蘭芬多加上五分。」她向著斯內普點點頭,但後者相當不情願。

  「他不敢昧下你這五分的,赫敏!」羅恩堅決地說,「鄧布利多還看著呢!」

  阿波羅尼婭不由一笑,又看向洛哈特。

  「恕我直言,您為什麼要選擇繳械咒呢,教授?」她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莫非您認為密室裡有一頭拿棍子的山地巨怪,或者是揮舞著榴蓮的大猩猩,讓學生們在遇見的時候、有機會繳了它們的械?」

  台下轟然大笑,洛哈特面色漲紅。

  「繳械咒是無法對猛獸的尖牙、利爪、鞭尾、毒液或者具有魔力的目光生效的,雖然這也是它們的武器。」阿波羅尼婭禮貌地笑了笑,趁機劇透,「放心,我不是教職工,沒資格在霍格沃茨教授任意一條魔咒,不會搶您的生意。」

  她轉身就要走,台階下到一半時,吉德羅·洛哈特忽然高呼「除你——」

  哈利和所有人一樣還來不及驚呼,阿波羅尼婭就仿佛腦後有個伏地魔一樣飛快轉身,魔杖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裡,兩道魔咒連發,都是繳械咒。

  一道與洛哈特的攻擊對衝抵消,一道繳了他的械,相當溫柔,但洛哈特還是再一次飛了出去,因為斯內普也出手了。

  「偷襲,相當好用的一招,洛哈特教授輸在我知曉他的為人、早有准備。對決雙方在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一對一是很難決出勝負的,多對一是比較理想的狀態,有人負責牽制對方的注意力,其余人負責攻擊。」

  不,她又開始上課了,羅恩滿臉痛苦、抓耳撓腮,但左看哈利一臉認真,右看赫敏如飢似渴,只好含淚加入。

  「小巫師與成年巫師的差距並不在魔力水平上,特別是對高年級來說。你們差的是戰鬥意識,包括反應速度、命中率、機動性、對危險的感應和對人心的探知。」阿波羅尼婭特意又走回台階上,「洛哈特教授偷襲的時機堪稱絕妙,我的鞋不方便,又正好在下台階,一個不留神自己就會摔倒,就像古代戰爭行軍,最容易在渡河渡到一半的時候遭到攻擊。」

  「哈利我放假能去找你玩兒嗎?」赫敏雙眼星星,恨不得拿筆去記。

  「啊……能、能吧?」哈利十分尷尬,不知道赫敏什麼時候能意識到阿波羅尼婭的真面目。

  「你邁出了非常優雅、到位的一步,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禮貌地鼓起掌來,這才向懵圈的學生們介紹,「這位是魔法部的格林格拉斯女士,她的第一個崗位就是,傲羅。」

  納威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看起來非常為父母驕傲。

  「哈利,看克拉布的眼神!」羅恩忽然死命拉他,「他跟格林格拉斯女士有仇嗎?」



第125章  密室(3)

  文森特·克拉布的眼神確實不對,他很激動地注視著那邊,兩手緊緊地攥住拳頭,肩膀都聳了起來。可要說那全然是仇恨……他面色漲紅,小眼睛裡淚光閃閃。

  「比你還狂熱的追隨者出現了啊,赫敏。」羅恩幸災樂禍地說,隨即被狠狠地跺了一下。

  「不對勁。」赫敏從容地收回腳,「那更像是一種……又愛又恨的眼神。」

  「成年人的過往經歷總是很復雜的,不是嗎?」哈利麻木地感慨了一句,「反正她也不會告訴我,我們還是得在克拉布身上下功夫。」

  這當口吉德羅·洛哈特已經身殘志堅地布置起了小組對練,事實證明人只要臉皮夠厚,爬起來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他似乎沒有打破學院壁壘的意思,斯內普也根本懶得管,就在不遠處和鄧布利多及阿波羅尼婭說話,哈利正奇怪於他們怎麼還不走,就被納威猝不及防地繳了械。

  「你得專心,哈利。」納威一看就不是個生手,雖然他平時低調異常,偶爾看起來還有些怯懦,但能看出家長奉行的並不是「快樂教育」。

  像他們這樣乖乖練習一個咒語的組合並不多。羅恩被赫敏虐菜虐得破防,很快就開始口不擇言,一個「門牙賽大棒」送赫敏去了醫療翼;德拉科和他的搭檔已經覺得無趣起來,開始閑聊天兒;克拉布和高爾完全就是在激情肉搏。拉文克勞的學生呈現出了明顯的兩個極端,要麼是憋不住用了更高級的魔法,要麼就菜到摳腳;赫奇帕奇這麼講究love&peace的學院,甚至都見血了。

  悲催的洛哈特已經控不住場了,鄧布利多也絲毫沒有干預的意思,斯內普只好站出來,隨手點了兩個斯萊特林讓他們上台演示。

  「他偏心眼!」羅恩憤憤不平地嘟囔,「一會兒他又要給自己學院加分了吧,赫敏那五分呢?」

  然而事情的走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兩個殺紅了眼的斯萊特林不約而同地使用了一個咒語,召喚出了一堆蛇自相殘殺,各式各樣的三角頭昂首挺立,蓄勢待發。

  「看!」阿波羅尼婭輕聲道,「這就是命運的齒輪,教授。你往回扳一點兒,它就加倍奉還。」

  鄧布利多沉默地站在她身邊,說:「再看看。」

  「還看?」阿波羅尼婭抽出魔杖,還不等她動作,圍在舞台前的小巫師就已經有被嚇哭了的,有倒退的,有轉頭跑的,人群很快騷動起來,甚至都有跌倒的。

  「安靜!」斯內普厲聲喝道,可台上的蛇群被吱哇亂叫的人類所驚動,立即注意到四周簇擁著比自身龐大得多的「天敵」們。

  在一道閃爍著微光的無形屏障圍繞著舞台升起之前,兩個惹是生非的斯萊特林已經被一股大力轟到了台下,慌了手腳的小巫師宛如田野裡被農夫細心扶正的秧苗,一個接一個地恢復了秩序,又有一只金紅色的華麗大鳥從繁星點點的穹頂飛撲而下,沒入屏障之內,一口把蛇全吞了。

  以上為世界名畫《洛哈特教授在尖叫》的內容。

  阿波羅尼婭完全插不上手,她只在最一開始的時候用魔杖悄悄一點。

  「哈利!」羅恩驚慌失措,「你的嘴呢?」

  哈利伸手摸了摸鼻子下面,只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膚。

  「可能是有人惡作劇吧?」還好他探訪福利院的時候學過幾下子手語,赫奇帕奇那個和他一樣讀私校的賈斯廷·芬列裡好心翻譯了一下,羅恩才漸漸冷靜下來。

  「很明顯,如果哈利在面對群蛇的時候張口說話,說的就不一定是英語了。你自己不能控制,不是嗎?」第二天,趁機做了無痛箍牙手術的赫敏華麗歸來,「那不是惡作劇,那個人是在幫你。」

  「洛麗絲夫人那次你在現場,還剛得罪了費爾奇;科林那小子有點兒招煩,大家有目共睹,偏偏又是在抱著相機去找你的路上。」羅恩嘆氣道,「還好你會蛇佬腔的事兒沒被發現,否則我們最後一塊陣地格蘭芬多也要失守了。」

  「早就失守了,今早弗雷德跟我打招呼還叫我『蛇王』呢!」哈利笑道,「說起來誰信,我的最後一塊陣地是斯萊特林。」

  羅恩和赫敏都大笑起來。

  他們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太久,在寒假前夕,一個暴風雪的早晨,哈利他們正在門廳聽海格抱怨他一只雞都養不住,忽然有人在樓上尖叫起來:「又一個!不!是兩個!」

  「是尼古拉斯爵士和赫奇帕奇的芬列裡。」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麥格教授如此向她的學生們宣布,「我需要知道每個人的動向……太囂張了,人來人往的早晨……」

  哈利本以為有海格給他背書,這次他總不能還被扯進去,誰知學生們已經害怕到魔怔了,就因為芬列裡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哈利聊天,哈利還做出「邪惡的非洲黑魔法手勢」,所以等到假期開始的那天,整個霍格沃茨幾乎沒有學生敢跟哈利說話了。

  「爸爸媽媽今年好像要帶比爾和查理去什麼地方走親戚?」羅恩憤憤不平地扯著禮物包裝,「頭生的幾個孩子待遇就是不一樣吧?我老覺得爸爸媽媽偏心眼!」

  哈利今年收到了好多書,摞在一起幾乎有他坐著那麼高——羅恩的《與火炮隊一起飛翔》、盧平的《烏合之眾》、阿波羅尼婭的《君主論》(這兩本書放在一起簡直細思恐極)、雷古勒斯的《尖端黑魔法揭秘》(不犯法嗎)以及斯內普,說不送不送,還是送了他一本小冊子,前半部分是他自創的小咒語,基本上分為「特別惡毒」和「比較惡毒」兩個類型;後半部分是可以錦上添花的魔藥竅門,一些是他自己發現的,還有一些卻來自莉莉·伊萬斯。

  「太奇妙了!」赫敏走在朋友們前面,背轉過身面對著他們,眼睛還黏在那本哈利慷慨分享的小冊子上,「原來『無聲無息』是作用於聲帶,『鎖舌封喉』作用於舌頭,『閉口不言』則是直接將整個嘴巴移走!」

  「哪裡奇妙了?」羅恩悄聲問道。

  「就是能夠清楚地看到嘴型、能看但不准確和徹底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三者的差別。」哈利解釋道,又跟赫敏爽快地擊了個掌。

  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再不做些什麼,就要被朋友們拋下」的危機感。可是他該做什麼呢,看那些天書一樣的麻瓜書嗎?

  今年斯萊特林留下的學生格外多,想來是韋斯萊先生如火如荼的黑魔法物品清查活動還沒有結束。他們快速填飽了肚子,顧不上參與餐後小游戲,便頂著隱形衣來到二樓的廢棄女盥洗室裡。

  復方湯劑早就熬好了,赫敏只需要每日往裡添加一些草蛉蟲保持新鮮,以及保證它別被火焰熬干。

  德拉科的味道還不賴,像是某種哈利小時候偷喝過的外國感冒藥劑,苦得很,但咂麼咂麼還有點甜。潘西的藥劑喝得赫敏直皺眉頭,「好酸,濃縮檸檬汁和隔夜釅茶的味道,又酸又澀,我舌頭都麻了……」她嘆息道。

  「羅恩,你找的那根頭發是不是有點兒短啊?」哈利苦得臉都皺在了一起,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斯萊特林有灰頭發留板寸的男巫嗎?」

  「誰知道呢?」羅恩勇敢地說,「說不定他營養不良、頭發脆弱,還是個少白頭呢?」一口悶了,像喝下了一杯岩漿。

  「沒事吧,羅恩?」赫敏躲在隔間裡,她已經開始有變化了,「你聽上去恨不得把自己的整條食管都扯出來銷毀掉。」

  哈利也覺得有些不適了,連忙也找地方藏身,還好他和德拉科身高、體型都差距不大,整體過程並沒有太痛苦。他將將收拾完,就聽見率先出去的赫敏尖叫了一聲:「你是誰?卡西莫多?」

  啊???

  事實上,羅恩變成的這個人比卡西莫多還要醜陋,他身材矮小,習慣性的彎腰駝背,五官各長各的,還滿臉皮膚病,最主要的是,他失去了一整條左臂。

  見羅恩驚恐之下都快哭了,哈利連忙安慰他:「藥效只有一小時,不是嗎?你在這躲一會兒,很快就過去了!你的手還會長回來的!」

  「快點兒,哈利!我們時間寶貴!」赫敏連連催促他,「羅恩,這裡交給你沒問題吧?」說完,還不等羅恩回答,便一把將哈利薅走了。

  他們跌跌撞撞地往地牢走,但幾乎是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文森特·克拉布一個人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地從樓上游蕩下來,看見他倆,仿佛吃了一大驚、白日夢游被驚醒了一般。

  「馬爾福,帕金森?」他的語氣裡還殘留著幾分異乎尋常的傲慢,那不是小孩子裝大人就能模仿得出來的,「你們不是回家了嗎?」

  干!大意了!

  哈利情急之下將赫敏一摟,昂著下巴道:「輪不到你過問,克拉布。」

  克拉布懷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來轉去:「你們兩個?說實話,潘西,都是七月嬰兒,你應該是我的,也只有我能庇護你。」說到第二句話時,語氣又正常了許多。

  「什麼七月嬰兒?」赫敏下意識地問。

  克拉布傲慢地笑了笑,那神態十足地像德拉科,也不知道他私下裡對著鏡子模仿了多少次。「一個要麼死、要麼獲得榮耀的身份。」他神神秘秘地,「你竟然不知道?啊,肯定是因為你只是個女孩,你的家人以你為恥,才懶得告訴你。」

  「你少胡說八道!」赫敏氣得臉色通紅。

  「看來你懂很多咯?」哈利連忙打圓場,「那你一定知道密室是怎麼回事吧?」

  「我知道得不比你多,馬爾福。畢竟你爸爸是黑魔王的得力干將,但還好,我已經超過你了,這一代全看我的了!」

  「真的嗎?我奉勸你,不要為了營造高貴的神秘感就故弄玄虛。」哈利也冷笑,「我可永遠不會降服於一個一無所知的傻瓜。」

  「你說誰!」克拉布生氣了,開始挽袖子,一把就拎著哈利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向我道歉,馬爾福!並發誓以後永遠惟我馬首是瞻!」

  「你做夢!」哈利咬牙道,「黑魔王在上,你算老幾?」

  克拉布一愣,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赫敏已經抽出魔杖,快准狠地來了一個石化咒。

  哈利和赫敏合力將人拖進附近的掃帚間裡,還好現在大家幾乎都在各自找樂子,沒人在走廊上閑逛。「怎麼辦?」赫敏焦急地問道。

  「攝神取念!」哈利猶豫了半天,望進克拉布的眼睛,魔杖點在他眉心,赫敏震驚地望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良久,哈利泄氣地敗下陣來。「我不是你,赫敏,咒語試一次就能成功。」他說道,「或許是我對探尋他人的大腦毫無興趣吧!但我大腦防御術倒是練得不錯,當時他們管這玩意兒叫『冥想』和『記憶宮殿』。」

  赫敏想笑來著,但隨即驚恐地拉了拉哈利的衣袖:「你不應該叫我——他只是石化了,他有意識!」

  哈利眼前一黑,但赫敏反應敏捷,抓起一根墩布懟在克拉布臉上,隨即開始念咒。「一忘皆空、一忘皆空、一忘皆空……」她滿臉緊張,喃喃自語,「總有一次能奏效吧,一忘皆空!」

  「這是什麼?」

  「遺忘咒。」短短片刻,赫敏甚至熱出了汗,「有一次我去找洛哈特,他喝醉了,說他最擅長的魔咒是『一忘皆空』,我就記住了……哈利,但願我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一次就能成功!」

  此地不宜久留,哈利離開之前總覺得忘記了什麼事,他目光來來回回地打量克拉布,忽然心中一動,俯身將他左臂的衣袖擼了上去。

  「天啊!」赫敏尖叫了一聲,「黑魔標記?」

  那個醜斃了的圖案此刻還像是麻瓜鏟除紋身後增生的傷疤,只是微微有些發紅。

  「原來如此!」哈利點頭道,又讓赫敏補了好幾個遺忘咒才從容撤退。

  「你覺得克拉布的話可信嗎?」回去的路上他問赫敏。

  「啊?」赫敏還沉浸在黑魔標記帶來的震撼裡,「應該可信……不管他是真的喜歡帕金森,還是習慣性搶奪德拉科的『所有物』,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一向都是零分也要吹成一百分,他什麼都不說,顯然是真不知道,而且不敢撒謊——否則馬上會被德拉科拆穿。」

  「這說明德拉科、帕金森和克拉布的知情權是相類的。」哈利下了結論,「斯萊特林挖不出什麼料了。」

  時間把控得剛剛好,哈利和赫敏終於不必跟那個「卡西莫多」相處了——名著中的敲鐘人是個有著金子般心靈的好人,而眼前的「卡西莫多」卻沒來由地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或許那個人偷偷從翻倒巷郵購什麼違禁產品了,賣家的頭發隨著包裹粘到了他身上。」羅恩無論何時都很樂觀,「你們進展如何?」

  哈利和赫敏一人一句地把事情經過還原了一下,羅恩驚得說不出話來。

  「黑魔標記?」他低聲說,「這可是高級食死徒才有的……就克拉布那個熊樣兒?呵,那伏地魔不輸誰輸啊!該!」

  「可……伏地魔倒台的時候,我們也才一歲,他提到的那個什麼『七月嬰兒』,應該就和傳說中的預言條件有關。」哈利思路始終清晰。

  「怪不得他用那種眼神看著格林格拉斯女士。」赫敏試圖分析,「想必傲羅曾經抓過他,但看他是小孩子,所以又網開一面、不計較了。」

  「怪不得斯萊特林都這麼對待他,等到有朝一日伏地魔回來了,那這小子才算是真的抖起來了。」羅恩也道,「希望那一天慢點兒來!」

  「恐怕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哈利嘆了口氣。

悠于 2025-4-11 23:28

第126章  密室(4)

  假期還沒結束,斯萊特林就鬧了個大新聞——留校的文森特·克拉布遭到了攻擊,雖然沒有被石化,但他的神智變得非常不清醒,連文字、親友和生活用品都不認識了。龐弗雷夫人用盡所有辦法,才勉強讓他重新拾起了聽說能力,學生們還沒返校呢,人已經在聖芒戈躺好幾天了。

  「這不就是他的正常水平嗎?」弗雷德困惑地說,「說不定只是玩太瘋了沒睡好?你說呢,喬治?」

  「我在想,斯萊特林又要選拔新的找球手了。」喬治一臉憂愁,「好運還能一直籠罩格蘭芬多嗎?看,連赫敏都很焦慮呢!」

  赫敏·格蘭傑當然完全不是因為什麼鬼的找球手而焦慮,她陷入了一種源於自責的低落狀態裡。「我不知道……」她哭泣著說,「原來遺忘咒有這麼強大的後遺症。」

  「你還記得小冊子上記錄的『倒掛金鐘』嗎?」哈利說道,「在霍格沃茨流行開以後,有人因為『金鐘落地』摔斷過脖子。」

  赫敏倒抽一口冷氣,眼淚落得更凶了,羅恩連忙安慰她:「巫師沒那麼容易死的,你沒有聽說過《男巫的毛心髒》嗎?只要事先處理得當,哪怕把心挖出來都不會死。」

  人在摔斷脖子之前誰能預想得到呢,還處理得當?不過赫敏居然真的被安慰到了,女巫的心思哈利·波特這輩子也別想搞懂。

  這件事令他的最後一塊陣地失守,斯萊特林也有不少人加入了魔怔行列,畢竟克拉布可是貨真價實的純血,他所遭受的傷害也不是一劑曼德拉草就能治好的。與其聽信父母口中虛無縹緲、老掉牙的傳說,斯萊特林們當然更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哈利·波特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他打開了密室,然後嘎嘎亂殺。

  一直到二月上旬、情人節前夕,都未發生新的襲擊事件,一些膽子大的小情侶甚至會對哈利說謝謝。但很快,一樁大規模校外團購非法迷情劑事件被震怒的麥格教授當場抓獲,涉案人員大多是女巫,也有幾個男巫,很不幸的是金妮·韋斯萊也牽涉其中,被罰去獎杯陳列室做衛生,不准用魔杖的那種。

  「你這幾天別出現在我面前,兄弟。」羅恩把手擋在自己眼前,「不管她是要把這玩意兒喂給你喝,還是喂給洛哈特喝,我都不同意!!」

  金妮從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連好幾天都渾渾噩噩。任憑羅恩怎麼開解她「大家都扣分,就等於都沒扣分」也不管用,但她本來也不是個習慣和哥哥傾吐心聲的人,大家也都沒在意。

  這件事唯一的好處是麥格教授借機取消了洛哈特的所有情人節布置,那些被他不知道怎麼搞來的矮人歡呼著奔向了自由的禁林。

  到了復活節假期,二年級學生們就該決定今後的選修課了。這個假期很少有人選擇回家,一時間霍格沃茨貓頭鷹亂飛,不少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寫信來指導小巫師們選課。盧平的信就中規中矩,還列了哈利父輩們的選擇供他參考,阿波羅尼婭就跳脫多了,她列了個表格,橫列分別是「通過率」、「得O率」、「天賦要求」及「課程質量」。

  「所以,想像力豐富且不迷信的人適合學習占蔔,這是一門很好通過的水課,但要拿O就很困難。」赫敏捋著那個表格,「保護神奇生物為什麼全看海格的心情?」

  「弗雷德他們去年上過海格轉正後的第一堂課,據說他過於激動,當場要求他們騎鷹頭馬身有翼獸繞著霍格沃茨飛兩圈兒。」羅恩幽幽地說,赫敏顫抖了一下。

  「麻瓜研究適合混血小巫師,對純麻瓜種來說,五十年不變的教綱過於落後了。」赫敏繼續總結,「古代魔文是一門死語言,不建議參考麻瓜書店裡所有關於盧恩文字的出版物……算數占蔔要求具備一定的數學思維和心算能力,這個適合我!」

  「哈利,你看什麼呢?」羅恩問道,「第二張信紙上寫了什麼?」

  「哦……她給我講了一個『小馬過河』的故事。」哈利把信紙遞給羅恩,「大概就是說,遇到問題不要聽別人怎麼說,而是要自己試試看。」

  羅恩絕倒。

  最後哈利和羅恩還是選了占蔔和保護神奇生物,一門水,一門實踐比理論多,夫復何求?決定要親自過河試試看的反而是赫敏,麥格教授收到她的課表後驚訝地挑了挑眉。

  「你知道,格蘭傑小姐。」麥格教授眉頭微皺,但神情卻很高興,誰會不喜歡好學的孩子呢,「霍格沃茨的課程表已經很多年沒有變過了,為了讓你能夠兼顧五門選修課,我們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

  「難道我是第一個選修五門課的學生嗎,教授?」赫敏有些緊張。

  「這倒不是,曾經有個赫奇帕奇的孩子,他通過了全部12門O.W.Ls考試,他的父母至今還為他驕傲,」麥格教授長長地嘆了口氣,「現在他在阿茲卡班。」

  赫敏嚇得噎住了,一直到晚上還在打嗝,羅恩不得不再次安慰她,「五門選修課」和「進阿茲卡班」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麥格教授只是開了個不熟練的玩笑。

  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比賽當天,哈利又在城堡裡聽到那個怪聲,他沒有耽擱,立刻告訴了麥格教授,於是比賽取消,所有人只允許出現在公共休息室、圖書館或者禮堂,這幾個位置都安排了教授巡視。哈利本想回格蘭芬多,赫敏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硬是把他們拖到了圖書館。

  「聽著。」她嚴肅地壓低聲音,「哈利會蛇佬腔,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像征是蛇,那麼我們有理由懷疑,密室怪獸是一條蛇類神奇動物,對吧?這也是為什麼哈利走到哪裡都能聽見它的聲音,因為城堡的牆壁裡有下水管。」

  「對吧……」羅恩懷疑地說,「你想怎麼樣?」

  「窮舉法,我們挨個排查就是了。」赫敏咬牙道,給他們分發紙筆,「一些滅絕了的、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生物也要,畢竟薩拉查活在一千年前。」

  三人很快陷入了書山圖海之中,最聽赫敏話的是羅恩,最先受不了的也是他。「我沒法排查!」他委屈地把筆一扔,指著書上模模糊糊的插圖,「作者都不說這是什麼怪獸,只說這個蛇形彩繪是巫師與麻瓜世界交融的見證,什麼鬼!」

  「不,等等。」哈利突然按住那張書頁,「我似乎……我應該在哪裡……該死的!我記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是在一個博物館裡!」

  「什麼是博、博物館?」

  「就是一些人或者組織,收集了一些有歷史價值或者紀念意義的東西,有償或無償地供人參觀!」哈利費勁地解釋。

  「哪個博物館?」赫敏已經急切地開始報菜名,「大英?V&A?還是——」

  「哪個麻瓜博物館也不會收藏巫師的東西啊,赫敏。」羅恩理所應當地說,「博物館好玩嗎?我還沒去過呢!」

  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好像是一個城堡,但只有霍格沃茨二十分之一那麼大,游客很多,外國人為主,還養了很多渡鴉……」哈利拼命回憶著,「阿波羅尼婭帶我去的,還有德拉科和……斯內普。」

  「你怎麼對和誰一起去的這麼清楚,在博物館裡看到了什麼卻都忘了?」羅恩一臉不可思議,「當然,我是說,要是我和斯內普一起逛博物館,我也會終身難忘的。」

  哈利決定暑假怎麼也要幫羅恩圓這個夢,斯內普可能懶得理他,但德拉科問題不大。

  「因為阿波羅尼婭真的懂很多,她一直在給我們講解。」哈利認真的說,「結果後半程她被緊急叫回部裡去了,我就——呃……」

  赫敏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羅恩卻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天啊,拜托,老兄!」他笑得直拍哈利的肩膀,「想想這一組無敵陣容吧,我今晚一定會在夢裡見到它的!」

  赫敏把羽毛筆一扔:「我知道了。哈利,那不是博物館——但也差不多,我很喜歡那裡,倫敦塔。」

  「噢!」羅恩一拍大腿,「我知道那裡,查理曾經寫過一篇論文,但更像是辯論稿,賓斯教授讓他們論述任一『塔中王子猜想』的可行性。」

  現在輪到兩個來自麻瓜世界的小巫師面面相覷了。

  「你在說什麼,羅納德,塔中王子?」赫敏疑惑地看著他,「那就是格羅斯特公爵理查干的,幾乎所有人都這麼以為。」

  羅恩神秘兮兮地搖了搖手指:「不,不不,赫敏。巫師有巫師的看法——那件事裡充斥著魔法的痕跡,一部分人認為王子中至少有一個是巫師,魔力暴動救了自己和兄弟,從此隱姓埋名;另一部分人相信是邪惡的理查三世雇佣了巫師,殺死了侄子,才能做得如此了無痕跡。」

  赫敏托著下巴,並未反駁羅恩的長篇大論,反而頻頻點頭,覺得他很有道理。

  「那個時候《保密法》還沒簽訂,巫師與麻瓜融為一體,也不是沒可能。」赫敏津津有味兒地邊想邊說,「所以還有什麼事是巫師干的?王子們那個貴庶通婚的母親,她大概也是個女巫?再往後,是都鐸……亨利八世的第二任妻子?可如果她是女巫的話一定不會被砍頭——」

  「你剛剛說什麼,赫敏?誰的妻子?」哈利眼睛一亮。

  「亨利八世。」羅恩倒是對赫敏的話都記得牢牢的,「怎麼,哈利,你也和他一起逛博物館嗎?」

  「我見到的就是他的盔甲,收藏在倫敦塔Ⅰ,上面畫著一個……蛇、蛇鬼?」如果回憶就像腦漿,他的顱骨裡現在已經一滴不剩了,「阿波羅尼婭說過它的體型很大,怕雞,是蜘蛛的天敵,哦還有,瞪誰誰死。」

  海格養一地死一地的雞,犯罪現場倉皇逃竄的蜘蛛……這幾乎和城堡裡的怪獸對得嚴絲合縫。

  赫敏眼睛亮閃閃地開始翻書:「哦不哈利,我想你說的應該是蛇怪?」

  「對對對!」哈利幾乎跳了起來,「就是這個!」

  「好吧,蛇怪果然更符合,我本來還以為是莫盧西娜什麼的。」赫敏聳聳肩,「蛇是沒辦法在牆上寫字的,我想她可能需要一個人類的上半身。」

  「所以,就決定是蛇怪了是嗎?」羅恩撓了撓頭,「好小蛇,蜘蛛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哈利忍不住笑起來,赫敏不得不再次把控「會議」的進程:「可是看到蛇怪眼睛的人都會死,現在他們卻只是石化了。」

  哈利不期然地想起小時候阿波羅尼婭忽悠他的話——你佩戴的金屬護身符反彈了伏地魔的子彈,那枚子彈被牆壁再一次反彈後打入了伏地魔的胸膛,因為威力減弱,所以只是重傷了他。

  受害者和蛇怪之間,也許也存在著類似於護身符和牆壁,蛇怪的目光經過反彈,威力減弱了……

  反彈……反射……

  「我知道了!」他再一次站起來,不容置疑地說,「是反射,他們誰都沒真正和蛇怪對視!科林有相機,芬列裡隔著幽靈,洛麗絲夫人……是那灘水!」

  他們趕去校長室路上撞見了新一起襲擊事件——拉文克勞六年級的佩內洛普·克裡瓦特,珀西從去年聖誕節就看對眼的秘密女友。他們仗著「怪獸不敢襲擊級長」的迷之自信偷偷出來約會,克裡瓦特倒下的時候,手裡還握著一面用來補妝的小鏡子。

  三人對視一眼,趁亂繼續向校長室進發,然後被鐵面無私的石獸攔在門外。

  「有沒有搞錯?」羅恩恨不得拿腳去踢,「人命關天!」

  「哈利?」有人詫異地喊了一聲,「你怎麼在這裡?」

  是盧修斯·馬爾福和雷古勒斯·布萊克郎舅倆,各自披著旅行鬥篷,正在斯內普的帶領下拾級而上。

  「另一個?」羅恩問。

  「顯而易見。」赫敏回答。

  校長室內,鄧布利多對兩路人馬的到來似乎都早有預料。他甚至都已經簡單收拾了一些行李,鬥篷搭在手臂上,一副「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走」的姿態。

  「哦,盧修斯!」鄧布利多笑著打了個招呼,「我就知道校董會不會坐視不理的,對嗎?」

  「沒錯。」盧修斯·馬爾福彬彬有禮地頷首,「我有一張十二位校董簽署的罷免令,你需要在今天之內離開霍格沃茨,鄧布利多。」

  雷古勒斯·布萊克聳了聳肩:「事已至此,我簽不簽也於事無補,還不如從眾。」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斯內普忽然說,「就為了……給鄧布利多添堵?」他滿臉都是「你蠢成這樣是我想像不到的」,已經等於是把話挑開明說了。

  「我只是順勢而為。」盧修斯笑意微微收斂,「抓住機會,利用機會,大家都是這麼做的……要不是阿波羅尼婭臨時叫走了福吉,這就不是霍格沃茨內部的事了,魔法部從來沒能干預過霍格沃茨,如果我讓他辦成了……」

  羅恩朝他怒目而視,只換來盧修斯輕飄飄的一眼,像看什麼能夠隨手拂去的垃圾。

  「機會?」哈利忽然重復了一句,「恕我冒昧插話,馬爾福先生,打開密室並非是您的主觀意願?」

  盧修斯那雙和德拉科如出一轍的灰眼睛輕輕地眯了起來:「成長得很快,波特先生。但我恐怕這還不夠,你得成長得比黑魔王更快才行。」

  那就是默認了。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盧修斯!」雷古勒斯嘆了口氣,「難道你是懷念鑽心咒的滋味了?我恐怕你會死!」

  「我當然不知情,黑魔王給的東西太多了。」盧修斯狡猾地說,「我只是一個弱勢的、被討要東西都無法拒絕的可憐蟲罷了,那個把寶貝擅自送到你們眼皮底下的倒霉蛋才該害怕呢!」

  鄧布利多輕輕點了點頭——盧修斯·馬爾福沒必要撒謊,伏地魔還未歸來,天平一端目前就只有救世主一個人,還在不斷加碼。

  「那麼我們現在就走吧!」他輕松愉快地站起身來,「我請你們去豬頭酒吧吃飯怎麼樣?」一轉頭看見鐵三角,才恍然:「忘了還有你們三個了!有話要對我說?」

  「是蛇怪,先生。」哈利把推理過程和盤托出,「如果您一定要走,請您下最後一條命令——讓學生們攜帶能夠反射蛇怪目光的東西。」

  鄧布利多微微動容,他看了一眼斯內普,後者轉身離去。盧修斯的防線卻在一瞬間被這個單詞擊潰了,他臉色慘白,顯然對蛇怪的習性有所了解——不僅瞪人還能吃人,管你啥血照吃不誤。

  「不要再抱有僥幸心理了,馬爾福先生。」赫敏勇敢地站了出來,「克拉布的魔咒傷害是我干的,蛇怪是不會對純血種另眼相看的,它都一千年沒吃過東西了!」

  「看哪,盧修斯!」雷古勒斯精准補刀,「一個麻瓜出身的小女孩都比你清醒,你的年紀幾乎是她的四倍!」

  等到斯內普回來的時候盧修斯·馬爾福已經全招了——老克拉布這些年一直軟硬兼施地向他討要黑魔王的贈禮,早就從阿波羅尼婭那裡聽到搜檢風聲的盧修斯順勢同意,然後就一直在看好戲。

  「我其實沒想到,老克拉布會讓他的兒子將那日記本帶回霍格沃茨,來、來做一番事業……愚蠢的事業!」盧修斯虛弱地說,「當我知道密室開啟的時候,我根本沒當一回事兒。」

  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怎麼會對斯萊特林下手呢,對吧?珀西和他的小女友也是這麼覺得的,大膽怪獸,竟然敢瞪堂堂級長?!

  事情到這裡已經很明了了——那本神奇的日記本在克拉布喜提聖芒戈常駐後仍舊薪火相傳,一位新的「繼承人」不知怎麼得到了它,堅定地踏上了開門放蛇的道路。

  最後鄧布利多還是走了,沒辦法,罷免令從簽署的那一刻就生效了。現在最不想他離開的反而是盧修斯,他恨不得讓德拉科直接搬到斯內普的辦公室裡打地鋪。

  「只有當這裡所有人都背叛我的時候,我才算真正離開了這所學校。」鄧布利多在離開前意味深長地說,「在霍格沃茨,那些請求幫助的人總是能得到幫助的。」



第127章  日記(1)

  「所以,為什麼不能讓所有學生交出他們的日記本?」羅恩蜷縮在公共休息室的沙發裡,「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我。」赫敏冷冷地說。

  嚇得羅恩趕緊坐正了。

  「我們現在至少需要解決兩個問題。」哈利裝作沒看見,「找到密室、制服怪獸,或者找到日記本,抓獲繼承人。」

  「密室是死的,繼承人是活的,可惜死的活的都好難找啊!」羅恩呻..吟著伸了伸腿,「我還是覺得直接沒收所有日記本更簡單。」

  「如果事態惡化,遲早會走到那一步的,但這和讓繼承人自首有什麼區別?」赫敏憂慮極了,「他至少會被開除,然後折斷魔杖,就像曾經的海格一樣,我都不敢保證我有這樣勇敢。」

  公共休息室裡人山人海。鄧布利多教授離開之後,麥格教授對學生活動軌跡的限制措施進一步加強了,不上課的統統回休息室,上課的則必須由授課教授親自護送到下一節課的教室——如果不巧碰到那一位在拖堂,大家就只好集體在走廊上罰站。

  在如此嘈雜的環境裡,他們聊天說話都肆無忌憚,但一旁抱膝悶坐發呆的金妮還是多多少少地聽到了一些,她好像有些嚇到了,跳起來急匆匆地跑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再發生新的襲擊事件。海格彙報稱,自從小克拉布進了聖芒戈,他的雞存活率大大提高了,以前總是一窩一窩的死,手法堪稱殘暴,現在新繼承人卻是折騰半天才能掐死一只,他把牙牙趕到雞窩旁守著,牙牙卻從不示警。

  「說明新繼承人是個女巫,力氣小,下不去手,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殺雞。」哈利說道,「牙牙對弱者總是很友善,它沒准兒還以為那是來找雞玩兒的呢。」

  「女巫,寫日記。赫敏,那不就是你?」

  「別說傻話,羅納德!」赫敏隨手扯過一張紙,畫了一張大框框套小框框的城堡簡圖,「來看看這個,我是從麻瓜犯罪劇集裡學來的。」

  她先蘸了一下綠墨水,在二樓廢棄女盥洗室外不遠的走廊上畫了一個小星星。「這是洛麗絲夫人。」赫敏說,換了一種紅墨水,「科林在哪裡被發現的?」

  「在樓梯上。」哈利馬上說,「醫療翼在二樓。」

  一個小小的紅星星出現在了像征著樓梯的鋼琴格圖案上。

  「賈斯廷·芬列裡呢?」

  「好像是三樓,樓梯口旁邊的走廊裡。」

  赫敏快手快腳地又畫了一張三樓平面圖,羅恩十分自覺地貢獻出了自己的變色墨水,又多了一個明黃色的星星。

  「而你,羅恩,你未來的嫂子克裡瓦特,是在圖書館附近,圖書館也在二樓。」赫敏用魔杖點了點墨水瓶,一個亮藍色的星星隨即出現在簡圖上,「很明顯了,不是嗎?」

  他早就說赫敏是天才吧!哈利覺得自己呼吸都跟著微微粗重了起來。

  「二樓是城堡利用率最高的樓層,幾乎沒有一間教室是閑置的。」赫敏繼續分析,「密室號稱打開了三次,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肯定每一次,學校都會進行一次徹底的搜查,但他們什麼都沒查到,這只有一種可能。」

  她用力將羽毛筆扎進地圖上的小方塊裡:「這是一間女盥洗室,還是廢棄的,環境很差,人下意識就想早點離開這種地方越快越好,所以這裡被一次又一次地忽視了。甚至那個永遠也修不好的水龍頭,就是某種趕客的手段!」

  「你值得一個梅林爵士團一級勛章,赫敏。」羅恩情真意切地說,「你想讓誰為你授勛?」

  然而赫敏這麼多天的深思熟慮顯然收獲頗豐:「你們有沒有想過,盥洗室裡的那個駐場幽靈,她為什麼被稱作『哭泣的桃金娘』?她身上沒有佩戴任何一種五瓣紅花或者壺狀漿果形狀的飾品。哈利,德拉科有時候會叫你『疤頭』,那是因為你真的有疤,那些考不過我的拉文克勞背地裡叫我『海狸』,因為我的門牙確實很大。」

  「你的意思是,外號應該是有所依據的。」羅恩跟上了她的節奏,「除非……除非那是她的名字!怪了,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見過?」

  赫敏不慌不忙,又拿出一張羊皮紙,那是盧平寫給哈利的信,赫敏當時就問他借走了,他都忘了還有這回事兒了。

  「介意嗎?」赫敏問了他一聲,還不等哈利點頭,就抄起羽毛筆在紙上畫了個大大的圈,「茉特爾·沃倫,第一次密室事件的受害者,顯然她沒能走下去。」

  「我不明白!」當他們躲在隱形衣裡奔赴盥洗室時,羅恩忍不住開口,「鄧布利多教授肯定知道吧?他是唯一一位親身經歷了第一次密室事件的人,他會不記得受害者的名字嗎?」

  「你也知道她是受害者啊?」赫敏沒好氣地說道,「反復詢問一個幽靈死前的情景,這太殘忍了。她如果不是始終無法解脫,也不會成為幽靈,你敢去問血人巴羅他是怎麼死的嗎?」

  哈利忽然停下了,兩個好友猝不及防,一股腦兒地撞在他身上,幸虧現在走廊上沒有人。

  「那我們現在就更不能這麼做了,赫敏。」哈利沉聲道,「你了解過幽靈了?」

  片刻後,他們隨便找了間空教室坐下。

  「勇敢的、不畏懼死亡的人是不會成為幽靈的,這和他們生前的牽掛無關,這也是為什麼你爸爸媽媽沒有成為幽靈陪伴著你,哈利。」赫敏首先說道,「尼古拉斯爵士死前被砍了那麼多下,他必然是……不敢的。」

  「但蛇怪的瞪視是沒有痛苦的。」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想利用死亡辦成什麼事。Ⅰ譬如客死異鄉的人,如果執著於回去再見一眼什麼人,他死了肯定是無法辦到了,但成為幽靈就可以。」赫敏攤開手,「是死亡把他們困住了,怯懦也好,執念也好,他們無法與死去的自己和解,因此被迫停在原地。」

  「等等!」哈利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赫敏茫然地看著他,羅恩左看右看,最後試探著說:「停、停在原地?」

  「這下我們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那間盥洗室確實是有問題了。」哈利站起身來,「這就是雙重認定,不是嗎?」

  於是他們再度奔赴盥洗室,連隱形衣都忘了穿。任憑桃金娘在裡面跳水發瘋,分頭仔細搜索起來——既然蛇怪通過水管穿行,要麼是洗手池、要麼就是馬桶。出於某種懂得都懂的原因,沒人願意去檢查馬桶,哪怕已經廢棄多年。如果斯萊特林的後人敢把密室入口安到馬桶排污管,那哈利才算真的佩服。

  「這裡!」羅恩很快說道,手指反復摩擦著一個暗淡的銅制水龍頭,「我想這個花紋應該是條蛇,別的地方都沒有。」

  「打開它,哈利。」赫敏鼓勵他,「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血脈已經斷在伏地魔那兒了,現在的繼承人肯定不是通過血液打開密室的,那一定是某種特殊的、可以模仿的天賦。」

  蛇佬腔。

  哈利閉上眼睛,反復深呼吸了好幾次,再慢慢睜開。「打開。」他嘶嘶地說,「給我打開。」

  在積攢千年的水垢和霉菌裡玩了一把滑梯之後,三人來到了一座神秘宏偉又陰森詭異的地下殿堂。「你說說薩拉查這審美,」羅恩為了活躍氣氛,故意插科打諢,「不怪大家都覺得斯萊特林是壞東西啊!」

  密室裡靜極了,只有流水滴滴答答的聲響,經過無數次折射放大,幾乎有些魔音穿耳的效果。特別是當三人被一條1:1脫下的蛇蛻嚇得慘叫後,引起的回聲是驚人的。

  「霍、霍格沃茨的地下水一定含、含鈣。」赫敏哽咽著說,「看,多漂亮的鐘乳石啊……」

  「說點兒什麼,哈利!」羅恩顫抖著催促他。在濃密的黑暗中僅憑三束照明咒的光芒是不夠的,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魔杖下一秒會照到什麼東西,會不會就是繼承人獰笑的臉?

  「哦。」哈利試著摳了摳石雕蛇眼中鑲嵌的寶石,沒摳動,「打開。」

  密室的第二重比它的門廳還要來得大場面,穹頂幾乎有兩層樓那麼高,森然羅列的石柱蛇影重重,蛇眼都望向同一個方向——頂天立地的斯萊特林雕像。

  「我同意你關於斯萊特林審美的說法,羅恩。」哈利無語地說,「即便是藝術學院那些先鋒派們過來,也無法違心地說這、這一切像征著善良正義什麼的。」

  「但、但是,蛇怪在哪兒呢?」赫敏小聲問,怕打擾了什麼似的。

  「不重要,孩子們,我想有那條蛇蛻就夠了。」有人興高采烈地說道,「現在,放下魔杖,舉起雙手,慢慢轉過身來。」

  是洛哈特。

  「這個時候還有學生敢在走廊上出沒,我悄悄跟過來准沒錯!」他聲音裡的得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只能說我們的三位小偵探太注重查案了,連身後跟了個人都不知道。拜你們所賜,我的《與蛇怪雪夜狂奔》終於能完稿了,十六年了。」

  「這裡面有你什麼事兒啊?」羅恩叫道。

  「噓,韋斯萊先生,別真把蛇怪招來啊,我又打不過。」洛哈特氣定神閑,「好一段精彩刺激的冒險經歷,曾經是你們的,現在是我的了——只要一個遺忘咒。」

  「無恥!」赫敏塌房塌得太厲害,聲音裡又帶了哭腔,「你的那些書,難道全都是這樣?」

  「成年人的世界是很難混的呀,格蘭傑小姐。」洛哈特已經笑出了聲,「就當是我能教你的最後一課吧!」

  哈利忽然一聲尖叫!

  洛哈特嚇得一哆嗦,但眼前三個一直背對著他的小巫師卻猛地轉身,魔杖早已舉在胸前——

  「除你武器!」

  「統統石化!」

  「一忘皆空!」

  洛哈特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飛了出去,後腦正嗑在石柱盤繞的蛇頭上。「沒死。」赫敏壯著膽子匆匆跑過去看了一眼,「但是在流血。」

  「我就說巫師很難死的。」羅恩說,哈利正仰頭看著那個猴子一般的雕像,「打開。」他如此說道,已經熟練到可以不用非找條蛇盯著了。

  然而奏效了兩次的口令這次不管用了,雕像沉默矗立,無言地俯視著後人。「你會不會找錯地方了?」羅恩小聲問,「這樣有點兒蠢。」

  「不可能。薩拉查費盡心血營造的密室,這麼大的場面,會讓他的寶貝蛇怪從隨便哪塊地板縫裡鑽出來?」哈利很堅持,嘶個沒完,「一定是這裡,只能是這裡。」

  「或許你需要用更……呃,詩意一點的語言?」赫敏把洛哈特用咒語牢牢捆在石柱上,還撿走了他的魔杖,「總得和這個地方、這種規模相襯吧?」

  「我藝術和美學課是胡上的。」哈利無辜地說,「英語修辭與寫作主要學習怎麼水論文。」

  於是三個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胡謅一些「詩意」的語言,哈利再用蛇佬腔忠實地翻譯出來。也不知道是誰的哪句話觸動了薩拉查的亡靈,反正它高興地張大了嘴,准備放他的「好小蛇」出來見見世面。

  「蛇怪的目光!」羅恩嚇得步步後退,「我們怎麼辦?我們是來給它送飯的呀!」

  干!大意了!

  「先閉眼!」哈利果斷地說,「隱蔽!離洛哈特遠點兒,會爬樹就爬到柱子上去。」

  洛哈特在流血,蛇怪吃也是先吃他。

  「鄧布利多教授!」羅恩不停地碎碎念,一邊手腳麻利地向柱子上爬去,「如果你能聽到我們說話,我們真的很需要幫助!求求你!我已經能聽見蛇怪著陸的聲音了!」

  一聲清越的鳳鳴響起!

  「什麼鬼動靜?」羅恩怪叫道。

  「是鄧布利多教授的鳳凰!」赫敏驚喜地喊了一聲,「鄧布利多家族能夠驅使鳳凰Ⅱ,決鬥俱樂部那天它吃了好多毒蛇!」

  鳳凰已經和蛇怪纏鬥起來,很快就將那一對害人不淺的招子啄瞎了。它愉悅地又叫了一聲,飛到羅恩頭上蹲著,尾羽在他眼上掃了又掃。

  「我睜眼了啊!」羅恩叫道,「我真睜了!」

  一睜眼就看到蛇怪在地上痛苦翻滾,還難以自拔地被不遠處氣味甜美的洛哈特所吸引。

  「你這家伙!」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叫了一聲,「不准吃人!」

  鳳凰扔了個東西在他懷裡,羅恩根本無暇注意那是什麼,就胡亂往懷裡一揣。他勇敢地抓住了鳥尾巴毛,被帶著在空中滑翔了一段距離,主動松手跳到了蛇怪的頭上。

  「是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羅恩手忙腳亂地摳著蛇怪的鱗片,卻無從下手,同時蛇怪也感覺到「上面有人」,顧不上灼痛失明的雙眼,開始更大力地掙扎起來,甚至不惜用頭去撞石柱。

  如果它要撞的不是赫敏藏身的那一根就好了。

  羅恩忽然覺得懷裡一沉,長袍幾乎要被墜破,他本能地伸手一摸,硬生生從袍子裡抽出一把精致鋒利的銀劍來。「我沒被割得腸穿肚爛真是梅林保佑!」他雙手握住寶劍,准備給蛇怪來一下狠的,可是他連安穩地呆在蛇頭上都很費勁,騰出手來握劍後就更困難了。

  「嘶嘶!」黑暗中不知哪一根石柱的高處傳來一個冷酷的命令,「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Ⅲ

  蛇怪的龐大身軀愣是有一瞬間的僵硬,像是齒輪鏽住、需要上油的機器,一卡一卡地,在遵循天性和服從命令之間反復橫跳。

  「羅恩!就是現在!」赫敏尖叫道!



第128章  日記(2)

  「以戈德裡克的名義!」羅恩雙腿牢牢夾住蛇怪的脖子——如果它有——上身挺立,雙手高舉,狠狠地將劍向著毒蛇最薄的頭部扎了下去!

  「利劍就是不一樣。」這是他脫力摔下去之前,腦海中回蕩的最後一句話。

  羅恩是被赫敏抽醒的。「我們怎麼還在這裡?」他絕望地說,「剛才那段路難道還要再走一次?」

  「校長的鳳凰應該可以送我們上去,但我們很難帶兩個昏迷的人。」赫敏歉意地笑笑,「人一旦失去意識之後,就變得格外沉重,我們可能需要分兩趟。」

  「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一個憤怒、尖銳卻又令他們無比熟悉的聲音急匆匆地響起,「這麼說,波特,你搞死了我的蛇怪?」

  一個他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人,金妮·韋斯萊,滿面怒容,氣急敗壞,高高舉著閃光的魔杖,大踏步衝了進來。

  「金妮?」羅恩傻眼了,「你怎麼——不,你別嚇我!也別開玩笑了!你是……跟著洛哈特來的吧?對你一定是!」

  哈利擺擺手讓他先別說話,他上下打量著金妮,人還是那個人,但整體的氣質、神態已經截然不同了,硬要說像,倒是有點兒像聖誕節那天的文森特·克拉布。

  「伏地魔?」哈利招了招手,「下午好!」

  金妮得意洋洋地笑了,從校袍口袋裡抽出一本黑本子晃了晃。

  「我怎麼感覺你比去年理智多了,難道這段時間你找了個麻瓜教堂苦修嗎?」哈利平靜地問,「能夠附身在巫師身上,操控他們的行為,你似乎比去年更強壯了?什麼東西比魔法石還好使?」

  金妮的笑容就卡在臉上。

  「我不是那個伏地魔,我只是他的一段記憶,從出生到十六歲,都在裡面。」她柔聲道,似乎是覺得眼前之人命不久矣,索性滿足他的好奇心,「可愛的小文森特把我藏在獎杯陳列室,沒辦法,他的箱子實在是又亂又臭!獎杯陳列室更合適,幾乎沒有人去,一年也不打掃一次,雖然他們將特殊貢獻獎移走了,但我還拿過許多別的獎……我是霍格沃茨建校以來,獲得榮譽最多的學生。」

  「那你跟赫敏的追求也差不多啊!」羅恩小聲逼逼。

  「閉嘴!」金妮怒吼,一個通紅的巴掌印幾乎立刻憑空出現在了羅恩臉上,赫敏驚呼了一聲,連忙擋在他身前。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克拉布告訴你的?」

  「我後來發生的事,小文森特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你,哈利·波特,一個一捏就碎的小嬰兒擊退了我。但他反復提到自己被後來的我所看重,表達對我的崇拜,願意將生命與力量奉獻給我,這使我不斷壯大!但不幸的是,這個愚蠢的孩子離開了。」

  「所以你就找上了金妮?」羅恩怒不可遏,拼著再被扇巴掌也要罵,「你怎麼敢!你這個膽小鬼,躲在小女孩身上算什麼本事?!」

  小女孩手一抬,赫敏連忙撲過去——她肩頭的袍子被劃破了。

  「是我主動找湯姆傾訴的,我親愛的哥哥。」金妮委屈地叫起來,手揉著眼睛假哭,「對救世主的一腔愛慕、剛剛闖了大禍的害怕與難過、人際交往遇見的小麻煩,統統都有湯姆為我出謀劃策,他就像裝在口袋裡的一個貼心的朋友——嘔,真惡心!」

  「你也知道你惡心啊?」哈利笑道,「你說說你這一年圖什麼呢?哪怕蛇怪每殺一個人,你就能壯大一分,不也還是白忙活了嗎?」

  「那只是我的手段,波特。」金妮冷笑不止,「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怎麼能理解伏地魔大人的深謀遠慮?我通過日記操縱他們做事,我們合作得越良好,他們就和我融合得越深,我吸取他們的魔力與生命力,讓自己……更像個人。」

  「可如果金妮一早就——就這麼……」赫敏顫抖著說道,「我們早就發現了!」

  金妮「嘖」了一聲,似乎也有點煩躁。「這小姑娘可不好搞!她不太聽話,總有自己的想法,連只雞都殺不死!我讓她放蛇攻擊了一個人之後她就再也不肯動手了,真是無用!」她忿忿地「自己」罵著自己。

  「你和她才相處了三個月,人與人之間總要經歷磨合的嘛!」哈利善解人意地說道,「所以你就選擇了直接附身?」

  「小金妮真是蠢得可愛,剛剛她要帶我去自首,居然還先告訴我。『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哪怕他們要折斷我的魔杖……湯姆,和我一起勇敢地面對吧!』讓人笑掉大牙!」

  「懂了。」哈利點點頭,抽出了魔杖,「我沒有問題了,你們呢?」

  「現在,從我妹妹身上滾出去!」羅恩在赫敏的攙扶下爬了起來,到現在四肢還在打抖。

  金妮放肆地笑起來。「來啊!來啊!」她用魔杖點點自己的心口,「教你個乖,對准這裡,哪怕是昏迷咒也能殺人,在自己親妹妹身上試驗一下怎麼樣?聽說你媽媽生了六個男孩才生到一個女兒,如今最小的兒女自相殘殺,她該有多高興啊?」

  羅恩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不舍得了?原來正直無畏的格蘭芬多也會包庇親人?」金妮又逼近一步,「雖然我戰勝你們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但那多無趣啊?來,來,動手呀!你再不動手,可就要晚了,今夜過去,我就是金妮,金妮就是我。」

  「你也配?」哈利淡定地注視著他,「金妮是純血,韋斯萊和普威特都是傳承悠久的純血家族,你只不過是個低賤的混血。」

  金妮倒抽一口冷氣:「你、你怎麼——」

  「我怎麼會知道?你或許該問,還有誰不知道?」哈利冷笑,「我身後的赫敏·格蘭傑,雖然是麻瓜出身,但她的父母相知相許,她是在期盼與愛裡生下的孩子,那麼你呢,裡德爾?」

  照明咒搖曳的微光裡,只能聽到金妮喘粗氣的聲音,顯然已經氣到手抖。

  「你的父親只不過是一介平庸的麻瓜鄉紳,輕浮又膚淺,傲慢又無禮,你母親就是個被無用皮囊吸引的花痴,居然一直傾慕著看不起自己的他!」哈利慢慢上前,將斯內普嘲諷的神態學了個十足十,「迷情劑或者奪魂咒的產物,你也能算個人嗎?怪胎!。」

  「閉嘴。」金妮冷冷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波特。」

  「你不覺得在薩拉查的雕像前陳述家史格外帶勁嗎?」哈利反問,「偉大的創始人應該也想知道他的後代成了什麼模樣吧?貧窮、瘋癲、痴呆、醜陋、畸形、殘疾……連他的後代都選擇不去霍格沃茨上學了,像只大猩猩守著香蕉一樣守著斯萊特林的名號爛死在垃圾屋裡!」

  金妮渾身都顫抖起來:「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食死徒都知道這回事兒,克拉布只是不敢告訴你,你昔日的僕人看你就像看個笑話!你再也沒辦法愚弄他們了,你那引以為傲的一半血統,呵!」哈利滿是嘲諷的笑了起來,「你要真這麼愛惜岡特的血統,那你該叫莫芬一聲『爸爸』呀!他本應該是你爸爸的,不是嗎?你該由一對同樣醜陋的親生兄妹生下,更醜陋、更呆傻,連條新褲子都買不起,只能呆在屋子裡當爺爺的心肝小寶貝!」

  羅恩和赫敏已經聽傻了,前者捂著嘴,幾乎不敢呼吸;後者死死捏著魔杖,被巨大的信息量給衝擊得直接宕機。

  「可惜你媽媽已經死了,被人騙走了最後的財產,可笑你還在仇人手下奴顏婢膝地工作。」哈利加大火力,自己都覺得實在是太超過了,奈何年輕的伏地魔是真能忍,「那岡特家怎麼辦呢?斯萊特林的最後血脈要斷絕了?啊,有了……你獻身給你舅——哦不,給你爸爸,不就解決了?伏地魔大人如此偉大,男人之間搞個把孩子也不是難事吧?你怎麼把莫芬送進阿茲卡班了呢,是因為不喜歡嗎?」

  「你、你這個——」頂著小女孩臉的怪物終於破防了,連聲音都變得尖利高亢起來,她猛地抬起魔杖,哈利卻縱身一撲,直接將金妮撲倒在地——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離得足夠近了——他奮力壓住金妮拼命掙扎的四肢,抱住她的頭,就重重地往地上磕。

  羅恩驚叫了一聲,甚至罵了一句髒話,但赫敏死死地捏住他的手,不令他阻止。

  事實證明,巫師只是很難死,但並沒有很難暈。伏地魔能控制金妮的身體與行為,可她卻仍然是個嬌小的十一歲女孩——金妮輕而易舉地失去了意識。哈利把魔杖遞給赫敏,自己抽出那本日記,用力撕了撕,根本撕不動。

  一道黑影宛如清水裡暈開的墨水,從金妮身上逸散出來,漸漸凝成了亦虛亦實的人形,年輕而英俊,像隔著一層沾了水的毛玻璃,總是影影綽綽的。

  「哇哦,赫敏……」連羅恩也無法抵御這種男女通殺的魅力,「你要是早生五十年,一准是個食死徒。」

  赫敏氣得頭暈,根本不想理他,伏地魔的虛影卻幽幽地說道:「你不嫉妒嗎,哥哥?」

  「啊?」羅恩打了個哆嗦,「誰是你見鬼的哥哥?能不能別這麼叫我?」

  「你的朋友是如此的優秀而你,卻如此平凡。」虛影冷冷地注視著正埋頭銷毀日記的哈利和赫敏,「他們頭腦清楚、冷靜、聰明、懂得又多、學習又好,老師和同學都無比地喜愛他們,你就像是萬丈光輝旁一個卑微的影子,誰都注意不到你,人們提到波特和格蘭傑,都會說他們如何如何地臭味相投,從未見過那麼要好的朋友……可你呢,羅恩·韋斯萊?連你的媽媽都更喜歡波特,而不是你!」

  羅恩被他說得一愣,赫敏停下了和哈利從相反方向扯開日記本的嘗試,小聲勸阻道:「羅恩!別聽他的!」

  「也沒有『無比喜愛』吧?」羅恩遲疑著說道,「去年他倆給格蘭芬多扣了一百分,被三個學院聯合起來埋怨了半個學期,簡直莫名其妙嘛,赫敏一個人加的分都不止這個數。還有今年,哈利簡直是千夫所指,多虧了他自己看得開。」

  赫敏愣了愣,露出一個筋疲力盡的微笑。

  「羅恩剛剛一個人殺了蛇怪。」哈利頭也不抬,「想想你十二歲時能不能做到這一點,伏地魔,做不到就別在這挑撥離間,我們趕時間,」

  「對哦!」羅恩猛地想起來,「我現在手臂還麻呢!」被赫敏拖走了。

  他們用盡一切知道的咒語,水啊火啊折騰了半天,金妮都快醒了還沒搞定。伏地魔在一邊兒無能狂怒,但他現在的水平也就比幽靈稍微強一點點,不借助金妮的手連根魔杖都抓不住Ⅰ,只好不停地針對每個人進行精准話療,仿佛能看穿他們的內心似的。最後哈利煩了,問那只鳥:「能拜托你給鄧布利多教授帶句話嗎?」

  鳳凰不悅地叫了一聲,爪子踢了踢死去的蛇怪,那尖銳的毒牙在照明咒的光芒下泛著不祥的慘綠色澤——也可能只是太久沒刷了。毒液滴落的聲音和密室另外一邊的地下水相映成趣,令人頭大如鬥。

  哈利沒抱什麼希望,和赫敏雙手扯著日記本,對准毒牙用力一懟!

  「不——」俊美的虛影慘叫起來,仿佛看到什麼最恐怖的事物,連那張被造物主眷顧的五官都扭曲得不像樣子了,「別!!!」

  金妮劇烈地彈動了起來,像是正在經歷大功率電擊,一縷又一縷的黑煙從她身上湧了出來,融彙向那個正在悲鳴的虛影,有那麼一瞬間伏地魔看上去更「結實」了一點,但很快這就被證明是他徹底消散前的幻像。

  無形的風吹過,照明咒映亮的區域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哈利茫然回顧被穿在毒牙上的日記本,大股大股的黑墨水正從「傷口」噴射出來,混合著毒液,相當惡心。

  「我說,這下是不是徹底結束了?」羅恩抱著妹妹的身體,給她揉著腦袋後面那麼大一個包,「不會再有人突然從黑暗裡竄出來了吧?」

  赫敏疲憊地坐在地上,點亮的魔杖被她插在發髻裡,比叼在嘴裡的哈利看著體面多了。「我真的……」赫敏擺了擺手,「雖然沒什麼體力勞動,但我覺得我能睡上三天。」

  「別告訴金妮,」哈利誠懇地蹲下來,「你就說是她自己磕的,行不行?」

  「撲哧」一聲,羅恩埋頭在金妮的袍子裡笑得抬不起頭,好不容易等他笑夠了,才嚴肅道:「那不行!」

  「喂!」



第129章  日記(3)

  他們回到地面上時,才知道整個學校找他們已經快找瘋了。一口氣丟了一大四小五個人,麥格教授名正言順地請回了鄧布利多,等到他們被盛怒的斯內普扭送校長室時,鄧布利多連行李都整理完了。

  「為什麼不先去找我們!」不等校長發話,他先越俎代庖地爆發了,「密室裡沒有誰在奄奄一息地等著你去救,為什麼不先來找我們!你那約等於無的腦容量全都被格蘭芬多式的衝動和魯莽塞滿了嗎!」

  哈利被罵得抬不起頭,赫敏羅恩也一臉心虛。的確,面對那個黑洞洞的水管時,他們誰也沒能想到「報告老師」這一點。

  「年輕人總是這樣的,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明知前方有危險,卻總忍不住去看一看,不是嗎?」Ⅰ

  斯內普的氣焰明顯虛弱了一些。「我現在也不老!」他哼道,「洛哈特那個蠢材呢?」

  「沒帶上來。」赫敏怯怯地說,「我們力氣不夠,羅恩的手臂用不上一點勁兒,金妮還昏迷著,雖然鳳凰載人不需要太多臂力……」

  於是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回到女盥洗室,哈利打開了聲控門,斯內普親自下去把人拎了上來——他居然會飛!沒有翅膀的那種!

  赫敏的雙眼又開始皮卡皮卡,一起經歷了去年的冒險之後,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強大了許多,在鄧布利多提議他們去醫療翼和金妮一起休養幾天時,三人不約而同地拒絕了。

  「那麼,我們來聊聊今天發生的事吧。」鄧布利多從善如流,他輕而易舉地治好了羅恩的脫力和赫敏因不會爬樹而造成的擦傷。哈利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現在完全不想開口,而羅恩此時仍舊處於一種驚恐與亢奮交織的詭異狀態裡,赫敏義不容辭地出馬,將這一整個學年他們對於密室的調查合盤托出,說得口干舌燥,還榮獲鄧布利多親手斟上的紅茶一杯。

  「了不起!」老校長神情欣慰,滿眼都是慈愛,「事實上我有很多贊美的言辭,但最終也只能凝結成這短短的一個單詞,了不起,各位!你們做出了遠超當下年紀和能力的壯舉。任何一個大人,在你們這個時候,也無法做到更好了。」

  斯內普立刻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

  那只強大、優雅而美麗的鳳凰正立在棲枝上梳理羽毛,銀劍和包裹銀劍的玩意兒——他們這才看清那居然是分院帽,正和日記本一起擺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他掀開一只蒸鍋狀的銀器,乳白色的蒸汽登時溢滿了他們的視線,鄧布利多將日記本端正地擺進去,哈利注意到「鍋」裡已經有一塊圓圓的小黑石頭了。

  「這把劍曾屬於戈德裡克·格蘭芬多本人,是四位創始人流傳下來的遺物裡唯一沒被玷污的一件,唯有真正勇敢的人才能抽出它。」鄧布利多又把那把劍塞回分院帽裡,就像變戲法一樣,劍不見了,帽子卻又支棱起來,小聲地「哎呦」、「哎呦」,仿佛出了一趟公差,累得不行。

  「我走之前留下福克斯——也就是這只鳳凰以防不測,它告訴我,當時有兩個人向霍格沃茨求助,除了韋斯萊先生,那一位是誰?」

  「是我,教授。」哈利承認,「我沒念出聲來。」

  「這把劍,格蘭芬多寶劍,雖然叫這個名字,但其實任何人,只要他真正勇敢,都能拔出它,哪怕是斯萊特林。」鄧布利多斟酌著用詞,像是生怕刺痛了他的自尊,「但福克斯不是,它是一只有著自己好惡的鳳凰,當它面對兩個求援時,它是有選擇的。」

  哈利已經明白鄧布利多要說什麼了。倒不是說他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救世主」,全世界都理所應當地偏愛他,但是吧……

  「為什麼福克斯沒有選擇你呢,哈利?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羅恩慌了,張嘴就要解釋,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赫敏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別亂撲騰。

  「因為我選擇讓洛哈特擋在我們前面。」哈利冷靜地說,「而羅恩,哪怕他一直都討厭洛哈特,也不願意讓蛇怪傷害他,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

  赫敏倒抽了一口冷氣,斯內普猛地站起來,指著鄧布利多,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一言不發地走了。

  「真正的勇敢是舍己為人,哈利。」鄧布利多平和地點點頭,「是明知自己必死,仍舊一往無前。」

  「我做不到。」哈利很干脆,「這是我最大的缺點,你們不都已經發現了嗎?前年德拉科為了讓我撲出去撿那個玻璃球,不得不讓我以為那球裡是我爸爸媽媽留下的遺物;您怕我真的撒手不管,特地鄭重其事地將密室一事拜托給我。」

  好像又露餡了,鄧布利多咳了一聲,擺出一副「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的樣子。「我不是要指責你,哈利。」他誠懇地說,發覺這場談話的主動權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他手裡溜走了,這種感覺該死的熟悉!

  「我知道,勇敢有很多種,並無高低之分。」哈利已經連他的台詞都說出來了,「這只是不那麼格蘭芬多,但我畢竟在三個斯萊特林的熏陶下長大,這是難免的——我會改,我保證,但我不知道何時見效。」

  阿不思·鄧布利多,活了一百多年,第一次發覺自己無話可說。

  「這大概就是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的差別了。」他笑了笑,「或許大家會因為同一個目標而走到一起,但行事作風上卻永遠無法互相理解。」

  「或許吧!」哈利聳聳肩,「我更關心那個日記本是什麼鬼東西。」

  鄧布利多一下子沉默起來,他輪番打量著面前的三個孩子,仿佛在考校他們值不值得信任、是否足以承擔起這份重任——只要不考慮到年紀,那麼答案就必然是肯定的。

  他們三個就像是一條如尼文蛇,根本不存在什麼團隊配合的問題,他們就是同一個身軀上長出來的三個腦袋,互補互助。

  「它是……伏地魔無法被殺死的關鍵。」老人最終還是決定試一試,「哪怕是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抵著心髒連開三槍,用的還是殺傷力巨大乃至違法的子彈,我都一定死透了。」

  「可是《男巫的毛心髒》……」

  「如果是達..姆..彈的話,那伏地魔的心髒已經沒了,或者說他整個胸腔都稀巴爛了。」哈利跟羅恩解釋,「這一點上你可以相信我,別忘了我可是『秘密特工』。」

  羅恩嘴一咧,差點兒笑場。

  「他用了某種非常邪惡的黑魔法……別急著挑眉,哈利。」鄧布利多忍俊不禁,「聽完你就知道,為什麼魂器是邪惡的了。」

  魂器,三個小巫師同時在心中默念這個陌生的單詞,哦,除了羅恩,他念出聲了。

  「巫師世界一個普遍的認知是,謀殺,會造成靈魂的分裂。必須是謀殺,如果兩撥人迎面撞上,那是不算的。」鄧布利多慢慢說道,手一直按在那個蒸鍋的蓋子上,「靈魂分裂後的碎片很快就會消散,如果在此之前用咒語將其封存在某種物品裡,那它就得以長存,當主魂遭受致命重創時,有這一片靈魂存在,那麼死亡也要打個折扣。」

  「聽起來像我媽媽將剝開的堅果存儲在罐子裡,你既然剝開了它,不放起來就會受潮,這不是自然而然的嗎?」羅恩困惑地問。

  「不是的,羅恩,你的主次關系顛倒了。」赫敏臉色煞白,「我恐怕伏地魔是為了制作魂器而去殺人,還是謀殺。他是主觀故意的,沒有任何不得已、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為了任何精神或者主義,他就是……純粹的自私,視自己的性命凌駕於所有人之上。」

  「我很高興你這麼快就能領悟這一點,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贊許地點點頭,「他精心謀劃每一場謀殺,然而人命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環,是注定被掃進垃圾桶的堅果殼。」

  哈利一直沒說話,他盯著那個蒸鍋,眼神卻放空。「幾個?」赫敏聽到好友幽幽發問,一時毛骨悚然,「他做了幾個?這裡已經有兩個了不是嗎?」

  他們都以為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附屬問題,鄧布利多連魂器這麼大的秘密都掀給他們看了,沒道理在數量上反而遮遮掩掩——可事實確如他們所見,鄧布利多在躊躇不決。

  「每一個魂器的位置,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下。」鄧布利多避重就輕,「當年為了轉移伏地魔的注意力,我們毀掉了一個,雖然那個計劃失敗了,他卻並未發覺;阿波羅尼婭槍殺伏地魔那天,也毀掉一個,他自己知道;你剛剛又毀掉一個,哈利。」

  「您不急著毀掉他們一定是有理由的,對嗎?」

  「因為伏地魔和魂器之間會有感應。」鄧布利多神情溫柔地注視著他,悲傷在他的藍眼睛裡簡直像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汪洋,「這兩個,都是他還在霍格沃茨就讀時制作的,時間很久遠了。」

  「這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啊!」羅恩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我們在糾結選占蔔還是算術占蔔,他、他在……」

  「倒也沒有那麼早。」鄧布利多被他逗笑了。

  「他還會再接著做嗎?」

  「會。」鄧布利多毫不猶豫地說,「因為他知道已經毀掉了一個,這也是我們不敢繼續動手的原因。」

  「聽起來,像是他故意將魂器的數量維持在某一個特定的數字?」

  「你總是這樣敏銳,格蘭傑小姐,你讓我想起我曾經的好幾個學生。」

  「希望我能博采眾長,先生。」

  「不是……教授,我不明白!」羅恩忽然舉手,「哪怕是一件質地精良的魔法袍,洗的次數多了也會泛白變薄,伏地魔拿他的靈魂當土豆切,他就不會有什麼……類似於反噬之類的?那可是靈魂啊,即便我們死了,我們的靈魂也是不滅的。」

  「很遺憾,就我們目前的研究而言,似乎魂器對於巫師的智力與魔力都沒有負面影響。事實上,我們將目光放長到有史可據的古代,放寬到地球彼端的其他大洲,都沒遇到過伏地魔這樣的情況。只是據他身邊人的觀察,似乎他的情緒和心態會逐漸失控。」

  「瘋了?」

  「並不。我想這更類似於志得意滿,畢竟有了魂器,他就擁有了死神也無法跨越的堅城高壘。『飛越死亡』,名副其實。」

  「可咱們現在的局面蠻好的啊?」羅恩相當輕松。

  「這本是個秘密,韋斯萊先生,你的父母都不知道這件事。盧修斯即便奉命收藏其中一件魂器,也不懂這其中奧秘,不然他是絕對不敢輕易地將之拱手送給克拉布家族的。」

  「那他以後可慘了。」羅恩幸災樂禍,「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先生,哪怕是我的父母兄弟,還有金妮。」

  校長室內一時寂靜,只有銀器的嗡鳴和福克斯開飯的細小聲音。哈利和赫敏都在沉思,羅恩左看看右看看,決定自己跟鄧布利多嘮。

  「每一件魂器都會像日記本一樣忽悠人嗎,先生?我覺得他、他簡直……能看進我的心底裡去。」說到這裡,他心虛地看了看好朋友們,赫敏朝他笑了笑,握緊了他的手。

  「攻擊人性中的弱點和陰暗面,這只是靈魂碎片用以自保的手段。日記本裡多了一段伏地魔的記憶,又是特殊的載體,因此格外能夠興風作浪。」鄧布利多也很樂意跟他嘮,反正跟誰講都是一樣的,三個頭嘛,「哪怕小克拉布先生和韋斯萊小姐沒有向日記傾訴自我,而僅僅是將它帶在身邊,長此以往也會性情大變,受到黑魔法的侵蝕。」

  「他還要自保?他抽我那一耳刮子可疼了!」羅恩指了指臉上還沒褪去的巴掌印,「啊……這、這也是日記本的特性?那可太好了!」

  「沒錯。還好其他魂器做不到這一點,不然事情就更棘手了。」

  哈利眉頭一挑,事情哪裡棘手了?他們簡直是設好了網子擎等著伏地魔來鑽,優勢在我,為什麼鄧布利多要用「棘手」這個單詞?

  「一定要是具有毒性的生物制劑才能銷毀魂器嗎?」赫敏的用詞堪稱嚴謹,「化學試劑不可以嗎,您試過王水嗎,先生?」

  鄧布利多一呆,麻瓜科學,他的盲區。

  「魔、魔法當然也可以。」他立刻道,「威力強大的黑魔法,以毒攻毒……不,格蘭傑小姐,這個魔咒犯法。」

  赫敏·格蘭傑眼裡求知的光芒立刻熄滅了——死亡不如被開除,黑魔法也不如犯法。

  「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那只蛇怪。」哈利提出建設性的意見,「隨身攜帶毒牙不太方便,如果能提純它的毒液,裝在小噴瓶裡,用的時候往折刀上噴一噴……總不能讓它就那麼爛在那裡。」

  「這就是西弗勒斯該考慮的事情了,我會著手向妖精群落訂購一批秘銀武器,秘銀會吸收一切能夠強化它自身的物質。」鄧布利多看了看輕聲打呼的分院帽,「或許我們可以先拿格蘭芬多寶劍試一試。」

  「如果四位創始人靈魂不滅,知道我們做的事,恐怕胡子都要氣歪了,教授,您不知道哈利在斯萊特林雕像前對他的繼承人都說了什麼!」羅恩回想起來,又是感嘆又是好笑,「我當時都不怕伏地魔暴走,我害怕哈利能說出這種話是不是也有點問題。」

  「我很樂意聽一聽。」鄧布利多興致勃勃地望著他們,然而三個小巫師面面相覷,誰也張不了口。

  「就……挺過分的,教授。」哈利臉紅了,「我敢發誓我本人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我只是為了激怒伏地魔,讓他失去理智。」

  鄧布利多攤了攤手,並沒有追究——看看照顧這孩子長大的人是誰吧,阿波羅尼婭本人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靠著嘴炮無往不利了,何況他看哈利本身天賦也很不錯。

  氣氛松弛下來,鄧布利多咬著胡椒小頑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韋斯萊先生,我記得你聖誕也留校了,為什麼你沒有參與復方湯劑冒險呢?」

  「啊……」羅恩尷尬地撓了撓頭,「我參與了,教授,但我好像拿錯了頭發,我變成了一個長得特醜的矮胖子,他還沒有左臂!」

  鄧布利多猛地站起身來,一整個沉重的胡桃木桌都被他推得挪了個窩。小巫師們嚇了一跳,自從認識這位和藹的老人以來,他們就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模樣,那張蒼老的、仿佛每一條皺紋都承載著智慧的臉上除了震驚之外,還有濃濃的憤怒。

  「回去吧,孩子們。」他站在原地出神,走出去兩步,又硬生生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回去……好好復習,期末考試是不會取消的,格蘭傑小姐。」

  哈利·波特覺得鄧布利多已經將他們拿捏得死死的,赫敏根本沒有如她所言的那樣「奢侈地」睡上三天,而是從第二天開始,就把他和羅恩拖進了不見天日的復習地獄。當鄧布利多特意挑了個周一早上宣布對格蘭芬多的狂暴加分時,哈利和羅恩還在下面偷偷背《魔法史》,就猝不及防地迎來了同學們不明覺厲的愛戴與歡呼。

  「我本來想為三位智慧、勇敢與仁愛兼具的勇士一人加上一百五十分的。」鄧布利多目不斜視,「但是一位教授提醒我,他們的行為並不應該被鼓勵,當小巫師遇見危險時,還是應該第一時間尋求教授的幫助。」

  「像洛哈特那種嗎?」弗雷德憤怒地說,鄧布利多充耳不聞。幾乎所有格蘭芬多都向教師席上的某個位置投去了憎恨的目光,斯內普視若無睹,淡定地吃著早餐,反倒是麥格教授嚴肅地向鄧布利多頷首致意。

  「雖然分數少了三分之一,但我向校董會爭取了三個特殊貢獻獎。」鄧布利多笑眯眯的,已經完全看不出那天的驚怒之色,「斯內普教授拜托我向高年級同學發出征集,所有魔藥學或保護神奇生物O.W.Ls得分為E以上的同學,如果在期末復習期間還有余力,可以在斯內普教授和海格教授的帶領下前往密室,幫忙回收蛇怪屍體。雖然是無償活動,但可以在結束後獲贈一小塊不腐的蛇怪鱗片作為紀念。」

  馬上就沒人在乎那三百分和特殊貢獻獎了,包括格蘭芬多們自家——誰不想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去見識一下斯萊特林的密室和蛇怪呢?可惜這種好事只有六年級和七年級才輪得上,弗雷德和喬治身上濃重的怨念幾乎要化為實質。

  「所以你要像個家養小精靈一樣隨叫隨到、幫他們開門嗎?」羅恩難以置信。

  「不是。」哈利小聲道,「鄧布利多教授結合麻瓜錄音機的原理,制作了一封無限循環利用的吼叫信。」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有關於密室蛇怪的新進展經由高年級向低年級傳播:他們第一天啥都沒干,光顧著布置魔法火把和燭台了,斯內普教授准備了很多面鏡子,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第二天他們把蛇怪攢了一千年的零嘴骨頭打包運了出來,送到海格教授的南瓜地裡當肥料了;第三天更刺激,斯內普教授將整個密室前廳灌滿了沙子,試圖尋找密室與外界的其他通道;直到第四天,他們才真正地見到了蛇怪本怪。

  「你們可真了不起,哈利!」白白當了四天勞工的珀西情真意切地說,「在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別說和蛇怪戰鬥,我什麼都不做都會心理崩潰。」說完,還用力地拍了拍羅恩的肩膀,和他來了個擁抱。

  值得一提的是,黑魔法防御術的教學工作不得不陷入了停滯——雖然本來也是原地踏步。在考試來臨前,由各位教授輪流代課,鄧布利多教授親自負責五年級和七年級,但怎麼說呢,這一年他們所缺的課程,就算梅林復活都沒用。關於吉德羅·洛哈特親口承認的造假行為,魔法部派人來霍格沃茨開了個小小的聽證會,鄧布利多親自提取了哈利他們的記憶,足以作為鐵證Ⅱ——威森加摩追奪了梅林爵士團三級勛章,並清空了洛哈特的金庫作為給受害者的補償。

  但這一切洛哈特都不知道,他傻了。

  如果說文森特·克拉布的治療進程穩中向好、有希望在下學期重返霍格沃茨的話,那麼吉德羅·洛哈特就是徹底沒救了——並非魔咒傷害,也不是魔法生物傷害,甚至不是顱骨內的器質性病變,連麻瓜醫生都束手無策,因為他是把自己嚇傻的。

  「我叔爺爺是聖芒戈的院長!」一個拉文克勞信誓旦旦,「似乎洛哈特被波特他們扔在密室後又醒來過一次,就這一次他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活生生把自己嚇傻了。」

  「那我能理解,他那些冒險經歷都是假的,其實也沒見過什麼世面。」

  「密室是真的嚇人,我姐姐總是自稱海格教授的愛徒,下去之後做了好幾天噩夢!」一個赫奇帕奇煞有介事,「黑就不說了吧,那個水滴聲啊,滴答、滴答、滴答……回聲又回聲,多聽一會兒就覺得腦子嗡嗡的!」

  「所以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啊,不是可以從他腦子裡看?」

  「好像是個很醜很猙獰的男人,就五官各長各的那種醜,滿臉皮膚病,還沒有左手。」



第130章  惡寒(1)

  哈利覺得這個暑假過得十分沒勁。

  等他從德思禮家刑..滿..釋..放,發現赫敏已經跟家人快快樂樂地去法國度假了,而韋斯萊家也集體去了法國走親戚,赫敏甚至寄回了她和羅恩一家在凱旋門勝利會師的合影,而羅恩只在某一天打來一個越洋電話,說了一句「嗨,哈利!天啊,我的天啊!我真不敢置信!」就掛了,從此杳無音訊。

  德拉科更過分一點,他只在放假那天敲了敲哈利所在車廂的玻璃,讓他能夠親眼看見盧修斯·馬爾福摘下手套解放多比的一幕,從此他們就交流全靠寫信了。

  「我真不敢相信,哈利。」德拉科如此寫道,「原來多比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坑過阿波羅尼婭了,不管如何,我們家是再也不敢留著他了,立場的問題先拋到一邊,我覺得他腦子不太好使。不過鄧布利多似乎很願意邀請多比去霍格沃茨工作,他好像很早就認識多比了,梅林啊,這家伙都做過什麼事我都不敢想!」

  唯一令人感到高興的是萊姆斯·盧平真的成為了他三年級的黑魔法防御術老師,哈利寫作業,他就在一邊備課,但由於教具比較多、需要一一准備,所以還是三天兩頭不見人。這一看就比奇洛和洛哈特靠譜多了,不是嗎?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

  七月三十一日的早晨,哈利正在拆生日禮物,他讀著羅恩熱情洋溢的贊美舅舅舅媽八百字小論文,一邊隨口問道,「為什麼我不能出去玩?德拉科也不來找我?」

  正值周日,阿波羅尼婭也不上班,正在新置辦的電腦上玩掃雷Ⅰ,聽見他問,隨口說了一句:「哦,因為你教父越獄了,魔法部的人都認為他會來找你。」

  「哧啦」一聲,赫敏精心挑選的禮物包裝紙被哈利扯壞了,他盯著「飛天掃帚維修工具箱」閃閃發亮的銀色字跡,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就沒覺得今年夏天特別冷嗎?」阿波羅尼婭問他,「我們就沒開過空調。」

  窗外陽光明媚,但那陽光確實是沒有溫度的,或者說,熱量在到達哈利的手臂皮膚之前,就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女貞路附近至少有十個攝魂怪等著埋伏西裡斯,雷古勒斯那裡也一樣,包括馬爾福家,所有和他扯得上關系的地方,無一幸免。」

  「攝、攝魂怪?」

  「一種魔法的副產品,介於有生命和無生命之間,不會思考,但可以聽從命令。出於人文關懷,我們現在基本不會通過法律途徑剝奪巫師的生命,因此威森加摩最嚴重的刑罰,就是令攝魂怪吸取罪人的靈魂。」

  阿波羅尼婭來到他身邊,指給他看雲天之上偶爾飛速飄過的陰翳。

  「攝魂怪負責阿茲卡班的看守工作,它以『快樂』為食,凡它經過,會帶走所有的正面情緒,人首先會感到寒冷,繼而不受控地陷入悲傷過往,直接喪失行為能力,更有甚者,還會暈倒。」

  「所以西裡斯他——他這麼多年,都是在這種環境下度過的?」哈利驚訝極了,「這太可怕了,人會瘋掉的。」

  「他自己找的。」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道,「他本可以不那麼做。」

  「啊?」

  「不,等等……你等盧平回來吧!」阿波羅尼婭煩躁地搖搖腦袋,走回去繼續玩電腦,「我們曾經說好的,格蘭芬多的事我們不插手。」

  當天晚上,哈利從成功捕獲紅帽子的盧平口中,聽說了西裡斯的生平。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從西裡斯十一歲講到他二十一歲。大多數的時候基調都是很歡悅的,哪怕彼得·佩迪魯也在——他們一起違反校規,一起學習阿尼馬吉,一起在滿月下散步,一起制作活點地圖,一起幫詹姆追莉莉……直到詹姆·波特的戀愛之旅修成正果,畢業之後,故事急轉直下。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阿波羅尼婭也開始補充一些盧平不知道的內情。

  「現在說這個會不會太早了?」盧平擔憂地注視著沉默下來的哈利,「他可能沒辦法理解,他還太小了。」

  「鄧布利多已經告訴他魂器的事了。」阿波羅尼婭冷笑,盧平一口氣沒上來,一邊咳嗽一邊驚恐地瞪著她,阿波羅尼婭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他這才感到一顆心又落回了肚子裡,隨即又有些黯然,眼眶都紅了。

  「所以,西裡斯是為了幫雷古勒斯頂罪嗎?」哈利輕聲問。

  「現場很慘烈,總要有人為此負責。雷古勒斯是食死徒,之前又確實施了一個黑魔法,如果他被認定是凶手,會被直接送去給攝魂怪。」

  「那蟲尾巴?」

  「外界普遍認為他已經被炸得屍骨無存了,他沒有登記,單憑一面之詞無法令人信服。想想看吧,全體鳳凰社成員站出來,證明西裡斯是臥底食死徒的好人,證明佩迪魯是叛徒,還要證明佩迪魯是殺人逃逸的阿尼瑪格斯,這不現實,孩子。哪怕是戰爭英雄的信用,也不能把罪責全往一個『死人』頭上推,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盧平苦澀地嘆了口氣:「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懂,其實鄧布利多和魔法部的關系一直若即若離,鳳凰社的位置也很尷尬。」

  「戰爭結果與政治博弈息息相關,忘了嗎?」

  「所以就犧牲了西裡斯?哪怕他是自願的?」哈利急了。

  「什麼叫做『哪怕他是自願的』?」阿波羅尼婭捂著額頭,氣極反笑,「你以為我真的沒辦法嗎?佩迪魯能做的事難道我就不能做?嫁禍給那兩個傲羅是什麼很難的事情?是西裡斯自己不願意,哈利,你爸爸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其他所有什麼東西,親情或者愛情,或者對你的責任,都無法追回他喪失的意志!」

  盧平驚悚地看著她:「原來你還有過這個打算?」

  「我當時是想直接滅口的。」

  哈利哆嗦了一下。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蟲尾巴,」阿波羅尼婭疲憊極了,「他是西裡斯重燃鬥志的關鍵,雖然他可恨,但我真怕他死了——那樣西裡斯就真的完了。」

  「西裡斯很自責,是他不夠謹慎,才暴露了你爸爸媽媽的位置。」盧平回憶著當年的場景,「他很英俊,走到哪裡都是鶴立雞群,因此他變成狗……但是他忘了,麻瓜都市最不缺的就是人,一只過分龐大的流浪狗反而醒目至極。」

  「所以他要贖罪?」哈利覺得自己好受點了,最起碼西裡斯是有過選擇的,他不是在毫無反抗之力的前提下坐了十二年冤獄,雷古勒斯甚至能給他送進去雙面鏡,他能有限地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弟弟還有教子是如何生活的。

  「大概是吧,鬼知道這個傻缺是怎麼想的!」阿波羅尼婭罵了一句,「反正他不高興了他就變成狗,攝魂怪對動物無效,也感知不到動物。」

  「那他豈不是想越獄就能隨時走人?」哈利問道,「為什麼他要等到現在才走?因為……你們抓住了蟲尾巴?不對,那你們可以直接為西裡斯洗清冤屈……」

  「的確如你所說。」盧平神情復雜,「我們只是找到了他還活著的證據,他就在霍格沃茨。」

  「親愛的羅恩,還有赫敏(我用了復制咒):

  問候你們的旅途平安。

  你們絕對想不到聖誕假期羅恩變成的男人是誰!他就是出賣了許多人並害死我爸爸的叛徒彼得·佩迪魯!我簡直難以置信,原來他這麼多年就藏在在霍格沃茨!我想我明白你家為什麼年年都要滅鼠了,羅恩,因為佩迪魯是一個未登記的阿尼瑪格斯,他的動物形態是一只老鼠!

  他只要隨便找個空教室一藏,就能活很多年,老鼠體格很小,吃得也不多,不是嗎?他又不需要繁殖!他還可以去到人類無法涉足的地方,比如斯萊特林的密室,是的,洛哈特變瘋前看到那個恐怖的形像就是他,出於某種原因,他失去了原本的五官後被伏地魔捉去做了黑魔法實驗,連昔日的好友都無法認出他的模樣了。

  我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當我得知這一事實時所感到的那一陣惡寒,但我又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有勇氣,不愧是個格蘭芬多——就躲在鄧布利多的眼皮底下!

  你們聽說了嗎?我的教父西裡斯越獄了,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好人——這個我們見面詳談。因為這個我現在被攝魂怪包圍了,萊姆斯(他是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好耶)、雷古勒斯和斯內普不得不隔三差五過來陪我們住一段時間,因為阿波羅尼婭不會抵御攝魂怪的守護神咒。

  太麻煩了,我決定自己練,不依靠大人,條件允許的話,你們也可以提前練起來,畢竟蹤絲不能跟著你們去法國,但那些惡心的東西一定會跟我們去霍格沃茨的。

  不過我相信西裡斯就在我身邊,因為有一天我聽到一聲尖銳的汽車鳴笛,同時又從雙面鏡裡聽到了一模一樣的聲音。

  不要給我回信,因為我要住回德思禮家,求姨媽姨夫為我的霍格莫德申請表簽名——他們四個都不可以!走後門也不可以!我覺得我關系戶的身份要加個引號,可惡!

  為我祈禱吧,希望我們在對角巷見面的時候我已經拿到了許可,同時祝你們旅途愉快,代我向你們的父母親友問好。

  你忠實的

  H·J·波特」

  哈利設想得很美好,但一切都在瑪姬姑媽到訪後脫離了應有的軌道。可能德思禮們已經習慣了在哈利背後腹誹他的家人,是以當著哈利的面也毫無應有的教養,就算瑪姬和弗農不在乎哈利的心情,難道就一點兒不在乎佩妮姨媽難不難過嗎?

  佩妮·德思禮雖然從不允許哈利提起他的父母,但哈利曾在某一次陪她逛超市當苦力時,聽見她對一個紅發小女孩脫口而出:「早上好,莉莉。」

  但哈利現在也管不了佩妮姨媽怎麼想了,他把瑪姬·德思禮弄到天花板上去了,讓她看上去像是一個氦氣球。他拖著行李衝出家門,很想不顧而去,但……那裡面還有兩個恐慌發作、歇斯底裡的精神病人,和一個嚇得癲癇發作的達力。

  他跑到隔壁,上下都黑洞洞的,這才想起阿波羅尼婭緊急去法國出差了——怎麼又是法國?沒辦法,他只好又回到德思禮家,找了根晾衣杆把瑪姬撥拉到隔壁房間鎖住,然後接通了999。

  救護車呼嘯而去,哈利有些茫然地在各個房間轉了一圈兒,出去才發現自己的行李旁蹲著一只巨大的黑狗。

悠于 2025-4-11 23:28

第131章  惡寒(2)

  哈利:「?」

  一人一狗面面相覷,哈利眼巴巴地望著黑狗,小聲道:「快走啊,一會兒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要來了。」

  黑狗突然激動起來,站起來就把哈利撲倒在了德思禮家的草坪上,他們抱在一起打了好幾個滾兒,哈利聞到西裡斯身上熱乎乎臭烘烘的狗味兒,只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聞、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西裡斯很快也把他舔得一臉口水,哈利簡直不想讓他走了,但是不行,隨著兩聲幻影移形的爆響,西裡斯幾乎是被哈利生推進籬笆叢裡跑掉的。

  干,大意了,忘記讓他簽個名兒了。

  「哈利?」來人是個矮胖敦實的男巫,像個腳踏實地的等邊三角形,對服裝和色彩搭配都有著自己卓爾不群的見解,「你是哈利吧?我是康奈利·福吉。」

  哈利害怕又歉疚地站起來,整個人狼狽不已:「部、部長先生,我不知道怎麼就——我好害怕,我的姨媽姨夫他們、他們……」

  福吉看上去很想走過來安慰安慰他,但很快就被熏得止步不前,他尷尬地用手帕掩住鼻子,對救世主悲慘的處境又有了新的認知。「沒關系的孩子,我們派了專人前去處理德思禮一家,他們也算是魔法事故與災害司長期跟進的目標了。」福吉遠遠地說道,「你吹脹的那個——」

  「瑪姬姑媽。」哈利忐忑不安,看上去快哭了,「我怕被麻瓜護工看見,把她關在廚房裡了。」

  「瑪姬·德思禮是吧?」福吉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男巫立刻會意地快步上前,走進了房子,「還好你有這份警醒,不然今晚我們要處理的爛攤子就更多了。」

  「我很抱歉。」哈利垂下頭裝可憐,「瑪姬姑媽她——我沒辦法忍受她對我父母的詆毀,部長先生,您是來抓我去阿茲卡班的嗎?要折斷我的魔杖嗎?」

  他咬著嘴唇,摸出魔杖遞了過去。福吉根本就不接,反而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可惡的麻瓜呀!」他感嘆,「沒事的,孩子,小事一樁,你沒有用魔杖,對吧?那這就是普普通通的魔力暴動事件,雖然三年級有點晚了,但也不是沒有先例,沒事的。」

  普普通通?哈利一個字都不信,魔力暴動招來魔法部長,伏地魔都沒這待遇。

  「接下來的半個月你打算去哪裡呢?」福吉和藹地問他,「抱歉,你好像沒有別的親人了,是不是?」

  哈利默認,福吉只是一個橡皮圖章而已,沒必要知道太多。他隨即被打包送去了破釜酒吧,交給了老板湯姆照看,過程……不提也罷。總之當他踏上查令十字路穩定、硬實的地面時,他除了胃之外的內髒都像是被保齡球撞得一團亂的木瓶,而他的胃,像是洗衣機裡被翻出來掏了個干淨的褲袋。

  但……經濟獨立的自由生活滋味兒還不錯!萊姆斯管他管得特別嚴,據說是詹姆和西裡斯都有大手大腳的毛病,他得提前做好預防——然後就物極必反了。

  好日子沒過幾天,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來看他了,還送來了他留在女貞路5號的其他行李,譬如海德薇和兩把飛天掃帚。哈利想說他見到西裡斯了,但看看斯內普的臉色,沒敢。

  「你們抓到蟲尾巴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不順利?」

  「我們壓根就沒找。」雷古勒斯笑了笑,「他讓西裡斯願意走出阿茲卡班,這可是大功一件,別的我也不強求了。」

  斯內普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忍住了。

  「那西裡斯的清白呢?」哈利不解道,「我爸爸的仇呢,不報了嗎?」

  「這種事不能強求,哈利。」雷古勒斯試圖勸服他,「那是一只老鼠,霍格沃茨那麼大,怎麼找、怎麼抓?我們能發現他的蹤跡,已經是梅林保佑。一旦打草驚蛇,他跑了……為了大局,我不能讓他成為第一個回到黑魔王身邊的食死徒。」

  「但他躲在霍格沃茨一定有原因,否則什麼地方不能虛度一生呢?他當了十二年老鼠,不見天日,在下水道裡打轉,為了什麼?無非就是鄧布利多還有我,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准備要回到伏地魔身邊,只要他立下足夠的功勞……我不能允許這件事發生。」

  「所以你打算設套誘他出來?」斯內普嗤之以鼻,「小心弄巧成拙。」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辦呢!」哈利撓撓頭,嘿嘿一笑。

  接下來的幾天哈利把新學期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他曾經試圖把光輪2000和光輪2001加起來折價換一把火..弩..箭,被店員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海格今年換了新課本,或者說新武器,麗痕書店的店員們很快就被咬到需要招臨時工的地步,哈利去幫了幾天忙,將海格的小妙招分享出去就功成身退了。

  哦,他還遇見了德拉科,馬爾福夫婦把德拉科留下來陪他住了幾天,但德拉科簡直就是現代社會的豌豆公主,他睡破釜酒吧的床居然會長疹子!

  假期的最後一天,哈利終於和兩個玩得樂不思蜀的朋友們重逢了——羅恩無法理解赫敏引以為豪的「被陽光親吻過」的健康膚色,簡單粗暴地將其形容為「黑」,兩個人正在弗洛林·弗斯科甜品店的陽傘下吵嘴。

  他們陪著赫敏去買了生日禮物,一只有貓狸子血統的姜黃色大貓,哈利想了想費爾奇先生的洛麗絲夫人,對克魯克山——天知道赫敏從哪裡翻出來這麼一個奇形怪狀的名字——充滿了期待。

  他轉身買了成套的貓糧貓窩,附贈一個老鼠形狀的磨牙玩具,赫敏樂得合不攏嘴:「謝謝你的生日禮物,哈利,我很喜歡,送給克魯克山比送給我自己更令我開心!」

  晚上,他們在破釜酒吧熱熱鬧鬧地聚了一次餐,哈利對魔法部特地派了兩輛車來護送他們上學的原因心知肚明——押車的還有八個傲羅呢,納威的爹媽親自帶隊。

  「其實西裡斯他……唉!」亞瑟·韋斯萊喝了一口酒,有點兒上頭了,「都知道這人不壞,奈何他是阿茲卡班落成以來第一個成功越獄的囚犯,這影響太差了,麗塔·斯基特天天在報紙上變著花樣兒開嘲諷,傲羅們這幾天摔門都特別大聲。」

  「別和孩子們說這些!」莫麗踢了他一腳。

  哈利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推門卻發現阿波羅尼婭正在窗邊等著自己。「驚不驚喜?」她笑道,走來擁抱了他一下。

  「你不會才從巴黎回來吧?」哈利請她坐下,自己嘀嘀咕咕,「法國到底有什麼好,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爭著搶著去?」

  「回來幾天了,一直忙著處理積壓的公務。」阿波羅尼婭揉了揉臉,「盧平撂挑子不干啦,這一大攤子事總得有人接手吧?弗雷德和喬治那兩個崽子差點兒給我惹出大麻煩,我真是服了你們格蘭芬多了。」

  「弗雷德和……喬治?」哈利傻眼了,「你和韋斯萊家去的是同一個地方、見的是同一撥人?韋斯萊夫人的哥哥一家?」

  阿波羅尼婭給他講述了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天方夜譚或許是假的,但「假索命咒」卻一定是真的。

  「所以萊姆斯把你惹毛了那次,就是他告訴了韋斯萊夫人她哥哥還沒死?」

  阿波羅尼婭冷笑了一聲:「其實莫麗早就有所察覺,且不說弗朗索瓦絲——就是羅恩的二舅媽,這些年一直匿名給孩子們送禮物,因為普威特兄弟還活著,他們的金庫一直在給韋斯萊家戶頭撥款。」

  「啊?」

  「亞瑟和莫麗是私奔的,大小是個醜聞,韋斯萊在純血家族裡不受待見,莫麗那個叔叔又是個老古板,分家的時候死活不肯分給莫麗,普威特兄弟心疼妹妹過得苦,就一直從自己的金庫裡轉手分紅,也是彌補她那沒拿到手的三分之一家產——他們名義上死了,騙得過世人,卻騙不過魔法。」

  「那你這不是遲早瞞不住嘛,為什麼要怪萊姆斯?」

  阿波羅尼婭被他氣得直瞪眼。「總之你別說漏嘴,只有比爾和查理知道其中原委,幾個小的單知道『假死』,金妮估計什麼都不知道,羅恩還是沾你的光呢。」她叮囑道。

  「羅恩什麼都沒跟我說,他嘴還挺嚴的。」

  「現在正上頭呢,過幾個月沒准就要神秘兮兮地『哈利赫敏我告訴你們一個大秘密』,然後收到法國的聖誕禮物,又羞愧上一陣子,安慰自己和你們是過命的交情,一定沒問題——我說的對不對?」

  「是羅恩能干出來的事情。」哈利很客觀,「我發現韋斯萊夫婦都很少把外面的事告訴孩子,鄧布利多也很慎重,但你卻……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你真想知道?」阿波羅尼婭眨眨眼,「因為話一旦出口,責任就從我身上轉移到了你身上,萬一出了紕漏,那是你自己嘴不嚴、心理素質不夠好、大腦封閉術不夠強。而我如果一直憋著不說,就會時刻擔心是不是太晚啦?總瞞著你會不會讓你心理變態啊?會不會提前激發你的青春期叛逆啊?諸如此類,我可不想深耕教育學。」

  她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哈利被她氣得眼前發黑。

  「你以為我會說什麼?哦,哈利,你已經足夠成熟到負擔這一切了?」阿波羅尼婭打他一棒子又給他個甜棗,「真理無需重復——這兩年你確實做得非常不錯,我們每一個人都為你驕傲。」

  哈利被她弄得沒脾氣,深覺自己在這方面能學的還有很多,但凡他多學一點兒,就不用說那麼超過的話來氣伏地魔了。

  阿波羅尼婭全勝而歸,在格蘭芬多那裡吃的氣全都報在了另一個格蘭芬多頭上。她臨離去前回望那個坐在床頭生悶氣的少年,忽然心中一軟。

  「你就不問問我,哈利,為什麼不搶在黑魔王前面讓你父母假死?到了最後,我也至少可以救下你爸爸。」

  救世主茫然地抬起頭來,搖曳的燭火映在他清澈的眼眸裡,像是永不磨滅的希望之光。

  「因為他們不是那樣的人,阿波羅尼婭。我清楚地知道,雖然我從來不曾見過他們。」哈利平靜地望過來,「他們不會犧牲別人的性命換自己苟活。至於救我爸爸,那更不現實,我不是小孩子了,當然在你們眼裡我還是很幼稚,但……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我爸爸他、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為我媽媽復仇,我會尊重他的意願。」

  那雙綠眼睛裡淚光盈盈,但是一滴都沒有落下來。

  阿波羅尼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關上了門。她從來不尊重別人的意願,她游說、蠱惑甚至來硬的,都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意志凌駕於他人之上,無論是敵是友。但這一刻她不忍心讓救世主更深地意識到生活殘酷的真相,或許他想知道,但是她不允許。

  韋斯萊人仰馬翻大部隊今年又多了一個赫敏,外加她的貓,場面卻沒有更加混亂——有八個傲羅在一邊虎視眈眈,他們可以隨便造作,不必縮手縮腳、生怕違反《保密法》,有的是人給他們收拾爛攤子呢!

  「我覺得傲羅的思路是對的,十二年沒見的教父,來送教子開學,很正常啊!」羅恩跟他咬耳朵,仿佛是呼應他的話,圍牆外傳來一聲嘹亮悠長的狗叫。

  艾麗斯·隆巴頓一下子跳了起來,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她,連忙掩飾般地捋捋頭發:「嚇了我一跳,我從小就怕狗!」她的丈夫忍不住一笑,沒有揭穿她的謊言:「快走吧,納威還等著我們呢!」

  有一眾鳳凰社前同事放水,西裡斯能被抓到才怪呢,他怕不是被禮送出阿茲卡班的吧?

  他們輕而易舉地在列車上找到了空的包廂——盧平一早就答應幫他們占座。哈利很想把他介紹給羅恩和赫敏認識,但明天滿月,盧平正喝了藥困得爬不起來,這時候在他耳邊敲鑼都沒用。

  「萊姆斯·約翰·盧平教授,我爸爸的摯友,之前是個……呃,商、商人?」哈利只好自說自話,去盧平的外袍口袋裡翻出兩個包裝精致的牛皮紙袋,「看,他見面禮都給你們准備好了。」

  打開一看是比利時巧克力,很不幸的是兩個暑假去過法國的人都順手買了好幾盒,這就很尷尬了。

  羅恩連忙轉移話題,說起了霍格莫德,被赫敏一連踩了好幾腳,他抱歉地看著哈利:「你到時候怎麼辦啊?」

  哈利想說他可以讓萊姆斯給他施一個幻身咒然後走密道,但看了看赫敏,明智地把話咽了回去——這種違反校規的事,如果有正當理由,赫敏不僅不會阻攔,還會想盡辦法幫忙,但如果單純為了玩兒,那她轉頭就敢告訴麥格教授。

  他可不想讓萊姆斯畢業這麼多年了還被曾經的院長、現在的同事罵得唯唯諾諾。

  「我……學習!」他理直氣壯地挺直腰杆,「你們一走我就去圖書館!」

  赫敏感動極了,但克魯克山卻明目張膽地瞪著一雙刀子眼看他——混血貓狸子對於「惡」的定義也太寬泛了吧!



第132章  惡寒(3)

  午後,天空開始落雨,越往北走雨越大,天幕黑壓壓地傾覆下來,厚重的雨簾讓人根本分辨不清窗外風景與時間早晚,要不是他有一塊懷表——來自雷古勒斯的生日禮物,哈利幾乎要以為已經到霍格莫德車站了。

  「車是不是在減速?」赫敏皺起眉,「剎車了……才幾點啊?」

  「四點。」哈利低頭看表,「魔法火車也會故障嗎?」

  此時車廂外卻混亂起來,有人尖叫,有人亂跑,不知怎麼弄的燈光也熄滅了,這下徹底鬧開了,納威警惕地舉著魔杖從他們的車廂外經過,似乎是出來查看動靜的,被哈利一把拉了進來,順帶又撈到一個害怕得想隨便找個韋斯萊作伴的金妮,六個人把車廂塞得滿滿當當。

  哈利比了個「噓」的手勢,這狹小的空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到緊張的呼吸聲,他們個個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魔杖都拿在手裡——像是有一只手撫平翻起的絲絨,外面的躁動漸漸消失了,變成了一陣令人不安的死寂,現在這只手來到了他們的車廂外。

  很冷,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而是心理層面上的。他們感到很頹喪,沒精神,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心挖空了一塊,哈利主動推開車廂門——一個高大的「人」頂著破破爛爛的鬥篷站在門外,鬥篷下伸出一只腐爛的手,可兜帽裡卻沒有臉,只有一片空茫茫的漩渦,盯得久了,仿佛要把什麼東西吸進去了一樣。

  「伏地魔?」納威率先恢復了活力,因為憤怒和戰意。

  「攝魂怪。」哈利感覺很不好,像是被按頭塞進了沒有邊際的冰水裡,所有的一切都在拽著他下沉,他無法呼吸,只勉強說出了這一個單詞。他能聽見有女人在喊他的名字,有男人在大叫著什麼,他很想哭,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呼神護衛!」哈利猛地抬起魔杖大喊,「呼神護衛!呼神護衛!」

  冬青木魔杖尖端迸發出一團耀眼的銀光,但他始終不能做到更多了,他不缺快樂的記憶,被四個風格各異的高手輪流教導、卻總也突破不了那一步。

  「光有快樂的記憶還不夠,哈利,你得有那種想要守護這份快樂的心情,你召喚來的守護神正是來源於你自己。」阿波羅尼婭如此同他講解,實踐不行,理論倒是一大堆,「類似於一種『快樂是你的鎧甲,也是你的軟肋』的感覺。」

  一只手害怕地扯住他的衣角,但更多的手扶住他的腰、他的背、他的腿彎,不讓他倒下,哈利努力地睜大眼睛,嘗試了最後一次:「呼神護衛——」

  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徹底地脫離魔杖撲了出去,一頭將攝魂怪撞翻,將其一路攆下了火車,它所經過的地方,就像按亮了電燈開關,光明重新降臨人間。

  「哇哦,那是什麼?」

  「沒看清,我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哈利是暈倒了嗎?可他眼睛睜著誒!」

  「累的吧,守護神咒是很高明的白魔法,小巫師的魔力可能不夠耗的。」

  「哈利!你沒事吧?!」

  「馬爾福?那玩意兒不會你招來的吧?」

  「你有毛病韋斯萊?哈利必然是這車上受影響最嚴重的人之一,你這種家庭幸福的蠢蛋懂個屁!」

  「安靜!」盧平終於醒了,因為睡得太久而導致嗓音沙啞,「都發生——哈利?你怎麼——」

  現在車廂裡擠進七個人了,哈利枕在盧平腿上,機械地吞咽著巧克力。「他怎麼了?」德拉科問盧平,這二位也算是舊相識,「你別喂得太快了,他會噎到的!」

  車廂裡的格蘭芬多都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盧平已經習慣了:「類似於兩種狀態疊加造成的魔力消耗過大,譬如你站著的時候跳起來摘蘋果很容易,但你如果在倒下去的同時又想跳起來摘蘋果,就格外的難。」

  「我不覺得吃巧克力有什麼用!」雖然他自己也在吃。

  「那只是你覺得。」盧平頭都不抬,這些年他攢下一大把和斯萊特林相處的經驗,「用麻瓜的話來說,攝入糖分可以補充能量、並使人心情愉悅。」

  哈利眨眨眼,費勁地握住德拉科的手,示意他別作妖了。

  他直到下車還沒有完全恢復,當他們乘坐去年的那種神奇馬車(不會飛版)進入霍格沃茨的大門時,哈利看到一對忠實的攝魂怪保安,但令人高興的是,羅恩和赫敏還有搭把手把他扛上來的納威,都開始嘗試練習守護神咒,盧平在一邊輕聲指點著要訣,金妮縮在他身邊——受上半年事件的影響,她是吃巧克力第二多的人。

  一匹高壯結實、毛發蓬亂的銀色巨狼護衛著學生們的馬車隊,從頭跑到尾,循環往復,一直所有人都進入霍格沃茨的範圍內。麥格教授在城堡台階上等著他們,冰雨將她肩頭的衣服都打濕了,但她卻很高興:「成型的守護神,是不是,波特?真不賴!我聽到這個消息,放出的守護神都要比以前更強壯呢!」

  她魔杖一揮,甚至沒有念咒,數只活潑俏皮的虎斑貓接二連三地躍向地面,正排隊進門的蠢學生們發出目眩神迷的驚呼。「你離這種程度只有一步之遙了。」麥格教授鼓勵他,然後拎走了赫敏。

  哈利和其他受到攝魂怪影響的人一起去醫療翼接受了體檢,但他吃巧克力吃得太頂,只能望著豐盛的晚餐干瞪眼。等到了睡覺前,「三年級還沒上的哈利·波特成功召喚了成型的守護神」這一消息已經傳遍了四個學院。

  「好兆頭啊!」羅恩滑進被窩前如此說道,「如果帶動大家都跟著練這個咒語的話,怎麼不算霍格沃茨停滯不前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又邁出了一大步呢?」

  哈利被他說得一笑,這個八卦是他拜托德拉科和金妮幫忙傳的,是他計劃的第一步。就在他枕著盧平的大腿吃巧克力的時候,這個計劃也漸漸在他腦子裡成型了。

  「不過盧平教授身體怎麼這麼弱啊?」羅恩嘟囔了一句,困得眼都睜不開了,「哈利,他以前也這樣的嗎?飯都沒吃完就……」就打起了響亮的小呼嚕。

  上完新學期的第一節課,所有人都大致明白了那張流傳格蘭芬多的「選課指南」上為什麼說「想像力豐富且不迷信」的人才適合學習這門課,「想像力豐富又迷信」的人才能學好這門課。

  「我只覺得我們走這麼遠、爬這麼多層,結果就學了這麼些個東西,就很傻。」羅恩憤憤不平,「怪不得我爸爸說這個特裡勞妮教授曾經是翻倒巷黑市排名第一的賞金對像,實至名歸!」

  「這說明特裡勞妮教授偶爾可能也會有一點真本事。」赫敏忽然在他們背後說道,剛才他們明明見到她轉過前面拐角去了,「但這並不妨礙我認為她不靈的時候就是個江湖騙子,連維克多教授一根小腳趾都比不上!」

  「她對算術占蔔已經愛到這個程度了?不惜假期去跟蹤教授?」羅恩撓撓頭,「不然哪裡來的什麼維克多教授?她還沒上過課呢!」

  哈利心不在焉地應著聲,心思只在一會兒要做的事情上——他趁著課間人多,跑去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敲了敲門。

  「有什麼事嗎,波特先生?」路過的斯普勞特教授熱心地問,「盧平教授身體不舒服,正在裡面休息呢,還好他今天沒課。」

  「盧平教授昨天在火車上照顧過我,我想來謝謝他。」哈利羞澀又好奇地說,「他身體不好還照顧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過幾天再來吧,他那個毛病可不小呢!」斯普勞特教授笑眯眯地推了推他,哈利聽話地點點頭,准備等下個月再來。

  經過兩年的沉澱,海格的課已經不再如初始那般狂野了,三年級的學生們只能在地上蹲著玩嗅嗅,哪怕旁邊就拴著給五年級預備的鷹頭馬身有翼獸。王者歸來的文森特·克拉布准備溜過去看看,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隔離咒反彈了一個大屁股墩,還好他肉多,摔不著。

  「這還是韋斯萊先生和韋斯萊先生給我的教訓。」海格微笑道,「我不會再讓那種事情重演的,如果嗅嗅你們都玩不來,下節課咱們就喂弗洛伯毛蟲,你們院長開學前才問我定了一批。」

  「我發現每一位教授成功的教學之路上都少不了弗雷德和喬治的啟迪。」羅恩拼命憋笑,手指從小矮妖金幣之間穿行而過,「聽啊,多麼美妙的聲音!」

  盧平很快就滿血復活了,新教授好評如潮,讓所有還沒上過他的課的人都心癢難耐——三年級格蘭芬多「心癢難耐」的代價是魔藥課上痛失二十分,雖然以納威的表現來看,他確實也很難稱得上是冤枉。

  但格蘭芬多出身的教授很快就為格蘭芬多的學生們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哈利發誓自己一定是笑得最大聲的那一個,他真的好想找科林·克裡維借相機拍下斯內普女裝這一幕,等他生日那天送給他。

  盧平引領他們見識了不同的人心底各式各樣的畏懼,納威怕教授,羅恩怕蜘蛛,還有什麼僵屍啊女鬼啊,赫敏的博格特居然是被兩個哈利和兩個羅恩一起指著責問些什麼?輪到哈利了,他迫不及待地上前,那博格特卻遲鈍地維持著上一個形像——兩頭快樂地跳拍手舞的火龍,慢慢地繞著他打轉。

  「不是這個!」哈利茫然地告訴博格特,「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絕對不是這個。」

  但博格特比他還無所適從,想了一會兒,干脆跑到盧平面前變成了一輪高懸的明月,被盧平毫不費力地驅散了。

  「因為你的內心,此時此刻無所畏懼,哈利。」盧平在課後如此解釋,「作為你的親友,我很高興也很自豪,但作為你的教授,我恐怕要給你潑一盆冷水。」

  「你說吧,盧平教授。」哈利眨了眨眼。

  盧平無奈地笑了:「無所畏懼與自高自大只有一步之遙,人心中的敬畏會使他們更加謹慎小心,有的時候來說,有博格特並非一件壞事。」

  「可是我現在就是沒有,我總不能憑空變出一個來吧?」哈利覺得有些冤枉,「如果真的讓我見到八眼巨蛛和吸血僵屍,我肯定也會害怕的。」

  盧平沒有再說什麼,哈利轉頭就回去把「三年級上了沒幾天的哈利·波特被博格特親自認證無所畏懼」加入了豪華八卦大禮包,連同前兩年的英勇事跡一起宣揚了起來。

  他不知道的是,關於救世主第一屆家校聯合會議於當天晚上緊急召開,校長室內人頭攢動。

  「我覺得哈利沒什麼問題。」這是海格,「比他爸爸可懂事多了。」

  「是個有勇有謀的好孩子。」這是麥格,「比他爸爸可穩重多了。」

  「我們可能讓他過得太順了。」這是雷古勒斯,和阿波羅尼婭頭碰頭,出現在鄧布利多的壁爐裡,「但他並不天真無知。」

  剩下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大部分人都能意識到問題所在,也知道該如何破解,但……去哪裡找個釘子讓哈利碰一頭灰呢?太小了不行,譬如不能去霍格莫德,可多大又算大?

  最後鄧布利多只得叮囑四位教授盯緊了哈利·波特的一舉一動,蟲尾巴也好,西裡斯也好,兩人加起來都不如救世主萬一出什麼簍子來得嚴重。

  「小布萊克先生,還有萊姆斯,我必須請你們注意西裡斯的動向。」鄧布利多最後又道,「他不肯來見你們,未必不肯去見哈利,如果讓他們兩個接上頭……」

  知道西裡斯·布萊克本性如何的人都感到一陣惡寒。Ⅰ

  「我會加緊巡邏的,校長!」海格拍著胸脯保證,「所有長黑毛的都別想進霍格沃茨!」



第133章  惡寒(4)

  新學年似乎有一個良好的開頭,沒有「進去就會死」的禁地,也沒有「不進去別人就會死」的密室,他們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在占蔔課上讓自己「死」得更加妙趣橫生,哈利甚至感到一陣不安,開始覺得動不動就神奇閃現的赫敏是下一樁災難的預兆,但他耐著性子觀察了赫敏幾天,發現她總是獨來獨往之後,也就選擇了放手——麻瓜中學的女生現在已經在挑選畢業晚會的舞伴了,女孩子有個把小秘密怎麼了?

  一切都如他預料中的那樣,「哈利·波特」這一形像在霍格沃茨內部被無限拔高,他勇敢、優秀且天賦異稟,從出生到現在已經擊敗了三次伏地魔的陰謀,是黑魔頭的天選之敵,必將橫掃一切黑暗勢力;克魯克山也起到了良好的輔助作用,它在城堡各個犄角旮旯鑽來鑽去,孜孜不倦地尋找著什麼,蹭了一身灰塵和蜘蛛網回來,絲毫不見外地沾了羅恩一身,惹得羅恩憤怒不已。

  又一次滿月將近,他又去找了盧平一次,正好碰到斯內普送藥,哈利什麼都沒說,只是關懷了一下狼人的身體,展示了一下毫無進展的守護神(因為他最近根本就沒練),然後頂著兩位教授詭異的目光大搖大擺地去圖書館了。

  「今天是去霍格莫德的日子吧?」盧平藥都不想喝了——本來也不想喝,「他就再沒嚷嚷著要去?我以為他會嘗試作假。」

  「沒有。」斯內普干巴巴地說,他已經注意到了學校內愈演愈烈的八卦風潮,但他想不明白其中原委——輿論大手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也毫無頭緒,因為出現這種情況是很正常的,現在大家反口罵哈利才是不正常。

  他打發盧平回去趴著,自己前後腳追去了圖書館,避開平斯夫人的視線,用了點小手段才找到哈利方才看的書——《勾魂奪魄的魔法》。

  好歹毒的書名!

  「這難道不是禁書嗎?」斯內普質問平斯夫人,「第一章就是奪魂咒!」

  平斯夫人習以為常地撓了撓耳朵:「你再看看,只是研究原理,並沒有傳授施咒要點,還特意寫了三頁半的重大事故和量刑要求,每個學到『不可饒恕咒』的高年級都會為了課後作業來借這本書的。」

  她接書在手,嘩啦啦地翻給斯內普看:「後面講的甚至都不是針對巫師的魔咒,有幽靈、搗蛋鬼、畫像、照片……到這一章,『馬人、人魚及其他萌生文明的智慧生物』,介紹的咒語已經很難了,我打賭有些連校長都辦不到。事實上這本書非常受歡迎,西弗勒斯,難道你沒有發現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吃皮皮鬼的苦頭嗎?沒發現這本書的孩子才叫倒霉!」

  斯內普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時間哈利·波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吃飯、睡覺、上課、寫作業、調節朋友矛盾、擼貓……表現得和任何一個三年級小巫師沒有差別。唯一不同的是,他似乎開始主動練習起了魔咒,就是他們早早寫給他、他卻懶得卷的那些,譬如昏迷咒、束縛咒和刀砍咒之類。

  「如果是我小小年紀就經歷了前兩年的那些,我私下裡會學得比他更多。」鄧布利多嚴肅地注視著他,「雖然這不符合哈利的本性,但這符合人性,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又給你寫信了?」他懷疑地問。

  「沒有。」鄧布利多搖搖頭,「此時此刻,我們都一無所知。」

  出於某種PTSD,一到盛大的節日晚會,比如萬聖節、復活節、聖誕放假前大家搓的最後一頓,教師們都會個個神情緊繃,總害怕要出什麼大事情——今年也不例外。

  格蘭芬多的看門油畫遭到了襲擊,畫布被刀劃了個稀碎,干結的顏料掉了一地,胖夫人躲到了幾層樓之外其他畫像裡,哆哆嗦嗦地不敢回去,無論怎麼問,她反復只有一句:「他脾氣可真壞,這個西裡斯·布萊克!」

  全校嘩然。

  不論大家在心裡怎麼知道西裡斯是個好人,他明面上還是個臭名昭著且神通廣大的通緝犯。這一夜大部分人都被迫去禮堂打地鋪,剩下的人連睡覺的資格都沒有,教授領著男女學生會主席和級長徹夜巡邏,海格一手油燈一手魔杖,左邊是牙牙,右邊是路威,連夜排查禁林通道。

  此時此刻,哈利·波特正夾在朋友們之間,在精挑細選的蓬松睡袋裡睡得香甜。他做了一個夢,他抓住了彼得·佩迪魯,幫助西裡斯洗清了名譽,讓西裡斯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他身邊……他一定可以做到!

  「我說,赫敏,就算哈利的教父迫不及待地想見他,也不至於跑到霍格沃茨來吧?」羅恩小聲捅了捅赫敏,但赫敏睡得比哈利還沉,她最近總是一副精力透支的疲倦模樣,一鑽進睡袋馬上就睡著了。

  羅恩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覺得古怪,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好大睜著眼望向繁星點點的天花板。到了下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嚇醒了——斯內普大步衝進禮堂,一把把哈利薅了起來,夾在臂彎裡拖著就走!

  關於救世主第二次家校聯合會議,堂堂召開!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西裡斯,對吧,哈利?」鄧布利多問,「都是你自導自演?」

  「我確實不知道西裡斯現在在哪裡,教授。」哈利的回答完美無缺。

  「晚宴快結束時你出去了一趟,你去了哪裡?」

  「我肚子不太舒服,上廁所了。」哈利心態穩定,「我最近腸胃都很弱,這一點龐弗雷夫人、羅恩和赫敏都可以為我作證。」

  不知道為什麼,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默默看了壁爐裡打盹的阿波羅尼婭一眼,那種情緒類似於「看看你干的好事」。

  「哪個盥洗室呢,哈利?」盧平問道。

  「就是一——一般來說,肯定是就近了。」哈利緊急改口。

  「我不覺得一個肚子疼的人還有心情爬樓梯。」斯內普冷哼道,「不巧,今天真的有男學生腹痛如廁,德拉科·馬爾福,他說他沒看見你。」

  「如果德拉科沒有前列腺方面的疾病的話——」

  「他食物中毒了,雖然……咳,多比說他不是故意的。」鄧布利多略帶尷尬,「他沒吃幾口就幾乎一直在盥洗室裡,上吐下瀉,剛從龐弗雷夫人那裡回來。」

  「是我干的。」哈利·波特從善如流,徹底放棄了負隅頑抗,「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發現的嗎,教授?雖然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犯罪』,但……」

  「但你想吸取經驗、下次改進?」盧平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招來麥格教授憤怒的瞪視,「簡單來說,你的魔力有限,咒語失靈了。胖夫人幾乎是當著我的面醒了過來,修改了證詞。」

  干!大意了!

  哈利微微羞紅了臉,他發現教授們對於這種行為的容忍程度相當地高,似乎有種「大風大浪我們都見過了你這點小水花算個什麼」的淡然,真希望讓教授們如此看得開的大禍不是傳說中的「掠奪者們」闖下的。

  「你想做什麼呢,哈利?」鄧布利多盯著他,湛藍的眼睛哪怕一夜未睡也顯得精神奕奕,像兩塊閃著光芒的寶石,「我猜你一定別有目的,並非單純的惡作劇那麼簡單。」

  「我要引蟲尾巴自投羅網,為我爸爸報仇,為西裡斯雪冤。」

  晨光漸明的校長室裡寂靜無聲,只有阿波羅尼婭和福克斯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平穩而悠長。哈利眼尖,看到泡泡時不時地幫忙添上一把飛路粉,免得她睡著睡著頭被燒焦。

  「說說你的計劃。」竟然是斯內普先開口。

  「我與伏地魔的糾葛,源於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當真的預言,海德公園一戰又沒有幾個人明白發生了什麼,我今年才十三歲,受到輕視是必然的,伏地魔當然想殺我,但他真正重視的敵人只有鄧布利多教授。那麼我的第一步就是,讓蟲尾巴重視我。」

  「學校裡的流言。」

  「沒錯,教授。我聽過蟲尾巴的故事,『立功』是他的第一驅動力,他絕不會兩手空空地去見伏地魔,我在明,他在暗,霍格沃茨這麼大,想暗算我並不難,重要的是時機,所以我的第二步是加重他內心的緊迫感和危機感,讓他相信,再不跑路,早晚有一天會被抓住。」

  鄧布利多點點頭:「萊姆斯和西裡斯,確實足以令他坐立難安。」

  「他變成老鼠我們也認得出來,就算他沒有失去左手。」盧平輕聲道,「西裡斯那麼恨他,恨不得生吃了他……」

  斯內普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第三步就是,為蟲尾巴創造一個機會。」哈利說著,歉意地看了一眼盧平,「如果你不當教授的話,萊姆斯,你應該不會餓死吧?」

  「啊?」盧平茫然地指著自己,「我?應、應該不會,我有股份……不對,你等等。」他終於嚴肅起來。

  「這只是最糟糕的情況,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是嗎?」哈利連忙說道,「我會選一個遠離城堡的地方,這件事不會有學生知道。」

  蟲尾巴並不了解救世主,他所有的消息來源都是流言、八卦與閑談,名義上哈利·波特跟隨德思禮夫婦生活,被趕出家門甚至只能去住旅店,他不會知道父親有個朋友叫做萊姆斯·盧平,何況一個有自知之明的狼人,也不會去打擾無辜的孩童——那麼當他自然而然地與盧平產生交集、越走越近,無論是被狼人所驚還是傷到,都是極易產生的結果。

  黃雀在後,佩迪魯最擅長這一招——他一只少條腿的耗子,只能吃狼人嚼剩下的。

  在座就沒有笨蛋,很快就都想通了救世主這個簡明易懂的「三步走」計劃。哈利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無奈鄧布利多與麥格歷經風雨,斯內普職業需要,阿波羅尼婭睡得正香,只有盧平相對來說還比較純真,他臉上還有一絲能夠捕捉到的情感波動。

  這也是他最愧疚的一點,他不得不利用盧平的身份,那個帶給他無盡痛苦與負擔的身份。

  其實哈利知道盧平是狼人,比知道自己是巫師還要早,他們騙他說萊姆斯是執行任務時被捉去做了生物實驗、強行注射了瘋狼血清,他就是英國的蜘蛛俠與綠巨人!很合理,兩..極..爭..霸,誰知道會卷出什麼高科技手段呢?可直到他成為一個小巫師,他才發現狼人就是巫師世界裡的麻風病人,他們備受歧視、顛沛流離,被嚴酷的社會與高高在上的律法一步步逼入山林,被迫放棄人類的身份變成一群茹毛飲血的怪物,何其殘酷、何其野蠻。

  當他問自己,明知如此是否還要做的時候,答案是肯定的。他不一定會暴露盧平的身份,但佩迪魯非除不可。

  「可是,哈利。」盧平好笑地看著他,孩子一年拔了不少個兒,他們幾乎可以平等對視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呢?你是要告訴我的吧,是吧?」

  「等到有學生丟了魔杖的時候。」哈利說。

  他感到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沉重,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和以前不一樣,一年級他完全按照別人規劃好的道路前進,二年級他嘗試自己主導結局,現在他三年級,輪到他為別人劃下道路了。

  他不要做棋盤上的棋子,就算他當不成棋手,至少也要當個出謀劃策的看客。他相信他被精心呵護、培養著長大,不僅僅是為了當一枚棋子的,棋子沒必要太聰明,聽話就夠了。

  「可行。」阿波羅尼婭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揉著脖子輕輕地打著哈欠,「干了,我們幫你。」

  沒有人同意,但也沒有人反對。

  哈利第一個去看盧平,他雖然滿臉疲憊,但是神情很輕松,笑嘻嘻的。「別太內疚,西裡斯做過更過分的事情。」盧平拍拍他的肩膀,「他們從來沒因為這個就對我另眼相看,這只不過是個『毛茸茸的小問題』,不是麼?」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你太小看佩迪魯了。」斯內普冷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他手裡吃過虧。」

  「也就是說,除此之外,我的計劃是沒問題的,對嗎?」哈利趴在盧平的肩膀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麥格教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雖然還板著,但眼睛裡已經透出了笑意。「你這股聰明勁兒可真像你媽媽。」她柔聲道,「詹姆雖然機靈,但他們之間做主的永遠是莉莉。」

  只剩下鄧布利多還沒表態了。他是領袖,該考慮的自然比所有人都要多。可他一開口,卻先向哈利道歉。

  「我從來沒打算棄西裡斯於不顧,哈利,包括你爸爸的仇。」鄧布利多說,「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們當然可以試一試。」

  「那您原本打算怎麼做呢?」哈利困惑地說。

  「事實上佩迪魯的行蹤只是解開了西裡斯自困的心結,他願意離開阿茲卡班,卻並不願意與我們相見。」鄧布利多無奈地搖了搖頭,「以他的執念,越獄後必然會親自動手為詹姆報仇,如果我猜得不錯,此時此刻他距離霍格沃茨應該也不遠了,或許就在附近。」

  「啊?」哈利更茫然了,「可是狗要怎麼捉一只耗子呢?」

  「動物自有他們的辦法,你不是也和格蘭傑小姐的混血貓狸子玩得很好嗎?」鄧布利多狡黠地笑了,「西弗勒斯說得沒錯,你太輕視佩迪魯了,單憑流言是不夠的。」



第134章  惡寒(5)

  入侵事件很快就過去了,鄧布利多請了專業人士來修復胖夫人的載體和記憶,在此期間麥格教授從北塔樓請了一位卡多根爵士暫時來為格蘭芬多看門。

  但教授們的防備並未松懈,海格教授甚至養了第三條狗來防備凶殘狂暴的殺人犯。那是一條很大很大的黑狗,留著亂蓬蓬、不修邊幅的長毛,比獒犬機靈,比狼犬、馬犬健壯,像梗犬一樣活潑好動,又像牧羊犬一樣善解人意。

  「他最擅長捕獵害獸。」海格教授某一日在早餐桌上得意洋洋地宣布,「平均每天搗毀三窩田鼠。」

  哈利像其他教授一樣若無其事地吃飯,他好像和那條黑狗特別投緣,連篝火之夜那天,都堅持要帶上狗。

  「說起來,哈利,你說過你爸爸他們練過阿尼瑪吉。」羅恩呼嚕著黑狗的腦袋毛,「麥格教授是貓,叛徒蟲尾巴是耗子,那你教父是什麼呢?」

  「哦……」哈利慢慢地綻開一個惡作劇的微笑,「西裡斯是一只大黑狗。」

  羅恩手一僵,像被石化了一樣顫抖著移開了整條胳膊。「它……不,他、他不會就是、就是……」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不小心還咬到了舌頭。

  黑狗友好地把爪子搭在他的膝蓋上,搖了搖尾巴——動作幅度並沒有太大,因為赫敏正靠在它背上打盹兒,睡得還挺香。

  一人一狗同時看向羅恩,兩張或光滑或毛茸茸的臉上,連笑都是如此類似——是那種有點壞壞的、讓人束手無策的囂張笑容:你能拿我們怎麼辦吧?

  「我的老天!」羅恩喃喃地叫了一聲,「我的天啊……真有你的,哈利,我本來以為我舅舅舅媽就——」他突兀地閉了嘴,尷尬地左看右看,然後默默撥弄著火堆裡燃燒著的粗制濫造木偶人。

  計劃還在繼續。

  下一次滿月時斯內普為盧平代課,直接簡單粗暴地讓他們學習狼人,還布置了山一般多的作業。哈利照常探病盧平,還做出一副若有所覺的樣子——赫敏好像是真的被啟發了,哈利看到她悄悄填了一張郵購單,買了一份自動測算月相歷。

  緊接著到來的是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賽。天氣極差,狂風暴雨吹得他連人帶掃帚不停地倒退,大家狀態都很萎靡,只有哈利反而有些亢奮,還有些小緊張。

  按照劇本,他在全校師生以及被淋得像只粗毛柯利犬的西裡斯面前展示了自己強大的白魔法實力——一個已經能看出頭尾四肢的守護神。

  就是攝魂怪來得有點兒多,他覺得自己撐死對付三只,下面最起碼有三十只——但這也不能怪鄧布利多或者阿波羅尼婭,哈利摔下去的時候如此想,魁地奇比賽在攝魂怪眼裡即是盛宴,這麼一個凄風苦雨的天兒,誰聞到一陣飯香不被勾得心癢癢?那還不是伙伴一招手就跟著來了?攝魂怪又沒有腦子!

  父母的尖叫還在哈利的腦海裡回蕩,他確實如飢似渴於父母的一切,但卻不想用這種方式,因此他不得不胡思亂想一些別的東西,來驅散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譬如他似乎有點兒對不起伍德。

  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的掃帚……恐怕只能用那把光輪2000暫代了。」

  「光輪2000只是個替身,太奢侈了……」

  「鄧布利多生了好大的氣……進一步限制了攝魂怪的範圍,連霍格莫德也不許他們進了。」

  「但有一說一那個減速咒真是酷得不行!」

  「還有麥格教授變的大氣墊!」

  「伍德現在還在上面躺著呢,他恨不得用暴雨淹死自己……」

  「但是迪戈裡說可以重賽沒問題。」

  哈利是被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他的醒來讓病房裡聲音一靜,繼而大家爭先恐後地又要說,被哈利強勢止住,並表示他都已經聽得差不多了。

  「你們就不害怕龐弗雷夫人嗎?」他有氣無力地問。

  「閉耳塞聽,一個簡單實用的小咒語。」弗雷德眨眨眼,「龐弗雷夫人可能以為我們在為你默哀。」挨了喬治一胳膊肘。

  接下來直到聖誕假期,哈利·波特都是霍格沃茨學生們口中的熱點人物Top.1——主要關注點在於那個守護神到底是什麼。有人說是鹿,因為有一對清晰可見的大角;有人說是犬科,因為有一條粗壯有力的下垂毛尾巴。

  他的確帶動了學校內練習守護神咒的風潮,但那是因為小巫師們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守護神是什麼動物,類似於占蔔或者星座測試——就是成本有點高,和高屋建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完全無關。

  聖誕前夕的最後一個霍格莫德周,哈利收到了他最驚喜的聖誕禮物,甚至超過了隱形衣——他之前從不知道有隱形衣的存在,但活點地圖,盧平和他都以為被當作普通羊皮紙銷毀了!

  結果就在弗雷德和喬治的手裡!怪不得他在費爾奇的辦公室沒找到,原來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哈利覺得自己的眼眶又熱又脹,這是父輩們親手制作、心血凝結的得意之作,和傳承多代的隱形衣又不一樣了,雖然它被蟲尾巴污染了。

  「我不白拿你們的,」哈利吸了吸鼻子,壓低了聲音,「回報你們一個消息,絕對超值——想知道月亮臉是誰嗎?」

  不久後,隨著韋斯萊兄弟歡呼著奔向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哈利披著隱形衣,也踏上了父輩們走過的密道。

  一個人在這種又冷又黑又漫長得看不見盡頭的地方艱難跋涉是挺無助的,他覺得密道一定繞了遠路,從地面上去霍格莫德,一定花不了一個小時——然後筋疲力盡的哈利就被赫敏狠狠地罵了一頓。

  「霍格莫德能有什麼危險,赫敏?別說攝魂怪根本進不來,就算它們能,哈利也能自保,你恐怕都做不到這一點吧?」羅恩給他撐腰。

  赫敏一噎,覺得好像是這個理:「但——」

  「但什麼?」羅恩難得占據一次上風,「這張地圖本來就該是哈利的,四個創作者,一個是他親爹,一個是他教父,一個陪——」

  哈利猛地拽了他一下,他感覺自己已經妖魔化佩迪魯了,就像所有過於敏感的鳳凰社成員一樣,走到哪裡都覺得角落裡貓著一只陰暗潛聽的耗子。

  不過羅恩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下意識地改了口:「——是他教授,地圖的現任主人也親口將地圖送給了他——可惡!為什麼不給我!總而言之,哈利持有這份地圖是完全合理合法的,你就算找來麻瓜律師也沒用。」

  赫敏被氣得滿面通紅,看上去很想將懷裡抱著的糖果全砸羅恩頭上去,哈利知道她只是看不慣為了享樂而違規冒險的蠢事,連忙閃身擋在他倆中間。

  過往經驗告訴他,捏合羅恩和赫敏需要八卦。

  他花了一些時間找到了傳說中的豬頭酒吧,向「鄧布利多先生」——叫出這個稱呼的時候雙雙失聲尖叫的赫敏和羅恩已經有點兒要和好的跡像了——要了一間「絕不會被任何生物打擾」的包廂。

  從地圖上的四個名字開始捋,倒敘到掠奪者們畢業,羅恩和赫敏就好得差不多了。主要是畢業之前的事情他知道得也不多,刨去涉及狼人的部分,再刨去斯內普有關的部分,剩下的真不多了。那些存在於盧平腦子裡的點點滴滴,那些細碎的吃飯、喝水、上課的記憶,是沒辦法訴之於口的。

  「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如果弗雷德和喬治——天啊,我簡直不敢想!」

  「那你就別想!」赫敏惡狠狠地說。

  「佩迪魯既然在學校,我們以後就要謹言慎行。」哈利叮囑,「萬一他哪天想開了、走了,回去找伏地魔去了,把偷聽到的消息全拿出來賣了,那麼萊姆斯他們也會遇到危險。」

  隱瞞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哈利·波特心想,完全體會到了阿波羅尼婭所說的忐忑與隱憂,狼人的部分不能說,食死徒的部分不能說,連佩迪魯看著都人畜無害了許多。

  更可怕的是,只有羅恩全盤相信了他的托辭,赫敏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明顯不止是在狼人這一件事上有了心得。

  她最後還是趁著羅恩去上廁所的時候問了出來。

  「我在圖書館找到了以前的舊報紙,哈利,上面提到海德公園之戰的犧牲者,除了你爸爸媽媽,還有一位來自法國的女巫克洛伊·勒布倫,她甚至屍骨無存了。但那個女巫的事跡,從頭到尾都是鄧布利多的一面之詞,英國沒人認識她,法國魔法部為她准備了一枚寶章,結果一直沒有親緣者認領。而你,你和鄧布利多都提起過,當年格林格拉斯女士槍殺伏地魔的事,我翻遍她的公開履歷都沒找到,對一個政客而言,這種事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

  「還、還有嗎?」哈利幾乎戰栗了。

  「有。」赫敏肯定地說,「你不覺得太巧了嗎?都是法國,克洛伊·勒布倫來自法國,韋斯萊家這幾年總是去法國,你說盧平教授在接受教職前常駐巴黎……你不會告訴我,鄧布利多教授將他的秘密軍隊指揮部轉移到法國去了吧?」

  干,他就說赫敏是個天才吧!天才到她這份兒上,哈利都覺得渾身發冷。

  「還好我們不是敵人,赫敏。」他意有所指地說,「我們,你和我和羅恩,和你在校長室裡見過的所有人,我們都是友非敵,我可以用生命擔保。」

  赫敏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理性而智慧的,跟她說話,哈利可以隱晦地一筆帶過,可以誘導可以暗示,但如果提出疑問的是羅恩——雖然他未必如此細心,但哈利只有「合盤托出」這一條路能走。

  她明亮的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哈利。

  「韋斯萊家的事,應該由羅恩來告訴你;阿波羅尼婭的事,由她決定該不該告訴你們。」哈利說得很慢,「我今天說的,都是我能說的。」

  「你知道韋斯萊家的事了,他的舅舅舅媽?」赫敏忽然有些吃味,「他告訴你的?」

  「顯然不是,我一直裝作一無所知。」

  然而羅恩所謂的去上廁所,實則是去為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他也到了保密的極限了。今天哈利說出了他父輩的故事,那麼他正好可以投桃報李,不是嗎?就這麼定了!他得讓赫敏好好看看,他羅恩·韋斯萊才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小配角,他也有波瀾壯闊的家族史!

  羅恩的攤牌使得阿波羅尼婭在赫敏這裡幾乎算是徹底掉馬了,她一連幾天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哈利收到西裡斯「匿名」贈送的火弩箭無法令她動容,當哈利和羅恩在雪後的天空中翱翔的時候,赫敏就在圖書館裡排查上次巫師內戰的陣亡名單。哈利看得心驚膽戰,趁著「拜訪」盧平的時候向他訴說了自己的隱憂。

  盧平勸他放寬心。「說實話,你們幾個裡面最讓我們放心的就是格蘭傑小姐了。鄧布利多曾經把你們比作如尼紋蛇的三個頭,你是最左邊的策劃者,小韋斯萊先生是天真的夢游者,而格蘭傑小姐則是那個為你們潑冷水的批評者。」已經恢復到四聲道狀態的狼人臉頰上還殘留著一些毛毛,「當我們還沒弄清你在干什麼的時候,就只好互相安慰,沒關系,如果你要做什麼瘋狂的事,格蘭傑小姐一定會攔著你的。但是似乎,你並未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他們?」

  「那他們就會知道你是狼人了,」哈利聳聳肩,「我不能用友情去綁架他們、強迫他們接受這件事,你知道,有的時候,你還挺可怕的。」

  「確實。」盧平點點頭,「不過我想格蘭傑小姐已經快要自己查出來了,真是個聰明的女巫啊!如果硬要為她找一個缺點,那麼……她或許有些過於迷信權威。」

  「權威?」

  「沒錯。哪怕你現在把所有的事都一股腦兒地告訴他們,小韋斯萊先生會覺得『大人那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盧平笑了笑,嘴部的狀態還顯得有些猙獰,「但格蘭傑小姐則不然,思考對於有智慧的人而言往往是一種詛咒,所以不如讓她自己查,靠自己的腦子一點一點地揭開這個謎團。」



第135章  鼠跡(1)

  今年聖誕節的新樂子是古靈閣又被人搶了,凶犯被當場抓獲,官方出於某種原因並未公開其姓名,妖精方面也緘口不言。多虧為了新聞自由而勇敢奮鬥的頭鐵記者麗塔·斯基特為被蒙在鼓裡的民眾帶來了一手新消息——她偷看到了傲羅的內部檔案,三個凶徒皆是純血,分別被稱為c先生,C先生和C小姐。

  輿論一時嘩然。連霍格沃茨都在談論這件事,畢竟大家的錢都存在古靈閣,現在那裡又雙叒叕被人搶了,魔法部居然還有意包庇,這還能忍?

  「格林格拉斯女士發了好大的脾氣,罵他們都是愚蠢的金魚。」只能和奶奶叔嬸一家過節的納威·隆巴頓凄凄慘慘戚戚,「據說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罵你爸爸媽媽啊?」羅恩有些難以置信。

  「也、也不全是吧!」納威有些難堪,「主要是,之前魔法部就被阿尼瑪格斯潛入過,麗塔·斯基特還是登記過的,這都沒防住,就、就有點兒……過分。」

  「向民眾隱瞞事實的確不對。」赫敏急匆匆地往面包片上抹著黃油,隨口道,「怎麼能因為這個而罵人呢?有罵人的時間,向各大報刊施壓,逼迫他們不許登出相關報道,不就行了?」

  格蘭芬多長桌一片寂靜。

  「告訴我,赫敏。」羅恩畏懼地咽了咽口水,「你以後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吧?」

  赫敏一愣,隨即如夢初醒地拍了拍腦門。「不、不……我只是……這幾天又開始忙了,有點兒不適應。」她苦澀地咧咧嘴,「沒人真這麼做吧?」

  「沒有!」納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奇怪,為什麼呢?聽上去真的可行!」

  「我說了不是我爸爸!」斯萊特林那邊傳來一陣喧嘩,杯盤刀叉紛紛落地,發出嘀哩哐啷的脆響,「你不許再污蔑——」

  是文森特·克拉布,整個人都像一顆氣得滾脹的鮮艷西紅柿。他手裡握著一根油汪汪的煎香腸,一直懟到對面德拉科·馬爾福輪廓完美的鼻尖上去。

  「污蔑?」德拉科冷笑,「我只是在合理推測,純血家族裡有幾個以C開頭?卡羅?克勞奇?如果我將目光仁慈地放到28家之外,那麼不也有克拉布嗎?」

  「卡羅家如今做主的好像是一對雙胞胎啊,那不就是C先生和C小姐嗎?」有人嘀嘀咕咕。

  「那帶頭的c先生是誰啊?總不能是克勞奇吧,魔法部高官帶頭搶銀行?」有人竊竊私語。

  「你傻啊!」有人恨鐵不成鋼,「你猜猜為什麼主謀的c反而是小寫的?!」

  「閉嘴!都閉嘴!」文森特·克拉布崩潰地大喊起來,被麥格教授搶在斯內普前面扣了十分,外加徒手擦洗被他弄髒的禮堂地板。

  第二天更多猛料被爆了出來,遇襲的是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貝拉特裡克斯的私藏流了一地,寶光璀璨,金芒奪目,刺激得不遠處一頭看守的老龍本性爆發,險些掙脫束縛。

  「已經可以定性為食死徒互害了。」西莫·斐尼甘言之鑿鑿地分析,「萊斯特蘭奇全家都要爛在阿茲卡班了,到底有什麼奇珍異寶這麼招人惦記啊?卡羅家可能不富裕,但克拉布家絕對不缺錢。」

  「當然不是圖錢,缺錢的人多了,還能個個都去搶銀行啊!」

  暮色四合,漆黑一片的魁地奇場地上,哈利偷偷借火弩箭給德拉科騎——可不能被伍德發現,否則哈利八成要被指責為「資敵」。

  「你知道些什麼?」兩人躲在隱形衣裡,哈利試了試弗雷德教他的實用小咒語。

  「我只知道和去年的事有關。」德拉科滿面陰郁,暢快的飛行也不能紓解他壓抑的心情,「似乎原本爸爸和老克拉布的責任是五五開,這件事一出,至少能變成三七分。」

  有一個魂器在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裡,哈利想,膨脹的克拉布們並不知道日記本是魂器,甚至未必知道它與密室之間的聯系,畢竟文森特·克拉布出了那麼大的變故,那麼……他們追尋伏地魔贈禮的腳步就不會停止。

  這時候,只要有人告訴他,受信程度不亞於馬爾福的萊斯特蘭奇們出不來了,他們的金庫精彩紛呈,先到先得,不怕克拉布不上鉤。他們越瘋,蹦跶得越歡,就顯得馬爾福越被動——古靈閣都敢搶,那是一般人嗎?

  就是不知道此時潛藏起來的伏地魔聽到這個消息會作何感想,怕是很難坐得住。

  所以媒體大肆報道,生怕伏地魔聽不到風聲。

  當天晚上他就夢到了自己和羅恩赫敏大鬧古靈閣,但是他們還在飛天小礦車上就被妖精的高等魔法打敗了,被鐵面無私的格林格拉斯副部長扭送阿茲卡班,繼承了西裡斯留下的豪華單人囚室,還帶抽水馬桶和方便數星星的玻璃天花板。

  第二天起來,他們發現公共休息室裡一團亂,到處都是動物打鬧過的痕跡,杯子被撞翻,雜志被扯爛,毛發、爪印甚至血跡散落一地。

  「這是怎麼了?」迪安·托馬斯打著哈欠,「《湯姆和傑瑞》嗎?」

  克魯克山戰績非凡,它咬掉了一截完整帶毛的老鼠尾巴。格蘭芬多的學生們大都很嫌棄,赫敏不得不為寵物的淘氣而一一道歉,哈利卻很高興,這意味著他辛辛苦苦的表演並不是一場獨角戲,他唯一的觀眾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轉頭就去廚房給克魯克山預定了一大塊無刺炸鱈魚。雖然他不明白佩迪魯是怎麼潛進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可能鼠有鼠道吧,蟑螂進家也不會走大門。

  風中寒意漸消的時候,哈利騎著新掃帚贏下了和拉文克勞的魁地奇比賽。火弩箭真是快得離譜,它仿佛能和哈利心意相通,他不再需要默念指令,他怎麼想,火弩箭就同步地作出回應。以至於他連對面的找球手秋·張長什麼樣子都沒怎麼看清,只籠統記得是個神態可愛的漂亮姑娘。

  當天晚上就出了事情,這一次,佩迪魯成功地突破了克魯克山的防線,大概也是因為他終於敢、也是不得不變成人了,可惜他找錯了床,還被起夜的羅恩看了個正著。

  事後查證,沒有什麼隱蔽的老鼠洞或者迷你密道,佩迪魯就是大搖大擺地從油畫通道裡爬進來的,納威·隆巴頓同學創造性地將卡多根爵士的動態密碼記在一張小紙片上,然後就……丟了。

  或許是被那只耗子偷走的吧,這樣也許各位鳳凰社成員們的心裡會好受一點。

  哈利於下一次霍格莫德周檢查了他選定的案發現場——尖叫棚屋。按照他的計劃,復活節後盧平就會因為「不堪其擾」而選擇在滿月前離開城堡躲避哈利的調查,而哈利將會開始跟蹤他,至於盧平會躲去哪裡,那當然是少年時的老地方。

  日子一天天迫近,他不得不苦苦忍住用活點地圖關注佩迪魯行蹤的想法,效率很低,而且浪費時間。但等待的過程是如此磨人,他的計劃裡偏偏有八成的內容都是等待。

  他本來想干脆把活點地圖拜托給某位師長,卻先後收到來自鄧布利多、斯內普、盧平甚至校外阿波羅尼婭的傳話,讓他停止聯系雷古勒斯。

  這明顯意味著什麼,或許他很快也將會失去阿波羅尼婭的消息,只能輾轉從他人口中得知。女貞路5號他暑假還回得去嗎?他為了霍格莫德申請表而搬離那裡之前,從來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猝不及防。

  海格小屋的黑狗仿佛也能感應到什麼,一連好幾天情緒都特別低落,連低年級小巫師特別愛看的旋風狗尾都懶得表演了。但鄧布利多的態度卻十分強硬——既然西裡斯執意不願意現身相見,那咱們就都裝不知道好了!

  在焦灼難安與心照不宣裡,哈利迎來了魁地奇決賽,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他對德拉科。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球場上與德拉科正面相對,去年的比賽被取消了,哪怕他解決了密室也沒有復開。

  新學年弗林特本來還考慮過再把克拉布弄回去,但出了古靈閣那檔子事兒之後,他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何況敏捷瘦長條確實比高壯胖冬瓜更適合找球手的位置。

  或許明年,他們就再也沒有心情玩這些游戲了,那麼至少在當下,他可以好好地和德拉科放手賽一場。

  然後哈利·波特就遭遇了一場非常肮髒的比賽,賽場之上無救世主,也沒有青梅竹馬的發小,斯萊特林們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到公平公正,但這一點他們踐行得挺好的。

  但哈利還是贏了,這一場大勝將他渾身上下都洗濯得干干淨淨。先是爽快,就像是洗了一場滾燙的熱水澡;然後是愉悅,像是巴斯溫泉柔柔地漫過他的身體,水面上還要漂個蛋一會兒吃;最後是冷靜,被皮皮鬼的灌水氣球砸了個透心涼那種。

  沉甸甸的魁地奇杯為哈利·波特帶來了一種強烈的掌控感,他身體裡所有的焦慮、不安、忐忑與害怕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自信、篤定、期盼與希冀。

  考試前夕,納威的魔杖丟了,伴隨著他父親的舊魔杖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封吼叫信,奧古斯塔·隆巴頓老夫人主力輸出,到最後納威的爸媽不得不反過來安慰了納威幾句,還給他寄了一大盒吹寶超級泡泡糖,生怕他心態崩了弄不好考試。

  滿月就在考試後,哈利開始把一些東西隨身帶著,時刻准備。

  令人安心的是,盧平居然還有心思為他們准備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考試,斯內普也有心思在魔藥考試上別開生面地嘲諷他,一切似乎都與以往並無任何不同,不是嗎?

  占蔔考試他堅持說自己在水晶球裡看到了狗拿耗子,並一口咬定這是個上上大吉的好兆頭。

  「會發生的,就在今天晚上……」特裡勞妮當著他的面,就像被人勒斷了脖子一樣,忽然重重地垂下了頭,保持著一種能夠自體窒息的詭異姿勢,「黑魔頭苟延殘喘……像一條被趕出家門的流浪狗。十二年了,救世主茁壯成長,他卻無依無靠,孱弱不堪……今晚之後,他的僕人將一個一個回到他身邊,黑魔頭會重新強大起來,如她所願!」

  最後一句特裡勞妮叫得特別大聲,仿佛把她自己也嚇醒了似的,蜻蜓般輕盈飄渺、不著痕跡的女巫茫然地瞪著哈利:「你怎麼還在這兒,孩子?」

  「怕您睡著了著涼,女士。」哈利睜著眼睛說瞎話,「既然您睡醒了,我就放心了。」

  他飛快地跑下塔樓,現在他沒有任何立場去找師長中的任何一位——他懷疑盧平是狼人,和斯內普不睦,而鄧布利多,和占蔔學教授獨處過就急匆匆跑去找校長,特裡勞妮又發功了是吧?

  雖然確實如此。

  哈利的腳步慢下來,盡可能裝出一副從容神氣,他想他該改掉這個一有事就找大人的習慣。佩迪魯有了魔杖,如果他這十二年來魔咒沒有退步的話,現在很有可能就頂著一個幻身咒跟在他身邊!

  走廊上有人跑過,帶起一陣假期來臨前特有的輕快夏風,哈利仿佛真的聞到一陣陰冷潮濕的腐臭味。

悠于 2025-4-11 23:28

第136章  鼠跡(2)

  他在樓梯上遇見了海格,他是來向麥格教授送期末成績的。保護神奇生物幾乎沒有筆試,實踐考試過程中海格會隨機找幾個學生問一下要點,這個就算筆試了,真希望O.W.Ls也能這麼輕松。

  「不、不、不……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海格把那卷巨大的羊皮紙舉得高高的,毛蓬蓬的臉上滿是笑意,「但是嘛……還不錯,哈利,很不錯!」

  哈利自然而然地轉身陪他向上走。「暮星Ⅰ最近怎麼樣?」他問道,「我們都要放假了,他想必會很寂寞吧?要是他有什麼朋友就好了,可以去找他的朋友玩。」

  「暮星」是哈利給黑狗起的名字,完全不是海格的風格,只有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能get到他的梗,赫敏因此至今都以為黑狗是雌性——錯過了蓋伊·福克斯之夜,哈利再也沒找到機會。

  「沒發現他跟別的狗玩得好,牙牙和路威都有點兒怕他,赫敏那只貓倒是總愛黏著他,可惜過幾天你們就放假啦!」海格的神情渾然天成,沒有一點兒表演的痕跡,要麼他是莎士比亞追著喂飯吃的天才,要麼他就真·一無所知。

  哈利完全傻了,連羅恩都能猜得出來!合著海格就真以為,「暮星」只是一條弱小可憐又無助、昏倒在小屋門口但能獨自穿越禁林的普普通通大黑狗?不過他轉頭就釋懷了,以海格的脾氣,如果鄧布利多把什麼都告訴他,他當天晚上就敢讓狗跟他擠一個被窩。

  「拜托向暮星轉達我的問候。」哈利一本正經地說,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到了,他注意到那門只是虛掩著的,「我先走了,海格,還得回去和赫敏對答案呢!」

  「真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啊!」他聽見海格如此熱情洋溢地和麥格教授寒暄,就算海格把話傳走了樣,希望至少麥格教授能聽見。

  他當然不是回去對答案的,占蔔課有什麼答案可對的?他只是又去了一趟盧平的辦公室,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不在麼?」哈利若有所思地在門口打了個轉,口中自言自語,「不會又去那個地方了吧?好,那麼……我就再去一次!」他一副暗自下定決心的樣子,去廚房討了點兒吃的,回去就說自己不舒服,草草應付了一下羅恩和赫敏,沒精打采地躺進四柱床,厚厚地垂下帷幔。

  晚飯時分,哈利悄悄爬起來,連隱形衣都沒敢披,生怕佩迪魯不知道他出發了。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活點地圖,發現格蘭芬多塔的入口處旁邊,有一個清晰的小點兒,安安靜靜地縮在牆角。

  彼得·佩迪魯。

  雖然他無可自制地感到毛骨悚然,但他同時還感到安心,感到一陣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那就是「冒險」的魅力。

  天色已經黑透了,就算沒穿隱形衣也不會有人發現。哈利很想拐去海格的小屋前看看黑狗在不在,但他不能,他知道佩迪魯就跟在他身後。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哈利漂浮起一塊石頭,擊中了打人柳樹干上的結疤,他滑下密道口,掏出魔杖照明時又看了一眼地圖——佩迪魯還謹慎地停留在打人柳外。

  從現在開始,做戲就要做全套了,他躡手躡腳、又害怕又緊張,跌跌撞撞地沿著狹隘的密道向前走,期間無數次摔掉魔杖,一邊哆嗦一邊給自己打氣,裝模作樣地把尖叫棚屋上下裡外逛了個遍,這才沿著盧平留下的腳印向二樓走去。

  「先生?」哈利害怕地小聲喊道,「盧平教授?」

  那間臥室裡空空蕩蕩,盧平還沒有來,看來想養精蓄銳的不止他一個。哈利左右環顧,想找一個合適的位置,既適合「埋伏」狼人,又能讓佩迪魯瞧見,他隨手一拉敞開的房門,那門卻像卡住了似的,他再加力,門依舊紋絲不動。

  哈利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板,他似乎能感受到西裡斯平靜的呼吸。

  然後他轉頭就在正對著門的單人皮沙發上坐下來,沙發塌了一半兒,有點硌屁股,哈利不得不翹起二郎腿,最後他恍然大悟一般地披上隱形衣,讓自己只露出個大頭。

  等了沒多久,樓下傳來破爛樓板被踩響的聲音,哈利一把拉起隱形衣的兜帽,過一會兒,盧平提著一套沉重的茶具,舉著魔杖慢慢走了進來。

  「哈利?哈利?」他輕聲探問道,「唉……我大概是神經過敏了。」

  盧平將缺了一條腿的木桌搭在窗台上,擺布開自己的狼毒藥劑,又從袍子裡取出一大塊厚重的格子桌布鋪在地上,一看就是個講究人。他舉起魔杖,在房間裡四處逡巡,時不時扔個「咒立停」或者「昏昏倒地」,路過門後時他停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就走開了,只是拿魔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現在似乎還太早了,萬一盧平教授人家就愛好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喝點兒小酒呢?哈利有點兒後悔,連帶著西裡斯都不知道罰站了多久。

  就當他們三個都以為自己要這麼硬生生等到午夜的時候,樓梯上響起了新的腳步聲,而且是兩道。

  鄧布利多和斯內普?不應該啊,這也太早了吧?現在來了真的只能坐下喝點兒小酒!

  「哈利?」赫敏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悠悠地響起,「你在這裡嗎,哈利?」

  「我說克魯克山沒那麼靈,赫敏。貓只能抓耗子,能尋人的那是狗。」羅恩強打精神,「這、這是哪兒啊?瘋人院嗎?」

  「尖、尖叫棚屋,我想。」赫敏·格蘭傑,即便怕得哆嗦,腦子也不會停止思考,「霍格沃茨附近唯一有人煙的地方就是霍格莫德,霍格莫德裡唯一符合條件就是尖叫棚屋,它總不可能是一處待價而沽的店鋪或者民居吧?」

  「賣不上價。」羅恩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哈利無語地聽著他倆一邊互相鼓勵式聊天,一邊漸漸逼近了這間臥室。

  很好,群英薈萃。

  「盧平教授?」羅恩驚叫,「是您約哈利來這裡——呃,喝點小酒?」

  盧平,女貞路5號唯一老實人,哪怕在掠奪者裡也不算心眼子特別多的,此時已經完全失語了。突發情況,演出事故,劇本上沒寫啊!

  「呃……你們兩個怎麼過來了?」盧平手忙腳亂爬起來,差點兒邀請羅恩和赫敏一起坐下,「晚宴結束了?」

  「我們擔心哈利不舒服還餓著,就給他帶了一些吃的回去,想著要不就勸他去醫療翼吧,結果他竟然不在!」羅恩又是疑惑又是好笑,「克魯克山——就是赫敏的貓,您也知道,怪通人性的,就帶我們來了這裡,結果……您是在給哈利開小灶,你們就吃這個?」

  完了,哈利想,他要是佩迪魯,現在掉頭就走。

  「哦,不是,當然不是。」盧平下意識地否認,一直在他們腳邊打轉的克魯克山到處嗅了嗅,悄悄溜出去了。

  「你把哈利弄哪兒去了?」赫敏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你把他怎麼樣了?」

  「啊?赫敏你在說什麼?」

  「萊姆斯·盧平是個狼人!」赫敏忽然爆發了,她尖叫起來,「哈利是你好朋友的孩子啊,哪怕他發現了你是狼人,你也不能、也不能——」

  完了,真的完了,崩盤只在一瞬間。

  「狼人?」羅恩強勢阻斷,機靈得如有神助,「不、不能夠吧?」

  「這世界上只有兩種生物會在每月固定時間起不來床,羅納德。」赫敏抹了一把眼淚,悲憤極了,「盧平教授是女人嗎?」

  她從袍子裡掏出那份自動填充月相歷,狠狠地摔在地上,氣流激起了一陣小旋風,吹動了垂落的隱形衣一角。

  羅恩瞳孔地震!

  萊姆斯·盧平頭疼欲裂,他既不能說「你知道我們的關系,格蘭傑小姐,我別說是狼人,哪怕是狼狗我也不會把哈利怎麼樣的」,那樣計劃破產,佩迪魯一定溜之大吉;他也不能說「嘻嘻嘻沒錯我就是邪惡的狼人,我現在就要把你們這些小巫師全都吃掉」,那樣赫敏八成就會把他們的關系翻出來,死的人更多。

  「是啊,解釋一下吧,盧平教授。」終於受不了了的哈利·波特一把掀開隱形衣,魔杖直指盧平,「你真的是狼人嗎,我想聽你一句實話。」

  「哈利?」羅恩發出一聲驚喜與迷茫交織的呼喊,「可你不是——你怎麼——」

  赫敏也傻眼了,她終於開始思索整件事自始至終的不對勁之處,這一整年她為了五門選修課疲於奔命,很多事情都被她忽視了。

  正在這個時候,她感到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拂過她的腳背,赫敏低頭一看,竟然是是克魯克山,高高豎著瓶刷式的粗尾巴,口裡叼著個血淋淋的怪東西,正撒嬌般在她褲腿上蹭來蹭去。

  那東西只有體型像老鼠,從臉皮往下就一塊塊地掉毛,五官更是糾結在一起,尾巴還短了一截,最重要的是,它沒有左前腿。

  哈利講述的故事還在赫敏的耳邊回蕩,仿佛有一道閃電劈開漆黑的夜空,照亮其下無邊無際的真相之海,她只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了,聲音輕得有如夢囈:「這就是佩迪魯嗎?」

  「什麼?」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粗嘎聲音響起,卡住不動的門板被人重重地推開了,一個高大憔悴的男巫立在門後,他衣裳邋遢,袍子都快爛完了,十來年沒修剪過的長發打著結,最重要的是很瘦,非常瘦,「他在哪兒?!」

  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驚喜和驚嚇都還來不及發酵,只聽一聲凄厲高亢的貓叫,老鼠已經從克魯克山嘴裡掙脫了出來,三爪並用,一瘸一拐地向門外沒命狂奔。

  西裡斯立刻將門關上了,但蟲尾巴已經完全是耗子思維,他可以走破爛的牆洞!

  盧平忽然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外語,那塊平平無奇的野餐桌布立刻變大變寬,向前飛速延展,將逃逸的佩迪魯整個兜了起來,然後四角打結,系得死死的。

  「傳說中的飛毯。」盧平松了一口氣,「你知道的,孩子們,法國和非洲有很深的淵源。」

  哈利一屁股坐回沙發上,隨即又彈起來扎進了西裡斯的懷裡,西裡斯被他一頭撞倒在地,也哈哈大笑著爬起來,把他抱得雙腳離地。

  「我終於敢來見你了,哈利。」西裡斯說著,重新恢復光亮的灰眼睛裡溢滿了熱淚,並很快流了下來,和哈利的眼淚混合在一起。

  「我終於見到你了!」哈利口不擇言,「我們大家都很想你,雖然我沒見過你,西裡斯!」

  盧平本來在一邊含笑看著,看著看著沒忍住也哭了起來,走過去和他們擁抱在一起。

  一旁羅恩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運轉,赫敏看看正在好奇撓毯子的克魯克山,又看看悲辛交集的男巫們,終於忍無可忍地叫道:「他在試圖咬破它!」

  男巫們不得不冷靜了下來,各自擦干眼淚鼻涕,西裡斯已經完全自暴自棄了,就笑嘻嘻地打量著教子的好友們。

  「他有魔杖,納威的。」哈利低頭擦著眼鏡,「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他話音剛落,那個安安靜靜的毯子包忽的驟然膨脹起來,約有一個人那麼大,繼而整條飛毯都炸成了碎片!

  「西裡斯!」哈利一手捏著眼鏡一手捏著布,倉促間拔出自己的魔杖扔了出去,被西裡斯一把接住。

  「昏昏倒地!」

  「統統石化!」

  兩道強力魔咒在半空中對撞,差點沒把這破房子炸塌了,但盧平和西裡斯沒一個打中佩迪魯——他在掙脫飛毯的束縛後立即又變回了老鼠。

  還得是克魯克山,從一片家具的廢墟中扒拉出了軟趴趴的佩迪魯。這種程度的魔咒衝擊,巫師們只是有點頭暈眼花而已,老鼠已經昏過去了。

  「咳、咳……」哈利灰頭土臉地從袍子口袋裡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銀色籠子,克魯克山把佩迪魯吐在地上,玩玩具似的用爪子把他撥進去,那籠子便自動鎖上了。

  「阿波羅尼婭送我的聖誕禮物,妖精制品,應該比飛毯結實?」他咧嘴笑道。

  籠子裡的老鼠忽然激烈地掙扎起來,「吱吱」狂叫,赫敏臉色煞白:「你不應該說出她的名字,哈利。」

  「顯而易見,我既然說出來了,我就會讓他帶著這個秘密下地獄。」



第137章  鼠跡(3)

  盧平和西裡斯的臉色比赫敏還要難看,雖然他們也恨不得手刃了蟲尾巴,但當哈利比他們還要激進的時候,先退縮的反而是他們。

  哈利慢慢地從口袋裡摸出另外一樣東西,一支藥劑瓶,透明的液體澄澈如水,搖一搖,便發出清冽的回響。

  「這也是聖誕禮物嗎,哈利?」

  「強效吐真劑,即便是阿波羅尼婭,」哈利特意又清晰地說了一遍,「扛到第四滴也會說的。」

  「你不能動用私刑,哈利!」赫敏十分不贊成,「你難道不要為布萊克先生恢復名譽嗎?」

  「等他說出真相,你和羅恩就是西裡斯的證人。小巫師的證詞同樣有用,去年我們驗證過了,不是嗎?」哈利毫不留情地吸了滿滿一泵,「當然我也不是一定要殺他,如果他想跑,或者做什麼別的事,我也不會投鼠忌器。佩迪魯,你現在跑,肉..體死亡;現在不跑,靈魂消散,你自己選啊?」

  「真稀奇!」羅恩蹲在籠子旁邊嘖嘖稱奇,「我怎麼覺得這雙小眼睛裡還真能看出怨恨呢?」

  「他有什麼可怨恨的?!」哈利毫無預兆地爆發了,一腳把那個籠子踢到了牆上,被興致勃勃的克魯克山又銜回來放好,「回答我,佩迪魯!我爸爸媽媽哪裡對不起你!鳳凰社的人哪裡對不起你?!」

  他直接抓住西裡斯握著他魔杖的右手,喊道:「立復人形!」

  「這樣也行?」羅恩悄悄問赫敏,後者搖搖頭,示意他自己看——籠子和老鼠同步變大了,一個營養不良的醜陋矮子抖抖索索地蹲在籠子裡,滿面恐懼。

  西裡斯忽然崩潰了,他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幾乎嚎啕大哭起來,盧平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氣才能按住他,而哈利還緊緊握著他的右手,魔杖直指:「眼熟這一幕嗎?」

  「你、你很像你爸爸,哈利。」矮子說話了,他忘得更徹底,連語法都有些不標准了,「他當年就能做到這一點,和西裡斯——他們就像沒有血緣的孿生子。」Ⅰ

  「你也知道啊?」哈利笑了笑,「你是以怎樣的心態說出這句話的?這裡有兩個人親眼見到你殺了我爸爸!」

  克魯克山靈巧地把納威的魔杖從佩迪魯的袍子口袋裡勾了出來,獻寶似的叼給了赫敏,被赫敏抱起來緊緊摟著。

  「告訴我,我給你個痛快。」哈利信誓旦旦地說,「肉..體與靈魂,當然選擇後者,肉..體終將消散,但靈魂不滅,可如果真被攝魂怪吃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為什麼要背叛?」

  「我不想死。」

  事到如今,佩迪魯也認清了現實,他緊緊貼著細密的秘銀欄杆,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可憐一些。「我不想為了所謂的正義事業徒勞送死,他們想,可我不想。」他疲憊地說,淚眼汪汪,十二年為鼠生涯,同樣也淘空了他沒有信仰指導的、本就不堅定的意志。

  「沒有人逼你,彼得。」盧平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到現在也總是忍不住稱呼你的教名,當年我們倆更好一些,不是嗎?你既然不情願,怎麼不對我說呢?」

  佩迪魯尖聲一笑,笑聲漸漸嘹亮。

  「我連冒險都不喜歡!從來都不!那太愚蠢了!」佩迪魯嘲諷地注視著兩個互相扶持的成年巫師,「詹姆和西裡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你是鄧布利多的寵兒,我有什麼?一旦出了什麼岔子,我就完了!知道嗎!」

  整個尖叫棚屋裡回蕩著他的「控訴」。

  「我用我的學業與前途,換風雲人物身邊的一個好友位置,我得到了什麼?令人艷羨的體面工作?令我媽媽驕傲的梅林騎士團勛章?至少也該有些錢吧?我有什麼?你們告訴我我得去為一個更愚蠢的理由去送死!你們拿什麼跟食死徒鬥?對面用索命咒啊,你們敢嗎?

  「為了配得上這個格蘭芬多的名頭,我到底要偽裝自己多少年?七年的提心吊膽還不夠嗎?還要我付出我的命?大少爺們不識人間疾苦,狼人嘛,活著本來也沒什麼勁,我不一樣!我的生命值錢多了!

  「說實話,和你們的所謂『友情』,帶給我的負擔遠比快樂大,也就欺負別人的時候有點兒意思!結果呢,莉莉·伊萬斯一句話,你們要『改邪歸正』了?萊姆斯,你的級長我沾不到什麼光,詹姆的男學生會主席也一樣,要來有什麼用?

  「什麼背不背叛的,怎麼說得那麼嚴重?你找到新工作難道不要好好干嗎?格林格拉斯殺了多少傲羅和鳳凰社成員,她有告訴過你們嗎?那個年代,要麼黑,要麼白,中立只會死得不明不白!鄧布利多不會給我的東西,黑魔王會給,至少他許諾過。」

  尖叫棚屋裡一片死寂,只有屋外夏蟲唧唧,穿過木板的縫隙,一蓬一蓬地傳進眾人的耳朵裡。

  「他許諾的內容也包括把你變成這副鬼樣子?他給你的東西我們沒看見,但他至少把你原來的臉拿走了,你口口聲聲你媽你媽,你媽現在見了你還敢認嗎?」羅恩不可置信地指著他,「你們食死徒有自己獨特的審美?」

  佩迪魯的臉猛地漲紅了:「那是格林格拉斯干的好事!她那是惱羞成怒!看來她也沒說,那天他們一個個被我逼得多麼狼狽!」他瞟向西裡斯,顏色詭異的菱形眼珠子裡閃爍著得意而惡毒的光:「那天你不是也在嗎,西裡斯?為什麼不給孩子們講講?晚上最適合講這種故事了,哈利也到年紀了不是嗎?也讓他們看看,他們為人師表的斯內普教授——」

  「啪」的一聲,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出現在佩迪魯臉上,很快就變得又青又紫。

  「黑魔法,我還是自己來吧!」哈利已經拿回了自己的魔杖,向西裡斯笑笑,「你不用說了,蟲尾巴,我都明白了。」

  彼得·佩迪魯也沒辦法再說了,赫敏顯然已經學會了那三種不同的禁言魔咒,他的舌頭和上顎被黏在了一起,無法掙脫。

  「典型的蛀蟲心態,凡事都是別人逼你的,你永遠是那個不得已的可憐人,是不是?」哈利的眼裡很快滲滿了淚水,「原來我爸爸就是死在這麼一個敢做不敢認的小人手裡,我們都以為他是被友情背叛,原來只是他們一廂情願。」

  他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上一次他哭成這樣,還是第一次來到父母的墓前。

  羅恩和赫敏連忙抱住他,可他們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對好友痛苦的束手無策令他們感到慚愧,三個小巫師互相依偎在一起,沒怎麼著就都哭了。

  成年巫師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哪怕對於佩迪魯來說,剖析心腸、披瀝肺腑也不是什麼很舒適的體驗,一時間現場情緒最穩定的是英雄貓貓克魯克山。

  過了許久,哈利才重新握住了那個吐真劑的藥瓶。他甚至還帶了記錄的紙筆。

  「開始吧。」

  「第一個問題,你從哪一年哪一月開始背叛鳳凰社?」

  「1978年8月。」

  「你與食死徒誰先接觸的誰?誰是你投誠的領路人?」

  ……

  「差不多了吧,還有什麼問題嗎?」哈利吁了一口氣,主要是問赫敏,在邏輯周密這一點上,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她。

  「沒有了。」赫敏神情有些遲疑,「哈利,你真要……」羅恩在一邊配合地比了個割喉的手勢,看上去也猶猶豫豫,怪不贊成的。

  「當然不。」哈利微微一笑,「我食言了,打一開始就是騙他的。」

  赫敏松了口氣,隨即又深深地擰起眉,顯然哈利這種行為也不太符合她的價值觀。但是……還能怎麼辦呢?適應能力超強的格蘭傑小姐已經都做好哈利和西裡斯爭著殺佩迪魯她到底先攔誰的心理預案了。

  「咦,還不到午夜?」哈利看了看時間,「比和斯內普教授約定的時間要早,要不我們再等等?」

  「他可未必敢來,」西裡斯哼了一聲,「他上次在尖叫棚屋嚇得——」

  盧平警告般地大聲咳嗽了一聲:「走吧,收拾收拾東西,帶上彼得,去找校長。」

  「西裡斯。」哈利不忘了提醒他,「我敢發誓,一會攝魂怪聞著味兒就來了,你今天當了這麼久的人,他們不會毫無察覺的。」

  西裡斯聳聳肩,往地上一趴——「暮星?!」赫敏驚叫了一聲,「我一直以為你是位女士!」

  哈利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羅恩和盧平也先後破功。前有貓,後有狗,中間飄著死老鼠,格蘭芬多們快快樂樂地踏上返程之旅。

  「我不會走出打人柳的範圍。」盧平已經開始長毛長耳朵,他喝了足夠多的藥,一直在強打精神,「就在樹下看著你們回去,讓你的守護神給我來報個信好嗎,哈利?」

  西裡斯親熱地拱了拱哈利的大腿,為教子小小年紀就這樣出色而自豪不已。

  哈利比了個OK,克魯克山先鑽出去按停打人柳,緊接著是西裡斯、哈利、羅恩,七手八腳地接應蟲尾巴,赫敏故意落在最後面,被已經毛手毛腳化的盧平托舉出了密道。

  「我不是故意那樣說您的,教授。」赫敏有些慚愧,「我要是早點想明白就好了,哈利怎麼會不知道您是狼人呢?」

  盧平的臉上已經看不太出什麼「笑意」之類的表情,他只是盡可能輕柔的拍了拍赫敏的頭。「去吧!」他含糊地咕嚕道,口水不受控制地順著獠牙流下來,從前教書育人風度翩翩的體面已經蕩然無存了。

  赫敏眼圈兒紅了,重重地抱了盧平一下,還沒等她抬起頭來,他們就聽見一陣男女巫師的吵嚷聲。

  「你必須服從我,潘西!」說話的是文森特·克拉布,率先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我們都是七月嬰兒,天生一對!你、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推進打人柳下面,讓你好好嘗嘗——啊!!!」

  粗魯無禮的男巫和被糾纏的女巫一齊尖叫起來,顯然注意到了這隊奇形怪狀的人馬——貓狗雙全的三個小巫師,放..置..p.l.a.y的醜陋矮子,以及打人柳下形態可怖的怪獸。

  「什、什麼東西?」克拉布害怕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努力挪動著躲去了潘西身後,潘西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借著皎潔的月光仔細地打量起來。

  「顯而易見,救世主和他的朋友們深夜遛寵物以及,」她掃了一眼驚嚇到石化的格蘭芬多們,萬分肯定,「狼人。」

  「狼人?!」克拉布慌得屁滾尿流,死死揪住身下的青草,「別吃我別吃我!要吃就吃格蘭芬多!」

  「他喝了狼毒藥劑,現在都快站不住了。」潘西輕蔑地移開腳步,「教授的課你是一點兒都不聽是吧?不過,學校裡怎麼會有一個狼人?會是誰呢……」

  西裡斯嗚嗚地催促起來,赫敏把虛弱的盧平推回樹洞,自己擋在前面。哈利握著魔杖,難得地猶豫不決起來——潘西·帕金森並不算是壞人,而文森特·克拉布,他的腦子很難再經得起一個遺忘咒了。

  「帕金森不一定發現呢!」羅恩小聲道,悄悄把他的魔杖往下壓,但在這樣坦蕩無礙的月光下,一切微小的動作都難以掩飾——他攻擊的意圖被潘西看見了!

  「狼人和格蘭芬多是一伙兒的……是那個盧平!」她尖叫道,「跑!」

  轉身就向城堡奔去,一邊跑一邊還曉得壓低身體,顯然這方面的家庭教育很充足。但她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跑出去沒兩步就被不知道誰發出的兩道魔咒先後擊中,倒在地上沒動靜了。

  文森特·克拉布本來就已經悄悄失禁了,潘西一倒下,他也直接暈倒了。

  「不是我!」哈利舉起雙手,「說不定斯內普來接我們了?別這麼看著我,赫敏,你要是不信,可以用閃回咒檢查,再說我也還沒學會無聲咒呢!我剛才可沒出聲!」

  「無聲咒?」西裡斯抖抖耳朵站起來,「你才三年級,他們壓榨你未免也太狠了!不過我聽雷古勒斯說,阿波羅尼婭一年級就在練無聲咒了,差不多也是你這麼個年紀學會的。」

  赫敏倒抽一口冷氣,懊惱地跺了跺腳。

  「不是吧,赫敏?」西裡斯誇張地笑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叫你『赫敏』吧?別在那站著了,過來,好姑娘!萊姆斯?萊姆斯?你自己回去吧,我們這邊兒沒事了!」

  赫敏緊張到同手同腳地走過來,羅恩悲嘆了一聲:「赫敏一准兒愛上你了,暮星!她頂愛英俊男巫,而我發現你就算這樣了,也不難看!」

  西裡斯大笑:「叫我『大腳板』或者教名都行,別再玷污那個美麗的名字了。」赫敏恨不得拿石頭砸羅恩:「西裡斯是哈利的教父!監護人!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們這邊聊得開心,哈利默默地送了文森特·克拉布一個遺忘咒,他正走去補刀潘西·帕金森,卻忽然覺得一陣陰冷。

  「不好!西裡斯!」他叫道,「快!快!」

  哈利熟練地召喚出他那頭四不像,但這次前來的攝魂怪最起碼有一百只那麼多,他這邊拖著潘西,羅恩和赫敏合力拖著克拉布,對攝魂怪過度敏感的黑狗艱難地顧著自己,龜速彙合到一處。

  勢單力孤的四不像捉襟見肘,而羅恩和赫敏的守護神只是一團模糊的明亮光暈,效果不能說一點兒沒有,只能說聊勝於無。

  為什麼不把帕金森和克拉布扔出去呢?

  哈利聽見有個聲音問他,那是他自己的聲音。這種規模的攝魂怪只要再逡巡一會兒,西裡斯一定先扛不住,如果他維持不住阿尼瑪格斯形態,那麼一湧而下吸了個爽的攝魂怪同樣不會放過這些小巫師。

  說不定給出去,攝魂怪也不會吸,他們只是愛看熱鬧,不會違背命令亂吸人。那個聲音絮絮地勸他,試試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愛,忘了嗎?

  哈利一咬牙,將帕金森護在自己身後。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愛,但那樣的我,我是不會愛的。

  他再次大聲念出咒語:「呼神護衛!」

  一個比之前更加明亮、閃耀、奪目,仿佛能和滿月分庭抗禮的巨大守護神從魔杖中躍了出來,它輪廓清晰,種族分明,是一頭有著健壯雙角的牡鹿。

  西裡斯對月長嗥,如同一聲從靈魂中掙脫出來的、混合了悲楚與喜悅的綿長痛呼。

  但那是一百只攝魂怪。

  哈利又開始產生出那種整個人都被溺進冰海深處的感覺,他無法呼吸,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他的身體,他很冷,很累,很想就此沉下去……模模糊糊間他感到一陣溫暖,本來已經消散了的牡鹿又在用虛幻的頭拱他的手。

  如果是真的牡鹿就好了,他好想見見尖頭叉子的模樣。

  這一瞬的溫暖拯救了他,哈利再度費勁地睜開眼睛,握住魔杖——

  「呼神護衛!」

  「呼神護衛!」

  「呼神護衛!」

  「厲火燎原!」

  聲調各異的念咒聲從城堡的方向傳來,形態各異的守護神幾乎是一瞬間就奔赴他眼前,翼展巨大的鳳凰、靈巧聰敏的狸貓、從容嫻靜的牝鹿……一道雪白的烈焰化作巨蛇,張口就吞掉了一只攝魂怪,連一絲飛灰都沒留下。

  「哪有你這樣的?副部長帶頭毀壞公物?」

  「自然滋生的黑暗產物,殺還殺不盡呢,沒了再找唄!」

  這就是哈利·波特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看到、聽到的。



第138章  鼠跡(4)

  他沒有睡太久,或者說,他的潛意識不允許他睡太久。

  「西裡斯!攝魂怪!佩迪魯!帕金森!哦還有克拉布!」醫療翼裡,哈利一骨碌爬起來,眼還沒完全睜開就急著嚷,「大家都沒事吧?」

  事實上這裡只有他最虛弱,畢竟他獨力支撐的守護神要在一百只攝魂怪眼皮子底下保衛六個巫師;西裡斯次之,其實這些年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一個用權、一個用錢,盡可能將他照顧得還不錯,鳳凰社與傲羅又多少有點戰友情,平常基本沒有攝魂怪去西裡斯門口轉悠,但範圍影響多多少少還是難以避免;羅恩和赫敏還在他們的老位置,正靠著床頭喝可可,帕金森躺得更遠,她受了魔咒傷害,還沒有醒。

  他的床前坐著鄧布利多,奇怪,就只有鄧布利多。他明明聽見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的聲音了。

  「出事了。」鄧布利多言簡意賅地開口,「克拉布死了。」

  「死了?!」連赫敏的可可都嗆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找手帕,羅恩從哈利頭頂扔了一方新的給她。

  「老的那個。」鄧布利多立刻意識到了自己話語裡的歧義,「文森特·克拉布的父親,西弗勒斯喚醒了小克拉布先生,帶著他過去了,阿波羅尼婭連夜來霍格沃茨就是為了這件事。事實上,哈利,如果不是我們在城堡裡四處都找不到小克拉布,也不會那麼巧發現提前結束的你們。」

  這件事他不打算說太多,只是道:「西裡斯和佩迪魯都沒事,西裡斯名義上還是逃犯,所以暫時被菲利烏斯和海格看著,佩迪魯沒有離開他的籠子。」

  「盧平教授呢,先生?」赫敏急急忙忙地放下杯子,「他怎麼樣?」

  「他回去尖叫棚屋了,米勒娃帶著波皮去看他了,所以現在是我暫時充任校醫院護士。」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扶了扶白胡子上歪掉的蝴蝶結,「雖然結尾波折,但不失為一場很完美的行動,還有什麼要問的嗎,三位?」

  「帕金森中了什麼咒,先生?」

  「唔……」鄧布利多親自走過去看了看帕金森床尾的病歷本兒,「應該是昏迷咒和遺忘咒。」

  「應該?」哈利一愣,「不是斯內普教授?」

  「我們那時候正找小克拉布先生呢,差點兒把城堡翻過來。」鄧布利多唏噓不已,「米勒娃擔心極了,你們還沒回來,斯萊特林又丟了兩個學生,偏偏其中一個的父親還被人謀殺了。」

  「那是誰?」羅恩傻傻地摸不著頭腦,忽然發現兩個朋友都不說話了。

  「應該是我。」哈利從沉思中醒來,干脆地說,「我昏迷前看到一頭散而復聚的守護神,本來以為是幻覺,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是我自己幫助自己拖延了時間,堅持到教授們趕來的那一刻。」

  「啊?」

  「赫敏。」哈利轉向心虛地用兩顆門牙小口小口地啃著巧克力的好友,「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但你一定有辦法,對嗎?不然你不可能同時上五門選修課,還門門都是滿勤。」

  赫敏看了一眼鄧布利多,發現老教授望天望地望空氣,就是不看他們,他坐在椅子上翹著腳哼小曲,整潔的長胡子歡快得一抖一抖。

  「好吧!」赫敏也是個爽快人,招呼朋友們向她靠攏,鄧布利多立刻識趣地飄著帕金森出去了,「現在幾點?」

  「三圈太多,一圈不夠,那麼就是兩圈。哈利扶著一下這裡,靠過來一點兒羅恩!我能吃了你嗎!」

  一陣時空扭曲的波動後,病床上空空如也。

  1994年,7月,英格蘭,薩福克郡,小漢格頓村,裡德爾府。

  夜深人靜,整個村落都陷入了黑甜的夢鄉,山坡上的氣派大宅卻傳出了些微動靜——雜草叢生、滿是野趣的花園裡傳來一聲爆響,缺了一條胳膊的愛神噴水池旁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瘦高的身影。

  從她身上的純黑長袍和尖頂寬檐帽來看,這種打扮的人一般被稱為「女巫」。

  女巫略一打量四周情況,便抬腳向宅門處走去。今夜有風,風從每一扇窗的破洞裡鑽入鑽出,幽幽咽咽,宛如鬼哭。

  她的身影沒入建築陰影的一剎那,四周暗了下來,弦月與繁星的光輝都被遮蔽住了,僅能追著夜風的尾巴,在地面、牆面甚至家具表面投下一個個詭譎卻黯淡的光斑。

  「雷古勒斯?」女巫仰頭問道,「你在哪兒?出來。」

  裡德爾府內外悄無聲息,此地的生機異乎尋常的暗弱,外面漫山遍野的螢火蟲、唧唧叫的鳴蟲在這裡都不見蹤影,唯有一種幾不可聞的窸窣聲輕悄而來。

  「誰?」女巫很警覺,「阿瓦達——」

  「阿波羅尼婭!」有人按亮了門廳的電燈,是個臉色蒼白的男巫,「住手!」

  一條足有成年男人大腿粗的蟒蛇已經無聲無息地包圍了女巫,正昂起頭,做出一副明顯的攻擊姿態。

  「有毒的蟒蛇,很少見。」女巫阿波羅尼婭點點頭,反客為主地打量起蛇來,「你的新愛好?怎麼非得放到這種地方來養?這究竟是哪兒?」

  「別多問。」男巫雷古勒斯倉促地搖了搖頭,「跟我來——是他要見你。」

  「他?」阿波羅尼婭好奇地問,「誰?難道是——是、是嗎?是黑魔王嗎!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她激動得雙眼閃閃發光,毫不畏懼地一腳跨過蓄勢待發的蟒蛇,又推開樓梯上的雷古勒斯,跌跌撞撞地向樓上跑去:「他在哪兒?!主人,您在哪兒?!」

  「等等!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不得不趕緊追了上來,「別——」

  兩道激動的腳步聲震得年久失修的樓板簌簌地往下落灰,「砰」的一聲,虛掩的主臥大門被猛地推開了,壁爐內烈焰熊熊,室內悶熱異常,一把老舊的碎花沙發椅正背對著門口烤火。

  女巫反而漸漸冷靜下來,她擦去眼淚,整理儀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大人?」她輕聲問道,「您受傷了嗎?還是這麼多年……竟然一直沒有恢復嗎?」

  沙發椅裡有人笑了笑,聲氣怪異而尖銳。「進來。」那人吩咐道,「過來說話。」

  女巫依言入內,疾步轉到沙發椅跟前去,她忽然低低地呼喊了一聲,過度震驚導致站立不穩,使她險些跌進燃燒的爐膛裡去,那雙黑珍珠般的眼睛很快就溢滿了淚水:「這、這是怎麼——」

  她悲痛欲絕地跪倒在地,雙手想去攙扶、撫摸或者其他什麼類似於打撈、擁抱之類的動作,但那雙手僵死在半空中,她徒勞垂下頭去,哀哀地哭泣起來。

  「是我來晚了!」她哭道,「我去得太遲了!」

  沙發椅裡的人一言不發,只是漠然地旁觀著那一場盡情的哭泣,女巫很快冷靜下來,雖然仍舊默默流淚。「您需要一具新的身體,大人,請您回彼得伯勒去吧,那裡一定有辦法!」她抬起頭來,企盼又虔誠地說,被淚水洗過的眼珠誠摯透亮,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找你來,果然是對的。」那位大人淡定地說,「這些年,你們在整個歐洲尋覓我的蹤跡,這些我都知道。」

  「但還是沒能找到您,這是我們的失職。」雷古勒斯這時才從後面走上前來,也跪在阿波羅尼婭身邊。

  沙發椅裡的人只是笑笑,並不想深談。「聽說你抓了許多食死徒進去,阿波羅尼婭?」他以聊天般的輕松語氣問道,「他們現在都死了吧?」

  「是的,主人。」阿波羅尼婭眼睛依舊紅腫,姿態已經徹底調整了過來,客觀、淡定、從容,謙卑,顯然在她眼裡這並非一份拿不出手的業績,「是死了一些,但也沒全死,您最忠誠的僕人憑借著對您的信仰,仍然在阿茲卡班活了下來。我想這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您一走,我們暫時落入下風,不得不進行戰略性收縮,能夠維持局面的人我一個都沒動。」

  「這麼說,你們都知道我……沒死?」沙發椅中的人漫不經心的語氣裡透出一點兒冷漠的笑意。

  「我確信我提醒到了每一個人,因為您已經飛躍了死亡,這並非虛言。」女巫挽起左手衣袖,露出小臂上清晰微紅的紋身,「雷古勒斯一直堅持不懈地在找您,這也是我們商量過的,請原諒我沒有辭職一起踏上旅途——我的任務仍在,我將為您獻上魔法部。」

  「你做的很好,雷古勒斯也是。」沙發椅中的人態度仍然很客氣,「副部長……一步之遙。」

  臥室內到處都是巫師界各類報刊雜志,年深日久,連照片都不太會動了,如果他就是靠著這些了解他缺位的這十二年……不然還能依靠誰?還能信任誰?

  「如果您現在就想要,還請給我半年的時間准備。」阿波羅尼婭毫不遲疑地說,「魔法部現在還不由我說了算,我還需要時間,至少半年。」

  「當然,當然……不是由你說了算。」沙發椅中之人沉吟著,「不然你也不會眼睜睜地放走叛徒西裡斯·布萊克,還將忠誠的蟲尾巴拱手送進攝魂怪的嘴裡。」

  雷古勒斯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張口就道:「主人,關於西裡斯,我……」

  沙發椅中之人現在很難做出什麼「彈指一揮」的瀟灑動作,還好他現在的僕人頗為懂事,很知趣地住了嘴,不像那個愚蠢的奇洛……

  「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至今不得而知,參與其中的前任部長連康奈利·福吉都沒有告訴。」女巫頗有些躊躇為難,「是以我們一直愚蠢地認為……直到前天對彼得·佩迪魯的審判中,我才推測出個大概,但那時已經太晚了,主人。鄧布利多就坐在我旁邊,我做任何小動作都會被他發現。」

  「當庭執行的?」

  「是,因為他們害怕夜長夢多。」阿波羅尼婭無奈地嘆了口氣,「但蟲尾巴軀殼仍在,如果您需要的話。」

  椅中人沉默良久,才有些憤恨地說:「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了,我需要更多的僕人,我需要一具嶄新的軀殼!你不能常來,雷古勒斯一個人,不能離開我身邊。」

  「盧修斯一直關注著您的動向。」雷古勒斯委婉地說,「馬爾福資源豐厚——」

  被一聲尖銳的冷笑高聲截斷!

  「我現在不想看見他!」

  也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椅中人虛弱地咳嗽了兩聲,又和緩道:「以馬爾福的風格,我現在無法給出更高的價碼,他的忠誠有待商榷。」

  「萊斯特蘭奇們本是最好的選擇,可惜他們要更先一步……」阿波羅尼婭惋惜極了,「或許,卡羅?」

  迎接她的是比方才更為強烈的暴怒,椅中人只是暫時失去了軀殼,但魔法仍在。女巫痛苦地伏倒在地,輕輕地呻..吟著。望著她精心打理過的整潔金發和滿地積年的塵灰混合在一起,椅中人忽然感到心中一陣難言的愉悅。

  「那幾個蠢貨!」椅中人陰冷地說道,「我已經料理了克拉布,卡羅……等著吧!」

  女巫與男巫齊齊顫抖了一下,椅中人更滿意了。

  「或許,你丈夫怎麼樣?」椅中人望向女巫,「十二年了,他是否還忠於黑魔王?」

  女巫眉宇間浮現出一種愛恨交織的深刻情緒。「他的能力無可挑剔,大人。」她極不情願地說,「但除此之外,他的立場我捉摸不透,他的職業也注定他比我更難侍奉在您身邊。」

  「十二年來當著一個籍籍無名的魔藥課教授,這就是鄧布利多所謂的器重和信賴嗎?」椅中人冷笑起來,目光瞟向女巫的衣領,「湊近一點。」

  一枚銀色十字花形狀的胸針正在她外袍領口閃耀,鑲嵌在十字正中的紅寶石碩大飽滿,隱隱有光芒流動。

  「很美,不是嗎?」

  女巫咬著嘴唇不說話,努力消解著這短短一句話帶來的屈辱。

  「別浪費我贈送給你的禮物,去試試他,他不能對你說謊的,是不是?」椅中人以一種引誘般的語氣說道,「如果他可信,就讓他來見我。」

  「不!」說話的是雷古勒斯,他無不戒備地看了女巫一眼,「那太危險了,主人,沒有人能夠違逆血盟,但……萬一她根本什麼都沒問呢?」

  「日久生情?」椅中人放肆地大笑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還有誰在外面?」

  「我說服了克勞奇夫人以身替換了她的兒子離開阿茲卡班,可憐的小克勞奇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嚴父的控制之下。」阿波羅尼婭忙忙地又想起一個人來,「老克勞奇對我們來說或許會很有用,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椅中人久久沒有說話,他對這個狂熱的小崇拜者沒什麼印像,食死徒裡最不缺的就是狂熱者,除了眼前的女巫,哪一個對他和他的事業沒有一絲瘋狂的崇拜呢?

  「給他個機會。」他最終還是道,「讓他自己走到我面前,如果他還需要我去救,又能為我做什麼呢?」

  「魁地奇世界杯決賽即將開始,老克勞奇也要出席,他家就只有一個小精靈,所以勢必會將小克勞奇帶在身邊。」阿波羅尼婭相當專業,「我們只需要稍微引發一些騷亂,有心之人自會把握住。」

  雷古勒斯質疑般地看了她一眼,但椅中人只是輕輕地笑了:「你很能干,阿波羅尼婭,這是我一直以來能容忍你的唯一原因,繼續保持下去,不要讓我失望。」

  女巫顫抖著低下頭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被表揚後的欣喜和被警告後的戰栗。

  「魁地奇世界杯……」椅中人仍在謀劃,「是個好機會,讓盡可能多的人參與進來,把它變成食死徒的一塊試金石,知道嗎?」

  阿波羅尼婭頷首:「誰還認同食死徒的身份,誰還尊您為主,那夜之後便會見分曉。」

  「注意分寸。」椅中人不厭其煩地細細叮囑,顯然和蠢人打交道已經令他有了心理陰影,「現在還不是黑魔王回歸的最佳時機,譬如朗曼那樣的人,就不要讓他知道了。」

  兩位僕人好好兒地回想了一下朗曼是誰,不禁為其主的驚人記憶力而折服。

  嚴肅的話題似乎告一段落了,椅中人開始隱晦地抱怨起此處惡劣的環境來:「我記得這裡不是有過一個老園丁嗎,他終於死了?」

  雷古勒斯面露尷尬:「我和村子裡的人打聽過,說是接受了一個老兵援助項目的資助,搬到南方療養去了。」

  「既然如此,回去彼得伯勒怎麼樣?」阿波羅尼婭趁機建議,「您離開之後,那裡的一切我都沒有動過,只有那些蛇,或許是因為失去了您的庇佑,這些年陸續地老死了。再說,去那裡也能更快地找到為您恢復肉身的辦法。」

  「一個很有吸引力的提議,但是,不。」椅中人想起了某些事物,這令他精神提振,尤為愉悅,「我要待在這裡,和我的珍寶近一些。」

  「啊?」他一向聰敏能干的僕人難得地露出茫然的表情,「是下面的那條蛇嗎,大人?」

  「你說納吉尼?不、不……啊,我忘了,是的,怎麼不算呢?」椅中人情緒明顯地高漲起來,「肉身的事,等有人能代替雷古勒斯了再說不遲。可惜你對你源遠流長的家族傳統一無所知,阿波羅尼婭,不然我們何必這麼麻煩?」

  「請您原諒,我是不會為一個唾棄我的家族而驕傲的。」女巫十分冷靜。

  「那是自然。」椅中人輕輕地贊同了一句,盡可能靈活地使用『脖子』來環顧這間生養了他父親的臥室,「純血至上嘛,早晚有一天人們會發現,有一樣東西比之血脈更高,那就是實力。」

  「您已經飛躍了死亡,您的實力有目共睹。放眼整個巫師界,也無人能與您相提並論。」他的僕人們紛紛發自肺腑地贊美了起來。



第139章  盛會(1)

  時間轉換器的最後一粒金沙落回原位,就像樂隊指揮一個干脆利落的手勢,哈利·波特一年一度的期末冒險組曲也就此結束,不留一點兒殘響。第二天一早,所有教職工都表現得像沒事兒人一樣,學校裡最大的新聞反而是文森特·克拉布喪父。

  要不有魁地奇冠軍的得分加成,就斯內普其人的偏心程度,說不定今年的學院杯就真沒格蘭芬多什麼事兒了。麥格教授難得不再矜持,捧著大獎杯笑得合不攏嘴,第三年了,感覺斯萊特林們都有些習慣了。

  哈利在火車上仔仔細細地向羅恩和赫敏講解了自己的計劃,如何實施、如何被發現、如何獲得幫助,又為自己拙劣的隱瞞向他們道歉。

  「我想了一下,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盧平教授是狼人,我也沒辦法抱有一顆平常心和他相處,那樣我們之間一定會有矛盾的。」赫敏幾乎是立刻就原諒了他,「你做的沒錯,哈利,就是利用盧平教授這事兒有點兒冒險,但願他辭職不是因為這個。」

  羅恩的關注點就比較崎嶇了:「你居然讓馬爾福和金妮幫你——你都不找我?為什麼啊?沒愛了嗎兄弟?」

  「顯然因為他們不會揪著哈利問『為什麼』。」赫敏嘲笑他,「但凡你能將注意力放到正經事上來,瞧——」

  她抬起魔杖,念動咒語,一只銀亮活潑的水獺從魔杖尖端蹦了出來,歡快地繞著他們打轉轉。

  「酷!」羅恩喃喃地仰望著虛幻的守護神,「你怎麼辦到的,明明咱們兩個的起點是一樣的!」

  去年哈利雖然在信裡叮囑過,但他忘了好友們並不擁有像他一樣優厚的師資力量,哪怕是赫敏,也沒辦法通過干巴巴地查閱資料就自行領悟這種難度極高的白魔法,而羅恩雖然一家子巫師,在法國卻必須活得像個麻瓜。

  可憐羅恩天天陪著哈利卷魔咒,進度居然和被選修課搞得頭昏腦脹的赫敏差不多,現在還被輕而易舉地超過了。

  「那天晚上我見識到許多形態不同的守護神,忽然就……開竅了。」赫敏揮了揮魔杖,輕描淡寫,留下羅恩在一邊悲憤地咬手絹。

  哈利自覺這一年沒再搞出什麼大新聞,第一次大搖大擺地和朋友們一起下了車,站台上整齊列隊的超豪華接站人馬就嚇了他一跳: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傲羅數人、魔法部職員數人、韋斯萊夫婦和格蘭傑夫婦。

  「韋斯萊先生,格蘭傑小姐,午安。」阿波羅尼婭上前一步,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關於西裡斯·布萊克與彼得·佩迪魯的案子將於明晨九點於六號審判室開庭,不知你們是否願意作為證人出席?」

  「願、願意!當然!」赫敏臉色暈紅,「可是哈利才是……」

  「波特先生是布萊克的教子,他的話並不具有法律效力。」阿波羅尼婭向她笑了笑,「鄧布利多教授和亞瑟·韋斯萊將作為你們的監護人隨行陪同,如果你更想要一位女巫,格蘭傑小姐,那我們現在就聯系麥格教授。」

  赫敏看上去更緊張了:「不、不……我很樂意,跟著鄧布利多教授學點兒什麼。」

  「你還沒學夠啊……」羅恩虛弱地說,鄧布利多忍不住笑了。

  「那麼,」她向那幾個傲羅點點頭,將一些文件分發給眾人,「請簽名。今晚你們將在破釜酒吧住一晚,費用魔法部給報,明早六點半會有車接你們前往來賓入口——是早了些,但我們必須避開早高峰。」

  兩位小證人及他們的父母、鄧布利多都簽了名,阿波羅尼婭收好文件,客氣地點了點頭,就!那!麼!轉!身!走!了!

  哈利沒顧得上生氣,連忙問:「那我呢?」

  盧平莫名其妙地辭職之後溜得比他們還早,今天又沒來;雷古勒斯暫時失聯;斯內普……那他還費勁坐什麼火車啊,走壁爐不快嗎?

  阿波羅尼婭回過頭來,露出一種禮貌的詫異表情,鄧布利多咳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背:「你當然是回你自己家了,哈利。」

  我習慣了我不生氣我習慣了我不生氣……哈利拼命說服自己,轉身買了一張回薩裡郡的車票。但他大部分行李,譬如飛天掃帚、巫師袍、課本、羽毛筆羊皮紙及望遠鏡坩堝天平還有一大堆用剩的魔藥材料,都被韋斯萊夫人帶走了,只有海德薇裝作無辜的路鳥A,綴在列車後面跟他回了女貞路4號。

  「耐心點多待幾天,我們會去接你的。」莫麗愛憐地摸摸他的臉,「今年暑假有個大活動,咱們一起去!」

  哈利下車進門的時候注意到隔壁5號正在悄悄咪咪地裝修,因為照顧到隔壁兩位精神病人的身心健康,所以進度極慢,就算這樣,佩妮姨媽還是一天按三頓飯地抱怨不休。當她背地裡議論別人時,總是顯得格外地健康而富有活力。

  就算早已做好了再也回不去女貞路5號的准備,當哈利僅有一牆之隔、聽著那幢承載著他全部童年的房子「轟隆隆」變得面目全非,心裡還是格外不是滋味。

  「蠢小子,有你的信!」弗農姨夫在樓梯下震聲喊道,彼時哈利正絞盡腦汁地將這一年的經歷改編成麻瓜可以聽的版本,講給眼巴巴的達力聽,「還是兩封,奇怪了,我還以為你在學校裡沒有朋友呢!」

  大概是赫敏終於想起來、羅恩終於學會了用麻瓜郵政而已。

  兩封信的內容大同小異,先是一大段魔法部見聞,赫敏足足花了一頁紙,詳細描述了魔法部是何等模樣,堪稱文采斐然,栩栩如生,羅恩的文字就比較柴,詞彙量和赫敏沒法比,但他的比喻都很有意思,堪稱一絕;

  第二部分是對審判過程的激烈控訴,兩人不約而同地罵了一個叫烏姆裡奇(這名字有點耳熟)的女巫好幾百單詞,赫敏說她是「親吻王子時被傳染了棘齶口線蟲Ⅰ的惡毒王後」,但二人又都安慰他,案子已經順利了結,就是不知道要走多久流程才能放西裡斯出來,蟲尾巴倒是死立執了,只是考慮到未成年小巫師的心理健康,沒讓他們親眼見到;

  第三部分則表達了對未來的展望,就是韋斯萊夫人口中的「大活動」——魁地奇世界杯決賽,愛爾蘭對保加利亞。

  「你盡快想一個合適的名頭回信給我,哈利。」羅恩如此寫道,「聽說你姨媽姨夫關於魔法是一個單詞都聽不得,走壁爐也不行,不然可能又要叫救護車了,赫敏說麻瓜救護車出動一趟貴得很,是這樣嗎?」

  於是一個月後,一輛豪華中巴車歡歡喜喜地停在女貞路4號門口,擋風玻璃上掛著裝飾彩帶,上書「第422屆Q基金夏令營熱烈開幕」。

  「對,沒錯,是格——普林斯太太為哈——波特先生報的名,不需要您付錢。」亞瑟·韋斯萊親切地應付著問東問西的佩妮姨媽,「不,不能饒上您的兒子達力,很抱歉。」

  「這個夏令營要多少天?」弗農姨夫才舍不得小兒子出去,「結束之後他不會還要回來吧?」

  「那可不一定!」

  「可能一天,可能一個月。」

  染了黑發、充做夏令營成員背景板的韋斯萊雙胞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金發的羅恩一臉緊張,生怕露餡兒,但德思禮夫婦顯然沒把小屁孩們放在眼裡。

  「我只是個司機,對這種事不太了解。」韋斯萊先生裝模作樣翻看著手裡一個本本,「但檔案上是要求我們在結束後將波特先生送往倫敦的一個地址。」

  弗農姨夫松了一口氣,佩妮姨媽沒占到便宜,還有點不太高興,但能送走哈利,她已經心滿意足了——夫妻倆總覺得這個外甥給人一種定時炸彈的感覺。最不樂意的就是達力了,哈利特意給他帶了一些不那麼「魔法」的糖果,叮囑他背著點兒人吃。

  「真有你們的!」哈利登上中巴車,發現車裡完全不是那種排排坐的常規布置,舒適的真皮座椅對面擺放,中間的茶幾上擺滿了食物,角落裡甚至有一個廁所,「萬一有交警——」

  話音未落,韋斯萊先生已經將車駛進一個無人的街道,他依次拍了拍方向盤旁的兩個按鈕,中巴車騰空而起。「西裡斯給了我一些幫助,不得不說,兩個人有商有量,就是比我一個人悶頭干活要來得好!」

  「西裡斯?!」哈利驚叫了一聲,「他自由了?怎麼不給我寫信呢?」

  「他正在整理他叔叔留給他的房子,在深山老林裡,麻瓜郵政太麻煩了。」韋斯萊先生笑眯眯地說,「萊姆斯也是,托我向你問好,他回法國了,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現在可沒空安安心心地窩在學校裡教小巫師了。」

  韋斯萊雙胞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的老爸,但亞瑟說完這一句就收聲了,打定主意再不多說一個字,這讓跟著哈利習慣了享有高知情權的羅恩十分不適。

  「現在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呢,該來的總會來,」哈利十分樂觀地開導大家,「在它還沒到來之前,不如盡情地享受生活,我還不知道世界杯是怎麼回事兒呢!」

  「喔!那可有的說了!」雙胞胎熱情地圍了過來,「下車前你都別想消停了!」

  韋斯萊家因為世界杯而變得空前熱鬧起來,在外工作的比爾和查理都回來了,加上借住的哈利和赫敏,整個陋居被擠得滿滿當當。餐桌上更是熱鬧得不得了,比爾和查理自然有一肚子的異國冒險經歷,為魔法部服務的珀西打起官腔也是一套一套的,雙胞胎搞了個「韋斯萊魔法把戲」,談起創業計劃滔滔不絕,哪怕是羅恩,也已經提前為保加利亞明星找球手的非凡英姿而沉醉。

  不怪他如此,《預言家日報》這幾天的頭版都是「世界杯賽前直擊」,大到比賽場館營建,小到觀眾場地管理,展現了魔法部官員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一心為民的工作態度,翻過一頁,還有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的賽前寄語,再翻一頁,則是雙方隊員的同款八一八,從掃帚、護具再到私服、發蠟、剃須膏、冷霜,事無巨細;封底則是各種賽前小活動,填字游戲贏簽名照啦,無獎征集Q&A啦,刮刮樂抽頂級包廂坐席啦,甚至可以花一加隆郵購盲盒,抽雙方隊員的十二分之一模型小像,單抽一個收取一西可郵費,買得越多越便宜,直接購買十四個一套的full set還包郵哦!沒抽中的盒子也不要扔,集齊一定數量,可以前往現場指定兌換!

  氣氛炒得如此火熱,西裡斯的重審結果只占了角落裡巴掌大小的一塊地方,沒有激起絲毫水花。哈利明白,他的教父不適合再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了,老克拉布一死,諸如卡羅之類的食死徒們一定會猜到什麼,他們需要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麼多張票一定要不少錢吧?」哈利和羅恩咬耳朵,「韋斯萊夫人也去嗎?」

  「對啊,還有我和哈利的那一份,我來之前,爸爸媽媽一定要我打聽清楚。」赫敏也有些不好意思。

  「媽媽本來不打算去的,她又不感興趣,後來鄧布利多來過一趟,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就又改主意了,不過我看她更想讓我們大家都別去。」羅恩被酸甜可口的奶油歐楂泥糊了一嘴,含混地說,「至於票,爸爸說是什麼,哦,『職工福利』。」

  那沒跑了,那應該是阿波羅尼婭搞的鬼。

  哈利記得魔法體育運動司正是她分管的部門之一。

  「明天還要早起,讓我們早早地結束吧!」亞瑟·韋斯萊舉起酒杯,「那麼,就為以後再也不用滅鼠了!」

  「恭喜即將有一種新的生物入住陋居!」

  「這次可真的要收房租了,媽媽,我認真的,您對食屍鬼和地精多麼寬容啊!」

  大家都笑起來,啤酒與果汁在餐桌上方激蕩出快樂的水花。



第140章  盛會(2)

  第二天他們不得不天不亮就爬起來,這讓哈利想起了去迪士尼那一次。已經成年的比爾、查理和珀西可以睡懶覺,韋斯萊夫人則要先去對角巷為孩子們買齊新學期要用的東西,傍晚才能到。

  畢竟喬治說得不錯,魁地奇比賽可能一上馬就草草結束,也有可能活活打上一個周,雙方越是勢均力敵越容易膠著不下。而英國巫師界幾乎所有的商家都被吸引到了比賽場地試圖分一杯羹,留守對角巷的人手不多,如果去得太晚,一定非常糟糕。

  韋斯萊先生帶頭,赫敏墊底,一行人拖著還未出發就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稀稀落落地往投放了門鑰匙的白鼬山上爬去,半路上遇見了迪戈裡一家,正好一起走。

  「謝諾菲留斯不去?我們不用等洛夫古德家嗎?」

  「他去得比我們還早呢!非說迪安森林裡有什麼角什麼獸出沒,老早就在那裡扎營了,一放假把女兒也接去了,怎麼勸他挪窩都不肯,差點成了釘子戶。」

  「老謝諾他……不至於吧?」

  「負責的人是伯莎·喬金斯。」

  兩位積年的老公務員雙雙沉默,半天阿莫斯·迪戈裡才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這次部裡差不多算是全員出動——另一半派去為那一個大項目服務了,哎,可惜咱們年輕的時候沒有這種好事兒,還好塞德趕上了!」

  「塞德一定沒問題的!」韋斯萊先生笑道,「你可小心點別說漏嘴,我們家那幾個要搪塞起來可不容易!」

  正值青春的孩子們落在後面。哈利向韋斯萊雙胞胎介紹一種他在華埠吃過的幸運零食「簽語餅」,可以和他們的魔法把戲結合到一起去;金妮拖著氣喘吁吁的赫敏,羅恩以一種詭異的「激將」法試圖為赫敏加油鼓勁;年紀最長的塞德裡克·迪戈裡則像一只勤勤懇懇的老母雞,關注著每一個小孩的情況,防止有人掉隊或者體力不支。

  「真的不用我背你嗎,格蘭傑?」他問赫敏,羅恩警覺地瞪起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去年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那場輸了。

  「不、不用,謝謝,我想我自己可以。」赫敏很淡定,經歷了洛哈特、少年伏地魔和西裡斯的洗禮之後,她對於一般美貌男巫已經很看得開了,尤其是哈利告訴她鄧布利多年輕時也帥得慘絕人寰之後。

  「真的,我在巴希達·巴沙特家裡看到過他的照片,你知道的,我們都是鄰居。」哈利信誓旦旦地說。

  而塞德裡克除了美貌,赫敏對他的頭腦和身手都一無所知,當然十分不感冒。救世主瘋狂單推人金妮·韋斯萊甚至還有點煩,因為他繞來繞去擋住了哈利的背影。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他們終於找到了門鑰匙——一個破破爛爛的舊靴子。九個人各自背著大包,艱難地擠在一起,像在舉行什麼神秘的邪..教儀式,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傻。

  「誰能看看表?」韋斯萊先生擠得騰不出手來,「我們不會錯過了吧?」

  哈利費勁地用下巴磨蹭著懷表的表鏈:「幫我看一眼,羅恩。」

  「好新奇的表,哈利,是個骷髏頭?」

  「恕我直言,這可不太正派,你知道什麼組織的標志就是骷髏頭,孩子。」

  「哦,別這麼說,爸爸。這是一種從16世紀開始流行的飾品,意味著『人必有一死』,提醒人們時間流逝、死神將近,需時刻銘記未竟之事。」

  「不愧是你啊,塞德,懂得就是多!」

  「五點……我看不清,稍等……零四分,哈利。」

  「我們的門鑰匙是幾點來著?」

  「就是五點零四——啊!!!」

  他們在一片霧氣彌漫的陰森沼澤地上摔得亂七八糟,韋斯萊先生跑去找負責人員交涉了,孩子們七手八腳地互相攙扶著爬起來。「下次我會記得,使用門鑰匙的時候不要喝太多風的。」羅恩苦著臉說。

  「感謝你舅舅舅媽。」哈利咕噥道。

  「感謝什麼?」他們邁步走向營地,羅恩隨口問道。

  「感謝他們為維護《保密法》和羅伯茨先生的大腦健康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哈利努了努嘴,示意羅恩自己去看——韋斯萊一家的麻瓜裝扮正常到和整個奇形怪狀的營地格格不入。

  「沒什麼難的,是不是?」羅恩也忍不住要笑,「弗朗索瓦絲說,我們袍子底下穿什麼,麻瓜也穿什麼,至於巫師袍,可以看作某種系扣的長大衣。」

  「說得再對也沒有了!」赫敏擊掌贊同,金妮走在她身邊,正出神地聽著一名魔法部官員向韋斯萊先生吐槽說要向格林格拉斯女士打小報告,狠狠地告盧多·巴格曼一狀,她還挺喜歡這位前英國國家隊成員來著。

  格林格拉斯女士如果無處不在、無所不知,大概要給韋斯萊家頒一個「最遵紀守法獎」,因為營地裡的其他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拳打《保密法》,腳踢麻瓜界」,各種奇葩事故層出不窮,到處都是趕著去收拾爛攤子的魔法部職員。

  而他們這邊呢,連帳篷都要自己搭,要不是韋斯萊先生摸出一盒火柴,哈利簡直懷疑他要鑽木取火。還好哈利和赫敏都當過幾年童子軍,好歹幫著把帳篷搭了起來,韋斯萊先生搞到了兩頂不錯的二手帳篷,又大又沒有異味,至少雙胞胎不用打地鋪了,每個人都有床睡。

  「廁所裡的抽水馬桶只是個擺設,大家記得自己用一下消失咒。」韋斯萊先生開始分派任務,「哈利和赫敏帶羅恩去打點水,拿好營區地圖,弗雷德和喬治跟我收拾行李,等我們弄好茶炊,吃過飯你們還能出去逛一會兒,兩個營地之間有個露天集市……哦不,金妮,你坐著就好了。」

  單看氣色,赫敏比金妮更需要休息,哈利主動提出捎帶上了這個小妹妹,反正他們這一路基本就是看看熱鬧、漲漲見識,再和四處湧現的熟人打打招呼而已,有他和羅恩,還能讓兩個女巫抬水桶嗎?

  「我就說誰那麼騷包,原來是馬爾福!」羅恩忽然指著營地中心那個小城堡模樣的帳篷,門口還拴著幾只孔雀,「那小子正在和你招手呢!」

  德拉科俯在「城堡」二層的後窗上,像是很焦慮的樣子,一點兒都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一邊招手,還一邊在朝他比口型。

  不得不說,分院後的疏遠使他和德拉科的默契程度下降了。哈利茫然地走近幾步,試圖看得更清晰一些,這時,「城堡」旁邊一頂樸素的黑色帳篷忽然簾子一掀,先後走出兩個人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

  兩人看見哈利都是一怔,繼而雙雙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城堡「二層,德拉科早就慫得躲回去了。哈利尷尬地腳趾摳地,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天啊!他理論上甚至不認識阿波羅尼婭!

  「波特,你再不回去幫韋斯萊的忙,那桶水就要回饋給大地女神了。」斯內普替他解了圍,「韋斯萊跟你混在一起,本就岌岌可危的智商也被你的呆瓜腦子拉低了?既然一個人提不動,為什麼不放下?」

  身後傳來水桶重重落地的聲音,沒有水聲,水保住了,還好還好。

  「波特先生?」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伸手和他握了握,「上個月在站台上匆匆一面,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為魔法部工作。」

  「很高興認識您!」哈利咧咧嘴,覺得自己的藝人精神還有待加強——台上對手雙方和台下主要觀眾都是自己人的情況下,他就不太想演。

  但是沒辦法,誰能知道剛才飛過去的瓢蟲是不是麗塔·斯基特呢?何況這裡又位處營地中心,周圍人來人往。

  繡著睡蓮葉紋章的帳篷裡再次鑽出兩個人來,金發一深一淺,是馬爾福夫婦。阿波羅尼婭立刻轉向了他們:「考慮清楚了?」

  盧修斯的目光在哈利身上掃過:「他……」

  「和他無關。」阿波羅尼婭定定地注視著馬爾福夫婦,「今晚的事情只和你們有關。」

  「我們沒得選擇。」納西莎形狀優美的嘴唇幾乎沒有動彈,聲音也低得令人難以覺察,「無論哪一邊……總之這一邊得先……」

  「當然。」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黑白通吃,一向如此。」

  事情似乎談攏了,因為阿波羅尼婭和馬爾福夫婦以正常的音量和神態重新聊起了世界杯籌辦期間的趣事,而和他「比較熟」的斯內普露出一副「你怎麼還在這裡」的表情,哈利雙手投降,不得不開口告辭。

  「我覺得『秘密特工』也不全是信口胡謅。」羅恩做了個鬼臉,「至於——那、那樣嗎?」

  「我覺得他們倆有一腿。」赫敏嚴肅地說,羅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什麼?你不能因為他們從同一頂帳篷裡出來就這麼斷定吧?馬爾福夫婦也在,沒准裡面還有別的食死徒!」

  「小點兒聲!」赫敏不耐煩地說,「你不明白,你仔細觀察一下你爸爸媽媽就知道,去別人家裡做客和在自己家裡是不一樣的,一些細小的動作和表情都能看出來。」

  羅恩聽話但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可是哈利也說過了,他們是陪他一起長大的,雖然平常只有格林格拉斯女士一個人,但假期裡那三個也常來的啊。」

  沒有對照組,赫敏的推理只好草草中斷。哈利對朋友們的八卦左耳進右耳出,他們離得遠,什麼都沒聽見,但哈利不一樣。

  今晚會出事,和食死徒有關,德拉科一定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什麼,才會抓住機會向他示警。但阿波羅尼婭明顯不希望他知道,或者說,他知道了也沒用,那倒不如無知的好,還能盡情地享受今夜的賽事。

  還有莫麗·韋斯萊,羅恩說他媽媽其實不想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明韋斯萊夫婦也知情,但最終還是來了……或許這件事不一定會發生,但韋斯萊夫人還是執意前來保護她的孩子們,沒必要為了一場莫須有的襲擊全盤放棄一場難得的盛大賽事,孩子們也不會聽勸的。

  為什麼是今晚呢?如果比賽持續到了明天上午,難道要在場館裡鬧事嗎?哈利毫無頭緒,眼看著到了目的地,索性拍拍腦袋不再想了。

  「哦,你們回來了,有點兒晚,剛剛盧多·巴格曼來過了,錯過了喲,金妮!」韋斯萊先生喜氣洋洋地接過水桶,「當當,一個驚喜!」

  韋斯萊家男女宿舍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搭起一頂新帳篷,有兩個男巫正配合地把頭探出窗戶——是弗雷德和喬治。

  「不是你們!錯了!」韋斯萊先生怒吼!

  窗簾後笑嘻嘻的臉孔換了兩張,是西裡斯和盧平。

  哈利只覺得一顆心宛如被吹脹的氣球,正飄飄搖搖地飛到半空中亂舞,他激動地撲過去,挨個和他們擁抱,半天才想起來可以進門,立刻就衝進去了。

  「不聯系我!兩個都是!」他胡亂地埋怨,同時又很高興,「出了什麼事我都不知道!全靠別人轉達!我還以為尖叫棚屋是我做的一場夢呢!」

  「得,現在我們成『別人』了。」跟在哈利屁股後面、被雙胞胎拽進來參觀的羅恩開玩笑道。

  西裡斯現在幾乎脫胎換骨了,他胖了一些,但還是偏瘦,長發修剪過,也緊急保養出一些光澤,牙齒和指甲都很整潔,新衣服一換,整個就是一位閃閃發亮的公子哥兒。牢獄之災折磨他,時間流逝消耗他,但同時也保留了他的一腔少年氣,他還停留在21歲風華正茂的好時光。

  而盧平,說實話哈利從認識他以來,他就是個低調奢華的商業大亨模樣——畢竟格林格拉斯、布萊克、普威特和馬爾福的錢都在他手裡流動,為了配合霍格沃茨教授(不包括校長)的整體風貌,才不得不簡約樸素了一年,現在教職一卸,立馬就恢復了原本風度翩翩的模樣,路過的實習女傲羅都看得拔不動腿。

  「鳳凰社需要一個新據點和很多安全屋!」西裡斯一張嘴就漏了個大的,「還有一些久未歸隊的戰士——」被盧平趕緊捂回去了。

  「鳳凰社?」雙胞胎眼睛發亮,「傳說中鄧布利多的秘密軍隊?」

  「誰教你這個詞的?」盧平不由失笑,「聽上去好像鄧布利多要造福吉的反。」

  「誰稀罕!」西裡斯誇張地假裝哆嗦了一下,「福吉就是個糊塗蟲,誰說他都聽,我那案子硬拖了大半天不判,八成是不想鄧布利多太得意。」

  「那後來呢?」赫敏急急問道,「我們在下面,陪審團私下討論我們都聽不見。」

  「我不是一樣和你們在下面嗎?」西裡斯笑道,「據說是阿波羅尼婭說了一句話,『真相如何一點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清查了前任部長造就的冤假錯案,康奈利』。這是鄧布利多後來告訴我的。」

  「這很斯萊特林,不是嗎?」盧平笑道,孩子們的注意力已經被他倆配合著從「鳳凰社」上扯開了。

  雙胞胎嚷著今晚要和大腳板和月亮臉兩位前輩徹夜長談,羅恩想出去找點兒吃的,被到訪的巴蒂·克勞奇和一本正經的珀西·韋瑟比嚇回來了,哈利則有些出神,盧平和西裡斯明顯各自有事情要忙,但還是趕過來了,要說他倆對魁地奇多麼狂熱,哈利是不信的。

  今晚會出事的可能性很大,但又不是衝著救世主來的。在已有亞瑟、比爾、查理和珀西四個成年巫師的情況下,莫麗、西裡斯和盧平還是來了,只能說明這是個大規模群體性事件,很多人會遭殃——鳳凰社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但鄧布利多在事先知道的情況下,還是默許了它發生——不是喪家之犬小打小鬧,這件事背後是伏地魔的意志,這是鳳凰社算計他所必走的一步。

  「想什麼呢,一本正經的?」西裡斯哥倆好地把胳膊往他後脖頸上一搭,「小小年紀愁眉苦臉的,怎麼不去幫著金妮准備午飯?」被哈利反手拖進了臥室,盧平只好也跟了進來。

  「你們在計劃什麼?」他很嚴肅。

  兩人對視一眼。「說實話,其實我們也……你也是個找球手,哈利,魁地奇的比賽時長誰又能准確預測?」盧平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你,我們是不擔心的,打起精神,緊握魔杖,保護你的朋友,到時候可完全顧不上你們。」

  西裡斯用拇指和食指在他臉上硬撐出一個笑容:「你不是挺樂天派的嗎?嘖,四個老古板教出一個小古板,我看你八成要當級長!」

  哈利勉強笑了笑:「你出來後還沒見過雷古勒斯吧?是因為不想嗎?」

  西裡斯神情一僵。

  「我回過布萊克家一趟,他不在,很久沒回來過了,克利切也不在。」

  「不管怎麼說,哈利,相信我們,事態可控。」盧平誠懇地對他說,「阿波羅尼婭是不會害你的,她要是想害你,她早害了。」

  「啊,沒錯!」西裡斯露出一副想笑的神氣,贊同道,「她早就動手了。」

  哈利得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想告訴羅恩和赫敏,但隨即又打消了念頭——大人們想得沒錯,又不一定會發生,多一個孩子知道,就多一個人不能全心全意享受這場頂尖賽事,那又何必呢?

  他有些後悔自己這麼刨根究底了。

悠于 2025-4-11 23:28

第141章  盛會(3)

  午飯一過,三個帳篷裡躺倒一片,大事之前先吃飽喝足,雖然大人和孩子們惦記的「大事」各不相同。哈利一口氣睡到快四點,起來就和大家一起去逛集市,西裡斯和盧平早就勘察地形去了,怕他胡思亂想,還給他留下一大袋金加隆。

  哈利不想拂了教父的好意,干脆把這一袋子錢全都揮霍了個干淨,連押注押到家底空空的雙胞胎都包圓了——功能齊全的望遠鏡、帽子、圍巾、橫幅、徽章、會動的模型小人、聲音噪人的南非喇叭……最後赫敏不得不按住羅恩躍躍欲試抽個隱藏款的罪惡之手。

  「那是火..弩..箭啊,赫敏,保加利亞隊買不起真的火..弩..箭夠凄慘了!」羅恩抽出來的盲盒小人排成戰術隊形在帳篷裡走來走去,一不留神就要踩到,搞得姍姍來遲的莫麗心煩不已。

  「如果你縮小咒用得夠好的話,羅恩,你可以拿哈利的那把給你的冒牌克魯姆用,沒准還真能飛呢!」赫敏正用手指蘸著顏料、往金妮臉上畫國旗,頭也不回地冷笑,金妮向哥哥吐了吐舌頭,又對哈利道謝。

  「《女巫周刊》上說的沒錯,購物真的令人心情舒暢。」哈利笑道,金妮在別人面前從來不是這副束手束腳的模樣,科林·克裡維找他傾訴少男心事的時候,形容的那個金妮哈利幾乎都不敢認,「你要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就當做聖誕禮物和生日禮物好了,我在陋居吃吃喝喝,也從來沒給過錢啊!」

  西裡斯和盧平正在角落裡嘀嘀咕咕著什麼「易燃物」和「躲避點」之類的,哈利強迫自己不去聽,幾乎是在心裡一秒一秒地把開場時間給盼來了。

  只能說,不愧是韋斯萊夫人明知或許有危險,也不舍得讓孩子們錯過的大場面。哪怕是哈利——奧運會、世界杯和NBA的現場他都去過,恢弘壯麗的體育館他也屢見不鮮,但他沒見過十萬個巫師,感覺全世界的巫師加起來都沒有十萬人。

  他們來得很早,這間正衝著球門的頂層包廂裡幾乎是空的,只有一個恐高的家養小精靈,瑟瑟發抖地蜷在後排座位上。年輕的小巫師們擠在圍欄邊,恨不得生出十二只眼睛去看,唯有赫敏心生憐憫,放下手裡的比賽說明書,跑去和他或者她聊天兒。

  「你叫什麼名字啊?」赫敏好奇地問。

  「閃閃,小姐。」小精靈從手指縫裡飛快地露了下臉,就當打招呼了。

  「你為哪個家族服務,閃閃?」

  「克勞奇家族,小姐,閃閃的老主人是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司長。」

  「哦,韋瑟比,快和你的同事閃閃小姐打招呼!」弗雷德從望遠鏡上移開目光,擠眉弄眼。

  珀西氣得臉色通紅,他一直在低聲練習著一些贊揚某人能力、風姿和品德的禮貌用語,被弟弟輕易打斷,忍不住惱羞成怒。

  「老主人?」哈利敏銳地回過頭來,「你還有少主人咯?」

  「閃閃的少主人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男巫,他拿了12張O.W.Ls證書!」閃閃稍微自在了一點兒,布萊克家的克利切談起雷古勒斯也總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恨不得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詞彙都往他身上堆。

  「是、是嗎?」赫敏有些遲疑,「可我聽麥格教授說,上一個通過了全部十二門考試的巫師,去了阿茲卡班。」

  閃閃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她將捂住雙眼的手掌挪下來按住嘴巴,恨不得和座椅後背融為一體,再也不肯說話了。

  「說不定人家閃閃的少主人是上上個拿大滿貫的呢?」羅恩隨口道,「多犯忌諱啊,赫敏!」

  「得了吧,羅恩,別犯傻了,你以為十二張證書是那麼好拿的嗎?還上上個,上上個沒准是伏地魔呢!」赫敏沒好氣地說道,「不信你問弗雷德和喬治,他們剛剛考過!」

  「行行好,赫敏,大喜的日子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喬治哀嚎道,「媽媽好不容易忘了!」

  韋斯萊夫婦正和比爾和珀西坐在一起,查理?查理比弗雷德和喬治擠得還要往前呢!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最後一排,閃閃更裡面的那個座位上,空氣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包廂裡的空座漸漸被填滿了,每填滿一個都意味著一番繁文縟節的客套和寒暄,哈利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韋斯萊家的孩子們也被莫麗叫了回來、強勢按在座位上。珀西晉見福吉的時候出了大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啊啊啊殺了我算了」的悲憤狀態中,還好阿波羅尼婭招手叫他過去,問他克勞奇先生怎麼沒來,把場面圓過去了。

  馬爾福一家姍姍來遲,德拉科一見到紅頭發堆裡的哈利,就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絕望神情,但他很快就掛出了招牌式禮貌假笑,跟著爹媽應酬去了。羅恩毫無察覺,赫敏皺了皺眉,但她更關心那個可憐巴巴的小精靈閃閃。

  哈利口中的泡泡和克利切各自都能當主人大半個家,盧修斯·馬爾福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解放多比時看上去也人模人樣的,麻瓜出身的小女巫並不能深刻地理解家養小精靈的現狀,她只是本能地覺得異樣。

  開場後的吉祥物表演成了考驗在座小男巫的一大難關。羅恩是不用說了,要不是哈利和赫敏拉著他,他現在已經速通變形術、長出翅膀飛下去了;韋斯萊雙胞胎以一種恨不得捏碎對方指骨的力道十指相扣,咬牙切齒地保持著清醒;哈利和德拉科因為心裡掛住大事,反而不為所動,只是覺得背上出了一層薄汗。

  和充滿魅力的媚娃相比,愛爾蘭小矮妖就顯得有些……嗯,氣氛營造得十足熱烈,但只有還沒上過保護神奇生物課的金妮短暫地激動了一下,隨即在眾人關愛的眼神中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但好歹愛爾蘭對保加利亞的比賽足夠激烈,哈利很快就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只是在不經意間瞥見阿波羅尼婭,她抱著手臂,悠閑地望向前方,嘴角含著一縷篤定的微笑,就好像……從前看著他寫社科作業。

  不會吧,這人還能操縱比賽?

  他們一直到走回營地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克魯姆最後的抉擇,哈利猛然看見西裡斯和盧平的帳篷,才想起他倆根本沒去看比賽,繼而又想起今晚會發生的「大事」。

  完了,這下是百分之百會發生了。盧平說過,這件事和比賽結束早晚有關!

  他看向羅恩和赫敏興奮得紅通通的臉龐,韋斯萊雙胞胎搖晃著一大袋贏來的金幣Ⅰ,興高采烈地規劃著它們的用途,金妮困得直打哈欠,搖搖晃晃地跟在珀西屁股後面,像一只笨拙的小鴨子,韋斯萊夫婦與兩個年長的兒子走在最後,正小聲地交談著什麼,連雙胞胎光明正大地參與體育..博..彩都顧不上了。

  哈利覺得他現在無論如何都該說了,但他實在張不開口。一直拖到入睡前,他才拉住要跟金妮去「女生宿舍」的赫敏。

  「怎麼了,哈利?」赫敏揉著眼睛,「今晚真開心,不是嗎?」

  「是吧!」哈利胡亂地說,「如果可以,晚上不要換睡衣,握緊你的魔杖,保持警覺好嗎?」

  赫敏看上去是真的累慘了,她的大腦已經停擺,只是下意識地順著哈利的話去摸魔杖:「嗯、嗯……我的魔杖呢?!」

  她一聲尖叫,睡意頓時消散得一干二淨。

  「赫敏不是馬虎大意的人,不像羅恩。」莫麗·韋斯萊先安慰了一下失主,他們圍坐在帳篷裡,外面都熱鬧得都快翻天了,可現在誰也沒心情參與,「剛才人擠人的,說不定擠丟了?那樣沒准兒還能找回來,魔杖很結實的,不會被踩斷。」

  巫師總拿魔杖類比麻瓜的槍,但槍的價格基本穩定,多買還給打折,魔杖可不同。小巫師的第一根魔杖有特惠,遺棄、丟失、損壞後再買,那可就是天價了。奧利凡德如果只做一年級新生的買賣,早就破產了。Ⅱ

  赫敏麻木地搖搖頭,給大家展示了她的牛仔褲後兜,那是很緊的。「我用了一個無痕伸展咒,我魔杖大概露在外面這麼長。」恰好是握柄的長度。

  「我們就算把赫敏頭朝下抱起來使勁兒晃,她的魔杖也不會掉出來的。」喬治搖了搖頭,也打了個哈欠,「有人偷了你的魔杖,小姐。」

  「我坐下的時候還檢查過,調整了一下它的位置。」赫敏思路漸漸清晰起來,「要麼是包廂裡,要麼是回來的路上,可散場後我們就被自己人包圍著,只能是在包廂裡。」

  「你的意思是說,那麼多偉大的巫師政要裡面,有一個偷四年級女巫魔杖的無恥小賊?」珀西像被針扎了一樣跳起來,第一個不同意,「你在說夢話!」

  「是你在說夢話!」羅恩不客氣地說,「職位高低和道德水平難道是可以掛鉤的嗎?」雙胞胎明目張膽地為弟弟比了個大拇指。

  「你打斷我思路了,羅恩。」赫敏不耐煩地揮揮手,在草地上來回踱步,「或許我們可以從動機入手,即,為什麼小偷要偷魔杖?要麼,他自己沒有,急需一根;要麼他要把什麼事嫁禍給我;要麼他將『失去魔杖』作為對我的懲罰,是我的仇人——以我的家境,第二根魔杖的價錢不能說完全負擔不起,但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所有人都在思考,莫麗拍著沉沉睡去的金妮,小聲道:「或許,馬爾福?」

  「馬爾福夫婦確實拿我當空氣,但德拉科從二年級開始就跟我簡單地打招呼了。」赫敏立即否定了這個推測,「無論馬爾福們缺什麼,明顯都不至於偷吧?」

  但珀西說得也沒錯,包廂裡大多都是功成名就的男女巫師,最年輕的格林格拉斯也比赫敏大了二十歲,他們素昧平生,人生從無交集……難為一個麻瓜出身的四年級小女巫,誰也犯不著啊!

  「小精靈可以用魔杖嗎?」哈利一直沒說話,「散場時那個閃閃害怕得要命,赫敏落在後面,一直幫她擋著呢。」

  「他們不需要魔杖,」亞瑟向他解釋,「你如果硬要他們用……誰會去為人魚帶上水肺呢?」

  最終商議結果是由韋斯萊先生去找值班的傲羅向上報備,出了什麼事好撇清,韋斯萊夫人變出一大堆軟墊被褥,亂亂地堆在客廳裡。

  「就在這裡胡亂對付一覺,對,沒錯,和衣睡,別去想你那什麼大腳板了,弗雷德——好吧,喬治,隨便你,他們今晚不會回來了。」莫麗板著臉幫小女兒脫去外套,「鞋也不要脫,警醒點兒,我一叫你們就起來,明白嗎?」

  結果還是打地鋪,早上睡了懶覺的比爾、查理和珀西直接失去了睡覺的資格,被安排守著弟妹隨時待命,一時間連最為跳脫的雙胞胎也格外乖巧聽話。

  「你知道些什麼,哈利?」羅恩小聲問他,「你老早就提醒赫敏別換睡衣,別睡得太死。」

  「你還記得德拉科跟我打招呼的事嗎?」哈利本來也不想瞞他,「他看上去是想提醒我一些事……後來我又聽到阿波羅尼婭對馬爾福先生說,今晚的事和我無關,只和食死徒有關。」

  「哇哦!」羅恩也不笨,很快就把前前後後的事聯系到一起,「所以今晚是鳳凰社伏擊食死徒?爸爸媽媽怎麼不早告訴我?」

  一旁把被子拉到鼻尖閉目養神的赫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真是那樣,別說只是魁地奇世界杯,就是天上下黃金雨,你爸爸媽媽也不會舍得你們來的。」哈利不由失笑。

  他們真的只是打了個盹兒,就被面色慘淡的莫麗挨個叫醒。

  「聽著!」她吻了睡懵了的金妮額頭一下,「比爾、查理和珀西——珀西呢?」

  「韋瑟比先生急著關心他年老體衰的上司是否安全。」弗雷德倦倦地指了指門邊,「出去了。」

  「好吧,那就比爾和查理,保護弟弟妹妹。弗雷德和喬治,我不能指望你們干點兒別的,已經是快成年的人了,至少別給你的哥哥們添亂。羅恩,你們三個我很放心,看好金妮。」莫麗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有一種很堅硬的東西從她五官的骨骼開始向外延展,「先呆在帳篷裡,如果這裡也不安全了,就盡快轉移,別跟著人流走,萬一絆倒不是玩的,去人少安靜的地方躲避,知道嗎?」

  「媽媽!」金妮叫道,「你要拋下我們嗎?」

  羅恩趕緊去捂金妮的嘴,被她呸呸呸地掙開了。莫麗的眼圈兒都紅了,她短促地點了點頭:「但媽媽並不是拋下你們去逃命,有許多人在危險面前比你們還要孱弱,我是你的媽媽,金妮,但我也不僅僅是你的媽媽。」

  她最後擁抱了小女兒一下,頭也不回地投入到了紛亂的火光與尖叫聲裡。

  哈利有些恍惚,當年他的媽媽執意要帶著他回國,大概也與今夜情狀差不多吧?莉莉·伊萬斯是他的媽媽,但同時也是佩妮·伊萬斯的妹妹,為母的責任讓她沒辦法拋下哈利不管,但同時也不能坐視姐姐被害。

  莫麗走後,比爾按照哈利的建議,熄掉了所有的照明,有許許多多的人從韋斯萊家帳篷前慌不擇路地跑過,他們咒罵、哭泣、尖叫、呼喚親人的名字、向魔法部求援,一個個身影映在篷布上,被外面的篝火拉得扭曲變形……大家惴惴不安、如坐針氈,並且越來越緊張。

  當一個火把被凌空拋來、點燃了盧平和西裡斯的帳篷時,比爾當機立斷:「走!」



第142章  盛會(4)

  他和查理一前一後,雙胞胎看住兩翼,羅恩背著金妮,哈利和赫敏跟在兩邊,結成一個小小的雙層陣型。赫敏沒有魔杖,就先拿羅恩的去用——那根柳條木魔杖意外地柔順好使。

  所有人出門後都忍不住向火把擲來的方向眺望了一眼——有一群巫師正遠遠地走過來,他們披著長長的黑鬥篷,戴著兜帽,臉上罩著一片光亮冰冷的銀質面具。

  「食死徒。」比爾點點頭,催促他們前進,「神秘人全盛時期他們就是如此的囂張,不是什麼好兆頭,對吧?看路,哈利!」一卷固定帳篷的繩索差點兒把哈利絆倒,殿後的查理眼疾手快,用消失咒解決了。

  「他們好像在找什麼?」赫敏叫道,「在找人嗎?」

  「你自己識趣點,哈利,我們允許你挑一根粉色的麻繩。」

  「嘖,格蘭芬多,好歹也是紅金配色的吧!」

  盡管有雙胞胎不遺余力地插科打諢,但局面還是不容樂觀——人太多了,不止他們這一個營地,所有的營地似乎都不約而同地一起「發動」了,夜幕之下不辨路徑,大家都在一窩蜂地亂跑,尋找出口。

  「所有人!」

  一個嘹亮的女聲在營地上空響起,是阿波羅尼婭。

  「尋找樹木、巨石、建築物躲避,遠離帳篷等易燃物,不要顧惜個人財產,人群中不慎摔倒,立刻雙手護住後頸、盡可能跪地蜷縮,將背部朝上,身高不足五英尺七英寸的巫師,請雙臂交叉護在胸前,防止人群擠壓造成的窒息。各營地出口位置,請根據天空中的指示前進!」

  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還在不斷重復,天空中已經出現了不同顏色的巨大星星標志,他們頭頂上的紫星好死不死地正好指向他們前進的反方向——一大波折返的巫師即將湧來!

  「穩住!穩住!」人潮擠壓下,查理大聲喊道,「還是去森林裡不變!」

  「森林裡也可以幻影移形!」比爾則大聲地勸告完全失去理智的巫師,「只要脫離營地範疇都可以!沒必要非去出口!」

  但他們還是被人群衝散了,就在羅恩和喬治交班、試圖喘口氣的時候,一瞬間,幾簇紅頭發就消失在了十萬人的浪潮裡。

  「他們摔倒了嗎?」羅恩臉色慘白,「有人摔倒了嗎?」

  「沒有、沒有!」赫敏大聲安慰他,哈利在前面開路,三個人手拉手,互相支撐著彼此穩住身體,小步地逆著人潮向森林裡蠕動。

  因為大量人群的驟然撤離,森林裡竟然也顯得很空曠。到處都是一團亂,人亂,原本整潔的裝飾布置也亂,土地、灌木到處都踩得亂亂的。哈利沒走幾步就被一團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他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個威克多爾·克魯姆的小塑像,曾為魔法部大量創收的紀念品現在一文不值,走兩步就能掃起一堆。

  「哈利!」是德拉科的聲音,聲音來源……樹上?茂密的樹冠中探出一顆金燦燦的腦袋,急道:「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你真該回去的,你早該回去的!」

  哈利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德拉科一臉茫然地說:「找人?他們沒找到那個麻瓜羅伯茨一家嗎?」

  「羅伯茨先生?找他做什麼?」赫敏問道。

  「拿他們找樂子。」德拉科冰冷得不像話,「我勸你最好也躲去更深一些的地方,格蘭傑,如果他們找不到麻瓜,或許會注意到麻瓜出身也說不定。」

  「你爸爸媽媽在裡面,對嗎?」羅恩義憤填膺,「你知道他們在外面做什麼嗎?縱火、搞破壞、殺人!」

  「只有我爸爸,我媽媽在阿波羅尼婭身邊,我們家需要一個人來證明清白。」德拉科厭倦又麻木地說,「說了你也不懂,韋斯萊。巫師沒那麼容易死。」

  連一貫堅持冷靜客觀的赫敏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哈利連忙將兩人往森林深處推,一邊問德拉科:「一起吧?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怎麼會?」德拉科自嘲般地笑了笑,「整個營地最不害怕的就是我了,誰還不是個關系戶了,疤頭?」

  哈利嘆了口氣,這一筆爛賬沒法算,他只得叮囑德拉科藏好,自己匆匆追著好友去了。他經過一群怨天尤人的布斯巴頓學生,在小路的盡頭追上了赫敏和羅恩,兩人正在偷看閃閃和空氣搏鬥。

  「你覺得是什麼?」

  「主人的命令,或許?」

  「隱形衣,或許?」

  兩人嚇了一大跳。「隱形衣?」羅恩摸著下巴,「很有創意的想法,如果我和赫敏想要勸阻穿著隱形衣的你,大概看上去也和閃閃差不多。」

  「我記得珀西說過,克勞奇家沒有別人了。」赫敏說道。

  「一個不為大眾所知的神秘人物,他連存在都不被允許,自然也不能持有魔杖。」哈利盡情地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我們需要跟上去,赫敏,現在閃閃是最有可能偷你魔杖的人了!」

  於是三人又拔步向前,這小徑頗為漫長,大概就是通往場館的那一條,當周圍只剩下他們三個的時候,哈利忽然聽見灌木叢外的密林裡傳來低語。

  「夠了。」這個聲音他們無比熟悉,每個霍格沃茨的學生都無比熟悉,「走吧,黑魔王在等你。」

  哈利連忙招呼羅恩和赫敏躲到樹後,留心聽對方怎麼回答,但那人更像是一個智力障礙者,只不停地喃喃:「她直呼了黑魔王的名字,不可饒恕……」

  「誰?」斯內普不耐煩了。

  「這支魔杖的主人。」聲音屬於一位年輕的男巫。

  赫敏激動地瞪大了眼,緊接著一陣灌木擾動的簌簌聲響,有人鑽了出來,滿是崇敬地大喊了一聲:「屍骨再現!」

  裊裊升空的耀眼綠光一剎那就蓋過了所有指明道路的星標,碩大的骷髏出現在了半天空,一條粗壯的毒蛇在骷髏的眼窩、嘴巴鑽進鑽出,時不時還秀著蛇信和獠牙。

  「我看你是瘋了!」斯內普厭惡道,「不要做計劃之外的蠢事!」

  偌大的森林仿佛被喚醒了一般,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怖欲死的駭叫。

  「這是蠢事?你是這樣以為的?」那人勃然大怒,「你不配去見黑魔王,你這個懦夫——」

  「閉嘴!」斯內普簡單粗暴地說,「有人來了!」

  羅恩嚇得腿軟,赫敏還在目眩神迷地欣賞著天空中盤旋不定的冷焰火,哈利卻被一連串幻影顯形的聲音搞得心驚肉跳——至少有二十個巫師高舉魔杖,從天而降,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指了過來。

  「盔甲護身!」哈利大喊道,羅恩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他也施放了一個鐵甲咒——兩人對練、卷了幾乎整整一年,雖然最後實戰沒用上,但肌肉記憶扎實得邦邦硬。

  二十比二,鐵甲咒豎起的防御就像太陽照耀下的冰雪,羅恩一把撲倒了赫敏,膝蓋磕在一小塊碎石上,疼得齜牙咧嘴。咒語的紅光從他們頭頂「嗖嗖」閃過,忽然一個更結實、更完備的防護咒語自他們周圍拔地而起,伴隨著又一聲幻影顯形的爆響。

  「是格林格拉斯女士!」有人松了口氣般,高興地喊道。

  「收手吧,克勞奇先生,那是救世主,還有亞瑟的小兒子。」阿波羅尼婭強裝出來的疲憊嗓音下滿是壓的興奮,「阿莫斯,麻煩你,找亞瑟過來。」

  兩個魔法部職員很快就將他們從樹後帶了出來,借著黑魔標記的綠光,哈利可以很清晰地看見空地上的巫師們:阿波羅尼婭披著晨袍,正和一位老年男巫站在一起,塞德裡克·迪戈裡的老爸站在他們身邊,帶他們過來的男女巫師,恰好正是兩年前在國王十字車站被他攔下求援的傲羅。

  感受到他的目光,女傲羅悄悄向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謝謝你,麗茲,還有你,傑米。」阿波羅尼婭走來依次擁抱了兩個人,「回到你們的崗位上去吧,這個時候,弗蘭克比我更需要你們。」

  「黑魔標記,格林格拉斯!」老年男巫吼道,他明明比鄧布利多還要年輕,但每一根刻板梳理好的胡子和頭發都透露出暮氣,那是一種強撐出來的不客氣,支撐著他橫衝直撞。

  那就是巴蒂·克勞奇嗎?珀西魂牽夢縈的上司?

  「可那是我的兒子!那是哈利·波特!」亞瑟·韋斯萊終於趕到了,氣喘吁吁地,頭發和夾克都很凌亂,所幸沒有什麼外傷,「克勞奇先生,難道哈利·波特還能變出黑魔標記嗎?」

  「您已經不在法律司了,或許我該請阿米莉亞過來?」阿波羅尼婭慢悠悠地頂了他一句,「關於這個,你們有什麼頭緒嗎,孩子們?」她指了指天空中猙獰閃耀的黑魔標記,仿佛那只是街頭少年在她家牆上噴繪的不雅塗鴉。

  三人對視一眼,將發言權給了赫敏——羅恩不供出斯內普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哈利知道得太多,腦子裡一團亂麻。

  赫敏果然很懂得如何「刪繁就簡」,對語言的藝術也頗有涉獵。一番話下來巴蒂·克勞奇面色劇變,幾乎搖搖欲墜。

  「聽上去您私藏逃犯啊,克勞奇先生?」阿波羅尼婭打趣道,「這麼說,那兩個人還沒走,還藏在那裡?」

  「至少我們沒聽到幻影移形的聲音。」赫敏很謹慎,「或許他們剛剛趁亂離開了。」

  「我去看看。」

  哈利奇怪於沒有一個魔法部的人說要和她一起,每個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她當傲羅的時候就這樣,有什麼事總是擋在我們面前。」麗茲悄悄笑道,被傑米拉了一把。「我們該走了,現在這個時機正好。」傑米嘀咕了一聲,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片灌木叢上,他倆已經悄悄退到森林的陰影裡去,顯然對「如何不動聲色脫離領導吵架」很有心得。

  阿波羅尼婭很快就回來了,用漂浮咒托著一具小小的、軟綿綿的身體,是個家養小精靈,手裡握著魔杖,已經昏死過去了。

  「那是我的魔杖!」赫敏驚叫道,「閃閃!」

  情勢逆轉,巴蒂·克勞奇的面色已經很難看了。「目前沒有研究能夠佐證,小精靈能使用巫師的魔杖變出黑魔標記。」他說道。

  「這簡單,叫醒她試試不就知道了?」阿莫斯·迪戈裡就如其他魔法部職員一樣,略微有些不耐煩——既然有了食死徒游行,黑魔標記肯定也是他們干的,非要這麼追查下去,到底有什麼意義?外面的爛攤子收拾完了嗎?不是小精靈,難道還能是救世主?

  然而閃閃醒來之後立刻陷入了歇斯底裡的崩潰狀態之中,主人陰沉的臉色和那副暴怒的樣子在她眼裡不啻於天塌地陷般的恐怖——巴蒂·克勞奇摘下了睡袍的腰帶,劈手扔了過去。

  「衣服。」他冷淡道,「你自由了。」

  閃閃一聲尖叫,立刻以頭搶地,她拼命地求饒,她承認錯誤,她整個身體都快貼到了地面上。眼淚成串地滾落下來,但巴蒂·克勞奇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夠了!」赫敏受不了了,「我們沒證據,不是嗎?隱形衣只是我的猜測,偷魔杖也是,或許閃閃只是錯誤地出現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又恰好撿到了我的魔杖!」

  羅恩連忙去拉她:「你怎麼向著別人說話啊,赫敏?!」

  「為什麼所有的罪責都由這個小精靈來背負呢?」赫敏悲憤極了,「她什麼都沒做錯,她一直都只是在服從主人的命令!你的帳篷也被人燒了,克勞奇先生,難道她應該為了服從命令、活活地被燒死在裡面嗎?」

  「她應該!」克勞奇斬釘截鐵地說,「這是她的榮耀。」

  赫敏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叫道:「可是這不公平!」

  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並未說話。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這位小姐。」巴蒂·克勞奇冷冷地展露出一個和煦的笑意,「多謝你親口洗清了我身上的嫌疑。」

  「急什麼,克勞奇先生?」阿波羅尼婭蹲在已經蘇醒的家養小精靈身前,「閃閃是吧?現在你與克勞奇家族之間沒有任何魔法約束了,你可以說出真相了。」

  巴蒂·克勞奇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像紙一樣慘白。

  他的反應明顯有異,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前,聽那小精靈究竟會吐露出什麼真相。但閃閃保持了驚人的忠誠,她一個字都沒說,只是胡亂搖頭,大耳朵甩在阿波羅尼婭的胳膊上,打得「撲撲」響。

  「家養小精靈重新安置辦公室Ⅰ的沙菲克呢?去請他來!」阿波羅尼婭笑著威脅她,「你一定要有主人的命令才肯開口是嗎,閃閃?我馬上可以為你找一個!」

  「您不能那麼做!」赫敏急了,「請您尊重閃閃的意願。」

  「不尊重閃閃意願的人可不是我。」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但這話卻不是說給赫敏聽的——巴蒂·克勞奇兩手緊緊握著拳頭,眼睛瞪得老大,像一頭微型的火龍,恨不得把步步緊逼的女巫燒死當場。

  「好了,格林格拉斯。」他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什麼事,我們回部裡再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不是嗎?」

  阿波羅尼婭露出勝利的微笑,款款地站起身來。

  「快帶孩子們回去吧,亞瑟。」她從閃閃腳邊撿起赫敏的魔杖,赫敏愣是猶豫了一下才敢接,「都請各忙各的去,諸位。」

  哈利被韋斯萊先生驅趕著向營地走去,他悄悄回頭,發現阿波羅尼婭和巴蒂·克勞奇落在最後,她從睡袍口袋裡掏出一團銀光閃閃、流水一樣的織物塞給克勞奇,而克勞奇捧著那團東西,幾乎快要暈過去了。而阿波羅尼婭又笑著悄悄說了句什麼,她拍了拍克勞奇的肩膀,直接幻影移形了。

  巴蒂·克勞奇被留在原地,幾乎再也繃不住一向筆直的腰背,他佝僂著身子靠在一株粗壯的楓樹上,垂頭看著那件隱形衣,渾身都在顫抖。那股彌漫在他身上的暮氣,在這一刻將他徹底吞噬了。



第143章  局勢(1)

  哈利和赫敏在路上都沒有說話,韋斯萊先生反反復復地向羅恩確認著家人的安全。這條路來的時候有多漫長,回去的時候就有多短促,他們根本來不及梳理這一天一夜的頭緒,就已經看到了韋斯萊帳篷裡重新燃起的燈光,門前的茶炊正「咕嘟咕嘟」地煮著水,蒸汽將壺蓋頂得一跳一跳的。

  「多麼像一場夢啊!」赫敏輕聲道,眼圈還是紅的。

  韋斯萊家的每個人都好好的,只有雙胞胎為保護金妮受了點小傷。更令哈利高興的是,隔壁盧平和西裡斯的帳篷也已經修復好了,裡面燈火通明,頗有幾個人影在裡面走來走去。

  「那個標記一出,那些人就像見了貓的老鼠,全都散了。」莫麗高興地擦著眼淚,「我們准備得很充分,十萬人呢,沒有一個人死!」

  「你們當年就是干這種事嗎,媽媽?」弗雷德很好奇,「就……無名英雄?」

  莫麗有些尷尬,她一結婚就進入了密集生育期,根本騰不出手關心別的。一直到她從韋斯萊家金庫余額裡發覺不對勁,夫妻倆有所覺悟,出面參與鳳凰社事務的也多是亞瑟——說白了就是,這還是莫麗女士第一次作為鳳凰社成員出動!

  「當年可不一樣,」亞瑟隨口插話,「當年食死徒看見黑魔標記,都只有更瘋的。這些人早就被和平歲月消磨了意志,他們比我們更不想看見神秘人回來,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小馬爾福親口說的,他們只想折磨麻瓜取樂,但那個羅伯茨先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羅恩走到哥哥們中間,幫喬治拿著白鮮香精的瓶子。

  「比賽開始後他們就走了,這一帶所有露營地的麻瓜看守都一齊走了。」韋斯萊先生眨了眨眼睛,「你們媽媽說了,我們准備得很充分。」

  「路邊亂堆的雜物、帳篷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旗子啦、三葉草啦,全都清理掉了。」莫麗笑道,「鄧布利多教了我們一個咒語,可以把封閉酒桶裡的威士忌摻上七成水。」

  「七成?!」

  「天啊,抵制無良酒商!」

  「沒什麼不好的,你們不知道英國球迷在外面的風評有多壞!」

  這樣隱晦地說一半、藏一半已經很令韋斯萊家的孩子們滿意了,畢竟亞瑟和莫麗之前一個單詞都不肯告訴他們。但哈利卻還沒有適應正常父母的教育方式,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鄧布利多?」

  「他就在隔壁。」莫麗遲疑著說道,「想去就去吧,哈利,我們沒立場阻攔你,你知道的。」

  哈利走了幾步,發現沒人跟上來。

  「我們都已經去過了。」喬治笑道,「早出生幾個月就好了,那樣我們得到的就不僅僅是一句『真高興見到大家都沒事,孩子們』。」

  很顯然,韋斯萊家的死標准就是成年,哈利有救世主光環,他可以例外。

  哈利沒有多想,反正他也不會瞞著羅恩和赫敏,但羅恩卻站了出來。

  「我和你一起去。」他臉上並沒有什麼類似於「與有榮焉」的情緒,經歷過剛剛那一切,再遲鈍的人也高興不起來,「我是你的朋友,哈利,你去哪裡我都會和你一起。」

  「去隔壁」顯然已經被賦予了別的含義。

  赫敏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也走到他們身邊。「我剛剛當著一個狂熱食死徒的面直呼了伏地魔的名字呢!」她很少開玩笑的,「是該好好研究一下,要怎麼保住大家的命了,是不是?」

  哈利點了點頭,胸中所有奔騰的情緒都像鯨魚吸水一樣被他強行按回了心底,「那麼走吧!」他說,伸手挑開門簾。

  隔壁也是濟濟一堂。

  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斯內普都在,西裡斯受了點輕傷,盧平正在為他包扎。哈利責備的目光先看過去,他立馬舉起雙手,叫道:「我沒事——這麼多年,我手生了很正常!」

  哈利送給他一個大白眼。

  「真高興看見大家都很冷靜。」鄧布利多的開場白換湯不換藥,「羅恩,赫敏,我想我現在可以這麼稱呼你們了。」

  「晚上好,兩位教授,還有格林格拉斯女士,又見面了。」赫敏打了個招呼,羅恩跟著胡亂點頭。

  「稱呼我教名就可以了,哈利經常說起學校裡的事,今天雖然才算是正式見面,但我總感覺已經和你們認識好久了。」阿波羅尼婭笑眯眯的,羅恩害怕得抖了一下。

  「你為什麼還在這兒?」哈利問道,「黑魔王不是在等你嗎?」

  鄧布利多正在喝茶,聞言一口紅茶就嗆到了胡子上,指著阿波羅尼婭說不出話來。

  「看我干什麼?」阿波羅尼婭咕噥道,「我不比他禮貌多了,我只是要主動權,不是存心要氣死誰!」

  「請問您為什麼還在這兒,斯內普教授?」哈利彬彬有禮地問,「黑魔王那句我就不重復了。」

  羅恩好想笑,但為了讓自己配得上這裡的成熟氛圍,只能拼命忍住。

  「這麼多年沒見面,探望傷員總不能空著手,我可不像你這麼沒禮貌,波特。」斯內普揚了揚眉毛,終於肯搭理他了。

  「那件事?」阿波羅尼婭問,「你來說?也可以。」Ⅰ

  「哪件事?」哈利問。

  「要說嗎?」

  「沒什麼不能說的。」

  「那我說了——三強爭霸賽。」

  「看他們這副愚蠢的樣子,說了你也白說。」

  鄧布利多忍無可忍地用力咳嗽了一聲,望著茫然的小巫師們:「開學後你們就知道了,開學前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那不如聊聊今晚發生的事吧!」哈利立刻道,成年巫師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笑了起來。

  「他都跟你學了些什麼呀!」西裡斯小聲哼道。

  「黑魔王想知道他的僕人們是否還願意回到他身邊、是否還願意披上食死徒的黑袍,我就讓盧修斯策動了這場騷亂,如果不是小克勞奇自作主張,黑魔王本來可以收到一份滿意的答卷。」阿波羅尼婭笑道,「在黑魔標記下四散逃逸,嘖嘖,情有可原,但罪不可恕。」

  「小克勞奇?」赫敏驚訝地重復了一遍,「那個拿了O.W.Ls大滿貫的?那個去了阿茲卡班的?」

  「他病入膏肓的母親用復方湯劑換了他出來,這麼多年他一直活在其父奪魂咒的控制下。」阿波羅尼婭點了點頭,「這場騷亂的主要目的就是給他一個掙脫的機會,黑魔王需要僕人,雷古勒斯不能一直守在那裡。」

  西裡斯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敢往這邊兒看。

  「我不能說鳳凰社在幫伏地魔,教授。」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什麼讓您坐視這件事發生?」

  「人是不能死兩次的,哈利。」鄧布利多無奈地笑了一下,「湯姆現在只比一縷幽魂強一點點,我們要殺死他,就得先讓他重新強大起來。」

  「因為魂器?」哈利已經有了豐富的被糊弄經驗,頭腦十分清醒。

  帳篷內忽然安靜下來,哈利猛然發覺,除了羅恩和赫敏,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他身上。這些目光裡包含了太多情緒,他來不及一一分辨,但西裡斯和盧平的擔心與憂慮卻幾乎要化為實質。

  「或者,必須……我來動手?」哈利疑惑地道,「那我確實還差一點兒。」

  斯內普毫不留情的嗤笑打破了帳篷裡略顯低迷的氣氛。

  「如果你准備好了的話,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說道,「那麼是時候了,我想這段時間足夠小克勞奇表忠心了。」

  「沒問題。」斯內普說,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阿波羅尼婭喊道,匆匆追上去,將斯內普拉到小房間去。

  「怎麼了?」斯內普問道,「不是第一次了。」

  「不一樣的。」她勉強笑了笑。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說無可說。這些年的經歷、他們的關系、食死徒之間的聯絡還有鄧布利多的動向,早就對過無數遍了,哪怕他一無所知,也有足夠的頭腦自保。

  阿波羅尼婭咬著嘴唇,聽斯內普說道:「為什麼你可以,雷古勒斯可以,我就不行?」

  她答不上來,只好道:「那個緩解鑽心咒的咒語……」

  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那雙冷冰冰的黑眼睛她現在仍然讀不懂。但是斯內普沒有說什麼,只是走近幾步,輕輕地抱了她一下,他的臉擦過她的頭發,像一個克制的貼面禮。

  「我走了。」他說,「小漢格頓再見。」

  阿波羅尼婭手指微微一動,她甚至想扯住他的袍子讓他別去。現在已經不是非要他不可了。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斯內普離開,看著他走出小房間,聽見客廳裡的鄧布利多祝他好運、哈利讓他活著回來,緊接著門簾聲一響,他出去了。

  當然會活著回來,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何況伏地魔身邊缺人,進了阿茲卡班的他夠不著,沒進阿茲卡班的他信不過……他不會太折磨斯內普,雙面間諜有價值!

  她總還是改變了一些什麼的吧?

  可是受罪始終是受罪,伏地魔甚至有可能命令小克勞奇和雷古勒斯對他用鑽心咒,趁機攝神取念。

  阿波羅尼婭沉浸在自己混亂的思緒裡,直到盧平敲了敲門,這才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出來。

  「這樣,有了西弗勒斯,至少可以保證我們新任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不會受罪。」鄧布利多說,「阿波羅尼婭也已經趁機拿捏住了巴蒂——老的那個——今日之後,他會急流勇退的。」

  阿波羅尼婭一言不發,只抱著手臂出神,鄧布利多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可哈利就直接多了:「你在擔心他?我是說斯內普。」

  羅恩驚恐地看了一眼赫敏——不會真讓你這家伙說中了吧?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盧平說道,收拾著藥箱,「你已經回去了……難道伏地魔沒有折磨你嗎?」

  西裡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用年輕了二十歲的舌頭舔了舔上顎。

  「黑魔王一直在懷疑我加入食死徒的目的。他覺得我對他沒有企圖,當然也確實如此。」阿波羅尼婭回過神來,「因此他自信地認為,他給不了我的,別人也同樣沒辦法滿足。」

  鄧布利多指了指自己,她點點頭。

  盧平和西裡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是同齡人,自然知道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什麼都不缺——她家境優渥,頭腦聰明,為人勤奮,身手漂亮,長得不差,迄今為止她所取得的成就,哪怕不借助食死徒的跳板,也照樣能夠拿到手,不過是晚幾年。

  正如見慣了狂熱追隨者的伏地魔不相信她只是單純地崇拜自己,和阿波羅尼婭相處十二年的盧平也不能說她只是單純地迷戀權勢。

  官迷是什麼樣子?近的有韋斯萊家年輕的珀西,遠的有福吉和那個烏姆裡奇,他見過的麻瓜更是數不勝數。

  同樣的,她的行事作風、她做下的那些事,也很讓人相信她是愛與正義的信徒。

  她到底圖什麼,不僅伏地魔不明白,就連鄧布利多也只能隱約猜到一丁點,還是無法宣之於口的那種,模糊的感覺。

  西裡斯歸來之後曾經提起,他覺得阿波羅尼婭這些年裡變了許多,只是經常見面的人感覺不出來。「我從她眼裡看到一種冷靜的瘋狂,未必比我親愛的堂姐好到哪裡去,」西裡斯誇張地說,「就像只會思考的飛蟲,蒼蠅或者別的什麼,明知發著光的是爐火,但還是會往前撲。」

  鄧布利多束手無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拉住她,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她都唾手可得,可她一點兒也不稀罕。抓獲佩迪魯的那天夜裡,她一邊滅火一邊解釋自己為何用不出守護神咒:「我只能感受到當下的快樂,教授,一旦它們變成記憶,當我再想起來的時候,我只會覺得厭煩。」

  厭煩。

  人們普遍認為食死徒與黑巫師無法施放守護神咒,因為他們從破壞與傷害中獲得快樂,這本就與咒語的精神相違背,黑魔標記更是會污染靈魂。可已經有兩位食死徒打破了這一定論,鄧布利多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二種原因。

  她在厭煩誰呢?回憶裡的對像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本人——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討厭她自己?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哈利?」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驚破了鄧布利多的沉思,「沒什麼問的,我可走了。」

  「我們今年,」居然是赫敏鼓起了勇氣先開口,哈利腦子還沒轉過來,「還會出什麼事情嗎?」

  「會。」她笑了笑,「害怕嗎?」

  「不害怕!」羅恩大聲道,「無論誰想弄死哈利,他都得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跨過去!」

  「好小子!」西裡斯喊道,「不過沒那麼嚴重……當然,也不輕松就是了。」

  「黑魔王不會放心霍格沃茨只有西弗勒斯和我看著,雷古勒斯出於人設,不得不提醒他我們有日久生情的可能。」阿波羅尼婭對鄧布利多說,也不管羅恩響亮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每一場賽事前入駐的工作人員,哪一個都有可能,無論您發現了什麼,都請您放他一馬,這個人我還有用。」

  鄧布利多點點頭,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顯然聽在他耳朵裡就很有條理。

  阿波羅尼婭又從袍子裡掏出一口袋金幣,放到羅恩面前:「替我轉交弗雷德和喬治——私..賭違法,看在亞瑟的面子上,我只能追回本金,多的那一點,就當我入股『韋斯萊魔法把戲』了吧!」

  羅恩驚訝的神情被加隆的光輝映得金燦燦的。

  「還不明白嗎?盧多·巴格曼給他們的是小矮妖的假..幣!」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他,「這個沒底線的爛賭鬼,小孩子的錢都騙!弗雷德和喬治幸虧晚生了幾個月,否則我才不插這個手。」

  「你得治治他,否則他會把這個風氣帶進霍格沃茨。」盧平皺著眉,厭惡地說道。

  「這我可我治不了!」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先前那種與她整個人都格格不入的茫然與悲哀已經找不見了,她又變回了那個快活而懶散的阿波羅尼婭,「霍格沃茨的事嘛,有霍格沃茨的校長操心,不是嗎?」

  鄧布利多點點頭:「讓孩子們吃點教訓也沒什麼不好的。如果我是你,羅恩,我會等小矮妖金幣消失之後再拿出這袋真貨。」

  赫敏忍不住微微一笑。「那閃閃呢?」她又問道,「您真的打算給她——」重新分配一位主人這種話傲慢又殘忍,她說不出口。

  「她不樂意,不是嗎?我倒是想讓她去霍格沃茨投奔多比算了,可是她不樂意呀!」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家養小精靈的生存形態很復雜,不像美洲種植園裡的黑奴,也不像礦山下、鐵路旁的勞工,你振臂一呼他們就會幡然醒悟。多少年才出一個多比呀!」

  「可我不能坐視不管!」赫敏很執著。

  「你貿然干預,他們也只會覺得冒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傲慢呢?不管小精靈的習俗如何落後,你既然尊重他們的獨立人格,就該尊重他們的文化。」

  「這時候我又覺得你比較像個好人了。」西裡斯如此評價道,「雖然我不是很能理解赫敏。」

  赫敏不說話了,這種程度的社科議題對她來說還是太大了。

  哈利也很久沒說過話了,他還停在「別無所求」那裡——阿波羅尼婭只是斯內普和雷古勒斯的朋友,對自己沒有虧欠也沒有情感寄托,可他能明顯地感受到,阿波羅尼婭才是女貞路5號主導一切的人,不僅僅因為她有那個把握先機的習慣。

  但阿波羅尼婭是真的要走了,她都已經站起來了——已經耽誤得夠久了,沒道理別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收拾爛攤子,她躲在這裡閑聊天。

  「告訴我!」哈利固執地說,「我不習慣這種無法掌握局面的感覺。」

  阿波羅尼婭不由失笑,同時又覺得頭疼。這人吧,瞞著他的時候他刨根問底直接引發青春叛逆期,現在他知道得夠多了,卻還是不知滿足。

  「這種時候你可就不太像你爸爸了。」她一指西裡斯和盧平的方向,「猜一猜如果是掠奪者遇見局勢失控,他們會怎麼說?」

  「哇哦,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哈利一愣。

  「看電影前先劇透未免太無聊了,是不是?我保證會是個Happy Ending,哈利,三年了,你的大冒險向來發生在期末,不是嗎?你還有一整年的時間,享受你的……」最後一個單詞她吞了回去,「等事情發生的時候,你自然就會意識到,『啊,原來她說的是這件事』,我發誓屆時不會有第二個選項模糊你的判斷。」

  然後她就走了,毫不猶豫地,把哈利扔給了滿屋的格蘭芬多們。

  「就這?」羅恩小小聲地抱怨道,「這說了還不如不說呢,把人的胃口吊起來,她倒好,她走了!不愧是斯萊特林啊,真夠刁鑽的!」

  「人生可不是下巫師棋,羅恩。」鄧布利多搖搖頭,「每個人都有他的主、主觀……呃?」

  「主觀能動性。」赫敏體貼地說。

  「啊對!」鄧布利多尷尬地撓了撓頭皮,「棋子總是聽你的話,但人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阿波羅尼婭落下一子,局勢會如何發展,她也無法細致入微地決定到每一件事,只能竭力保證大方向不變。」

  「如果局勢是一輛霍格沃茨特快,我們只能控制它不脫軌,順利地抵達終點,小巫師們在車上鬧翻天,我們也管不著。」盧平的比喻更加簡單易懂。

  「終點是什麼?」

  「殺了伏地魔咯!」西裡斯枕著雙臂望向天花板,看上去很輕松,如果忽略他微皺的眉頭的話。

  「不是這個!」哈利憤怒地瞪著他,「我還看不了那麼遠呢!」

  「讓湯姆獲得一具於我有利的軀殼,讓我們掌握他死亡的關竅。」鄧布利多說,一直注視著哈利,那目光讓他看不透。

  三個小巫師明顯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但鄧布利多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棋手不是那麼好做的,哈利。」鄧布利多第一次端正了神情,「我在冥想盆裡回顧了你捕獲蟲尾巴那夜所經歷的事情,很驚險,處處是變故與漏洞,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克魯克山,湯姆現在已經知道了你和西弗勒斯、萊姆斯聯起手來演他。」

  哈利沉默下來。

  「審判佩迪魯那天,魔法部另一位副部長烏姆裡奇一直在旁敲側擊地問佩迪魯,這間屋子裡還有沒有第二個食死徒。」鄧布利多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而為了保證佩迪魯走投無路時不拖阿波羅尼婭下水,我們不得不一直給他服用大劑量的特效吐真劑。」

  吐真劑喝過量的人會喪失主動說話的能力,一旦沒有人問話,就得長久地保持沉默。怪不得赫敏用了那樣惡毒的比喻,哈利想著,烏姆裡奇早就猜到阿波羅尼婭有另一重不可告人的隱秘身份?如果不是他自己一直用阿波羅尼婭來刺激佩迪魯,他甚至都不一定想得起來——十二年,作為一只老鼠他真的與人類社會脫節太久了。

  「他沒有供出阿波羅尼婭?」

  「很僥幸。」鄧布利多搖搖頭,「或許是他看不清陪審團裡都有誰,或許是他覺得阿波羅尼婭是叛徒和間諜,算不得『神秘人的忠僕』——前者的可能性更大,還好她一直沒有公開發言,否則哪怕她不自我介紹,佩迪魯大概也不會忘記她的聲音。」

  哈利感覺自己臉紅了,虧他剛才還那麼理直氣壯地質問她,而他給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阿波羅尼婭竟然全當作沒發生一般。

  「棋手不是那麼好當的,哈利。」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仿佛能看清他心底裡證明自己的野望,「當棋子的滋味是不好受,但棋手必須肩負所有人的命運。別的不說,單說帕金森小姐的嗓門,那天晚上她再多叫幾聲,萊姆斯的身份也該曝光了。」

  「我覺得這種意外不能怪哈利。」西裡斯不服氣了。

  真不愧是他啊,盧平有些頭疼,他懷疑哈利如果現在立刻馬上想去找伏地魔單挑,西裡斯都會帶他隨從顯形。

  「但他需要考慮到各種意外發生的情況。」鄧布利多很嚴肅,「羅恩與赫敏的到來算不算意外?赫敏沒有馬上想清楚萊姆斯與哈利的關系,算不算意外?局勢的崩塌就是由無數個意外累積而成的!」



第144章  局勢(2)

  哈利徹底頹了,接下來直到開學,他都是一副深受打擊的狀態,連雙胞胎驚喜變驚嚇、又變驚喜又變驚嚇(金幣被莫麗無情沒收)的樂子都沒看。

  他不關心弗朗索瓦絲·普威特從巴黎寄來的全套最時髦禮袍,也不參與羅恩新貓頭鷹——被莫麗整整忘了一年的、對他斬殺蛇怪的獎勵——的命名活動,這個殊榮最後被金妮搶去了,連赫敏查出的關於三強爭霸賽的內容都激不起他的興趣,哪怕她為此在麗痕書店泡了一整天。

  「這或許就是『成長』,赫敏。」羅恩一臉深沉地靠著車窗玻璃,「在世界杯騷亂現場,納威一個人被他爸媽扔在施了防火咒的帳篷裡一整夜,剛剛看著就成熟多了。」

  赫敏低頭看書,不理他。羅恩倍感無趣,可那邊德拉科還在苦口婆心地勸哈利轉學,手裡拿著一份南美洲的什麼什麼舍學校的簡介彩頁,如果不是語言不通,哈利能被他一杆子支到亞洲去。

  「你知道什麼嗎,德拉科?」哈利疲倦地問,他這幾天顯然連覺也睡不好了。

  「三強爭霸賽上一定會出事,我有預感。」德拉科的臉色活像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倒欠他八百萬,「哦,抱歉——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哈利搖搖頭:「我已經知道了。」

  德拉科欲言又止,為他這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恨鐵不成鋼。

  「你要真這麼擔心哈利的話,馬爾福。」羅恩插話道,「就去伏地魔跟前,幫咱說說好話!」

  德拉科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別聽羅恩的!」哈利立即喝道,「你不會去的吧,德拉科?」

  「這恐怕由不得我。」德拉科輕聲道,「當年我爸爸是這樣,雷古勒斯也是這樣,世界上沒給我們第二條路走,哪怕我們想斷絕一切聯系、隱姓埋名到地球的另一頭,死亡也會追上我們。」

  「你在這兒坐著不動,死亡早晚也會追上你。」羅恩嗤之以鼻,「你別搞傷春悲秋那一套,馬爾福,至少我們身上的零部件都還是原裝的,那就沒資格在這裡無病呻..吟!」

  開學前西裡斯終於騰出手來和哈利聯系,有一些他在食死徒臥底的事連盧平都不知道。他的舌頭,阿波羅尼婭的左臂,雷古勒斯的手指,貝拉特裡克斯的牙,更多食死徒的命……戰爭不是小打小鬧,但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只像是小打小鬧,密室一行雖然驚險,但一想到全程都在鄧布利多和福克斯的關注下,未免就有些索然無味。

  這種認知在他見到破破爛爛、神經兮兮的前首席傲羅阿拉斯托·穆迪時變得更加深刻而清晰。是戰爭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斯內普就坐在穆迪和斯普勞特教授之間,這麼多天了臉色還是很不好,只是在強撐著而已。也是戰爭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包括哈利自己,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好起來了!」聽到鄧布利多向大家介紹穆迪教授,弗雷德和喬治都很高興,「從盧平開始,一任比一任專業!我已經在期待明年了!」

  哈利心不在焉地跟著鼓了幾下掌,又在鄧布利多講起三強爭霸賽時望見斯萊特林桌上德拉科的一張愁眉苦臉,連文森特·克拉布的臉色都比他好看。他發現他甚至有點同情小克拉布了,不過也只有一點點。

  「看誰呢,哥們兒?」羅恩湊過來,「不是我說,你裝也裝得高興點兒啊!哭喪著臉也該是弗雷德他們!」

  「查到是誰殺的了嗎?」赫敏瞥了一眼那邊,「克拉布看上去像是一根快要在水裡泡爛了的木樁子。」

  哈利點點頭,覺得胃裡吃下去的晚飯翻騰起來:「是雷古勒斯。」

  赫敏手邊的銅杯「鐺啷啷」地摔到了地下,羅恩趕緊去撿,卻撲了個空,大概是小精靈搶先一步了。

  「我不知道克拉布家全都是他殺的,還是他和伏地魔分工合作。」哈利輕聲道,「總之伏地魔現在虛弱得很,他一個人……滅不了門。」

  禮堂裡現在亂成一團,小巫師們議論紛紛,高年級胸有成竹,低年級滿心期盼,中不溜年級捶胸頓足,恨不得早生幾年,沒人顧得上他們。科林·克裡維倒是想帶著弟弟來打個招呼,被很有眼色的金妮拖到一邊兒去了。

  「今天早晨,西裡斯在雙面鏡裡就是跟你說這個才差點兒耽誤了出發?」

  「嗯。」哈利勉強咧了咧嘴,「雷古勒斯終於回去了,他那一臉的傷就是雷古勒斯干的,嘴唇都弄破了,也不知道怎麼打的。」

  殺人。

  這個詞離他們還是太遠了。他們誰也沒親眼見過什麼人死亡。

  「這不算謀殺的吧?」赫敏艱難地說,「布萊克先生他也是沒辦法,如果他不動手,那伏地魔一定會——」

  「我知道,我都知道……」哈利胡亂點點頭,「我明白的。」

  他明白克拉布家都不算什麼好人,他也明白,老克拉布的死,阿波羅尼婭也要負一部分責任,是她借勢把老克拉布誘進死局的。這次世界杯決賽出了亂子,麗塔·斯基特干脆直接失聲了,古靈閣被闖入那次,她卻縱容斯基特將事態沸沸揚揚地鬧那麼大……

  局勢到底是什麼?他每日只是在空談空想,卻第一次意識到戰爭已經迫在眉睫。

  「差不多得了!」羅恩忽然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這時候禮堂的學生都快走完了,他這一聲吆喝,嚇得好幾個人紛紛回頭看過來,「你天天想這個想那個,是不是你思想深度到了,覺悟夠了,伏地魔就能被你活活想死?」

  禮堂裡一片死寂,還沒離開的教授們倒都不急著走了,穆迪「唔」了一聲,問道:「看那頭紅發,是韋斯萊家的孩子?哪一個?」

  「最小的兒子。」麥格教授呵呵地笑著,「蛇怪就是他除掉的。」

  「鄧布利多教授說那番話,肯定不是想你在挫折裡出不來。」赫敏緊張地看了教師席一眼,「你也不是那樣的人,哈利。你不是經常說,還沒發生的事就不要去想它?」

  「那要是它發生了呢?」哈利大聲反駁,「那樣就來不及了!」

  「沒什麼來不及的,孩子!」穆迪大踏步走過來,假腿蹬在地面上,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輕響,「無論發生什麼,趟過去就是了!」

  禮堂的桌椅被吃飽喝足、興奮不已的小巫師們推撞得亂糟糟的,穆迪揮了揮魔杖,一條攔路的長凳就自動滑進了桌子下面。

  「你看,雖然你沒有我強大,但你年輕健康,你可以直接邁過去,連魔法都不需要。」穆迪迥然不同的兩顆眼珠子牢牢地盯著他,「你活到現在——幾歲了?十四歲?這意味著你十四年來遇見的所有挑戰與困難都是你贏,勝率100%,你有什麼好畏懼的?」

  穆迪指了指自己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疤,又指了指鄧布利多的歪鼻子:「比我們這些老頭子厲害多了,多棒的一個小伙子,完完整整的!」

  羅恩恨不得用嘴去吻穆迪:「您該不會是阿波羅尼婭假扮的吧,這麼會說?」

  「年輕的時候跟她共事過,多少學到一點。」穆迪的魔眼滴溜溜地在他們身上打了個轉,「小心點,如果我真是她假扮的,接下來就該坑你們了。」

  奇跡般地,哈利真就被穆迪的話哄到了,他的狀態一天天見好,等到他們上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時候,他已經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了。

  「我不打算按照萊姆斯留下的教綱來。」穆迪開門見山,「沒錯,我們認識,好小伙子,就是太心慈手軟了。」

  「那您打算教我們什麼呢?」羅恩揚了揚課本,「書上的內容嗎?」

  「用不上!」穆迪大手一揮,「這只是所有參考書目裡最便宜的一本,等我離職前,或許會寫封信留給我的後繼者,說服他繼續拿這本書當教材,大家也能省一筆錢,課本可真夠貴的,不是嗎?」

  孩子們眼神賊亮!

  「黑魔法防御術,那就從黑魔法開始。你總要知道你的敵人是什麼水平,才有可能戰勝他。」穆迪說道,「我會從一些攻擊性較低的咒語講起,然後是擁有反咒的那部分,到最後,我們會講到不可饒恕咒。」

  「教授,黑魔法也有攻擊性比較低的嗎?」赫敏高高地舉起手。

  「好問題,格蘭芬多加十分!」穆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單詞,將粉筆頭一丟,「都不陌生吧,各位?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該看過報紙。」

  屍骨再現。

  「咒語本身毫無攻擊性,但它的出現,往往意味著已經有人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穆迪說道,「掌握拉丁語和法語的同學應該能看出咒語的門道,不過我不會,就不胡說了。」

  哈利猶豫著要不要舉手,赫敏已經主動開口了:「拉丁語『mors』和法語『mort』都是死亡的意思,跟伏地魔的詞根語出同源;後半部分有可能是『mordere』,法語裡直接就是『mordre』,意思是咬人。」

  「再加十分!」穆迪鼓了鼓掌,「顯而易見,這個咒語和食死徒的名字有關,一些深受器重的食死徒胳膊上也會出現同樣的圖案,但是,魔法並不是麻瓜的學問,它具有很強的不確定性。」

  然後穆迪就讓他們拿出魔杖練這個倒了霉的「屍骨再現」。

  「要是我真成了,算誰的?」納威小聲問,「我奶奶會親自清理門戶的。」

  穆迪響亮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有這麼厲害,我會去幫你和奧古斯塔求情的。」

  他說的沒錯,小巫師們折騰得滿頭大汗,別說成形的圖案了,連點兒綠光都沒看見。唯一成功的是赫敏,她用魔杖發射了一只巨大的禿鷲,用了拉文克勞的藍色。

  「很好!很好!」穆迪高興地又給赫敏加了二十分,「這就是魔法的奇妙之處!」

  禿鷲怎麼不算「食死」呢?鬣狗怎麼又不能算「食死」呢?退一萬步說,蟑螂算不算「食死」?

  「完了,赫敏算是把伏地魔得罪狠了。」羅恩悄悄跟哈利說,「咱們仨要是跟他迎頭撞見,估計老頭子都不知道要先殺誰。」

  穆迪清了清嗓子,截斷了哈利的話頭:「回到我們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這個咒語沒有攻擊性,依然屬於黑魔法——有沒有人能從格蘭傑小姐的成功示範裡獲得一些感想?」

  格蘭傑小姐自己就想說話,被穆迪和藹地勸住了,說實話那張臉上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的時候最不嚇人。

  「因為它意味著,黑暗與邪惡對巫師靈魂的浸染。」哈利說道,「只有真正認同伏地魔的人才能夠『正確』地施放這個咒語,因此它本身就是邪惡的。」

  穆迪點了點頭,但只給他加了十分。「波特先生說得對也不對,」穆迪攏了攏花白的頭發,「格蘭傑小姐的成功並非因為她認同了自己現編的什麼和禿鷲有關的邪惡事業,純粹是因為她擁有強大的意志力和注意力,所有的魔咒,無論黑白,都與這兩者密不可分——下課!」

  與此同時,鈴聲也正好敲響。

  阿拉斯托·穆迪用一節課就解構了黑魔標記的像征性,讓它的威懾力在小巫師心目中大打折扣,如果不是這個咒語確實很難,估計學校裡會飄滿了以各種食屍、食腐動物為主題的白日焰火。

  開了個好頭,怪不得鄧布利多要請他來當一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以眼下的局勢來看,再合適不過了。特別是穆迪一邊用各種方式消解伏地魔及食死徒的壓迫感,一邊信手拈來真實的傷亡案例嚇得小巫師們面色發白,平衡把握得相當精准,不愧是做過傲羅頭子的人,看著凶,又怎麼會是個一勇之夫呢?

  第二節課穆迪帶他們從黑魔法防御術的角度,重新學習了「咒立停」這一最常見、最泛用的反咒。

  「不起眼,但強大,連厲火都能克制。」穆迪這次連咒語都懶得寫了,「誰來告訴我們,什麼是厲火?」

  依然是赫敏這個無情的加分機器:「黑暗之火,能夠燒盡一切,直到燒無可燒,灰燼裡就會誕生火灰蛇,自行熄滅的厲火很少見,因此火灰蛇也很珍貴。」

  「你願意試一試嗎,格蘭傑小姐?」穆迪問她。

  「我不敢,先生,我永遠都不會……即使我可以。」赫敏臉色有些發白,「施放厲火需要抱著毀滅一切都在所不惜、甚至樂在其中的決心,它的難度在於控制,迄今所有的厲火事故,全都是因為厲火失控,反噬了巫師。」

  「唔……你之前了解過厲火?」

  「是的,因為……」赫敏遲疑地住了口,她的猶豫在魔眼的注視下無所遁形,只好心一橫,「因為我見過厲火吞噬攝魂怪,書上只說了厲火可以殺死生物、毀滅有形體的東西,我不知道攝魂怪算不算。」

  「攝魂怪恰好介於兩者之間。」穆迪點了點頭,「它們可以被巫師看見,卻從來沒人想到要去摸一摸;它們不具有生命,但又確實會服從命令、進行簡單的思考——火燒攝魂怪屬於『大材小用』,當然,如果這是個不會守護神咒的黑巫師,那麼也可以理解。」

  說著,他揮了揮魔杖,每個人眼前都出現了一個淺盆,盆裡鋪著厚厚一層土壤,燃燒著小小一簇金紅色火焰,每當那火張牙舞爪地化為一個小怪獸撲上來時,盆頂就會有一個無形的保護罩一閃,將厲火給關回去。

  「大概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難搞定的教具,我們費盡心思將厲火限制起來——別光顧著玩兒,托馬斯!」穆迪一聲暴喝,嚇得迪安連忙將伸向火焰的罪惡小手縮了回來,「不知敬畏,是吧?」

  他從講台下取出一只為更高年級准備的玻璃罐,罐子裡是幾只蜘蛛,穆迪撈魚一樣撈出一只,抬手就往迪安手上扔!

  「哦羅恩!」哈利吃痛地呻..吟了一聲,「行行好,我快被你掐死了!」

  「我快嚇死了……干!」羅恩有氣無力地喊道,忽然又支棱起來——那只揮舞著八支毛毛腿的蜘蛛緊擦著盆子邊沿飛過,而厲火就像是一只緊密蹲守的青蛙,火舌一彈一卷,蜘蛛當著所有人的面被燒得灰飛煙滅。

  「連幻影移形中的巫師都逃不脫。Ⅰ」穆迪凶惡地盯著迪安,「盡管伸手,托馬斯先生,我可保不住你。」

  迪安哆哆嗦嗦地捂住自己的手,藏在屁股底下。現在他們都知道了,厲火只是長得像壁爐灶膛裡的普通火苗。

  「或許不應該讓鄧布利多幫忙,他的火看著太正常了,不足以引起警惕。」穆迪嘟噥著,雙眼一瞪,「別發傻啦,足夠強大的人能夠馴服魔咒,我沒說過嗎?格蘭傑小姐就是榜樣!」

  赫敏被他誇得面色通紅。

  「好了,動手吧,孩子們!」穆迪打了個響指,桌子上就出現了一杯紅茶,他粗魯地喝了一大口,「下課前成功熄滅厲火的同學,可以為格蘭芬多贏得五十分。」

  「您先加吧!」羅恩不太怕他,大著膽子說,「肯定是赫敏的,老實說,我們都懶得試!」

  「格蘭芬多扣十分。」穆迪那張疤痕累累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現在你想試了嗎,韋斯萊?」

  羅恩脖子一縮,藏到哈利身後。「我錯了,教授。」他微弱地說,哈利笑得渾身顫抖,死死咬著嘴唇。

  最後還真就是赫敏拿到了那六十分,一點兒懸念都沒有。



第145章  局勢(3)

  「我試了幾次也沒什麼效果,直到我發現,盆裡鋪著一層土,為什麼會有土?魔法火焰是不會被斷氧法撲滅的。」公共休息室裡,赫敏擦拭著魔杖上沾染的土屑,「我開始觀察那個盆子,發現盆子完全只是土壤的容器,限制厲火的是很高明的魔咒,而並非土壤。然後我就想起了阿波羅尼婭說過的煉金術知識,我就……隨便試了試。」

  「你一直在跟阿波羅尼婭通信?」

  「對啊!」赫敏很坦蕩地說,「關於家養小精靈的事,我有很多問題想向她請教。但她只是推薦一些麻瓜社會學和哲學書給我,別的事我們倒是能聊一大篇。」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家養小精靈的事了!」羅恩眼前一黑。

  「書裡怎麼說?」哈利很好奇。

  「書裡說我應該到家養小精靈中間去,和他們一起勞動,然後煽動他們罷..工。」赫敏很嚴肅,「不太現實,對不對?」

  「何止!」羅恩怪叫一聲,「除非你是想讓霍格沃茨的小精靈全都羞愧得撞牆自盡。」

  「所以我決定先讓他們走到人前來,讓小巫師們看見他們的勞動、意識到他們的付出,養成對小精靈說『謝謝』的習慣。」赫敏眼睛亮閃閃地注視著好友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光輝,「你們會幫我的吧?」

  「會、會的吧?」羅恩結結巴巴地,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紅得很可疑。

  然後赫敏就掏出兩塊徽章,勒令他們掏錢入會。「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多正經的名字啊,怎麼簡稱就這麼惡心呢?」羅恩不太情願,但乖乖地摸出了錢包,「干活就干活,我們做好事不留名行不行?就像我爸爸媽媽他們那樣。」

  「目前來說,可以。」赫敏竟然也不強迫他,轉頭又掏出一張長長的名單,復制成一大摞,「我跑了這麼多次廚房……這是霍格沃茨所有家養小精靈的名字和性格,當前任務是,在不額外增加他們工作量的前提下,盡量讓更多的人意識到他們的存在,而不是像穆迪教授一樣,打個響指就會有紅茶自動出現。」

  「我猜你還要我們在大家面前盡可能多地宣揚他們的辛苦,對吧?」哈利笑道。

  赫敏用力地點了點頭,又掏出一張羊皮紙,是格蘭芬多學生清單。「純血不要去管他們了,我們的主要工作對像是麻瓜出身以及混血——最好母親是麻瓜。」她用魔杖點了點名單左側那一大堆人名,「我都調查好了。」

  「為什麼要母親是麻瓜?」這下羅恩和哈利都看不懂了。

  赫敏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特別悲哀,但又有些鄙夷,好像兩個男巫是聽不懂人話的山地巨怪。

  「你不覺得,千百年來妻子與母親的處境,與家養小精靈特別相像嗎?」赫敏輕聲說。

  「不覺得。」羅恩老老實實地說,「巫師又不會和小精靈生孩子!」

  赫敏氣得七竅生煙:「所以你只要照著做就好了!羅納德!」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過得十分痛苦——赫敏的要求是「不能為小精靈額外增添工作量」,事情反而變得更繁瑣了起來,羅恩吃飯時摔掉個叉子都要趕緊踩住,然後一本正經地對著空氣呼喚小精靈。

  也不知道是在折騰小精靈,還是在折騰他們,好幾次哈利都覺得小精靈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是出於禮貌才沒有開口建議他找龐弗雷夫人看看腦子。

  但赫敏的「運動」並非沒有效果,至少格蘭芬多們都漸漸習慣了向小精靈尋求幫助,但小精靈們也遵循著赫爾加·赫奇帕奇的守則:違法亂紀的事不幫、小巫師力所能及但懶得干的事不幫。一時間有不少人被氣得跳腳。

  「道路雖然曲折,但我們的前途注定光明!」赫敏很有信心,干勁滿滿——她的嘔吐徽章居然在麻瓜出身的小巫師裡賣的不錯,業務已經拓展到了赫奇帕奇。

  第三節課穆迪依然在講終止咒,他展示了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黑魔法,它們都可以被這個咒語克制。「那麼我的第一份作業就是,談談你們從『咒立停』裡領悟到了什麼,」穆迪大聲地咳嗽了幾下,「不要寫得太長,我懶得看,當傲羅的時候真是看夠文書了,言簡意賅、言之有物的人可以獲得額外的加分。」

  「我覺得這比上學期那兩卷羊皮紙還要難。」羅恩絕望地一頭磕到桌子上。

  但穆迪並未對這些作業做出什麼評價,甚至都沒有批分發還,似乎並不在意小巫師是不是每一個都能正確地領會他的意圖,戰士就是如此——他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但並非一個合格的教師。

  「如果我想知道一個巫師頭腦裡的東西,都有什麼辦法?」在新的一節課上,他這麼問,「格蘭傑小姐?」

  「吐真劑、冥想盆、攝神取念,天賦的攝神取念者可以直接讀心,幾乎沒有人能夠抵抗,但後天練習的攝神取念,可以通過大腦封閉術有效防範。」赫敏毫不猶豫,簡直像提前偷看過穆迪的教案,「還有,奪魂咒。」

  穆迪點點頭:「加分我們下課前一起結算,放心吧,我都記著呢!」然後他就從懷裡摸出一個藥劑瓶,和哈利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要不是鄧布利多出馬,我根本要不來這個。」穆迪冷冷地哼了一聲,「奪魂咒往後延,先從吐真劑開始,不許問侵犯隱私的問題,誰亂來,誰就去掃廁所!不許用魔法!」

  於是小巫師們兩兩一組,各往嘴巴裡滴了一滴吐真劑,開始互相提問,然後很快就陷入了「你暗戀誰」或者「你昨晚夢見了誰」諸如此類八卦問題的漩渦裡。

  抵抗吐真劑?不存在的,看對方的樂子比較重要。

  「咳咳!」帕瓦蒂·佩蒂爾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反握魔杖當作話筒,拉文德·布朗請假了,她只好跟赫敏一組,有心要看她的笑話,「請問格蘭傑小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赫敏臉憋得發紫,神情糾結,把手背塞到嘴巴裡咬著,穆迪在她們身後踱來踱去,大聲喊著「意志力!注意力!集中精神!」等要點,帕瓦蒂卻將手一揮:「你不用說了,你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你,你有,赫敏。」

  羅恩和哈利都豎起了耳朵,然後一人挨了穆迪一個腦瓜崩。

  「那你是不是暗戀塞德裡克·迪戈裡?」赫敏惱羞成怒地反問,被氣得不輕。

  「霍格沃茨的女巫幾乎都喜歡他。」帕瓦蒂狡猾地說,赫敏一愣,旋即若有所思:「還可以這樣?」

  「當然可以!」穆迪反手給帕瓦蒂記了十分,「行之有效的辦法!在法庭上,輕微量的吐真劑無法作為證詞可信的依據,就是這個原因。」

  「輪到我了!」帕瓦蒂雀躍地笑道,「你喜歡的是個什麼樣的人,赫敏?」

  赫敏雙手死死地摳著自己的腿,每一根頭發都在用力,恨不得直衝天際,看上去好像腸胃不暢。

  「他是個男的!」赫敏一聲尖叫,「格蘭芬多!」

  「擴大範圍!很好!」穆迪又記了十分,「你應該問『說出你暗戀對像的名字』,佩蒂爾小姐。」

  「說出你暗戀對像的名字,羅恩。」哈利立刻道。

  羅恩傻傻地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正有一個單詞不受他控制地滑出舌尖。羅恩露出驚恐的表情來,慌亂之下掏出魔杖給自己緊急來了一個「閉口不言」。

  「也可以。」穆迪皺了皺眉,記了五分,「但真正的黑巫師不會忘記繳你的械,韋斯萊先生。」

  羅恩自此陷入了一種夢游般的迷茫狀態,比哈利開學前那一陣兒還要魂不守舍,他甚至都不好奇赫敏的暗戀對像是哪個格蘭芬多的男巫。赫敏本來還有點兒不自在,見羅恩比她更反常,立刻就平衡了。

  哈利覺得很有趣,給西裡斯寫信的時候就提了一嘴。西裡斯很快就回信了,給了哈利醍醐灌頂般的啟迪。

  「很明顯,吐真劑讓羅恩意識到了自己未曾發覺的愛意,他感到震驚,因為那是他身邊的人,是他平時都注意不到的人。」西裡斯如此寫道,「他或許覺得自己會喜歡一個媚娃般閃閃發亮的人物,但愛往往就隱藏在日常的瑣事之間。」

  還挺有道理,那不是他就是赫敏唄?納威也有可能。

  西裡斯的這段文字被雷古勒斯做了個批注——「相信他,這家伙在學校時就是男女通殺的大情聖。」

  然後西裡斯又在底下寫了一句「扯淡」。

  哈利忽然覺得有點兒寂寞,干脆他也去談個戀愛好了!下次上課就讓羅恩問問看,他喜歡的人是誰。

  但羅恩再也不敢碰情感話題了,他甚至說出了「你昨天中午上廁所是拉肚子了嗎」這種莫名其妙的怪話。哈利又不能逼他,只好將注意力放回到學習上,其他人在經過了一開始的新奇和刺激之後,也都逐漸安份下來。

  吐真劑他們又學了兩節課,穆迪還是一副「我教是教了,學不學在你」的態度,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哈利和赫敏一樣憑借著意志力硬扛,但至少「糊弄」都學得不錯,哪怕穆迪的問題像「說出你父親的名字」這樣精確,他們至少也都學會了把嘴閉緊、讓音節模糊成一團口齒不清的咕嚕。

  但凡佩迪魯上過穆迪的課,嘖!

  「很好。」穆迪雖然打擊起人來毫不留情,但也熱愛加分、敢於表揚,「冥想盆只有鄧布利多那裡有,你們只要不犯大事,就用不上它。下面我們來學習大腦封閉術。」

  哈利立馬就支棱起來了,穆迪卻不是很敢拿他做示範,因為被攝神取念是很不舒服的體驗。「你不是偶爾會頭疼嗎,波特?」穆迪問,絲毫不掩飾他知道哈利和西裡斯通信內容的事。

  「啊?」哈利茫然地說,「還、還好吧?我只是在向西裡斯撒嬌而已,沒那麼嚴重,可能是吹了風的原因。」

  穆迪搖搖頭,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哈利發現他手指上幾乎也沒有什麼好皮。「你是這裡痛。」他點了點那塊傷疤,「聽說一年級就痛過,是不是?」

  「和伏地魔有關?」哈利恍然大悟,「他不會又潛進霍格沃茨偷窺我吧?神經病啊!」

  穆迪綻開一個難看的笑容,又戳了哈利的傷疤一下。

  「因為他正在逐漸變得強大起來,你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系,因此你能感應得到。」穆迪嚴肅地說,「或許未來你不得不習慣這種疼痛,你明白嗎?」

  「我明白。」哈利點點頭,十分可靠的模樣。

  轉頭就寫信讓盧平幫他買麻瓜止痛藥——不管致痛原理是什麼,只要他切斷對痛覺的感知,愛痛就痛去唄,巫師也是人,是人就會產生環氧化酶和前列腺素。

  希波克拉底的胡子啊!

悠于 2025-4-11 23:29

第146章  開幕(1)

  進入十月最後一個周,霍格沃茨幾乎沒一個人能坐得住。教授們既想讓每個學生都時刻展現出霍格沃茨的優良風貌,又十分看不慣他們這副心癢難耐的樣子,穆迪兩個月來明目張膽地偏心格蘭芬多加的分都快被斯內普和麥格教授扣光了。

  十月三十號那天,哈利望著裝飾一新的禮堂,甚至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感覺。「好看吧?」赫敏打了個哈欠,得意洋洋、與有榮焉,「我也有份參與哦,就在昨天晚上,我終於說服了可可!」

  「天啊,格蘭傑小姐!」麥格教授路過他們身後,一把扳住赫敏的肩,「你怎麼這麼憔悴?瞧瞧這黑眼圈!」

  雖然麥格教授看上去比她還要憔悴,但女巫眼中精光四射,一副「是死是活今夜見分曉」的架勢。最後赫敏愣是被她帶去了辦公室,麥格教授請小精靈去她家跑了一趟,拿美容產品給自己和愛徒都好好地呵護了一下。

  「你簡直容光煥發,赫敏。」他們在颯颯寒風裡迎賓式罰站的時候,羅恩忍不住說了一句,「我怎麼覺得你的臉比月亮還要——」

  「還要什麼?」赫敏緊張地問,同時聽見後排和教授們站在一起的魔法部職員裡傳來一聲看熱鬧的輕笑。

  「還圓。」羅恩干巴巴地說,哈利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登時收到一連串警告般的瞪視。

  「一點風度也沒有,波特!」麥格教授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喊道,「男巫也需要優雅!優雅!」

  布斯巴頓的馬車乘著月色飛臨的時候,哈利忽然覺得肩膀頭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他轉頭望去,正好看見德拉科悄悄收起魔杖,正無聲地朝他比著嘴型。

  「神符馬。」

  借著城堡的燈光,哈利終於看清了德拉科盡可能誇張的唇語,他咧嘴一笑,點了點頭。斯內普恰到好處地咳嗽了一聲,兩個小巫師連忙縮回腦袋,擺出「這種小場面我見得多了」的霍格沃茨優良風貌。

  但這場無形的較量裡,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維持得住體面。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伊戈爾·卡卡洛夫,一個披著誇張皮草、很神氣的男巫,恨不得在鄧布利多的主場先聲奪人,卻在踏上台階時險些滑倒。

  他嚇得停住了腳步,身後的學生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撞到了一起,在世界杯決賽上大出風頭的威克多爾·克魯姆幾乎算是走在他身邊,都走出好幾步了才發現自己的校長沒跟上來。

  「怎麼了,教授?」他說到一半才想起來切換英語,「您忘記帶什麼東西了嗎?」

  一只手輕輕撥開他:「你擋住我了,克魯姆先生。」

  「你、你怎麼來了?」卡卡洛夫強忍慌張,「鄧布利多,你不是說——」

  「歡迎再來英國,伊戈爾。」阿波羅尼婭笑道,「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

  「太冷了!先進去吧!」卡卡洛夫大聲道,渾然不顧他們來自一個比蘇格蘭還要冷得多的地方,「格林格拉斯女士,你先請。」

  「一起走、一起走!」一直含笑圍觀的鄧布利多抓住兩人的手,把他們拉進了溫暖的城堡大門。

  「這個場子咱們算是找回來了。」羅恩正抻著脖子依依眺望著和斯萊特林拼桌的克魯姆,恨不得當場魂穿德拉科,「克魯姆是拉風,奈何他們校長是真慫。」

  但布斯巴頓的場子可能永遠也找不回來了,他們不僅擁有青山一般高大俊秀的校長,還擁有一位出類拔萃的美貌女學生,她自己就是一輪明月,分分鐘能照亮整個禮堂。

  「你覺得『雪莉』這個名字怎麼樣?『雪莉·韋斯萊』,希望她能繼承她媽媽的金發。如果是男孩兒,我就叫他『利奧』。」羅恩蕩漾地撐著下巴,痴痴地凝望著孩子他媽,恨不得整個人都跟著那盤雜魚湯一塊去了。

  「別理他!」哈利馬上安慰赫敏,「那個女生可能有媚娃血統,你也看到羅恩在世界杯上的傻樣兒了,他一會兒跑去找克魯姆決鬥都不奇怪。」

  「我只是覺得『雪莉』和『利奧』都糟糕透了。」赫敏雲淡風輕地說,優雅地從叉子上咬下牛排,牙齒和金屬摩擦出令哈利渾身發毛的聲響。

  一時酒足飯飽,鄧布利多站起身來,先向三校師生介紹了一下魔法部的人:「……原定出席並擔任裁判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巴蒂·克勞奇先生,因接連籌辦兩場賽事積勞成疾,所幸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特意撥冗前來,一並兼任了裁判團成員的職責。」

  教師席上,阿波羅尼婭言笑晏晏,而卡卡洛夫面白如紙,恨不得從桌子底下鑽出去跑路。

  「聽說穆迪填滿了阿茲卡班的一半,那一半之所以填不滿,是因為阿波羅尼婭抓進去的人,總是死得很快。」羅恩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卡卡洛夫不會被她抓過吧?」

  「那些世人皆知的食死徒裡沒有這個名字。」赫敏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張桌子上他的熟人可不止阿波羅尼婭一個,我要是他,可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兩個針鋒相對過的條子,兩個前同事,還有鄧布利多這個明牌的正道領袖,暗藏的鳳凰社成員至少有三個,這個卡卡洛夫絕對是個心靈強大的男巫。

  「我要是他,干脆說自己得了龍痘,讓副校長帶隊。」羅恩唏噓道,「這跟耗子進了貓窩還有什麼兩樣?」

  「還是不一樣的,至少貓不會裝成耗子。」赫敏朝斯內普的方向努了努嘴。

  火焰杯已經被拿出來了,哈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據說很高級很厲害的魔法器物,他幾乎已經能完全猜到阿波羅尼婭所說的「事」是什麼了,但他想不明白她要怎麼做,鄧布利多不可能為了給她放水、就放寬對年齡界限的限制。

  但他沒有繼續鑽牛角尖,穆迪說得沒錯,事來找他,他就直接碾過去。

  是夜,夜闌人靜。

  德拉科·馬爾福豎起耳朵、悄咪咪守在樓梯的陰影裡。都快下半夜了,他終於聽到了預料之中的動靜,但那腳步聲清清脆脆的,很悠閑、很篤定,一點兒沒有要做壞事的慌裡慌張。

  他慢慢走上樓梯,每一步都踩實了,不發出一點聲音。幻身咒還在好好兒地發揮著效用,德拉科探出頭去,卻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站在年齡線內,手裡拈著一張羊皮紙條兒。

  他驚訝之下差點一腳踩空,但比這更令人害怕的是,有人從背後托了他一把。

  「誰、誰?」德拉科顫抖著問,顧不上被門廳裡的人發現了,趕緊三步兩步躥到她身邊去。

  「德拉科?」阿波羅尼婭也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抬手解了他的幻身咒,「怎麼不去睡覺?這都幾點了?」

  「我猜到了,一定會有人想辦法讓哈利參賽,因為黑魔王想讓哈利死!」德拉科害怕得直喘,「但我沒想到是你,那張紙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就是哈利啊,你猜得沒錯。」阿波羅尼婭直接攤開了給他看,甚至嚴謹地寫了全名,「相信我,黑魔王比誰都想哈利活到最後。」

  她直接揚起魔杖,指著火焰杯念誦了一句咒語,然後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像扔垃圾一樣把羊皮紙團吧團吧擲進了火焰杯裡。

  德拉科的世界觀像是完全崩塌了,他甚至眼圈都有些紅了。「我一直以為你們是——」他幾乎要大聲喊出來了,「為什麼?你養他就是為了殺死他?你是為了黑魔王養大他?」

  這一聲質問倒是把阿波羅尼婭短暫地問住了,她愣在那裡,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別犯傻。」有人說道,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斯內普也解除了幻身咒。

  「你們兩個?!」德拉科反而更悲憤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阿波羅尼婭笑了笑,「你往樓梯上面走,能看見校長;你推門出去,還能遇見副校長,想和他們說晚安嗎?」

  「啊?」德拉科傻眼了,他懷疑地看了他們一眼,真的跑去拉開了大門,然後就看見了星空下略顯尷尬的米勒娃·麥格。

  「晚安,馬爾福先生。」不愧是麥格教授,真就能面不改色地和德拉科打招呼,「祝你做個好夢。」

  「晚、晚安,女士。」德拉科結結巴巴地一把關上了門,抱著一種「我就在南牆上撞死」的心情往樓梯上走,但鄧布利多甚至已經自己走下來了。

  「晚上好,馬爾福先生。」他親切地笑著,德拉科注意到他們這些人全部都沒有換掉外袍,「我真為你和哈利的友情而高興。」

  比世界觀崩塌更可怕的是什麼,是世界觀徹底混亂。德拉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送回寢室的,他在出奇離譜的夢境裡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急急忙忙地要去找哈利,卻正好又在門廳這個要命的地方碰見了他。

  昨夜的記憶湧了上來,德拉科覺得自己腦仁疼得要裂開了。

  「看來也不是增齡劑。」羅恩只顧望著白胡子拖到膝蓋的雙胞胎哥哥,樂得笑眯了眼,赫敏低頭在他捧著的羊皮紙上劃去一道,「或許根本不用那麼復雜,隨便找個成年巫師,都能把哈利的名字扔進去,難的是讓火焰杯選中他。」

  「想不到安吉麗娜居然比弗雷德還大幾個月。」哈利看得津津有味,合著這麼多人幫他擔驚受怕,他在這裡看熱鬧。

  德拉科氣不打一處來,真想暴揍哈利一頓。

  「德拉科!」布雷斯·扎比尼叫他,「教授讓你去他辦公室——闖禍了你?」

  能讓斯萊特林們不帶名姓還能尊稱一聲「教授」的,整個霍格沃茨也就斯內普一根獨苗。從前他聽見這個名字,立刻就從尾椎骨上方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感,讓他的脊椎像插了根通條一般筆直,但現在德拉科滿心怒火,只想也暴揍斯內普一頓。

  「他怎麼了,我是說馬爾福?」羅恩詫異地問,「他剛剛的表情像是立刻就要過來給你一拳。」

  哈利茫然地摸了摸臉:「我今天格外英俊讓他舍不得下手嗎?」

  羅恩笑得幾乎要跪倒在地,不得不扶著赫敏才能站穩:「絕對是,他好像已經決定把這一拳揍到別人臉上了。」

  德拉科的憤怒與不解直到他敲響斯內普辦公室的門也沒有消散,他甚至沒有等到自家院長的允許就直接推門進去了——哈利·波特最囂張的時候也不敢這麼干。

  斯內普正在書桌前寫著什麼,桌上堆滿了書,有不少一看就邪門兒得很老道。他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隨即揚了揚下巴:「把那些材料處理了,下周上課要用——昨晚夜游的懲罰。」

  倒是齊全,一年級到七年級都有。

  「我——」

  「在你處理完之前,我不會說一個單詞。」斯內普頭也不抬,嘩嘩地翻著書,羽毛筆夾在他手指間一甩一甩,「你盡管試試看能不能把這裡砸了。」

  德拉科氣得頭腦發昏,但也明白自己不能和斯內普硬杠,剛才那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他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咻咻噴氣的麻瓜火箭,但火箭能上天,他把氣泄完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去處理什麼見鬼的三腿青蛙。

  不知道過了多久,德拉科忽然聽到斯內普說:「你再不起床,就又只能讓小精靈把飯送到你床頭了,可可不是泡泡,她才不慣著你。」

  啊?????

  他驚恐萬分地抬頭望去,只見辦公室深處的小休息室裡,正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昨天晚上還剛剛見過呢!

  「你怎麼在這裡?」德拉科覺得自己一定是夢還沒醒,「阿波羅尼婭?」Ⅰ

  「不是吧,你還是不是人啊?」阿波羅尼婭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昨天那麼晚了你還讓我回倫敦?不干,堅決不干!」

  「那你可以去霍格莫德啊!」德拉科覺得自己要瘋了,「你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都行、都行!」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她靠著斯內普的桌子,扭過頭去看他寫的東西,還伸手指指點點,「這個不好嗎?我覺得這個就可以。」

  「恐怕黑魔王現在太虛弱了,猛藥對他沒有好處。」斯內普移開視線,掃了一眼她指的位置,「他一定會讓別人先喝,小克勞奇會被這劑藥毒死。」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又走過來看德拉科切白鮮:「哎!你用食指按住刀背,對,穩定住,這樣不容易誤傷。萃取完香精的純露不要扔,再過兩個月絕對搶手,可以讓女孩子臉上的痘痘快速愈合。」Ⅱ

  德拉科覺得蠢蠢欲動,真想拿刀給她手上來一下,阿波羅尼婭一無所覺,甚至還伸了個懶腰:「真好啊,不用上課、不用考試也不用教書看小巨怪!」

  真的需要上課、考試、教書、看小巨怪的男巫們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到底怎麼回事?」德拉科停下手中的動作,平心靜氣地問,大量重復、瑣碎、細致的體力勞動已經將他的心火消磨殆盡,不然他早就傷痕累累了。

  「告訴我,德拉科,你想哈利贏,還是黑魔王贏?」

  「當然是哈利。」德拉科不假思索地說,「黑魔王是死是活我不關心,但哈利是我的朋友。」

  標准的斯萊特林式抉擇。

  「可同樣,我也想保住馬爾福家,我不想我爸爸媽媽出事。」他低垂著眼皮,有些無措,鋒利的刀刃在他手中閃爍出一線銀光,「告訴我這不是一條左右為難的路。」

  「當然不是,我們的立場是絕對一致的。」阿波羅尼婭捏了捏那張嚴肅的小白臉,「只要你不動搖,那麼無論是新世界還是新世紀,都會有馬爾福的一席之地。」

  從德拉科認識她開始,她做出的允諾就沒有不兌現的,無論多離譜的要求,只要阿波羅尼婭答應了就一定辦得到,德拉科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所以我爸爸媽媽?」

  「這就要看他們自己了。」阿波羅尼婭收起笑容,注視著那一雙比他大舅二舅要淺得多的灰眼睛,「為了保命,腳踏兩只船在所難免,但注,只能下在一邊。」

  「這是一場賭博?」德拉科本能地覺得厭惡,「你不能拿哈利的性命去賭。」

  「穩贏不賠。」阿波羅尼婭篤定地說,「現在我還不需要盧修斯和納西莎做些什麼,所以你還有時間。」

  注麼,早就下完了,馬爾福家最珍貴的寶貝已經押在她這兒了,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也就德拉科這個小傻子還不明白,被她一通忽悠,臨走時倒真就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

  「長線投資,終於見回報了啊……」阿波羅尼婭一口氣喝掉泡得濃濃的黑咖啡,「晚上還有一場硬仗,盥洗室歸我了,你有需求就出去上公共的。」



第147章  開幕(2)

  確實是一場硬仗,24小時之前被鄧布利多吹得天花亂墜的火焰杯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了岔子——它吐出了第四張紙條,上面寫著「哈利·詹姆·波特」。

  禮堂的屋頂都快被掀翻了,各式各樣的眼光與言語鋪天蓋地般向他們湧來,哈利遭遇了入學以來最大的信任危機——羅恩和赫敏毫無演員的自我修養,現在連納威、西莫和迪安都覺得是哈利主謀、他倆僚機,所以才一點兒都不震驚。

  哈利本來還想負隅頑抗一下,但看看羅恩和赫敏慌慌忙忙找補的樣子,反而只想笑。

  「一定不是哈利做的!」金妮喊道,她的聲音在重重噪音裡是那麼的弱小但又嘹亮,「如果是他親自出手,火焰杯肯定不會先選迪戈裡!」

  這是什麼鬼理由?哈利哭笑不得,正好鄧布利多叫他,遂趕緊木著一張臉、穿越一眾或憤怒、或嫉妒、或厭惡、或崇拜的同學(甚至還有伸手打他的),逃也似的往禮堂旁的小房間走去。

  已有的三位勇士裡,布斯巴頓的媚娃混血芙蓉·德拉庫爾反對得最大聲,威克多爾·克魯姆面色很差勁,但在芙蓉的高頻輸出下搶不到一個詞,塞德裡克·迪戈裡深諳大局觀,很是維護哈利這個「自己人」。

  「如果真的是你,那我也不奇怪。」他悄悄笑道,「你去年就已經很厲害了,不是嗎?我現在都發不出成形的守護神咒呢!」

  干!塞德裡克真信了!怎麼去年的事現在還能反過來捅他一刀?外面那些信誓旦旦是他搗鬼的人……不會也有這個原因吧?哈利疲憊地嘆了口氣,金妮·韋斯萊,他造謠傳謠的得力干將,信得都快魔怔了。

  「如果一定要我和這個違規作弊的小男孩一起比賽,那我寧願現在立刻回法國!」芙蓉義憤填膺地說,將攏到一側的金色長發猛地甩到背後去。

  「那你回去吧,現在就走。」

  小房間的門再一次打開了,一群巫師正往裡走,打頭的居然是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且得往後稍稍——哈利真懷疑她遲早有一天會一巴掌把伏地魔從主位上扇下來。

  「要海格教授幫你們套車嗎?」她毫不留情地逼視著年輕的芙蓉,又回頭找人,「這也是您的意思嗎,馬克西姆夫人?」

  馬克西姆夫人也並非軟柿子,她大步上前摟住芙蓉,強硬地說:「德拉庫爾小姐說得很有道理,我們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有權要求中止比賽。」

  「那好,請!」阿波羅尼婭禮貌地伸手一指門口,「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違背火焰杯契約是個什麼下場,感謝您不惜犧牲德拉庫爾小姐的性命,也要讓我見見世面。」

  哈利幾乎絕倒。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效?」她不依不饒地問,「馬車飛躍國境線的那一刻?原定第一個項目的那天?無論什麼時候,都請別忘了寫封信告訴我,能有照片就更好了。」

  馬克西姆夫人氣得夠嗆,芙蓉卻顯得有些害怕——火焰杯的魔法契約都快被阿波羅尼婭渲染成某種詛咒了。

  哈利發現她簡直是在霸凌所有人——霍格沃茨的鄧布利多、麥格和斯內普一言不發,盧多·巴格曼和卡卡洛夫都被她捏著把柄,勇士們更是加在一起都不夠看的。

  好像是他們霍格沃茨不占理吧?

  「卡卡洛夫教授,難道您就不想說什麼嗎?」馬克西姆夫人昨晚進門早,根本不知道後來的小插曲,自然而然地尋找同盟。

  「霍格沃茨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他軟軟地說了一句,馬克西姆夫人震驚地瞪著他。

  「給不了。」阿波羅尼婭直接給頂了回去,卡卡洛夫面容扭曲了半天,愛莫能助地給了馬克西姆夫人一個眼色——你看,她說她給不了。

  「我說,事情總不能僵持在這裡吧?」盧多·巴格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各人的臉色,大著膽子開口圓場,「我們總得有個說法?」

  「火焰杯的契約是無法被打破的,一旦被選中,就只能履行到底。」鄧布利多終於撈到一個開口的機會,從過錯方慘變中間人,「我很遺憾,馬克西姆夫人、卡卡洛夫教授,恐怕你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兩個人都很不服氣。

  「不然火焰杯交給你拿走?」阿波羅尼婭冷笑,「看看您二位能不能找到什麼解決的辦法,順便也幫我們解開心頭的疑惑。」

  「火焰杯飛來!」還不等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做出反應,她就搶先喊道。

  麥格教授眼疾手快地拉開小房間的門,那個粗糙質樸的木頭高腳杯拖著彗尾一般的藍白色火焰倏地飛了進來,哈利聽見禮堂裡傳來幾百名學生的整齊尖叫。

  現在這個造成了眼下困局的倒霉杯子就被阿波羅尼婭直直懟在兩位外校校長的鼻尖前,哈利想起昨晚鄧布利多教授那小心翼翼的情態,再看看阿波羅尼婭五指直接攥著底座的隨意模樣,頓時感到一陣無力。

  「快點兒啊,到底有沒有人敢拿?」她居然還催,「勇士已經選出來了,一會兒它可就該滅了!」

  火焰杯並非私屬於鄧布利多或者英國魔法部的寶物,它歷史悠久,為多屆三強爭霸賽而服務過——換言之,弄壞了誰也賠不起。

  「你這是在轉嫁責任,格林格拉斯女士。」馬克西姆夫人忽然道,「讓我們回到最一開始,問題出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教授必須為此負責。」

  阿波羅尼婭也笑了:「您似乎意有所指啊,夫人?您認為是鄧布利多教授主導了這一切?」

  「我不——」

  「證據呢?您主張、您舉證,不是很合理嗎?恕我直言,三強爭霸賽的本質大家心知肚明。裁判團裡三個英國人,可能只有一位會公正地做出裁決,可千萬別把他也得罪了。」

  鄧布利多低調地咳了一聲:「我不會——奧利姆,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馬克西姆夫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繃緊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阿波羅尼婭也笑了,她主動去和女巨人握了握手。「生活不就是不斷的妥協嗎,夫人?我們誰都拿這個杯子沒辦法,除了接受現實,還能怎麼辦呢?」她說,變臉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三強杯固然引人入勝,但這並不足以讓我賭上我的名譽。」鄧布利多也說,「我想我的為人,二位也應該有所了解。」

  「不是您,」卡卡洛夫的矛頭毫無預兆地轉向了哈利,他態度謙卑,言語柔滑,但眼神卻很險惡,「說不定是他呢?大難不死的男孩,巫師界的救世主,應該也有點超乎尋常的本事。」

  哈利厭惡地皺起眉:「我才四年級,卡卡洛夫教授,連你們都束手無策的事我卻辦到了,那我還在這上學干嘛?霍格沃茨已經沒什麼能教我的了。」

  麥格教授一愣,趕緊將臉別轉過去,肩膀一顫一顫的。

  「我不知道二位為什麼對自己學校的勇士這麼不自信,對於成年巫師而言,我大概也只能算是個添頭,我的師長與同學現在應該為如何保住我的小命而殫精竭慮。」哈利平和地說,「反觀幾位,似乎認為我鐵定能搶走三強杯,承蒙抬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厲害。」

  鄧布利多禁不住也笑了,還好他胡子長,不起眼。

  「難道我不能算是受害者嗎?」哈利再接再厲地反問,「別人參賽是為了尋求榮譽,我參賽只能是找死,你們能咄咄逼人地要求霍格沃茨給個說法,我找誰要說法?我難道不是理應受到保護的未成年小巫師嗎?」

  「可你一直很冷靜。」忽然有人說道,發音生澀,怪裡怪氣的,「如果你是被陷害的,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慌張?你也根本就不害怕。」

  是威克多爾·克魯姆,發揮了一個找球手的本質,當其他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在靜靜地觀察全場。

  「我習慣了。」哈利淡定地聳聳肩,「每年都會有事找上我,我不知道三強爭霸賽都要比什麼,但前三年我遇見的分別是伏地魔本人、蛇怪和血債累累的食死徒。」

  克魯姆的臉像是被寒風吹拂已久的石雕,即便是這樣他的臉上依然露出了分明的驚訝神色:「真的?」

  「除了新生,大概每個人都知道。」哈利咧嘴一笑,注意到卡卡洛夫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白毛毛皮草的每一根須須都跟著哆嗦。

  「黑巫師很討厭。」克魯姆點了點頭,「世界杯上。」

  哈利覺得這可以看做某種支持、認可或者鼓勵?芙蓉·德拉庫爾早在他說「不自信」的時候就險些跳起來——要不是接受了他們得一起比賽的事實,這麼爭強好勝干什麼?

  「好啦!」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拍了拍手,「以上呢,是我作為霍格沃茨傑出校友、實在看不下去才仗義執言的,不代表魔法部的立場。耽誤得太久,也該為四位勇士做一下指導了。」

  馬克西姆夫人囁嚅了一下,到底什麼也沒說,只是神情難看極了;而卡卡洛夫鼓足勇氣、嘗試去捏哈利這個軟柿子也慘遭失敗之後,也沒膽子唱反調了。一待阿波羅尼婭說完,他們就直接帶著自己的勇士離開了,鄧布利多看上去真的想請他們喝杯小酒,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我很願意,鄧布利多!」盧多·巴格曼一雙被黃金浸潤得油汪汪的眼睛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哈利,顯然是將他當作一匹出奇制勝的黑馬,「一起來嗎,格林格拉斯女士?你今天可說了不少話。」

  「不了,我得回去了。」阿波羅尼婭一秒解除戰鬥狀態,顯得有些疲憊,「他們第一個項目的入境還有些問題,明早和羅馬尼亞那邊加班約了個會。」

  麥格教授下意識地咳嗽了一聲,卻收到了幾束詫異的目光。

  「米勒娃。」斯內普輕聲道,「已經沒有別人了。」

  麥格教授連忙又咳咳咳了好幾下,顯示自己真的只是嗓子不太舒服。

  「那我們就先上樓吧,盧多。西弗勒斯,替我送一下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了笑,「勇士們能夠獨立地回到寢室嗎?」

  塞德裡克居然臉紅了:「當然,先生。」哈利有樣學樣,也跟著靦腆地點了點頭。但他剛剛一副鋒芒畢露的樣子,反倒惹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禮堂裡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幾個小精靈在收拾殘余的萬聖節裝飾。塞德裡克將哈利的衣服一拉,兩人順勢落在後面。

  「你剛剛聽見了吧?」他著急地說道,「羅馬尼亞?」

  「那麼,八成就是火龍了?」哈利若有所思,「要麼就是吸血鬼。」

  十成十是火龍,因為查理·韋斯萊在送他們去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說了一句「霍格沃茨見」。

  「可他們就那麼說出來了?」塞德裡克困惑極了,「會不會是迷惑我們的?」

  「那格林格拉斯女士該說給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聽!」哈利笑起來,「你們是幾年級學的對付火龍啊?」

  「我現在還沒學,大概幾年級都不會學了。」塞德裡克苦著臉,「說真的,我寧願在魁地奇賽場上面對你,哈利。」

  「啊?」

  「因為那樣我只要一門心思想著怎麼贏就好了。」塞德裡克誠懇地說,禮堂裡的蠟燭燒到了盡頭,火苗搖曳閃爍,照在他臉上卻不顯得詭譎可怖,「哪像現在,我想贏,可又總是擔心你會出事,你還是個小孩子呢!」

  哈利覺得心頭暖洋洋的,哪怕他剛被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巫說了「小孩子」,那也沒關系。

  事實證明,小孩子永遠比成年人更快、也更容易地接受現實,譬如芙蓉和克魯姆,譬如格蘭芬多熱情洋溢的歡慶晚會。

  「沒關系,哈利!」弗雷德攬著他的肩膀,「不管你是被人陷害,還是主動出擊,只要你能為格蘭芬多出風頭,我們大家就支持你!」

  「就是如果你能分享一下經驗就更好了。」喬治搭著另外一邊兒,「我懷疑你的增齡劑被赫敏改良過,但羅恩死都不肯說。」

  羅恩和赫敏被困在公共休息室入口旁的一面牆裡,赫敏已經放棄了,羅恩還在憤憤不平地瘋狂捶打著半透明的、與牆磚同色的「牢籠」。

  「天啊!」哈利嚇了一跳,「你們這是做什麼?快放他們下來!」

  「放不下來。」弗雷德聳聳肩,「一個古老的、在霍格沃茨流行過的惡作劇咒語,大概只有教授們知道反咒。」

  「以前地圖告訴我們的!」喬治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一直沒敢試,今天正合適。」

  「我試過了,哈利,『咒立停』不管用。」納威插了一句嘴,哈利還想說什麼,已經被弗雷德、喬治還有李·喬丹合力抬了起來,歡呼著送進人堆兒裡去了。



第148章  開幕(3)

  車道上,夜色如水。

  阿波羅尼婭裹緊了袍子慢慢走著,身邊是斯內普。她隱隱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但是她想不起來了。

  「我明明可以走壁爐的!」她抱怨道,「請問我的腳趾頭是怎麼得罪您了,斯內普教授?它們已經在高跟鞋裡擠了一晚上了。」

  「我想涼風可以給你的腦子降降溫。」斯內普說道,「你怎麼會……」

  他搖了搖頭,忽然笑了出來。

  「爽吧?」阿波羅尼婭偏頭問他,得意極了,「他們客場作戰,本來就得低頭。鄧布利多跟他們客客氣氣,他們更覺得是霍格沃茨心虛。我這叫『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是挺爽的。」他點點頭,「你把人都得罪完了,爛攤子留給鄧布利多。」

  「他們早就被得罪完了,就在第四位勇士誕生的時候。」阿波羅尼婭樂不可支,「好像我也脫不開關系就是了。」

  他們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連兩個稀見的晴夜,夜幕中星月同輝,斯內普望著身邊人清晰可見的面容,忽然想起鄧布利多邀請他來霍格沃茨就職的那天下午。

  來時風雪交加,去時已有陽光穿破烏雲。隔了十四年,輪到他送她離開了。

  「看什麼啊?」阿波羅尼婭問,「我妝花了?不能夠吧?」

  「看你老了。」斯內普說。

  「我什麼?!」她登時跳腳,「我什麼?!你那眼睛能無中生有是吧?」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是不會老的,這具身體直到死,都會維持在最美、最成熟、最有風韻的狀態,死了也要留下一個完美的遺影,盡可能地維系聯姻的影響。

  隔著半個地球,隔著幾千年的時光,格林格拉斯夫婦無師自通地明白了「色衰而愛弛」的道理,真有意思。

  斯內普半天沒說話,似乎是在斟酌用詞。這人的語言天賦偏科嚴重,在怎麼噎人上天賦異稟,相反就一竅不通。

  「得啦!」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主動轉換了話題,「你找到合適的補身藥劑,就趕緊送過去,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什麼辦法他也經不起。」

  他們之間似乎只能聊這些事,除此之外,便無話可談。阿波羅尼婭不知道斯內普有什麼愛好,看書算不算?他熱愛魔法,黑魔法尤甚,像赫敏·格蘭傑一樣、是個能從學習裡得到放松的人,可她卻不然。

  她利用魔法,她只練習「有用」的魔咒,她厭惡魔法——是魔法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邪惡的,於她都索然無味。

  她不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這只是那具沒有靈魂的煉金術人造人的名字,她自始至終都不屬於這裡,她只是暫時受困。

  哪怕她死了也回不去,那也沒關系。不自由,毋寧死。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其實她勉強活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像一個軟弱的騎手,拼死拉住癲狂失控的馬匹,在本性逐漸扭曲的情況下,幾乎只能靠本能做事。

  格林格拉斯夫婦的技術水平還是不行,如果她當真聯姻成為某個純血家族的主婦,現在大概已經被關進瘋人院了,根本撐不到「美美去死」的那天。

  月光如一層朦朧的輕紗,讓一切都變得柔和可愛了起來。

  「這個人是一無所知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阿波羅尼婭看著斯內普,忽然意識到。

  也很好,好得令她羨慕。

  「我的那杯酒,你替我喝了吧。鄧布利多總能從羅斯默塔那裡搞到最好的。」阿波羅尼婭踮起腳尖,輕輕一旋,「兌點黑麥酒正好,我記得你不愛吃甜的。」

  話音剛落,她已經消失在了幽暗的林影間,空氣裡只留下了一陣玫瑰香水的味道,又苦又甜。

  格蘭芬多一直慶祝到很晚,甚至引來了剛在校長室裡喝過小酒的麥格教授。她似乎也有些亢奮,大聲地命令學生們都回去睡覺,又給被學院旗幟捆成一條毛毛蟲的哈利松綁,轉身看見牆裡的羅恩和赫敏,嚇得幾乎尖叫。

  「又出現了!」麥格教授氣得怒發衝冠,「這麼多年了,我本以為……是誰,誰干的?」

  李·喬丹正和韋斯萊兄弟湊在前面,妄圖偷聽到反咒,聞言毫不猶豫地後退了一步——格蘭芬多喜提扣分。而麥格教授熟極而流,解咒時甚至不用出聲。

  「非常危險的咒語,你們爸爸媽媽上學的時候,有人被忘在牆裡,差點餓死。」麥格教授怒道,「說這話不是為了讓你們寫信回家問反咒,喬丹!」

  哈利有些失望地揉著胳膊和脖子,他本來還打算讓羅恩和赫敏趁這個機會增進一下感情呢!哪怕又要吵架,吵累了靠在一起睡一覺,第二天一早醒來自然就會為對方心動——麻瓜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怎麼樣?」麥格教授一走,赫敏趕緊湊過來。

  「我從來沒見阿波羅尼婭那麼強硬,差點撕破臉。」哈利聳聳肩。

  「我和赫敏可被罵慘了。」羅恩誇張地挑了挑眉,「你可別想用幾個單詞糊弄我們,快招!」

  哈利遂將小房間裡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一時上頭,還玩了個角色扮演。

  「我覺得她現在就能把三強杯直接拿給你。」羅恩評價,驚恐地發現赫敏正在如飢似渴地吸收著什麼,「天啊,赫敏!」

  「打個賭吧,羅恩!」哈利大笑,「聽說五年級有就業咨詢,赫敏一准兒會說她要加入魔法部,為家養小精靈平權事業奮鬥終生。」

  「我可不跟你賭,我輸定了。」羅恩悲號道,凄凄慘慘戚戚地跟著哈利回寢室了。

  第二天是周日,想到昨晚的「盛況」,哈利明智地放棄了早飯,在被窩裡將整件事情前前後後仔細想了一遍,確定沒漏掉任何一個細節,這才給西裡斯、盧平分別去信——雖然他們昨晚可能就通過壁爐之類的方式知道了。

  正當哈利考慮要不要向可可撒個嬌、順便賣賣父輩的人情,求她給把飯送到寢室的時候,赫敏和羅恩一前一後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你真該去看看,哈利!」羅恩上氣不接下氣,「你猜你的第二塊陣地是哪裡?」

  「赫奇帕奇,或許?」哈利縮在帷幔裡換衣服,「塞德裡克說他相信我。」

  「不可能的,赫奇帕奇的人現在還在朝我們翻白眼。」赫敏干脆地說,「風向似乎有了一些改變,不少人咒你這麼愛出風頭、一定會吃大虧,現在已經有人開盤了——賭你在第一個項目撐不過五分鐘就會非死即殘。」

  干,好刁鑽的角度。

  「但顯然,你之前留給大家的印像並非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赫敏繼續道,「所以漸漸地有人相信你是被陷害的了。」

  「弗雷德和喬治查到這個賭局最開始是從斯萊特林炒起來的。」羅恩迫不及待地說。

  哈利十分欣慰——德拉科已經學會主動出擊了。但他並不是很在乎外界的看法,三強爭霸賽又不是魔法部競選,比得難道是誰人緣好嗎?

  「你上午去哪兒了,羅恩?」哈利隨口問道,「我一睜眼你就不見人」

  「赫敏約我去圖書館。」羅恩撓撓頭,滿臉別扭,或許可以稱之為羞赧,「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能睡得著的,火龍誒!」

  赫敏拿出了一張短得可怕的魔咒清單,這就是他倆一上午的成果。

  第一條,阿瓦達索命咒。

  哈利哈哈一笑,把這條折了起來,接著往下看,緊接著是昏迷咒,但赫敏卻在後面畫了個括號,括號裡標注數字8。

  「不同品種的龍情況也不一樣,威爾士綠龍和澳洲蛋白眼相對溫順一些,赫布裡底群島黑龍和匈牙利樹蜂龍的要求就更高。」赫敏解釋道,「平均,平均需要八名成年巫師有技巧地同時釋放昏迷咒,才能制服一條不在求偶和繁育期的火龍。」

  「我現在寫信給查理,讓他把諾貝塔給你弄來,它沒准兒還記得你呢!」羅恩建議道。

  第三條也是最後一條,眼疾咒,眼睛是許多動物最薄弱的命門,看來龍也不能免俗。

  「這個咒語不難。」赫敏的表情依然不樂觀,「但……你要和誰來對練呢,哈利?」

  羅恩立刻舉手。

  「不,我的意思是說,人和龍是不一樣的。」赫敏把他的手按下去,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都有點兒不自在,「體形、眼睛大小、位置甚至壓迫感都不可同日而語,昏迷咒擊中巫師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會生效,但眼疾咒不是。如果你不能趁著龍還沒注意到你的時候一擊成功,那龍就會被你激怒、徹底暴走。」

  這件事一直到蓋伊·福克斯之夜都沒有解決。赫敏的資料越查越多,他們逐漸知道不同的龍有不同的習性和特點,譬如秘魯毒牙龍,小巧敏捷但有毒;瑞士短鼻龍的火焰和厲火有得一拼,還不能用「咒立停」控制;烏克蘭鐵腹龍飛得倒是慢,可個頭賊大,像座小山。

  「海格幫我跟《神奇動物在哪裡》的作者紐特·斯卡曼德先生問了問,據說他年輕時曾在東線戰場馴服了一只烏克蘭鐵腹龍。」哈利凝望著火焰。

  「然後呢?」赫敏急急追問,「斯卡曼德先生回信了嗎?」

  「回了。」哈利拿出下午剛收到的信件,「他說他是天生的,有些人就是格外招動物喜歡,相比人類也更喜歡動物,比如他,比如海格,他現在都不肯住到城堡裡去呢!」

  赫敏泄氣地垮下肩膀。

  「始作俑者難道不要負責嗎?」羅恩攛掇他,「要是不方便寫信,你就去騷擾斯內普。」

  「我看你是嫌格蘭芬多的分數太多了。」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她也拿出了一封信,相關字跡甚至已經被用紅色墨水圈了出來。

  「我已經暗示過他了,想不通是他腦子不好使。」阿波羅尼婭寫道,「不要總是想龍有什麼,想想你有什麼。」

  「哈利只有一條命。」羅恩悲觀地說,「你還有什麼,隱形衣?活點地圖?火..弩..箭?」

  「這些統統都不能帶上場。」赫敏交叉雙臂,比了個叉。

  「沒事兒,我可以給他從場外扔進去。」羅恩豪爽地說,「你就說吧,什麼管用?」

  「火..弩..箭!」哈利說,狠狠一拍大腿,「我早該想到的!如果平均八個成年巫師才能制服一條火龍,而勇士們只能算三個半成年人,哪怕聯手,也打不過。」

  「你是說……他們會限制火龍。」赫敏眼睛一亮,「飛行、火焰、還有那些爪子、尾巴、犄角什麼的?」

  羅恩腦補了一下啞火打不出噴嚏的凶狠諾貝塔,一下子笑出了聲。

  「可能嗎?」

  「龍只有感冒的時候才會熄火,而一頭龍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感冒一次。」赫敏點亮了羅恩的魔杖,在如墨的夜色裡現翻起了書,「而爪子尾巴犄角,既不能剁掉,也不能包上什麼棉花一類的東西。」

  「所以是翅膀。不管是拴起來還是鎖在鐵籠裡,總之,火龍的飛行能力必然會大打折扣,而我又恰好很擅長飛。」哈利依然能想起去年拿下魁地奇冠軍時那種滿足、充盈的掌控感,「還擁有一把世界上最好的掃帚。」

  於是他們的議題變成了——如何把火..弩..箭精准地扔給哈利,赫敏險些寫信訂購一對啞鈴,來鍛煉羅恩的臂力。第二天,他們在中庭花園裡練習拋接球,被外出歸來的斯內普撞了個正著。

  斯萊特林院長沉默了好久,似乎是被他們蠢得說不出話來。

  「我假設你真的有認真聽賽前指導的話,波特。」他皺著眉毛,「就會知道場外求助這條路也走不通,你唯一依靠的就只有你的魔杖。」

  羅恩眼睛一亮,立刻就要脫口而出。

  「把掃帚縮小後帶到比賽現場也不可以,韋斯萊!」斯內普斷然喝道,「格蘭芬多扣十分,真是笨得超乎了我們的想像。」

  這說明他們答案代對了,用火弩箭是一條可行之路,但方法卻錯了。

  最新的一節魔咒課上,弗立維教授突然說要教他們飛來咒。

  「可是,先生,您不是認為飛來咒挪到下學期學更合適嗎?」赫敏舉手說道,「我問過高年級,他們當年也是這樣學的。」

  弗立維教授支支吾吾,弗立維教授顧左右而言他,弗立維教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把這一頁強行翻篇了。

  而從那天開始,似乎不少教授忽然都變得格外……懶惰?穆迪教授連喝茶都不肯自己伸伸手去拿茶杯了,非得用魔法讓茶杯自己飛到他手上來,剛開始不熟練,一杯茶能灑掉一半。

  哈利如果再讀不懂這明晃晃的「暗示」,恐怕連梅林都要看不下去了。

  「照這個思路,斯內普教我們熬通用解毒劑,是不是意味著哈利要面對的是一頭秘魯毒牙龍?」魔藥課上,羅恩湊過來悄悄地問。

  赫敏的臉被魔藥蒸汽熏得紅紅的,她緊張地向後躲了躲。「我不知道。」她老實地說,「火..弩..箭快,還是秘魯毒牙龍快?」

  羅恩啞然,他也不知道。「等哈利試一試我們就知道了!」他樂觀地說。



第149章  開幕(4)

  哈利·波特此刻正在參加魔杖檢測——前的麗塔·斯基特私人訪談環節。雖然這人在哈利心目中就是阿波羅尼婭豢養的私人輿論打手,但他顯然無法用這層關系換她手下留情。

  「迷人的金發女郎麗塔·斯基特,現年四十三歲?」哈利歪著頭讀出速記羽毛筆寫下的內容,「不是吧?你頂多也就三十六、七吧?」

  斯基特大聲地咳了兩聲:「老成的記者更令人信服,不是嗎?至少我的贊助人是這樣認為的,那可是魔法部裡的大人物。」

  「那她——咳,我是說,他應該讓你把頭發染成黑色,或者棕色。」Ⅰ哈利緊急改口,但斯基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慢慢地將第一張紙撕掉了。

  「好吧,不管他……讓我們來進行一個問題,哈利。」斯基特重整旗鼓,「為什麼你要報名參加三強爭霸賽?是什麼促使你寧可違背規則?」

  「因為我想出風頭,我不滿足於『大難不死的男孩』或者『救世主』帶來的虛名浮利,或者我嫌波特家幾代積累的金庫有點兒空,要想辦法再賺他一千金加隆,真是一筆巨款啊,是不是?又或者我純粹是活膩了,大概。」哈利淡定地說,「還有什麼……魔法部長?好吧,我想當魔法部長。」

  速記羽毛筆和它的主人一樣處於呆滯狀態,傻了半天,最終如實地記錄下了哈利的答案。

  「怎麼了嗎,斯基特小姐?」哈利挑了挑眉,「你是記者,我是受訪人,我們是合作關系呀,你的讀者就愛看這個,不是嗎?」

  麗塔·斯基特雙手顫抖,看上去很想把第二張紙也撕掉。

  「那、那……第一個項目迫在眉睫,你緊張嗎?或者激動?」

  「我又緊張又激動,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向周圍人大發雷霆。畢竟之前的比賽裡死了很多人。」哈利平淡地說,「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格蘭芬多男生表示,他某天午夜撞見我縮在公共休息室裡偷偷哭泣。」

  速記羽毛筆都快精神分裂了。

  「我必須請你端正態度,哈利。」麗塔·斯基特無奈地說,「讓我們換個話題吧,或許你不想談比賽……你還記得你的爸爸媽媽嗎?你覺得他們會如何看待你參賽的消息呢?」

  「我爸爸媽媽都很為我自豪,但同時又為我擔心。」哈利不假思索,「你為什麼不親自問問他們呢?」

  「什、什麼?」斯基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死亡威脅?」

  羽毛筆精神一振,立刻就要寫下「惱羞成怒的勇士向筆者發出了惡毒的詛咒」之類的句子,哈利卻攤了攤手:「不是啊,他們就在這裡,我爸爸剛剛被你焗發劑的味道熏出去了,我媽媽在你背後,好像對你的袍子很感興趣,方便說一下是什麼牌子的嗎?」

  麗塔·斯基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那張精雕細琢過的臉徹底扭曲了起來:「你恐嚇我?幽靈……這裡可沒有,波特夫婦並未變成幽靈。」

  哈利笑了笑:「魔法可不能解釋一切,斯基特小姐。我想幽靈並非亡者滯留人世的唯一形態,有些事呢,無論你相不相信,都是客觀存在的。」

  片刻後,等待接受魔杖檢測的其他三位勇士、魔杖檢測者奧利凡德先生和先後趕來的五位裁判都聽到了教室外傳來一聲巨響。作為主人的鄧布利多當仁不讓地推門看去,只見掃帚間的門被人踹得大開,一個標著「斯科爾夫人萬能神奇去污劑」的紙箱孤零零地躺在走廊上,第四位勇士哈利·波特無辜地站在一邊。

  「不是我,教授。」他連忙舉起雙手,「走廊上不能使用魔法,我知道。」

  迷人的金發女郎稍後從掃帚間裡鑽了出來,氣得胸脯起伏。「抱歉,是我失態了,鄧布利多。」斯基特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貪婪地掃了教室裡一眼,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招呼攝影師出來,「我想我沒辦法再繼續今天的采訪了,不是很配合……不,我的意思是,我已經采到了足夠的素材。」

  「不來張合影嗎?我們說好的。」鄧布利多還要挽留。

  「好吧,趕緊拍,拍完我們就走!」

  麗塔·斯基特的大作很快就發表了出來,其他三位勇士的篇幅占據了大部分內容,只在倒數第二段提起了哈利。

  「她把你描述成了由一個僵化的老瘋子教出來的胡言亂語的小瘋子。」羅恩嘖嘖稱奇,又翻過去看合照,「當一個記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她能把所有人都拍得好難看。」

  「你到底說什麼啦?」赫敏擔憂地問。

  「麗塔·斯基特女士是一位自律的撰稿人,她很誠實。」哈利忍不住笑起來,「因為我真的胡言亂語了。」

  麗塔·斯基特的文章發表後不久,三強爭霸賽最明目張膽的泄題來了——海格直接帶哈利去跟遠道而來的火龍們say hello。而哈利在這場史詩級的會見中根本排不上號,海格慷慨地將好消息也分享給了馬克西姆夫人,他打扮整齊地和心目中的女神在禁林中徜徉,哈利只能委委屈屈地披著隱形衣綴在後面,還得留神不要弄出聲響。

  當然,在四條火龍面前,馬克西姆夫人也立刻喪失了魅力。

  哈利回程時又撞見了跟蹤而來的卡卡洛夫,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他得把這件事告訴塞德裡克,他至少把賽前准備分出了一半給吸血鬼。不剩幾天了!

  「可可!」哈利當機立斷,「幫我個忙好嗎,求求你!」

  片刻後,睡眼惺忪的塞德裡克還穿著睡衣,出現在了燈火黯淡的廚房裡。

  「啊……」他打了個哈欠,比當選那天看上去要憔悴多了,「我好餓。」

  四周都是為了明天的早飯准備的食材,哈利也飢腸轆轆,但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那麼多。

  「聽著,確定了,就是龍,四條,我們一人對付一條,不是合力也不是車輪戰。」哈利說得飛快,「威爾士綠龍、中國火球龍、瑞典短鼻龍和匈牙利樹蜂龍,具體機制不清楚,大概率是抓鬮,都是抱蛋的母龍,我們需要從它們身邊經過。」

  塞德裡克一愣,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真希望他沒有把寶全壓在吸血鬼上。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為了公平,准確地說,片面的公平。」哈利一口氣說完,累得直喘,「我們可以知道得比芙蓉和克魯姆多,但絕對不能比他們少——你和我,霍格沃茨主要還是看你,我能活到最後就算我贏。」

  塞德裡克的神情很復雜,他沉默了半天,最終重重地擁抱了哈利一下。

  「去年……我還以為你會怪我呢!」

  「比賽總有輸贏。」哈利有些尷尬,「攝魂怪平等地對你也造成影響,但你沒摔下來,這就是你比我厲害的地方。」

  這悲催的體型差,他回去一定拿牛奶當水喝!

  羅恩和赫敏知道此事後的反應各不相同。羅恩主打一個「拿什麼拯救你,我的運氣」,致力於提升哈利的幸運值,讓他能抽到比較好搞的威爾士綠龍和中國火球龍;赫敏則陷入了絮絮叨叨的反復申述之中,言必稱他們的策略是拿捏了所有龍的共性,一定沒問題。

  為了讓赫敏冷靜下來,羅恩甚至主動拉她去圖書館,聲稱要解決一下萬一不幸抽到瑞典短鼻龍、該如何對付超高溫烈焰的問題。赫敏焦慮地翻書研究龍火,他就在一邊搗鼓封建迷信。

  哈利也算是服了,這問題根本無解。龍皮是巫師世界最堅韌的材料,或許他穿一件龍皮夾克上場,一定程度上能起到「自相矛盾」的作用,但他可不敢保證短鼻龍見到同胞的遺骸不會當場暴走——羅恩信口胡說,赫敏居然也能被他唬住!

  比賽當天,按照老習慣,哈利在上午的魔法史課上美美地睡了一覺,午餐認認真真地填飽了肚子,甚至還特意清空了膀胱。等他從盥洗室出來,發現麥格教授正在等著他。

  「我們走吧!」麥格教授微微一笑,在他背上拍了拍,「格蘭傑小姐和韋斯萊先生已經去看台上等你了。」

  他們走下台階,去往禁林邊緣,那裡不知何時搭起來一個帳篷,另一側便是比賽場地,高高的看台呈漏鬥狀,另一頭延伸到禁林裡去,想必就是輸送火龍的通道。他們站在帳篷外,場地內幾百個學生議論紛紛的聲音吵得幾乎讓哈利聽不見麥格教授的叮囑,帳篷裡卻意外地很是安靜。

  「糟了,雙胞胎似乎把世界杯那一套東西學來了!」麥格教授側耳聽了聽看台上的動靜,臉色一變,「我得去看著!哈利,你……」

  任誰來,都沒辦法說哈利·波特的狀態不好。麥格教授很是欣慰,還想囑咐他裝也要裝得害怕一些,霍格沃茨還要臉,就聽見看台上韋斯萊兄弟已經將望遠鏡賣出黃金的價了,連忙把人往帳篷裡一推,自己匆匆去了。

  帳篷裡一片愁雲慘霧。哈利望著他的隊友和對手,心裡不期然地湧起一股憐愛之情,麻瓜管這叫「吊橋效應」。無論他們是提前一個月被透題,還是提前一個周被透題,火龍就在那裡,不動不移。

  哈利不能說自己完全不緊張,但說實話,或許芙蓉、克魯姆和塞德裡克比他懂得更多的魔咒,但在這種稀奇古怪的冒險上,他絕對經驗豐富。

  盧多·巴格曼主持抓鬮,他看上去很想對哈利說點兒什麼,但芙蓉以一種「早死晚死都是死」的大無畏姿態主動發問:「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當然。」巴格曼被噎得干瞪眼,「那麼,你們的任務是獲取龍蛋裡的那顆金蛋,除此之外,勇士和龍蛋的安全都會影響裁判給分。」

  於是哈利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匈牙利樹蜂龍留給了自己。

  干!白憐愛了!

  等待是非常熬人的,哈利從上學期就深刻領悟到了這個道理。勇士們一個一個被叫出去,他只能從觀眾的反應和巴格曼的解說裡推演他們的表現,還不如一無所知呢!

  簾子一掀,有人進來了,一只毛乎乎的大黑爪子搭到他的膝頭。

  「西裡斯!」哈利一下子站了起來,大黑狗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毛發和指甲都顯示出他過得不錯,眼睛也沒有淚痕,「你忙完了?」

  黑狗笑容燦爛,哈哈哈地吐著氣,並沒有要變回人形的意思,大概是礙於比賽規定、不太方便。但哈利一下子就不慌了,他一屁股坐在黑狗旁邊,靠著他熱乎乎的身軀,聞著他身上混合著沐浴香波氣味的狗味兒,覺得心裡無比安定。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第三個項目的時候才能讓家屬來嗎?你找鄧布利多啦?還是阿波羅尼婭?或者萊姆斯用了鈔能力?你不會是偷偷來的吧?」哈利自顧自說著,忽然感到黑狗身體下意識一縮。

  「不是吧,你真是偷偷來的?」哈利大驚,黑狗連忙討好似地舔了舔他的臉,「你——」

  哨聲吹響!

  輪到他上場了。

  黑狗用頭拱了拱他的屁股,催促他趕緊去,一邊拱一邊還不停地回頭看進來的門,顯然是自己也找好了絕佳觀察點,急著就位。

  「那我去了?」

  「汪!」

  哈利鑽出帳篷,經由一條籬笆小路來到賽場上,先被迎面而來的陣勢震了一下。人山人海之中,查理·韋斯萊等馴龍高手們時刻待命,而教授們也並沒有都坐在一起,他們四散在看台的各個角落,全方位監控著場上的情況。

  他注意到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都換下自己慣常穿的那種或飄逸或蓬松的袍子,穿得都很利索,一副不需要額外的東西增加風阻的樣子。

  當然,如果這次他的飛行又出了什麼岔子,僅憑一個減速咒是遠遠不夠的。

  至於龍嘛,龍……就那樣唄,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下午好。」他望著那雙黃澄澄的大眼珠子,覺得在安全距離裡擊中它的可能性不大,他那是魔杖,又不是步..槍。

  「火弩箭飛來!」



第150章  中場(1)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給你十分?卡卡洛夫都能給克魯姆十分!」龍口奪蛋都過去大半個月了,羅恩依舊耿耿於懷。

  「可能要避嫌。」哈利隨口道,像哄孩子一樣撫摸著那顆令人毫無頭緒的金蛋,冷硬的表面被他捂得熱乎乎的。

  「有幾個人知道你們的關系啊?」羅恩小聲吼道,生怕平斯夫人聽見,「好吧,就算要避嫌,那迪戈裡呢?她為什麼不偏袒迪戈裡呢?我不管,無論是你還是他,總之三強杯別想走出霍格沃茨!」

  「我說,你們兩個!」正埋頭於算數占蔔作業的赫敏無奈地住下筆,望著游手好閑的好友們,「阿波羅尼婭已經強逼著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低頭了,她嘴上說歸說,哪能真那麼做啊!」

  羅恩一臉茫然,哈利似懂非懂。

  「算了!」赫敏泄氣地一揮手,轉身又去寫作業,「你們舞伴找好了嗎?」

  哈利有些想笑,因為赫敏的每一個字母都透露著「我就隨口一問根本不在意」的強烈情緒。

  「沒有。」哈利清了清嗓子,「如果金蛋能告訴我下一場比賽的線索,哪怕真像西莫說的是個女鬼,沒問題,我願意和它跳舞。」

  「喔,說起這個!」羅恩興致勃勃地壓低聲音,「我們要不要來打賭,弗雷德是會邀請安吉麗娜,還是帕瓦蒂?」

  「帕瓦蒂?」赫敏眉頭大皺,「為什麼?」

  「因為她們也是雙胞胎?」哈利難以置信,「啊,原來舞伴這麼、這麼——」

  「這麼草率?」赫敏替他接上了,「你也挺草率的,哈利,你就別說弗雷德了。」

  「但你們不能否認,兩對雙胞胎,嘿!到時候,誰還看勇士和他們的舞伴啊?」羅恩眉飛色舞地說,「除非哈利真的和女鬼共舞。」

  「聽上去像是洛哈特會干的事。」赫敏抿嘴一笑,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

  「怎麼了?」羅恩一邊問一邊回過頭去,「克魯姆?!」

  他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險些弄倒凳子,平斯夫人危險地看了過來。

  「嗨!」威克多爾·克魯姆還是那副老樣子,木木地垮著圓圓的肩膀,看上去很遲鈍,仿佛所有的靈巧敏捷都被落在魁地奇球場上了,「好不容易才避開那些姑娘,真費勁。」

  「原來你知道你走到哪裡都會有一群瘋狂的粉絲啊。」羅恩咧咧嘴。他現在對克魯姆的感情十分復雜,一方面他是哈利的競爭對手,校長看著又不太對頭;另一方面,他上次在世界杯賽場上為克魯姆喊得聲嘶力竭,距今還不到四個月呢。

  但克魯姆根本不理他,羅恩像一縷透明的幽魂一樣被他忽略了。

  「呃……」哈利指指自己,「你、你找我?」

  克魯姆搖搖頭,他望向赫敏,本來就笨拙的身體仿佛更加手足無措了。

  「我???」赫敏懵了,她壓根兒就沒跟克魯姆說過話,甚至他總是拖著一長串尾巴還在圖書館裡走來走去,覺得有點兒煩。

  「再晚,可能就來不及了。」克魯姆咕噥道,「你總是和你的朋友在一起,我一直找不到機會。」

  「什、什麼機會?」赫敏茫然地望著他,哈利忽然發現他們三個真是各有各的遲鈍。

  克魯姆撓了撓頭皮,臉上浮出一層薄薄的紅暈。「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他說道,「那個管理員叫你格蘭傑小姐,我偶然聽見的。」

  「赫敏·格蘭傑。」赫敏結結巴巴地說,拿不好主意要不要站起來,坐著似乎比較失禮。

  克魯姆張著嘴,顯得有些傻,他蠕動了一下厚厚的嘴唇,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

  「赫敏的名字有點兒難是吧?」羅恩忽然站起來,一把又給赫敏薅起來,「那你先練練!」

  「羅恩!」赫敏緊張地瞄著平斯夫人,試圖掙脫羅恩的手,「你干什麼?」

  「我——」羅恩嘴裡像塞了個燈泡,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他只知道緊緊地握著赫敏的手,緊緊地盯住赫敏的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赫敏的手指上有握羽毛筆磨出來的繭子,肯定很疼。

  「大家都在看我們!」赫敏急了,「我們不能在這裡,不然我們先出去?你們到底要干什麼呀?」

  「去吧去吧!」哈利笑嘻嘻地揮揮手,「我會好好兒地幫你收拾書包的,赫敏,慢慢聊,你們仨把話說開比什麼都重要。」

  他確實「好好兒」地幫赫敏收拾了東西,足足收拾了一個小時呢,等他慢慢悠悠地回到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就看到羅恩和赫敏各據長沙發的一端,誰也不看誰,但臉都紅紅的。

  「這麼說……」他一屁股坐到他倆中間,「只有我是沒有舞伴的可憐蟲了?」

  「看吧,我就說他早就看出來了。」赫敏小聲道,「他剛才在圖書館裡就笑得很可惡。」

  羅恩虛張聲勢地挺了挺胸膛:「我們會幫你搞定舞伴的,哈利,朋友有義務這麼做。」

  出於某種愧疚的心理,羅恩熱火朝天地投入了這項工作,他花時間收集了同齡男孩子們心目中有口皆碑的漂亮姑娘名單,按身高篩掉一批,然後交給赫敏,篩掉第二批。

  「秋·張不行,我昨天在盥洗室碰見她和幾個拉文克勞的女生討論,什麼顏色的袍子才能把她襯得皮膚更白,因為塞德裡克·迪戈裡簡直白得像吸血鬼。」

  「我就說吧,女巫們的消息總是很靈通,哪怕赫敏總是泡圖書館。」羅恩悄悄跟哈利說,然後又欲蓋彌彰地提高了嗓音,「我說,赫敏,你想好那天穿什麼了嗎?或許……我還來得及買一個和你袍子順色的領結。」

  哈利被他們倆酸得受不了,只得移開視線,公共休息室裡有幾個一年級小女巫在玩紙牌,太小了,這次聖誕舞會基本沒她們什麼事兒,因此毫無高年級女巫之間彌漫的焦慮情緒。

  他突然有了主意。

  「金妮呢?金妮怎麼樣?」哈利搖了搖羅恩的手臂,「如果我邀請她,她就可以來舞會上玩兒了啊!還能穿漂亮的裙子!」

  「納威早就已經邀請她了。」赫敏憐憫地搖了搖頭,「他可能覺得自己根本找不到舞伴,你得知道,哈利,我們格蘭芬多的女孩子是很搶手的。」

  這話一點兒沒錯,他們這一屆的女巫甚至睡不滿一個五人間。

  「盧娜怎麼樣?」羅恩問,「盧娜·洛夫古德,外號『瘋姑娘』的那個,在拉文克勞,去年還是前年,你在我家看到一缸大嘴彩球魚,就是她送的。」

  赫敏表情糾結,似乎並不是很贊同。但哈利這個凄慘的現狀,早餐時麥格教授都快把他盯出兩個洞來了。

  「我托人幫你問問,金妮應該能更常見到她。」赫敏以一種悲壯的語氣說道。

  哈利聳了聳肩,如果他的下限是女鬼的話,那麼誰不可以呢?

  聖誕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可以去霍格莫德,哈利開學時補交了西裡斯的簽名,現在已經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三把掃帚裡喝黃油啤酒了。

  然而,就算在霍格莫德,也處處提醒著他聖誕舞會迫在眉睫。

  「哦不,香精蜂蜜酒沒有了,親愛的。」羅斯默塔夫人愛莫能助地搖搖頭,「鄧布利多下了一筆大單,要走了我所有的存貨,喝點兒別的吧?」

  而他,哈利·波特,肩負著開舞重任的勇士,還沒找到自己的舞伴。現在已經不是麥格教授會盯著他了,鄧布利多教授偶爾也會投來擔憂的目光,穆迪的眼神裡滿是困惑,而斯內普的眼神裡就全是嘲笑了。

  「這不能夠,哈利。」盧平在信裡寫道,「如果你聽取了阿波羅尼婭對你塑造個人形像的建議,那現在應該有不少小女巫主動來邀請你。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西裡斯在旁邊說讓你別費勁兒寫信問他了,他那時候從來不在這上面動腦筋用心思,追他的人能從蘇格蘭排到巴黎。」

  哪裡出了問題呢?是萬聖節晚宴那天忘了裝震驚?還是他去年牛皮吹大了?哈利正在苦思冥想,和大部隊逛街掃貨回來的赫敏帶來一個新的壞消息。

  「安東尼·戈德斯坦恩是誰?」羅恩翻著赫敏買的瓶瓶罐罐,各式各樣的梳子、皮筋、小發夾,「拉文克勞的?」

  「盧娜似乎有向紐特·斯卡曼德先生寫信請教過問題,戈德斯坦恩是斯卡曼德家的表親。」赫敏對照著清單查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他不太情願,但斯卡曼德先生大概是從鄧布利多那裡知道了聖誕舞會的事——他們是老朋友來著——主動開口拜托,他也沒辦法。」Ⅰ

  「要不你問問桃金娘吧,哈利?」羅恩的表情堪稱幸災樂禍,「你就不用擔心踩到舞伴的腳了。」

  赫敏想嚴肅來著,沒憋住。

  轉過來周一,情勢更嚴峻了,貓頭鷹雲挾著女巫們訂購的東西遮天蔽日地飛過禮堂上空,盧平和西裡斯都送了赫敏飾品,也都在信裡隱晦地關心了一下哈利舞伴的問題,估計已經不忍心直接問哈利本人了。

  哈利也收到一封信,落款M·M,自稱是他媽媽在學校裡的朋友,如果哈利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找她的小侄女娜塔麗,也在格蘭芬多。

  「娜塔麗?」赫敏驚叫,「娜塔麗·麥克唐納?」Ⅱ

  「行嗎?」哈利迫不及待地問,他真的受不了麥格教授的目光了。

  「她是今年的新生,哈利,一個小不點兒,她大概只有你腰那麼高。」赫敏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看來連外界都知道救世主不受歡迎的事實了。」羅恩幫赫敏切著牛排肉,「麗塔·斯基特居功至偉,對吧?單就你被女巫杯葛Ⅲ這方面,她可算是把你寫得復雜又立體。」

  「如果你說的不是她采訪完海格,轉頭就向外界暗示我對神奇動物愛得不正常,而神奇動物看到我就躲的話。」哈利陰郁地說,「我第一次真正覺得我需要一個舞伴,就算我不太在意別人怎麼看我,我也不想他們覺得我是個該進阿茲卡班的變態。」

  羅恩和赫敏都快笑瘋了,哈利郁悶得不行,肩膀上卻忽然被人一拍,是塞德裡克·迪戈裡。

  「你研究出金蛋的奧秘了嗎,哈利?」塞德裡克在他身邊坐下,體貼地沒有加入剛才那個尷尬的話題,「為什麼不試試去水裡呢?」

  「啊?」

  「六樓糊塗波裡斯左邊第四個門,口令是『新鮮鳳梨』。」塞德裡克眨了眨右眼,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普通盥洗室只有淋浴,你得和你的蛋一起……」

  他做了個潛入水底的手勢。

  好吧,舞伴和金蛋,能解決一個總是好的。

  哈利當夜就揣上蛋出發了,他自信只要他去得夠晚,就不會被二十四個級長、大頭男女還有四個魁地奇隊長發現——哦不,是三個,伍德畢業走了。

  顯然,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

  「德拉科?」哈利差點兒沒抱住蛋,「你怎麼在這裡?」

  「我從一年級就開始在這裡洗澡了。」德拉科也嚇了一跳,匆匆劃拉了一些泡沫擋在身前,「我長這麼大還沒洗過淋浴呢!」

  好理直氣壯,真是不服不行。

  「斯內普告訴你的?」哈利一一打量過精美的彩繪玻璃窗、堆成高高一摞的雪白毛巾還有五花八門的水龍頭,感到有些小嫉妒,「他怎麼不告訴我啊?」

  「雷古勒斯說的,他說這裡的口令八百年沒變過了,他上學的時候就是這個。」德拉科配合地放了一池子彩色泡泡,「告訴你也沒用啊,你願意為了一個熱水澡浪費掉兩個小時嗎?在巴斯的時候誰屁股底下像長了根刺一樣、在溫泉池裡死活泡不住?」

  哈利不吱聲了,抬手把金蛋砸了過去。

  「你謀殺啊!」德拉科大叫,被濺了一臉泡沫,正痛苦地用清水衝著眼睛,金蛋順利沉底,發出「咚」的一聲響。

  哈利趁這個功夫迅速地脫光了自己,撲進池子裡雙手劃拉著撈金蛋。「這兒!」德拉科涼涼地說,一腳把蛋蹬了過來。

  「你要不要一起?」哈利邀請他,「金蛋的奧秘,你是第一個哦!」

  德拉科露出一副「既然你都誠心懇求了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紆尊降貴地和他一起潛入了水下。

  窗上的美人魚左顧右盼,窗下的美人魚放聲高歌。

  氧氣耗盡,他們一先一後地浮上來。

  「我記得,你以前上的那個學校,可以教什麼……哦,『自由潛水』。」德拉科大力抹去臉上的水珠,「你能潛多深?」

  「我下了黑湖,摸不到你們斯萊特林的天花板就得嗝屁。」哈利苦笑,「我壓根就沒學潛水,阿波羅尼婭幫我報的是馬術。」

  「嘖!」德拉科仰頭苦思,「我回去幫你查查,我們家藏書也不少。」

  「你假期要回去?」哈利驚呆了,「你不留下參加聖誕舞會?」

  「我又不是勇士,有什麼必要一定參加舞會?萬一我找不到舞伴怎麼辦?」德拉科先嘲笑他,「我有話要和我爸爸媽媽談。」

  他臉上的笑容像滾落的水珠一樣消散了。「很重要的話。」他說。

  哈利欲言又止,為自己腦海裡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德拉科的表情完全稱不上輕松,他怎麼好意思再提出這樣不近人情的要求呢?

  但……德拉科,和桃金娘相比,他好歹是個扎扎實實、熱熱乎乎、看得見也摸得著的人啊。

  「舞伴?我?」德拉科兜頭給他潑了一捧涼水,雙重意義上的,「你是怎麼把這兩個詞聯系到一起去的?」

  「你想啊,德拉科,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要緊事,但你肯定不能大過節的說吧?」哈利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以留下來一兩天,等舞會結束,再回家去,或許阿波羅尼婭可以帶你一程。」

  「哦,我有話不能節日裡說,但能為了你連節都不回家過是吧?」德拉科嗤笑了一聲,他的眼睛裡慢慢閃出異樣的神采,「不,等等,你等等……我或許真的可以!」

  「啊?」這下輪到哈利傻眼了,「為什麼啊?」

  德拉科望著這個傻子,完全說不出他是為了勸爸爸媽媽徹底倒戈而回家的話。哈利的計劃雖然大膽又離譜,但最終落在爸爸媽媽眼裡,卻能夠加重哈利的分量。

  十四歲的德拉科·馬爾福,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拿自己要挾父母,真是令人感動!

  「這樣,阿波羅尼婭要幫赫敏做造型,所以她會提前結束在魔法部的午餐會,趕來霍格沃茨。到時候你就去找她,讓她把你倆一起辦了,她搞這個有一手的。」哈利從不切實際的幻夢一朝成真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迅速地補完計劃。

  「難道不是喝復方湯劑?」德拉科驚恐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挑一個喜歡的麻瓜童星。」

  「變形術,她可以完全憑借魔咒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過程可能有點兒不舒服,但你至少不用把魔藥當水喝。」

  德拉科將信將疑地答應下來,不是很相信哈利,但阿波羅尼婭一直很靠譜。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完全憑借魔咒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這句話,一直在他耳邊回蕩。

  哪個食死徒家庭沒聽說過克洛伊·勒布倫呢?一個完全無跡可尋的神秘女巫,沒人認識她,她卻出現在黑魔王劫殺哈利·波特的現場,死又死得那麼徹底。

  會不會克洛伊·勒布倫根本就不存在?她是……經由變形術造就的「另一個人」?

  哈利·波特完全沒有意識到好友的復雜心緒。他洗了個澡,忽然舞伴和金蛋就全解決了,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兒?但出於對德拉科的維護,他並未在兩個格蘭芬多好友面前說出他舞伴的名字。

  「就……你們女巫群體是不是挺討厭我的?」哈利含含糊糊地說,「她覺得答應我的邀請……嗯,就是背叛了她那個小圈子,所以需要稍微變一下形。」

  「也不能算是討厭吧,當然不討厭了,哈利。」赫敏連忙說,「她們就是覺得你挺高傲的,你看,雖然你找不到舞伴,但你也沒有主動邀請誰。」

  「我跟她們都不熟啊!開舞這個主意本來就傻透了!你能想像我和拉文德·布朗一起跳舞的樣子嗎?我就像她胳膊上挎著的鉑金包!」

  「什麼是鉑金包?」

  「閉嘴,羅恩——你被選中成為第四名勇士,大家那麼罵你,你也沒解釋。」

  「啊?我——」哈利泄氣了,覺得女巫的心真是難以捉摸,當初他一年級抓蟑螂都沒這麼費勁。「你跟阿波羅尼婭約了幾點?」他悶悶地問。

  「下午三點,時間還是很緊的。」赫敏滿臉躍躍欲試,「讓你的舞伴去八樓『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掛毯對面的有求必應屋,如果她不想被我看見的話,我可以晚一個小時,帕瓦蒂讓我幫忙拔汗毛呢,魔咒容易出事故。」

  「有求必應屋?」羅恩茫然地重復了一遍,「我以為八樓只有校長室呢!」

  「好像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赫敏說,「不然就只能去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了。說真的,我寧願去特裡勞妮的辦公室。」

  羅恩和哈利齊齊打了個哆嗦。

悠于 2025-4-11 23:29

第151章  中場(2)

  又是一年聖誕,哈利悲哀地發現,除了韋斯萊夫人不動如山還是送毛衣之外,其余人的禮物往往都跟晚上倒霉的舞會有關。盧平送了他袖扣,雷古勒斯送了他胸針,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瓶古龍水,海格送了滿滿一盒子鮮花,讓他可以選一朵別在紐扣扣眼裡,而斯內普干脆送了他一頂假發,嘲諷意味拉滿。

  值得一提的是多比和西裡斯。多比從去年就加入了哈利的「小精靈關懷團」,他有什麼買給泡泡和克利切的,也會捎帶手給多比挑一份,藏在髒衣服下面就行了,第二天哈利就會收獲半張哭濕的枕巾以及羅恩「寢室鬧鬼」的抱怨。今年多比第一次給哈利送禮物——花了三個月工資買了一本《如何成為金加隆般討人喜歡的男巫》。

  西裡斯送了他一面嶄新的雙面鏡,大概是阿波羅尼婭那面被雷古勒斯改造過後總是時靈時不靈。兄弟倆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在加納利群島淘到一對新的,就給哈利寄了一個單只。

  哈利立刻就試了試,但雙面鏡安靜如雞,顯得鏡面裡他一張唇紅齒白的大臉都有些傻。他又叫了幾聲,無果,便打算丟開,但此時玻璃上卻忽然如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只手猛然按了上來!

  「噢!好燙!」

  「忍著!該死!」

  「怎麼能怪哈利呢?誰收到新玩具不想試一試?」

  「我罵的是你!如果昨晚你沒在浴缸裡睡著了——」

  「我為什麼會在浴缸裡睡著了?怪誰,嗯?」

  哈利趕緊用被子把雙面鏡厚厚地裹了起來,還好羅恩和納威都沒注意這邊。鏡子裡也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穿衣服洗臉的聲音,他無奈極了,只得躡手躡腳地下床去,裝作已經離開,也給兩個成年巫師留點臉面。

  下午三點鐘之後,還需要進一步軟裝的禮堂開始清場,女孩子們都陸陸續續地回去了寢室。「如果你不打算弄你那頭雞毛的話,」羅恩老神在在地擺著棋子,「相信我,咱們七點半再上去也來得及。」

  「五點吧,阿波羅尼婭建議我走哥特風。」哈利撥了撥四處亂翹的頭發,「你舅媽好像也是這麼認為的,你真該看看她給我選的那套禮袍。」

  羅恩的禮袍是溫暖厚重的深紅棕色,墊肩端方,綴著做舊的古銅色假扣子和金燦燦的流蘇,乍一看有點像麻瓜的軍禮服和鬥篷的結合版。但羅恩的體格更像比爾和珀西那樣高高瘦瘦,隨爹,撐得起來,那頭火焰般的紅發也壓得住。

  哈利的那件則與他截然相反,盡往鋒利、纖細、深沉方面走,袍子上有許多毫無意義的鏈條、皮帶和綁繩,他自己根本搞不定。

  「你要是敢放屁,哈利。」羅恩摟著自己的袍子,蹲在地上幫哈利整理他夠不到的裝飾物,「我就讓你再也沒有便秘的煩惱。」

  「那我先謝謝你了。」哈利裝作蓄力的樣子,「雖然你的要求很少見,但作為朋友我有義務盡量滿足你的願望。」

  正在和爸爸結婚禮袍作鬥爭的納威頓時笑倒在床上。「挺好看的,哈利,顯得你又高又瘦,很挺拔,只要你離羅恩遠點。」納威誠懇地說,這下西莫和迪安也忍不住了,寢室裡「噗噗」笑聲不斷,倒真的很像在放屁。

  「我理解你想盡快見到赫敏的心情,羅恩。」門廳裡,哈利不得不按住躁動的好友,「但是相信我,赫敏第一次穿高跟鞋,那種狼狽相她不可能希望你看見的。」

  許許多多的熟面孔從他們眼前經過,佩蒂爾雙胞胎打扮得很有殖民地風格;芙蓉的銀灰色長袍幾乎和她的頭發融為一體,一樣的閃亮、順滑,她簡直像一只水化身的精靈;金妮的淡綠色袍子完美襯托了她的紅發,讓她宛如一枝迎風綻放的花。

  「我們韋斯萊,有時候還真挺受限的。」羅恩評價,「頭發不夠百搭。」

  「我不也是,我眼睛是綠的。」哈利隨口道,扯了扯自己墨綠色的袍子。

  「你不行,你眼睛小。」有人在他們背後說,「至少沒有羅恩的頭發顯眼。」

  是赫敏的聲音,但笑嘻嘻站在他們身後的是個誰也不認識的漂亮姑娘。她穿著一條輕薄的淺藍色袍子,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布料會泛起淡紫色的偏光,總是亂蓬蓬的棕色頭發被耐心地、一縷一縷地梳順了,扎成小辮,不知道怎麼扭來扭去,就盤成一個典雅的發髻,那些小辮子讓她的顱頂、太陽穴和後腦的線條圓潤飽滿,像古希腊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

  盧平送的發梳上鑲嵌著粉紫色的巴洛克珍珠,正在她發髻間低調閃耀;西裡斯送的火歐珀胸針鮮艷得好像一簇熊熊燃燒的小火苗,即便和裙子顏色不搭,可赫敏還是將它別到了腰間,這下誰還能看不出她和羅恩是舞伴呢?

  「你長得,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赫敏。」羅恩被哈利從背後搗了好幾下,才勉強憋出這麼一句話來,哈利滿臉絕望。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好看吧!」赫敏微微一笑,雙頰緋紅。

  「但你的眼屎在發光!」羅恩大皺眉頭,「你別動我給你擦掉,怎麼回事,下午很困嗎?有求必應屋不好玩兒?」

  赫敏連忙後退,一不留神差點兒絆倒,哈利一邊攔羅恩,一邊扶赫敏,三個人好險沒在眾目睽睽之下摔成一團。

  「求求你,羅恩。」哈利悲傷地說,「帶著你全年級最美的舞伴快進去吧,好好讓大家看看你們多麼般配,你只要微笑、別說話,千萬別說話,其他的交給赫敏。」

  他在人流漸稀的時候等來了德拉科,憑借他——她身上那件阿波羅尼婭的舊袍子,背部一整個都鏤空了,堪稱對整個保守巫師社會的一記性感暴擊。

  「就叫我德茜蕾吧!」德拉科臭著一張臉,淺金色的大波浪卷發流水般地覆蓋住她裸露的背部和肩膀,除了發色,她看上去毫無馬爾福的影子,硬要說像,反而更像雷古勒斯。

  「拜托!」哈利小聲道,「她那麼多袍子,你就不能挑一件低調點的?」

  「不合身!每一條!」德茜蕾咬牙切齒地說,「她的袍子都是量身定做的,我們試著用魔咒改,結果整個版型都垮了。」說著,將手裡一直握著的半拉紙藝面具罩在臉上,頓時就有了狂歡節假面舞會的調調——追問一位戴面具的女士真實身份,是非常不禮貌的,除非她自己摘下來。

  救世主和他的神秘舞伴幾乎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尤其是他們需要穿過長長的禮堂走到主賓席那頭。連滿臉狂熱地正和阿波羅尼婭說話的珀西·韋斯萊都轉過頭來看了他們好幾眼。

  阿波羅尼婭今天穿了一條深到發黑的波爾多紅長袍,手臂間挽著一條雪白的蕾絲披肩,尖晶石首飾鮮艷得耀眼。她將頭發拉得筆直,在腦後高高地扎了個馬尾辮——准確地說,她在腦後的高髻上掛了個環,環上系著一大束裁剪整齊的金發。

  「很別致,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也誇道,「你平常總是穿那一身,我還以為你對時尚沒有追求呢。」

  「亞麻樸素耐磨,黑色不易染髒,絲綢強調了我的女性身份,淺色使我的氣質更柔和。耳釘會將別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臉上來,而珍珠與玉石的光芒更加謙遜低調,不像寶石、鑽石咄咄逼人。」阿波羅尼婭喝了一口酒,隨意說道。

  「她真的,從來不做沒意義的事。」德茜蕾低聲在哈利耳邊說,湊得太近,怪癢的,「這麼活著不累嗎?」

  「她累不累我不知道。」哈利又點了一道惠靈頓牛排,「我只知道你不多吃一點,可能撐不下來今晚。」

  「謝謝,開完舞我就走。」

  「你走不了。」哈利篤定地說,「你是我的舞伴,又這麼神秘,成打的男巫想一窺你的真面目。而你如果強勢拒絕所有人,只會讓大家更關注你——我的賊船可不是那麼好上的。」

  他的語氣強調般地在「我的」上面輕輕咬了一下,這幾句話不知怎麼就戳中了德茜蕾的軟肋,她沉默了良久,喝了一大口酒,明明是無酒精的版本,卻嗆得眼角都紅了。

  「太不紳士了,哈利。」一旁的珀西皺著眉搖了搖頭,「不過還好,你不是最不紳士的那一個。」

  哈利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同桌的勇士,塞德裡克和秋·張四個眼珠子聯成了串兒,都快黏到一起去了,芙蓉和她的工具人也聊得正上頭,克魯姆卻根本不理他的舞伴,只目不轉睛地眺望著赫敏的方向。

  「她今天真美,不是嗎?」克魯姆對哈利說,「舞伴也不能說明什麼,我只是輸了這一次。」

  「對有些人來說,可能的確如此。」哈利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那個郁悶的女粉絲,「但對赫敏來說可不是。」

  「你管好你自己吧!」克魯姆嘟噥了一句。

  德茜蕾的情緒直到開場舞時才被調動起來——也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她壓根就不會跳女步!一時間舞池裡狀況不斷,看得場外的阿波羅尼婭直樂。

  「打擾了,女士。」有個高大的德姆斯特朗七年級學生大著膽子走來,拘束地站在一旁,「請問我有那個榮幸,與您共舞一曲嗎?」

  「年輕人,我的年紀是你的兩倍。」

  「聽說鄧布利多教授曾是霍格沃茨所有教授的老師,我敢說第二支舞他就算不邀請您,也會邀請那位副校長。」七年級仿佛完全聽不懂好賴話,「年齡只是為您增添魅力的桂冠。」

  客套話說到這個份上,硬要拒絕反而是她不禮貌了。阿波羅尼婭將手中的鴕鳥毛折扇一合,准備應下他的邀請,旁邊卻伸出另一只手來,將她的扇子按下。

  「請原諒我來晚了。」斯內普板著臉說,「按照社交禮儀,第一支舞應該由我來邀請您。」

  阿波羅尼婭一愣,好像……似乎……的確是這樣。對霍格沃茨來說,她同樣是客人,那麼作為校長之下第二人的男巫,斯內普就該邀請她跳舞——鄧布利多正在邀請馬克西姆夫人,後者遠道而來,比她更「客人」。

  總不能讓她和弗立維一起跳吧?那樣對他們倆的難度都太大了。卡卡洛夫已經非常優雅地牽起麥格教授的手了。

  「今夜還很長呢,年輕的先生。」阿波羅尼婭向那個七年級笑了笑,搭住斯內普伸來的手,一起下到舞池。

  霍格沃茨以往很少舉辦這種舞會,據說每逢禧年的聖誕節會有Ⅰ,顯然他們在校時沒趕上。但是不要緊,斯拉格霍恩的俱樂部會出手。後來每一次和斯內普跳舞,包括現在這次,阿波羅尼婭都會想起和他的第一支舞——倒是一步都沒跳錯,就是托舉的時候松手太快,她猝不及防扭到了腳。當時斯內普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怎麼,你還有腳」?

  隔了這麼多年,他們依舊配合得相當熟練,就是各自走神也不會踩到對方。斯內普盯著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那一段小臂光潔白膩宛如像牙,青紫血管清晰可見,絲毫看不出上面有過一個醜陋的紋身。

  「你到底怎麼做到的?」他低聲問道。

  阿波羅尼婭左手微微用力,迫使他俯下身來,她也探身迎上去,湊在他的耳邊。

  「我早就說過了,巫師的歸巫師,麻瓜的歸麻瓜。」

  「他們倆肯定有一腿。」赫敏·格蘭傑篤定地說,他們剛剛擦肩而過。

  「肯定沒有。」羅恩·韋斯萊苦著臉,「赫敏,別再想了,我們得離斯內普遠一點,快要交換舞伴了。」

  赫敏哆嗦了一下:「我們應該下一曲再下場的,斯內普教授絕對不會去跳鄉村舞或者小步舞。」Ⅱ

  羅恩想像了一下斯內普蹦蹦跳跳的畫面,一個沒留神,踩了赫敏一下。

  「羅納德!」赫敏氣憤地看著他,「第三次了!」

  「比哈利強。」羅恩樂觀地吹口哨,「我自己就聽見他的舞伴至少詛咒了四次,『我一定要殺了你,波特』!」他惟妙惟肖地學著那個淺金發女生的口吻。

  「說起來,哈利到底邀請了誰?」赫敏不斷扭頭去看人群中那個女生的臉,「有點眼熟,但……我懷疑霍格沃茨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哦,那是馬爾福。」羅恩隨口道,差點被赫敏踩掉腳趾頭。

  「你做什麼!」他委屈地小聲叫起來,「高跟鞋踩人多痛啊!」

  「你在說什麼啊!」赫敏的神情仿佛和她跳舞的是一頭塗脂抹粉的巨怪,「他們怎麼做到的?你怎麼知道的?」

  羅恩露出一些小得意的神色來,神秘兮兮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以梅林的名義發誓,赫敏,你看看那個女生一副要用白眼霸凌整個舞會的表情,整個霍格沃茨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別說他只是變成了女生,他就是頂著一張貓臉,那也是馬爾福。」

  赫敏立刻放棄了淑女的體態,又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她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卻又笑起來。

  「好吧,好吧,羅恩,不得不說……」寧芙般輕盈美麗的女生笑眯眯地望著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贊,「你有的時候真的很敏銳。」

  羅恩的臉登時變得和他的頭發一樣紅。

  「第四次!現在你和哈利一樣了!」舞池中旋轉的人都聽見這樣一聲憤怒的吶喊。



第152章  中場(3)

  大提琴奏出一段華麗的弦音,男男女女松開彼此交握的手,與旁邊的搭檔交換舞伴。

  「晚上好,鄧布利多教授。」赫敏干巴巴地打了聲招呼,覺得自己額頭上滲出了汗水。

  「裙子很合適,格蘭傑小姐,很襯你的膚色。」鄧布利多舞技相當高超,從容引導著忽然變成木頭的學生,「你們怎麼轉到了這邊?韋斯萊先生看上去可不太好。」

  羅恩被馬克西姆夫人提在手裡,活像一個腳都夠不著地的洋娃娃。

  「我們在躲避斯內普教授,我不想——抱歉,先生,您能理解的,對吧?」赫敏硬著頭皮說。

  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兩人不約而同都去尋找斯內普的身影——斯內普挽著哈利的舞伴。

  「天吶……」赫敏喃喃道,「哪怕伏地魔現在就忽然跳出來……」

  旁邊的哈利和阿波羅尼婭都快笑傻了,哈利一邊笑一邊懇求她不要把指甲死死地摳進自己肩膀裡。

  好在這一段很快就結束了,阿波羅尼婭重新回到斯內普身邊,緊緊地抿著嘴角,不敢笑出聲來。一曲結束,她提著裙子草草行了個禮,轉身就快步往外走。

  舞池外已經備下精致小食和各色飲料,阿波羅尼婭死死攥著一杯蛋酒,找了個背人的位置坐下,笑得渾身顫抖,不得不伸長了胳膊,生怕灑到自己嬌貴的袍子上。

  一方手帕扔到她膝蓋上,是斯內普。

  「啊?」她茫然不解地接過來,隨手拿了個光亮的餐盤照照自己,妝容好著呢,眼線沒花,睫毛膏沒糊。

  Hail Maybeline!Ⅰ

  「你剛才憋笑的時候把口紅沾牙上了。」斯內普毫不留情地笑話她,「現在看上去就像剛吃過小孩的邪惡女巫。」

  她連忙背過身去擦了擦,髒手帕就地銷毀——開玩笑,她發誓就這塊還是斯內普從家裡拿的,泡泡總是一口氣買五十塊,隨便她亂扔。

  阿波羅尼婭轉過身,正好看見卡卡洛夫正在殺雞抹脖子地暗送秋波,拼命示意斯內普和他出去談談。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斯內普抽身和卡卡洛夫出去了,阿波羅尼婭向那個痴情不改的七年級點了點頭,迎著小步舞的歡快曲調回到舞池去。

  她一連跳了好幾首,跳得渾身是汗,埃爾芬斯通·埃爾科特(被妻子米勒娃·麥格邀請來的)和藹地建議她去休息一會兒,阿波羅尼婭也是這麼想的,待樂曲終了,他們互相行過禮,就往餐桌邊走。

  「這個時候如果能吃個冰淇淋的話……」她喃喃著自言自語,知道可可能聽得見,「我想吃藍莓味兒的。」

  可桌子上空空蕩蕩,別說藍莓味冰淇淋,連個藍莓都沒有,她身邊卻多了一個綠眼睛的小精靈。

  「女士!」多比臭著一張臉,「沒有藍莓,也沒有冰淇淋,那是反季節的食物,可可讓多比來拒絕你,很抱歉!」

  他硬梆梆地鞠了個躬,沒有半點兒歉意。

  這物資匱乏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阿波羅尼婭抽了抽嘴角:「沒事的,你沒當場把我毒死,我就謝謝你了,多比。」

  「多比不能這麼做!」多比倔強地瞪著她,「雖然多比知道女士是邪惡的黑巫師!但是多比不能夠!」

  看吧,是「不能」,不是「不想」。要是他能,霍格沃茨是不是得死一片?阿波羅尼婭第一次覺得巫師和小精靈之間的不平等條約有那麼一點兒好處,至少她被保護了。

  「行,好,知道了,沒問題!」阿波羅尼婭懶得和這個軸得突破天際的小精靈計較,「找你的救世主去吧,別管我了。」

  多比疑惑地看著她,在阿波羅尼婭意識到這算是個命令時,「啪」的一聲消失了。但很快他就回來了,驚慌失措的。

  「外面出事了!哈利·波特出事了!」多比小聲尖叫道,「是不是格林格拉斯女士干的?」

  阿波羅尼婭連忙往外走,一邊問他:「怎麼就該是我干的了?我最近也沒犯過什麼事兒啊?」

  「格林格拉斯女士害閃閃被解放了!」多比不服氣,「雖然多比喜歡自由,但閃閃不高興!閃閃哭慘了!」

  「快得了吧,你一定好久沒聯系閃閃了。」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老克勞奇都快病糊塗了,我讓閃閃暗中回去照顧他,閃閃不知道有多開心——上次那是她自己蠢被利用,關我屁事!」

  多比一臉「你就算說破大天去你也是邪惡的黑巫師」,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她繞過一處玫瑰花叢,在一處石雕馴鹿下面發現了劍拔弩張的眾人。

  麗塔·斯基特狼狽不堪地被圍在中間,三人組、德茜蕾、斯內普、卡卡洛夫、海格、馬克西姆夫人甚至口紅花了的芙蓉和她的男伴都在這裡。

  好家伙,蘿蔔開會。

  「魔法部並沒有立法禁止記者以阿尼瑪格斯形態工作!」斯基特疾言厲色,一看就是虛張聲勢,「我這是正常流程。」

  按道理,這裡的話事人應該是作為東道主的斯內普和海格,但他倆一個懶得和不熟的人打交道,一個干脆就不擅長口頭交鋒……所以,代表霍格沃茨出面交涉的,是哈利·波特。

  「但是您的正常流程侵犯了我們的隱私權。」哈利還是很溫和的。

  「巫師的法律不保護隱私權。」見救世主難得地愣了一下,斯基特得意地挑了挑眉。

  「真的?」他驚訝地問同伴,「這太落後了吧?」

  「真的!」羅恩和德茜蕾異口同聲地說,又雙雙嫌棄地瞪了對方一眼。

  「既然講不了理,那我們就不講了。」哈利立刻笑道,他甚至後退了一步,背過身去,「斯內普教授,請。」

  阿波羅尼婭險些笑出聲來,要不是怕凍到當場冬眠,她都想變成阿尼瑪格斯形態湊近了看個熱鬧。

  羅恩老老實實地跟哈利一樣背轉過身,但還是想偷看,德茜蕾和赫敏則不約而同地施了一個天網咒——任何活物不能從物理意義上離開魔咒範圍內Ⅱ,經歷過上學期的冒險,赫敏很有亡羊補牢的精神。

  馬克西姆夫人神情難看,她隱晦地抬了抬手,芙蓉立刻拉著她滿臉口紅的男伴退開了。海格作為場上唯一道德模範,頗有些手足無措,但卡卡洛夫哼了一聲,大有「你行不行不行我來」的意思。

  「你們做什麼?」斯基特徹底慌了,「殺人滅口?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眼皮子底下?你不敢!」

  「你最好祈禱我真的不敢。」斯內普厭惡地抽出魔杖,心裡第不知道多少次稱贊阿波羅尼婭當年悍然下手的果敢。

  「我有你們的把柄,你敢殺我,我就嚷出來。」斯基特說道,「這裡沒一個人的身份見得了光,不是嗎?」

  海格、馬克西姆夫人、斯內普、卡卡洛夫甚至德茜蕾的臉色都變了。看來麗塔·斯基特收獲頗豐,只有從芙蓉那裡撈到的是不值錢的花邊新聞。

  阿波羅尼婭簡直要被她蠢哭了。不是看破紅塵、徹底不想活了的人,說不出這麼找死的話——不說還好,當著老少爺們的面,斯內普也就給她一個遺忘咒了事,可這話一說,卡卡洛夫一定先把她弄死。

  「嚷出來?如果不殺你,你甚至會寫到報紙上去。」斯內普說道,「我假設你的嘴比我的咒語還快——那在場諸位就是互相持有彼此秘密的同盟,絕對不敢互害。」

  麗塔·斯基特呆呆地看著他,忽然激動起來:「我會保密!我保密!我發誓!如果我到處亂說,讓我當一輩子甲蟲!」

  「看來你真的知道些什麼?」卡卡洛夫輕柔地問,臉上混雜著恐懼、憤怒和煩惱,「我很遺憾。」

  除了麗塔·斯基特和海格,幾乎所有人都分辨得出哪些話只是虛言恫嚇,哪些話卻是認真的。赫敏的臉色立刻變了,喊道:「你不能!卡卡洛夫教授!」

  「開個玩笑。」卡卡洛夫說,臉上卻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氣,眼珠子裡迸射出一股陰惻惻、冷冰冰的光。

  「這樣我們就放心了。」鄧布利多終於趕到了,頭頂還在冒熱氣,多比順利完成任務,消失在了夜霧中,「否則萬一斯基特女士出了什麼事,大家就都會懷疑是你干的了,伊戈爾。」

  「我說了我只是開玩笑!」卡卡洛夫立馬換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情,看著越發像一個變態殺人犯,「你可不能這麼冤枉我,鄧布利多!」

  「關於這件事,您總能給我們一個交代了吧?」馬克西姆夫人神情嚴肅。

  「當然,這是霍格沃茨招待不周。」鄧布利多一力承擔下來,「斯基特小姐由我來談,各位請先回禮堂去吧,廚房新上了牛奶潘趣酒,這個天氣多麼適合來一杯啊!」

  對於學生們來說,這件事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但阿波羅尼婭卻被拉來當了一次見證人,在霍格沃茨額外多耽擱了好些天。麗塔·斯基特被施了一個遺忘咒,又與鄧布利多立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今後永久地不能借阿尼瑪格斯形態之便竊取他人隱私,除了比賽當天,也都不得再出入霍格沃茨。

  魔藥課教授辦公室裡,斯內普正在整理自己的私人魔藥材料庫存,順便找一下鰓囊草,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進!」他頭也不抬地說,「什麼事?」

  「我要見哈利,借你這地方一用。」阿波羅尼婭風塵僕僕地站在那裡,難得地有些茫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上午剛剛離開學校?納西莎不是約你喝下午茶嗎?」斯內普皺起眉來,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他自然看得出來她越來越偏執,不容許一件事、一個人超脫自己的掌控,又怎麼會露出這種表情?

  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就是這下午茶鬧的!我真是……萬萬沒想到!」

  半小時後,在魁地奇球場上翱翔天際、凍得一塌糊塗的救世主姍姍來遲,一進門就覺得心頭一緊,甚至有種夢回女貞路5號的感覺——盧平缺席的正式談話,說明他闖大禍了。

  盧平雖然管他也挺嚴的,但出於某種樸素的格蘭芬多情懷,在三個斯萊特林面前總是不自覺維護他。

  「出去!」斯內普看他的眼神像看一袋廚余垃圾,「你的鼻涕都結冰了,要麼你把它吃了,要麼你自己清理掉,在這之前別進我的門。」

  阿波羅尼婭笑了,他松了一口氣,問題不大、問題不大!可阿波羅尼婭的問題卻打了哈利·波特一個措手不及。

  「告訴我,哈利。」阿波羅尼婭的聲音溫柔得很詭異,「德拉科和金妮,你覺得他們誰更可愛?」Ⅲ

  「砰」的一聲,斯內普手一抖,將一只沉重的銅砝碼砸到了地上。

  「金妮!」哈利不假思索地說,「怎麼了嗎?」

  大人們交換了一個詭異的眼神,阿波羅尼婭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為什麼呀?是金妮更好看嗎?德拉科不如金妮好看?」

  「他倆為什麼要放到一起比較?」哈利傻眼了,「我只是覺得『可愛』用來形容女孩子比較多,德拉科已經過了這個年紀了不是嗎?金妮最起碼還能『可愛』上二十年。」

  斯內普忽然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別白費功夫,他還沒開竅。」

  「那你……也不覺得羅恩和赫敏可愛咯?」阿波羅尼婭還不死心。

  「不是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可愛的地方,德拉科有時候也很可愛啊!」哈利徹底糊塗了,「阿波羅尼婭,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說你就是個大呆瓜!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絕望地放棄了繼續試探的打算。納西莎·馬爾福說得沒錯,男孩子還是和男孩子更聊得來。可看看圍繞在救世主周圍的成年男巫吧,要麼一輩子困在情傷裡出不來,要麼是個愛情凌駕於道德的戀愛腦,相比之下萊姆斯·盧平最正常了,他只是因為狼人身份有很強的不配得感罷了。

  要不她聯系一下亞瑟·韋斯萊?怎麼說呢?「幫忙問問哈利是不是gay?如果是,順帶再進行一下青春期..性..教..育」?得了吧,韋斯萊家親生的孩子都是完全放養長大的,羅恩還要靠哈利助攻呢!

  「他們不是。」斯內普肯定地搖了搖頭,在這件事上他最有發言權了,畢竟他一天至少能見這倆小貨三次,不管是明戀還是暗戀,都很逃得過各位師長的眼睛,「一個蠢主意而已,一個敢提,一個也真敢答應,讓納西莎別太敏感了。」

  「是什麼?」哈利依然還是懵的。

  「反正,第二個項目還有兩個月,到時候一切見分曉。」阿波羅尼婭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背在背後猛搖,斯內普無奈,只好轉動桌上的一只玻璃瓶、使其標簽向外。哈利果然注意到了,他瞥了一眼。

  「你該讓隆巴頓看見。」等哈利走後,斯內普如此評價,「或者格蘭傑。這小子對魔藥和草藥的求知欲不過如此。」



第153章  中場(4)

  不得不說,還是當教授的了解學生,接下來的兩個月,哈利苦練人體變形術,在接受自己沒有繼承父親全部天賦這一現實後,又轉而去練泡頭咒。但他只是不用參加期末考試,平日裡課還是要上,作業還是要寫,用麥格教授的話來說,他們「還有一年就要參加O.W.Ls了」!

  「我還記得你上學的時候,阿波羅尼婭。」黑湖邊的裁判席上,鄧布利多正小聲和她交頭接耳,「學了很多不該學的,是吧?」

  「如果你允許我也從哈利六歲起就教他魔法的話,教授。」阿波羅尼婭笑道,「哪怕巴希達·巴沙特也不能否認,哈利的《魔法史》就學得還不賴。」

  鄧布利多愉快地笑了起來,借助地勢之便,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處被室友簇擁著的哈利被家養小精靈攔截住,手裡不由分說地被塞了個什麼。

  「菲利烏斯說哈利的泡頭咒練得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鄧布利多說,「或許用不上西弗勒斯的鰓囊草。」

  「那就當做plan B好了!」阿波羅尼婭渾不在意,「要是沒用上,我們還省錢了呢!」

  「這是什麼,哈利?」納威好奇地看著哈利將標本瓶固定到尼龍泳褲的裡側,「說起來,怎麼今天都沒看見羅恩和赫敏?」

  「昨天晚上一起出去了,然後就再沒回來。剛剛我在門廳看了一眼,應該不是鬧出什麼風紀問題被關禁閉了——格蘭芬多的分沒少。」哈利隨口道,翻開褲腰帶看了一眼,「哦,鰓囊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納威吃驚地扯開他的泳褲,「這要是鰓囊草,我就把我媽媽送我的那本《地中海神奇水生植物和它們的特性》吃了。」

  「我的天啊,你們兩個!」迪安和西莫手忙腳亂把他倆扯開,「要是被那個麗塔·斯基特看見,哈利,真的沒有女巫會喜歡你了!還有你,納威!」

  哈利也覺得「鰓囊草」這個名字有點眼熟,似乎在斯內普辦公室裡看見過。但那草的樣子他是徹底不記得了,以他2.0的視力,怎麼看怎麼覺得天底下草都長得一樣——又不是在課堂和考場上!

  「沒事,大概是炮制過,藥力更強,或者口感更好。」哈利無比確信斯內普不會害他,「說不定入口即化,還是藍莓味兒的呢!」

  岸邊的勇士一字排開,四個人裡倒有三個人用了泡頭咒,整齊劃一,還挺好看,唯有威克多爾·克魯姆特立獨行地頂著個鯊魚腦袋,正在四處顧盼。

  「很高明的變形術,卡卡洛夫教授。」鄧布利多禮貌地說,「看來克魯姆先生並不僅僅是一位優秀的魁地奇運動員。」

  卡卡洛夫很自負地笑了笑,說著什麼「威克多爾還並非我們德姆斯特朗最優秀的」之類的屁話,大家都很給面子地紛紛捧場,盧多·巴格曼一吹哨子,勇士們便開始涉水往湖中心走。

  「我早說應該把看台搭在湖中央,再把海格的擺渡船拉過來。」巴格曼嘖嘖感嘆,「這樣有點兒傻,統共一個小時,來回路上就要花去一大半。」

  「我恐怕其他孩子們不會那麼聽話。」鄧布利多搖頭笑道,指了指湖邊層層疊高的觀眾席,「在這裡落水,頂多著涼發熱,在湖中央把自己折騰下去,那我可就要麻煩巨烏賊搭救了。」

  他說的一點兒沒錯。當學生們意識到這一個小時他們都必須面對著澄澈如鏡的湖面發呆時,立刻就開始自發性地找樂子,一些拉文克勞的高年級甚至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掏出了書。

  「哦,那可不行!」阿波羅尼婭不贊成地說,「陽光太強烈了,對眼睛不好!」

  她變出紙筆,匆匆寫了幾句話,折了個紙飛機,然而飛機歪歪扭扭地繞著看台上下左右地轉了幾圈兒,躲過無數只作怪的罪惡小手,最終茫然地飛了回來,落在她眼前。

  「怎麼了?」鄧布利多問。

  「西——斯內普教授不在,我想他說的話孩子們一定肯聽,但是紙飛機沒找到人。」

  「哦,我想……」馬克西姆夫人指了指他們背後,「他可能正在過來。」

  「出什麼事了?」盧多·巴格曼好奇地問,「他看上去可不太好。」

  卡卡洛夫憂慮地撫了撫左臂,看上去又害怕、又期盼斯內普是來找他的。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紛紛回頭望去,果然看見斯內普堪稱怒氣衝衝地大步向這邊走,臉色幾乎和袍子一樣黑。

  「校長。」他走到鄧布利多身邊,「借一步說話。」

  鄧布利多不明就裡,起身跟著他走得遠了些。「怎麼了,西弗勒斯?」他看了看對方緊握的拳頭,「你發現小克勞奇的蹤跡了?」

  「不。」斯內普短促地搖了搖頭,「我撿到了這個,就在我辦公室門口。」

  一團章魚須般黏答答的暗綠色草藥靜靜地躺在他掌心,沾了些許灰塵。

  「這是……」鄧布利多恍然,「鰓囊草?」

  「就是我給波特的那一些。」斯內普說,「我想知道,他剛剛吃下去的是什麼?」

  「他剛才沒吃。」鄧布利多搖搖頭,「但不意味著他的泡頭咒失效後不會吃。」

  泡頭咒如果在水下使用,只會聚攏起一個大水球。如果哈利魔力不夠,泡泡半路破了,那他只能憋一口氣吃鰓囊草了。

  「黑湖下的所有生物都只會為勇士們造成阻礙,而不是危害他們的生命安全。」鄧布利多望向平靜如昔的湖面,「我們需要做好哈利會輸的准備,西弗勒斯。」

  把哈利·波特弄到伏地魔眼前沒什麼難的,難就難在怎樣做得毫無嫌疑,他這個雙面間諜還得做下去。鄧布利多要是一味放水,黑魔王根本不會信。

  「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說,「難道霍格沃茨並不是所有家養小精靈都忠於巫師的嗎?」

  鄧布利多急匆匆地將身體一側,白胡須可疑地抖動起來。「我恐怕並不是,西弗勒斯。」他的語氣裡有明顯的笑意,「而你特別倒霉,正巧遇見了桀驁不馴的那一個。」Ⅰ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最先浮出水面的是芙蓉·德拉庫爾,她兩手空空,一冒頭就嚎啕大哭,一問連人魚駐地的邊兒都沒摸到;緊接著是塞德裡克·迪戈裡,秋·張面色慘白地伏在他胸前,露出驚魂未定的微笑;威克多爾·克魯姆的情況比較尷尬,他的『寶貝』甫一清醒過來,就立刻踩著水游遠了。

  「我不明白……」赫敏緊張地、倒退著游向龐弗雷夫人的方向,「你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克魯姆先生……」

  克魯姆露出痛苦又羞愧的神情來,手足無措地遠遠跟在赫敏後面。

  阿波羅尼婭看得唏噓不已,代入一下赫敏也覺得怪不公平的——好好兒地和曖昧對像去找自己院長,一進門就被催眠了,在晚冬的湖水裡泡得四肢僵硬,剛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陌生壯漢摟在懷裡……也就是赫敏的魔杖被提前收走了,麥格教授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現在只剩下哈利沒上來了,阿波羅尼婭本來覺得這是她最十拿九穩的一趴,鄧布利多卻走來告訴了她鰓囊草的事。

  「多比?」她又驚又怒。

  「顯而易見。」鄧布利多聳了聳肩,趁著其余人手忙腳亂地關懷勇士和寶貝,沒空注意這邊,「他不能違反西弗勒斯的命令,將瓶子裡的草交給哈利,但他又對你們抱有偏見。」

  「所以他就擅自替換了草?」阿波羅尼婭險些沒氣暈過去,「我不管,教授,這事兒您必須得給我個交代,如果計劃有變……我肯定要捱鑽心咒,兩次!」

  路過的赫敏以為她在和她比耶,也高興地揮了揮手。阿波羅尼婭氣急敗壞地從小女巫頭上捋下一只水甲蟲,隨手捏死,包在手帕裡,讓她送去正忙得熱火朝天的麗塔·斯基特。

  「你不是怕蟲子嗎?」鄧布利多奇道,阿波羅尼婭冷笑一聲,走去水邊眺望。

  還好,弗立維教授對哈利的評價還是很中肯的——他泡頭咒確實練習得不錯,哪怕超時了一丟丟,大氣泡依然好端端地扣在他頭上的,像個玻璃魚缸。

  救世主左手韋崽,右手韋崽大哥的未來小姨子,艱難地往岸邊跋涉,累得臉色蒼白,幾近虛脫,人魚首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幫他把加布麗·德拉庫爾薅上了岸,還托了凍得手腳麻木的羅恩屁股一把。

  阿波羅尼婭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離下一個項目還有整四個月,哈利覺得自己簡直悠閑得不像話,遂重又撿起了上學期和羅恩的對練,順帶還拉上了赫敏——她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麗塔·斯基特,被那頭母牛耗費了兩個周的版面、塑造成了一位游走在三位男巫之間的撈女。

  「她當年詆毀阿波羅尼婭的那篇文章我看過,只能說,還好你未成年,赫敏,她手下留情了。」

  赫敏帶他們來了有求必應屋,攻擊性魔咒一旦中招,往往附帶有強大的衝擊力,三人很快就癱在軟墊上起不來了。

  「她不能偷聽,很多情節就只能憑空編造,又俗又老套,什麼羅恩和克魯姆在聖誕舞會為了爭著和我跳舞而大打出手之類的。」赫敏微微苦笑,這些天她遭盡了冷眼與白眼,「只要我們自己人不誤會就好。」

  「阿波羅尼婭讓我代她向你道歉。」哈利忽然想起來,「她說第二個項目那天,她曾經托你給斯基特母牛送了個小禮物,本意是想警告她的,但斯基特不敢針對她,就只好遷怒了你。」

  「什麼禮物?」羅恩好奇地問。

  「一只被捏扁的甲蟲。」赫敏咯咯笑起來,「如果是因為這個,那我覺得很值,你們真該看看斯基特打開手帕包時的表情!」

  復活節一過,天氣轉暖也開始轉暖。海格的菜、斯普勞特教授的草、禁林裡的樹都變得越來越茂盛,勇士們也得以提前一個多月,初窺決賽的一角。

  哈利剛剛應付完神秘事物司負責制球的緘默人,興致缺缺,還有些累。他根本不可能記得下迷宮的所有路徑,但塞德裡克卻不這麼認為——即使希望不大,也得盡力一試。而芙蓉自從第二個項目落後半步,整個人也松弛了很多,總是笑眯眯地看著哈利,與陰著個臉的克魯姆正相反。

  「你怎麼了?」哈利疑惑地被他拉到禁林邊緣,「不能再往裡走了,我會被扣分的!」

  「那個大個子不是挺喜歡你的嗎?」克魯姆小聲說道,「我想問……赫米恩,她還在怪我嗎?」

  哈利被他笨拙的發音逗得直樂:「沒有,她早忘了。」

  克魯姆的表情更陰沉了,難道他寧願赫敏還在記恨他?

  「她能理解你的,你遠道而來嘛,我打賭你壓根都沒問你舞伴的名字吧?」哈利拍拍他的肩膀,看著這麼一大只的壯漢為情所困的樣子,覺得單身也還蠻好的,「什麼味道?你有聞到嗎?」

  「很臭。」克魯姆點點頭,「大個子菜地裡的肥料?」

  「海格不會種菜種到禁林裡來的,」哈利搖搖頭,循著味道找去,心想這時候如果有暮星在,豈不是省了好多事?

  禁林裡泛起濃霧,天星暗淡,月色凄迷。他忽然發現前面一片草地禿了一大塊。

  哈利打了個哆嗦,抽出魔杖指著那個位置。「房塌地陷!」他輕聲說道。

  咒語的動靜比他念咒的聲音大得多了,樹木搖曳,群鳥驚飛,哈利揮手撥開撲面而來的土粒,登時驚出一陣冷汗。

  一具屍體側身倒伏在土裡,天氣方暖,爛得還不是很明顯,但面目已經黑了。哈利大著膽子走上前,探頭看了幾眼,發現他並不認識此人。

  「快回來!」克魯姆叫道,「我在這看著,你去找人。」

  「不行,太危險了,又出了命案。」哈利果斷拒絕,「這只是一具屍體而已,活人永遠比死人更有價值,即便我們這一走立馬會有野獸來吃自助餐,至少我們兩個都已經見過她了。」說著,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那是誰?」回去的路上,克魯姆問他,「學校裡的學生嗎?」

  「不認識,無名氏。」Ⅱ

  「啊?」克魯姆困惑地望著他,「你這不是知道她的名字嗎?」

  哈利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心頭籠罩的死亡陰影散去了不少。「嗯……就是固定用法,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大家都這麼說,你可以問問赫敏呀?貓頭鷹棚屋裡那只雪鸮是我的,讓她幫你帶給赫敏唄!」他說。

  對不起,羅恩。

  哈利只在門廳裡猶豫了一秒,就果斷選擇了通往地下的階梯——開玩笑,他要吭哧吭哧爬到頂才能有可能窮舉口令見到鄧布利多,但他只要向下走一層,就鐵定能見到斯內普。

  克魯姆似有不解,但他很快就不在乎了,因為卡卡洛夫正被斯內普從辦公室送出來,後者的表情頗為不耐煩,或許可以稱之為「趕出來」比較合適。

  「我只能向你保證,你自尋死路,一定不是因為今天來找了我。」單從卡卡洛夫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斯內普的目光該是如何壓迫灼人,「你難道真以為關於你的所作所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卡卡洛夫現在的狀態跟嚇破了膽也沒什麼區別,他甚至都顧不得在霍格沃茨師生面前裝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前些日子還直接闖進了哈利他們的魔藥課堂上。

  斯內普放完狠話,一轉身看見走廊上傻傻站著的兩個勇士,不由蹙眉:「有事,波特?」

  「有人死了,教授,在禁林裡。」哈利淡定地說。



第154章  中場(5)

  相比於跟著卡卡洛夫一步三回頭去船上的克魯姆,哈利今天的運動量最終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他被斯內普又拎回了禁林裡,一路走一路變著花樣地挨罵,包括但不限於「夜游禁林還去那麼深你真跟你爸爸一模一樣」、「你知道克魯姆打什麼主意你就敢跟他去」之類。

  哈利開始還有些不服氣,到最後已經麻木了,耷拉著腦袋裝乖,主打一個「您說什麼都對」。還好屍體埋得不遠,而神奇動物們被海格喂刁了,也愛吃口新鮮的。此時此刻無名女屍還靜靜地躺在漸漸明晰起來的月光下,半張臉埋在土裡,小而白胖的蛆蟲在她的鼻孔裡鑽進鑽出。

  斯內普俯身看了一眼,也沒認出來。他在路上已放出了守護神,片刻後鄧布利多、麥格和穆迪紛紛趕到,臉色一個賽一個的嚴肅。

  「你先回去吧,哈利。」鄧布利多平靜地打發他,「去我辦公室等一會兒,口令是『蟑螂堆』,稍後魔法部也會有人來,或許你們可以聊聊。」

  整件事裡主要起到一個搜救犬作用的哈利·波特無奈接受了安排——能縱容他的人這裡是一個都沒有。但如果阿波羅尼婭要來的話,倒也沒必要非得在這陰森森的樹林子裡吹風。

  但哈利失算了,從校長室的壁爐裡鑽出來的並非阿波羅尼婭,而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官員珀西·韋斯萊。他瀟灑地撣了撣肩頭的浮灰,像一個真正的大權在握的官員那樣,毫不見外地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真是充實的一天啊,是不是?」珀西和他打招呼,「我剛和尼加拉瓜的巫師開完會。聽說有人死了?」

  世界杯決賽那夜阿波羅尼婭說過的話不期然地浮上哈利的心頭,當時他還不太懂,可先是詭異陳屍的女巫,又是不請自來的珀西……他絕對信任每一個韋斯萊,但眼前的「珀西」卻不一定是本人。

  「看來你是忙到顧不上莫麗的口信了?」哈利閑閑地玩著魔杖,「陋居閣樓上那個博格特死了,羅恩難過得都哭了。」

  珀西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皺眉道:「你發燒說胡話了,哈利?確定不要去一趟醫療翼?我家閣樓上只有一只老食屍鬼,它要是死了,羅恩會去放煙花還差不多!」

  「今天進行了第三個項目的前瞻,還有一個多月了,怪緊張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哈利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腦袋,「格林格拉斯女士怎麼沒有來?」

  「最近有一個神奇動物制品走私的大案,翻倒巷那邊鬧得沸沸揚揚,格林格拉斯女士牽頭,魔法法律執行司、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還有我們司,聯合辦案。」珀西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她可能連你的決賽都不能來看了,我們副司長也被調去,剩下的事務全都是我負責。」

  「那你真的是好厲害!」哈利連忙恭維他,給珀西美得滿面紅光,趁機試圖套話,卻發現珀西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正感到無趣,校長室的門卻被推開了,鄧布利多、斯內普、穆迪魚貫而入,後面跟著三個氣質相似的陌生人,為首的男巫活脫脫就是個大一號的納威·隆巴頓。

  「介紹一下,弗蘭克·隆巴頓,傲羅辦公室負責人,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首席傲羅』。」鄧布利多開門見山,「這是發現屍體的哈利·波特。」

  弗蘭克·隆巴頓以一種很柔和又很熱切的眼神看著他笑了笑,哈利太熟悉那種眼神了,通常他們接下來就要說「你長得很像你爸爸,哈利,但你的眼睛和你媽媽一模一樣」了。

  但鄧布利多並沒有給弗蘭克寒暄的機會。「這是金斯萊·沙克爾,這是尼法朵拉·唐克斯,也都是傲羅。」他繼續介紹。

  金斯萊是個很穩重的高個子男巫,很有些異域風情,他的皮膚不太英國,但發際線就非常英國。他向哈利點了點頭,落在最後的女巫急急地探出頭來,說道:「司裡缺人手,我是剛剛轉正的,大家都比我經驗豐富……叫我『唐克斯』就好了,拜托!」

  她一激動,頭發猛地變成了鮮艷的藍色長直發,酷得不行。

  「喔!你是易容馬格斯嗎?」哈利驚奇地看著她,「西裡斯——就是我的教父,說他的外甥女也是個天生的易容馬格斯!」

  「啊……」唐克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給自己變出一個纖長的細犬吻部,「事實上,那就是我。」

  哈利腦海中一瞬間拉出一長串清單,純血家族之間盤根錯節,即便沒有教父子這層關系,他和西裡斯也是N代表親,似乎西裡斯的外婆是他曾祖母的侄女?現在又多了一個唐克斯,再加上地牢裡睡大覺的德拉科,好,好,就說純血家族怎麼能不絕嗣吧,這基因池未免也太窄了。

  他們有這拉家常的功夫,鄧布利多已經體貼地為眾人變出椅子和茶點,斯內普和穆迪離了能有八丈遠,穆迪那只魔眼一錯不錯地盯著斯內普的側臉。

  「那麼,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哈利。」弗蘭克溫和地說,「你是怎麼知道那裡有屍體的?」

  「我只是聞到了一陣臭味,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那就是屍臭。」哈利說道,「直到我看見那片草地——人和動物的屍體在剛剛腐爛分解時會產生氨氣,如果埋得不夠深,就會導致土壤寸草不生。」

  弗蘭克茫然地看了看鄧布利多,又看看穆迪,前者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後者只是煩躁地吸了吸鼻子。他又看看其他人,金斯萊,純血;唐克斯,有一個姓布萊克的媽;珀西·韋斯萊,不用說又一個純血,亞瑟再開明,應該也不會送小孩去上麻瓜托兒所。

  最後他把希望放到斯內普身上,斯內普動作一僵。「你可以簡單理解為一種毒素。」他淡定地說,相當高深莫測,充滿著頂級知識分子的優越感,「他看電視看來的。」

  哈利點點頭:「赫爾克裡·波洛或者摩斯探長……具體是哪一位我也忘了,探長大概就相當於……嗯,沙克爾先生的位置吧,大概?」

  金斯萊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叫我『金斯萊』就行!」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珀西迫不及待地問:「已經知道死者身份了嗎?」

  鄧布利多眉頭一緊,點點頭又搖搖頭。「禁林裡只能看個大概,我有個猜測,但不敢確定。」他正說著,窗外忽然亮起一團銀色的光輝,虎斑貓矯捷地穿過玻璃躍了進來,蹲在桌上口吐人言:「是她沒錯,埃爾芬斯通確認了,是她,是伯莎·喬金斯。」

  珀西猛然站了起來,甚至撞倒了扶手椅;穆迪的假腿重重地跺了一下地板,滿面怒色;鄧布利多長長地嘆了口氣,將臉埋在雙手中。

  校長室裡靜得嚇人,仿佛在為可憐的伯莎·喬金斯默哀。

  「可、可她申請休假了!」珀西結結巴巴地說,「火龍之後,沒幾天就……查理和她對接的,應該還記得呢!她說世界杯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實在不能跟完三強爭霸賽了,要去她家在……在阿爾巴尼亞的度假小屋呆兩天。」

  在聽到某個單詞的時候,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揚起了眉毛。

  「但她顯然沒去成阿爾巴尼亞,她永遠也去不成了。」弗蘭克神情悲哀地望著地毯,「可憐的伯莎,我們是一屆的。」

  「我印像裡,也都還是她年輕時的模樣。」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好奇心異常強烈的一個孩子,有些天真,還有些迷糊……現在都,完全認不出來了。」

  蘇格蘭海拔高,緯度也高,如果伯莎·喬金斯在第一個項目之後不久就死了,哪怕一直等到開春才腐爛,她的面貌也已經與生前大相徑庭,更何況,她的遺容並不平靜。

  「如果真像你說的,韋斯萊小子!」穆迪粗聲粗氣地說,「她去阿爾巴尼亞,為什麼會死在霍格沃茨?這可不太順路啊!」

  珀西惱怒地漲紅了臉,真以為穆迪是在質疑他的權威,哈利連忙拉住他,勸道:「這只能說明,項目剛結束的時候喬金斯就已經死了,去找你請假的那個人是假的。」

  一張大紅臉瞬間褪成慘白。

  「就是凶手。」穆迪點點頭,贊許地看著哈利,「有點兒天賦,小子,是個當傲羅的好材料!」

  珀西那張臉都快褪成透明的了,整個人像個簌簌發抖的幽靈:「如果……如果我當時認出她不是……我會怎麼樣?」

  穆迪聳了聳肩。

  「伯莎近幾年記性很差,說話顛三倒四,在部裡人緣可不怎麼樣。」弗蘭克說,「我們不都也沒認出來嗎?多虧了埃爾科特先生,他和伯莎似乎是同一個編織俱樂部的。」Ⅰ

  「伯莎是個好人選。」一直沒說話的金斯萊忽然說道,「如果凶手還想借用伯莎的身份,只要說她從國外回來了。」

  校長室內再次陷入沉寂,沒有人說話,但已經呼之欲出了——想抓到凶手,只要隱瞞伯莎·喬金斯的死訊,守株待兔即可。

  哈利·波特忽然意識到,這一屋子人應該大部分都是鳳凰社的成員,他們在等鄧布利多表態。珀西不算數,唐克斯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她正在明目張膽地揣測所有人的臉色,對上哈利的視線,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我還需要想一想。」鄧布利多最終這樣說,「明天給你們答復。」他不動聲色地瞥了斯內普一眼,而斯內普收到示意,也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第三天的《預言家日報》昭示了鄧布利多的決意——「魔法部職員橫屍霍格沃茨,驚天秘密亟待揭露」!



第155章  落定(1)

  這件事宛如一聲號角。

  阿拉斯托·穆迪正式開始了他的「不可饒恕咒」防御課程。學生們被奪魂咒支配得欲..仙..欲..死,不同年級、不同學院的小巫師滿城堡地犯蠢,但能真正抵御魔咒影響的卻沒有幾個——哪怕是傲羅,也只被要求能在三年培訓期後達到標准即可。

  鑽心咒就更沒有辦法了,只能硬捱,全憑頑強的意志力,因此不太適合在課堂上練習。

  「我以前的同事,艾麗斯·隆巴頓女士。」穆迪朝著納威眨了眨眼,「是一個很怕疼的人,但同等烈度的鑽心咒,她是同儕中堅持時間最長的一位。」

  大家紛紛去看納威,納威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這樣,我奶奶一直想讓我爸媽再生一個,她都拒絕了,你們知道的,我魔法天賦也就比啞炮好那麼一點兒。」

  按理說,阿瓦達索命咒更是只能殺個把害蟲、讓大家見識一下就算了,但阿拉斯托·穆迪有他自己的方法。

  「阿瓦達索命咒,沒有反咒,不能被魔咒抵消,也不能被魔咒阻擋。」穆迪舉著手裡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有點兒像麻瓜小孩玩的水槍,「咒語一旦發出,必然會摧毀一樣東西,但卻並不一定是人或者動物的性命。」

  「如果我躲在攝魂怪身後呢?」赫敏一針見血地問,「幽靈呢?幽靈是不可以死第二次的,不是嗎?」

  「如果攝魂怪允許你躲的話,那麼它會消散。」穆迪大笑起來,「好問題,格蘭傑小姐!你說得沒錯,幽靈並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它只會被穿透。」

  於是這一項被穆迪搞成了類似於躲避球的游戲。他向韋斯萊雙胞胎訂購的「教具」能同時發出耀眼的綠光和「清理一新」也無能為力的綠色液體,每到下課前他們就靠清點每個人袍子上的顏料點子來算成績。

  成效顯著,從七年級到一年級,無論男女,都被生生練出了某種類似於條件反射的技能——一見綠光,就下意識地蹲身、Z字形移動然後找掩體。

  按照哈利對於雙胞胎的了解,既然那把「教具」是「韋斯萊魔法把戲」出品,那他們不在走廊上或者公共休息室裡拿這玩意兒嚇唬人是不可能的,費爾奇光擦油漆就得擦到神經衰弱。

  「沒辦法,哈利!」弗雷德慘痛地搖了搖頭,「穆迪……不,不如說是鄧布利多,他給得實在太多了,我們的種種發明,就差這筆錢就可以投入量產!」

  「如果我們以後還想進鳳凰社裡混的話,」喬治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現在最好聽話一點,不是嗎?」

  哈利很快就見到了更多的韋斯萊,在第三個項目當天。或許是出於一種缺什麼就該補什麼的心態,不僅西裡斯和盧平來了,韋斯萊夫人和比爾也來了,救世主應援親友團的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別的勇士。

  其他學生都考試去了,勇士們可以陪著家屬在霍格沃茨四處轉轉。對於掠奪者們來說,幾步每一個地方都發生過傳奇的冒險故事,哈利聽得津津有味,冷不丁冒出一句:「今晚會發生什麼?」

  他們正好走到暮星的舊狗窩旁邊,牙牙搖頭擺尾地上來打招呼,西裡斯被他嚇了一跳,踩得牙牙「嗷嗚」直叫。

  「嘿!你害得我們『同類相殘』了!」西裡斯不滿地蹲下身來,給牙牙撓著耳朵根,「今晚會發生什麼?你會從迷宮裡走出來,舉起三強杯,就這麼簡單!」

  哈利禮貌地假笑了一下:「一千加隆?就算波特家的金庫被偷光了,你們誰還拿不出一千加隆給我,魔法部的金幣一枚能當兩枚花?就是兩千加隆也沒什麼稀罕的!」

  盧平咳嗽了一聲,看了西裡斯一眼,西裡斯還在負隅頑抗。「看來我們的勇士根本意識不到三強爭霸賽冠軍的含金量,」他說,「是因為斯萊特林們把你教得不在乎榮譽了嗎?」

  「得了吧,三強爭霸賽只要舉辦就會有冠軍,但『大難不死的男孩』和『救世之星』幾百年來也就只有一個,我會需要它?」

  西裡斯費解地轉向他,試圖從哈利的表情上看出他這油鹽不進到底是隨了誰。

  「無論發生什麼,哈利。」盧平攬住他的肩膀,大家一起狗狗祟祟地蹲在一處,「直面你的內心,遵從本心去做,有困難就克服它,有敵人就打倒他……你害怕嗎?」

  哈利下意識地想搖頭,卻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害怕嗎?

  這個問題,在最初的最初,阿波羅尼婭也問過他。

  「之前讓你去霍格莫德的時候順便練一下制作門鑰匙,怎麼樣?」西裡斯依舊是那副輕松悠閑的姿態,仿佛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赫敏沒有攔著你吧?畢竟是違法的。」

  哈利再一次讀懂了他的暗示。

  「誰也不能把期末復習的赫敏揪到霍格莫德去,羅恩也不行。」他開玩笑地說道,西裡斯笑了笑,神情有些猶豫。

  「聽著,哈利,我……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他說道,手剛往袍子裡一探,就被盧平死死按住。

  「不行,西裡斯。」盧平異常果決,絲毫不肯放松,「鄧布利多也不贊成。」

  「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不是嗎?」西裡斯硬是頂著盧平的壓力把手抽了出來,他握著一把閃亮的銀匕首,刀鋒閃爍出一線幽暗的綠光。

  然後匕首就被盧平奪走了。

  「不行。」他再次重復,「這玩意兒是無法被解釋的,會有多少人因此遭到懷疑,你想想清楚!何況……哈利要合理地生還就已經很難了!」

  哈利默默地看著他倆內訌,忽然一指盧平的手,說道:「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至少我可以知道吧?」

  「你當然可以。」西裡斯不假思索地說,「這是妖精制作的武器,鍛造時融入了蛇怪的毒液。」

  盧平絕望地閉上了眼,喃喃說道:「不,西裡斯……你不知道這孩子他——」

  他敏銳到足以窺全豹於一斑。

  哈利心裡有了底,卻並不打算想辦法把那柄匕首搞到手——盧平說得沒錯,事後解釋不清。

  他身上為什麼會恰好攜有能夠毀滅魂器的冷兵器?然後還誤打誤撞把魂器毀了?不,甚至是他尋找、甄別魂器的過程,都會引人起疑。

  但哈利還是挺高興的,西裡斯有這種想法,說明他信任他。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但西裡斯是發自內心地相信他能夠全須全尾地生還,這才試圖交給他一個新任務。

  來自成年巫師的肯定,來自教父的肯定,嘿嘿,嘿嘿……

  這種亢奮勁兒一直持續到項目開始。勇士們提前去准備的時候,芙蓉拐了他好幾下他才反應過來。

  「阿利!」芙蓉低啞性..感的嗓音因為興奮而顯得有些尖利,她非常不見外地叫著哈利的教名,該死的H不發音,「剛才那個人是誰?」

  「哪個?」

  「就是那個高高的,紅頭發的,扎馬尾的!」芙蓉比比劃劃,最後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這裡還戴了個小扇子!」

  「威廉·亞瑟·韋斯萊,我們都叫他『比爾』,讓我算算他幾歲……」哈利馬上來了精神,「哦不重要,反正他比你大,也沒有女朋友。」

  「我可沒問你這個!」芙蓉臉紅了,裝作不高興地走開了。但就在盧多·巴格曼介紹場外支援服務的時候,她又湊過來:「他為什麼沒有女朋友?他不喜歡女生?」

  「大概因為他之前很少見到女生吧?」哈利也不太確定,「他是巫師銀行解咒員,你知道的,這個行當每天見到最多的除了女妖精,就是女木乃伊。」

  芙蓉忍不住笑了起來,被麗塔·斯基特精准抓拍,羽毛筆一陣狂記。以她的品行,大概不會寫出「勇士們交情深厚、心態平穩」之類的正面評價,他和芙蓉究竟是誰勾引誰,就看斯基特更討厭誰了。

  她還想問什麼,就聽見哨聲一響,哈利作為得分最高的人之一,得先進場了。

  「出來我介紹你們認識,我保證!」哈利回頭叫道,一頭扎進了迷宮。

  與他的心理預期相比,他的旅程進行得相當順利——炸尾螺是他們今年親手養的,倒懸霧考驗的還是意志力,斯芬克斯猜字謎,博格特老手下敗將了。就這些,再加上個迷宮,怎麼和龍口奪蛋和水下尋寶相比?

  憑借著指路咒,他簡直順之又順地抵達了迷宮中央,同時另一個方向還有一道腳步聲匆匆傳來。

  哈利剛要回頭看看來者是誰,就聽見重重籬笆牆外有一個他熟悉無比的聲音催促道:「好孩子,來這邊,去!」

  一個龐大、猙獰、張牙舞爪的陰影從塞德裡克·迪戈裡的背後緩緩升起。

  「塞德裡克!」哈利想也沒想,大聲怒吼,「小心背後!」

  他提醒得很及時,塞德裡克向前一個翻滾,避開了從天而降的毛毛螯足。對於以敏捷著稱的找球手來說,騎不騎掃帚都不影響他們對自身素質的超常發揮。

  但哈利最後並沒下殺手。斯內普那本黑魔法小冊子上的每一條咒語,單拎出來都夠這蜘蛛受的,他又不是海格,面對威脅他只想除之而後快——可他怕海格難做。

  好好的孩子到外面出趟差,回來變死的了,海格拿什麼交代給他的老朋友?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哈利和塞德裡克合力將蜘蛛懸浮起來,狠狠地丟出籬笆之外。聽著看台上傳來的陣陣驚呼,塞德裡克小聲問道:「剛才……那是海格教授沒錯吧?」

  干!被他發現了!

  「他是有苦衷的!」哈利迅速地解釋,「等出去,我一定會——」

  他還沒說完,芙蓉和克魯姆也一先一後地趕來了。「你們的大蜘蛛為我們指明了方向。」芙蓉開玩笑道,「多謝、多謝!」

  這就尷尬了,四個人都在,難道他們要兩兩決鬥、直至分出勝負?

  「快去吧!」克魯姆說,「先到先得,雖然你們沒有得手,但是你們比我們先。」

  「要是打蜘蛛我也有份,說不定我還會想爭一爭。」芙蓉望了望滿身狼狽的哈利和塞德裡克,「我敢說,那頭畜生對我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它攻擊你們甚至都沒有注入毒液。」

  好像是這麼回事,塞德裡克的神情更迷惑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哈利,應該你先。」他望著滿地沾染了巨蛛分泌物還生機盎然的青草,「那頭蜘蛛,你明白的。」

  「我們一起。」哈利堅定地說,「正是因為有那頭蜘蛛,你也明白。」

  在芙蓉和克魯姆的見證下,他們同時將手伸向三強杯——

  天空猛然升起兩朵紅色的火花,位置在迷宮中央。鄧布利多立即站了起來,魔杖輕揮,眾目睽睽之下,比人還高的籬笆牆開始從外向內一層層地被解離、清除,勇士們遭遇的種種困難也都隨之一一展示在觀眾們的眼前,引起了新一波的尖叫浪潮。

  教授們配合著將斯芬克斯、博格特之類的東西收拾干淨,等到最後一層籬笆被拆掉,芙蓉和克魯姆傻乎乎地守著個獎杯台座,出現在眾人面前。

  「出什麼事了?」馬克西姆夫人大驚,她本來還對鄧布利多果斷拆牆的行為有些不滿,現在卻徹底傻眼了,「他們人呢?霍格沃茨的勇士呢?」

  「那個獎杯是個門鑰匙!」芙蓉尖叫道,聲音在夜風中傳出去很遠,全場嘩然,「他們被傳送走了!」

  「沒錯,我們都看見了。」克魯姆言簡意賅地附和,卻忽然聽見他的校長痛呼了一聲。

  「他、他好高興……」克魯姆聽見校長如此說,用的是德語,在場只有他倆聽得懂,「他要回來了……」

  奇怪,誰要回來了?會是哈利他們嗎?

  哈利他們摔了個七葷八素。

  落地之處沒有照明,和霍格沃茨所在的高原群山相比,這裡的地勢很平坦,不遠處只有一座小小的丘陵,半山坡上坐落著一棟軒麗的大宅。

  而根據夜色下模糊的輪廓判斷,他們應該是在一座麻瓜教堂的附屬墓園裡。全英國的教堂都差不多,不是嗎?

  「先隱蔽。」哈利立刻說道,高興地發現塞德裡克和他一樣緊握著魔杖,「恐怕來者不善,我真不該讓你和我一起的。」

  「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塞德裡克小聲道,高大的身軀十分勉強地蜷縮在小墓碑後面,「是不是有人來了?」

  哈利比了個「噓」的手勢,他們一聲不吭地注視著來人——抱著孩子的年輕男巫,步履很是歡欣,一縷渾濁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有點眼熟。

  「他長得好像巴蒂·克勞奇,就是年輕一點。」塞德裡克忍不住說,「我在世界杯決賽上遇見過——」

  「除掉那個礙事的!」一個高亢尖利的聲音叫道,不像是年輕男巫發出來的。

  哈利此時此刻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劇烈頭痛攻陷了,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突破他額頭的傷疤伸進他的腦子裡去,而他腦子裡也有什麼東西鍥而不舍地往外鑽。他想提醒塞德裡克小心,卻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抱孩子的男巫騰出一只手,手裡握著魔杖——

  「阿瓦達索命!」

悠于 2025-4-11 23:29

第156章  落定(2)

  綠光洶湧而來,塞德裡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躲開了,與此同時,另一個人急匆匆地穿過墓園向這裡走來。

  「請手下留情,主人!」她喊道,「迪戈裡是我們這邊的!」

  說話的女巫佩戴著銀面具,但這個聲音哈利再熟悉不過了——是阿波羅尼婭。而看塞德裡克的表情,他顯然也認識父親的上司。

  「什麼叫做『我們這邊的』?」發號施令的聲音冷笑,「我怎麼不知道?」

  阿波羅尼婭直接跪倒在了男巫身前,但男巫竟然有些膽怯、不敢承受的樣子。

  「這是塞德裡克·迪戈裡,純血。使您壯大起來的、不可缺少的獨角獸血液,就是阿莫斯·迪戈裡為我們弄來的。」阿波羅尼婭說道,「走私案裡他出了大力,是個可以爭取的對像,即便他不情願,也可以拿這件事要挾他就範。」

  哈利已經疼懵了,他茫然地看了塞德裡克一眼,發現塞德裡克比他更茫然。

  「那也不能就這麼饒了他。」年輕男巫反對道,「他看上去對他父親做的事一無所知,他會說出去的,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一個沒畢業的小巫師扳不倒我。」阿波羅尼婭篤定地說道,「赫奇帕奇也有像你這樣識時務的,巴蒂,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這一切還要交給也叫做巴蒂的年輕男巫懷裡抱著的那坨玩意兒(哈利幾乎已經能確定這就是伏地魔了)來定奪。它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我們缺人手,不是嗎?他多大了?」

  「參加三強爭霸賽的除了哈利·波特,都已經成年了。」

  「那試試他也無妨。」伏地魔說道,「如果是個可造之材,那正好可以接上來用。」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轉身向他們走來。哈利現在只期盼塞德裡克要比羅恩穩重,換成羅恩在這裡,現在早就亂七八糟地無論什麼都嚷出來了,那除非梅林在世,否則誰也救不了他。

  「獎杯飛來。」

  隨著一聲呼喝,三強杯被召到阿波羅尼婭身前。她似乎也拿不定主意,干脆一拳打昏了塞德裡克,這才拿著他的手往獎杯上一搭——輕微的旋風呼嘯聲響過,塞德裡克安全地回去了。

  哈利被這一拳打得半天反應不過來,阿波羅尼婭已經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懟在塞德裡克剛剛藏身的墓碑上綁好。他們離得很近,哈利剛想說句話,余光裡卻注意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是一條粗壯的三角頭大蟒蛇,它目標明確地盯著他們,仿佛有人的意識似的。

  「無聲無息。」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個禁言咒,又折回墓園入口,那裡正有人飄著一口能泡澡的大坩堝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是許久未見的雷古勒斯。

  兩人合力,將架子搭了起來,那個叫巴蒂的年輕男巫就只管抱著襁褓,站在一邊兒看著,滿臉興奮難抑的激動之色。

  「可以了。」阿波羅尼婭向雷古勒斯點了點頭,後者輕輕用魔杖一揮,半空中出現一個奇怪又復雜的立方體,每個尖端都套著一個小圓圈。

  坩堝裡半沸的液體裡不斷地飛出一些光點,填補空白的圓圈,最後只剩下最中央的四個,還沒有被填滿。

  「不同的煉金術師運用『梅塔特隆立方』Ⅰ的思路也不同,雷古勒斯,你很獨特。」伏地魔也望著虛空中的圖形,「很好!巴蒂,快!」

  巴蒂顫抖著手將襁褓揭開,露出了伏地魔的全貌,哈利被醜得不忍直視,但仍然強迫自己去看——湯姆·裡德爾淪落到這種境地都能掙扎著爬起來,他更沒什麼好怕的。

  伏地魔沿著坩堝的邊邊滑入燒滾的液體裡,舒暢地嘆了一口氣,隨即便沒動靜了。而半空中那個立方體最重要、最中央的圓點,也被填滿了。

  巴蒂開始念咒,他先是從哈利身前的墳墓裡弄了點骨灰,又迫不及待地剁了自己一條胳膊,哈利發誓刀子砍下去時他的慘叫是興奮而愉悅的,最後他來到哈利跟前,取了一些血。

  隨著鮮血的加入,坩堝裡的液體變成了明亮炫目的銀白色,表面結成一層薄薄的殼兒,在近乎無光的黑夜裡憑空折射出鑽石般的光輝。半空中的梅塔特隆立方已經達成完滿,它層層向內坍縮進去,化為一個亮斑,向著鑽石一撞——火星猛烈地四濺開來,先前燒得一派熱鬧的坩堝驟然冷寂,白霧彌漫之中,一個瘦高的身影跨出鍋來。

  干!煉金術好神奇!

  阿波羅尼婭別開視線,巴蒂行動不便,只好由雷古勒斯獻上一件黑袍,給伏地魔遮遮羞。

  「恭喜主人,重獲新生。」他們一齊跪下。伏地魔無暇理會,只是欣喜地檢查著自己那破碎不堪靈魂的新居,哈利發現他的要求很低,長成這個B樣居然也滿意。

  雲開霧散,天穹星星點點,哈利看熱鬧正看得起勁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傷疤再次猛烈地疼痛起來,原來是伏地魔撈起阿波羅尼婭的左臂,在她那個標記上按了按。

  就相當於巫師界的「復仇者集結」,對吧?

  果然,還沒等窮極無聊的伏地魔向他痛陳革命家史、自己把自己扒得連底褲都不剩下了——他也確實是在掛空檔,噫——許許多多的小型爆炸聲遙遙響起,食死徒們不敢直接幻影顯形在他們主子面前,最後幾步都靠走的。

  或許說是靠「哆嗦」或者「蠕動」更恰當。

  很快,伏地魔的小團體就集結完畢了,他也迫不及待地開始為自己已經離心了十三年的隊伍進行向心力建設。有承受不住壓力的,當即就挨了個鑽心咒,但下一個人的遭遇直接碾壓了鑽心咒——卡羅雙胞胎裡的妹妹,被當著所有人的面殺雞儆猴了。

  「如果克拉布一家還不足以讓你們引以為戒的話,」伏地魔環顧著他的僕人們,手下愜意地撫摸著大蛇的腦袋,「卡羅就是榜樣!」

  卡羅哥哥癱倒在地,哭都哭不出聲,渾身都在猛烈地顫抖,仿佛發羊癲瘋。

  「無論是地位、榮譽還是權力,都該由黑魔王來給予。」伏地魔慢慢地說道,「我在的時候要牢記,我不在的時候,更應該深深地刻在腦子裡!」

  哈利恍惚地注視著卡羅妹妹毫無生氣的面孔,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全過程,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猝不及防地變成了一具屍體,再過些日子,她就會變成伯莎·喬金斯那樣。

  他望向圍觀的食死徒,大部分人都害怕得直哆嗦,但也有小部分人,譬如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還有那個失血快死了的巴蒂,他們只是漠然站在一邊,毫無反應。

  該當如此,他的父母也走過這一步,無數死在巫師戰爭裡的人,在死亡之路上,都是卡羅的前輩。

  哈利硬起心腸,面無表情地看著伏地魔炫技般地給巴蒂搞了根新胳膊,開始針對一些重點病灶進行話療,德拉科的父親也遭受了一個鑽心咒,滾在地上爬不起來,但沒人敢去扶。而伏地魔余怒未消,他繞著食死徒圍成的小圈子轉了幾步,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少了一些人。」他定定地望著雷古勒斯他們,「和你們所說的人數,對不上。」

  雷古勒斯硬著頭皮上前,神情尷尬地開口道:「主人,據我所知,在您……的同一天晚上,萊斯特蘭奇堡遭到了鳳凰社的襲擊。貝拉似乎……她之前邀請了一些人,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伏地魔露出沉思的表情來。「是有這麼回事……萊斯特蘭奇夫婦抓了一對麻瓜,要等波特自己送上門。」他看了一眼哈利的方向,「看來他們只等到了鳳凰社。」

  哈利心裡一沉,但伏地魔卻並未追究。

  「我擁有許多僕人!」伏地魔高聲道,「你們之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既具有時光也難以磨滅的忠誠,又具有聰明的頭腦與出眾的能力,在他們的竭誠輔助下,我得以完成這一復生的奇跡。」

  巴蒂神情矜持,唯有嘴角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但那只頻繁捏動的新右手暴露了他雀躍的心情。

  「剩下的人,能像貝拉特裡克斯那樣,三者只占其二,就已經很好了,可惜的是,我連這樣的人都沒遇見幾個。你們剩下的所有人,既不忠心!也不聰明!更不勇敢!」伏地魔走過他們身後,柔順的袍角像一雙雙陰冷的小手,輕輕撫過每一個人的腳後跟,「但是沒關系!伏地魔大人是寬容的。亙古至今所有的偉大事業,都是由一個又一個普通又平凡的人堆疊起來的,你們此時此刻能站在這裡,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要不是被綁著,哈利·波特已經要給他鼓掌叫好了,多麼標准的「又拉又打」!伏地魔緊接著果然神色一轉,開始描繪起今後的宏偉藍圖來,不知是他在原始森林裡待久了、學了些旁門左道,還是他終於意識到「人類」並不可靠,總之他的戰略計劃全是向著非人生物去的,哈利在心裡估了估,這至少需要一兩年才能徹底部署完成。

  還得是他「忠誠、聰明、能力出眾」的僕人不給他添亂的情況下,這怎麼可能?

  哈利忍不住想笑,於是他就真的這麼做了。伏地魔正在高談闊論自己的苦難經歷,忽然發現有幾個食死徒不停地瞥向他背後,他愕然回首,正好看到救世主呲著一口白牙,笑得前仰後合。

  一直看守著他的巨蛇憤怒地直立起身軀,鮮紅的蛇信吐進吐出,作勢欲撲。

  「不,納吉尼,別動。」伏地魔噙著一縷詭異的微笑緩緩踱過來,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死人,「介紹一下,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今夜最重磅的嘉賓!沒有他,我根本無法做到如此成就。」

  「覺得很好笑嗎,小哈利?」伏地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沒錯,黑魔王現在擁有的一切,抵不過他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你當然會覺得好笑,可我看到你的笑臉,只比你更想笑,因為我再也不用怕你了。我可以觸碰你了,你母親的庇佑也不過如此,她現在也庇護著我了。」

  哈利想說話,但他說不出來,阿波羅尼婭的禁言咒還兢兢業業地發揮著效用。但伏地魔顯然覺得唱獨角戲沒什麼意思,抬手幫他的聲帶重獲自由。

  「那你還不謝謝我?」哈利立刻道,「你自己沒有媽媽嗎?就這還要占我便宜?」

  哈利·波特,人生第一個鑽心咒,全靠自己嘴賤。

  伏地魔停手之後,他都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暈過去了,他盯著空茫的夜色,發現自己完全是無意識的,劇烈的疼痛摧毀了他的一切,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立刻閉上了眼睛。

  「看看,看看,救世主也不過如此!」伏地魔嘲諷他,手指滑過他沁著汗水的額頭,在那個傷疤上輕輕戳了一下。食死徒們都很捧場地笑了起來。

  「你要殺就殺,還廢什麼話?」哈利垂著頭冷笑,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怎麼,你的魔力已經不足以施展一個索命咒了嗎?像你曾經對我媽媽所做的那樣?」

  奇怪的是,那條大胖蛇比伏地魔本人還要生氣,它仿佛……能感知到主人受辱後的怒意,卻不具備足夠的人性來壓抑這種憤怒。伏地魔再三地斥退了大蛇,親手為他解開了捆縛的繩索:「無知的愚人總以你為黑魔王的宿命之敵,但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壓根不配。不過沒關系,我願意給你一個,堂堂正正與我一戰的機會。他的魔杖呢?」

  「在我這。」阿波羅尼婭遠遠說著,疾步走上前,將魔杖塞進了哈利的手心,讓他緊緊握住。隔著冷硬的面具,他望向那雙幽深得發黑的綠眼睛,裡面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得就像是海德公園的湖面。

  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然後就被伏地魔虐了個慘,大概良好的心態對提升戰鬥力並沒有什麼幫助。雖然伏地魔玩來玩去,都只有不可饒恕咒那三板斧(簡直不可思議!),但是出奇的好用,穆迪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不可饒恕咒,能躲則躲,躲不掉硬抗,抗不過就死」。

  但他就算躲,能躲的地方也很有限,食死徒和大蛇呈兩面包夾之勢,將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有完沒完了?玩我很有意思是吧?」哈利大吼道,人還躲在伏地魔某個祖宗的墓碑後面,「決一死戰吧!難道你都沒有正經事要去做嗎湯姆?」

  他跳出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想著,既然命運將他和伏地魔湊做一堆兒當敵人,總得給他一點兒什麼吧?他身上總有些什麼伏地魔不具備的東西,讓他足以與伏地魔匹敵。

  「阿瓦達索命!」

  「除你武器!」

  閃回咒的金芒映亮了整片天空。

  阿波羅尼婭仰頭望了一眼,很是稀奇:「我以為克拉布家至少有一個是你殺的,只怕西裡斯也是這麼以為的。」

  「這些人還不夠黑魔王發泄他的怒火,我又怎麼敢搶?」雷古勒斯微微一笑,「就讓西裡斯繼續誤會吧,我故意的。」

  他們一邊敷衍地跟隨著急忙慌的食死徒大部隊繞圈子,一邊試圖為哈利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脫身,可詭異的是,納吉尼驚惶過後,卻始終亦步亦趨地圍繞在他們身邊。

  阿波羅尼婭被這八分之一的伏地魔盯得背上起毛,正巧小巴蒂·克勞奇氣急敗壞地跑過來,指著天空大喊道:「克拉布和卡羅怎麼能!他們怎麼能攻擊黑魔王?」

  他們只得再度抬頭看去,只見重重灰霧般的靈魂一齊撲向伏地魔的方向,其中有他們認識的人,譬如克拉布們、阿萊克托·卡羅還有許久之前的朗曼,也有他們不認識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穿著麻瓜酒店的制服。莉莉·伊萬斯落在最後,與兒子依依惜別。

  「如果他們真的忠心,就不會死了,不是嗎?」雷古勒斯淡淡地說。

  鋪天蓋地的金網斷裂開來,哈利·波特開始了人生中最聲勢浩大的一場躲避球比賽。但伏地魔仍舊抱著某種執念,他不許食死徒們對哈利下殺手,依然堅持哈利是他的敵人。這反而使食死徒們畏手畏腳起來——只要位置寸,譬如心髒這種防守薄弱的地方,哪怕是昏迷咒也能殺人。Ⅱ

  包圍圈在縮小,哈利覺得自己像雞圈裡被農夫圍堵的母雞,他跌跌撞撞撲倒在地,躲過頭頂疾射而過的各色魔咒,左手忽然在墓碑後摸到一個什麼東西。

  一把刀?這裡怎麼會有一把刀?

  「門托斯!」但是哈利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甩出一個鐵甲咒,躲進一株紅豆杉背後,反手做了一個非法的門鑰匙。等待咒語生效的這幾秒無比漫長,哈利心焦如焚,卻忽然覺得脖子後面一涼。

  那條叫做納吉尼的大蛇悄無聲息地從紅豆杉上游了下來,它審視著哈利,慢慢張開巨口——哈利忽然合身撲了上去,整個人四肢並用地摟住了那條蛇,蛇也立刻不甘示弱地纏了上來!

  下一秒,銀刀發出一陣微弱的嗡鳴,一人一蛇消失在了紅豆杉下。

  他重重地摔在柔軟的青草地上,渾身上下無處不痛,但最要命的是,納吉尼死死地絞緊了他,他就快要窒息了。

  一陣喧嘩的聲浪夾雜著重重腳步聲撲面而來,有人念咒,有人阻攔。「不要誤傷了哈利!」他聽見西裡斯遙遙喊著,「力松勁瀉!」

  但是沒有用,完全沒有用,傲羅的准頭都很好,打在納吉尼身上卻像是在給它加油鼓勁。對於巫師的魔法,神奇動物往往擁有著極高的抗性,這條蛇更是強到離譜,要不是哈利一開始就選擇困住蛇頭,讓它失去咬人的余地,現在估計已經涼透了。

  伏地魔到底養了一條什麼寵物啊,毒蛇和蟒蛇的長處它是一個都不落啊!

  更糟糕的是,哈利現在完全處於被動防守的弱勢地位,他不敢松開摟緊的雙臂,一旦讓納吉尼的頭和脖子獲得自由,它一抬頭就能咬破哈利的頸動脈。他用力地攥著手裡的魔杖和刀……等等,刀?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刀子拔出了鞘,鋒刃在星空下折射出一絲暗綠的光輝,他什麼都明白了。

  「蛇最脆弱的部位在它身體七分之一的位置,那是它們的心髒。」埃基伯勒預科小學常見野生動物及野外生存講座上,特邀專家如此說道,「其次是蛇身三分之一處的脊椎縫隙,攻擊這裡,可以使蛇重傷癱瘓。」

  哈利·波特的手指在納吉尼的脊背上掃過,他用左手按緊刀背,在光滑潮濕的蛇皮上狠狠一割!



第157章  落定(3)

  哈利·波特感覺有什麼濕濕涼涼的東西在舔他的臉。

  干!難道納吉尼還沒死!

  他嚇得立刻就要醒了,手腳也開始亂蹬。這一蹬不要緊,疼得他差點哭出來,連忙被人七手八腳地按住了。

  「哈利·波特醒了!」有人尖聲尖氣地說道,「多麼堅強的小人兒吶,斷了十幾根骨頭,才睡了幾個小時。」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多比淚眼婆娑地俯在他臉前,拿著一塊冰涼涼的濕手帕給他擦臉,哭得鼻涕都快滴他嘴裡了。

  「你要是用熱水,可能我還醒不了這麼快。」哈利虛弱地說,很快就感到余光裡隱約被他當作白牆的東西被人拉開了,一連串的人衝了進來,龐弗雷夫人在最前面,張開雙臂死命擋著赫敏羅恩西裡斯盧平莫麗比爾甚至還有穆迪。

  「他斷了十幾根骨頭!頸椎!肋骨!盆骨!四肢找不到一根好的!」龐弗雷夫人怒道,「都給我往後退!退!」

  哈利討好地看著她:「我不用喝生骨靈吧,夫人?」

  「你給我躺在那兒!」龐弗雷夫人轉頭吼他,「不許動你那脖子!」她緊接著便開始絮叨起「火龍」啊「人魚」啊什麼的,看上去怨念頗深。

  「這就是麻瓜說的『植物人』嗎?」羅恩忽然沒頭沒腦地說,被赫敏拍了一下。「當然不是。」她板著臉說。

  「納吉尼呢,就是那條蛇?」哈利努力地轉著眼珠子,「死了嗎?」

  「你都快把它剖成兩半兒了,兄弟!」羅恩誇張地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個從中切開的動作,「梅林啊,我怎麼沒發現自己和一個嗜血狂徒住了四年?」

  莫麗·韋斯萊狠狠地給長子的背上來了一巴掌,比爾被打得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探長手臂給了最小的弟弟一個腦瓜崩。

  「你成功完成了任務,哈利。」盧平很欣慰地看著他,西裡斯……西裡斯在抹眼淚。

  「我不知道會那麼危險!」他紅腫著一雙漂亮的灰眼睛,「該死的!如果我當初沒有提那個愚蠢的建議……」

  「那我就真完了。」哈利誠懇地說,「如果我認為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子,根本不會試圖去殺蛇。」

  魔咒都無能為力的神奇動物,一把普通的刀大概只能給它去去角質,他還費什麼事啊?

  更多的腳步聲向著校醫院走來,康奈利·福吉一進門就要求將簾子統統拉開,龐弗雷夫人氣得臉色發白,但不拉開是不行了,病床前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

  魔法部的福吉,不得不把安保人員留在門外;三強爭霸賽的馬克西姆夫人摟著喜極而泣的芙蓉,後面孤零零地跟著一個克魯姆,卡卡洛夫不知道去哪兒了;霍格沃茨的正副校長神情都不算很愉快,斯內普落在最後,正在出神。

  「我想沒必要再問哈利了,他現在也沒辦法配合。」鄧布利多的聲音裡透著強硬,「小迪戈裡先生不是已經全說了嗎?接受現實吧,康奈利,伏地魔回來了。」

  「不過是幾個裝腔作勢的黑巫師,小迪戈裡才多大,他怎麼會認得神秘人?」福吉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從傳送後開始說吧,哈利,前面我們已經知道了。」

  「我們傳送到了伏地魔的父系家族墓地,小巴蒂·克勞奇抱著他——」

  「小巴蒂·克勞奇已經死了!」福吉大聲道,「天底下不是只有克勞奇家族的人才許叫這個名字!」

  「可塞德裡克也說他和老克勞奇長得很像。」

  「你是在質疑魔法部對於阿茲卡班的管理嗎?還是在質疑老巴蒂·克勞奇的公心?」福吉驚訝地看著他,「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個時候的首席傲羅還是阿拉斯托·穆迪。」

  「這個時候想起我來了!」穆迪冷哼了一聲。

  「好、好、好,無所謂是誰抱著伏地魔,總之他通過煉金術重新獲得了軀體,用了他父親的骨頭、僕人的肉和我的血,然後他就召集了所有逍遙法外的食死徒,商量著要招募巨人、攝魂怪和其他什麼東西。」哈利的目光寵溺而縱容,仿佛福吉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你要聽咒語還是食死徒名單?我都可以背給你聽。」

  福吉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紅。

  「臆想……胡編亂造!嘩眾取寵!」他越說越自信,「什麼伏地魔的墓地,究竟有沒有這個地方我們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只是你和小迪戈裡合起伙來欺騙世人!」

  「有。」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去過。或許你忘了,康奈利,但我曾是伏地魔的老師。」

  「啊哈!」福吉宛如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所以是你在這兩個孩子背後操控一切,鄧布利多?你們串通好的?」

  哈利翻了個白眼,這是他目前能做出的幅度最大的動作了。格蘭芬多們個個都很費解地望著這個自說自話的胖子,似乎都不太能接受如此非常時期是這麼個玩意兒領導著巫師界。

  「你可以讀我的大腦。」哈利基本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或者冥想盆,直接提取我的記憶。」

  「記憶是可以偽造的!」福吉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你和小迪戈裡是鄧布利多的得意門生,想必學了很多吧?」

  羅恩張嘴就要說話,被赫敏死死捂住。「他是你爸爸的上司,羅納德!」赫敏的嘴唇就貼著他的耳朵,羅恩鬧了個大紅臉。

  「然後呢?」福吉舒適寫意地在哈利床前坐了下來,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編」的神情,「你的心也太狠了,鄧布利多,怎麼真讓孩子受這麼重的傷?」

  「然後伏地魔要和我決鬥,我倆的魔杖出現了閃回,他殺死的冤魂為我爭取了一線生機,我逃脫食死徒的圍攻,做了門鑰匙回家。」哈利干巴巴地說,有氣無力地仰望著天花板。

  福吉哈哈大笑起來:「你自己看看你編的有沒有人信!你,一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小巫師,從和神秘人的決鬥中逃脫,還能從十幾個食死徒的圍攻裡生還?看在你費心思虛構這一番精彩情節的份上,非法門鑰匙的賬我就不和你算了。」

  「謝謝。」哈利絕望了。

  「為什麼沒有人信?」西裡斯平靜地問,眼神很輕蔑,「哈利本來就很優秀,你倆決鬥,他能打得你屁滾尿流。」

  「我相信哈利。」盧平說道,緊接著大家都紛紛表了態,連龐弗雷夫人都不例外,多比在相鄰的病床上激動地蹦來蹦去,看上去真的很想衝過來打爆福吉的頭。

  「你們?」福吉第一次正視這群五花八門的親友團,「鄧布利多,你找這麼多人來,是什麼意思?不只有這兩個孩子,你准備了更多的人,強大的成年巫師,各行各業、有錢有勢……你要做什麼?」

  「阿不思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還稀罕一個小小的魔法部?」穆迪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

  「說出來了!是吧!」福吉提高了音量,「承認了!鄧布利多!穆迪是你的老朋友了!」

  「這人有病!」西裡斯直接道,「請您快走吧,部長,你在這裡不僅幫不上忙,我們家哈利傷都好得慢了!」

  但福吉非但沒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流露出一種「看,你們終於沒有新花招了吧」的滿意神情。「我很抱歉,讓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友人摻和進這種事來……」他禮貌地說著結束語,輕輕吻了吻馬克西姆夫人的手。

  「如果你非要一個切實可信的證據。」斯內普忽然大步走上前來,卷起左臂的袖子,他蒼白的皮膚上一個漆黑醜陋的標記正在褪色,「不需要我告訴你這是什麼吧,部長?」

  那種志得意滿的神情潮水一般從福吉臉上褪去了,穆迪輕輕地「嘖」了一聲,韋斯萊們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你知道這人是食死徒是一回事,親眼見到他手臂上的黑魔標記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鄧布利多的人,不是嗎?」福吉逼視著他,聲音低啞,「所以你的話也不可信,你們一定想出了什麼辦法……」

  「德姆斯特朗的卡卡洛夫教授也像我一樣,現在他已經不知所蹤了。當年他出賣了太多人,必然不敢回去,那他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斯內普絲毫不懼,一步也不肯退,「你非要等他死了,看見死亡現場的黑魔標記,才肯相信嗎?」

  「如果卡卡洛夫死了!」福吉的頭發幾乎要頂飛他奇形怪狀的帽子,「那就是你們殺的!黑魔標記,你也可以!」

  鄧布利多忽然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哈利從未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那是純粹的失望,和冷酷的決心。

  「沒有人、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說服你,康奈利,我已經充分認識到了這一點。」鄧布利多用一個動作表明了他的意志,作為霍格沃茨的校長,他拉開了病房的門,「我們終將踏上兩條不同的道路,盡管你或許對我有很大的成見,但是我永遠會保護我的學生,如果你遇到了什麼困難,歡迎到霍格沃茨來。」

  回答他的一聲氣急敗壞的冷哼,康奈利·福吉氣急敗壞地按了按圓頂禮帽,還維持著常勝將軍的姿態。「你們的獎金,哈利·波特!等正牌裁判從西班牙出差回來再說吧!」他撂下這麼一句話,用力地摔上了門。

  「真沒禮貌。」馬克西姆夫人咕噥道,「英國人!」

  病房裡所有的英國人都對她側目而視。

  「好了,奧利姆!」鄧布利多轉臉就又是那個溫和慈愛的老人了,「我們先出去談談,關於比賽的事。讓哈利和他的親人朋友多說幾句,不早了,是不是?」

  塊頭很大的馬克西姆夫人和塊頭不那麼大的鄧布利多帶著兩個外校學生一走,病房裡立馬寬敞了不少。龐弗雷夫人非常想趕大家都滾蛋,但鑒於非常靠譜的麥格教授在這裡,比較靠譜的斯內普教授也在這裡,她嘆了口氣,默默地也走了。

  「快說說,哈利!」羅恩迫不及待地說,「我要聽完整版,別拿你敷衍福吉的版本敷衍我!」

  莫麗·韋斯萊的手蠢蠢欲動。

  「塞德裡克呢?」哈利先問,「他應該沒事吧?」

  「沒事,就是被人打昏了。」赫敏比了個拳頭,「送到醫療翼來才被救醒,但他好像是嚇著了,整個人都呆呆地,斯普勞特教授和他媽媽勸了他半天,又喝了一杯摻著吐真劑的熱牛奶,這才肯開口。」

  「吐真劑?」哈利一愣,「他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穆迪哼了一聲,斯內普比他哼得更大聲,赫敏和羅恩都笑了出來,於是哈利也懂了。他又注意到西裡斯,雖然默不作聲,卻一直懇切地望著這邊。「雷古勒斯沒事。」哈利恍然,立刻說道,「沒有受折磨,沒有鑽心咒,至少在我走之前是這樣。」

  西裡斯松了口氣,喃喃地說道:「這是應該的,總沒有再罰他的道理——早就罰過了。」盧平摟著他的肩膀拍了拍。

  哈利定了定神,開始細細講述起今晚的所見所聞,從那只神出鬼沒的八眼巨蛛開始講起。講到伏地魔走出坩堝時,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講到他激情開嘴炮,又都紛紛松了口氣。

  「格蘭芬多的勇敢不是讓你在這個時候發揮的,哈利!」莫麗面色蒼白地捂著胸口,西裡斯的眉頭卻飛得高高的,恨不得給他鼓掌。

  他又接著往下講,當他講到莉莉·伊萬斯的身影從伏地魔的魔杖尖端飛出時,斯內普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那不是她的靈魂。」他搖搖頭,「兄弟魔杖無法自相殘殺,那是強制閃回後的幻影,但那個她……依然保留著從前的記憶。」

  「明天我就去問問奧利凡德,蟲尾巴的魔杖有沒有兄弟。」西裡斯吸了吸鼻子,「說真的,我想詹姆了,如果他能看到哈利現在的樣子……」

  「如果詹姆還在,哈利根本不會吃這麼多苦,他本可以快快樂樂地長大。」盧平哀傷地望著他。

  「我現在也很快樂。」哈利反而是最冷靜的那一個,「我要繼續了。」

  等他講到自己迎蛇而上的時候,赫敏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比爾卻很贊成他的選擇。「我不知道那條蛇毒性有多強,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那麼做,沙漠裡有許多毒蛇。」他比了個大拇指,「被毒死就是一瞬間的事,誰也救不回來。」

  「無論它毒性如何,反正現在它死了。」哈利咧嘴笑了,「我的故事講完了,還不錯的睡前故事吧?」

  莫麗·韋斯萊正在悄悄抹眼淚,這是一個母親的正常反應,哈利想起閃回咒金網之中的媽媽,也覺得鼻頭發堵。龐弗雷夫人正巧過來檢查他斷骨的情況,順手幫他擦去眼角沁出的淚珠。

  「很疼嗎,孩子?差不多都恢復原位了,我這就給你接上。」龐弗雷夫人手勢繁復地揮動魔杖,在他身上點來點去,「如果你醒來的時候不掙扎那幾下,現在早就活蹦亂跳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哈利感覺有一種涼涼的東西從頭頂強有力地灌注了進來,一路游走到斷骨的位置,像一根牙簽,將兩截骨頭強硬地懟到了一起,「啪」的一聲,就接續好了。

  「你不知道你剛來的時候,骨頭一團亂。」龐弗雷夫人雙手捏了捏他的盆骨,「起來試試看,如果哪裡還是長歪了,咱們再打斷了重新長。」

  赫敏欣喜的笑容立馬就僵在臉上。「哦,多麼可怕的一句話!」她小聲說道,緊張地攥著病床欄杆。

  但龐弗雷夫人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哈利表示他現在立刻馬上就可以出院,被好幾雙手強勢按回了被窩裡。

  「你還挨了兩個鑽心咒呢,哈利!」莫麗紅著眼圈,「兩個!真是太過分了,還是個孩子呢……」

  斯內普忽然覺得在這樣一個其樂融融的格蘭芬多大家庭呆不下去,他轉身想走,門卻被人推開了,鄧布利多帶著阿波羅尼婭站在門外。



第158章  落定(4)

  「你怎麼來了?」他脫口而出,有些惱怒,但同時又感到放松,「你現在應該在馬德裡,這說不過去!」

  「黑魔王急著想知道他的心肝寶貝納吉尼是怎麼死的。」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在他眼裡,你比我更有價值,否則他就直接叫你回去了。」

  斯內普啞口無言,只好給他們讓開道路。擦肩而過時他忍不住將她一拉,問道:「成功了?」

  「成功了。」阿波羅尼婭肯定地點點頭,「超乎我的想像。」

  龐弗雷夫人特意安排的單人病房再度人滿為患。阿波羅尼婭一見救世主的熊樣兒就皺了皺眉。「也不給他擦一擦?怎麼弄得這一臉?」她捏捏哈利的腮幫子,「納吉尼的血?」

  哈利點點頭,有些小驕傲:「我把它殺了。」

  「知道!真出息!」阿波羅尼婭冷笑,「刀呢?」

  她神情不對頭,西裡斯趕緊從袍子裡往外掏刀,阿波羅尼婭接過來就照哈利腦門兒上來了一下。

  「哎你怎麼打人呢!」西裡斯急了。

  「不是讓你學門鑰匙嗎?你在那等什麼?切斷連接後為什麼不趕緊走?」阿波羅尼婭氣不打一處來,「我這輩子打過最難的一仗!我們在後面拼命放水,奪魂咒都用上了,一個人控五個!就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算用兩條腿跑回霍格沃茨呢!」

  「可我手裡沒有東西啊!」哈利委屈地揉著腫包,「我總不能脫一只襪子吧?哪有時間呢?赫敏說,土塊、沙粒還有干花這種不穩定的物質無法被用來制作門鑰匙,因為它們自己半路上就可能解體。可墓園裡只能撿到這些東西了。」

  赫敏在一邊兒猛點頭。

  「就猜到你是空著手來的!」阿波羅尼婭更生氣了,抬手把刀扔了回去,「自己拿著吧,這本來就是雷古勒斯的,我們找遍了全身,也找不到合適的東西,首飾太小,手帕太輕——你賠我耳釘!」

  她一只耳朵上光禿禿的,哈利訕訕地露出一個傻笑。

  鄧布利多忍俊不禁地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想,湯姆必然很生氣了?」

  「氣炸了,納吉尼還是新鮮的,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再加上哈利又跑了,氣得呀,簡直要瘋了。」

  「他沒有懲罰你?」

  「他懲罰阿波羅尼婭干什麼?」

  「因為這丫頭戰績彪炳!」穆迪冷冷地哼了一聲。雖然鄧布利多再三保證阿波羅尼婭最初就是由他派往食死徒內臥底的,但老傲羅只是有點瘋,他又不傻,一直別扭著呢!

  「他覺得我不夠積極,沒有用上全力,導致哈利逃脫。我說我立的功夠多了,正應該把機會讓給像盧修斯、麥克尼爾、高爾和諾特這樣的人,可誰知道他們這麼不爭氣?十幾個人抓一個,還叫人跑了?」

  「也沒錯啊!」哈利點頭道。

  「反正他無論出什麼事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多虧納吉尼死得及時,否則我現在大概已經被鑽心咒折磨瘋了。」

  在醫療翼溫暖明亮的燭火下,大家才發現她的一張臉白得不正常,那是一種近乎於透明的、發青的慘白。

  「我去問波皮要一些緩和劑。」麥格教授轉身出去了。

  「想不到納吉尼這麼有價值。」哈利有些發呆,「伏地魔還是個愛寵人士?」

  「你們還沒告訴他?」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轉向穆迪,直接說道:「阿拉斯托,我需要你去聯絡傲羅裡的聰明人,以及上次戰爭中幸存下來的老朋友們。」

  「迫不及待了!」穆迪咧嘴一笑,用力地點了點頭,「弗蘭克前兩天還拐彎抹角地問我呢!」

  「並不是我要趕客,莫麗,但想必亞瑟一個人在家已經快要急瘋了。」鄧布利多看著韋斯萊母子,「轉告亞瑟,之前接觸的那些人,已經是時候和他們把話說開。伏地魔如果足夠理智,就會繼續蟄伏,但我們和福吉的衝突已經近在眼前了。」

  接下來輪到比爾,鄧布利多的任務是「籠絡妖精」。

  「和他們說,我會處理盧多·巴格曼的。」阿波羅尼婭捉空補充了一句,「這是巫師的誠意。」

  「我可以替他把欠妖精的錢還上。」盧平說道。

  「如果你還記得你的老板是誰的話,萊姆斯。」阿波羅尼婭佯作不快,「就該知道那是我的錢。」

  大家都笑了起來,戰前緊張的氣氛被輕易地衝破了。穆迪、莫麗和比爾都離開了,麥格教授也巡視宵禁去了,阿波羅尼婭捧著緩和劑慢慢喝著,聽見鄧布利多笑問:「之前西裡斯曾建議我,讓你趁這次機會毀滅伏地魔身邊新制造出來的魂器,被我拒絕了,他後來是不是又去找你了,哈利?」

  西裡斯立刻虛張聲勢地咳嗽起來,哈利緊急改口:「沒有!他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斯內普從鼻子裡往外哼了一聲,剛想說話,就被阿波羅尼婭按住了,物理意義上的——他站在阿波羅尼婭身後,一只手就搭在她肩膀上。

  「好吧,就當他沒說。」鄧布利多寬容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異想天開的提議,我們只知道伏地魔利用老克拉布的死制作了一個新魂器,卻並不知道他靈魂的載體是一件什麼東西。」

  「真的嗎?」哈利懷疑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她恍若未聞。

  「至少我真的不知道!」西裡斯連忙舉手,「我一直以為是要你去伏地魔家的老房子裡探險,你這裡摸摸、那裡看看的時候,說不定運氣好就撞上了。」

  「別把魂器說得好像你和雷古勒斯床底下的夜壺。」斯內普厭惡地瞪了他一眼,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和盧平忽然都同時嗓子不舒服了起來,咳得一個比一個大聲。

  西裡斯不服氣,還想反唇相譏,被鄧布利多強勢剪斷。

  「總而言之,哈利,雖然你事先並不知情,但你誤打誤撞地做到了。」鄧布利多是真的很高興,每一根白胡子都高興得冒泡,「無論是雷古勒斯留下那把妖精鍛造的小刀,還是你選擇將伏地魔的寵物帶回霍格沃茨……只能說,連命運,或者梅林,或者其他什麼……四聖的意志?如果有的話,它們都站在我們這一邊。」

  「納吉尼?」哈利是真的驚呆了,「怪不得你們的魔咒打在它身上都不起效。」

  「是『她』,哈利,她曾經是一個人。」鄧布利多感慨萬分地搖了搖頭,「一個曾經我認識的人……伏地魔不會選擇一條普通的蛇來承載他的靈魂。」

  哈利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上面還沾著很難擦的蛇血。「我殺人了?」他輕聲問道,「我殺人了,是嗎?」

  「不算數的,哈利。」提起故人,鄧布利多一雙蒼老的眼睛裡也滿是悲哀,「納吉尼是血咒獸人,從小她就能變成蛇,那個家族的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可隨著她長大,這種能力會變得不受控,她越來越頻繁地變身,作為蛇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人性也就此迷失……最終有一天,她將徹底成為蛇,她為人的意識、記憶都湮滅無存。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如果她曾是您的朋友,教授。」赫敏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為什麼您不收留她呢?」

  「你很信任我,這令我很慚愧,赫敏。」鄧布利多感慨地嘆了口氣,「但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而已,還是個垂垂老矣的凡人。我沒有通曉古今的能力,或許我能夠掌握大局,但我目之所及,也無法顧到每一個人。」

  赫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好在哈利從鄧布利多的寬慰中獲得了些許解脫。「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他喃喃地說著,「我發現那刀和西裡斯的匕首一樣,我只覺得……既然連魂器都能毀滅,殺條蛇應該也沒什麼難度……我就殺了。」

  赫敏、羅恩還有西裡斯和盧平紛紛送上自己堅定可靠的愛的擁抱,鄧布利多也慈祥地向他點了點頭,但兩位斯萊特林卻巋然不動。

  「哪怕是巧合,也不能拿去搪塞黑魔王。」阿波羅尼婭沉吟著,「不能讓他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魂器的事。」

  「就用我二年級那個!」羅恩靈機一動,「向霍格沃茨求助,然後福克斯挾著分院帽從天而降,哈利從帽子裡抽出格蘭芬多的寶劍,一劍結果了納吉尼!」

  「好主意!」西裡斯率先贊成,「伏地魔和我們格蘭芬多不熟,寶劍的底細他不清楚。」

  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主意,連鄧布利多都沒有異議,但也沒有太輕松。「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伏地魔會帶人去岩洞,有可能是盧修斯,有可能是其他犯過錯的食死徒。」鄧布利多說,西裡斯的神情立刻變了,「屆時盧修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雷古勒斯……連我也不敢保證。」

  這是連哈利和盧平都不知道的細節,加上羅恩和赫敏,四張無辜的臉蛋兒面面相覷。

  「只要讓他相信這一次也是誤打誤撞的意外,本來就是這樣。」

  「黑魔王很自信。」斯內普也同意阿波羅尼婭的意見,「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現在在哪兒?」

  「也行,他越懷疑我,就越相信你。」說著,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他跑到那個廢棄的度假村去了,多虧那一點微弱的靈魂感應,否則黑魔王今天晚上要睡不著了。」

  斯內普輕輕笑了一聲:「黑魔王!」

  一切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了,但赫敏卻怯怯地舉起了手。

  「我們不需要做些什麼嗎,教授?我是說,一些明面上的事。」赫敏看了看哈利,「哈利聽到了很多食死徒的名字,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反而很可疑。」

  「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不知道。」赫敏老老實實地搖搖頭,「或許……在報紙上發一篇聲明?」

  提出這個建議,她是有些緊張的,但大人們只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連最跳脫的西裡斯都沒有嘲笑她的異想天開。

  「是個可行的好主意,但不是現在。」鄧布利多教導她,「哈利的一面之詞,並不足以取信大眾,或許福吉根本就不會允許我們的文章見報。」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阿茲卡班淪陷。」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羅恩驚叫道。

  「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盧平堅定地說,「否則就等於告訴伏地魔,食死徒裡有我們的臥底。」

  「他已經在懷疑了,營救我姨媽姨夫那次。」哈利應聲道,「但他沒有追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追究。」

  「黑魔王是個矛盾的結合體,他自信於自己的偉大,卻也總是疑心自己是否能獲得那麼多食死徒的忠誠擁戴。」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搖晃著腳尖,被斯內普扯了一下,只好把腿收回來,「這麼多年了,疑心來疑心去,他習慣了,我們也習慣了。現在他手下只有這小貓兩三只,自己也沒有恢復到巔峰狀態,可再也經不起一丁點兒損失了。」

  「正好可以趁他虛弱!趁他還沒制造出第七個魂器。」羅恩一揮拳頭,「把他騙到一個不能幻影移形的地方,同時銷毀其他魂器,再打敗他,不是正好?」

  病房裡安靜下來,羅恩悲催地發現大人們的表情都很是苦澀,或者說,無奈。

  「因為我打不過他,羅恩。」哈利平靜地說,「我剛和他交過手,不,是我單方面被他折磨。我曾經以為,既然預言應驗,使我成為他宿命的敵人,那我一定是有什麼伏地魔不具備的能力,但目前看來,我並沒有。這一次是兄弟魔杖的閃回咒救了我,假設我們在伏地魔醒悟過來、更換魔杖之前實施你的計劃,那也無濟於事——閃回咒裡的亡靈也只能幫我逃命。」

  「不要管什麼預言了,哈利!」羅恩有些煩躁,「伏地魔就是什麼鬼話他都信,才變成今天這樣,你信特裡勞妮那個騙子的話干什麼?我們一起衝上去,一人一個昏迷咒能不能殺了他?」

  「你這就是氣話了。」哈利失笑道,「伏地魔不是你手下的棋子,他不會站在那裡等著被吃。」

  「你說這話倒真有鄧布利多教授的風格!」羅恩咕噥道,還有些不服氣,鄧布利多則是直接笑出了聲。

  「難道沒有辦法嗎?」赫敏憂心忡忡地問,「伏地魔的年紀能當哈利的祖父了,他本身就是個天才,哈利或許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彌補上他和塞德裡克還有芙蓉他們的差距,但伏地魔……恕我直言,鄧布利多教授,您比伏地魔也大了幾十歲。」她很禮貌地沒有說下去,為老教授留了一點面子。Ⅰ

  「有辦法的。」阿波羅尼婭說道,「但只能等黑魔王自己去挖掘,無論我們誰去獻策,他都不會信的。」

  「有辦法?」

  「什麼辦法?」

  「哦?」

  「真的?」

  哈利崩潰了:「怎麼你們也都不知道?」

  「別問。」阿波羅尼婭從容起身,「A secret makes woman woman。」Ⅱ



第159章  被動(1)

  盡管鄧布利多沒有允許赫敏登報的提議,但他仍在期末晚會上盡可能地做了一番說明。吊詭的是,從後續反應來看,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人比霍格沃茨的學生還要更相信哈利。

  「他們離得可遠著呢,咱們這裡鬧伏地魔,關他們什麼事?」羅恩抓緊時間詆毀布魯姆。

  「你說的有道理,羅恩。」赫敏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小心思,「當年格林德沃橫行歐陸,英國也是一片淨土。」

  「我是說,他們根本意識不到伏地魔的危害,信與不信都不會付出什麼代價!」羅恩惱火地說。

  「那可不一定。」芙蓉富有魅力的性感嗓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在這個炎熱未起、清涼宜人的夏日早晨,像一把小刷子,沙沙地撫慰著他們焦躁的內心,「我畢業後,打算到英國找一份工作。阿利,你答應我的,是不是忘了什麼?虧我還在同學面前幫你說話。」

  「啊!」哈利恍然大悟,連忙將她拉到一邊,左右四顧,「可比爾現在不在這裡!」

  芙蓉嗔怪般地看著他。「那你欠我一次,你可記住了。」她譴責道,「如果我要求你來我和比爾的婚禮上當花童,你可不能不來。」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哈利大驚,「你就這麼自信嗎?」

  回答他的是芙蓉的一聲輕哼,她瀟灑地將頭一甩,追著布斯巴頓師生的腳步跑下台階去了。

  哈利茫然地回去找朋友們,卻發現赫敏不見蹤影,而羅恩正雙眼噴火地盯著某個方向——克魯姆魁梧的背影後露出一束亂蓬蓬的棕發。

  這種見鬼的吃醋場合他才不要摻合,何況哈利並沒忘了克魯姆能搭上赫敏,自己也出了力的。他小心翼翼地後退了幾步,忽然踩到了別人的腳,頓時失去了平衡,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哈利?」對方驚訝地用兩手托著他的腋下,秋·張在一邊抿著嘴笑個不停,「你還好吧?」

  是塞德裡克·迪戈裡,他已經完全恢復了。看上去又是陽光開朗、積極向上的青年巫師一枚,俊朗的眉宇之間不染半點陰霾。

  「這話該是我來問你。」哈利有些愧疚,「你還好嗎?」

  「我爸爸帶我去和鄧布利多談過了。」塞德裡克輕松地笑了起來,「他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但……反正我還有一年才畢業,我還有時間。」

  那只金燦燦的三強杯最終被刻上了他們兩個的名字,送進獎杯陳列室妥帖安放。頒獎儀式上阿波羅尼婭還帶來滿滿一大袋金加隆,一千枚金幣,她單手拎著都有點費勁,但塞德裡克當面收下,事後卻托小精靈給他送了過來。

  「一直沒機會問你,那些錢……」哈利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不要?」

  塞德裡克一愣,隨即小聲跟秋說了幾句什麼,她便先帶著他們的行李出門廳去了。

  「我總覺得那是我、還有我們家的買命錢。」塞德裡克好像在開玩笑,又好像沒有,眼睛裡終於也有了那種沉重的底色,「哈利,你們格蘭芬多是天生的——我不知道,或許是勇士,或許是戰士。可赫奇帕奇不是。我們被卷到這些事裡來……我知道這是戰爭,早晚有一天它會卷走所有人,但我想至少能做好心理准備。」

  哈利徒勞地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說。原來普通人是這樣想的,原來他們會覺得被逼迫。如果不是穆迪勤勤懇懇地訓了他們一學期,塞德裡克哪來的心理准備躲過那道索命咒?但他知道多說無益。

  「你不怪我們就好。」他最終只是這樣說。

  「你們不怪我就好。」可塞德裡克卻搖了搖頭,「你們在前面冒著生命的危險,但大多數人,包括我,我們只能躲在後方,甚至並不能理解其中的危險與你們的付出。哈利,我能幫你做的,就是盡可能在我們學院、說服更多的人。」

  「那樣已經很好了!」哈利驚喜地說道,塞德裡克和他交換了一個擁抱,就匆匆去找女朋友了——就在頒獎儀式上,當著幾百號人的面,塞德裡克·迪戈裡進一步升華了和秋·張持續了幾個月的date關系,用一個引發全場海嘯般歡呼的熱吻。

  哈利·日常在想談戀愛和不想談戀愛之間反復橫跳·波特會和了好友,一起走到陽光下的車道上去。

  「那是什麼?」他忽然發現那些飛天馬車一夜之間都配上了馬,它們瘦瘦長長,皮包骨頭,幾乎沒有肉的雙翅緊緊貼著軀干,大腮幫子嚼動空氣時那崎嶇嶙峋的牙床幾乎要把嘴皮頂破。

  「我想你說的是夜騏。」他身後排隊的女生輕聲道,她有一把空靈飄渺的好嗓子,人嘛……就稍微有點潦草和奇形怪狀,但她那頭有雜質的金發讓哈利很有好感,這讓他想起阿波羅尼婭。

  「夜騏?」赫敏好奇地回過頭來,「哦,你好,盧娜,早上好!」

  「早上好,赫敏。」原來她就是那個讓赫敏一度十分牙疼的盧娜·洛夫古德,「你們都看不見夜騏是嗎?」

  「曾經是,但現在我能看見了。」哈利說,「看來你知道是什麼緣故,盧娜。」

  「哈利·波特。」盧娜一雙淺色的眼睛各看各的,「你已經目睹過死亡了,看來鄧布利多教授說得是真的。」

  哈利想起暗淡月影下一群黑鬥篷裡驟然軟倒的阿萊克托·卡羅(他後來鄭重地問了她的名字)。

  「可我……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了。」哈利有些迷茫,機械地幫著赫敏和羅恩抬行李,盧娜也上了他們這輛車,「我是說,我的父母,還有奇洛。」

  「目睹,理解,接受。」盧娜用那種唱歌般的嗓子說著,「我想你也不能記住襁褓之中發生的事,除非你的頭腦中寄生了超憶蟲。」Ⅰ

  「超什麼?」羅恩皺眉問道,被赫敏踢了一腳,又悄悄向他擺手。「說得沒錯,」他只好改口,「奇洛死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了,鄧布利多親眼看見的。」

  「無所謂。」哈利輕快地說,「能讓它們再飛一次就好了,飛天馬車還是有馬的時候比較拉風。」

  他們直到進了火車包廂,才有空瀏覽早上收到的《預言家日報》,不出所料,一派歌舞升平。

  「這個麗塔·斯基特是不是瘋了?」羅恩氣得差點兒把報紙撕了,「她怎麼幫著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說話?她還是不是英國人?」

  「理論上來說,新聞是中立的,羅恩,斯基特並沒有錯。」赫敏吮吸著零食車上買的碎果凍飲料,「這場三強爭霸賽確實……先是多了個勇士,然後又是並列冠軍,還都是霍格沃茨的,任何不知情的人都會覺得是我們仗勢欺人搞黑幕。」

  「福吉搞我、福吉不搞我、福吉搞我、福吉不搞我……」哈利一顆一顆地數著比比多味豆,「報紙就是風向標,你看著吧,羅恩,以後會越來越過分的。」

  「怎麼樣,哈利?」赫敏饒有興致地撥弄著他的零食,「占蔔結果如何,福吉要對付你嗎?」

  「顯而易見。」哈利笑道,那顆豆子卻被羅恩眼疾手快地奪到嘴裡吃了。

  「呸!」羅恩嗆道,「有一股海格牌大亂燉的味兒!」

  他們都大笑起來,玻璃外有人影一閃而過,德拉科·馬爾福飛快地鑽進來,一進門就蹲下了。

  「這是干什麼?」哈利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來拽他。

  「現在是真得避著人了。」德拉科氣喘吁吁地說,「你那天晚上不都看見了嗎?在站台上沒准兒還要再見呢!」

  「馬爾福先生沒事吧?」哈利問他,「鑽心咒,那滋味兒真不好受。」

  「他們早就習慣了。」德拉科哼了一聲,嘴上說得輕巧,面色卻不好看,「你老實告訴我一句話,哈利。黑魔王一復生,我之前的努力幾乎全都白費了,你得加碼。」

  「你問吧!」哈利淡定地說。

  「克洛伊·勒布倫,是不是她?」

  「不是!」赫敏搶先說道,羅恩茫然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困惑極了。「你們打什麼啞謎?誰是克洛伊·勒布倫?」他問。

  然而沒人理他。

  「我們不會說出去的,格蘭傑。」德拉科冷冷地說,「哪怕告訴黑魔王,我們家的處境也不會有絲毫的好轉,馬爾福從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更何況那是一位非常強大且有價值的盟友。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哈利,你知道在我爸爸眼裡這意味著什麼。」

  「有人告訴我,你媽媽是個聰明人,頭腦也很清醒。」

  「但一家之主是我爸爸。」德拉科不耐煩地說,「他已經做得夠多了,那天晚上,他可是故意沒打中你的。但他害怕,他心裡沒底,你得給馬爾福一個、一個……就像鐵錨沉進泥沙,游船就會被牢牢地定住。」

  「要是從前,我會說這個……錨,它不該由我來給,因為涉及另一個對你我都很重要的人的隱私。」哈利也蹲到他眼前,牢牢盯住那雙清淺的灰眸,「但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德拉科,我怎麼能再搪塞你?如果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麼沒錯,就是她。」

  「哈利!」赫敏尖叫道。

  「哈利怎麼啦?」走廊上有人吃了一驚,拉開門就往裡衝,哈利和德拉科猝不及防,直接被撞成了滾地葫蘆,一時包廂裡慘叫連連。

  「我沒事……」哈利被壓在最下面,頭抵著桌腿,頸椎扭得又快斷了,「如果你們能敲敲門的話。」

  「你們這是什麼毛病!」弗雷德呻..吟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羅恩,你的朋友搞地下戀情,你不避嫌,居然還正大光明地看?」

  「我什麼?!」羅恩又驚又怒,「他們——」

  「真對不起,赫敏,我們羅恩把你拐帶壞了。」喬治呲牙咧嘴地站起來,扶著腰坐到赫敏身邊,「但是這種事呢,以後還是要躲著點兒,你和羅恩——哦你們還沒開始。」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雙胞胎之前似乎正在挨家挨戶地分發「韋斯萊魔法把戲」的宣傳彩頁和訂貨單,赫敏撿了一張,急急忙忙把臉藏到後面去了。

  「別再!讓我!聽見!」德拉科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往事,整張臉青了又紅、紅了又白,扭曲得很可怕,「都怪你,疤頭!蠢到可以進博物館的經典爛招!我真是昏了頭了……」

  「啊?」哈利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你小點聲!不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嗎?」

  德拉科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差點暈過去。

  「吵架了,哎呀呀!」

  「這個時候紳士點,主動低頭認個錯,將來你會感謝我的,哈利。」

  「喔,你懂好多啊,弗雷德。」

  「在弟弟妹妹面前不要裝不懂,弗雷德,我們是可靠的哥哥,有什麼困惑,無論是心靈上的,還是別的什麼上的,都歡迎來尋求建議。」

  「但是要收錢。」

  「啊?啊對,對,沒錯,要收錢!我們資金還沒回籠。」

  德拉科惱羞成怒,赫敏瀕臨崩潰,而哈利和羅恩宛如兩只品種絕佳的呆頭鵝,完全get不到雙胞胎插科打諢的內涵。

  「我先走了。」他覺得這間車廂裡格蘭芬多的濃度高到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反正他也拿到了哈利的准話,干脆利索地溜之大吉了。

  哈利縮在車廂門口幫忙望風,玻璃上倒映出赫敏讀得廢寢忘食的那張「韋斯萊魔法把戲」宣傳彩頁,他心裡一動,踩著座椅把箱子拖了下來。

  「拿去。」他雙手抱著那一千枚金幣,「算我和塞德裡克入股的,以後給我們打個五折不過分吧?」

  「免單都得啊!」弗雷德眼睛都直了,「你怎麼回事啊,哈利?」

  哈利也說不好他是怎麼想的,但塞德裡克那句「買命錢」確實在他心裡烙下沉甸甸的一個印子。他有錢,波特家的每一枚納特都來得正大光明,但這袋加隆……圍繞著它,至少填進兩條人命。

  他閉上眼睛都能看到伯莎·喬金斯那張與蛆蟲共眠於泥土之中的發黑的臉。她有什麼錯呢?她只是好奇而已。彼時伏地魔身邊只有四個人,另外三人各領任務在外,只有小巴蒂·克勞奇,算是黑魔王的生活保姆,他是閑著的。而早在暑假時阿波羅尼婭就預測,伏地魔或許會派人來監察他們的動向。

  如果小巴蒂·克勞奇的話,他了解自己父親的下屬,伯莎·喬金斯或許並不是主動發現了什麼馬腳,而是被人利用致命的缺點引過去的,就為了一個可進可退的偽裝身份。

  他甚至,一次都沒有利用過伯莎的身份進入霍格沃茨。這個人白白地死去了。

  西裡斯後來也告訴過他很多卡羅兄妹的事,原來阿波羅尼婭和阿萊克托·卡羅在同一間寢室裡住了七年,她們每天都一起吃飯、一起上課,阿波羅尼婭還曾幫他們輔導功課,像指導哈利一樣指導他們該如何戰鬥。

  哈利不想怪阿波羅尼婭如何如何,他只是,從來沒有一天像現在這樣,盼望著這一切都快點結束。

  「塞德裡克拜托我的,我覺得不錯,就跟了。」他張口就來,「你們是不是還記得三年級那次的事?」

  「並列冠軍之後就更討厭了。」

  「他要是別那麼帥——」

  「別那麼受歡迎——」

  「那我們會對他更寬容一點兒!」

  哈利大樂,拍了拍那沉甸甸的一袋子錢:「那現在呢?」

  「你這樣好像我們很沒有骨氣!」弗雷德扭扭捏捏。

  「做生意不需要骨氣,但很需要錢。」喬治誠懇地說,「萬一哪天失手被俘了,骨氣會自動回到我們身上的。」

  「說什麼傻話!」哈利不滿地把錢袋子推到弗雷德大腿上,砸得他一聲慘叫,「這下我的箱子可就輕得多了!」

  「你早說你有這種困擾,兄弟。」羅恩哀怨地說,「我可以幫你分擔一點兒。家裡越寬裕,媽媽管得我越嚴。」

  「你應得的。」赫敏沒好氣地說,「不管著你,你能把世界杯營地那一整個集市都買下來。」

  「都是因為媽媽管我我才——」羅恩的控訴戛然而止,因為弗雷德毫不猶豫地抓了一把加隆給他。

  「拿去吧!」喬治笑嘻嘻地,「比爾和查理工作後也會偷偷給我們零花錢,他們還奇怪你為什麼不問他們要呢!」

  「我不知道啊!」羅恩悲憤莫名。

  「我們上帳的時候還是記一千,哈利,你和塞德裡克各五百。」弗雷德安慰他,「真遺憾你們這麼晚才發現這是個大有可為的項目,還好現在下場也不算晚,原始股——這個詞讓我聽起來好專業——還沒分完,雖然你們投得晚,但是給得多,大股東還是你們的。」

  「還有誰啊?」赫敏好奇地露出一雙眼睛。

  「除了瘋眼漢的教具定制費,大腳板和月亮臉兩位慷慨的先生都給予了我們技術與知識之外的支持,如果我們開實體店,還可以免稅。」弗雷德感動得捂住了心髒,「我要再次贊美他們的高尚,我恨不得用嘴去親吻他!」

  「我要告訴安吉麗娜!」喬治大笑。

  在一片歡笑聲裡,霍格沃茨特快列車抵達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第160章  被動(2)

  這一年的夏天酷熱異常,各個地區都在輪流控水、停水,德思禮家不得不積攢空調室外機冷凝出的廢水,勉強擦一擦弗農姨夫那輛灰頭土臉的小汽車。

  這個活兒自然又是哈利的,他也只能趁著太陽落山後的些微涼爽再來干活,而德思禮一家正親親熱熱地躲在客廳裡吹空調。

  算了,他就算再熱也不想加入那個家。

  哈利隨即就意識到自己想法的錯誤。接他回家的西裡斯和盧平耐著性子讓車在馬路上跑回小惠金區,就是為了有足夠充裕的時間反復向他申述鄧布利多借著莉莉·伊萬斯遺留的保護咒而設下的血緣魔法——他得把女貞路4號當成家,把德思禮一家當成親人。

  太難了,尤其是前者。

  哈利那個小房間裡甚至都沒有空調,以往每年暑假他一打開窗戶,就正對著隔壁呼呼轉動的空調室外機——而這只是慘烈對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以英格蘭的氣候來說,空調在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個擺設品。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哈利從進入霍格沃茨開始,每年在女貞路5號待的時間才越來越短,去年還可以扯夏令營的大旗,今年女貞路5號的居民干脆全伙消失,據說是裝修完了都沒人回來住——害得哈利一天要被佩妮姨媽盤問八百回。

  不過盧平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了,他那間存放父母遺物的屋子還是好好兒地維持著原樣,泡泡或者克利切會定時去打掃,除非伏地魔往女貞路扔核彈。哈利沒什麼意見,他們需要一個新的「據點」,西裡斯早就說過了,而顯然女貞路5號不太合適,所以它被簡單地修整了一下,大概是用來做備用安全屋了。

  今年他會被接去哪兒呢?陋居?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哈利度日如年地揣想著,忽然意識到了鄧布利多的真意。無論他去了哪裡、去做了什麼,德思禮家都是唯一一個永恆不變的、可以接納他的所在,先別管質量怎麼樣吧!

  那一家三口將會熱熱鬧鬧地生活在這裡,不會人去樓空,也不會被咒語隱藏起來,他在任何一個有大眾交通的地方,只要手裡有錢,就能回來。而現在讓哈利自己去陋居,就算騎士公交能送他去德文郡,只怕他在那個聖什麼村裡轉悠瘋了也找不到地方。

  「喂,小子!」弗農姨夫吼了一聲,「干完活了嗎就在這發呆?」

  「干完了。」哈利心裡微渺的一縷觸動迅速灰飛煙滅了,「你們要出去?」

  德思禮一家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一踏出門外,就仿佛小明星站在了聚光燈底下,自然而然地就起了範兒。

  「瑪姬要請我們吃飯,」佩妮姨媽牽著達力的手,笑容體面又矜持,像是第一次參加選舉的議員太太,「她那個什麼上校給了她高級飯店的餐券,她似乎覺得有希望,但我看未必——」

  「佩妮!」弗農姨夫清了清嗓子,「沒必要和他說這個。」

  「我也不想知道。」哈利咕噥道,「好吧,祝你們一路順風。」

  「你不一起來嗎,哈利?」達力驚訝地說,「那你晚上吃什麼呢?」

  「他少吃一頓不會餓死的,不像你,我的小乖乖,天氣這麼熱,你都瘦了。」佩妮姨媽疼愛地捏了捏達力的臉蛋,這倒沒什麼錯,達力臉上幾乎沒什麼肉,只能捏起一層皮。

  「至少給他一些錢吧!拜托了,媽媽!」但達力卻很堅持,「我可以把我的零用錢給他。」

  「哦不,不用,我有錢。」哈利連忙說,「不用給我錢。」

  「你有錢?」佩妮姨媽危險地看來一眼,「你哪來的錢?誰給你的錢?」

  「佩妮!」第一次參選的弗農議員不得不再次提醒妻子,佩妮姨媽掩飾般地整理了一下絲巾扣,假笑了一聲:「等下我們再來聊你的伙食費,我們不在家,不許你開空調。」

  哈利心中叫苦,如果他與德思禮們再起衝突、再把誰吹脹了,福吉可不會再站在他這邊了,沒准兒第一個衝過來要折他魔杖的人就是福吉。

  小汽車帶著哈利汗水凝結出的鏡面光澤一路去遠了,哈利迫不及待地想進去蹭一下客廳裡還未散去的涼意,忽然打了個噴嚏。

  有點兒冷。

  奇怪,怎麼會冷?

  他的汗毛與雞皮疙瘩忠實地做出了反饋,這種感覺哈利可太熟悉了,他猛然抬起頭,但見路燈下飄飄搖搖地立著個披鬥篷的高大人影,腳不沾地,像絞刑架上懸吊的死屍。另一只攝魂怪正從天空中向下俯衝,鬥篷柔順得像是水中的魚鰭,路燈下的攝魂怪趁他分神,也立刻開始突進。

  阿茲卡班又有人越獄到小惠金區來了?還是伏地魔已經找到了制服攝魂怪的辦法?

  「呼神護衛。」哈利毫不猶豫地從腰帶中抽出魔杖,神氣的牡鹿踢踢踏踏地甩著大角,堅定攔在哈利身前。但攝魂怪並沒有冒進。它們毫無戰意地駐足、退縮,敷衍般地來回逡巡了幾趟,幾乎是立刻就要撤退,就在這時——

  一道手腕粗的火光射向天空,很快又是一束,來自不同方位的一束束光芒交錯,編織成一個彌天大網,向著兩個攝魂怪壓下來。而這兩只攝魂怪居然性格上也有微妙的不同,一只衝向火網,很快就被各色火焰吞噬了,另一只隨即安分守己地在籠子裡待得乖乖巧巧。

  哈利完全懵了,眼睜睜地看著操控著巨網的巫師們一個個現身,有他認識的,譬如盧平、西裡斯、穆迪、唐克斯,也有他不認識的幾個男巫女巫。

  「不容易啊,是不是?」穆迪擦了一把汗,「活捉比絞殺難多了。」

  「愛米琳,勞煩呼叫一下傲羅。」盧平舉著魔杖,向一位火光很不穩定的女巫點了點頭,「雖然我們已經有一位在這兒了。」

  他朝唐克斯笑了笑,唐克斯手一抖,結結巴巴道:「我、我得去躲著……我去幫哈利收拾行李吧?」

  「有勞!」西裡斯笑著叫道。

  哈利被唐克斯拉進門前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那個叫愛米琳的女巫順勢撤回魔杖,緊接著向天空中發射了一連串紅色的盾牌狀煙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哈利帶著唐克斯上樓,「抱歉,我的房間可能會有點兒悶。」

  「沒關系,我們是巫師呀!」唐克斯用魔杖點了點牆壁,哈利頓時如墜冰窟,「對不起、對不起,有點兒過頭了!我對家務魔法真的不擅長!」

  所以唐克斯說幫他收拾行李,就真的是用手幫。還好大部分東西早在放假時就被西裡斯他們帶走了。

  「這兩只攝魂怪是魔法部派來的,他們想逼你違法,順理成章地趕你出巫師界。你一會兒就會收到通知了,我敢說他們早就已經寫好了等在那兒,只是貓頭鷹飛過來需要一點時間。」唐克斯摺衣服的動作相當麻利,就是越摺越皺。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哈利問,「我沒有聽見幻影移形的聲音。」

  「我們就是,呃,從隔壁走出來的。」唐克斯說,「你埋頭擦車的時候,西裡斯氣壞了。」

  哈利傻眼了。「所以……隔壁這些日子都住著這麼多人?」他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們就一直——」

  「不、不,當然不!」唐克斯連忙解釋,「我們排了班的,大多數只有一個人,或者小精靈,確保你的安全即可。今天是收到確切消息,鄧布利多才通知我們趕來的。」

  「是誰要害我?」

  「傻問題!」西裡斯趕上來幫忙,「還能有誰?」

  唐克斯的臉上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失望。「漂浮咒我還是很在行的,謝謝你,西裡斯。」她悶悶不樂地指揮著哈利的行李排好隊有序下樓。

  「萊姆斯在下面和魔法部的人扯皮呢,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已經就位了,我可不耐煩干這種事!」西裡斯笑嘻嘻地呼嚕了一下哈利的頭毛,「剛才那一下,嗖——帥吧?」

  「帥炸了!」哈利真心實意地說,「所以魔法部的陰謀破產了?」

  「應該是吧?」西裡斯也不是很確定,「但也不能排除他們徹底不要臉的可能性——哦,他們真的!」

  窗外停著好幾只貓頭鷹,爪子上無一例外栓著魔法部的信。雖然西裡斯說根本不用拆,但哈利還是依次看了一遍,明顯能看出鄧布利多干預的痕跡。

  「蹤絲這麼厲害?能精准地定位到每一根魔杖?」

  「蹤絲不能,但雷古勒斯可以。」西裡斯有些小得意,「所以說他們不要臉,哈利,你周圍有這麼多成年巫師,蹤絲根本檢測不出來。」

  「我就說信是早就寫好的!只等蹤絲一有反應,就趕緊往這兒寄!壓根顧不上細節!」唐克斯卷著耳畔一縷紫羅蘭色的鬈發,「如果福吉硬要開庭,臉皮都得被鄧布利多扒下來。」

  「拭目以待!」西裡斯冷笑著聳聳肩。

  盧平並沒有和傲羅們扯皮太久——或許和領隊是金斯萊有一定關系,他們公事公辦地留下了出警記錄與口供,對被捕的攝魂怪毫無興趣,等他們人一走,鳳凰社當即就放了攝魂怪自由。穆迪對此頗為不滿,直到大家在德思禮家的客廳裡重聚,他依然念叨著放走了一個未來的敵人。趁哈利忙著認識沒見過的鳳凰社成員,盧平帶著西裡斯去隔壁車庫,把飛天摩托推了出來。

  哈利覺得自己像一只候鳥,隨季節飛往不同的棲息地。

  「那你們呢?」他茫然地抱著自己的書包,肩頭搭著一件舊大衣。

  「我們本來想開亞瑟的那輛中巴車來。」盧平說道,「但阿拉斯托考慮到這麼多人擠在一輛車裡,萬一遇見危險,就會全軍覆沒——所以我們騎掃帚,還能有個接應。」

  「其實你們可以給我個地址,我自己搭火車去,只要有人接站就行了。」哈利有些慚愧,「高空多冷啊,要讓麻瓜不發現,至少要飛到雲層上面吧?」

  「他們今天本來也要去開會,順帶的事兒!」西裡斯催促他邁進挎鬥,盧平連留給德思禮的信和禮物都已經拿出來了,「沒道理我們來了一次,攝魂怪都抓了,倒把你扔在這兒第二天大包小包去坐火車。」

  飛天摩托在星、月與雲之間穿行,像一只領頭的雁,輕捷靈活的掃帚是圍繞著它的小雁,時時變換著隊形。哈利蜷在挎鬥裡,被冷風吹得發木,滿腦子都是小時候去瑞士滑雪學的「海拔上升一千米,氣溫下降六度」,結果西裡斯還在一邊不停地讓他「搏擊長空」。

  有那麼一秒,就一秒,哈利覺得當個斯萊特林也不賴。

  好不容易捱到落地,哈利卻覺得這裡十分之眼熟,他應該來過。

  「這不是格裡莫廣場嗎?」他哆哆嗦嗦地靠著西裡斯取暖,結果他和他一樣冷,「我以前來你家的時候,都是睡你房間的,那時候你還在阿茲卡班數星星。」

  「曾經是我家,曾經又不是我家,後來它又是了。」西裡斯笑道,「現在它也不完全是,至少你如果僅僅當它是我家,你是進不了這個門的。」

  哈利被繞得發昏,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合著鳳凰社是個頂級邀請制俱樂部。他在這裡見到了更多的人,譬如鄧布利多、韋斯萊夫婦,據說孩子們都在樓上客房裡,赫敏也來了。

  奇怪的是,雷古勒斯竟然不在。

  「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彼得伯勒,伏地魔一心一意要壯大自身的力量。」西裡斯小聲解釋道,眉宇間暗含憂慮,「要是他突然回來了,那才真是問題大了。」

  會議室——曾經是個宴會廳——裡還有不少人不知道魂器的事,哈利明智地沒有再追問,並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並不適合待在這裡。

  他所知情的最隱秘要緊的那部分內容,其實和鳳凰社並沒有太大關聯。與會成員他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見,具體任務他也幫不上忙,穆迪和舊友重逢開個玩笑,典故說不定都能追溯到他出生前。

  他只是想打敗伏地魔,並不想做鳳凰社的「若頭」。Ⅰ

  西裡斯親自送他上樓去找小伙伴。陰暗輾轉的樓梯上,一排老邁干枯的小精靈頭顱無言地俯視著這個家族的後人。

  「你不知道,赫敏剛來的時候,嚇到做噩夢睡不著。」西裡斯開玩笑,「我說這些頭可以點起來當蠟燭,她信以為真了,好幾天都不肯和我說話。」

  「阿波羅尼婭他們成功了嗎?」哈利憂心忡忡,勉強笑了笑,「伏地魔沒有懷疑吧?」

  西裡斯輕輕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他說,「別擔心,大家都很好,鼻涕精一會兒會過來,他畢竟還要把我們的事拿去告訴伏地魔,不是嗎?」

  哈利眨眨眼,說:「所以我暫時只需要考慮過幾天去魔法部受審的事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西裡斯一拍腦袋,「你需要一件正裝,明天就請莫麗帶你去對角巷買,或者穿我的?」

  「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哈利懷疑地看著他。

  「是哦!」西裡斯恍然,「可我前兩天明明在衣櫃裡看到——咳咳,可能是雷古勒斯的吧,沒事他不會介意的,說起來你倆認識的時間比你認識我久得多了。」

  居然還有點小雞肚,哈利真不知道他是在嫉妒誰。

  對於被隔絕在會議之外的事,孩子們普遍表示情緒穩定。赫敏幾乎是剛放假就無縫銜接了O.W.Ls復習地獄,緊接著遭殃的就是羅恩,雙胞胎一直帶著金妮小動作不斷,但目前仍處於莫麗·韋斯萊的可控範圍內——伏地魔都能知道的事,讓孩子們偷聽去一兩句怎麼啦?西裡斯和盧平都是這麼勸她的。

  韋斯萊家的孩子們嘴都蠻嚴的,羅恩那是特例。

  「復習也可以給我寫信啊!」哈利舒服地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你們不是會用麻瓜郵政嗎?」

  「鄧布利多不許。」羅恩老老實實地說,「他怕你在德思禮家更呆不住,所以我們只能趁海德薇偷偷去看你的時候系個報平安的小紙條。」

  「不是吧,你們過得是有多舒服啊?」

  「赫敏帶我逛麻瓜倫敦哎!」羅恩一聽來勁了,「你說的那個什麼博物館,現在我也去過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哼!」

  「你們可以出門?」

  「僅限麻瓜世界。」赫敏嚴肅地說,「也不許帶魔杖。」

  哦,哈利懂了,是阿波羅尼婭所崇尚的「麻瓜隱身法則」。

  「而你,我弱小而無助的朋友,聽說你要洗車、除草,熱了只能手動扇風,汗流浹背還沒水洗澡。」羅恩憐憫地說,「我們又怎麼忍心將這等幸福生活分享給你呢?」

  哈利氣得眼前一黑,翻過身去不想理他們了。

  第二天他就被赫敏拖下了「地獄」,羅恩是那個自己淋雨還要撕他傘的幫凶。「憑什麼啊?」他不情不願,「你好歹還去逛街看電影了呢,我為什麼要受這個苦,昨天這個時候我還在澆花,腰都要斷了!」

  「一場電影可以換我陪赫敏乖乖地復習一下午,一本對研發『速效逃課糖』有幫助的布萊克藏書也可以換弗雷德和喬治別再那麼孜孜以求地偷聽鳳凰社開會。」羅恩嘆了口氣,「而你,我的朋友,赫敏倒是想收買你,可我們實在不知道你還缺什麼。」

  哈利一時默然,他所缺的,都是他再也得不到、誰也給不了的東西。

  「我要是哈利,我就想想半個月後在法庭上我要說什麼。」赫敏從一本有年頭的變形術筆記上抬起頭來,「但哈利反正不需要,他從來不需要打草稿。」

  哈利·波特忽然發現自己無事可做。他,還有鳳凰社,全都處於一個完全被動的境地,只能等伏地魔出手,或者福吉也行,聊勝於無吧。在攝魂怪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女貞路之前,福吉主要著落在輿論場上,他們抓住第四個勇士和雙黃蛋冠軍不放,把他說成一個沽名釣譽的、愛出風頭的輕浮之輩,又自說自話地剝奪了鄧布利多的一系列名譽。

  看來穆迪無心的一句嘲諷真的讓康奈利·福吉壓力很大。

  無所事事的米蟲生活過得飛快,每天都有不同的鳳凰社成員來了又去,格裡莫廣場12號也總是熱熱鬧鬧的,唯一對此感到不滿的大概就是克利切了,小精靈簡直如坐針氈、如芒在背。他老了反而任性起來,常常豁出去自我懲罰也拒絕提供服務,一個人跑到掛滿了家族成員畫像的空房間哭訴。

  鄧布利多立即意識到泄密的風險,將那房間徹底地封鎖了起來。克利切想去投奔雷古勒斯,但雷古勒斯又不想讓它出現在伏地魔面前,最後實在沒辦法,斯內普只得讓泡泡暫時和克利切換一下崗。

  赫敏對這種巫師肆意擺布小精靈的行為十分不滿,但當哈利告訴赫敏,泡泡獲得自由的時間比他們的年紀還長時,這種不滿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當年一定發生過什麼,阿波羅尼婭是純血,這麼做本身就不正常。」早餐桌上,赫敏若有所思,「我總覺得多比是偶然,而泡泡的成功是不可復制的,和巫師情誼深厚的小精靈應該像克利切那樣,而他至今還在為布萊克服務。」

  「反正都不可復制了,刨根問底干什麼。」哈利苦笑,韋斯萊夫人將雷古勒斯的舊正裝袍子改得很合身,但泡泡試驗費格太太帶來的電熨鬥時一不小心熨過了頭,他感覺背後插著一根鐵棍,喉頭也箍著一圈鐵箍,早餐只能喝下一些熱咖啡,嚼一嚼面包片都覺得快要窒息了。

  如果換成克利切和多比,此刻已經大哭著去撞牆了,但泡泡只是輕描淡寫地讓哈利「自己克服一下」,又給他倒了點兒咖啡。

  「說不定阿波羅尼婭只是受不了這糟糕的服務態度。」西裡斯一大早的又犯賤去撩撥赫敏,「結果泡泡無處可去,只好繼續死皮賴臉地跟著她。」

  結果哈利出門前,西裡斯從自己的杯子裡喝出一只狐猸子的屍體,他一口咬定這是斯內普指使的,氣得要去找斯內普決鬥。

悠于 2025-4-11 23:29

第161章  被動(3)

  他們出發得非常早,早高峰沒有開始,值夜班的鳳凰社成員也沒有來交接。地鐵上還有空座,哈利和韋斯萊先生坐在一起,兩邊都是從酒吧通宵回來的爛醉鬼,睡得恨不得把頭扎哈利懷裡。

  「昨天晚上鄧布利多特意來了一趟,」韋斯萊先生小聲和他解釋,「說福吉很有可能擺我們一道,讓我們早點去。哎,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怎麼能——唉!」

  「她為什麼不自己來呢?」哈利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在外面,我一點也幫不上忙……但是,至少也讓我看一眼,她好不好啊?」

  韋斯萊先生卡了一下。「可是,哈利……」他為難地說道,「阿波羅尼婭並非鳳凰社的人吶!」

  「什麼?!」哈利著實震驚了,「可、可斯內普不都——」

  「我們也都覺得很奇怪。我是說,知道她身份的人,這樣的人可不多。」韋斯萊先生搖了搖頭,「但鄧布利多很固執,阿波羅尼婭本人也完全不在乎。」

  哈利隱約有些明白鄧布利多的意思。那只襲擊他的攝魂怪,如果阿波羅尼婭在場,一定立即就絞殺了,原因也不像穆迪那樣正義凜然,而是死攝魂怪能讓她占據更大優勢、攫取更多利益。

  甚至,他再陰暗一點兒,沒准攝魂怪都是她派的,整件事都是她賊喊捉賊。這樣既能在動機上討好福吉,又能在結果上打擊他的氣焰,如果阿波羅尼婭舍得犧牲自己口碑的話。

  地鐵搖搖晃晃,像是海濤中的一艘小船,那叮叮咣咣的聲音,習慣了倒也覺得它有規律,很是催眠。哈利抱著鄰座醉鬼的大頭睡得香甜,留下手足無措的韋斯萊先生差點兒坐過站。

  「你知道的,哈利,我們在法國雖然……」他戀戀不舍地回頭和閘機道別,「但我也沒什麼機會坐地鐵。」

  「對麻瓜上班族而言,通勤能幻影移形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哈利打著哈欠,「誒,怎麼是金融城?我還以為會是白廳那邊。」

  「有考慮過那邊。」韋斯萊先生帶著哈利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和西裝革履的男女,「但麻瓜的安保措施日新月異,太不方便了……多久之前,麻瓜打完仗之後吧,大概?我們就搬過來了。」

  他們避開人群,連續數次遠離大路,終於拐進一條凄涼無人的後街。哈利還記得羅恩和赫敏前去為西裡斯作證後寄來的長篇游記,一切果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奇異、炫目又震撼,魔法部玩起大場面、大手筆來,一點兒都不輸霍格沃茨。

  「登記完了?」韋斯萊先生在內部升降梯旁向他招手,「讓我來看看現在是幾點……還有時間,先去我辦公室吧,我再去打聽打聽到底改到哪兒了!」

  幾部升降梯似乎都去了別的樓層,他們正等著,一番對話卻飄進了哈利的耳朵。

  「今天的日程從九點開始,在博恩斯司長辦公室,關於哈利·詹姆·波特違反《未成年巫師——」

  「不,那個改了,改成八點了,在十號審判庭。聯系盧修斯,待會兒我就可以抽出一小時來見他了。」

  哈利趕緊看了一眼手表,還好,他還來得及坐下來喝口茶,隨即又覺得那兩個聲音都有點耳熟——韋斯萊先生已經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後,一男一女兩位巫師也在等升降梯,似乎並未發現他倆。

  阿波羅尼婭穿著她那身從裡到外都有意義的「標准制服」,旁邊跟著珀西·韋斯萊,正在改一份備忘。

  哈利隱約知道珀西的事,似乎他為求升職而切斷了和家裡的聯絡,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了格裡莫廣場12號的禁忌,比「伏地魔」還要招忌諱。而韋斯萊先生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帶他進入了遲來的升降梯。

  阿波羅尼婭當然不可能沒發現哈利和亞瑟,她掃了珀西一眼,這孩子身體僵硬,只怕心裡也有數。但她對修羅場沒什麼興趣,是以直到進了辦公室,才把珀西叫住。

  「知道為什麼提升你嗎?」她笑了笑,手指敲了敲桌面,咖啡壺旋即熱火朝天地工作起來,「坐,八點之前都沒什麼事,我們來聊聊天。」

  珀西緊張又激動地坐了下來,這是從未有過的待遇。「雖然畢業才一年,但我工作一向很用心,去年……您也看到了。」他收了收下巴,又咽咽口水,努力擺出一副謙虛的姿態。

  「是啊,我是看到了,但我更覺得,年輕人還是要打好基礎,再謀求進一步的提高。你連國際司的事物都沒全上手,當我的秘書,不覺得有點兒力不從心嗎?」阿波羅尼婭閑閑地攪拌著手裡的冰拿鐵,「但這是部長的意思,我也沒辦法。」

  珀西的臉色先是慘白,隨即又通紅起來。「部、部長先生?」他結結巴巴地說,「可、可我……」

  「稍微有點兒奇怪,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部長為什麼要這麼做?」說到此處,阿波羅尼婭開了個玩笑,「都說我是過去一百年來魔法部晉升最快的,不僅僅是女巫,也包括男巫,但現在這個殊榮是你的了。」

  珀西手忙腳亂地從分給他的咖啡杯裡撈了塊冰,含在嘴裡冷靜頭腦。頂頭上司的傳奇履歷他幾乎倒背如流,格林格拉斯女士的年紀幾乎可以當他的母親,他們兩個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當過級長和學生會主席,但在職場中摸爬滾打一年的珀西也逐漸意識到,學校裡的那套東西,出了校門就毫無意義。

  「因為你的父親,因為你是亞瑟·韋斯萊的兒子,而亞瑟被看作是鄧布利多那一黨。部長想通過你獲取一些那邊的消息,而你……」她「鏗」的一聲咬碎了冰塊,「卻主動切斷了與家裡的聯系,我很抱歉,這個職位,你怕是坐不久了。」

  「為、為什麼?」珀西大驚,「我是站在部長先生這邊的!」

  「有什麼用?部長稀罕你的支持嗎?」阿波羅尼婭失笑,「他沒准兒還覺得,你是為了保護韋斯萊家才做出了切割。」

  看著珀西·韋斯萊徹底陷入震驚、久久說不出話來,阿波羅尼婭強忍笑意。琢磨不透官場運行准則的官迷,只能是他人眼裡的笑柄。

  「為魔法部工作,你想要什麼呢,珀西?」她語氣變得更溫和了,言辭卻更尖銳,「更大的權力、更高的地位、他人的尊敬……那麼這個位置,你想不想要?」

  她拍了拍自己正在坐著的扶手椅,又一指隔壁的部長辦公室。「那把椅子呢?想換上自己喜歡的款式嗎?」她輕聲問道,「沒什麼丟人的,沒有比我們斯萊特林更懂野心的了。」

  珀西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但他仍舊沒有承認。

  「如果你路過一個果園,口渴,想吃樹上的果子,你該怎麼辦呢?」阿波羅尼婭話鋒一轉,「拿錢去買,對不對?或者用武力去搶,都可以,但……」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沒有人會選擇加入那個果園、成為農夫的親人,再讓他們看在親人的份上,把蘋果免費摘給你吃啊!」

  毒蛇般的女巫揮了揮魔杖,手中多了一個金蘋果,她將它輕輕放在珀西的手裡。而珀西手一顫,並沒能好好地握住它,蘋果重重地砸在地毯上,「骨碌碌」地滾遠了。

  「有些事總是『教會學生,餓死老師』,但好在我並沒有這個顧慮。」阿波羅尼婭俯身撿起實心的金蘋果,在手裡拋著玩兒,「用你的加隆或者魔杖去摘蘋果,而不是靠著愛和所謂的『忠誠』去祈求,你唯一該效忠的是自己的內心,這一點,倒可以和赫奇帕奇們學學。」

  「赫奇帕奇?」

  「部裡最近關於老巴蒂·克勞奇的流言,莫非你沒有聽說?」

  「啊?」

  「他的兒子小克勞奇,一直是神秘人忠心耿耿的走狗,一心為他的主人謀求利益,因此他在父母跟前裝成乖巧的兒子,為神秘人竊取情報。哪怕進了一次阿茲卡班也不肯死心,十幾年吶,韜光養晦,抵抗奪魂咒,尋找出逃的機會,在小精靈眼裡他卻只是個想看世界杯決賽的任性孩子。」

  「我做不到!」珀西立刻道,「你讓我……假意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偷取情報給部長?不行的……我、我做不到!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家人的事!」

  你做的夠多了好嗎?阿波羅尼婭腹誹不已,這孩子怎麼死不開竅呢?他真的適合干這行嗎?合著前面的話她都白說了是吧?

  「真相是什麼,難道重要嗎?」簡直是一聲惡魔低語,「在真相大白之前,鄧布利多的支持者會覺得鄧布利多所說的就是真的,難道部長的支持者就都是真的發自內心地相信,神秘人沒有回來?不重要的,人們只相信他們所願意相信的。」

  說到這個份上,這要是還不醒悟,那可真是沒救了。如果珀西是個女巫,她都該建議她去結婚了。

  「哎呀,還有二十分鐘了。」她輕笑道,精心保養的樸素指甲在水晶表盤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該下去了,我還得換罩袍呢!我敢打賭,光等升降梯我們就得等上十分鐘。」

  康奈利·福吉拙劣的小把戲落了個空,他的被告和代理人甚至到得比陪審團還要早,而前威森加摩首席盡攬人心,更讓他像極了一個笑話。西裡斯說得沒錯,鄧布利多簡直是把福吉的臉皮扒下來往地上踩。

  福吉說哈利違規濫用魔法,鄧布利多就說在場有成年巫師,甚至是哈利的教父,他可以在教父的監管下使用魔法,證人現在門外;

  福吉撒潑耍賴說證人要麼是哈利的親友,要麼是鄧布利多的老友,證詞不可信,鄧布利多就說我們報警了,傲羅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都看見攝魂怪了,什麼,都一起出外差了,這麼巧?沒關系,有記錄和口供,不會突然失火燒沒了吧;

  福吉說哈利六月底還非法制作了一個門鑰匙,鄧布利多就反問你不是認為他撒謊嗎?有什麼證據證明哈利非法制作了門鑰匙?當場現查交通司的記錄,居然是零耶!

  哈利拼命讓自己板著臉不要笑出聲來,他死死抓著被告席的扶手,椅子上懸垂的鐵鏈被他弄出了輕微的聲響,但已經無人在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鄧布利多單方面碾壓福吉的不對等戰役上。

  眼看福吉已經惱羞成怒地要搬出哈利三年級吹脹姑媽的事來了,只聽一聲輕笑,阿波羅尼婭舉起了手:「部長,我有問題。」

  「講,請講,阿波羅尼婭!」福吉用袖口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你有什麼好的意見?」

  「我在想,這件事會不會是您自導自演呢,鄧布利多教授?」阿波羅尼婭禮貌地欠了欠身,「自從攝魂怪入駐阿茲卡班以來,兩百多年從沒出過岔子,我也相信法律司與神秘事物司的監管不會出問題,想必一定是有內鬼。而您恰巧准備的很充分,您想做什麼呢?」

  干!還能這麼玩!

  「事實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誰派出了那兩只攝魂怪。」鄧布利多也頷首還禮,「如果法律司或者神秘事物司有辦法調查的話——」

  「咳咳!」哈利一聽那矯揉造作的咳嗽聲就頭疼,那個粉紅色..蟾..蜍..科兩棲動物又要發言了。

  「事實上,並沒有這種異想天開的辦法,鄧布利多。」她甜甜地笑道。

  「咦?」阿波羅尼婭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嗎,多洛雷斯?可我明明——」

  「沒有!」烏姆裡奇堅定地把她堵了回去。

  「好吧,既然多洛雷斯說沒有,那就沒有好了。」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說,「我忘了多洛雷斯也是法律司出身了,她對法律司的了解和掌控,比我還多還深呢!」

  哈利眼睜睜地看著福吉臉色一變,他猛地扭頭看了烏姆裡奇一眼。「多……」他喃喃地說,不停地擦著汗。

  「部長?」烏姆裡奇天真無辜地望著他。

  「表決吧!」福吉垂頭喪氣地說道,「認為哈利·詹姆·波特無罪的舉手……」

  哈利大獲全勝!他走出審判室,卻發現走廊上並沒有什麼證人,一個都沒有,只有一大一小兩個韋斯萊隔著整條走廊,就像隔著天上的星河,扭著脖子誰也不看誰。

  「我就猜康奈利不會允許他們上庭,干脆別白跑這一趟。」鄧布利多輕松地說,「好了,去和亞瑟打個招呼,我送你回去。」

  他們同行了一段路,要回到九層搭升降梯。經過一條小岔路時哈利注意到福吉正和烏姆裡奇躲在裡面說悄悄話,兩人連威森加摩的袍子都來不及換。只這驚鴻一瞥,哈利只來得及看清出福吉滿臉的氣急敗壞,而烏姆裡奇卻理直氣壯的,一副坦然無比的樣子。

  「是烏姆裡奇嗎,教授?」哈利敏銳地問。

  「你早就見識過她的招數了,哈利,只不過她當時針對的不是你。」鄧布利多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小時候不是在王蓮的葉子裡睡了一覺嗎?」

  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哈利恍然大悟。可十五歲的哈利·波特已經不會傻傻地相信襲擊他們的暴徒被麻瓜警察帶走了,他們去哪裡了呢?

  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本能,這個問題他並未直接問鄧布利多,而是問了正在格裡莫廣場12號吃早午餐的唐克斯。

  「德力士?」唐克斯一愣,「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不,他肯定不是現役……哦我記起來了,五年前,要麼就是六年前,法律司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批人,有傲羅,也有執行隊的,還有打擊手,連屍體都沒找著。都說他們是奉前任部長的命令干髒活兒,估計全伙折在某個黑魔法遺跡裡了,福吉上台後還給家屬發撫恤金呢!」

  所以,他們都死了?

  哈利仿佛又能看見伯莎·喬金斯的臉,還有阿萊克托·卡羅綠光裡驟然倒下的身影,一向靠著麻瓜藥片壓制的頭疼也越發劇烈起來,幾乎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但他並未向誰求助,那兩個身影交錯在他眼前閃現,令他日思夜想、廢寢忘食。連羅恩和赫敏雙雙成為級長都不能令他動容。

  「奇怪,今年沒有黑魔法防御術的課本誒?」

  「或許穆迪教授真的成功了?」

  「說真的,我不明白瘋眼漢為什麼不選擇留下來。」

  「他這樣經驗豐富的戰士,留在學校裡才是屈就,萊姆斯也一樣。他們自己也更願意奮戰在一線,對吧,哈利?」

  「哈利?」羅恩擔憂地湊過來,「不是吧……雖然我們都覺得你不至於,但你要是心裡不得勁兒,你就說出來。」

  「不不不!」哈利恍然回神,「哦,你掃帚買回來了?打算參加球隊選拔嗎?」

  這下赫敏也忍不住了。「哈利,羅恩的掃帚上個周就買回來了。」她輕聲說道,「你看上去很不好,不舒服嗎?」

  「有點兒,」哈利含混地說,「額頭不太舒服。」

  沒想到羅恩和赫敏為了他這一句話,竟然勇敢地攔截了散會的鳳凰社成員。哈利還在望著天花板發呆,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向著他和羅恩的房間而來。

  「哈利。」盧平開門見山,「止痛藥失效了?」

  「不,沒有……」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或許是我最近想得太多了,腦子裡有點亂。」

  「我希望你說的不是你的大腦封閉術。」盧平說,「你還維持著它,對嗎?」

  哈利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這已經是我的一個習慣了,只要我還在呼吸。」

  盧平也笑了一下,笑得比哭還難看。

  「最近在想什麼呢,要不要聊聊看?」他側身坐在床邊,「或許,我找西裡斯來?鄧布利多也還沒走。」

  「不。」哈利也覺得是時候了,他不能帶著這一腦袋漿糊回霍格沃茨,但他也知道,無論是西裡斯還是盧平還是鄧布利多,都無法為他解惑,「我要和斯內普談。」



第162章  被動(4)

  「他?」盧平吃了一驚:「可他今天沒——好吧,我去找他來。」

  臨近開學,教授們大多已經返回了霍格沃茨城堡——肯定不是為了看夜騏呲牙的。是以斯內普撥冗前來時,已經是晚飯後了。

  「你最好真的有什麼十萬火急的要緊事。」他隨手拖了把椅子,坐在哈利床前,「盧平說你這幾天在玩自閉?怎麼,沒當上級長不服氣?」

  「阿波羅尼婭帶我去植物園那次,89年。」哈利平靜地看著他,「她把那些人全都殺了,是嗎?」

  「我看你還沉浸在特工游戲裡沒出來!」斯內普冷笑了一聲,似乎早有預料,他伸出自己的左臂,示意哈利把手搭在上面,「有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他老老實實地說。

  斯內普又把袖子挽上去,那個醜陋的標記就那樣大咧咧地出現在哈利眼前。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加入食死徒?」他的聲音低得像是耳語,「為了給正義陣營輸送情報?你還真信了?」

  哈利幾乎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一聲復一聲,卻越是呼吸,越是窒息。

  「格蘭芬多總是認為,人人平等,可世界本就是不平等的。鄧布利多枉自崇高,最後也要向現實低頭。」他慢慢地撫平袖口,「在斯萊特林眼裡,人命有高低。」

  「你不如說是在食死徒的眼裡。」哈利說。

  「差別不大。」斯內普神情冷淡,「這就是我展示黑魔標記的意義。怎麼樣,覺得迄今為止的局面裡摻雜了食死徒的貢獻,坐立難安嗎?」

  哈利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被抓了現行,阿波羅尼婭才不願意處處被鄧布利多掣肘;如果不是發現了魂器的真相,雷古勒斯或許會糾結痛苦上一輩子,也邁不出背叛黑魔王的那一步;如果不是預言裡提到了你,我也根本不會倒戈。」

  他動了動魔杖,哈利還未收拾完的箱子裡飛出一張嶄新的羊皮紙,上面飛速地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一張繁復的魔藥單方。

  「別一廂情願地覺得我們都是為了你。」他粗魯地將那張羊皮紙塞進哈利手裡,「為此愧疚痛苦更是愚蠢!看看這個吧!」

  中止妊娠藥劑。

  哈利望著這張羊皮紙,徹底陷入了呆滯。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不肯吃也不肯喝,只坐在床上攥著那張紙發呆。樓下不明所以的西裡斯差點兒和斯內普打起來,被大家七手八腳地勸開了。

  一陣鬧騰過後,赫敏和羅恩狗狗祟祟地從門後探出頭來。

  「西裡斯覺得我們能勸好你。」赫敏猶豫著說,「但我覺得難度好大。」

  「盧平說,級長就是要負責解決學生遇到的各種小問題,當然也包括心理上的。」羅恩一把攬過哈利的肩膀,「說說看,哈利!」

  他當然不能說阿波羅尼婭殺人的事兒。如果連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就更不能指望羅恩和赫敏。

  「克魯克山,它偶爾會溜出去自己找吃的,這你知道的吧?」哈利望向赫敏,「並不全是老鼠,鳥、刺蝟、蟲子或者其他什麼別的小動物,只要比它小的。」

  赫敏一愣。

  「這有什麼呀?貓頭鷹不也這樣嗎?」羅恩撓撓後腦勺,「也就是小豬體格比較小,我好幾次看著它跟著海德薇出去捕獵,它吃不下,就蹲在一邊看。」

  「不是這個。」哈利搖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扯動物保護?扯生態崩潰?但赫敏卻好像有點兒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是克魯克山的天性呀,它雖然通人性,但它終究是只貓,它是掠食者。」赫敏輕柔地將手放在哈利的膝蓋上,「我有時候忘記給它放糧,它才會跑出去,我盡量改過,不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嗎?」

  「怎麼能,把希望寄托於別人呢?」哈利痛苦地把頭埋進雙膝之間,「這是克魯克山的問題!」

  「克魯克山能有什麼問題?」羅恩仿佛聽天書一般,「它是動物,它生活的環境就是那樣,弱肉強食,如果哪天克魯克山倒霉,它完全有可能被別的比它更強大的動物抓住吃掉,沒准就是海德薇呢?」

  「羅恩!」赫敏責備地看著他。

  「開玩笑的!」羅恩叫屈,「克魯克山抻開了可比海德薇大得多,我看海德薇可打不過它。」

  「人也是動物,哈利。」赫敏懶得理羅恩了,又開始攻堅救世主,「你不覺得,是因為我們一直活在學校裡,有人庇護著我們。或許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羅恩說得沒錯,弱肉強食,掠食者手下留情,面臨的就是餓死。」

  「是這樣,就一定對嗎?」哈利悶悶地聲音從堆疊的袍子下擺中傳來。

  「不對,但……我們能做的也很有限哪!哪怕你能把全天下所有的貓都圈養起來,可還有貓頭鷹呢!」赫敏好笑地看著鑽牛角尖的友人,她曾以為他永遠不會這樣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像S.P.E.W.吧,小精靈天性如此,硬掰怎麼掰得回來?或許我可以建立一個新的制度,我們能夠開辟一個新的時代,在新時代裡成長起來的小精靈也好,貓狸子也好,會是完全不同的。但那些舊時代的人,你該如何強求呢?就像魚和鳥——」

  哈利忽然抬起頭來。空中的飛鳥和海底的游魚,雷古勒斯那個著名的比喻,他曾經大言不慚地說要做「飛魚」,但最終邁不過那道坎的是他自己。

  「如果,我是說如果,羅恩,如果我以後結婚生子,」他突兀地換了個話題,「但我和我的妻子出了點問題,暫時無法照顧小孩,你們會接手嗎?」

  「當然!」羅恩一拍胸脯,把赫敏一拉,「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孩子!」

  「誰跟你是『我們』!」赫敏連忙走開,「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絕不和我成為一家人,是誰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的感情。」哈利手裡還握著那張羊皮紙,「但潘西呢?」

  「誰?」羅恩嚇了一跳,「潘西?潘西·帕金森?斯萊特林扎著小狗辮兒的那個?她和你有什麼關系啊?」

  「是啊,她和我有什麼關系啊?」哈利輕聲道,「她是德拉科的朋友,不是嗎?而德拉科是我的朋友。」

  赫敏聽到這裡,已經基本能肯定這件事和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有關了。但哈利自己不肯說,她壓根猜不到好好兒地去魔法部打一場必勝的官司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哈利遭受如此重擊。

  「你手裡是什麼,哥們兒?」羅恩眼尖,一把將那張羊皮紙從哈利的拳頭中抽了出來,「我的天!這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你、你難道你——我不明白,咱倆天天形影不離,你哪來的時間……那個女巫是誰?不會是金妮吧?」

  爬起來就要去找妹妹,被赫敏強勢鎮壓。但赫敏的誤解更為離譜。

  「懷孕的是女巫的身體,你得尊重她的個人意願,哈利。你不是孩子的父親,即便你是,你也沒權利干預她的決定。」赫敏把那張皺巴巴的羊皮紙撫平,手按在字跡上都發抖,「你不能因為她決心拿掉這個孩子,就質疑她的人品。」

  「這都什麼跟什麼!」哈利崩潰地閉上眼,「聽著,不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停止你們恐怖的聯想,拜托!」

  如果他沒有誤解斯內普的意思,那麼,那份藥劑,他們曾經打算用在他媽媽身上——波特家的孩子死去,預言就會自動轉移到隆巴頓頭上,那麼莉莉·伊萬斯就得以保全。

  斯內普說人命有高低。他曾自大地以為,他,哈利·波特,理所當然地擁有更高的優先級,為什麼不呢?他在許多強大巫師的看顧下長大,他肩負如此多的愛與希冀,他是伏地魔宿命中的敵人,他有義務、也不得不為整個巫師世界開辟一個新的未來……他站在高處,悲憫地俯視死去的德力士,為阿波羅尼婭的殘忍而痛苦不已。

  這張藥劑單方打破了他自以為是的幻影。他和隆巴頓一家、和德力士一樣,都處在可以被犧牲的底層,之所以他們還能活著,或許就是「鄧布利多掣肘」的結果。

  他成為這個該死的「救世主」,是拼盡全力也無可奈何的結果,而不是萬事萬物的開端。

  他自詡早就了解阿波羅尼婭的為人,時至今日才發現他的認知是多麼膚淺。或許阿波羅尼婭眼裡根本就沒有「殺戮」的概念,她拈起那顆名為「德力士」的棋子,將他放到合適的位置,這一步名為『死亡』。

  所以鄧布利多永遠也不會邀請她加入鳳凰社。

  哪怕他們深陷戰爭,哪怕他們的敵人不只有伏地魔。

  而阿波羅尼婭甚至不在乎。她到底在乎什麼呢?她到底在圖謀什麼呢?此時此刻他陷入如此糾結的質問與疑慮,彼時彼刻會不會也有其他人為之迷茫?

  所以伏地魔懷疑她,所以鄧布利多拒絕她。可她不在乎,她讓自己成為伏地魔身邊僅有的可依靠的僕人、不得不信任她,她讓鄧布利多哪怕和她格格不入,也不得不為了大局忍受她。

  如果,如果阿波羅尼婭的索命咒沒有出問題,那些散落在西歐安全屋裡的人質,她……她照樣還是會殺的,哈利無比確信這一點。

  就像斯內普說的,如果預言中提到的不是莉莉·伊萬斯的兒子,當年他根本不會回頭。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加入食死徒?」

  而斯內普甚至連出路都替他想好了——崇高如鄧布利多,都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局勢已經如此被動,如果沒有阿波羅尼婭,哈利都不敢想現在會是什麼局面。

  五年級開學前夜,哈利·波特徹夜難眠。



第163章  干涉(1)

  雖然暑假裡赫敏可以帶著羅恩去逛麻瓜倫敦,但他們的開學大部隊還是膨脹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恐怖規模——大家都覺得沒有必要,但穆迪卻十分堅持,赫敏悄悄在背後說他也有戰後PTSD。

  剛一上車,哈利就迅速地被「拋棄」了,羅恩和赫敏奔赴他們的使命,而雙胞胎去找另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李·喬丹會和,還好有金妮收留他,再加上盧娜·洛夫古德和納威·隆巴頓,怪模怪樣的組合。

  經過開學前一番精神洗禮,現在哈利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納威了,要不是米布米寶及時地荼毒了所有人,車廂裡估計會陷入尷尬的冷場。

  他隱約覺得這場面有些熟悉,似乎上一次也是靠著納威的蟾蜍破冰的——神奇動植物立大功!

  「馬爾福看我更不順眼了。」執勤回來的羅恩跟他講,匆匆換著校袍,「就因為你不是級長。」

  「而我就此擁有了更多的休息和學習時間,今年還要考O.W.Ls呢!」哈利懶洋洋地說道,「有赫敏監督你,你別想玩忽職守。」

  羅恩臉色一垮。

  下車時級長們仍然需要維護秩序,哈利和兩個四年級女巫占了一輛空馬車等他們,盧娜忽然說道:「海格教授不見了。」

  哈利這才發現數十年如一日負責接引新生的海格並未在他的崗位上,取而代之的、看輪廓依稀是一位女巫,普普通通的那種,既不是半巨人,也不是「骨架子大」。

  「啊,這個……」金妮吐了吐舌頭,「我知道!」

  盧娜那雙飄忽不定的眼睛慢慢移了過來。「講講看!」她感興趣地說。

  「鄧布利多把他們派去聯絡巨人了,海格和布斯巴頓的那位校長。」金妮倒是沒有猶豫,壓根沒把盧娜當外人,「弗雷德和喬治用伸縮耳偷聽到的,還有一些人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不過我們都不認識,因為伏地魔也會派人去,如果能在半路解決掉那就最好了。鄧布利多不知道怎麼還預言說巨人族群會發生暴..亂,頭領會易主,海格因此還帶了雙份的禮物。」

  說好的韋斯萊家的孩子嘴巴都嚴呢?

  哈利擦汗,但並不感到意外。雖然上學期決賽之夜講「睡前故事」的時候鄧布利多不在,但他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有的是辦法。

  但盧娜的反應倒是超乎哈利的意料——她很淡定,仿佛金妮說的只是「媽媽派弗雷德和喬治去村裡的麻瓜商店買黃油」。

  「你不需要說什麼,哈利。」她微微一笑,揚了揚手中那本胡言亂語的雜志《唱唱反調》,「你已經被主流排斥了,不是嗎?我反而更相信你了。」

  這是什麼清奇的腦回路?

  更令他震驚、令他難以理解的事情還在後面——他們走進禮堂,發現教師席上坐著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斯萊特林那邊也傳來德拉科響亮的吸氣聲。

  「今年還有什麼大活動?」羅恩茫然地說,「為什麼提前沒人告訴我們啊?」

  「不是的。」赫敏仔細觀察之後下了結論,「她坐在鄧布利多教授的左手邊,那是新教授的固定位置,洛哈特、萊姆斯和穆迪都曾經坐過——她是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哈利。」

  羅恩眼前一黑,他好像一直都有點怕阿波羅尼婭,出於某種小動物的本能。

  「快坐下,格蘭傑!」六年級的級長叫道,「分院帽要唱歌了!」

  他們趕緊落座,一邊看阿波羅尼婭跟著分院帽之歌的節奏,百無聊賴地拿刀叉劃拉盤子,旁邊的鄧布利多忍不住斜眼看她,最後被斯內普一巴掌拍掉了。

  「歌詞好像改了。」赫敏還能分出一只耳朵來聽歌,「它在警告我們?」

  「顯而易見,不是嗎?」差點沒頭的尼克——更喜歡別人稱他為「尼古拉斯爵士」——從半空中優雅飄落,「它經常這麼干,我是說,以幽靈的時間維度看。每過大幾十年,一百年,霍格沃茨就會迎來危機,世間從來沒有永恆的太平!」

  「您洞悉了歷史的規律。」赫敏贊同道,他們同時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圓圈,然後一齊笑了起來。

  「怎麼回事?」羅恩一口咬掉一只蜜汁雞翅膀,「咱們嘔吐出台新的接頭暗號了?」

  「不是。赫敏的意思是,世事就好像這個圓,走到谷底時就會自然向上走,走到頂峰時也會無可避免地下行,就像……呃,月亮?」哈利在高腳杯的杯口比比劃劃,「滿月會逐漸殘缺,而缺月也會日復一日地更加圓滿。」

  羅恩用表情和反應說明了他聽不懂。

  「沒事,吃吧!」赫敏寬容地說。

  飽餐過後,校長按照慣例要介紹一下新教授。他並未直說接替海格的格拉普蘭教授要代課多長時間,而不少同學顯然也還記得三年前的決鬥俱樂部,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向他們揮手時,他們也報以善意的掌聲。

  「哈利,我注意到她還穿著那身衣服。」赫敏語速飛快,按照以往經驗,宴會馬上就要結束了,而級長們又雙叒叕有任務,「每當她以魔法部工作人員的身份出現時,她就會這麼穿,對吧?

  「什麼?」哈利一愣,「好像是。」

  「這和衣服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衣著也是一門學問。」赫敏若有所思,「阿波羅尼婭現在是教授了,很難再兼顧魔法部的工作,可她依然穿著副部長的『制服』,你說過,她那一身從頭到腳都有意義,不是嗎?」

  哈利點了點頭,隱隱約約明白赫敏想說什麼——是福吉派她來的,而非鄧布利多主動邀請,是魔法部在干涉霍格沃茨。

  可是……

  「恭喜你哈利·波特先生,你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O,可在三年級、五年級或六年級時向你的『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教授要求兌現。」

  「因為我說了算呀!」

  「那他就是三年級的那一任!」

  五年級的第一夜,哈利·波特再次失眠。

  第二天醒來,他恨不得立刻馬上就要去那個熟悉的辦公室「要求兌現」,但新學期的課表徹底粉碎了他的衝動。

  「雖然N.E.W.Ts級別更高,但O.W.Ls年才是你們最忙的一年。」麥格教授如此說道,「如果有誰挺不過去,未來的兩年他將清閑無比。」

  「教授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羅恩咬著面包,含糊不清地說,焦黃酥脆的邊皮不停地往下掉渣,赫敏嫌棄得簡直沒眼看,「我們就辛苦這一年,對於教授們來說,可是年年都有人考O.W.Ls啊!」

  被麥格教授聽了個正著。

  「我很高興你能體諒我們的辛苦,韋斯萊先生。」她那劍一般的目光別有深意地劃過一些人,「真希望這體諒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難以想像,麥格教授居然不是在點我們誒!」羅恩驚訝地說,「每年都會搞出點事兒來的是你吧,哈利?」

  「顯然她在隱晦地指責格蘭芬多們對哈利、甚至還包括我們兩個的態度。」赫敏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周圍都沒有人坐,「雖然哈利不在乎,羅恩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但事實就是,我們被孤立了。」

  「怪不得昨晚西莫就一直怪怪的,不過哈利沒搭理他。」

  「拉文德勸了我一晚上,讓我不要再跟著你們……混,否則我會變得更不受歡迎。」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去他**的!」赫敏站起來,瀟灑地背上書包,「走呀,魔法史!」

  第一周還未過半,他們就背上了山一般多的作業債。哈利剛開始還有心情想「等到下課/下午/明天就去找阿波羅尼婭」,到後來他滿腦子都是「收手吧,教授,你罵死我都沒關系」。

  但斯內普顯然不這麼想,哈利的論文長度比別人多一倍,他甚至還下發了專門的作業紙,上面已經打好了格子,把字寫大這一招徹底失效。

  「我看你就是太閑了,波特,才有時間胡思亂想。」斯內普舀了一點兒哈利出品的緩和劑,「才會熬出這種垃圾,你值得一個『T』。」

  「T到底是什麼?」羅恩茫然地問,「這不是你第一次拿T了。」

  「巨怪。」哈利悶悶不樂地說,「什麼論文能寫兩英尺?」

  「到下學期你們就會發現,兩英尺還不夠寫一個總括。」弗雷德快活地和他們擦肩而過,向學生們兜售著各種產品,他和喬治就屬於麥格教授口中「特別清閑」的那一類。

  「我現在巴不得他們那個速效逃課糖趕緊投產。」羅恩苦著一張臉,「但我又害怕我真逃了,會跟不上進度。而你,赫敏,你只會罵死我,而不是借給我筆記。」

  「不會的。」赫敏笑眯眯地說,「我只會在你走出教室之前就舉報你。」

  「你一定是開玩笑的!」羅恩義憤填膺,「聽著,赫敏,我們不能給自己學院扣分!」

  羅恩認真了。赫敏一時樂不可支,逗羅恩還挺有意思的,看著他跳腳的樣子,她決定短暫地原諒一下西裡斯。

  哈利想不明白他五年級怎麼會有這麼忙,竟然一直要到上課時才能和大家一起見到阿波羅尼婭。他本以為她的鬼點子一定遠超穆迪和盧平,誰知格林格拉斯教授老老實實地坐在講台後擺著紙牌玩,兩根毛衣針拖著一大卷線正在左右互搏般地編織著什麼。

  「帶了去年的課本吧?下節課別帶了,我的課不需要課本。」她頭也不抬,「魔杖也收起來。」

  正各自找座位坐下的學生們還沒來得及咧開嘴,就當場愣在原地。

  「部長認為充分的理論學習足以應對黑巫師的襲擊,但我來之前去考試局翻了翻歷年真題和考綱,發現根本就不會考,實戰也用不上,學了干嘛?咱們省省錢,也省省時間。」阿波羅尼婭一揮魔杖,所有人的面前都出現了一杯無酒精的黃油啤酒,還有一包蜂蜜公爵出品的零食,「第一堂課呢,我們先聊聊天,待會兒早點下課,以後就上自習吧——知道什麼是自習嗎?」

  「或許您指的是,我們可以帶自己的作業來寫?」赫敏不確定地說。

  「格蘭芬多加十分!」阿波羅尼婭打了個響指,「不明白的可以問我,不過最好別太指望——我都畢業快二十年了。」

  「可我們還要考O.W.Ls呢!」羅恩壯著膽子說道。

  「你們落下的豈止是這一年?」阿波羅尼婭扳著手指頭數,「拜奇洛和洛哈特所賜,基礎就沒打好,也就盧平還不錯,穆迪也有點兒自由得過分了,不是嗎?」

  「您剛才說,您看到了考試局的內部資料。」帕瓦蒂·佩蒂爾有些興奮,烏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這肯定不會是白看的,您會教我們的吧?」

  「難道學習只能在課堂上嗎?自習課上寫完了作業,空出來的時間難道要用來下盤巫師棋?」阿波羅尼婭意有所指地說,話鋒一轉,「但是,在這裡,在黑魔法防御術教室,我絕對不會教你們哪怕一條咒語。」

  赫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已經完全讀懂了阿波羅尼婭的「暗示」。

  「是部長要求您這麼做的?」冷眼旁觀的哈利忽然說道,態度有些尖銳,「他在害怕什麼?他在防備什麼?」

  「你沒舉手,波特先生,所以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阿波羅尼婭從講台下摸出一只紅色的易拉罐,用魔杖敲了敲,罐身立刻就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樣,絲絲縷縷地冒著寒氣,她痛快地喝了一大口,舒服地直皺眉,「剛才忘了,現在我們來布置一下本門課程唯一要求你們做的作業,當堂完成即可。」

  她豎起魔杖,嚴肅地、煞有介事地大聲喊道:「神秘人沒有回來!」

  教室裡安靜極了,片刻之後,赫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不要笑!」她假意責備道,又不停催促,「快點!快點啊!快和我一起,喊完這一聲,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您怎麼能這麼兒戲呢?」納威看不下去了,「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

  「沒有舉手,隆巴頓先生。」孩子被她氣得一呆。

  赫敏拼命地忍著笑,一邊斷斷續續地重復了一遍「伏地魔沒有回來」,羅恩不明所以地跟著照做,哈利無可無不可地動了動嘴巴。小巫師們似乎現在才發現,救世主三人組竟然是直呼其名的,一時間有害怕的、有崇拜的、有厭惡他們出風頭的,還有躍躍欲試想跟著學的。

  「上學期結束的時候,鄧布利多教授似乎並沒明說哈利遭遇的邪惡黑巫師是誰。」迪安若有所思,雙眼賊亮,「他只說巫師界將會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難與危機,黎明從未降臨,來自過去的陰影將更加黑暗。」

  「這不就是說神秘人嗎?」西莫不服氣地說。

  「你怎麼解讀都可以啊!」羅恩跟他杠,「我還說是格林德沃越獄了呢!」

  「所以福吉部長是不願意神秘人回來咯?這些話在他看來就是說神秘人唄!」

  「廢話!誰願意神秘人回來啊!」

  「這是單憑意願就能決定的嗎?你閉上眼睛,阿瓦達索命咒就會自動避開你嗎?」納威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句,「當縮頭烏龜有用嗎!」

  西莫被他吼得不敢動彈,囁嚅道:「你說我有什麼用啊,他們都那麼說,報紙上說『巫師世界和平如昔、有心之人煽動作亂』說了一個暑假了!」

  「那只能說明,說的人和信的人都是愚蠢的呆瓜!」哈利冷冷地說,「伏地魔還什麼都沒做呢,我們內部就先分裂了,我要是他,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你以為就你不樂意伏地魔回來啊,西莫?」羅恩氣得喝了一大口飲料,再心大的人這幾天都感受到了來自全校的惡意,「我們閑著沒事給自己找這不痛快干什麼?」

  「《預言家日報》上說——」

  「說什麼?說我嘩眾取寵?說鄧布利多沽名釣譽?」哈利立即反問道,「你倒是說說,我從這些名氣裡得到了什麼?鄧布利多曾經三次拒絕魔法部長的職位,他們求著他干他都不干,沒道理他今年突然又想了吧?那把椅子是鍍了金了?」

  阿波羅尼婭氣定神閑地看著小巫師吵架,心裡盤算著這成功經驗要怎麼在其他學院身上復刻,眼看著那幾個立場本就不堅定的牆頭草已經動搖了,只是憤怒於哈利他們的用詞太不客氣而已——沒辦法,她不能為了讓大家同仇敵愾就放烏姆裡奇下場,這不是因噎廢食是什麼?

  「好了、好了!」她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很高興這一通嘴仗下來她准備的零食飲料都用上了,「累了就歇一會兒,放松一下大腦,我們來想一個問題——黑魔法的定義是什麼?或者說,究竟怎樣才算黑魔法?」

  干!真的會有人用這種方式「放松」嗎?

  哈利翻了個白眼,不得不承認,他居然有些懷念阿波羅尼婭的說教了——因為她從來不說那些一本正經的大道理?

  「那些傷害他人的,」拉文德·布朗乖乖地舉起了手,「或許?」

  「那我就又要問了,黑魔法與惡咒和毒咒又有什麼區別?」

  「黑魔法會為受害者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最嚴重的阿瓦達索命咒會死。」納威猶豫著,再次忘了舉手,但這一次阿波羅尼婭卻沒有無視他。

  「殺人很難嗎?」她從鼻子裡笑了一聲,「非得阿瓦達索命咒?」

  一道光芒閃過,羅恩變成了一只小巧可愛的白底黑黃花的梗犬,他驚慌失措地四處嗅嗅,一邊憤怒地汪汪叫一邊往哈利懷裡鑽,嗓門極大,態度極差。

  「教授!」赫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手震得呆在原地,其他的格蘭芬多們已經嚇傻了。哈利給羅恩撓著耳朵,就肢體語言來看他還挺舒服的。

  「如果我用漂浮咒把它飄到天文塔那麼高,再一松手——啪!」阿波羅尼婭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轉頭把羅恩變了回來,隨手又把赫敏變成了一只水獺,哈利已經麻木了,「或者把格蘭傑小姐扔進老虎、獅子等掠食者的嘴裡,嗷嗚!」

  恢復人形的羅恩伸手想擼赫敏,挨了一爪子。

  她放過赫敏,魔杖又點到哈利,哈利躺平任變——一條魚翻著白肚皮,尾巴徒勞地拍打著課桌。

  「這次我什麼都不用做了,只要等著就好了,不是嗎?」阿波羅尼婭笑道,高抬貴手在哈利窒息前念了反咒。

  除了多少知道這人怎麼回事兒的鐵三角之外,其余的學生看她就像在一頭披著人皮的魔鬼。

  「害怕了?這種程度的變形術你們在畢業前能掌握,就已經是能和校長比肩的天才了,所以我才敢稍微透露一點點。」阿波羅尼婭抽空給毛衣針換了個紫色的線,「都說巫師不那麼容易死,其實不然,准確地說,應該是在能夠及時求援並就醫的情況下,巫師相對不容易死。」

  「那、那您說什麼是黑魔法呢?」帕瓦蒂戰戰兢兢地問,手都不敢舉高,還在顫顫巍巍地發著抖。

  「我只負責引導你們思考,佩蒂爾小姐,而不是武斷地下結論,這不符合我作為一名教師的操守。」

  哈利差點兒笑出聲,余光看見羅恩也死死揪著自己的袍子。

  「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考試也不會考,我們只是閑聊天嘛!」阿波羅尼婭低頭數著半成品毛織品的針數,「眾所周知,使用不可饒恕咒會在阿茲卡班牢底坐穿。但如果一個人被黑巫師逼到絕境,用索命咒反殺了敵人,他該怎麼算呢?想像一下,這事兒如果發生在你們自己身上,你心甘情願坐這個牢嗎?你服氣嗎?」

  「非得是索命咒嗎?」納威問道,「我可以用昏迷咒把他打昏,然後捆起來交給傲羅。」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果然是沒經歷過實戰的小孩,問出這種傻問題。」

  「只有死咒是無法被抵擋的,納威。」赫敏小聲提醒道,納威給鬧了個大紅臉。

  教室裡一時間只有大家「吭哧吭哧」埋頭吃零食的聲音,小巫師們無辜地發現,學了四五年的黑魔法防御術,防御術學得不怎麼樣吧,居然連黑魔法是什麼都不太知道了。

  格林格拉斯教授言出必行,眼看沒人再說出自己的想法,零食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干脆爽快地宣布下課。哈利渾渾噩噩地夾在人群裡,都快走到格蘭芬多塔樓了,他才突然意識到什麼,然而赫敏比他反應更快,已經轉身跑走了。

  教室空著,阿波羅尼婭已經回到了辦公室,哈利進門時她正從毛衣針上擼下那個四不像,團吧團吧交給一個小精靈。

  那間寄宿過黑魔法生物、又擺滿過黑魔法探測器與窺鏡的辦公室如今已經回歸了它本來的簡單面貌,樸素得令人疑惑,仿佛阿波羅尼婭只是臨時借這裡歇歇腳而已。

  「來得正好!」她抬頭一笑,「我還打算讓布魯帶去給你呢,喏!」

  一張長長的羊皮紙自動從桌上飄向赫敏,哈利探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是黑魔法防御術的參考書單。

  「上面所有的書都可以在圖書館和有求必應屋裡找到,咒語可以問哈利要,我們早就開給他了。」阿波羅尼婭正在跟滿臉不情願的小精靈討價還價,隨口一說。

  羅恩拐了赫敏一下,她才從書單上抬起頭來。「您要送小精靈衣服?」她又驚訝又困惑。

  「格蘭傑小姐也覺得這是一件衣服!」布魯委屈地說,「您送了我一件衣服!」

  「你覺得它是衣服,它才是衣服啊!你要是不願意,那它就不是。」阿波羅尼婭好聲好氣地哄他,「何況我也不是送給你的,你拿去放在廚房裡,總有一天,會有一位需要衣服、想要衣服的小精靈拿走它,或許過去十年、二十年它都只能放在角落裡長青苔,但一百年、兩百年後,如果霍格沃茨依然還在,這會成為一種習俗也說不定。」

  以哈利的眼光來看,這確實不能算是一件衣服,它只有連在一起的兩只袖子,勉強可以被穿起來,但肩膀頭又挖了兩個洞,但衣服所承擔的基本功能——遮蔽、保護、取暖和美觀,那是半點兒都不沾。

  「所以霍格沃茨會消失?」羅恩驚恐地問,這孩子的關注點總是這麼奇葩。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抬起頭來:「你們怎麼還沒走?還有事?」

  「你為什麼會來當教授?」哈利直截了當地問。



第164章  干涉(2)

  「你不知道?開學前盧平和西裡斯沒告訴你們嗎?」

  原來是她還不知道。哈利忽然覺得有點羞愧,他一直在生悶氣、鑽牛角尖,西裡斯他們又怎麼敢說呢?

  「沒說。」哈利飛快地調整好了情緒,若無其事地看著她,「羅恩和赫敏都是級長,我不開心,他們都不敢來招惹我。」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起來,竟然毫無懷疑。

  「部長一開始是打算讓烏姆裡奇來的。」她說,「他差不多已經猜到攝魂怪是怎麼回事了,畢竟親愛的多洛雷斯有前科,他本來就想插手霍格沃茨,順帶也冷一冷她,讓她戴罪立功。」

  「那還得了?」羅恩倒抽一口冷氣。

  「是吧!」阿波羅尼婭感同身受般朝他點點頭,「我就去找她,我說這是個全職的崗位,你一去霍格沃茨,部裡就是我的天下,你的地盤我笑納了,部長的心腹我當定了,一年之後你回來……你還回得來嗎?她又以為我手裡真握著她派遣攝魂怪的實證,我在她跟前一天,她就坐立難安。」

  「可福吉知道她犯了錯,你又沒犯錯。」羅恩立即替她鳴不平,完全忘了「非她即烏」的凄慘現實。

  「誰說沒有?世界杯決賽出現了食死徒游行和黑魔標記,三強爭霸賽更是鬧得一團亂,中間還死了人,這些可都是我攬總的項目。」

  「可這不都是你——」羅恩一時語塞。

  「肯定還有別的,為了一個烏姆裡奇,你不至於做出這樣的犧牲。」赫敏倒是很清醒,「我們能知道嗎?」

  「當然能啊!」阿波羅尼婭還像以前那樣,幾乎有問必答,「黑魔王想要部裡收藏的一樣東西,我可不想淌這趟渾水,剛好借著這件事躲到霍格沃茨來——世界杯和三強爭霸賽可都是為了他,我問心無愧。」

  哈利一直沒說話,這整件事布局極早,環環相扣,最終一石二鳥,充滿著她的風格,就是伏地魔也不能違背良心說阿波羅尼婭不是個盡心盡責的食死徒——他想要達成的事,她全都辦到了。

  「那是個什麼東西?」他只是問,「一件武器?」

  「是預言球,只有預言中提到的人才能觸碰。最開始的那個被佩迪魯砸了,當然,他也不只砸了那一個,這些年神秘事物司一直在陸陸續續地補辦,年代太過久遠的那些沒有辦法,近幾十年的倒是不難。」

  「他不是已經知道預言了嗎?」

  「他要去魔法部裡硬搶?」

  「所以我爸爸和唐克斯他們就是為了看守這個破球天天值班?那太危險了!」

  阿波羅尼婭被吵得頭昏腦脹,不得不輕輕地沒收了他們的嘴。

  「一個一個來。」她說,「第一個問題,預言黑魔王只知道一半,經歷過閃回咒的挫敗,他認為或許有奧秘隱藏在他所不知道的後半段預言裡。」

  哈利點點頭,看向赫敏。

  「這個很難講,十五年前黑魔王來過魔法部一次,明知有埋伏仍然硬闖神秘事物司,因此被鄧布利多重傷,以他的性格來看,未必會有第二次。」

  赫敏若有所思。

  「第三個問題,是也不是。目前黑魔王仍傾向於控制緘默人監守自盜,神秘事物司是他也不了解的領域,因此他覺得緘默人一定會有辦法。相比於亞瑟他們,緘默人的處境更危險,經過上一次,他們升級了預言球的防盜措施,但自身的安全意識似乎並未有太多加強。」

  她揮手把三個人的嘴都還給了他們,笑道:「如果我是你,羅恩,我就擔心一下珀西,我把他留在魔法部,現在可是被烏姆裡奇針對的橋頭堡,這個人心狠手黑,毫無底線,你們也都看到了。」

  你怎麼有臉說她的,哈利默默腹誹,轉臉看見羅恩也神色古怪地翻了個白眼。

  新學期的教學工作逐步走上正軌。哈利一邊陪羅恩練魁地奇,一邊幫赫敏梳理黑魔法防御術的知識體系——格林格拉斯教授說到做到,自習班開得有聲有色,她甚至自費買了許多圖書館還未收錄的其他科目新書放在教室裡,連選修課相關的都有。

  其他教授們似乎都沒什麼意見,麥格教授有次早餐時公開贊揚格林格拉斯教授學得最好的一門課就是變形術,一旁的鄧布利多教授含笑點頭;斯普勞特教授最開始還有些擔憂,加強了對赫奇帕奇「端正態度,不走捷徑」的學風教育;弗立維教授沒事兒的時候愛進來遛遛,順道提出更專業的建議;斯內普教授有一次闖進黑魔法防御術教室,揮舞著一篇論文指責她「誤人子弟」,但也就那麼一次。

  等到魁地奇選拔結束,一個奇怪的現像從需要大考的七年級和五年級裡蔓延開來——不少人故意在格林格拉斯教授帶領大家高呼「神秘人沒回來」的時候跟她唱反調,然後就會喜提一張禁閉單,連學院分也要被狠狠扣去兩分,斯萊特林受她偏袒,可以打個五折。

  每個被關禁閉回來的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仿佛一個困擾他們多年的病症或者問題被解決了。

  「哦,我遭到了體罰。」赫奇帕奇的七年級學生塞德裡克·迪戈裡笑容滿面,「我被打得遍體鱗傷,不得不去一趟醫療翼。」

  「但她罰我抄句子了。」格蘭芬多五年級的納威·隆巴頓如此說道,「抄的什麼?什麼來著……啊,好像是『我不可以說謊』吧,大概。」

  韋斯萊雙胞胎對此格外好奇,哪怕他們對N.E.W.Ts沒什麼想法,也勇敢地以身試法——根據速效逃課糖的「小白鼠」們反映,最新一批的樣品在口感上柔和了很多,他們不再有後遺症,但效果卻格外出色。

  但並不是每個學生都敢於做出這樣的危險試探,也並不是每個學生都能參透其中的奧妙。漸漸地,一個由格蘭芬多兩位新級長牽頭成立的跨學院、跨年級黑魔法防御術課外互助小組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裡,雖然那個嘩眾取寵的救世主也在裡面很是礙眼,但小巫師們很快向O.W.Ls成績屈服了。

  《預言家日報》上怎麼說哈利·波特先放到一邊吧,魔法部長也不能修改考試標准,更不會為缺少一門證書的畢業生提供工作,但媽媽真的會在出成績的時候大發雷霆啊!

  是以,連對魔法部最死心塌地的那批家長也佯裝不知,甚至在孩子頻頻來信抱怨後對輕率決策的康奈利·福吉心生不滿——怎麼,難道我的孩子會加入那個鬼知道存不存在的「鄧布利多軍」嗎?不然他/她為什麼被剝奪了學習知識的機會?難道你是在懷疑作為父母的我嗎,部長?

  與此同時,格林格拉斯教授的口碑也迎來了極限反轉——她人真的挺好的,水平也很高,她只是不得已,在魔法部的禁令之下她已經盡力撈我們了!福吉部長簡直是有病!

  偏見一旦先入為主,那麼福吉所主張的一切都變得可疑了起來。再加上格林格拉斯教授每次喊口號都像在應付公事,連最單純幼稚的一年級新生都沒有被她洗腦——已經陸陸續續有許多人找到哈利表達他們的支持並誠懇地道歉了。

  「說實話,你究竟是個什麼人,我並不太了解。」厄尼·麥克米蘭撓了撓頭,「但福吉絕對是個傻X!」

  他斬釘截鐵地罵了一句,在同學們的歡呼聲裡跑回了赫奇帕奇的隊伍裡,然後被溫室裡出來的斯普勞特教授委婉地批評了「用詞粗魯」。

  哈利·波特,什麼都沒干,莫名其妙地就躺贏了。

  這種思想上的轉變當然不可能瞞得過校外——有不少沉不住氣的小巫師試圖在信裡勸說父母。但是,誰能責備格林格拉斯教授不夠盡心呢?為了徹底遏制學生的黑魔法防御術能力,別說魔咒了,她連理論都不太講了,每天都在反復申述「神秘人沒有回來」的事實,而為了教訓不服管教的刺兒頭,禁閉已經填滿了她全部的空閑時間。

  可以說,為了貫徹落實部長的思想,她已經做到了鞠躬盡瘁、暫時沒死。

  那目下的局面怪誰呢?怪就只能怪鄧布利多實在是太刁鑽了,他對學生們的思想控制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因此魔法部很快通過了最新一號教育令,格林格拉斯教授被任命為霍格沃茨高級調查官,有權對她同事們的課程做出審查。

  最先接到審查通知的就是五年級的雙料魔藥課,哈利剛一進門,就和早早前來的德拉科交換了一個看好戲的眼神,但阿波羅尼婭根本就沒來——教室最後一排的凳子上放著一卷羊皮紙和一支速記羽毛筆,還沒上課就已經嘩啦啦寫了一大篇了。

  「我怕蟲子,怕得要死,會暈過去的那種。霍格沃茨的所有教授,要麼教過我,要麼和我一起受教,他們都知道。」格林格拉斯教授輕描淡寫地說,「那支筆傾注了我的精神和意志,我特地向麗塔·斯基特學習過了。」

  她對其他教授就尊敬多了,因為她和速記羽毛筆一起出現了教室裡,羽毛筆在前面寫得碎羽橫飛,她在後面優哉游哉地感嘆:「真好,不用考試,也不用教豬。」

  被路過的麥格教授責備地瞪了一眼。

  審查結果很快就下來了,占蔔和麻瓜研究兩門選修課被責令「限期整改」,別的沒了,可謂「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我覺得這沒什麼,我也很難用平常心看待特裡勞妮,你們不也是嗎?」赫敏頭疼欲裂地擺弄著她的毛衣針,她的手藝未免太好了,第一次織出來的東西由於太像一件衣服而被小精靈嚎啕大哭著拒絕了,「但布巴吉教授怎麼惹著她啦?」

  「反正她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羅恩保養著自己的飛天掃帚,「等著看就好了。」

  那天輪到哈利去關禁閉,他在阿波羅尼婭的書桌上看到一封已經簽署完畢、但還沒有落下日期的辭退信,對像是麻瓜研究教授凱瑞迪·布巴吉,還有一封聘書,也是給布巴吉教授的,請她去美國的伊法魔尼任教。

  「布巴吉教授怎麼了?除了羅恩的爸爸,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熱愛麻瓜、了解麻瓜的巫師了。」

  「我讓特裡勞妮為她看了看手相,說是生命線異乎尋常的短,且是被事業線截斷的,近在眼前……無論怎麼說,活著最重要,所以我決定再相信特裡勞妮一次。」

  「你在開玩笑!」

  「愛信不信。鄧布利多反正信了,他已經在著手尋找能在聖誕節後上崗的新教授了,你也不想魔法部再派人來吧?」

  哈利啞然,只好重新把精力投入到低年級黑魔法防御術教輔資料的整理工作上來。年級小的孩子們相對比較遲鈍,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指望他們自己去找書翻書是不太可能了,赫敏貢獻出了她的部分成果,哈利被抓了壯丁,和阿波羅尼婭一起負責魔咒實踐部分。

  「轉告赫敏,」阿波羅尼婭咬著筆尖,「我馬上就要開始審查學生社團了,你們的保密工作該提上日程了。」

  「你這不是賊喊捉賊嗎?」哈利頓時樂了,「我以為你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當然會。」她也笑了,「只怕我這裡大開方便之門,你們卻後院起火——那個打退堂鼓的懦夫,她不僅要打退堂鼓,還要把大家都拖下水,誰也別想好過。」

  哈利一個激靈,頓時嚴肅起來。「她?是個女巫?」他問,「你知道是誰?」

  「呃……」阿波羅尼婭難得被他問到卡殼,她哪裡還記得誰是誰,只是出於某種性別刻板印像,覺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不會被某種別出心裁的紅腫大粉刺打擊到。相反,青春期荷爾蒙作祟導致的自我膨脹,沒准兒還會引以為傲也說不定。

  赫敏的動作很快,立刻就想出對策,並通知到了每一個人,無論男巫女巫。他們這個互助小組囊括了足足四個年級,平常很難湊得齊所有成員,但問題不大,畢竟無論誰遇到什麼困難,就去關個禁閉,回來再把「經驗教訓」分享給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錯覺,四學院之間的關系似乎都因此和諧了不少,甚至也包括斯萊特林。當然,像德拉科、高爾、諾特還有潘西這樣被伏地魔在哈利眼前揭掉老底的食死徒子女都沒來,他們應該也根本不需要。好在斯萊特林每一屆都有那麼一兩個頭鐵的,譬如五年級的扎比尼,他們家是伏地魔第一次倒台後才遷來英國的,准確地說,應該是他媽媽在彼時恰好選擇了一位富有的英國男巫。

  周末,他們歡聚在霍格莫德。



第165章  干涉(3)

  哈利沒想到原來這個松散的課外互助小組居然會有這麼多人,將豬頭酒吧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韋斯萊雙胞胎不得不多次一次又一次往返三把掃帚,偷渡一些比較衛生的飲料來。

  赫敏似乎有把這次聚會辦成一個派對的意思,大家喝著小酒,她就以「無償定制模擬試卷」為借口,要每一個人登記、親手簽下自己的姓名。

  「羊皮紙哪裡買的,格蘭傑?」秋感興趣地注視著紙面,那裡正浮現出優雅纖細的藍色花紋,將她和塞德裡克·迪戈裡的名字圍繞在一起,「文人居的新品嗎?」

  「我自己無聊的時候設計的。」赫敏靦腆地笑了笑,眼見著每一個人都簽了名字,她這才拿起魔杖敲了敲手中的酒瓶,所有人都向她看來。

  「首先,很高興大家能來。」赫敏笑著比了個要干杯的手勢,看上去還有些小緊張,「事實上直到方才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有這麼多位優秀的成員。在這個特殊時期,我們仍能不斷獲取知識、提高能力,離不開各位的互幫互助。」

  「你太謙虛了赫敏!」弗雷德笑嘻嘻地和她干了一杯,「資料與筆記不還是先靠你整理出了個大概?還有那些咒語,說實話,你,還有哈利和羅恩,比我們幾個七年級用得利索多了。」

  「沒錯。」塞德裡克點點頭,也揚了揚手中的酒瓶,「黑魔法防御術上面,你們比我們都厲害。」

  赫敏搖了搖頭,只是再度將酒瓶舉高。

  「敬互幫互助!」她大聲道,「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大家反應有快慢,但好歹都舉起了酒瓶,互相遙遙致意,高低不一地重復起了「敬互幫互助」和「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赫敏吁了一口氣:「大家懷著如此崇高的心意前來,我很感動。可我最近常常擔驚受怕……我無法擔負起各位的信任,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很卑劣。」

  房間中傳來低低的、蜂鳴般的小聲議論,一個陌生的男聲從人群裡傳出來:「你到底要說什麼,格蘭傑?如果你覺得你卑劣,你不配,那你就下去吧,換波特來!」

  「扎卡賴斯·史密斯!還跟我爭守門員!」羅恩氣得臉和頭發一樣紅,手以一種危險的方式握住了酒瓶,被哈利死死按住,今天的赫敏給他的感覺陌生又熟悉,他可不想打斷她的表演。

  「當然,不僅我會離開,這個小組也會被解散。」赫敏慢悠悠地說,絲毫不顧驟然爆發的抗議聲,「說實在的,我們的種種自救行為,屬於和魔法部作對,所以我才憂心——如果有一天,新的教育令頒布下來,參與非法學生組織的人立即會被開除呢?萬一還會連累到各位在魔法部工作的父母呢?」

  方才還群情激憤的學生們一下子啞火了,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仗著校方縱容而魔法部暫時還沒將手伸到這裡來。一旦教育令下達,格林格拉斯教授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暗中放水、甚至背地裡提供支持,誰也說不好。

  「真的會嗎?」有女巫細聲細氣地問,語氣裡滿是惶恐。

  「瑪麗埃塔!」秋·張不滿地責備道。

  「那我們的考試怎麼辦?」厄尼·麥克米蘭比瑪麗埃塔還要惶恐,「誰來教我們?那些資料,我們可以帶回去嗎?」

  「當然可以,雖然很難,但我已經學會了永久復制咒。」赫敏輕描淡寫地說,向幾個發出驚呼的七年級笑了笑,「至於成績嘛……其實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黑魔法防御術的N.E.W.Ts證書,這和我們的職業規劃有關,不是嗎?如果有人打算成為家庭主婦或者主夫的話,恭喜你,連一張證書都不需要。」

  有不少人臉上都露出糾結的神情來,大部分五年級都還沒想好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更別提四年級。而六年級和七年級……不需要證書的那些人壓根就沒來。

  「我給大家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到底還要不要冒著風險加入。」赫敏打了個響指,羅恩從書包裡摸出沉甸甸一袋金加隆,「以前聚會的那個教室,我也已經在麥格教授和費爾奇那裡做了說明,就借用到下個周末。期間所有人都可以去那裡取我准備好的復習資料。」

  「這算什麼,遣散費?」扎卡賴斯·史密斯怪叫起來。

  「金加隆,如你所見,希望我准備的足夠多。」赫敏抓起一把金幣,讓它們在指間叮當作響,「小心別不留神花出去了,上個拿假..幣濫竽充數的盧多·巴格曼還在阿茲卡班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一度低迷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他們排隊上前,一人拿了一枚。

  「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樣。」納威翻來覆去地看著那枚金加隆,「或許我得把我的零花錢都換成西可和納特,不然我一定會弄混的。」

  「一周之內,所有想要退出的人可以通過學校的貓頭鷹匿名將加隆寄回來。一周之後,我將重建小組,這枚加隆會成為我們的聯絡工具。」赫敏嚴肅地說,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來掃去,「請不要想著『既要還要』,我會清點回收的加隆數目。更不要勉強自己,出於某種友情……或者其他什麼理由,陪同他人前往。」

  「可你要怎麼……」迪安拈起金幣迎向窗外的陽光,「我是說,這只是一枚金幣吧?它不能打電話……不能的對吧,赫敏?你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這個嘛……」面對如此直白的恭維,赫敏也壓不下上翹的嘴角,「只要你別把它忘在書包裡的角落,你會知道的。」

  房間裡立刻炸開了鍋,所有立即決定退出和立即決定留下的人都在不遺余力地勸說著同伴。爭執聲裡,有人尤其別具一格。

  「喂,格蘭傑,既然要解散了,你還搞什麼模擬試卷?」是布雷斯·扎比尼,但他與其說是惡意滿滿地找茬,或者像扎卡賴斯·史密斯那樣抬杠成自然,倒不如說是在等著看好戲。

  「哦,那個。」赫敏裝作才想起來的樣子,「為了保護我們大家,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還好我早就說過我很卑劣了。也請各位記住這個教訓,以後不要輕易在陌生的紙張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你、你做了什麼?」還是剛剛那個叫瑪麗埃塔的女生,細弱的聲音已經變得尖銳,「你詛咒了我們?我們會死嗎?」

  「我想頂多也就是永久性地變成一只大黃雀吧?」喬治隔得遠遠地嘲笑她,「心懷鬼胎的人才會擔憂自己的下場。」

  「魔法契約已經達成了。」赫敏抖開那卷羊皮紙,每兩個人的名字都被顏色各異的花紋包裹了起來,「哪怕有人想要出賣我們,也只能說出同組之人的姓名。」

  小組成員是單數,而最後一個落款的人是哈利·波特。赫敏用魔杖輕輕一點,字跡與花紋飛速地隱沒進了紙張表面。

  「請不要擔心,這份名單的保密等級是最高的,各位的隱私絕對安全。我請教了幾位成年巫師,哪怕是顯形咒也對它束手無策。」赫敏向雙胞胎眨了眨眼,弗雷德和喬治交換了一個調皮的壞笑。

  「也就是說,我只能和塞德裡克互相出賣?」秋·張好奇地探頭張望,「真有趣,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格蘭傑。」

  「謝謝!」赫敏禮貌地點點頭,「你可以找高級調查官試一試。」

  在座不少人都是禁閉愛好者,聞言紛紛笑了起來。其他人也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格蘭傑總是知道要看哪些書、練什麼咒語,總不能是梅林半夜鑽進她腦子裡說的吧?

  這種「民不舉、官不究」的虛幻和平脆弱得像是一盤沙,教育令的風還沒吹,赫敏隨便一恐嚇,人心就散了。

  仿佛是為了不讓赫敏的辛苦努力顯得過於誇張,下周一一早,新的教育令就被貼了出來——所有的學生組織、協會、團體和俱樂部(包括學院魁地奇球隊)暫停活動、接受高級調查官的審核,未通過者立刻解散。參與非法組織的學生,立即開除,交由其家長帶回。

  赫敏收錢收到手軟。

  「我真的考慮過從弗雷德和喬治的金絲雀餅干那裡獲取一些靈感,一些顯眼的、難以消除的懲罰,讓告密者永遠被指指點點。但艾比蓋爾覺得不夠好,這樣大家或許負面情緒會比較大。」公共休息室裡,赫敏將清點好的加隆收進哈利友情貢獻的防盜錢包裡。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開始用代號來稱呼每個人了。

  「你新想的這個主意就蠻好。」他中肯地說,「大家都是呼朋喚友來的,簽名也都一起簽,真出了事,也是他們自己交友不慎。」

  等哈利和羅恩去慶祝格蘭芬多魁地奇隊順利通過審查回來,發現赫敏正從一只巨大的灰林鸮腿上解一個包裹。「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魅力女..士..內..衣..感興趣了,羅恩?」她揶揄地揚了揚信封,「你不會打算自己穿吧?恕我直言,送人也太冒昧了。」

  哈利憋下一聲噴笑,眼睜睜地看著羅恩小心地避開弗雷德和喬治,滿臉茫然地接過那一大摞裝幀精美的產品宣傳圖冊、價目單和尺寸表,顫抖著手翻開看了一眼就面紅耳赤地合上了。

  「這不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照片嗎?」哈利翻來覆去地看個沒完,「你也太純情了,哥們兒!」

  赫敏「哼」了一聲,她正好在寫魔法史的論文,把自己的課本攤在三人眼前。「開始吧!」她說。

  「這下還有誰能說你不是『秘密特工』,哈利?」這下輪到羅恩笑話他了,被赫敏輕輕瞪了一眼,只得啞火,安安靜靜地看著哈利「破譯密碼」。

  「月亮臉在接觸狼人,大腳板接替他去了法國,伏地魔沒有異動。」哈利將筆一扔,低聲說。他們都想要常常了解到鳳凰社的最新動向,問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那顯然不現實,就連麥格教授也只會讓他們專注學習,阿波羅尼婭倒是有問必答,可她也未必知道多少。

  何況校內外的通信渠道都被監視了,哪怕高級調查官願意放水,但海德薇太白,朱薇瓊太小,都是霍格沃茨獨一份兒的特色貓頭鷹,放水也不能放得太過明顯,只好想出這麼個餿主意。

  「狼人?」赫敏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尖叫。

  「不!鄧布利多不能這麼做,哪怕我們現在需要拉攏狼人……」她急促地低聲說,「不能把月亮臉派到那種環境裡去,雖然我也不支持巫師對狼人的歧視!」

  哈利和羅恩不得不先迫使赫敏冷靜下來。

  「月亮臉當然不可能放棄一切、孤身一人地去狼人群體裡生活,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和地位,在其他狼人眼裡也是一種鼓勵、一種正向的引導。」

  「就是!我不相信所有狼人都願意風餐露宿、茹毛飲血地過生活!他們只不過是無處可去,月亮臉向他們提供了狼人的另一種生活方式。」

  「可是,月亮臉的成功難道是可以復制的嗎?」

  「或許我們沒有辦法讓每一個狼人都像他那樣,但建一個類似養老院的福利機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吧?只要他們不再出去咬人,白花錢養著他們也是值得的。」

  赫敏被兩個男巫的天真爛漫氣得說不出話來。對一個狼人來說,出去咬人也是一種自我實現的方式,誰會願意被圈養起來、像囚徒一樣進行一些毫無技術含量的小手工?他們在成為狼人之前,也是有才華、有抱負的巫師啊!

  在巫師社會的結構性歧視消彌之前,鄧布利多和萊姆斯·盧平也只不過是在畫餅。或許他們根本不求什麼長長久久的百年大計,先把伏地魔打敗,只要狼人不去幫伏地魔。

  「暑假我聽月亮臉說,當年是一個叫芬裡爾·格雷伯克的人咬了他?」

  「哦,那個人已經死了。」哈利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來,「我偷聽到的,當時我還以為格雷伯克只是過敏。」

  「什麼過敏?」

  「異煙肼。」哈利說了一個羅恩完全聽不懂的單詞,化學水平止步於預科小學的赫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一種麻瓜藥物,可以治結核病,但對犬科動物有毒。」

  「這也能管用?」羅恩出離驚訝了,「狼人和犬科……」

  「艾比蓋爾說她也想知道,因為她自己在阿尼瑪格斯形態時就完全碰不了麻瓜驅蛇藥。」

  「所以她就拿格雷伯克做實驗?」

  「在馬爾福莊園的某次聚會上。」哈利聳了聳肩,「狼人平常吃不到什麼好東西,所以即便那道甜湯放了致死量的糖,格雷伯克還是喝了。」

  羅恩和赫敏雙雙流露出「這個世界真神奇」的表情。

  「沒有人追查嗎?沒有人懷疑德拉科的爸爸嗎?」赫敏擰著眉毛,「這可真糟糕。」

  「沒有,那只是個狼人,死了就死了。」哈利搖了搖頭,「最後他們找了個小精靈嘗了格雷伯克喝剩的湯底,無事發生。」

  赫敏氣得緊緊握住拳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群人!」

  「其實小精靈作為純粹的魔法生物,才是真的對麻瓜藥物免疫。」

  「我有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哈利。」羅恩躍躍欲試。

  「如果我是你,兄弟,」哈利忍俊不禁,「我才不以身試險。」

  又過了一周,弗雷德和喬治因向三年級變形術課堂上違規投放木天蓼而被暴怒的自家院長親手扣去五十分。

悠于 2025-4-11 23:29

第166章  干涉(4)

  等到最新一號教育令的風頭過去,赫敏才通過金加隆再一次組織起了黑魔法防御術小組的聚會。小小的金幣能修改的內容有限,哈利和羅恩頂著隱形衣和赫敏施的幻身咒在八樓樓梯口挨個將人接到有求必應屋去,跑得兩條腿都細了。

  經歷過魔法契約、疑似無聲咒、變形金加隆和幻身咒的連番打擊,大家都覺得赫敏搞這個純屬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包括扎卡賴斯·史密斯在內,一個個都乖得不得了。

  他們先為這個名字冗長的團體取了一個正式代號,幾乎全票通過了秋·張的提議「D.A」;赫敏又統計了一下每個人的進度,發現理論學習他們還知道從頭開始、先打基礎,到了魔咒實踐就完全是各練各的——有人覺得繳械咒沒用,就自說自話地跳過去練石化咒了。

  只好又分組練習。三人組不得不分開,各自去指導一個小組,他們驚喜地發現,納威的黑魔法防御術也很不錯,這大大緩解了他們統一進度的壓力。

  還好回收的加隆數目和前來的D.A成員是對得上的,赫敏生怕有些大馬虎發現不了加隆的端倪,第一次修改內容後那枚金幣幾乎燙得人起水泡,改動過的字跡甚至還附加了跳動效果。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外面風雨如晦,但總有人為孩子們遮蔽得嚴嚴實實,不沾一點兒霜雪。

  新學期第一場魁地奇比賽越來越近了,羅恩卻鬧起了怯場。哈利一個激靈,心道這個時刻終於到來了。

  父輩的悲劇告訴他,朋友之間的平衡感很重要。

  「聽著,羅恩。」他謹慎地說,「二年級,是你殺死了蛇怪,福克斯選擇了你!」

  「那又怎麼樣?」羅恩懨懨地抱著掃帚,「這根本就是兩個、兩個……領域!!」

  「你沒必要拿自己和哈利比,他這樣的天才百年難遇。」赫敏的勸告簡直雪上加霜,「作為一個新手,表現不佳是很正常的。」

  「好啊!你也覺得哈利比我強是吧!」羅恩叫道,把他倆甩在身後,自己大步向球場走去。

  「我沒說錯。」赫敏梗著脖子,臉卻漲得通紅,「在魁地奇上比你更有天賦的人還沒出生呢!」

  「謝謝。」哈利無力地說,抬腳追上去,「如果你剛才能更圓滑一點兒的話,現在我們三個都會好過不少。」

  他本以為他們三個准得吵架,但當羅恩被斯萊特林的奪命應援曲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時,赫敏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她用魔杖分別在羅恩耳朵和眼睛上點了點,朝焦急的隊長安吉麗娜比了個「OK」。

  「你做了什麼,赫敏?」羅恩小臉慘白,「我的天啊,我簡直難以置信!」

  「我把他暫時變成了一個聾子和紅綠色盲。」赫敏淡定地說出一句把所有人都嚇傻的話,受害者本人甚至什麼都聽不見,「不算違規吧?」

  比賽規則明令禁止任何加強己方球員、削弱對方球員的行為,赫敏……嗯。

  「也、也不是不行吧,守門員而已,他也不用聽指揮,只要把球擋開就好了。」弗雷德結結巴巴地說。

  「就算他往下看,也不會被斯萊特林給刺激到,挺、挺好的,真的!」喬治看向赫敏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受害者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他雖然什麼都聽不見,但能從隊友們的神態裡get到一些東西。

  「就這一次,我保證。」羅恩咕噥道,「下次,我絕對可以靠我自己。」

  伴隨著霍琦夫人的哨聲,他看到赫敏充滿希望、熱情洋溢地向他重重點了點頭。

  我又行了!羅恩·韋斯萊如此想到。

  比賽結果毋庸置疑,魁地奇球場這片天空是哈利的絕對統治區。今年沒有發瘋的掃帚、失控的游走球和攝魂怪,他的對手也只是德拉科這條「假龍」,真龍他都沒在怕的。

  當他被一個憤怒的斯萊特林擊球手惡狠狠地來了一下時,哈利甚至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就知道每年都不帶消停的。

  當晚格蘭芬多照例開了慶祝會,赫敏有點兒嫌煩,躲在窗邊看書。哈利注意到她時她正望著霧氣蒙蒙的玻璃發呆,緊接著就猛地跳了起來。

  「海格回來了!」她笑道,「燈亮了!」

  混血半巨人的情況超乎了他們的想像,他簡直傷痕累累,盡管海格聲稱他們的行動獲得了雙倍成功——既獲得了兩任巨人首領的承諾,又擊敗了好幾個食死徒。

  「別告訴我你們把那些人送進阿茲卡班了!」羅恩呼嚕著牙牙的狗頭,「現在往那送,可跟資敵沒什麼兩樣。」

  「那倒沒有。」海格憨憨地笑了,「奧利姆動用了點自己的關系,把他們關在法國的巫師監獄裡。」

  哈利說不好自己是該放心還是憂心——到現在還未改悔的食死徒大概是沒救了,應當除惡務盡;但真要斬草除根,他又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前幾天他們說起那個異煙肼實驗,當時羅恩和赫敏又是什麼反應呢?沒有反應,赫敏甚至對那個試毒的小精靈反應更大。

  誠然,格雷伯克血債累累,他創造了無數的悲劇,沒活下來的孩子殞命狼吻,活下來的孩子成為一個又一個萊姆斯·盧平。堪稱英國狼人群體的始源之父。

  所以搞了半天,原來他哈利·波特才是那個聖母?

  「那你到底是從哪兒弄了這一身傷,海格?」赫敏憂心地問,「返程路上總該安全了吧?可你身上這些甚至還是新鮮的!」

  海格張了張嘴,看上去並不想說,但又著實害怕被孩子們詐出來。

  「我剛剛還沒說完呢,」他最終選擇異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高高馬答應我們,帶領族群轉移進更深的群山,讓巫師找不到……」

  哈利和羅恩、赫敏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海格了解他們,他們也同樣了解海格,這人憋不住什麼秘密,早晚有一天他會自己說出來的。

  海格的歸來為他們停滯不前的保護神奇生物課帶來了希望的曙光——按道理,五年級可以試著接觸一些常見的猛獸,這也是防止學生萬一沒能進入提高班,以後也不至於因此失去性命。

  但問題就在於,海格養的那些大家伙,哪怕是還在幼年期的客邁拉獸和已經為師生服務多年的夜騏,都不太聽格拉普蘭教授的指揮——所以他們在學習了體型相對較大、但溫順可親的獨角獸之後,就一直在學一些對五年級來說略有些索然無味的「三個叉」動物。Ⅰ

  而海格一回來就給他們玩了個大的。

  「鷹頭馬身有翼獸。」他自豪地指著那頭擁有絢麗皮毛的猛獸,「我本來想多牽幾只來讓你們練習,但高級調查官堅持認為那樣會有危險隱患,所以……好吧,如果巴克比克厭煩了,我就再去換一只來。」

  被海格拖上去當教學示範、並成功騎著巴克比克飛了一圈兒的哈利·波特表示:挺好的,就是季節不太合適,稍微有點兒冷。海格手忙腳亂地救治被凍成冰棍兒的救世主,不得不忍痛放棄了讓所有學生都上去飛一圈的打算。

  「還算順利,不是嗎?」下課時,海格硬著頭皮做總結,一邊安撫著鞠躬鞠到鬧脾氣的巴克比克,「下學期我們就可以學獅鷲了。」

  「下學期?」

  「可是我們還剩幾節課!」

  「我還有別的事,太忙了……」海格含混地說著,撓了撓頭皮,「格拉普蘭教授會和我一起上這門課,她更溫和一些,不是嗎?我太粗獷了!」

  學生們面面相覷——這種把人猛往外推的風格,可真不像海格!

  進入聖誕月,日子就過得飛快起來。哈利無比期待這個節日,他來霍格沃茨五年了,還是第一次能和家人朋友過一個巫師味兒的聖誕,西裡斯一定會回來,或許雷古勒斯也會回來……

  趕在放假前,他將守護神咒的要點傳授給了D.A,還有什麼時候比充斥著快樂與幸福的聖誕假期最適合練習「呼神護衛」呢?

  牡鹿和水獺亮閃閃地在大家頭頂歡蹦亂跳著轉圈兒,一片歆羨的贊嘆聲中,卡進度卡了好有兩年的羅恩不知道開了什麼竅——他的守護神是一只小巧可愛的梗犬,跟阿波羅尼婭給他變的那只有點兒像。

  「這是傑克·羅素梗!」塞德裡克對此頗有研究,雙眼冒光,怪不得赫奇帕奇背地裡都叫他「小狗專家」,「最初被繁育出來是為了追逐水獺。」

  有求必應屋裡安靜了一秒,立刻哄然大笑起來。有人怪叫著「槲寄生」,天花板應聲垂下碧綠的枝葉,弗雷德和喬治合力把羅恩和赫敏往那推,但他倆抵死不從。

  「我想我們在這裡,實在是太礙事了。」哈利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建議這次聚會提前結束,大家覺得呢?」

  D.A全伙而散,把兩個渾身都在冒熱氣的人丟在了有求必應屋。哈利對這種事已經非常熟練了,他壓根沒等羅恩,就手腳麻利地爬上床,決定明天起來什麼都不問,除非他倆成了,自己來跟他說,否則全當作沒發生。

  可半夜,他就被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

  帷幔外站著麥格教授,還穿著晨衣,滿臉凝重,羅恩一臉睡懵了的表情,正機械地換著袍子。

  「怎麼了?」他悄聲問道。

  「替韋斯萊收拾一下行李。」麥格教授簡單明了地吩咐他,「他們家出事了。」



第167章  曲折(1)

  「掰了?什麼叫做……掰了?」冒著風雪馳往南方的深紅列車上,哈利艱難地重復著這兩個單詞。他被韋斯萊家的事鬧得失眠了半宿,上車剛想補補覺,赫敏就給他爆了個大料。

  「就是字面意思。」赫敏很冷靜,試圖從當天的報紙上尋找韋斯萊家的一些端倪,「我以為你會告訴我,哈利,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瘋眼漢那滴該死的吐真劑。」

  「啊?」哈利眨巴著眼睛,「拜托,那是吐真劑,又不是迷情劑!那就是羅恩內心的真實想法,魔藥只不過是讓他意識到了而已。」

  「不一樣,感情是容不得一點馬虎的。」赫敏不為所動,但簌簌抖動的報紙暴露了她內心起伏的情緒,「他喜歡我,不是因為我的靈魂、我的品德或者我的外貌有多麼吸引他,而是因為……吐真劑告訴了他。羅恩說,他知道我是個好姑娘,但他……不知道我好在哪裡。」

  哈利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我卻更喜歡他了。」赫敏坦然地承認,「至少他勇敢而誠實,他敢於面對自己的內心,在迷茫時也沒有順從大家的起哄,這很好。」

  好吧,雖然她愛上了一個呆瓜,但是她開心就好。

  當他們合力把羅恩的行李提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時,哈利很快迎來了第二個噩耗。

  「萊姆斯帶了很多食物和酒水,要去和狼人們過聖誕。」來接站的是唐克斯和穆迪,她悶悶不樂地提著雙胞胎的箱子,剛剛李·喬丹給送來的,「西裡斯的飛機要傍晚才到。」

  「究竟出了什麼事?」赫敏焦急地問道,「為什麼把韋斯萊家的人都叫走了?是韋斯萊先生遇到襲擊了嗎?」

  「不,是珀西。」穆迪粗聲粗氣地插話,向金妮的室友勉強擠了個扭曲的微笑,「聖芒戈的治療師以為他挺不過去了,想讓孩子們見他最後一面。」

  赫敏發出響亮的吸氣聲。

  「他現在已經挺過來了。」唐克斯安慰般地摟了摟她,「家人的陪伴給了他莫大的安慰和鼓勵。」

  「是個好小子,雖然腦筋不太靈光,心性倒是很硬。」連嚴厲的穆迪也嘖嘖稱奇,「我還以為當年是白鸛送錯了孩子呢!」

  格蘭傑夫婦在等著赫敏,她只好依依不舍地和哈利道別,並讓哈利保證時刻和她通著消息——雖然格裡莫廣場12號這種老牌巫師地盤通不了電話,但他們有小精靈作弊器,還是兩位。

  三個人七手八腳地把五人份的皮箱送上了車,活像一伙行李竊賊,引得麻瓜保安屢屢注目——這還是穆迪稍微掩飾了一下自己外表的前提下。

  「他先後遭到了兩撥人的攻擊。」到了車上,唐克斯終於敢告訴他原委了,「昨晚正好是亞瑟在神秘事物司門口值班,他聽到血滴落在台階上的聲音,冒險跑去看時,珀西已經因為精神崩潰而失去意識了。」

  「除了食死徒,還有誰?」哈利咬著牙問。

  「還能有誰?」前座裝模作樣「開車」的瘋眼漢拋出一句反問。

  「連續兩年被迫獨當一面,這孩子已經被鍛煉出來了,」唐克斯唏噓不已,「他其實蠻有能力的,不知道被誰點醒了,這些日子以來,和我們也挺有默契。亞瑟說,他本來都打算回家過節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哈利幻想中的歡樂聖誕自然泡湯了。韋斯萊一家都被迫在格裡莫廣場12號過節,但這一家子人的樂觀哈利真是不服不行。雖然珀西「差點兒死了」,但哈利憤怒於「死了」,他們高興於「差點兒」。

  唐克斯幾乎每天都過來報到,想用魔法部的動向換盧平的近況,但西裡斯和哈利都表示愛莫能助。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萊姆斯的消息。」西裡斯在又一次送她離開時這樣說道,「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去找鄧布利多了——替我向你媽媽問好!」

  格裡莫廣場12號又空又靜,還未摘去的節日裝飾更加劇了這種可怕到迫人的寂寞。珀西剛剛於凌晨時分蘇醒,韋斯萊家已經全員探病去了,只留下哈利和西裡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互相問候的話在剛剛見面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西裡斯在法國和前同事們鬥智鬥勇——不是每個人死過一次之後依然能再度鼓起勇氣,就算能,戰鬥水平也已經快退化到史前時代了——的事跡也在聖誕餐桌上說過了,現在他們之間只剩下了一個話題:那些還沒有回來的人。

  「這樣好嗎?」哈利眼疾手快地挑了個最安全的人來說,「阿波羅尼婭為了珀西幾乎和福吉撕破臉的事?」

  「沒什麼不好的。」西裡斯聳聳肩,「你還看不出來她的打算?」

  「難道你能啊?」哈利立刻不服氣了。

  「沒幾個人不能。」西裡斯放肆地嘲笑他,「小孩子才看不透呢!」

  哈利立刻就想反唇相譏,可自己也覺得沒意思。食死徒至今還沒有突破神秘事物司,固然是己方的勝利,可承受壓力的卻還是他們自己人,連阿波羅尼婭都只能選擇躲開,雷古勒斯甚至沒得躲。

  「別擔心。」西裡斯忽然安慰他,「前天鼻涕精來的時候不是說了嗎?他或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撒謊安慰你,但絕沒可能安慰我,對不對?」

  好像是這麼回事,哈利不得不承認西裡斯說的有道理,這讓他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天氣放晴時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哈利會和了專程趕來倫敦的赫敏,在羅恩的帶領下去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去探望珀西。

  「媽媽一直在那裡,爸爸作為代理人去處理他遇襲的案子了。」羅恩故作輕松,極力避免接觸赫敏的視線,慫得不行,「至於弗雷德和喬治……嘿,他倆搞了一個什麼『讓歡樂擊敗病魔的輕松探病套餐』,賣一些金絲雀餅干或者消失帽什麼的。一開始還會去普通病房裡兜售,後來被趕去和茶室合作了。」

  「聽上去挺有趣的?」常務保鏢唐克斯有些好奇,「我看他倆以後准得發財!」

  「已經發財了。」羅恩滿面幽怨,「他倆整個假期都致力於讓媽媽允許他們不再返校。」

  「莫麗一定狠狠地罵了他們一頓!」

  「也不一定。經歷過這一切,我看莫麗的心態已經不知不覺地改變很多了。」

  「媽媽默許他們以郵購的方式經營『韋斯萊魔法把戲』了,珀西幫他們求情,媽媽承諾再也不會沒收訂購單,還答應把世界杯那次的錢還給他們。」羅恩輕車熟路地帶他們去了五樓魔咒傷害科(「也是傲羅最常去的科室」——唐克斯語),並對走廊裡七嘴八舌熱心診斷的一幅幅畫像熟視無睹。

  「別搭理他們,哈利。」羅恩狠狠白了一位說他「體內有無形熱火上升」的異國老治療師一眼,「無論什麼病他們都會讓你先放兩百毫升血。」

  「喔!」赫敏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很符合刻板印像!」

  羅恩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心虛地移開視線。赫敏居然還挺享受這種小拉扯的,她坦然地向羅恩笑了笑,反而把羅恩鬧了個大紅臉。

  到了傑納斯·西奇病房外,唐克斯和穆迪都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大概因為他們之前已經來過幾回了。唐克斯迫不及待地要去見識見識「輕松探病套餐」,而穆迪表示他生來就跟珀西這種一本正經的文化人不對付,寧願去喝點兒飲料。

  羅恩敲了敲門,一位頭戴花環的治療師從裡面為他們拉開了門。

  「我到底還要重復多少次,我們這是封閉病房來著!」她慈愛地碎碎念著,倒是有點兒像韋斯萊夫人,「小珀西真是受歡迎,相比之下其他孩子都受到了冷落呢!」

  「小、小什麼?」哈利張口結舌。

  「習慣了就好了。」羅恩拍了拍他,「她把自己當成病患的媽媽——像珀西這樣的可不多,我賭他下個月就可以換去普通病房了。」

  這是一間很大的多人病房,但並未住滿,珀西·韋斯萊被安排睡在最外一張床上,大概因為探視他的人總是來來往往,怕打擾到其他人。他看上去精神不錯,但整個人都孱弱得像一個幽靈,連差點沒頭的尼克看上去都比他「結實」。莫麗·韋斯萊坐在床頭的一把軟墊扶手椅上,正在為他讀《預言家日報》。

  「聖誕快樂,珀西。」哈利趕緊打斷韋斯萊夫人那令人頭大的娓娓念誦,「希望你感覺好一些了。」

  「見到你們我當然覺得更好了。」珀西真·氣若游絲地笑了笑,「聖誕快樂!」

  莫麗笑眯眯地變出兩把椅子來讓小客人坐下,羅恩只好尷尬地坐在珀西的床腳。說實在的,哈利和珀西的交情很有限,或許赫敏和他的共同語言會多一點,但眼下這個場合或許並不適合大談「霍格沃茨優秀級長法則」。

  但珀西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會自己找話題。他從枕邊拿起一封散發著香味兒的信,揚了揚笑道:「還記得佩內洛普嗎,她從日內瓦寫信來,問候我的情況。」

  哈利和羅恩茫然地對視了一眼,還是赫敏記性好,笑道:「佩內洛普·克裡瓦特?你的前女友?我可以這麼認為嗎?」

  「當然、當然!」珀西連連嘆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一畢業就分手了,她現在為國際巫師聯合會工作,唉,真嫉妒啊!」

  他現在能坦然地把自己的向往與追求宣之於口了,莫麗欣慰地笑了笑,替他撥弄了一下額頭上的碎發。

  「我以前,做錯了很多事,媽媽。」珀西忽然低聲道,「這一定傷了你們的心,你和爸爸……哪怕我意識到了我的愚蠢,但我為了可惡的顏面,一直沒向你們道歉。」

  「珀西!」莫麗的眼睛迅速被淚水浸濕了,「哦我的孩子,別這麼說,爸爸媽媽永遠不會怪你,我們只會記掛你!」

  「我幾乎死過一次,才發現以前有多糊塗!」珀西也紅了眼眶,「原諒我,媽媽……原諒我哪怕道歉,也選了這樣一個時機。」

  韋斯萊夫人感動又哀傷地撲到珀西身邊哭了起來,連羅恩都有些手足無措,哈利和赫敏尷尬得不行,只好悄悄站起身來,避向病房深處,羅恩趕緊也跟上來。

  「他剛才說那句話什麼意思?什麼時機?」羅恩小聲問道,「是指受了重傷害爸爸媽媽和我們跟著擔心?」

  「大概?」哈利說。

  「得了吧,你們兩個的感情加起來也就一茶匙!」赫敏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時機就是指現在啊!父親、兩個優秀的哥哥、一直不服氣他的弟弟還有唯一的小妹妹都不在,他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說到底,珀西還是很在乎臉面。」

  「我呢?」羅恩不滿地說,「你這話說得我好像隔壁鄰居!」

  哈利忍不住笑咧了嘴,開學前雙胞胎也這樣抱怨的。

  「為了這盆蟹爪蘭,我特意換了你的床位,布羅德裡克,為什麼不瞧瞧它、再摸一摸它呢?」窗邊的病床上躺著一位面色灰黃、正喃喃囈語的男巫,絲毫不理那位慈母治療師的殷切關懷,「等它開花的時候,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昨天格林格拉斯女士來的時候,還誇過這花長勢喜人呢!」

  三人組無一不被這句話勾得停下了腳步,他們看到治療師正伸手撥弄男巫床頭櫃上的蟹爪蘭,花的枝條溫順地勾住她的手指並向上攀緣,但卷到手腕的位置就不動了,幾乎有些失望地縮了回去。

  「魔法蟹爪蘭還有這種習性?」赫敏困惑地問。

  「麻瓜出身吧,孩子?我也是!」治療師親切地笑了起來,又將男巫枕邊安放著的水獺玩偶正了正,「魔法世界的生靈都是很神奇的,或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Ⅰ

  「你也不知道?」赫敏驚呆了,「你不知道就往他床頭擺?」

  「這是別人送的禮物,給可憐的布羅德裡克!」治療師有些不悅,仍然強調,「信上說了這只是一盆蟹爪蘭。」

  羅恩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赫敏繼續和那個女治療師杠,自己則挺身擋住治療師的視線——哈利貓腰溜到「布羅德裡克」的床腳,翻看起病歷記錄本。

  姓名:布羅德裡克·博德

  職業:緘默人

  症狀:思維混亂、主體意識喪失

  推測病因:奪魂咒、未知保護魔咒反彈

  他好像在報紙上見過這個名字……哈利苦思冥想,緘默人、奪魂咒……是他!布羅德裡克·博德!緘默人監守自盜!那天他們第一次看見這個新聞的時候,還說艾比蓋爾果然沒有騙人!

  他揮手示意撤退,而趁這段時間,珀西和韋斯萊夫人已經雙雙收拾好了心情,雖然莫麗雙眼紅腫,但精神卻更加飽滿了。

  「出什麼事了,哈利?」她以一位母親的敏銳問道。

  「西裡斯說珀西是白天工作時中的奪魂咒,是嗎?」哈利心事重重地問,「所以你並不知道是誰要害你?」

  「我白天要見很多人,那人甚至可能是在走廊上和我擦肩而過時施的咒。」

  「但緘默人並不會像你這麼……呃,交際廣闊,我猜?」

  「你猜得沒錯。」珀西笑道,「他們幾乎都是獨行俠,就連上下班也會避開高峰時期,大家一般也不去招惹他們,反正都是『無可奉告』。」

  「所以,如果博德醒了,哪怕是排除法也猜得出是誰襲擊了他,對嗎?」赫敏臉色大變。

  「我想是這樣。」珀西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媽媽你認識蟹爪蘭嗎?」羅恩立刻掉頭跑向博德的病床邊,幾乎是硬從治療師的手裡搶走了那盆植物,那枝條,或者說觸手,已經明晃晃地往他脖子上纏了,但纏沒兩圈就縮回去了。

  「這怎麼會是蟹爪蘭?」莫麗哭笑不得,「蟹爪蘭是一截一截的啊!我看這倒有點像魔鬼網。」

  「魔鬼網?!」三個人異口同聲。

  「我去找瘋眼漢來!」哈利立刻召喚出了他的守護神,牡鹿繞著他們轉了一圈兒,迅速穿牆而去。

  「魔鬼網的話就不要緊了吧?」羅恩撓了撓頭,「我們一年級就對付過它了,小意思!」

  「普通的、一年級水平的魔鬼網又何必要偽裝成蟹爪蘭呢?」赫敏神情嫌惡地瞪著那盆植物,「快放下呀,讓它離我們都遠一點!」

  穆迪和唐克斯到得很快,立刻就控制住了那盆奇怪的植物。「這案子還壓在傲羅辦公室呢,艾麗斯恨不得一天催聖芒戈八百遍!」唐克斯變出一團火焰,觸手們活了一般四處躲避,「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魔鬼網了……但它不是無差別地攻擊巫師,看來還施加了什麼別的魔咒,我得帶回魔法部去。」

  莫麗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你們是說……食死徒滅口?」她害怕地站起身來,張著手臂,像是要保護珀西,「那——」

  「珀西自己也說了他不知道是誰要陷害他嘛!」羅恩連忙安慰媽媽,「別說奪魂咒了,就是珀西後來中的這個施加在門把手上的毒咒,我們也沒有證據一定就是烏姆裡奇干的。」

  「但是……」赫敏臉色煞白,「鄧布利多不是也說了,伏地魔一定會想盡辦法分化瓦解我們。阿波羅尼婭已經為珀西和福吉撕破臉了不是嗎?」

  「只不過是強行讓這件事見報了而已,不能算吧?格林格拉斯女士本來也不是事事都聽部長的。」珀西尷尬地摸了摸耳朵,「部長覺得這件事屬於『家醜』,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如果這個時候你死了呢?」哈利毫不客氣地反問,「你也知道阿波羅尼婭和烏姆裡奇的派系矛盾有多深,不是嗎?」



第168章  曲折(2)

  他忍不住又要懷疑阿波羅尼婭自導自演了——她已經收獲了一波人望和「逆境中也不惜豁出去一切來愛護下屬」的好名聲,並初步將自己與福吉團隊切割,如果珀西死了……

  不,太早了,那樣她就不得不離開霍格沃茨,不得不與烏姆裡奇「不死不休」了……阿波羅尼婭當然不樂意,但伏地魔正等著誰幫他突破神秘事物司呢!

  病床四周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是我太冒昧了。」哈利連忙道歉,「但我堅持我的想法沒錯,珀西同樣很危險。」

  唐克斯和穆迪對視了一眼。

  「閑著也是閑著!」她輕松地說道,站起來揮舞魔杖,「如果萊姆斯在這裡,他一定會相信哈利的。」

  穆迪更是一位崇尚「時刻保持警惕」的重度PTSD患者,他倆將珀西的床位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用檢測魔咒過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麼端倪。

  「回頭我跟鄧布利多說一聲,看要不要安排幾個人過來值班算了。」穆迪抽動著殘缺不全的半截鼻子,「真缺人手啊……什麼味道?」

  那只藍汪汪的魔眼一下子就盯住了珀西枕邊的粉紅色信件。

  「小子,這是什麼?情書?」他毫不客氣地一把搶過那封跨國慰信,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誰寄給你的?」

  「佩內洛普·克裡瓦特。」珀西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前女友,在瑞士工作。」

  「英國的消息這麼快就能傳到瑞士去?還是假期裡?」穆迪尖銳地問。

  「或、或許是她家人告訴她的。」

  「說你腦子不靈光,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讓我失望!」穆迪大怒,「她如果回家過聖誕,信怎麼會從日內瓦寄來?她如果沒回家——你的新聞26號才見報!假設她的家人還記得你,曉得你倆舊情難忘,看到報紙後馬上派貓頭鷹寄信給她,你知道從英格蘭到瑞士要飛多少天?她再馬上寄信給你,這會兒貓頭鷹還在路上呢!」

  莫麗·韋斯萊又氣又驚,眼眶子裡滿是眼淚。「這些食死徒!」她叫道,「真是囂張!我絕不饒恕!」

  哈利幾乎已經聽得呆了,他們誰都沒想到那麼多。如果不是輾轉聽見阿波羅尼婭那句贊揚,曉得她這個人從不做無用功,誰又會去注意到一盆乖巧可愛的綠色植物呢?

  好在那個治療師梅蓮姆·斯特勞只是對小巫師比較堅持己見,面對前任首席傲羅和現役傲羅時就非常聽勸,她立刻為珀西約了一個藥劑與植物中毒科的會診,並鐵面無私地請哈利他們立即離開。

  「弗雷德和喬治說他們在一樓碰見過洛哈特。」羅恩懨懨地說,「可惜,我還想著去看一眼呢,現在也沒心情了。」

  雖然被請出來了,但他們現在也不能立即離開。因為僅有的兩個警衛,唐克斯已經帶著魔鬼網回魔法部加班了,穆迪只好緊急召喚西裡斯,等他來的這段時間,他們就在聖芒戈漫無目的地閑逛。

  「一樓?」赫敏探頭看了一眼走廊上無處不在的樓層索引,「器物事故科?」

  「他是把自己嚇傻的嘛!」羅恩比劃道,「先是在石頭柱子上磕了一下……如果石頭柱子是人工制品的話,那他自己怎麼不能算呢?」

  好冷的笑話,但是對赫敏來說居然還挺管用。哈利到現在也算是看透了他倆了,隨便吧,都是情..趣。

  假期裡魔法部和聖芒戈的效率下降不少,五樓病房裡的兩樁案子直到開學前才算有了定論。博德的無公害蟹爪蘭被確認是一株施了咒的魔鬼網,而珀西的信上則附加了一種揮發性毒劑,再過半個月,珀西准得死翹翹,還是非常自然的「虛弱而亡」。

  返校列車上情緒低迷,韋斯萊們再樂觀,也經不起連續兩次「差點兒死了」,連一直鬧騰著要休學創業的雙胞胎也難得地消停了一會兒。但世事就是如此,雙喜臨門的好事就是比不上扎堆兒降臨的厄運。事後回想起來,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最一開始,是鄧布利多教授為黑魔法防御術(自習版)代了一節課,當天晚餐的時候,斯內普也不見人影,緊接著半夜裡,哈利的傷疤再一次掙脫了止痛藥的束縛,活活將他從無夢的酣眠中疼醒。

  「怎麼樣,你見到鄧布利多教授了嗎?」

  「見到了,他們都沒睡,還有麥格教授也在。」

  「怎麼說?鄧布利多教授怎麼說?」

  「他說這是正常的。」

  「你說什麼?」

  「別慌,赫敏!你在發抖,握著我的手!」

  為怕打擾其他人睡覺,他們齊心協力把哈利抬到了公共休息室的沙發上,赫敏用毯子和被單把他裹得嚴嚴的,羅恩去報信,納威去找龐弗雷夫人。

  哈利沉淪在劇烈的疼痛裡,他全部的精力都被用來維持腦海中隨著理智搖搖欲墜的防御。

  「龐弗雷夫人給了我一些緩和劑。」納威氣喘吁吁地說,「她說不一定會見效,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哈利就是去聖芒戈,也沒有辦法。」

  「所以哈利只能自己熬著?」赫敏的聲音裡帶了哭腔,「為什麼會這樣?」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哈利在疼痛中試圖思考。

  盧平代購的麻瓜止痛藥一共也就失效過兩次,一次是他糾結於阿波羅尼婭的手黑,整個人心態完全崩掉;另一次就是現在——但哈利保證自己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沒有,情緒平穩得不行。

  睡前他們的臥談話題是新任麻瓜研究教授愛米琳·萬斯看上去活像個麻瓜的公爵小姐,退回五十年前能給女王提袍的那種,相比之下馬爾福那種自詡優雅的假貴族……難道他為德拉科生氣而不自知?不至於吧?

  一點清涼的液體被灌進哈利的嘴裡。

  「你感覺怎麼樣,兄弟?」羅恩捏著他下頜的手勁兒真大,「緩和劑有效果嗎?」

  「我感覺……很高興!非常高興……太開心了。」哈利下意識地說,話出口自己都愣了,羅恩更是差點兒沒把哈利下頜骨捏碎。

  「我覺得他沒事,赫敏。」羅恩干巴巴地說,「一年級的時候他就跟我說,別人越罵他、他越高興。」

  「哦得了吧!」赫敏嗤之以鼻,「那是糊弄你玩兒呢!」

  哈利想說他這次可不是糊弄羅恩,他是真的高興。他仿佛置身於一個封閉的影廳,銀幕上熱熱鬧鬧播放搞笑電影,周圍的觀眾個個都笑得開懷,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受此感染,也情不自禁地感到快樂。

  這種快樂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足以讓他也感覺到,傷疤的疼痛只不過是一個載體——痛並快樂著,痛的是他,快樂的是……伏地魔。

  那一瞬間他看清了觀眾席上的一張張臉,有熟人,白天剛給他上過課;也有許久未見的人,臉龐一瘦,倒有點兒像西裡斯了;更有只在照片上見過的人,她比照片上要老得多了,神情憔悴,眼睛裡卻像是能噴出烈焰。

  食死徒們都在這兒,那他是誰?他是……伏地魔?

  「阿茲卡班失陷了!」哈利猛地醒了過來,大聲叫道。

  天已經漸漸亮了,公共休息室裡靜悄悄的,羅恩和赫敏都沒有回去,而各自披了衣服蜷在扶手椅裡打盹。他們睡得太熟,以致於哈利嚎了一嗓子,都沒有把他們吵醒。

  哈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大腦的防御,他劇烈地喘著氣,絲毫記不起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傷疤已經不疼了。

  羅恩和赫敏抱著他喜極而泣,別說只是阿茲卡班淪陷這種早早被預告過的事,而是天塌了都不要緊。哈利猶豫了一下,並沒說他直接透過伏地魔的眼睛看到了貝拉和盧修斯他們坐在一起,只說是猜的。

  伏地魔的大腦也不是那麼好突破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機緣巧合之下怎麼能成功的,或許也就是這一下耗盡了他的精力,讓他直接昏了過去。

  那一天的《預言家日報》也來得特別晚,來之前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哈利本來正咬著面包,看羅恩幫赫敏篩選適合的刊物約一篇采訪,忽然聽見不遠處斯萊特林的長桌上參差不齊地爆發出一聲恐怖至極的吶喊。

  這兩年一直活得像個透明人的文森特·克拉布忽然四肢攤開地懸浮了起來,跟在康沃爾郡的淺海裡曬太陽似的。下垂的校袍嘩啦啦地掃過桌上的豐盛早餐,引起一片驚恐不安的躲避,他自己卻輕輕地闔著雙眼,睡得很安詳。

  意識到不對勁的教授們匆忙趕來時,克拉布已經升到六英尺高了,他睜開眼睛,眼白上突然就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絲,繼而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他的聲音從高亢到破音、再回歸到胸腔不堪重負的水牛般粗嘎,只花了不到一分鐘。

  鄧布利多教授清空了所有的食物與餐具,斯內普將不斷扭動掙扎、活像要一口咬死誰的克拉布控制住,平放在桌上,麥格教授驅趕其他的斯萊特林學生暫時離開這裡,剩下的兩位教授則組織自己的學生擠一擠為斯萊特林們空出位置。

  所有人都像狐獴一樣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甚至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站到了座位上,但克拉布的身影已經被教授們淹沒了。哈利忙去人群裡找阿波羅尼婭的身影,她果然已經回來了,正抱著手臂遠遠站在一邊,手指關節有節奏地扣擊下巴,眉毛像所有教授一樣皺成一團。

  怎麼,難道她不知道?

  這個認知非常不祥,他已經習慣了己方大局在握的優勢,而阿波羅尼婭的表情就好像……文森特·克拉布是個她久別重逢的故人,她理應認得他,有些什麼地方她覺得很眼熟,可她記不起來。

  哈利兩只眼睛盯著兩個方向,累得本就沒休息好的眼皮子直跳。但很快,斯內普就直起身來,面向自己的學生。

  「誰知道克拉布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臉色可怕極了,「有誰看見了?」

  斯萊特林們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來。文森特·克拉布前幾年過得有多風光,這幾年就有多默默無聞,他們不霸凌他出口惡氣就不錯了,要不是有馬爾福的警告與約束,單是潘西·帕金森就能讓克拉布一天也好過不了。

  「他好像……」到最後,還是高爾小聲說了一句。

  但他的聲音太小了,斯內普並沒有聽清,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忽然有人喝道:「都別動!」

  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她正從人群外向裡擠,擠得不耐煩了,一拔魔杖——

  「住手,阿波羅尼婭!我們從不用那個魔咒移動學生!」麥格教授連忙阻止,最外圈幾個已經不由自主向後飛去的學生頓時砸在了他們的同學身上。

  「別擠在這兒,都往後退!慢慢地,注意腳下,留神什麼都別踩到!」阿波羅尼婭逆著人群上前,布滿了凌亂腳印的地板上就像海浪退潮一般,露出一樣東西,或者說兩樣,顯而易見它們曾被包裹在一起。

  一個扯開的牛皮紙包就躺在斯內普腳下,看上去已經被學生們踢來踩去好幾腳了,但仍能看出它內含物的大致輪廓——應該是一條造型復古誇張的華麗項鏈,事實上也正有這麼一條項鏈落在不遠處,上面鑲嵌的蛋白石失水嚴重,但仍折射出幽綠詭異的偏光。

  「什麼?」

  「看到什麼了?」

  「好像是項鏈?」

  「克拉布有異..裝..癖?」

  「不興人家送禮物啊?」

  「他一家門都死了!」

  「安靜!」鄧布利多厲聲道,隨著他魔杖的指引,項鏈悠悠地飄浮了起來,這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也不難發覺——這玩意兒八成是有問題。

  哈利隱約覺得這條項鏈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好像是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老板還嚇唬他說亂碰會賠命的那個?

  「好險!」阿波羅尼婭俯身撿起那一疊包裝紙,翻過去讀封皮上的落款,斯內普探頭過去看了一眼,臉上烏雲密布。

  「你剛才要說什麼,高爾?」他不客氣地說。

  「我想說克拉布好像拆了個包裹教授!」高爾嚇得滿頭大汗,「就是這個包裹……」

  這下再遲鈍的人也猜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了。文森特·克拉布拆包後失去意識,那拆了一半的包裹隨即掉落在地,被著急忙慌的學生們裹挾著一路向外,最終導致那條危險的項鏈徹底脫出。

  「果然好險。」麥格教授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要是被哪個孩子踩到,再伸手去撿……是誰要給他寄這個,這孩子有什麼仇家嗎?」

  這下好,一半的人去看德拉科·馬爾福,另一半的人還記得救世主低年級時的恩怨情仇。

  「都不是。」阿波羅尼婭低聲道,干脆將那疊粗糙的牛皮包裝紙遞給了麥格教授傳看,完了嫌髒,還在斯內普的袍子上擦了擦手。

  「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啊?」羅恩好奇得要死,「怎麼教授們的神情好難看?」

  很快就有人替他解答了疑惑,因為斯普勞特教授心無旁騖地直接問出來了:「B·B·L是誰啊?」



第169章  曲折(3)

  禮堂裡再次沸騰了,所有人都在討論這個神秘的B·B·L。出了這種事,早飯也耽誤了,鄧布利多干脆取消了上午的第一節課,讓大家盡情吃飯,克拉布也被移走了,斯萊特林長桌恢復了原樣,連小精靈們都緊急補充了一些簡餐。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這個凶手已經被大家稱作「稍後再見」Ⅰ——更恐怖了。直到這時,遲來的貓頭鷹才姍姍降落。

  「你說中了,哈利。」赫敏直接將頭版撕了下來,懟到他眼前,「阿茲卡班真的淪陷了。」

  「B·B·L是誰也很清楚了不是嗎?」哈利現在反而輕松了,報紙上的人臉他昨晚都在夢裡一一見過,「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萊斯特蘭奇。」

  赫敏驚疑不定地瞪著他。

  「可是,她為什麼要……」羅恩艱難地試圖理解食死徒的思維邏輯,「伏地魔已經快把克拉布家滅門了啊!」

  「伏地魔是懲罰不聽話的僕人,而貝拉特裡克斯是為自己出氣。」赫敏飛快地接受了現實,「如果你旅游回來,發現地裡的萵苣被鄰居拔了,養的雞也被人連窩端了,你生不生氣?」

  「我往他門上扔大糞彈!」

  赫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隨著《預言家日報》一起到來的,還有最新一號教育令——任課教師不得向學生傳達與課程無關的內容。這下好了,哈利已經可以預想到,阿波羅尼婭在自習課上的最後一點兒責任也沒了,她要不睡大覺,要不就得拿魔法部的公文過來批,沒准高興了還看會兒麻瓜小說呢!

  當天晚飯之前,各個學院已經充分接收到了自家院長或嚴厲、或憂慮、或寓教於樂、或陰陽怪氣的叮囑,包括但不限於:不認識的包裹不要拆,看著不對頭的東西別伸手瞎摸,不要在陌生的紙上隨意簽下自己的名字,更不要向看不見腦子在哪、卻有智慧懂思考的玩意兒傾吐心聲。

  「我本以為這是外面成千上萬的麻瓜小孩都明白的基本道理。」麥格教授似乎從某位同事那裡學會了某些不太友好的技能,「但事實證明,我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優秀巫師更接近一群天真爛漫的……」

  她最後的善良就是將那個名詞吞了回去。小巫師們被罵得不敢吱聲,捫心自問,換做他們,當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在文森特·克拉布還不算莽撞到家,他並沒有豪放地一把抓起那條項鏈,因此僥幸從死神手中逃出一命。可對於毫無危機意識的小巫師們來說,近在眼前的襲擊案完全衝散了遠在天邊的阿茲卡班越獄事件所理應帶來的恐慌與混亂,可由於受害者的個人原因,他並未獲得一些同情與憐憫。

  學生們仿佛只是看了一出蹩腳的謀殺戲劇,完了咂咂嘴,覺得津津有味。

  直到哈利·波特在《唱唱反調》上的報道登出,大家才後知後覺地將克拉布一家子前前後後出的事和阿茲卡班越獄聯系到一起,進而鏈接到最深處的源頭。

  伏地魔真的回來了,他救出了自己的得力助手。而那位神秘的「稍後再見」——顯而易見就是曾經被老克拉布搶過金庫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娘家姓布萊克。

  連那樁至今仍未告破的克拉布血案,如今再看,真凶都呼之欲出了!伏地魔早早就潛伏在英國的土地上,自由來去,隨意殺人!

  而魔法部在干什麼?在捂嘴。

  頒布《第二十七號教育令》的時候,連格林格拉斯教授本人都尷尬不已。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勇敢說出真相的哈利·波特甚至連霍格莫德都不能去了,多麼幼稚的小手段!

  一股強烈的不平之情在學生之間蔓延開來,隨著五年級和七年級考試的臨近而愈發洶湧。

  但魔法部的干預變本加厲,繼上學期末告別霍格沃茨的凱瑞迪·布巴吉教授(大多數人不認識她)之後,西比爾·特裡勞妮教授也被強行解雇了。

  盡管高級調查官已經挑了兩個最軟的柿子捏,盡管鄧布利多教授及時趕到並找來一位被族群放逐的馬人作替補,但這無疑是魔法部的一種表態——我康奈利·福吉就是要跟鄧布利多死磕到底!什麼神秘人復不復活的,我不關心,我說他沒回來就是沒回來!

  「說實話,我這幾天一直時刻防備著馬爾福他們偷襲你。」羅恩說。

  「他不會的。他知道我要是真把盧修斯的名字拿下來,反而對馬爾福家不利。」

  「那諾特和高爾呢?」

  「不知道,被貝拉嚇破膽了吧?上一個不聽指揮瞎搞的食死徒可是克拉布啊。」

  五年級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雙料保護神奇生物課剛剛結束,和另一撥從溫室方向過來的三年級學生彙合在城堡門口。他們沒能很快地進門,因為外出歸來的格林格拉斯教授和要去湖邊草地上遛遛的費倫澤(教授?似乎沒人這麼稱呼他)在台階上狹路相逢了。

  「天氣不錯。」阿波羅尼婭客氣地點了點頭,她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如果您不習慣走台階,我可以為您讓路。」

  「你改變了很多。」費倫澤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但絕不傲慢,反而很平淡,「這些年我的族人們占蔔未來,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真令人難過。」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期待馬人的能力更加精進。」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結局嗎?」英俊的馬人露出一絲好奇的神情,「只要是人類,巫師也好,麻瓜也好,無不囚困於此。」

  她看上去很想笑,但又著實笑不出來。「結局?」阿波羅尼婭反問,「我知道啊,Valar Morghulis!」Ⅱ

  「很抱歉,我只聽得懂英語。」

  「沒必要,整個英國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聽得懂這句話。」阿波羅尼婭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還挺寂寞的,不是嗎?這句話的意思是,凡人皆有一死。」

  費倫澤驚訝地瞪大了一雙美麗的藍眼睛,這下輪到他挑眉毛了,眉頭恨不得飛到發際線上去。

  「既然你對生死有這樣深刻的理解,為什麼還——」他識趣地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眼前的女巫終於露出略帶不耐煩的神色,比了個「噓」的手勢。

  「您站在這裡,費倫澤,您的勝利意味著我的失敗,為此我不得不受到懲罰。」阿波羅尼婭依然在笑,但是神情很冰冷,「所以還請您適可而止,我現在可沒心情跟您探討哲學問題。」

  她繞過呆在原地的漂亮馬人,拾級進入城堡,一進門就看到斯內普行色匆匆地從教職工休息室那邊走過來。阿波羅尼婭沒精打采地向他點點頭,剛想上樓,腳下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斯內普眼疾手快,她才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個大馬趴。

  「你先別回去。」

  當著來來往往的學生,斯內普不好多說什麼,只攙扶著她往教職工休息室去,還好現在裡面沒什麼人——除了賓斯教授。

  阿波羅尼婭沒說什麼客套話,她的確已經是強弩之末,一直在硬撐。現在終於能大略放松休息一下,頓時覺得自己宛如一只正在被做成標本的撲棱蛾子,每一根神經都被密密麻麻地扎滿了釘子。

  「忙你的去吧,我緩口氣就好了。」她呼了一口氣,「剛才看你好像很急?」

  「德拉科以為你和那個馬人起了什麼衝突,叫我去解圍。」斯內普眉頭皺得死緊,「怎麼回事?」

  「他挺生氣的。」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說,「我要是能把那只蜻蜓趕出去,那麼他們就有機會把她帶到他面前,預言球一時得不到,能聽聽預言也不賴,可現在這事兒黃了。」

  「我不是問這個。」他有點煩躁,基於某種默契,這消息其實也還是他通報給那邊的,「我是問你。」

  「我沒事。」她面不改色地說,「只是時間長了一些。我發現瘋子的魔咒威力總是更強,或許雷古勒斯會喜歡這個課題,他現在天天被困在彼得伯勒,也快瘋了。」

  或許是這樣,最好是這樣。她多麼希望這具身體是保質期一到,就「嘎嘣」一下壞掉,而不是像被長綠毛的霉菌寄生那樣,一點一點蝕空軀殼。

  斯內普凝視著她,當然他沒指望能從她眼裡看出什麼東西來,更沒把握從她嘴裡掏出什麼准話。自始至終她都與他站在同一邊,她做下的所有事都符合他們的利益,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到不安穩。

  就好像……莉莉離世那一夜,他從隱形獸眼裡看到那些零散的場景。西弗勒斯·斯內普從不是個迷信的人,但那件事最終應驗了。

  「預言球的事怎麼辦?」他按捺住想要嘆氣的衝動,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不知道啊!」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鄧布利多要是還沒想出對策,說不定你可以問問費倫澤?就是那個馬人。」

  斯內普僅僅只是嗤笑了一聲,連話都不想多談。

  迄今為止,在伏地魔的項目壓力下,食死徒們已經想出:操縱緘默人、操縱魔法部職員、逼迫阿波羅尼婭回魔法部、趕走特裡勞妮四大招,無一不宣告失敗。擺在伏地魔跟前的只剩下兩條路——要麼,壯壯膽子再闖魔法部;要麼,忽悠哈利·波特勇闖神秘事物司。

  第二條路已經堵死了,救世主的腦袋瓜鐵板一塊,單就大腦封閉術這方面的師資力量,放眼全球也是一等一的。

  「鄧布利多怎麼到現在了還要保特裡勞妮啊?我這個鑽心咒挨得是真冤!怎麼就不能讓他曉得那半截預言呢?」阿波羅尼婭枕著手臂,伏在座椅扶手上,「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很好嗎?」

  「那樣西比爾只會白白死去。」斯內普輕聲道,格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不,你幾乎都不認識凱瑞迪·布巴吉,仍然願意為她籌劃,為什麼對西比爾·特裡勞妮耿耿於懷?」

  因為這個陌生的女巫只是無辜的羔羊,因為她「曾經」或者「將來」又或者「本該」,死在你面前。

  「白白死去?」

  「鄧布利多覺得他想拿預言球,是為了做一個新的。」

  阿波羅尼婭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還能這樣?可再做新魂器的話,伏地魔的靈魂就不再是他以為的七片,而是八片了啊!

  合著隨魂器毀滅而消散的那些靈魂就不算數了是吧?

  「這可不行!」她干脆地說,「一旦他憋不住搞個大新聞、高調宣布自己回歸,我就得清空魔法部,恭恭敬敬地等著他大搖大擺地把預言球拿走,現在替罪羊可不好找了!你覺得他把新的那個交給你或者我來保管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

  阿波羅尼婭用氣聲罵了句髒話,她摸魚劃水了大半個學期,本來以為躺平一年即可坐收漁利,誰成想臨了臨了還是得干活兒?

  「真是噩耗!」阿波羅尼婭頓時覺得自己坐不住了,「我得回去了!」

  「去我辦公室吧?」他很自然地說,「快到晚飯時間了,我那裡近一些。」

  「啪嗒」一聲,教職工休息室的房門輕輕合上了鎖。一直縮在壁爐旁假裝自己不存在的賓斯教授「站」起身,一本正經地整了整衣領,雖然他已經不能真正地吃一頓晚餐了,但是作為教授,他有義務出現在禮堂的席位上維持霍格沃茨的體面,他莊重嚴肅地向前「走」去——

  「啊!!!」男巫女巫放聲尖叫!

  賓斯教授嚇得躥到了天花板上,費解地看到眼前空無一人的房間裡突兀地出現了三個半大巫師,像梅林在他眼前遮住的簾、終於掀開了一樣。

  「你、你們是誰?」可憐賓斯教授渾然忘記了自己已經不能再死一次,害怕得渾身發抖,「你們要要要、要干什麼?」

  半大巫師們也在哆嗦——剛才被幽靈穿過時冰的——最左邊棕發蓬亂的女巫臉色青白,神情愧疚,她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姓名牌,卻忘了捂住級長徽章。

  「德拉科·馬爾福,教授。」最右邊的紅發男巫立刻舉手道,「我們是斯萊特林的,這是潘西·帕金森,這是……呃,高、高爾!該死的高爾叫什麼來著……總之,我們來找斯內普教授有事。」

  「西弗勒斯剛剛出去了,你們如果跑快點兒的話,還能在樓梯平台追上他。」賓斯教授長舒一口氣,「我記得馬爾福家都是金發啊……」

  「您還記得呢……」紅發男巫小聲吐槽了一句,「我這是染的,波特牌魔法染發泡沫!一秒上色,永久牢固!」

  賓斯教授一邊「哎呀哎呀真是了不得」,一邊把他們送出去了,還給他們指了指方向,好像這裡有誰是一年級新生似的。

  「我發誓,他現在已經忘了我們叫什麼了!」他們漫步往禮堂走去,羅恩得意洋洋,「真有你的,赫敏,你怎麼知道跟著他們會聽到有價值的消息?」

  新任斯萊特林級長尷尬地咧了咧嘴:「我……呃,我其實………對,沒錯,我就是很厲害!」

  哈利低頭疊著隱形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剛剛一直在回味偷聽來的那些話,這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多少重要的信息。誠然阿波羅尼婭有問必答,從來不瞞他,但有些零碎的東西,似乎不值得特意跟他提,要他自己問,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比如今天,倒像是查她的崗。

  「我有點理解弗雷德和喬治了。」他說道,有點發愁,「我們走不出霍格沃茨,也幫不上什麼忙,知道那麼多有什麼用。」

  「他們不需要我們幫忙,哈利。」赫敏嚴肅地說,「他們比我們厲害得多,如果有什麼事連他們也搞不定,那我們貿然去了,只會添亂,說不定他們還要反過來救我們。」

  「說真的,我真不想——」

  「這何嘗不是一種考驗呢,哥們兒?」羅恩吹了聲口哨,神情輕松,「你也不是幫不上忙,只要你能挺過這段……嗯,思想考驗?那就是幫了大忙了!」

  赫敏在旁邊猛點頭。他倆有次和阿波羅尼婭一起夜巡,被鄭重其事地拜托了這件事——哈利要是蠢蠢欲動,無論如何也要按住他,必要時直接打暈。

  雖然赫敏覺得,真到了那個地步,她大概率會尊重哈利的意願、豁出去陪著他一起上。

  「至少我們知道了石獸看不穿隱形衣。Ⅲ下次你要是再想跟蹤誰去校長室嘛……」

  「哇,這麼違法亂紀的話,可真不像你說出來的,赫敏。」

  「唔,那是斯萊特林級長潘西·帕金森說的,關我赫敏·格蘭傑什麼事!」



第170章  曲折(4)

  三個人一齊笑了起來,這事兒好像就被這麼糊弄過去了。他們走進禮堂,發現今天的教師席格外擁擠,仿佛回到了四年級時,而其他早早來到等飯的學生們也在交頭接耳地議論這件事。

  「連弗立維教授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起來斯普勞特也不知道,正和辛尼斯塔猜呢!」

  「啊啊怎麼還不開飯,餓死了!」

  「如果是有貴賓來訪的話,是該等人齊了再開飯,這是禮貌,我們去年禮貌了整整一年呢!」

  「好險,媽媽要是早生我一年就完蛋了!」

  現在教室席上除了兩個新位置,只剩下正副校長、斯內普、阿波羅尼婭和海格沒有到了。正當學生們開始猜測是不是海格在禁林裡養了什麼違禁新怪獸惹出禍來時,又有人來了。

  穿著紫羅蘭色袍子的鄧布利多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引路,麥格教授滿臉不高興地板著臉跟在最後,兩人中間夾著一男一女兩位巫師,都是矮矮胖胖的體型,男巫穿著漿洗筆挺的正裝袍子,整個人像被塞進了一個嶄新的彩色紙盒裡,女巫的騷粉色袍子比鄧布利多那一身還要鮮艷耀眼,她還額外披著一條玫紅色的旅行鬥篷,手裡拎著一個同色的貓貓頭手袋。

  三人組的臉色都沉了下來,面對著身前突然出現的美食都覺得有種要被逼吞蒼蠅的惡心感。哈利敏銳地發現連雙胞胎和金妮都厭惡地瞪著烏姆裡奇。

  「怎麼?」

  「她來過聖芒戈看珀西。」金妮小聲說,「話裡話外都說是珀西自導自演,為的是博取關注、分裂魔法部。」

  哈利還沒說什麼呢,赫敏先翻了個白眼,輕輕地「哈」了一聲。

  「沒事,就讓他們呆在外面吧,鄧布利多,我敢說傲羅們都已經習慣不吃飯了。」男巫自然是康奈利·福吉了,他費力地跟上鄧布利多的步伐,「你太熱情了,但我想我們現在也不適宜吃飯,早點解決問題比較好。」

  「是呀!」烏姆裡奇嬌滴滴地開口,從未見識過她的學生登時一陣喧嘩,她卻將之當作某種支持,更加容光煥發了,「我一直覺得霍格沃茨的食物不怎麼合口味,今後是應該改一改了。」

  「請先坐吧!」鄧布利多冷淡地說,「兩位可以不吃,我並不是要強迫誰。假使你們要對霍格沃茨的教授或者學生做些什麼,我希望至少可以讓每個人都親眼見證。」

  福吉已經老實不客氣地落座了,他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欠了欠身子,說道:「當然,鄧布利多,魔法部做的一切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親愛的阿波羅尼婭呢?」烏姆裡奇踮起腳尖,非常刻意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我們的高級調查官呢?」

  「她怎麼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下面有人高聲叫道,憤怒至極,「這裡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你不用揣著明白裝糊塗!」

  是格蘭芬多的納威·隆巴頓,顯然是從剛剛阿波羅尼婭和費倫澤的對話裡誤會了什麼。羅恩趕著去捂他嘴,他還一個勁兒躲呢!

  但是福吉和烏姆裡奇只想借題發揮,壓根兒不關心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到底說了什麼。

  「粗魯!沒有禮貌!毫無敬意!」福吉大聲嘆息,很是可惜的樣子,「這就是霍格沃茨教出來的學生嗎,鄧布利多?我想這值得一個禁閉。」

  「等你把我從校長的位置上趕下來再說吧,康奈利。」鄧布利多面無表情地說,示意納威冷靜一點兒坐好,「或許我們該派人去提醒一下阿波羅尼婭,不要錯過如此豐盛的晚宴?」

  麥格教授叫了個小精靈出來,話還沒說完,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就進禮堂來了。他們還在旁若無人地說著話,並未注意到整個禮堂的目光都傾注在自己身上,直到烏姆裡奇矯揉造作地咳嗽了一聲。

  禮堂裡太安靜了,這一聲咳嗽直接驚破了還在密談中的兩人,他們終於意識到了異常。

  「很高興看到你異常適應自己的新崗位,阿波羅尼婭。」烏姆裡奇笑眯眯地說,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兩人之間來回上下打量,「如果我沒認錯人的話,這位是斯內普教授吧?」

  斯內普盯了她一眼,立刻有低年級生嚇掉了一只杯子,「咣當一聲,特別響亮。

  「久疏問候,部長。」阿波羅尼婭挑了挑嘴角,「對於您的病情我感到惋惜,並對您抱病前來表示由衷的欽佩——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由烏姆裡奇副部長替您開口的理由?」

  福吉眨了眨眼,開口想說什麼,卻被完全無法領悟她句中深意的烏姆裡奇再次剪斷:「我現在是『高級副部長』了,阿波羅尼婭,不祝賀我嗎?」

  阿波羅尼婭「啊」了一聲,順勢在斯內普身旁落座,她再度忽視了烏姆裡奇,偏頭向福吉笑道:「辦公室裡少了韋斯萊,有些消息就是慢人一步,既然這樣,麻煩您將我『高級調查官』的前綴去掉吧,我當個『普通調查官』就好了,我可不想和某些人共用同一個單詞。」

  「噗!」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惱羞成怒的烏姆裡奇正愁沒台階可下,她的視線瞟過來,哈利立即覺得被冰冷冷的兩棲動物在手背上舔了一口。

  「哈利·波特,又見面了。」她故作親切地向哈利點了點頭,「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你——」

  「先吃飯吧!」鄧布利多忽然說道,相當果斷地將手一揮,「已經耽誤得夠久了。」

  飢腸轆轆的學生們巴不得這一聲,鄧布利多又叫過剛才那個小精靈,請他安排一下同來傲羅們的晚餐。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吃飯,除了夾在中間的福吉和烏姆裡奇——福吉是個相當圓滑的人,能適應環境,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但烏姆裡奇卻不然。

  「停下!」她尖叫了一聲,粗短的手指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戒指與硬木相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但是沒用——小巫師們忙著填滿自己的胃,壓根聽不見她說了什麼;鄧布利多眼皮都沒抬,正慢條斯理地剔除一塊燉牛肉的筋腱;麥格教授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死死攥著餐具,仿佛在竭力遏制自己給出某種回應的衝動;其他教授倒是有人征詢似地看過來,神情十分無辜,對烏姆裡奇的突然發作表示很費解。

  「要不你把桌子掀了吧?」阿波羅尼婭咽下一口飯,隨口建議道,「或者把所有的食物變沒,你不可能不會吧?」

  「多洛雷斯。」福吉咳嗽了一聲,神情有些僵硬,不經意間說出了那令人蛋疼的金句,「我想我們可以暫時『入鄉隨俗』一下,要知道正義只是遲來,並不會缺席。」

  「還算識趣。」見烏姆裡奇消停了,斯內普抽空跟阿波羅尼婭點評了一句,「他們來做什麼?」

  「完全不知道。」她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吃完了自己的牧羊人派,下意識要去拿斯內普面前那份,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烏姆裡奇還在一邊呢。

  「沒必要。」斯內普直接交換了兩只餐盤,「她已經認出我來了。」

  阿波羅尼婭心裡天人交戰,她徹頭徹尾是土豆的人!哪怕被迫當了幾十年英國土著,她對土豆的愛也有增無減。

  「好吧!」她把自己不愛吃的香腸、羊肚、蔬菜泥和鰻魚凍推過去,「一口都別剩下,不然可可會不高興的。」

  斯內普無語地望了她一眼。但他終究還是沒能順利吃完這餐飯,因為看到大多數人都吃得差不多之後,福吉迫不及待地發難了。

  哈利·波特手裡還拎著一只油汪汪的烤雞翅膀,茫然地看著烏姆裡奇硬生生從拉文克勞長桌上拔了個女生出來,那女生比他還要茫然,哆哆嗦嗦地被拎著校袍後衣領,害怕得快要哭了。

  「艾克莫!是瑪麗埃塔·艾克莫!」

  「她媽媽是魔法部的,在交通司!」

  「走狗!」

  「叛徒!」

  「別害怕,艾克莫小姐。」烏姆裡奇和藹地摸了摸瑪麗埃塔額前卷卷的短發,「告訴我,你是否參加了一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學習一些被魔法部明令禁止的咒語?」

  小女巫驚恐極了,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烏姆裡奇語氣更加溫柔:「艾克莫夫人最近要升職了,你可別拖你媽媽的後腿……聽聽他們都在說你什麼,叛徒?」

  「不!我沒有!」瑪麗埃塔奮力掙扎起來,小聲反駁,「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說!」

  「可沒人相信你。」烏姆裡奇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人……我要是你,艾克莫小姐,就不白白辜負了別人潑在我頭上的髒水。」

  隔著一張桌子,哈利看到瑪麗埃塔眼裡的光短暫地明亮了一瞬,又飛速熄滅了。

  「是的,我參加過。」她柔順地說,低聲抽泣。

  「誰發起的?」冰冷冷的兩棲動物揮舞著她的大舌頭舔過格蘭芬多的每一個人。

  瑪麗埃塔忽然張口結舌起來。她的兩片嘴唇徒然地一張一合,可一個單詞都說不出來。

  「我不能!」她泄氣地說,「我說不出來!」

  「那就寫!」烏姆裡奇當場打開自己的小手包,抓出一張羊皮紙和一只黑色的細長羽毛筆。但瑪麗埃塔只寫了一筆就痛不可當地尖叫起來,她的手背被割開了,鮮血凌亂地流出來。

  烏姆裡奇這才發現自己拿錯了筆,她顧不上懊惱,粗暴地抓起瑪麗埃塔的手背拉到眼前細看。「H……不,變成了L?」她一把擦去傷口上的血漬,痛得瑪麗埃塔直接哭出聲,「你做了什麼,小妞?」

  「夠了!」鄧布利多大聲斥責道,「霍格沃茨不是拷問學生的地方,你們也沒有權力那麼做!康奈利,你究竟持有什麼鐵一般的實證,讓你膽敢折磨學生取樂?」

  「還是黑魔法。」斯內普用他那標志性的輕而柔滑、存在感卻十足的嗓音說道,「毫無疑問,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剛剛在全校師生面前展示了一支黑魔法羽毛筆。」

  烏姆裡奇臉色一變,連忙把那支黑羽毛筆藏進了貓貓頭手袋裡。弗立維教授從座位上溜下來,在麥格教授的幫助下把瑪麗埃塔·艾克莫搶了回來。

  「請你們適可而止吧!」弗立維教授憤怒地叫道,阿波羅尼婭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哪怕「密室」開啟的時候。

  但烏姆裡奇再次發揮了她被動技能「無視」——看都沒看弗立維,直接追上送瑪麗埃塔去找龐弗雷夫人的麥格教授,扯著她的袖子不放。

  「L是誰?告訴我!」她惡狠狠地恐嚇道,「對安妮·艾克莫的辭呈已經寫好了!你們家就喝西北風去吧!」

  瑪麗埃塔終於崩潰了,叫道:「無論你問我什麼問題,我也只能說出那一個答案!我被咒語束縛了,關於黑魔法防御術小組……」

  「說出來!」烏姆裡奇吼道。

  「盧娜·洛夫古德!」瑪麗埃塔尖叫。

  充斥著嗡嗡低語的禮堂裡忽然寂靜無聲,這個出奇的答案砸得福吉和烏姆裡奇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洛夫古德?」福吉喃喃地重復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哦當然!」鄧布利多平淡面容下是掩藏不住的嘲諷,「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主編了霍格沃茨建校千年以來的第一本禁書——《唱唱反調》。」

  「怪不得!怪不得!」福吉大聲道,強撐著硬要把這戲唱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洛夫古德小姐,請到前面來!」

  「完蛋了,盧娜一直在被霸凌,她一定會被獻出來的!」赫敏哀嘆了一聲,匆匆去翻書包裡隨身攜帶的小組名單,「我想她的名字大概是和艾克莫簽到一起去了,她們都是拉文克勞的!」

  但事實並非赫敏所預料的那樣。拉文克勞的人忽然都站了起來,擋在烏姆裡奇面前。

  「洛夫古德不在。」他們的級長說,「你到別的地方找吧,『高級』副部長女士。」

  隔壁斯萊特林已經有不少人笑場了。

  「不在?」烏姆裡奇懷疑地說道,「她難道不要吃晚飯嗎?」

  「我們拉文克勞是這樣的,女士。」級長高傲地說道,「一看您就離拉文克勞的質素相距甚遠,所以才無法理解。」

  這下連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也忍不住了。

  「那就找她出來!」福吉為烏姆裡奇撐腰,「你能做到吧,鄧布利多?」

  「不用找盧娜了,是我組織的黑魔法防御術小組!」羅恩氣得要命,臉色紅漲,「每一位成員都被魔法契約所約束,有本事你就拷問所有學生,看能不能拼湊出一份你想要的名單!」

  他在所有人驚奇的注視下站起身來。

  「羅恩!」赫敏小聲叫他,死命拽著他的校袍後襟,「想想你爸爸!」

  「爸爸會高興看到這一幕的。」喬治冷冷地說。

  「鳳凰社不會的!」赫敏氣得一不留神說出了那個詞組,幸好幾乎所有人都被羅恩的英姿吸引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哈利沒想到羅恩居然比他還按捺不住,仔細一想,才發現這筆賬竟然能一直追溯到三年級,再加上珀西的新仇、去年決賽之夜的舊恨……

  「相信羅恩吧,赫敏。」哈利勸了一句,他們的紅發朋友已經走到教師席前,心平氣和地指了指自己的姓名標牌:「我想您一定認字吧,部長?」

  福吉看了看他那頭火焰般的紅發,又去瞟鄧布利多:「這才合理嘛,我就知道,鄧布利多,你果然——」

  「一個韋斯萊?」烏姆裡奇遠遠地看了一眼,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來,「我早就看他那個什麼辦公室不順眼了,魔法法律執行司的部門太多,我看是該裁撤合並一些了。」

  「是嗎?」阿波羅尼婭認真地挖著一盅焦糖布丁,隨口應付了一句。

  「少拿家人來威脅我們!」羅恩平靜了也就能有兩分鐘,他忍不住看了兩位好友一眼,似乎想從他們身上汲取到一些冷靜的能力,「我們的小組在教育令出台之前就已經停止了活動,連借用教室的鑰匙都還給了管理員費爾奇。」

  「你們當然只是轉入地下了!」烏姆裡奇狡猾地說。

  「證據呢?」羅恩怒視著她,「你指控,你舉證,請!」

  烏姆裡奇立刻就要去折騰瑪麗埃塔·艾克莫,但可憐的小女巫,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我們沒有……真的解散了,在霍格莫德。」她哭著說,「當時還沒有什麼教育令,我們都覺得他們是要背著我們偷偷學。」

  還要再問時,她就只會反復念叨盧娜·洛夫古德的名字了。

  麥格教授出離憤怒了,她把瑪麗埃塔護在後面,挺身望向烏姆裡奇。「看來你並沒能找到證據,高級副部長。」她冷冷地說,「但巧的是,我有。作為組織者的院長,我有這個課外小組從成立到解散的全記錄,需要拿來給你過目嗎?」

  「那就不用了。」烏姆裡奇勉強擠出一點點甜蜜假笑,「我當然是相信你的,教授。」

  哈利覺得這場鬧劇已經到了尾聲,場面已經夠難看了,福吉難道有什麼癖好、喜歡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面子扯下來扔地上送給鄧布利多踩?但他低估了烏姆裡奇的頑強——她轉向所有學生,開始鼓動大家站出來舉報那個「轉入地下」的小組。

  「多愚蠢哪!」弗雷德嘆息道,「她差點兒把那個艾克莫逼瘋,現在誰還肯為她做事?」

  「那些斯萊特林沒准兒願意。」納威幽怨地說。

  「除非他們事後想被自己院長關禁閉直到放假。」金妮眺望了一下教師席上的眾生相,神色輕松地聳了聳肩。

  拜阿波羅尼婭所賜,哈利對人性並沒什麼指望,也並不覺得福吉和烏姆裡奇就能激得所有人同仇敵愾、一致對外,至於聽話什麼的……伏地魔手下還不是一堆內鬼,可見不是只要足夠可怕,就會有人自動將其意志奉為金科玉律的。

  「沒事的。」赫敏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狡黠地笑了,「你不會以為霍格沃茨只有那一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吧?D.A之外的人同樣需要成績呀!」

  哈利恍然大悟。

  烏姆裡奇鎩羽而歸,但仍舊不肯罷休。她夠不著艾克莫,就去找羅恩——他還站在教師席前,高興得當著福吉的面就要哼歌。

  「我很好奇,韋斯萊先生。」她彬彬有禮地說,渾然忘了十分鐘前還威脅要開掉羅恩的老爸,「怎麼就這麼巧,你們卡在教育令頒布的前一天解散了非法組織,嗯?還有,你們只是一群學生,是誰教你們魔咒?誰為你們提供支持?」

  哈利剛想站起來,就聽到教師席上傳來懶洋洋的一聲笑:「你這是在懷疑我了?」

  阿波羅尼婭把銀茶匙一扔,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奶茶。

  「剛剛我就奇怪,部長怎麼突然來了,一定是我的工作哪裡沒有做好。本來我還在反省,結果高級副部長折騰了半天,似乎只是白忙一場?」她望向康奈利·福吉,「現在她似乎覺得,抓不到想要抓的大魚,退而求其次解決了我也不錯?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部長您一定能為我解惑吧?大概我這份工作也做不長了,拜托看在這個份兒上。」

  「都是誤會,阿波羅尼婭。」福吉干巴巴地笑了一聲,「多洛雷斯沒有這個意思,都是誤會、誤會……」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似乎覺得多說無益,打算見好就收。但鄧布利多恰到好處地開口了:「正是,我也想知道,康奈利。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二位倉促訪問霍格沃茨,甚至來不及獲取一些鐵證?」

  福吉還沒說話,烏姆裡奇已經跳了起來。「你可別太適應自己的新崗位了!」她指著阿波羅尼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配合得可真好!你和鄧布利多!你還真是,一個男巫都不放過啊!」

  「多洛雷斯!」福吉大聲喊道,臉色漲得和剛才羅恩一樣紅,「阿波羅尼婭是我的副部長,你為什麼總是把她向外推?」

  烏姆裡奇被他吼得面色煞白,手足無措了半天,才默默從手提袋裡取出一本卷得很緊的、花裡胡哨的刊物。

  「看看吧!」她惡狠狠地對阿波羅尼婭說,「至少你教育令執行得還不錯,看看這本該死的雜志又搞出了什麼新花樣!」

  她把雜志摔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湯盤裡,羅恩離得近,忍不住探頭去看,頓時尷尬地「啊」了一聲。

  此時正有一位錯過了晚飯、卻發現四處都找不到同學的長發拉文克勞女生悄悄溜進禮堂,她鬼鬼祟祟地捂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書包,在一個六年級亞裔模樣女巫的幫助下順利藏到了桌子底下,誰也沒有發覺。

  那本沾濕了的最新一期《唱唱反調》最終被傳到阿波羅尼婭眼前來,她差點兒笑出聲,因為封面標題是「第二次巫師內戰的第一聲號角——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致命禮物,哈利·波特與你親歷」。

  她和斯內普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去應付福吉,斯內普檢查救世主有沒有一高興說禿嚕嘴。

  「哈利·波特確實已經被禁止前往霍格莫德,這一點費爾奇先生可以為我證實。」阿波羅尼婭向長桌盡頭坐著的管理員欠了欠身,「至於他是如何完成最新一期采訪的,或許要問他本人。」

  哈利已經非常習慣這種幾百號人都看他一個的場面了,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還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很簡單,因為這是和第一篇我講述伏地魔歸來的采訪同一天完成的。」哈利淡定地無視了禮堂裡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抽氣聲,「撰稿的麗塔·斯基特潤筆費很貴,但《唱唱反調》又沒有稿酬,我的朋友赫敏·格蘭傑創造性地提出,用一個猛料來交換。」

  赫敏冷不防被他點了名,耳朵迅速地紅了,硬撐著迎向所有看過來的目光,僵硬地含笑點頭。

  「那是『項鏈事件』的第二天,在當時絕對算是一個猛料。不知道為什麼拖到現在才發,大概有不少家長已經從孩子嘴裡聽說過了,猜也猜得出來『稍後再見』是誰。」

  「總有人家沒有孩子在霍格沃茨上學,我們的義務就是驅除騷擾虻,將真相傳遞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一個空靈飄渺的獨特嗓音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他的話,「當然,因為第一篇訪談的關系,斯基特女士遭到了打壓,四處投稿無門,最後只有《唱唱反調》敢於接收她的新文章。」

  哈利打了個響指,笑著向盧娜比了個贊。

  「你是誰?」烏姆裡奇狐疑地問,「剛剛你在座位上?」

  「盧娜·洛夫古德,他們都叫我『瘋姑娘』。」

  「原來你就是洛夫古德。」烏姆裡奇意興闌珊,「你不是不在嗎?」

  「我又回來了。」盧娜甚至在向她微笑,雖然兩只眼珠不一定都是在看她,「家裡寄了一些禮物給我,為了感謝貓頭鷹的辛勞,我陪它們吃了晚飯。」

  「你陪……貓頭鷹吃晚飯?」烏姆裡奇破天荒地感到一絲茫然,自以為明智地不和這個瘋姑娘計較,殊不知已經和此次霍格沃茨之行的最大收獲擦肩而過。

  一場鬧劇最終落了個草草收場。

  「其實站在福吉的角度看,這件事還真蠻嚴重的。」公共休息室裡,赫敏試圖分析敵人的思路,「現在他害怕的事又多了一樣,那就是艾比蓋爾倒戈,烏姆裡奇實在是了解他,她說出了他的心聲。」

  「還好她依然受到信任。」

  「那是因為福吉比伏地魔理智。」哈利開玩笑道。

  現在還沒有去睡覺的人都是在等納威去拉文克勞塔樓偷渡最新一期的《唱唱反調》,自從《第二十七號教育令》堂堂問世,他們就從零售改團購了,包括教授們的訂閱在內——團購總是要慢一些些的。

  雖然阿波羅尼婭本人早就把檢查包裹這件事忘到了腦後,但費爾奇似乎還兢兢業業地執行著高級調查官的指示。經手人盧娜不得不在破除偽裝上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因此耽誤了晚飯——多虧了這個時間差!

  鄧布利多他們是真的全然摸不著頭腦。否則單就阿波羅尼婭的脾氣來看,她絕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看著烏姆裡奇瞎蹦噠,正是因為她不知情,才只好耐下性子來看對方到底搞什麼鬼。而鄧布利多,他的怒火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作為一位掌控全局、走一步看三步的領袖,他通常都是很沉得住氣的。

  福吉了解阿波羅尼婭,也了解鄧布利多。所以他從被背叛的憤怒中冷靜下來,認定了這是一場誤會。

  好險,差一點點就不是誤會了。但凡有一個人猜到福吉和烏姆裡奇是為《唱唱反調》而來,就不可能坐視烏姆裡奇查什麼違規課外小組查得鬼哭狼嚎。

  這好像一個圈套啊!但……福吉真的有這個智商嗎?

悠于 2025-4-11 23:30

第171章  迎戰(1)

  哈利轉頭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好友們,羅恩贊同他的想法,赫敏卻覺得福吉只是被權欲和怯懦蒙住了雙眼,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固然有鄧布利多的推手,自身也不至於毫無能力。

  「別理赫敏。」羅恩翹著手指,小心翼翼地剝離比利威格蟲的鱗翅,「她那是政客天然的保守局限性。」

  哈利被他冷不丁這一句話搞得摸不著頭腦。「你還記得四年級學習抵抗吐真劑的時候,我問了你一個什麼問題嗎?」他裝作不經意地說。

  「讓我說出喜歡的人的名字唄!」羅恩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前方正專心致志熬魔藥的赫敏一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啊,你懷疑我被人掉包了?」

  「不能怪我。」哈利聳了聳肩,被四周飛舞的刺佬兒毛和蒲絨絨毛鬧得打了個噴嚏,「你看看你說的這些話。」

  「保佑你。」羅恩屏住呼吸,認真地祝福他,「還記得赫敏那些拯救小精靈的麻瓜書籍嗎?我有時候也會借去看一眼,雖然我不知道這跟小精靈有什麼關系吧,也看不太懂,不過赫敏執勤的時候會跟我講一些。」

  哈利目瞪口呆。他是知道羅恩晚上在帷幔裡會用魔杖照明看些東西,隨後就睡得特別香,鼾聲也格外嘹亮,他萬萬沒想到羅恩看的居然是赫敏的書。

  真的,如果這都不算愛。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跟赫敏告白?」哈利喃喃地問,但是羅恩根本沒在聽,他正瞄著前排赫敏的動作,從坩堝裡舀了一點兒液體出來滴在即將要用到的蒲絨絨毛上,成功避免了毛毛亂飛的情況。

  而哈利這一發呆,成功讓他滿滿一鍋大笑藥水過了火候,慘遭報廢。

  「T。」斯內普清空了他的坩堝,「課後留下來。」

  「可我們還要練習魁地奇呢先生——」

  斯內普留給他一個不耐煩的背影。

  鈴聲響起,哈利在格蘭芬多們同情的目光下慢騰騰地往黑板前蠕動,斯內普正在那裡等著他。德拉科落在後面,剛想抽空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嘲笑眼神,就直接被他們院長點了名:「把門關上,德拉科。」

  哈利覺得他的心都被夾在門和門框之間狠狠地來了一下,他提心吊膽地等著斯內普開訓,誰知道等了半天,只等到一聲嘆氣:「你最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連韋斯萊家那個小子都比你用心?不是最愛出風頭嗎?」

  「啊?」哈利呆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斯內普指的是什麼——挺身而出硬扛福吉和烏姆裡奇的,本應是救世主才對。倒不是說羅恩哪裡就不如他,但他上才是最合適、最省事的。

  人們只需要把目光集中在他這面抵抗伏地魔的大旗身上,沒必要再分散注意力去關注救世主的朋友。

  「多麼斯萊特林的想法啊,我敢說這肯定不是鄧布利多教授的意思。」哈利小聲咕噥著,趁著斯內普發作前趕緊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你覺得呢,教授?」哈利期待地問,「如果我想得沒錯,那麼福吉身邊出主意的神秘智囊會是誰呢?或者說,是誰派來的呢?」

  斯內普不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就這樣?」哈利失望極了,「那我去找阿波羅尼婭,她說不定會知道——」

  「她只是個普通人!」斯內普立刻道,快得像是條件反射,聲音也有些大了起來,「她不是先知。」

  「啊?我沒、沒說……好吧我承認,她有時候的確給人一種未蔔先知的感覺。」哈利被嚇了一跳,「但我的意思其實是,你知道的,你們都是……」

  他點了點左手臂,說:「如果他要派一個人去福吉身邊,或許會讓阿波羅尼婭從旁配合。」

  「你還稱不上了解黑魔王。」斯內普搖了搖頭,「哪怕是貝拉特裡克斯,也不能知曉他全部的安排。何況阿波羅尼婭現在在霍格沃茨。」

  「那你說鄧布利多會不會也想到這一點?」哈利急不可待地說,他迫切地想讓對話延長、再延長,他希望斯內普能看重他的建議,他希望這個靈光一現的點子能幫上什麼忙。

  「或許吧,我並不是鄧布利多肚子裡的蛔蟲,波特。」斯內普擰著眉移開視線,他並不是每次都能忽略這個人身上酷似詹姆·波特的那大部分,小時候還好,越長大越像,多看一眼都糟心,「你已經拿我當做和校長之間的傳聲筒了不是嗎?」

  「我沒有,如果你相信的話。」

  斯內普簡直要被他氣笑了。「滾吧!」他抬抬手,「快點,別讓我扣你的分。」

  哈利戀戀不舍地走了幾步,又轉回頭去。

  「你不覺得特別奇怪嗎,先生?我是說,阿波羅尼婭。」他認真地說,「她有時候像是什麼事都知道,有時候卻一無所知,有的時候還一知半解。」他說了克拉布被寄詛咒項鏈的那天早上、他所觀察到的異樣。

  但斯內普非常平靜地看著他。「任何人都是這樣的。」他說道,神情還有點嘲諷,「你對魁地奇了如指掌,對魔藥學一無所知,對其他課程一知半解,看!」

  哈利快要氣瘋了,說道:「我是認真的!她不對勁,我以為你會知道!」

  他當然知道,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多,所以他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斯內普心想,阿波羅尼婭可真是個混蛋。即便這樣,某種程度上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他對煉金術一無所知。

  斯內普有種預感,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阿波羅尼婭的秘密,或許要等他們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她才會大發慈悲地告訴他,那樣也不錯。

  一聲猛烈的爆炸傳來,連地下教室的厚重牆壁都跟著地動山搖。還沒等人緩過神兒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紛紛響起,哈利轉身就要出去看看怎麼回事,被斯內普一把撥拉到身後。

  「待在這——算了,拿好魔杖。」斯內普說,率先拉開教室大門,走了出去。

  五光十色的魔法煙火在他們頭頂興高采烈地來回旋轉、舞動、爆炸、炸完還有余興節目。在地下教室門口的這幾個更像是迷路了跑過來的,因為門廳裡的煙火更多,它們被施了魔咒,緊緊地圍繞著一個人不放,在其人耳朵邊、腦瓜頂熱烈綻放,幾乎要將其包裹成一座彩色煙花的小山。

  「那是誰?」幾乎所有教授都在那裡看熱鬧,斯內普走到捂著耳朵直樂的阿波羅尼婭身邊,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問她。

  「烏姆裡奇!」阿波羅尼婭笑道,洋溢在那雙墨綠色眼睛裡的是一種純粹的快樂,幾乎讓斯內普怔住,「她不知道搞了個什麼由頭跑到學校裡來,隨地大小便一樣到處亂管、指手畫腳,弗雷德和喬治實在受不了,就想了個辦法整她!」

  「是韋斯萊兄弟干的?」斯內普還沒說什麼,旁邊看好戲的麥格教授先嚇了一跳,「我怎麼不知道?你看見了,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干巴巴地笑道:「還會有誰呢,教授?整個霍格沃茨……也就他們倆了。」

  哈利沒注意到這段小插曲,他藏在人群裡好險沒笑死。偶爾能從煙火間隙裡看到烏姆裡奇那張胖臉,熏得黢黑,她兩眼發直,腳下踉蹌,顯然已經被貼著耳朵不斷爆炸的煙火炸得頭腦發昏,耳朵也暫時性失聰了——因為她在不斷地求助,而教師們也一直鍥而不舍地婉拒她。

  麥格教授把一支正激情書寫不雅詞句的棍式煙火變成了更大、更炸裂的凱瑟琳車輪式,弗立維教授隨心所欲地用了一個昏迷咒,引發了一連串更猛烈的爆炸,哈利都擔心烏姆裡奇會被炸暈過去。

  「哎呀,看來沒什麼用,高級副部長。」弗立維教授高高興興地說,「沒事,我再換一個魔咒試試。」

  緊接著,弗立維教授成功地用消失咒把一條明黃色的火龍變成了十條,它們頭尾相連,繞著烏姆裡奇不停盤旋。

  「真了不起啊,這幫孩子們!」弗立維教授由衷地贊嘆道,「別讓我知道是誰干的,否則我要給他們加五十分!」

  門廳裡的人越聚越多,甚至有學生擠在樓梯上半個身子探出扶手來看。麥格教授似乎終於覺得該適可而止了。

  「我很遺憾,高級副部長,幫不上什麼忙。」麥格教授大聲道,「如果您還記得教育令的話,就知道我們愛莫能助。」

  「沒錯。」阿波羅尼婭竭力忍笑,「我教的可不是『黑煙火防御術』,哦瞧,它們多鮮艷啊!」

  「我願意效勞!」弗立維教授挺起胸膛,「您等我挨個試驗我所知道的全部魔咒,唔,該哪一個了?」

  「靜音咒吧,我想。」斯普勞特教授整個人都在發抖,笑的。

  於是這些小小的魔法煙火立即迸發出了堪比..手..雷..的爆炸聲。

  「靜音咒剛才試過了,波莫娜。」麥格教授嗔怪地看了老同事一眼,斯普勞特教授笑得渾身發軟,阿波羅尼婭和辛尼斯塔教授兩個人才能勉強扶住她。

  「差不多得了。」斯內普厭惡地說,「她要是暈倒了,我可不想給她熬藥。波皮也不會願意照顧她的。」

  最後還是弗立維教授稍稍解除了煙火上附著的強力定位咒,讓烏姆裡奇能夠喘口氣。但這些煙火並未完全散開,它們勤勤懇懇地追在烏姆裡奇屁股後面,有聲有色地歡送她滾蛋。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高級副部長。我保證,等我捉到了搗蛋頭子,一定狠狠地為你出口惡氣。」阿波羅尼婭笑容可掬地走在前面,「我敢保證校長一眨眼就能搞定這些煙火,但是太不巧了,他什麼課都不教。不管怎麼說,歡迎再來霍格沃茨。」

  她意意思思地送了幾步,就停著不動了,目送烏姆裡奇踉踉蹌蹌、恍恍惚惚地往前走,邁下最後一級台階時,忽然身子一歪,整個人都向前撲去。

  阿波羅尼婭大呼倒霉,但那普普通通的石頭台階隨即在她面前化成了一灘灰色的粘稠沼澤,烏姆裡奇泥足深陷,臉朝下撲在裡頭,正在拼命掙扎。

  「便攜式沼澤!」結束訓練的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隊員們三三兩兩地歸來了,弗雷德老遠看到這一幕,興奮地連連揮手,喬治趁機先向隊友們推銷,「一觸即發,絕對逼真,百分百模擬淤泥沒頂的瀕死體驗,但絕不會真正危及生命!」

  「還真是這兩個小子!被你說中了,阿波羅尼婭。」發現異樣匆匆追出來的麥格教授嘆息道,「既然沒有生命危險,我們是不是就不用救了?」

  烏姆裡奇上半截身體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沼澤水面上浮著一只屁股,水下她的四肢還在不停掙動。

  「我建議報警。」斯內普說,「讓傲羅來處理,他們一定有權限。」

  阿波羅尼婭又要笑,連忙背過身去忍住。「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是這麼討厭烏姆裡奇。」她隨口感嘆。

  「你的話有歧義,教授。」斯內普忽然筆直地看過來,「什麼叫做『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是這麼討厭烏姆裡奇』?莫非你已經見過一次我們討厭她的樣子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簡直追悔莫及!她今天接連說錯兩次話,斯內普注意不到才有鬼!

  「當然不是——開什麼玩笑,人生就像離弦的箭,是不能回頭重來的。」她佯裝從容地打趣道,「萬一我真的帶著記憶從頭來過,那你們又算什麼呢?陪我玩游戲的洋娃娃嗎?」

  「所以你打算用『一次無心的口誤』來搪塞我?」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教授。」阿波羅尼婭順坡下驢,落荒而逃,「我怎麼舍得讓你的建議落空呢?」

  烏姆裡奇的狼狽遭遇讓韋斯萊雙胞胎的預售額再創新高——現貨全都賣完了。而高級調查官的新命令也在推波助瀾:她干脆把費力拔博士魔法煙火給禁了,這下還有誰不去買韋斯萊嗖嗖—嘭煙火呢?

  「我們應該給她分紅的。」喬治惋惜地說,「可是她不要。說真的,為什麼我們遇到的大人都如此高尚!」

  「我們也成年了。」弗雷德大搖其頭,「可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高尚。」

  「我給你們個機會!」羅恩探過頭來,插話道,「給我免單,你們就會變得更高尚!」

  「沒門!」弗雷德笑道,「一碼歸一碼,你得付錢。」

  羅恩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滑下沙發,繼續和哈利、赫敏一起看那些大小、厚薄不一的巫師職業宣傳冊。他們之中只有赫敏真正確認了自己的理想,現在正對照著成績單幫他倆篩選。

  「其實只要魔法部的工作,你應該都可以,畢竟……你明白的。」赫敏小聲說道,「哦別那麼看我,羅恩,一個死板教條的人是走不遠的。」

  羅恩聳聳肩,說道:「所以想當個傲羅嗎,兄弟?如果你想的話,我和你一起!假期裡我們就可以接受許多傳奇傲羅的一對二特訓!我簡直『迫不及待』了!」

  「如果我當了傲羅的話,人們就會更理所當然地讓我——不,我不是不想負責任,我只是很不喜歡那種強加過來的『你理應怎麼怎麼做』的要求和希望。我已經有個『救世主』的名頭了,那相當的……不合情理。」哈利說道。

  他的朋友們露出一種似懂非懂但很支持他的表情,這讓哈利很高興。

  「所以……你有沒有參考一下場外意見?」羅恩問,「媽媽說我現在考慮這個還太早了,我的職業不是我自己想想就能決定的,要看我能拿到幾張O.W.Ls證書。」

  「問了,西裡斯希望我當傲羅,你知道的,我爸爸當年接受過一段時間的傲羅訓練,因為那個該死的預言而被迫中斷了。」哈利嘆了口氣。

  赫敏緊緊地皺起眉頭。「不太好。」她說道,「他需要認識到你和你爸爸是兩個人。萊姆斯呢,他怎麼說?」

  「他建議我繼承我爸爸的遺志。」哈利又嘆了一口氣。

  赫敏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顯然我們不能指望你去問斯內普。恕我直言,你媽媽應該……哎喲!」羅恩揉著被赫敏掐疼的胳膊,「艾比蓋爾呢,她怎麼說?」

  「她說隨我的便。」哈利已經是第三次嘆氣了,「但她為我帶來了雷古勒斯的消息。」

  赫敏和羅恩的眼睛都亮閃閃的。

  「雷古勒斯說他和西裡斯都不會有後代,布萊克家大概率歸我和德拉科了,我以後可以什麼都不用做,躺在金加隆堆成的山上拿銀西可打彈珠玩。」

  「能不能有個靠得住的啊!」赫敏憤怒地將手裡巨怪訓練師的宣傳單拍在桌子上。

  「你覺得馬爾福……哦不,德拉科,他怎麼樣?怪眉清目秀的,不是嗎?」羅恩忽然興致勃勃地看著他,惡心巴拉地擠眉弄眼,「如果你願意的話,哈利,巫師不在意這個的。」

  「什、什麼?」哈利摸不著頭腦。

  「就是……」羅恩已經憋不住壞笑了,「如果你和德拉科在一起的話,那布萊克家的金庫,沒准兒就歸我的孩子繼承了!」

  哈利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抄起一個抱枕就開始追殺羅恩,他們在公共休息室裡瘋狂繞圈,最後以實在看不下去的赫敏伸腳絆倒羅恩告終。



第172章  迎戰(2)

  到了就業指導的正日子,麥格教授所說的話簡直就是西裡斯、盧平和羅恩意見的集合版,哈利都沒好意思說自己似乎不是很想當傲羅——他只想業余自由自在地打擊黑巫師,不想將之變成一份職業。

  意識到他興致不高,麥格教授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隨即又提出了一個嶄新的選項,這是那些宣傳冊和單頁上所沒有的——職業魁地奇運動員。

  「一張證書都不需要?」哈利驚訝極了。

  「只要你有足夠出眾的魁地奇天賦。」麥格教授雖然沒有笑,但看向他的眼神很驕傲,「而你真的擁有,波特。」

  辦公室裡回蕩著旁聽的高級調查官打瞌睡時悠長的呼吸聲。

  「不,我是說,謝謝您,教授。」哈利有些歉意地說,「我覺得……這兩份職業好像都差了點兒什麼。我不是說傲羅不好,但……」

  「我知道,我明白。」麥格教授寬容地點了點頭,「像格蘭傑小姐那樣早早立志的學生並不多,更多的人像小韋斯萊先生那樣,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我們也並非每一次都能參考這些冊子給出合適的建議,事實上據我們觀察,大部分人都沒有從事他們在咨詢時提出的職業。」

  「你們?」哈利有些驚訝,「你們私下裡還會聊這個,教授?」

  麥格教授微微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嘴。「當然,波特。」她因為這個問題而放輕松了一些,「教授也是人,我以為你早就明白這個道理。除了教書之外,我們還有大把的私人時間。」

  哈利忽然好奇起來,說:「您還記得我爸爸媽媽他們當時是怎麼說的嗎?西裡斯呢?萊姆斯呢?」

  「他們啊……」麥格教授的目光有些悠遠,「詹姆和西裡斯差不多,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著急,他們那時候甚至想靠賣一些惡作劇產品賺錢,就像韋斯萊雙胞胎?但他們更想走精品路線。萊姆斯就更……他直言要看他能找得到什麼工作,而不是他想做什麼。至於你媽媽,她正在成為職業女性和家庭主婦之間猶豫不決。」

  「這也能猶豫?」哈利懵了,「找份工作先干著,等遇到了想要結婚的對像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半天才低低地「啊」了一聲。

  麥格教授的神情也很黯然。「莉莉說,這個抉擇不在於她,而在別人。如果她在未來的兩年內等不到那個人,她就去魔法部找一份朝九晚五的悠閑工作,這樣就有時間為正義的事業效力了。」她說著,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

  哈利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原來他的父輩裡,是他媽媽最先走上那條道路,在他爸爸、教父還在考慮量產活點地圖的時候。

  「女巫總是比同齡的男巫要成熟很多的。」麥格教授開了個玩笑,「還好她六年級就開始約會了,我當時還很替她高興來著。」

  不知道為什麼,哈利隱隱覺得媽媽當年一直在等的人並不是爸爸,或者說並不僅僅是爸爸,又或者說,當時還不是爸爸。Ⅰ

  談戀愛真的怪麻煩的,哈利·波特心想,他決定暫時不想談戀愛一天。

  第二天一早,他們正在禮堂裡吃飯,教師席上忽然傳來阿波羅尼婭的驚呼——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魔法部高級調查官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小,或者說,返老還童了。

  她變成了十幾歲時的模樣,看著和哈利他們是同齡人。身高矮了一截,也稍稍瘦了一些,五官青澀得多——大概是那時候還不化妝的原因。

  離她最近的斯內普立刻拿起那碗蘇格蘭煙熏鱈魚濃湯聞了聞。

  「縮身藥劑。」他說。

  禮堂裡鴉雀無聲,良久,有三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韋斯萊!」

  「不是我們,教授!」

  弗雷德和喬治左看看右看看,連弟弟妹妹都覺得是他們干的,一時委屈得要死。鄧布利多笑呵呵地在教師席上看著,一點兒插手的意思都沒有,受害者還在那挺新奇地動動手、動動腳,麥格教授閉了閉眼,剛要說話,就被斯內普搶先打斷。

  「不必了,米勒娃。」斯內普放下那只湯碗,神情篤定,「我知道是誰干的。但你如果要給格蘭芬多扣分,我也很樂意。」

  麥格教授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最後也沒扣韋斯萊雙胞胎的分,只是狠狠瞪了他們好幾眼。

  於是整整一上午,全霍格沃茨師生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半大女巫在他們眼前跑來跑去,上課、下課、關人禁閉,直到吃午飯的時候,她竟然還頂著一張二十年前的稚嫩面孔,大剌剌地坐在一眾教職工中間。

  「西弗勒斯沒給你配一劑解藥嗎,孩子?」斯普勞特教授很困惑,隨即又忍不住摸摸她的頭,「真懷念啊,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很年輕呢!」

  斯內普冷笑了一聲,阿波羅尼婭心底裡一沉,不過他好歹沒說什麼揭穿她的話,只是說:「某些人有手有腳,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她只是身體回到了十六歲,難道還想享受教授的照顧不勞而獲?正好,也讓他們看看,傲羅級別的魔藥水平是什麼樣的。」

  阿波羅尼婭尷尬地「嘿嘿」笑,低下頭吃飯,不敢說話。下午的課程開始之後,她才悄悄地溜到魔藥學教授辦公室門外,沒等多久,德拉科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速戰速決了。」德拉科小聲說著,和她擊了個掌。阿波羅尼婭堂皇進門,她換了一件套頭的黑袍子冒充校袍,又改變了一下腳步聲,斯內普正低著頭整理那些亂糟糟的宣傳冊,隨口道:「諾特?這麼早就來了,為逃課找借口?」

  「不,先生。是我。」她說,「格林格拉斯,您好像漏掉我了,我應該排在前面的。」Ⅱ

  斯內普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看她。

  「我來參加我的就業咨詢,斯內普教授。」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您有什麼好建議嗎?」

  「去當個傲羅吧,一個斯萊特林!」斯內普嘲弄道,又低下頭去,他搞來搞去也沒辦法收納整齊,最後他放棄了,將冊子和單頁一份份擺開,滿滿地占了一桌子,「你的成績沒什麼好說的,如果能改掉怕蟲子的壞毛病就更好了。要知道市售的昆蟲材料要麼不夠新鮮要麼保鮮過頭,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阿波羅尼婭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她喃喃地重復道,「教授,您有什麼好的意見嗎?」

  斯內普終於停下手頭的動作,望向她的眼睛。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腦海之外,他忽然意識到,說話的人並不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你……」他沉吟起來,「跟隨巴希達·巴沙特,研究魔法史去吧。」

  阿波羅尼婭睫毛一抖,他幾乎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本科時確實曾輔修歷史,而她本來的專業在魔法世界並不存在。

  「為什麼啊?」她問,「以我的成績,難道不是干什麼都可以嗎?」

  「假使你現在真的只有十六歲,你的成績單不會比克拉布和高爾好看到哪裡去。」斯內普有些詫異地望著她,「你不喜歡魔法,並且從不掩飾這一點。」

  如果她晚生二十年,原先的計劃確實行不通了,也沒必要,那她會做什麼呢?她該怎麼達到自己的目的呢?她又該如何面對原來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大概會有多遠、跑多遠吧?

  凡人皆有一死,但她想每個人都老死在家裡的床上。人總不能,從生到死,都籠罩在戰爭的陰影裡,總要看到戰後的曙光,要隨著時代走向新世紀,體會更多、更豐富、更絢麗的人生。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像一個囚徒,有期徒刑四十年。雖然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罪才落到這個地步。魔法,就像監獄裡學習的技能,美容美發啦、裁縫制版啦,為了這冤獄的舒適度,當然要好好學……可如果她等來的是刑滿釋放,這些手藝便也用不上了,如果她等來的是死刑排期,那她就解脫了。

  她作為一個麻瓜已經好好地活過了,雖然短,但加上這坐牢的四十年,也馬馬虎虎了。如果她真的回不去……好吧,也不冤,她能接受。看,兒童文學的世界也有人那麼了解她!

  「怎麼晚生二十年我還是要當格林格拉斯家的孩子?」她皺起鼻子,「假如我就是個普通的混血呢?」

  她試圖將兩個世界聯系起來。

  「比如我爸爸是商人,媽媽是會計——你知道什麼是會計吧?糟了,這樣我大概率去不了斯萊特林了,除非我爸爸是個奸商。」說著說著,她直接笑出聲來,「我一定會是個拉文克勞,如果我去了別的學院,回家會被嫌棄的。」

  「你說的就好像是真的。」斯內普忍不住說,他的手在阿波羅尼婭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摩挲著一本《實用煉金術入門》,「那你就來錯辦公室了,普通混血小姐。」

  「只要斯內普教授不再生我的氣。」她嘴巴一撇,眼神耷拉,可憐巴巴地說,「我馬上圓潤地離開您的視野。」

  「圓潤地?」斯內普品味著她奇怪的用詞,「我已經習慣了某些人的混蛋之處了。鑒於本人也不是什麼紳士,我想我們可以互相體諒、和平共處。」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連連點頭。她還要說什麼,辦公室的門已經被人敲響了。

  「先生?」是斯萊特林五年級的西奧多·諾特,「希望我沒有遲到。」

  斯內普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門。阿波羅尼婭會意地點點頭,臨走之前忽然轉過身來,向他豎起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分別並在一起。

  「祝您生生不息,繁榮昌盛,先生。」她含著一縷意義不明的微笑,離開了他的辦公室。Ⅲ

  阿波羅尼婭向斯萊特林那個安靜的男孩子點了點頭,見他已經進去了,才放松自己、倚靠在斯內普的辦公室門上。

  她深深地呼吸,反復數次,終於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去面對接下來要做的事。阿波羅尼婭走上樓梯,一直向上,一步都沒有回頭,她來到貓頭鷹棚屋,找到那只她從小就玩得好的老灰林鸮……的串串兒後代。

  「找到伊戈爾·卡卡洛夫,我知道你能辦得到。」阿波羅尼婭把一份細細長長的小包裹和一封信系在灰林鸮—角鸮混血兒的腿上,最後取出一大塊奶油蛋糕,讓貓頭鷹可以盡情地吃個痛快,「往北飛,去一些荒無人煙的地方試試看,那是個蠢貨,但又下得了狠手,自己注意安全。」

  吃飽喝足的貓頭鷹清唳一聲,振翅而起。



第173章  迎戰(3)

  阿波羅尼婭目送著信使遠去,感到一陣輕松。回去的路上,她隱隱約約聽到幾聲憤怒的呼喊從一樓門廳方向傳來。

  「不!你不能這麼做!」說話的好像是弗雷德,又或者是喬治,隨便吧!他們七年級的課很少,又無心考試,一天天閑得要死。

  「或許吧,我不可以,但有人可以。」烏姆裡奇那熟悉的、甜膩膩的聲音傳來,驚得阿波羅尼婭差點在移動樓梯上一腳踩空,「要我去請她來嗎?」

  不應該啊!多年共事,她是了解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的,這絕不是個唾面自干的人。上次她在霍格沃茨倒了大霉,又丟臉至極地被傲羅直接送去了聖芒戈,按理說她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面,絕不會再踏足學校,除非……她帶了足夠多的幫手,或者掌握了足夠顛覆的鐵證或法理。

  阿波羅尼婭悄悄向下走了幾步,只見黑袍子包圍圈裡孤立無援地站著那個粉紅色的矮胖身影,看上去特別可憐,倒像是人高馬大的學生們欺負她一樣。

  不,不對勁。阿波羅尼婭將目光放到衝突的另一方,現在是上課時間,還能在教室外溜達的,除了課比較少的一二年級,就是被迫課少的六七年級。夾在一溜成年巫師和小毛頭之間,突兀地戳著三個半大巫師,一個個灰頭土臉、傷痕累累,看上去狼狽透頂。

  看樣子,似乎烏姆裡奇正是抓著逃課的三人組不放、要做什麼文章,而路過的雙胞胎看不下去,站出來替弟妹出頭——看看赫敏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吧,頭發上還沾著草葉和蒼耳,話都說不出來了,眼淚把臉上蹭的一層灰衝開兩道分明的界限,整個人都是木的。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停住了腳步。不僅僅是這個烏姆裡奇讓她近乎本能地覺得異樣,她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細節。既然現在高級調查官換成她了,救世主的五年級應該過得很安穩才對。

  但話又說回來,事已至此,連她晚上睡覺前都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事。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優勢已經被她自己親手磨滅,這早就不是最初那場不公平的棋局了。

  阿波羅尼婭躲在樓梯扶手後出神,沒留意底下的衝突怎麼就進展到了一個難以挽回的地步——雙方都拔出了魔杖,學生們只是全神戒備,但烏姆裡奇似乎沒打算手下留情。

  「你不是烏姆裡奇!」眼看她就要念咒了,哈利·波特忽然大聲道,指著烏姆裡奇手裡的魔杖,冷不丁一道紅光閃過——

  赫敏·格蘭傑一只手臂高高舉起,手裡攥著烏姆裡奇的魔杖。

  阿波羅尼婭目瞪口呆,顧不上辨認魔杖,連忙掏出早就准備好的解藥一口悶了,忍著不適匆匆下樓。

  「波特先生。」阿波羅尼婭皮笑肉不笑,「你自己逃課也就算了,怎麼還要大聲喧嘩、打擾其他同學上課?我記得五年級格蘭芬多現在應該上……」

  「保護神奇生物,教授。」羅恩小聲說。

  「除非格拉普蘭教授這節課講馬人,不然我不明白三位滯留門廳的原因。」她揚了揚下巴,正在上課的11號教室門開了,費倫澤探出半個身子,好奇地望向這邊。

  烏姆裡奇也順著她的示意看了過去,輕輕地「哦」了一聲,說:「一個……馬人,霍格沃茨真是出人意料。」

  阿波羅尼婭疑竇叢生。「都散了吧,散了,該干嘛干嘛去。」阿波羅尼婭說著,從赫敏手中抽出那根魔杖,向她使了個眼色。

  但赫敏今天的狀態著實奇怪,仿佛剛剛和哈利打配合只是一種本能,她的靈魂還游離在另一處,用阿波羅尼婭故鄉的說法,這是「嚇掉魂兒」了。

  「可是她——」弗雷德怒道,韋斯萊們對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的意見真的超大。

  「青春期的巫師就是比較衝動,大家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我想高級副部長也能體諒。」阿波羅尼婭回頭含笑看了烏姆裡奇一眼,「你說是吧,我親愛的多洛雷斯?」

  烏姆裡奇也笑了,照例用那種甜膩膩的嗓音說道:「當然,我不會和沒出校門的小孩子一般見識。」

  她伸出手來,手還是那雙手,戒指還是那些戒指,但阿波羅尼婭就是覺得哪裡不對,遂反手將那根陌生的魔杖一扣,背在身後。

  魔杖的比例似乎和巫師的人品有一定聯系,長魔杖並不意味著其主必然如何高尚,但那些特別短的,比如烏姆裡奇的擀面杖,大概率是有問題。

  她這麼多年也只見過一根擀面杖而已,自然印像深刻。

  「去我辦公室喝杯茶嗎?」阿波羅尼婭發出了邀請。

  烏姆裡奇欣然願往——魔杖都在別人手上了,不「欣然」只怕不行。

  「我的辦公室在三樓,門上掛著牌子,自己推門進就行。」阿波羅尼婭看上去毫無戒心與芥蒂,「茶葉不多了,我去借一點兒,斯內普教授最近搞到了一些很不錯的亞洲紅茶。」

  「是嗎?」烏姆裡奇看著她,似乎努力要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但是底子太差,那張難看的臉扭曲了半天,看上去倒像是反胃。

  她回到辦公室時烏姆裡奇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前的扶手椅上,歪著頭看窗外的風景,球場上人影高飛,大概是心有不甘的韋斯萊們跑去發泄了。

  「我以為你會四處看看、摸摸、翻翻找找。」阿波羅尼婭開了個玩笑,走去一邊燒水泡茶。

  「我已經那麼做過了。」烏姆裡奇乖巧微笑,「真懷念啊,學校裡的生活簡直像是兩個世界,怪不得你們一個兩個都——」

  她驟然失言,自覺心虛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誰知道正看見阿波羅尼婭握著那根不屬於自己的魔杖,隨手點了點燒水壺。

  「嘭」的一聲炸響,霧氣彌漫,水壺和火爐的碎片散落一地,阿波羅尼婭的袍子前襟被澆了個透濕,人也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到了一邊。

  「發生什麼事了!」

  「回火吧,我想。」阿波羅尼婭舉起那根魔杖,「看來我和你的新朋友磨合不來呢。」

  她們折騰了一番才喝上這杯「亞洲紅茶」。阿波羅尼婭倒完茶,又去找牛奶、糖和蜂蜜——以她的口味來說,後兩者基本不可能出現在她的房間裡。

  烏姆裡奇已經用腊腸般的手指捏起小茶杯,湊到了唇邊。

  「你往裡面加了什麼料,阿波羅尼婭?」她維持著這個姿勢,翻起眼皮望向背對著她翻箱倒櫃的女巫,「吐真劑?解藥?還是斯內普的新發明?」

  「事實上,都不是。」阿波羅尼婭笑了笑,轉身倚著書架,抱起了手臂,「是復方湯劑,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把頭發放進去——藥效快到了吧,巴蒂?跟我也玩這一套嗎?」

  「烏姆裡奇」的手抖了抖,最終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送回茶托裡。

  「我破綻很多嗎?」他不甘心地問。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比如?」他追問道,「除了魔杖,那婆娘的魔杖我實在用不來。」

  「比如我聖誕節的時候給了烏姆裡奇一耳光,根本不會再稱呼她的教名;再比如烏姆裡奇厭惡一切非人智慧生物,根本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地面對費倫澤——就是那個馬人;再比如她會抓住一切機會用男女關系來挖苦我,她可是當時的書記員,怎麼可能對西弗勒斯的名字無動於衷?」

  阿波羅尼婭喝了一口沒加料的紅茶,無情點評道:「事實上你只有嗓音學得像她,除此之外,嘖!當然,我不否認你抓住了她那些矯揉造作的腔調下的本質。」

  本質上烏姆裡奇和食死徒沒什麼區別……嗯,審美取向天差地別?

  「那為什麼就一定是我呢?如今黑魔王身邊僕人如雲。」

  「因為你有前科。」

  「烏姆裡奇」露出一個費解的表情。「難道是……伯莎·喬金斯?我爸爸的那個下屬?」他困惑地問,好不容易從記憶裡搜索出這個名字。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看起來小克勞奇並不打算全面取代烏姆裡奇,還不夠入戲。

  「其實魔杖是我最後一次試探。」她搖了搖頭,自己也覺得好笑,「我用過烏姆裡奇的魔杖,它屈服於我,沒什麼難的。哪怕她換了一根新的,也沒道理和我如此拮抗直到回火吧?」

  「神奇!」巴蒂·克勞奇嘆息不已,「連黑魔王都無法參透魔杖的奧秘。」

  阿波羅尼婭心裡一動。

  烏姆裡奇的魔杖會屈從於更強大的巫師,但巴蒂·克勞奇卻始終無法馴服它,用起來很不順手,而她用克勞奇的新魔杖甚至會回火……是因為她和烏姆裡奇自始至終都「不信」,而克勞奇卻「虔信」嗎?

  不管那個抱定的信念是什麼,是好是壞,是正是邪,巴蒂·克勞奇為之死而後已,而她和烏姆裡奇這類人,只不過是利用而已。

  阿波羅尼婭感到一陣惡心,她怎麼就跟烏姆裡奇成同類人了?

  「你這麼藏頭露尾的,來霍格沃茨干嘛?」她敲了敲杯子,催促巴蒂趕緊喝,「黑魔王派你來的?」

  「我只是……一時興起。」烏姆裡奇的味道想必不會太好喝,他艱難地咕咚了一下喉嚨,「福吉帶我去聖芒戈探望她,她這次可被折騰得不輕,聽力、視覺甚至精神都出了問題,短時間內出不來了。」

  「那可太棒了。」阿波羅尼婭真情實感地鼓了鼓掌,「看來部長身邊那個出謀劃策的神秘顧問就是你了?」

  「你看出來了?還有誰知道這個人存在?」

  「不知道,我想這是魔法部的事,壓根沒和西弗勒斯講。」

  「烏姆裡奇」沉吟起來,連嘴裡含著的加料紅茶都忘了咽。

  「說真的,巴蒂。」阿波羅尼婭輕聲道,「你這次見到我,怎麼沒催著讓我想辦法回魔法部去了?」

  眼見得「烏姆裡奇」的偽裝都無法遮掩他的勃然變色,阿波羅尼婭連忙接上一句:「所以你托身的這個顧問到底是誰?他足以代替我?」

  「烏姆裡奇」松了一口氣。「別擔心,等到福吉下台,顧問自然也煙消雲散了,你不會從他那裡繼承我的。」他先玩笑般地打趣了一句,這才指了指自己,「我爸。」

  阿波羅尼婭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老巴蒂·克勞奇。

  過日子不是閱讀兒童文學,她合上一本書,裡面的愛恨情仇就此終結、靜止在那一刻。但現在是,命運的巨手仍舊不依不饒地從過往的歲月裡拎出老克勞奇,再無情地將其碾碎。

  她充其量,也只是讓他多活了不到一年而已。

  那……別人呢?

  阿波羅尼婭覺得心態岌岌可危,連忙喝了口茶壓壓驚。

  「閃閃呢?」她勉強湊了個揶揄的表情,「她可沒對不起你,你不會連她也……?」

  得來的答案令她眼前一黑。「送去黑魔王身邊了,你多久沒回家了啊?」他竟然還有所不滿。

  很好,很好,現在黑魔王可以隨時隨地去岩洞裡撈掛墜盒了,不用犧牲一個珍貴的僕人,為什麼不呢?得趕緊把雷古勒斯弄回來!

  「不過我沒能和她重新立下契約。她看見了……我動手的時候。」

  阿波羅尼婭感覺自己好像又能呼吸了。簽訂魔法契約當然需要雙方自願,一般來說小精靈很少不情願,但閃閃顯然就是那個例外。

  如果伏地魔真逼她喝絕望藥劑,閃閃說跑就跑不帶含糊的,哪個巫師也抓不住她。以閃閃現在對小主人的復雜感情,哪怕小巴蒂·克勞奇命令她喝,她也未必會聽。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阿波羅尼婭惋惜萬分,竟然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恨不得在假烏姆裡奇面前也拉個煙花慶祝。

  「我其實是想來看看哈利·波特。」

  阿波羅尼婭差點兒被嗆到,說:「那你可不該扮成烏姆裡奇,你會寸步難行。」

  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就是有種本事,她只是站在那兒,就會讓人心生厭惡。大多數霍格沃茨學生目前對這一位的感情,大概就像發現自家新換了四件套的被窩裡忽然被別人拉了一坨熱氣騰騰的大便,而自己正脫光了衣服睡在裡面。

  說起來她能爬這麼高也真是個奇跡,這樣人格魅力為負的人只適合當個佐官,食死徒寧願費勁吧啦地用奪魂咒控制一個傀儡,也不肯讓她上位,嘖!

  「沒辦法,只有魔法部的正副部長才有權隨時訪問霍格沃茨。」

  「那我叫他來?讓你看個夠。」阿波羅尼婭善解人意地說,「哪怕他堅持認為你是冒牌貨,我也控制得住他。」

  「烏姆裡奇」搖了搖頭,婉拒道:「已經足夠了……到時候見分曉吧!」

  他站起身來,似乎有告辭的意思。阿波羅尼婭手指一勾,月桂木魔杖落入她的掌心。

  巴蒂·克勞奇是臨時起意來的霍格沃茨,黑魔王不知情。一旦他死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要善後更是容易得很,沒有烏姆裡奇的頭發也不要緊,這座城堡裡至少有兩個人的變形術遠超她自己。

  「說實在的,不談什麼陣營,我覺得哈利·波特被鄧布利多培養得還不錯——至少比我強,我那時候為了討爸爸媽媽的歡心,滿心滿眼都是那十二張O.W.Ls證書。」

  「再優秀也是個孩子,不會是黑魔王的對手。」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將魔杖塞回袖子裡,「去年只是場面太亂被他渾水摸魚,僥幸而已。」

  要是盧修斯在這裡,她高低要打趣一句「要是黑魔王少廢話兩句,那肯定屁事兒沒有」。但眼前人的內芯既然是巴蒂·克勞奇,那就算了。

  「當然,過去的錯誤我們不會再犯了。」

  阿波羅尼婭與這位冒牌烏姆裡奇倒是相談甚歡,照例將人送到第三級台階為止。她目送著巴蒂·克勞奇那惟妙惟肖的搖搖擺擺小碎步,腦海裡反復過著他說過的每一個單詞。

  下課鈴聲響了,漸漸有學生湧出來,把她淹沒了。阿波羅尼婭饒有興致地向遠處模糊的粉紅人影揮了揮手,轉身走進城堡。



第174章  迎戰(4)

  她想都沒想就去了教職工休息室——懶得跟來來往往的學生仔擠在一起爬樓梯。誰知道一開門,就看到三巨頭(老的那組)赫然在座,正齊齊望過來,一副「沒錯,我們就是在等你」的模樣。

  阿波羅尼婭忽然站住了腳,一時竟難以上前。她想起了烏姆裡奇的魔杖,不得不再一次意識到自己與他們的距離。

  「怎麼了?」斯內普起身走過來,「他親自來了?」

  「不,謝謝。」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們對面,「他怎麼敢呢?」

  「那是誰呢,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問。

  「巴蒂·克勞奇,以他父親的身份在福吉身邊——被哈利說中了。」阿波羅尼婭吐了一口氣,「老克勞奇已經死了。」

  教職工休息室裡無人說話,仿佛默哀一般,阿波羅尼婭覺得這氣氛令她渾身難受,忍不住隨處亂看,冷不防就看見壁爐邊的角落裡有「陽炎」。

  鄧布利多的目光也跟了過去,阿波羅尼婭眼睜睜看著他的白胡子猛地一抖,隨即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

  很好,看來是波特牌祖傳隱形衣,而不是其他搞惡作劇的學生。

  「魔法部那邊,他們快要行動了,我不被允許知情——隨口試探一句,巴蒂的臉色都變了。」阿波羅尼婭特意放輕了聲音,眼角余光看到那團「陽炎」甚至在向前蠕動,「哈利也在計劃之內,巴蒂此行似乎就是為了……」

  「阿波羅尼婭,我的孩子。」鄧布利多眨了眨右眼,狡獪地笑了起來,「看在我年紀大了的份上,能不能拜托你大點聲?我有些聽不清楚。」

  阿波羅尼婭不由失笑。

  「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校長。」她說,「巴蒂似乎是在品度哈利的為人,來確定該如何將他弄到魔法部去。」

  麥格教授點了點頭,說:「我會去問問波特,在你抵達現場之前,他到底和克勞奇說了什麼。」

  不用問了,他就在這裡呢,隱形衣一掀大家聽現場不好嗎?阿波羅尼婭魔杖都抬起來了,卻看見鄧布利多向她隱晦地搖了搖頭,嘖!

  直到稍晚的時候他們吃了飯、在校長室再碰頭時,鄧布利多才說出了個中原委。

  「你應該也發現哈利今天逃課了,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嘆了口氣,臉上卻是笑著的,「他們跟蹤海格進入禁林,被馬人圍攻,還發現了格洛普,也就是海格的異父弟弟,受了不小的驚嚇,海格也為這個和他們生氣呢。」

  啊,原來還有這一出。阿波羅尼婭發現自己對格洛普沒什麼印像,或許他對海格的意義非凡,但在她的棋盤上注定沒有位置——一個難於交流、毫不受控的棋子,一切行動、是好是壞都全然依賴海格,這可不行。

  她很想問一句「所以呢」,但看一旁斯內普眼裡怒火翻滾,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給出的反應似乎不太對頭,可……鄧布利多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呢?

  「一直以來,我們都把那個孩子保護得太好了。」他先說了這麼一句。

  「請允許我不這麼認為。」斯內普立即說道,「如果您的記憶力還沒有糟糕到忘記去年的事。」

  鄧布利多敷衍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或許你也注意到了,阿波羅尼婭,哈利他有時候……不夠積極。我想更多地給他一些參與感,他跟蹤海格也好,披著隱形衣偷聽我們談話也好,這都是我所樂見的。總比他什麼都不去做要好得多。」

  「參與感?你是指逃課去禁林裡找巨人嗎?」斯內普忍不住提高聲音,壓根不想控制自己的怒火,「你把那孩子當什麼?!」

  鄧布利多明智地比了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也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阿波羅尼婭費勁地領會著這位大教育家的意思——似乎,是她矯枉過正、彌補過頭了?哈利·波特成了溫室裡的花朵?太衝動不好,但他要是完全不衝動了,也不行?

  教小孩子好難啊!

  阿波羅尼婭痛定思痛,決定在這方面服從權威——鄧布利多見過的小巫師比她吃過的土豆都多,既然他說怎麼樣好,那就隨便他吧!

  反正她從來沒代入過類似於媽媽的角色,她第一次看書的時候,哈利·波特還是個小哥哥呢!

  「我本以為你會殺了小巴蒂·克勞奇。」鄧布利多忽然又說,「是什麼改變了你呢?」

  阿波羅尼婭本來都打算離開了,聞言不得不又停住腳步。「你想我說什麼呢,校長?愛?」她反問道,「不,我只是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一動不如一靜。何況我已經很久不親自動手了,這不是我的風格。退回二十年前去我一定會殺了他。」

  「但是二十年前你沒有。」

  「因為我討厭義肢,魔法的也不行,更想我的朋友也做個四肢完整的健全人。」

  她離開了,空氣中只留下淡淡的香味。斯內普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與鄧布利多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聰明人從來不需要過多言語。

  「我之前提的建議,現在依然有效。」鄧布利多注視著曾經的學生,神情和藹,「我的記憶力還沒有糟糕到忘記五六年前的事。」

  斯內普忽然有些煩躁,長長的袍角反復掃過校長室光潔的地板,「沙沙」有聲。

  「沒有用,我說過了。」他皺著眉,「她根本就——」

  「恕我直言,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目光是如此的具有穿透力,一直望進他的心底裡去,「那麼你呢?你做好准備了嗎?你發自內心地接受嗎?」

  他立即要說什麼,卻只是徒勞地蠕動了一下嘴唇。鄧布利多干脆地比了個「停」的手勢,說道:「這個答案不用說出來,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

  「我不知道你或者阿波羅尼婭怎麼看待我的那條建議,大概率不會有什麼正面評價。但西弗勒斯,我並非利用你、讓你犧牲你的感情去挽救一個冷酷無情的惡人。我的建議同樣發自內心,我絕不會看錯,或許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但……見識過愛的人,愛過的人,是絕不會錯認愛的。」

  奇怪的是,鄧布利多說這番話時並沒有看他,反而將視線穿過窗戶,投向茫茫無窮的遠方。

  哈利·波特最近深陷好友的草木皆兵之中,十分感動但非常痛苦——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羅恩或者赫敏就覺得是伏地魔的陰謀,要把他騙到魔法部裡去弄死。為此赫敏還特意寫信給了盧平,請教伏地魔可能會采取的方法,結果又搞得盧平和西裡斯坐立不安,西裡斯還非要回國來看他,不知道怎麼被攔住了,再寄來的信上就是羅恩的舅舅代筆了,信紙上還按了個口紅塗的狗爪印。

  哈利覺得有必要彌補一下羅恩的舅媽,遂郵購了一支魔法變色唇膏,地址填的是遠在法國巴黎的尼可·勒梅。

  一直到教授們徹底停止講新課、O.W.Ls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的時候,他們才消停一點兒——赫敏曾經十分認真地建議哈利別參加魁地奇決賽,讓金妮替他上,或者她要去找麥格教授申請無觀眾比賽。

  哈利當然拒絕了,於是赫敏真的去了,被麥格教授詢問要不要來一點兒鎮定劑。結果捧著魔藥瓶子的赫敏發現自己忘了鎮定劑的十二種有效成分,焦慮得差點兒把瓶子摔了。

  這節課是魔藥課,上課的學生們都有點兒提不起勁兒來,包括斯萊特林們也一樣——因為斯內普那張嘴裡絕不會吐出什麼鼓勵還是安慰的言語,他只會讓你趁早退學算了。

  但小巫師們推開門,發現黑板前坐著的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你們斯內普教授臨時有事,托我代一節課。」阿波羅尼婭正在看一本麻瓜的冷兵器雜志,「誰能告訴我,你們復習到哪裡了?」

  「通用解藥,教授。」德拉科說,「但您不能對學生透露任職科目以外的信息。」

  「是呀,所以這節課我們上理論課,哪怕是費爾奇來也能上的那種。」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示意他們把坩堝收起來、魔藥材料整理好,又在斯萊特林們責怪催促的目光下給德拉科加了五分。

  「被我叫到名字的人起來回答問題,我不喊停,就一直背下去。其他人也不要看熱鬧,因為我隨時會隨機點一個人接班。」她一揮魔杖,黑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記分牌,像是魁地奇賽場上的那種,一邊是紅底金字,一邊是綠底銀字,「誰先來呢……格蘭傑小姐,復方湯劑的熬制流程。」

  赫敏冷不丁被點到名,嚇得書「咚」的一聲砸在桌上。

  「不敢嗎?」

  「不,教授。」赫敏定了定神,站了起來,「第一,先加入三束滿月時采集的流液草,再加入兩束雙耳草,順時針攪拌三圈,使魔藥熬制至少一小時;二,提前將兩勺草蛉蟲研成細末,在加入四份螞蝗後加入坩堝,降低坩堝溫度,維持30秒……」

  她滔滔不絕地背了下去,身體也越挺越直,阿波羅尼婭直到快結束時才喊停:「高爾先生,把剩下的背完。」

  高爾懵了,赫敏背的時候他一直在翻書,翻來翻去都沒找到復方湯劑的配方。

  「教授,我想學習怎樣熬制復方湯劑是我們N.E.W.Ts提高班的內容。」赫敏容光煥發地說,「現階段我們只被要求記住復方湯劑的藥效、作用時長、使用藥點和藥劑特性。」

  「啊呀!」阿波羅尼婭拍了拍腦門,「忘了!沒事,這一局不算,我們重頭來過,不介意吧,格蘭傑小姐?」

  「不介意,教授!」赫敏興高采烈地坐回去了——整個教室裡只有她倆能笑得出來,小巫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惶恐與絕望。

  「高爾先生,已經站起來了就別急著坐下,通用解藥,開始吧。」阿波羅尼婭一指瑟瑟發抖的格雷戈裡·高爾,斯萊特林們齊齊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知道這一分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到手了。

  值得慶幸的是,換成格蘭芬多也一樣。納威·隆巴頓在站起來的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張著嘴只會「啊吧啊吧」。

  「這道題納威會的。」哈利替臉都急紅了的同學解釋,「昨天晚上睡覺前我還聽他在念叨呢。」

  其實是昨晚的D.A聚會上納威一邊背魔藥學一邊快准狠地把哈利打飛了,納威記沒記住不知道,哈利是鐵定忘不了了。

  「這怎麼能行呢,這間教室裡只有十七個人,都是熟人你還緊張成這樣,到了考場上該怎麼辦?」她搖了搖頭,像舞蹈一樣大幅度揮舞起魔杖,熟悉的陰森教室在學生們眼裡漸漸變了樣子:空曠的禮堂恨不得一眼望不到頭,穹頂之上天高雲淡,近百張單人單桌排列在晴空之下,有一種森嚴的秩序感。

  「這還只是最理想的情況。」考場上回蕩著格林格拉斯教授的聲音,她話音未落,窗外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天花板上電閃雷鳴,室內不得不點起蠟燭,燭影搖曳,映在試卷上一晃一晃的。

  「實踐考試帶來的心理壓力也並不弱。一對一考試,考官完全是陌生人,你可以清晰地看見其他人都是如何表現的,好運點碰到蹩腳的同學也就算了,如果你們遇見的本年級最傑出的小巫師……嗯。」

  隨著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魔藥教室又恢復了原狀,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赫敏,除了赫敏,赫敏熱情高漲地在提問題。

  「這是空間拓展咒嗎,教授?」她雙眼發亮,「您是怎麼做到的?」

  「不、不,格蘭傑小姐,無痕延展咒和空間拓展咒都需要經過審批,這只是個障眼法,也就是俗話說的,幻覺。」她攤了攤手,「我老板教我的。」

  「福吉還有這本事呢?」羅恩忍不住對哈利說,「不會真讓赫敏說著了吧?」

  隔了一條過道的德拉科正好聽見這句話,近乎無力地白了他一眼。

  赫敏下課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要讓這麼多人同時產生同一個這種規模的幻覺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哈利真的很想問問她,知不知道這個咒語是伏地魔發明的。

  他們回到公共休息室,剛放下書包,丹尼斯·克裡維就從寢室裡跑出來。

  「太好了,哈利!你在這裡!我找你半天了!」他叫道,「鄧布利多教授讓你去一趟,口令是『滋滋蜜蜂糖』。」

  好吧,哈利·波特認命地站起來,和納威約好的草藥學知識問答又泡湯了。

  校長室裡只有鄧布利多自己,很家常休閑的樣子,招呼他又吃又喝的,還問:「我還以為你會叫上赫敏和羅恩,為什麼不呢?」

  「赫敏組織了一次聯合取締行動,針對學校裡的假..藥制販團伙,現在估計已經開始了。」哈利「咯吱」「咯吱」地咬著軟糖,沒說赫敏是從羅恩下的訂單裡獲得的線索。

  「阿波羅尼婭管這叫『安慰劑』,她賣這些東西的時候,藥瓶裡放的還是稀釋、干燥過的緩和劑和鎮定劑呢。」鄧布利多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白胡子上三角形套圓圈中間還有根杠的小裝飾物閃著銀光,「可惜這個『傳統』雖然延續了下來,卻已經變味兒了,現在他們拿什麼冒充龍爪粉?」

  「狐猸子的干大糞,先生。」哈利說道,有點兒好奇,「您的意思是說,最初是阿波羅尼婭在倒騰這些東西?」

  「准確的說,她只負責創想,西弗勒斯將她的點子變現,小布萊克先生負責後續的渠道。」鄧布利多樂呵呵地回憶起往昔,記憶力顯然依舊非常出色,「佩迪魯就買過,萊姆斯發現了其中的端倪,但他們找不到源頭,詹姆和西裡斯很快就把它變成了一種新型的惡作劇,直到莉莉出手阻止。」

  他說得很委婉,但哈利聽得懂言外之意——雖然掠奪者們做不出來把大糞當成金子賣這種沒品的事兒,但最初把別人買的假龍爪粉調包成狐猸子干大糞的大概就是他們。Ⅰ

  對不起啊,羅恩!

  「這種小事您都知道?」哈利問。

  「當然。」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總有一些孩子受到我的特別關注,就像如今的你一樣。」

  「我恐怕你關注波特和布萊克是拿他們當做未來的戰友,而我們則是未來的敵人。」一聲門響,故事裡的另一位主人公出現了,「就像你當初時刻關注黑魔王,校長。」

  「有些事情只好心裡清楚,沒必要非得說個明白,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若無其事地指揮著另一把椅子拉開一個適宜就座的角度,「我已經應你的要求請來了哈利,請說吧,湯姆有什麼新的指示?」

  斯內普風塵僕僕,肩膀上披著的旅行鬥篷還沾著亮閃閃的雨水,一副遠行歸來的樣子。他不客氣地坐到哈利對面,直接說道:「考試結束那天,你得去魔法部。」

  哈利·波特:?

  還是鄧布利多反應快,立即道:「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你?」

  斯內普點了點頭,面無表情。

  「這是一次約戰。」鄧布利多說,他將十指對在一起,撐在眼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哈利茫然地眨了眨眼,沒有一丁點兒頭緒。但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仿佛那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所有的前因後果,哈利不由深深地懷念起阿波羅尼婭來,至少她不是個謎語人。

  「所以……我可以去嗎?」哈利小心翼翼地問。

  「我恐怕你必須去。」鄧布利多猛地從沉思中驚醒,「這一次我們會全力配合你,不會像去年那樣,把你孤零零扔在食死徒中間。但我還是要問一句,哈利,你想去嗎?」

  「想啊!」哈利興奮地說,「我當然願意出一份力,我想幫到你們!」

  「那就好。」鄧布利多十分欣慰地點點頭,「你的能力我從來都很放心。」

  「豈止是你!」斯內普嗤笑道,「小巴蒂·克勞奇對他贊譽有加,甚至還質問我,為什麼不早早報告救世主是個遠超同齡人的小巫師?或許他們就可以避免去年的慘敗。」

  哈利被他誇得面紅耳赤。「那你怎麼說的?」他不好意思地問。

  「我說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贊美一個波特。」

  鄧布利多忍不住笑出聲來。



第175章  帷幕(1)

  「很明顯,因為斯內普教授是雙面間諜。」赫敏漫不經心地用無聲咒指揮著巫師棋大戰劈啪爆炸紙牌,自從阿波羅尼婭告訴她實踐考試用無聲咒可以加分她就一直這麼做了,「我想伏地魔最初的設想,沒准兒是讓你無意中偷聽見斯內普教授向鳳凰社通報食死徒的計劃。」

  「他就那麼篤定我會乖乖地掉進陷阱?」

  「你不會嗎?」赫敏反問,「想想我們出現在小克勞奇面前是什麼形像吧!逃課、去禁林、弄得一身傷,在考試前夕!小克勞奇一定覺得你是個自負又愛冒險的人。」

  哈利啞然。

  「可……斯內普要怎麼把哈利弄進鳳凰社會議現場,也太難了吧?」羅恩抱著一本《魔咒成就》,只露出兩只困惑的眼睛,「要是哈利一直不上鉤,他難道一直憋著不說?等到了那天,食死徒往魔法部裡一鑽,嘿,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伏地魔可不知道斯內普教授與哈利的真實關系。」赫敏輕輕地說,「如果我是伏地魔……我只會讓斯內普教授自己設法完成任務,必要時甚至可以將整個計劃透露給鳳凰社,埋伏一個人也是埋伏,埋伏一群人也是埋伏,以伏地魔的自信,除了鄧布利多,他還會怕誰?」

  「所以鄧布利多會被引開?」羅恩驚恐地松了手,書脊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他已經這麼做過了,一年級的時候。」哈利提醒他,「事實上,我無論通過什麼渠道得知這個消息,都一定會告訴鄧布利多,伏地魔從一開始就預備著把我們一網打盡。」

  三個人互相對視,面色一個賽一個沉重——得是多嚴重的事件,才能讓鄧布利多明知有魔法部大戰的情況下,仍然抽身前去應付?

  「讓我們來預演一下!」赫敏拍了拍手,羅恩立即順理成章地把復習拋到了腦後,「理論上,鳳凰社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哈利去魔法部的,所以你只能偷著去,但這正好會干擾到鳳凰社的安排,讓食死徒的襲擊更為順利。」

  「惡毒。」羅恩評價。

  「明知惡毒還不得不上鉤才是最可怕的。」哈利說,此時此刻他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因為我們要保住斯內普。」

  「我和你一起去。」羅恩馬上說,「反正也考完試了,不得不說伏地魔可真貼心!」

  「要不要多叫幾個人?」赫敏有些猶豫,「艾比蓋爾讓我們練習混戰,D.A的大家都練得很不錯。」

  「不要。」哈利干脆地說,「如果可以,我連你們都不想帶。」

  「喂!」羅恩誇張地叫了起來,「那可不行!從今天開始我會牢牢地賴定你,你想都別想再去一個人逞英雄,你不知道去年我和赫敏坐在觀眾席上緊張到哭的心情。」

  「我開玩笑的!」哈利瞠目結舌,呆呆瞪著羅恩,有些冤枉地小聲說。赫敏笑了起來,「快復習啦!」她忍不住催促道。

  一旦進入六月,日子過得就像錄音機按了快進鍵。有那麼一些時候,哈利甚至忘了自己要去魔法部的事,霍格沃茨的各個地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也幾乎全部進入了半公開的活動狀態,反正高級調查官已經徹底擺爛了。

  「這兩個周內的每一天,我都會隨機挑幾個幸運兒,在他或她的飲料裡悄悄加一些金色的好東西。」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晃動著手裡的水晶瓶,「如果你們覺得南瓜汁格外甜,那就是了。」

  「那就是傳說中的『福靈劑』嗎,教授?」潘西·帕金森雙眼冒光,兩手撐著課桌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撲出去搶走。

  「怎麼會呢?」阿波羅尼婭笑著搖搖頭,「用福靈劑可是犯法的呀!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大家都能守口如瓶的話,又有誰知道呢?」

  哈利滿腦袋問號,他先瞄了低頭背書的赫敏一眼,發現她無動於衷,又瞄了羅恩一眼,發現他兩眼的賊光不亞於帕金森,正灼灼地盯著自己,這才想起來這些年斯內普不知道送什麼的時候就熬點兒福靈劑,居然也攢了不老少。

  他不得不花了一些功夫躲避羅恩,並艱難地「私聯」上了赫敏。

  「很簡單,因為那根本就不是福靈劑。」赫敏抿嘴笑了起來,「福靈劑搖動時掛壁有虹色的偏光Ⅰ,那只不過是一瓶普通的金色魔藥。阿波羅尼婭只需要讓小精靈往南瓜汁裡多加點糖,自然有人願意相信自己是那個被眷顧的幸運兒。」

  哈利恍然大悟。

  「我後悔來問你了。」他咕噥道,「哪怕小精靈不加糖,我也會覺得南瓜汁特別甜的。」

  赫敏大樂。

  考試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哈利本來以為鄧布利多就是英國巫師界現存最老的巫師了,但考試局的瑪奇班夫人還是深深震撼了他。

  「巫師的平均壽命是一百二十歲,鄧布利多還不達標呢!」羅恩期待地抿了一口南瓜汁,露出激動又滿意的神情,「只不過這些年一直不太平,英年早逝的人太多了。」

  哈利想像著自己、羅恩赫敏甚至盧平、西裡斯一百二十歲的樣子,忽然完全不緊張了。

  等他真正開始了O.W.Ls考試,哈利才發現他遠比自己想像中更學霸一點,雖然沒辦法和赫敏相比——魔咒考試裡挨著赫敏的是高爾,出來的時候都快哭了。Ⅱ

  而赫敏,作為受到格林格拉斯教授偏愛、不惜犧牲其他學生的自信心也要將她鼓勵好的「本年級最傑出巫師」,更是越考越勇,用無聲咒制霸了所有實踐考試。

  「你會拿到十個O的,赫敏。」羅恩奄奄一息地說,雖然斯內普不在場導致大家的魔藥都熬得不錯,但占蔔是徹徹底底地砸了,「我宣布小巴蒂·克勞奇是我最敬佩的人,僅限今天。」

  「因為他拿了十二張證書?」赫敏「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次考的是貨真價實的占蔔,而不是想像力和故弄玄虛!」羅恩憤憤不平,「特裡勞妮誤我!」

  赫敏笑得合不攏嘴,說:「早說了讓你們放棄掉!」

  除了占蔔之神沒有眷顧他們之外,剩下的科目哈利考得還不錯。他一直在等著鄧布利多制定完計劃後告訴他,可直到他考完了魔法史,也沒人找來。

  「怎麼回事兒,是今天吧?」羅恩悄悄問道,「你會不會聽錯了?我答題的時候都覺得屁股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呢!」

  「是……吧?」哈利望著正和監考官們相談甚歡的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覺得他倆大概分身乏術,正准備去找麥格教授或者斯內普,就被突然閃現的小精靈布魯嚇了一跳。

  「格林格拉斯教授給哈利·波特!」布魯匆匆將疊成奇怪方形的小紙條塞到哈利手裡,就急急忙忙趕回廚房幫忙了——今晚有一場小小的晚宴,但他們注定吃不到了。

  哈利拆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便條上的內容:

  「出發前來找我一次,帶上所有的人。」

  「不就我們仨嗎?」羅恩探頭過來。

  他們已經回到了宿舍各自收拾東西,阿波羅尼婭某一年的禮物是類似於麻瓜警察的槍套,施了魔法,卡槽的形狀會隨著物品的形狀而變化,絕對牢固不會脫落——但哈利沒有什麼「裝備」可帶的,除了一根魔杖,就只有西裡斯送的開鎖小刀。他想了想,又塞了隱形衣,最後套上一件寬松的短袖襯衫,再套上校袍,准備一離開學校就脫掉。

  巫師袍有時候真的很不方便活動,不得不說。

  令哈利驚奇的是,羅恩的裝備居然比他更多,有電..擊..器、防狼噴霧甚至還有一支注射器。

  「這是什麼?」哈利敬畏地看著針管裡的綠色液體,「氯..化..鉀不是這個色吧?」

  「那是啥?」羅恩一呆,「哦哦哦是赫敏說的那種很難買的麻瓜毒藥吧?那不能夠啊!」

  「所以是什麼呢?」

  「高度提純的毛地黃濃縮液。」羅恩說。Ⅱ

  哈利完全難以置信。「斯內普送你的?」他小聲叫了起來,「他怎麼能——放回去,羅恩,別拿!」

  「會死人,對吧?」羅恩平靜地看著他,「哈利,上次和你一起冒險還是在密室裡,不是每次到了生死關頭都有鳳凰從天而降扔一把救命的寶劍給我,我們得靠自己——再說這也不是斯內普送的,他只會送我一對白眼。」

  「啊?」

  「巫師也會用到毛地黃,對角巷的魔藥材料店兩個西可能買一大車。」羅恩淡定極了,小心翼翼地將注射器藏好,「這種反復提純的工作對赫敏來說簡直是小意思,媽媽當時還誇她熱愛學習、鼓勵她遇到了瓶頸要勇於向斯內普請教。」

  「去年暑假?」哈利明白過來,「我受苦受難的時候你們的生活可真是豐富多彩啊!」

  羅恩撓了撓頭,又揣上一個小安瓿瓶。「名義上是除臭劑,麻瓜管它叫『Poppers』,西裡斯幫我們弄來的。」他主動說,「一些麻瓜似乎拿它當迷情劑,但赫敏說這玩意兒只能讓人渾身無力、肌肉松弛。」Ⅲ

  哈利感受到了一陣微妙的、小小的嫉妒,他想他終於理解了西裡斯復雜的心情。

  大考結束,整個公共休息室裡都是慶祝考試結束的五年級和七年級在狂歡,哈利和羅恩頂著隱形衣下樓,有些愧疚地發現赫敏早早到了,一邊等他倆,一邊隨手翻著一本書。

  剛考完試!不到兩小時!哈利覺得自己目前連一行印刷體都不想看見,赫敏居然在看書!

  他無語至極,回頭發現羅恩也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才覺得稍微平衡了一點。羅恩悄悄扯了一下赫敏的袍子後襟,他們一前一後地溜出來。

  「我們怎麼去?」赫敏躲在走廊上某具盔甲背後,先給自己施了個幻身咒。

  「哈利有兩把掃帚,可以借你。」羅恩小聲說。

  「如果你認路的話,我可以跟著你飛。」哈利苦笑。

  「走密道去霍格莫德搭騎士公共汽車怎麼樣?」赫敏提了個建議。

  「那個售票員可是個熱心腸的大嘴巴,我們前腳下車,後腳整個英國都知道哈利·波特逃學溜號了。」哈利面無表情,「真不怎麼樣,別忘了福吉還在魔法部呢!」

  「你們可以乘坐夜騏。」盧娜·洛夫古德那獨特的嗓音冷不丁地從不遠處響起,羅恩嚇得差點兒叫出來,被哈利一把捂住嘴。

  三個人靜止不動,但盧娜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別裝了。」她說,「你穿隱形衣走動的時候,空氣會一抖一抖,仔細觀察的話很明顯。」

  哈利頹然地露出一個腦袋,盧娜卻被這滑稽的一幕給逗笑了。

  「你們干什麼去?」她饒有興致地問。

  「伏地魔帶著食死徒在魔法部伏擊我們。」羅恩想嚇唬她,但可悲的是,每一個單詞都是真的。

  盧娜無聲地「哇哦」了一下,又問:「明知道是這樣,還是要去嗎?」

  「要去。」哈利點了點頭。

  「也帶上我吧。」盧娜的語氣並不十分堅定,她孤零零地攔在走廊中央,「你要像放倒納威那樣放倒我嗎,赫敏?」

  「好建議。」赫敏揚起魔杖,「是納威告訴你的嗎?」

  「赫敏!」羅恩緊張地小聲叫道。

  但赫敏只是也給了盧娜一個幻身咒。「一小時後門廳見,足夠你准備了吧?」她問。

  「希望小精靈們願意分我一些生肉。

  接下來他們不得不保持緘默,小心翼翼地躲著一切人或非人,好不容易來到三樓,卻發現一貫毫無防備的辦公室竟然上了鎖,哈利習慣性地一推門,愣是沒推動。

  「哈利?」門內有人問,聲音尖利得出奇。

  「是我。」哈利差點兒去握魔杖。

  「進來吧!」門開了一條小縫,他們閃身入內。

  「梅林的胡子啊!」羅恩大叫一聲轉身就跑,一頭帶掉了隱形衣,「你怎麼不穿衣服!」

悠于 2025-4-11 23:30

第176章  帷幕(2)

  「你才不穿衣服呢!」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

  她現在的形像怪得出奇。頂著滿頭的灰色泡沫,眉毛不見了,眉骨卻變得非常高,鼻子也變成了有駝峰的鷹鉤鼻,下巴粗大了近一倍,像是古畫上的哈布斯堡皇帝。而她的上半身乍一看很像是赤..裸著的,其實是「穿著」一些與肌膚同色的膠皮,這些膠皮讓她的肩膀變得更寬更厚,胸膛寬闊,上臂健壯。此時此刻,阿波羅尼婭正試圖在緊身衣之外穿上一條安裝了假屁股的工裝褲,旁邊放著一雙厚底馬丁靴,感覺一腳就能把人踩死。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哈利注意到擺滿了整張茶幾的瓶瓶罐罐,各種型號的工具,不同膚色的膠泥,紅綠燈一樣的膏狀物……他好像亂入了劇場後台。

  「很簡單,鄧布利多和我要先去應付那邊的事——雖然究竟是哪邊還不知道!」阿波羅尼婭將一大塊手帕團成團塞進褲子前門兒,赫敏不忍直視地轉過頭去,「堅持住等我們回來。」

  「你的變形術不是很好嗎?」羅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還可以喝復方湯劑啊!」

  「剛考完試就是不一樣,懂得真多!」阿波羅尼婭隨口調侃了一句,背上一個小氣罐,一根管子直通到唇邊,再套上衣服竟然挺像個羅鍋,「真不幸,神秘事物司為了預防阿尼瑪格斯潛入,特意加裝了防盜顯形瀑布,古靈閣同款。」

  「妖精的工藝,能洗去一個人身上所有的魔法痕跡。」入學前在開往倫敦的火車上,哈利記得海格如此介紹古靈閣的安保措施。

  「還好麻瓜的特效化妝產業已經很發達了。」阿波羅尼婭用魔法洗去頭上的染發泡沫,開始厚厚地刷發油,最後繃上一層發網,再戴上假發,「好萊塢最新技術。即使假發被打掉,真發也不會出紕漏。」

  小巫師們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們目眩神迷地看著阿波羅尼婭無中生有地在墊高的眉骨上畫出兩條毛發旺盛的粗眉,又把眼睛畫得像是十天半個月沒睡覺那樣憔悴,眼眶深得像個骷髏,再加上魚尾紋、法令紋,還有凹陷進去的兩腮和假胡子,乍一看愣是像一個健康狀況不佳的小老頭。

  「麻瓜真神奇!」羅恩喃喃自語,「但老實說,你其實更像一個、一個——」

  他忍住了,但是哈利沒忍住。

  「娘娘腔。Ⅰ」他說,「對不起。」

  「沒事。」阿波羅尼婭湊到小管子上吸了一口,聲音變得又尖又細,「麻瓜的gay裡就有這種類型,明明是個壯漢,卻像穿錯了衣服的小女孩。」

  「那是氦氣嗎?」赫敏艱難搜刮著腦海裡所剩不多的麻瓜化學知識。

  「給格蘭芬多加十分。」

  「我以為你只會把人畫得更美。」赫敏真心實意地贊嘆道。

  「我們不再需要一個美麗的女巫了,克洛伊·勒布倫已經死了。」阿波羅尼婭說著,拿了一個小玻璃罐吸在嘴唇上,用魔杖在空中寫字,「都有誰去?」

  「我們三個,還有盧娜,她要幫我們引夜騏。」哈利說。

  「很好,不要讓迪戈裡和雙胞胎去。」她寫得飛快。

  「為什麼?」羅恩一愣。

  阿波羅尼婭嘟著嘴沉吟起來,半天寫了一句「連鄧布利多有時候都要聽我的,你居然敢問為什麼」,給羅恩氣個半死。

  那又能怎麼辦呢?她總不能說,因為塞德裡克·迪戈裡是該死沒死的人?雙胞胎本來該休學創業,現在連N.E.W.Ts都考出來了?她看不清命運女神的絲線如何聯綴,只好簡單粗暴地把這些命運遭到重大改變的人都隔離開來。

  伯莎·喬金斯和老巴蒂·克勞奇的悲劇令她震顫。

  「還有納威。」想想又添上一句,「不許他去。」

  「本來也沒有納威。」赫敏說,「事實上盧娜我也不打算帶,約定時間快到了,她等不到我們說不定就自行離開了。」

  阿波羅尼婭不置可否。豐唇器的作用下,她的嘴唇已經完全腫了起來,她又塗上富含薄荷和辣椒成分的唇蜜,到明天都不一定能消腫。

  「你去gay吧一定會很受歡迎。」哈利點評道,「希望我未來幾天的噩夢裡沒有你。」

  「桌子上有神秘事物司的地圖。」阿波羅尼婭變出一面全身鏡,打量著面目全非的自己,不時修補一些不夠man的細節,「中央大廳是旋轉的,記得閉眼不然會頭暈,每個房間的位置不固定,但已經鎖上的門就不要嘗試去打開了。」

  「有兩扇。」羅恩的目光反而立刻被吸引了,「愛情廳和死刑室?」

  「愛情廳本來就是上鎖的,涉及魔法所不能干預的、生命的誕生,最本源的奧秘。」嘴唇腫了說話都變得很奇怪,阿波羅尼婭只好拼命張大嘴巴,「死刑室是我讓布羅德裡克·博德鎖上的。記著,哪怕被抓我也能把你們撈出來,但死刑室絕對不可以進。」

  哈利·波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長大了反而不那麼叛逆了——師長們並沒有嚴格禁止他什麼。逃課?嗯挺好的啊!想旁聽鳳凰社開會?聽得懂你就來唄!打伏地魔,不想去你可以不去,你自己選!

  他從小到大都活得非常自由,除了德思禮夫婦,對他最嚴格的反而是控制零花錢的萊姆斯·盧平。斯萊特林們的思考方式似乎是:這件事會死人嗎?不會?那盡管放手去做!而且這個「人」僅僅特指哈利·波特本尊。

  他沒被活活驕縱成一個跋扈大少真是他天生品質優良!

  後來他們找回了西裡斯,他教父的思路更是逆天:這件事會死人嗎?會?是100%必死嗎?不是?那有什麼不敢上的,上!

  看吧!

  「好。」哈利乖乖點頭,對阿波羅尼婭難得一見的嚴格語氣感到新鮮,「我保證。」

  阿波羅尼婭並不是很相信他的保證,因為梅林管不到牛頓頭上去——被反開鎖咒束縛的門是可以大力出奇跡的,誰也不敢保證到時候小巫師們被追急眼了,會不會一頭撞進去。

  「記住預言球所在的位置,別忘了你的任務是什麼。」

  「活著?」哈利不確定地說,「確保我帶去的人都活著?」

  「球!是拿球!」阿波羅尼婭一口氣沒上來,「黑魔王不敢再下神秘事物司,他在那裡吃過大虧,所以需要有人幫他拿到預言球!」

  哈利汗顏。

  「在你拿到球之前,所有人都不會動手,即便雙方都對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阿波羅尼婭透過鏡子望住三人組,「但是我要說,哪怕被他們搶走了也沒關系,別去管那個球,活著最重要,明白嗎?」

  「可是伏地魔要拿來做新的魂器啊!」羅恩義無反顧地說漏了嘴。

  「毀掉就是了。」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我們毀掉的還少嗎?他活著,我活著,就算藏到天涯海角也找得到。外國一位軍事家說過,如果我們搶占了城堡卻喪失了騎士,那麼城堡早晚也會丟失;如果我們失去了城堡卻保住了騎士,早晚有一天會奪回城堡。Ⅱ明白嗎?」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了。「好了嗎,阿波羅尼婭?」是鄧布利多。

  「一分鐘!」阿波羅尼婭高聲道,轉過頭來急急叮囑,「我要走了,你們先不忙,現在魔法部還沒下班呢,黑魔王總要等到加班的人都走了才敢動手。」

  「魔法部的工作要經常加班?」赫敏不由皺眉。

  「傲羅咯!」阿波羅尼婭聳聳肩。

  「那你要去哪兒?」哈利問。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阿波羅尼婭指了指門外,「鄧布利多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如果他猜中了,我就去買彩票。」

  赫敏想揮手道別,羅恩卻把她一扯,比了個「噓」的動作。三人組聚精會神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將房門拉開,門外一瞬間的死寂讓他們三個險些爆笑出聲。

  「食死徒罪不至此。」斯內普獨特的聲音傳進來,「我建議你為他們選一個更人道主義的死法,比如索命咒。」

  哈利覺得自己憋笑憋得快要窒息了,赫敏習慣性地死死掐住羅恩,掐得他臉色發青。

  「咳!」鄧布利多連清嗓子的聲音裡都帶著笑意,「別嚇到人了,阿波羅尼婭,隱身吧。」

  嬌俏壯漢舉起魔杖敲了敲頭頂,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祝您好運,教授。」哈利揮了揮手,反正三個都是教授。

  「你也是,哈利。」鄧布利多神態輕松,感覺像是要去赴宴而不是干架,「魔法部見。」

  「真羨慕啊!」羅恩在他背後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到鄧布利多那個水平,穿著拖地絲綢大袍子也能干翻食死徒?」

  「再過一百年吧!」哈利壞笑道。

  他們決定先去門廳看一眼,如果盧娜還沒走,就從中庭花園翻出去。結果門廳裡人才濟濟,盧娜被包圍在中間,納威、金妮和韋斯萊雙胞胎擋住了她手裡拎著的一大塊被牛皮紙包裹起來的生肉,並不斷清理著淌到地上的血水。

  「糟了!」赫敏小聲叫道,連連催促,「快走!走!」

  「他們在那兒!」盧娜欣然說道。

  「隱形衣飛來!」雙胞胎齊聲道,哈利猝不及防,覺得腦瓜頂上一空,視野驟然自由了起來。

  「我就說他們不會不來的!」盧娜招了招手,高興極了。哈利悄悄看了一眼懷表,他們遲到了足有四十分鐘。

  「呃……」羅恩試圖解釋,但納威已經搶先一步搖了搖頭。

  「我們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哈利,你們在公共休息室聊這件事的時候,一點兒沒把我當外人。」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草藥學大概是完蛋了,因為你們的大計劃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干!大意了!誰能想到納威也是八卦愛好者!

  「那、那這又是……」羅恩茫然地指了指哥哥和妹妹,他該怎麼把弗雷德和喬治勸走?為什麼金妮反而可以同去?

  「納威到處找人,向我打聽,我不知道,就找弗雷德和喬治幫忙。」金妮輕輕地說著,神情不善,「有事居然瞞著我們,你們怎麼回事?」

  「那你就該知道誰在前面等著我們。」哈利拉扯著他們避到一個小角落裡,可是人太多了,所以依舊很顯眼,「伏地魔,還有至少一打食死徒!」

  「所以?」

  「你們只是還沒畢業的小巫師!」哈利沒好氣地說,

  弗雷德佯裝不高興地清了清喉嚨,「小巫師,嗯?」喬治笑道。

  「難道你不是?」納威嚴肅反問,「哈利,你真的覺得你與我們之間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嗎?『大難不死的男孩』也有可能是我,你知道的吧?為什麼是你不是我,難道是因為你擁有什麼被梅林選中的魔法天賦嗎?」

  「好吧,我可以帶上金妮。」哈利退了一步,「但是納威,對不起,還有弗雷德和喬治,你們不行,我答應她了,艾比蓋爾。」

  金妮看上去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被帶上。弗雷德和喬治一副被弟弟妹妹背叛而深受傷害的表情,一邊一個架住金妮,拒絕放人。

  「或許因為你是個女巫。」羅恩異想天開地說,「她就特別喜歡赫敏。你看盧娜也可以去。」

  被排斥的男巫們都皺起了眉。

  哈利也不明白阿波羅尼婭莫名其妙的堅持,他拒絕的態度也因此很難發自內心地強硬起來。平心而論,納威和羅恩赫敏相比所欠缺的那一點點,大概也就是默契了。

  「疤頭!過來!」

  哈利忽然聽見德拉科在叫他,他上下左右地搜尋了一番,發現樓梯下的陰暗角落裡探出一顆金燦燦的腦袋。

  太好了,天賜良機!

  「羅恩,你們先去!」哈利毫不猶豫地把壓力推給了好友,「我會追上你們的,別耽誤了,時間很緊不是嗎?」

  他朝赫敏丟了個眼色,轉身跑去找發小。

  「所以,你要去對付我爸爸了是嗎?」德拉科望著他笑道。

  「呃……」哈利沒想到這邊也一點兒都不消停,他張口結舌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會手下留情?

  希望他能放水?

  雙方明牌約戰,也只好硬碰硬,未定變數少的可憐,一則是嬌俏壯漢這支奇兵,二則是要看哈利這群小巫師到底有多菜、多能折騰。

  「不,沒必要。」德拉科出其不意地說,「如果是我在那裡,我們當然有義務互相放過。但我爸爸……那不關你的事,他自有他的朋友。」

  哈利承認他被這段話打動到了。

  「剛剛我看到斯內普也出去了,原來是去救你爸爸的?」他問。

  「不知道。」德拉科搖搖頭,想想又覺得好笑,「我爸爸大概沒那麼大的面子。媽媽說他以前都是不參與這些事的,斯內普教授也是,你今天說不定還能見到雷古勒斯呢!他們實在是太缺人了。」

  是啊,都被阿波羅尼婭這些年想方設法一個一個搞死了。哈利深知盧修斯不會有事,因為他還沒發揮出最大的價值,阿波羅尼婭一定會保他。但這話說不出口,相比於德拉科的善解人意,這些充滿功利與算計的想法令他羞愧。

  「嘿,哈利。」德拉科又叫他,向他舉起一只手,拇指、食指與小指豎起,是《星球大戰》。

  「噢!」哈利忍不住微笑,那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和德拉科擠在女貞路5號的沙發上看電視、和他溜出去玩街機、馬拉松電影直到呼呼大睡……他要到入學後才知道,這對馬爾福家族的繼承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願魔力與我同在?」他問。

  「不是。」德拉科搖搖頭,「願愛與你同在。」

  天啊!看在梅林的面子上!

  目送著救世主跌跌撞撞、倉皇跑路的身影,德拉科·馬爾福心滿意足地勾起了唇角——雷古勒斯的建議實在是太到位了!他真的很懂怎麼對付格蘭芬多!

  雖然哈利被迫和雷古勒斯斷聯很久了,但德拉科可沒有!

  哈利是在海格的小屋前追上羅恩他們的,反正要躲的人一個也沒躲過,赫敏干脆也解除了幻身咒。他跑得氣喘吁吁,遠遠就看見一簇跳動的火紅腦袋在深綠的密林間醒目無比。

  「馬爾福找你干什麼?」羅恩好奇地問,「求你饒了他那個食死徒老爸?」

  哈利心底裡殘留的情感余韻立即開始作祟,他有點不高興,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清空自己的大腦,半天沒有答話。

  「生氣了?」弗雷德啞然失笑,「為了我們非得跟來?」

  「消消氣吧!」喬治哥倆好地拍拍他的肩膀,說了聲「真瘦」,「因為就算你生氣,我們也要去,那你這氣就白生了。」

  「我攔不住!」羅恩有點委屈,他壓制金妮都有點困難,何況還多了倆哥哥+納威,「所以我就不攔了。」

  好吧,他就知道是這樣。赫敏慚愧地看了哈利一眼,他搖搖頭。

  「你們現在身上帶沒帶韋斯萊嗖嗖—嘭煙火?」哈利問。

  「在這種場合聽到我們的品名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些許羞恥。」

  「所以答案是沒有。」

  「回去拿一些,有多少拿多少。」哈利毫不客氣地說道,「直接騎掃帚來追我們,天快黑了,禁林裡不能久待。」

  說完,他也不管弗雷德和喬治會不會懷疑他使詐,又問:「誰看得見夜騏?」

  很好,除了他自己只有盧娜。希望今夜過後依舊只有他倆。

  於是隊伍分成了兩撥,雙胞胎回塔樓去拿東西,盧娜帶著他們繼續深入禁林。天色暗下來,赫敏不安地縮了縮脖子,覺得很不好。

  「沒事的。」羅恩小聲安慰她,「格洛普已經被帶走了,在禁林另一頭呢。海格都快把那裡當成第二個家了。」

  「不能再向前了。」盧娜停下了腳步,把牛皮紙包掀開一個小角,「格拉普蘭教授說,前面是八眼巨蛛的領地。」

  剛才還非常有男子氣概的羅恩立刻萎了。

  生肉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引來了足夠數量的夜騏,但如何控制它們不要擠過來搶食,又成了一個難題。

  「剛考完試我就忘了夜騏會不會餓到吃人了!」納威哭喪著臉,「弗雷德和喬治怎麼還不來?」

  和他們的手忙腳亂相比,盧娜就顯得很游刃有余了。哈利也是第一次發現她擁有不亞於海格的動物親和力,那些夜騏在她手裡哪怕只是吃浸透了血水的牛皮紙都嚼得津津有味,而哈利用切割咒弄了一小塊貨真價實的牛肉,都滿足不了眼前這頭貪婪的大家伙。

  還好弗雷德和喬治回來得很快,還給他們每個人都捎了一件擋風的旅行鬥篷。

  「小羅尼,麥格教授祝你一路順風!」喬治吹了一聲快活的口哨,一把將鬥篷丟到羅恩頭上去,「把領口扎緊,金妮,要哥哥幫你嗎?」

  「走嘍!」弗雷德險之又險地繞過林間橫生的枝干,在半空中打了個轉,「上馬迎擊風浪吧,騎士老爺!」



第177章  帷幕(3)

  與此同時,白金漢郡,艾爾斯伯裡。

  契克斯莊園Ⅰ安保森嚴。

  大門一側的步行道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每個人都嚴陣以待——首相的固定遛狗時間快到了。

  正經媒體和小報記者也嚴陣以待:衛生大臣親口承認與已婚首相有染,好大一個瓜,保鮮又保熟。Ⅱ

  首相還會出來嗎?

  還會像以前那樣趁狗上廁所、隨機回答幾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嗎?還敢嗎?

  面對記者,他還笑得出來嗎?狗不聽話不會給狗一腳吧?

  如蠅逐臭,蜂擁而至。

  兩百米外的僻靜輔路上,樹蔭下停著一輛采訪車,駕駛座上歪七扭八地橫著個司機,他粗魯地將兩條長腿伸出窗外,架在後視鏡上,嘴巴一歪一歪地嚼著口香糖。

  等待是挺無趣的,司機時不時地向後座看一眼,想打瞌睡又不敢,他百無聊賴,成功地煩躁起來,用大拇指用力地刮了刮手裡對講機的話筒。

  「怎麼?」對講機裡傳來一聲問候。

  「攝像機沉嗎?」司機笑眯眯地問。

  「不會比一個喝醉了酒的女人沉。」

  司機面色一僵。

  「我可沒求著你扛我,不然『僵屍飄行』是用來做什麼的?」他不高興地把口香糖用舌頭推到一側腮幫子裡,「我還嫌你肩膀太硌人呢!扛人像扛一頭野豬,你還好意思翻這種舊賬……」

  對講機裡傳來攝像師的笑聲。

  「所以我們到底為什麼?」他憤憤地問,「鄧布利多好像認定這裡了,為什麼不是巴爾莫勒爾?因為現在還不到七月?」Ⅲ

  對講機裡只有一片電流信號的沙沙聲,司機茫茫然等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把旋鈕調到公頻,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因為蒙頓格斯·弗萊奇不在,他本應該在此值班。」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他。

  「恕我直言,我老板只想把你引開,鄧布利多,沒有值班的人,誰會向你示警呢?」

  「不。」顯然攝影師也在公頻裡,「只要牽制住他就行了,無論什麼理由。」

  「沒錯——噢,謝謝、謝謝!」老人那邊的信號很嘈雜,「剛剛艾米麗提醒我話筒的線沒插,真有意思,她是《太陽報》的。」

  司機無奈地把對講機往口袋裡一揣,靈活地從大開的車窗裡跳了出去,落地時那個翹得過分的飽滿屁股被卡了一下,險些崴腳。

  通往工作區域的後備廂門被一把拉開,靠在最裡面、腦袋抵著與駕駛室擋板的喬納森·哈登連忙把眼睛閉嚴實了,裝作還沒有醒來的樣子。

  這伙搶劫了他們的匪徒到底是什麼人?一個頭發拖地、胡子垂到肚臍眼的快樂老頭,一個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的陰森男人,還有負責看守的這個既像鐵.T又像燒0、雌雄莫辨的司機?

  或許他們是來刺殺首相或者女王的,但喬納森·哈登並不這麼認為。他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和兩個同事一樣被妥帖地安放在一旁時,就覺得這三個怪人沒有惡意。

  主要還是因為,無論哪國、什麼組織都不會有這麼蹩腳的特勤人員——不僅搞不定他們的采訪設備,甚至要讓一個最起碼80+的老頭當記者。

  「唔,看來有人醒了啊?」那雙能一腳把人踢死的厚底馬丁靴慢悠悠停在他面前,喬納森·哈登驚訝地發現,失去了擋板的阻隔,這個奇怪司機的嗓音聽上去完全是一把澄澈的女聲。

  他覺得惡心。真的,他對任何一種取向都很尊重,但他覺得人應該驕傲於自己的身份,勇敢地接受自己的性別,而不是矯揉造作地裝可愛。

  「對魔咒的適應力很強,直系親屬裡有巫師?」馬丁靴在狹小的工作區域裡轉來轉去,最終坐了下來,喬納森猜測那裡大概是中控台,「想一想,你家裡有沒有那種堪稱天真爛漫的長輩?出門不會看紅綠燈,對電視機大驚小怪,坐地鐵像冒險……但他或者她又很神秘,經常能給幼小的你一些奇妙的小驚喜;他們關注家族裡每一個晚輩的童年,尤其是在11歲左右,之後就變得客氣而又疏離,有這麼個人嗎?」

  魔咒?巫師?喬納森·哈登忍不住跟隨著他的引導去思考,很快就從親戚中找到了這麼一個人,他姨祖母康斯薇露。

  所以,他有個女巫祖母???嗯???

  喬納森·哈登從來都不相信這些超自然的東西,但他忍不住開始在心裡瘋狂的劃十字,並祈求二十五年來從未真心尊敬過的神明能夠給予他回應。

  「哎呀,呼吸亂了呢!」司機探身過來,拎起他的工作牌瞄了一眼,又精准地按住了他的脈搏,「你很緊張,喬納森·哈登。」

  手腕上傳來的觸感細膩又溫柔。喬納森忍不住將眼睛張開一條小縫,只看到一只與那司機外型毫不相干的纖秀的手姍姍離開了他的視野。

  「好無聊!」司機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我可真想念聰明電話Ⅳ啊,喬納森。」

  這人可真是不見外!還有,「聰明電話」是什麼?是指手機嗎,移動電話?這有什麼好想念的,他難道掏不出幾百鎊去買一台摩托羅拉嗎?Ⅴ

  喬納森心裡瘋狂吐槽,耳邊只傳來那司機的幽幽嘆息。緊接著,他又聽到一陣有節奏的「啪」、「啪」聲,司機似乎是在將手裡的對講機拋著玩。

  「這種東西!」他嫌棄地說,「現在能覆蓋多遠,五英裡?再過二十年,它的信號可以覆蓋整個歐洲。」Ⅵ

  所以他們是一群科研人員?剛才的巫師果然是騙他的吧?喬納森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走火入魔的科學家往往是一部電影裡的超級大反派,還是作惡而不自覺的那一種。

  他不說話,那個司機卻很有談興。「我到底是有多寂寞,才會跟你一個注定要忘記的麻瓜聊天?」他的笑聲很苦,「但是我越來越覺得……我要是再不傾吐一些什麼,我整個人就要——」

  好吧,喬納森心想,原來他只需要一個聽眾,只要他不來揭發他的「昏厥」就行——事實上如果司機這麼做的話,喬納森說不定會提醒他對講機沒關,他一點兒也不缺聽眾。

  但司機卻再沒說什麼,只是搖晃著腳小聲唱歌。完全陌生的旋律,喬納森努力豎起耳朵,卻發現前面的歌詞她幾乎都忘光了,只有副歌部分記得牢牢的。

  「如果我不再年輕漂亮,你還會愛我嗎?我知道你會的。」他反復唱道,「親愛的梅林啊,當我走下去的時候,請千萬不要讓我的愛人同往,在他來時把他趕回去,告訴我你可以……」Ⅶ

  喬納森差點笑出來,他現在已經萬分肯定這是一群信仰奇怪的極客,說不定每年都會跑到南亞的雪峰上梵修,還是個素食主義者。

  歌聲漸漸低了下去,司機開始跑調。喬納森如坐針氈,哪怕怪胎們給他擺的這姿勢還算舒適,他也已經干巴巴地挺屍了將近一個鐘頭。司機最終有些難為情地住口了,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卷什麼東西在擺弄。

  喬納森再次悄悄睜開一只眼,發現那是兩只水電工人常戴的粗毛線手套,司機把他們一一捋平,將那雙女人般的手遮了起來。

  等等!他有一雙女人的手,又有一副女人的聲音,難道他是個女人?不可能,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容忍自己長成這種怪樣子,絕對不可能,他的「資本」比喬納森還豐厚咧!

  一陣細小的噪音傳來,穿越幾百碼的距離,穿透采訪車的車廂,依然清晰地投映到兩人的耳朵裡。喬納森有些沮喪,他對這種仿佛囓齒類動物一齊開動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首相出來了,而他們報社今日注定一無所獲。

  「快門聲。」司機的聲音裡是含著笑的,滿是回憶過去的光輝,「我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女高音在波士頓開演唱會,那時——」

  沉寂許久的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發出信號聯通的呲啦聲,那個鄧布利多老頭的聲音出現在公頻裡。

  「他們來了。」鄧布利多的聲音似乎很遙遠,信號被干擾得很厲害,「帶首相離開。」

  司機一個挺身跳了起來,伸手去夾克內袋裡,大概是要掏槍。喬納森此時已經聽見了槍聲,密集的槍聲,從契克斯莊園的方向傳來,還有人群的尖叫,四散逃跑的聲音,安保團隊配合著高音喇叭對媒體作出疏散,但是沒人肯聽指揮。

  一個好消息是,今天哪個報社都別想搞到首相不倫事件的八卦了,壞消息是,他們搞到了更大的。

  「對不起了,喬納森。」司機忽然湊上前,一手按著他的腦門、把他低垂的頭顱抬起來,朦朧的視線裡喬納森看見司機正舉著一根筆直的木棍,「一忘皆空。」

  一忘皆什麼?等等……喬納森只覺得眼前驟然大亮,閃光未散,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波羅尼婭幻影顯形落地時,正趕上一蓬綠光迎面而來,她連忙一個前滾翻躲避,同時又有一大塊草皮從天而降,替她將那個死咒擋掉。

  搞什麼她還頂著幻身咒呢!你干脆昭告天下「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在這兒」得了!她來不及送斯內普一個白眼,再一次幻影移形去找首相。

  第二次幻影顯形就更倒霉了,至少四五道激光的紅點在她眼前閃過,阿波羅尼婭嚇得罵了句髒話,再次離開。

  「人呢?人在哪裡?」

  「我不知道!紅外熱像儀裡明明就有個人!」

  「見了鬼了今天!狙擊手的子彈打不中,觀察手的眼睛看不見!」

  阿波羅尼婭手忙腳亂地給衣服變形,又給背上的「羅鍋」氦氣瓶施了個忽略咒,順道把送氣管和閥門變成一個假耳返,乍一看也很有職業安保的味道了。她剛推開衛生間的門,就被人摟著脖子一把薅了過去。

  「下院大堂!」那人大聲吼道,「我恐怕你是聾了,還是在小便池裡睡著了,這麼大的動靜聽不見嗎!你的組長是誰?」

  混淆咒也太好用了!怎麼還沒有巫師轉職去麻瓜世界當殺手?

  阿波羅尼婭渾渾噩噩地看著被幾個人護在中間的首相,離她也就二十米遠。

  懷裡還抱著只狗。

  待到轉移小隊奔到狙擊手照顧不到的位置,她毫不費力地放倒了這些人,首相那只巴掌大的小狗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小腿兒哆嗦著護在它主人跟前。

  「梅傑先生,是吧?」

  「你是誰?」首相還算鎮定,手裡死命拽著狗鏈子,「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你總得讓我——」

  「我是來保護你的,你想去哪兒?」阿波羅尼婭客氣地問,「剛才聽他們說『下院大堂』?你要去下議院嗎?」

  「不!」首相驚奇地看著眼前這個怪模怪樣的保安,「不……這只是他們針對首相遇刺所起的代號,你知道,斯賓塞·珀西瓦爾一百多年前在那裡遇刺,他是英國歷史上唯——」

  「得啦!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不耐煩地說道,「既然你沒地方去,那先去我家待一會兒吧,政府停擺之前我會記得趕回來放人的。你的老婆孩子呢?」

  「不在這兒,他們都在私邸。」首相立刻道,「所以……你們是巫師,對吧?」

  「噢!」阿波羅尼婭恍然大悟,「你不說我都忘了,首相是知道這事兒的。這樣,七月……上旬左右,我會再來找你。如果你能提前叫好麥當勞等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說完,她從黑西裝內袋裡抽出一根細細長長的木棍,點了點那根狗鏈子,說:「門托斯。」

  幽幽的藍光閃過,首相嚇得要松手,卻被一聲大喝嚇住。

  「握緊了!」阿波羅尼婭用魔杖指著那條瑟瑟發抖的長毛小狗,「看好你的狗,如果它敢亂拉亂尿毀了我的房子,我就讓你用舌頭舔干淨。」

  首相戰戰兢兢地被門鑰匙帶走了,阿波羅尼婭草草收拾了一下現場,包括把暈過去的安保人員都疊羅漢關進掃帚間,砸爛監控攝像頭之類,還好現在不會自動上傳到雲。

  有鄧布利多在,不會讓食死徒衝進來大肆找人、濫殺無辜,她保下首相就算大功告成,外面的埋伏就交給貨真價實的鳳凰社處理。按照計劃,她要先行一步趕去魔法部。

  現在看來,襲擊首相真是一步好棋,外面亂成一鍋粥,哪怕是鄧布利多也不那麼容易脫身,他就算把食死徒通通打趴下,也還有無窮無盡的善後事宜等著他。

  而斯內普作為此次大戰的經手人,作為雙面間諜,唯一的作用就是當個掛件,被鄧布利多拴在眼前,走到哪帶到哪——倒不是說老同事之間連信任都沒了,而是鄧布利多如果不這麼做,回頭伏地魔就該老生常談、又雙叒叕懷疑斯內普是否還忠於他了。

  也不知道哈利·波特怎麼樣了,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再度幻影移形走人。



第178章  帷幕(4)

  哈利·波特一言難盡。

  飛到一半兒他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但夜騏沒辦法像汽車一樣、在巫師去服務區吃飯的時候乖乖停在一邊,順便還能洗個澡什麼的。他一路忍到倫敦,餓得頭暈眼花,看看小伙伴誰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是真的想過飛下去買點兒面包吃吃。」弗雷德說,「反正我帶了麻瓜錢,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行。」

  「為了填飽肚子而弄丟你們,媽媽會打死我的。」喬治苦笑,「太可怕了,在魁地奇球場上都沒這麼費勁。」

  他倆看不見夜騏,只能緊緊盯著前方渺小的人影,哈利這樣黑頭毛黑袍子的基本已經和暗淡的天色融為一體了,赫敏和納威比他強不到哪裡去,他們只好分別盯著羅恩和盧娜,而人的腦袋瓜,甚至沒有一個游走球大。

  「我們不會要躲在垃圾車後面啃三明治吧?」金妮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確定地說。

  「我知道附近有家意大利菜,三年級的時候我們來過。」赫敏看了一下路牌,「給西裡斯作證那一次。」

  「我很懷疑我們是不是吃得起。」羅恩低頭檢查錢包,「或許我們湊一湊……」

  「哇,麻瓜錢!」盧娜驚訝地拈起一枚硬幣,「這個女人是誰?」

  「女王。」納威說,「我爸爸媽媽保護過她,她給他們頒了一枚勛章。」

  「酷!」

  他們七手八腳地脫下校袍,和雙胞胎的掃帚一起藏到公共電話亭背後,又哄走夜騏,請它們回去找海格要飯——萬一哪個加班的白領恰好目睹過伯母去世呢?

  「帶路吧赫敏!」哈利催促道,「羅恩大概只記得菜有多美味了!」

  「胡說!」羅恩不滿地揉了揉肚子,「我還記得那家餐廳門頭朝北!」

  赫敏的記憶力還是可靠的,順利地帶他們找到了那家開門向南、名叫「Festa」的餐廳,誰知道晚市竟然需要提前預定位置。Ⅰ

  「算了,我們換一家吧,哈利。」納威勸道,「我不吃也行。」

  「可明明中午就不用啊!」羅恩不服氣,「我以前來過你們這兒!」

  「午市的確不需要。」服務生彬彬有禮,「如果幾位能提前半小時來,就好了。」

  「我們該多拿點兒肉喂夜騏的。」金妮小小聲對盧娜說,可盧娜沒理她,因為她已經完全被光怪陸離的麻瓜世界給吸引了,沒空關注眼前的小小糾紛。

  赫敏和雙胞胎交換了一個眼色。

  「呃,我想請問,能不能借用一下衛生間?」她指了指弗雷德和喬治,「我的……呃,哥哥,尿急。」

  「兩個人都要去?」服務生滿臉懷疑,「雙胞胎這也是同頻的嗎?」

  「另一個痔瘡該換藥了。」哈利淡定地說,「所以,可以嗎?」

  「不可以。」服務生板起臉,「他們總是弄的滿地是血,那些痔瘡患者。」

  雙胞胎神色古怪,拼命瞪著羅恩不許他發出任何一聲含有嘲諷意味的爆笑。赫敏嘆了口氣,說道:「那沒辦法了,不好意思。」

  她迅速抽出魔杖來一點,哈利和金妮只來得及撲上前擋住魔咒的閃光。

  「可以。」服務生微笑道,「兩位,請。」

  雙胞胎「借廁所」去了,未成年小巫師們面面相覷。

  「你一定是瘋了,赫敏!」老實孩子納威已經嚇呆了,「你未成年,這就在魔法部的門口!」

  「噢,別犯傻了。」赫敏揮了揮手,「這附近大概有至少二十個成年巫師,蹤絲怎麼會認為是我干的呢?我只是做了所有忘記訂位的成年巫師會做的事。」

  「我宣布你現在就可以被魔法部錄取。」羅恩無力地說,「快去幫艾比蓋爾的忙吧,你比珀西更適合她。」

  弗雷德和喬治旋即得勝歸來——搞定了餐廳裡的所有工作人員,現在那個靠窗的幽雅卡座是他們的了。

  「讓盧娜坐裡面吧,我猜她喜歡看紅綠燈和汽車。」哈利為盧娜拉開椅子,大家吵吵嚷嚷地入座,都有些不太習慣。

  「非常新奇!」盧娜興奮地說。

  「如果我們接下來不是要去打架就好了。」納威還有點憂心,「我說,我們真的要這麼……就這麼吃一頓大餐?」

  哈利拿起菜單,發現這家餐廳雖然裝潢典雅,但價格並不貴,他們湊一湊還是吃得起的,遂悄悄松了一口氣——他不用拿「所有忘記帶錢的成年巫師都會采取的辦法」先應付過去了。

  「不填飽肚子怎麼打架?」羅恩掰了一塊餐前面包給赫敏,「現在還太早了,我爸爸剛回家呢!當然,我不是說今天。」

  「我爸媽還早得很呢!」納威郁悶地說,「哪天都一樣!」

  「我可是被請來的。」哈利傳遞著菜單,「我才不管有沒有人在餓著肚子等我,反正我要先吃飽。」

  「餓著肚子等你的人裡可能有我們的爸爸!」弗雷德笑了起來,這一笑提醒了哈利,他鄭重轉向盧娜。

  「待會兒會有一個梳著長長金發的男巫,食死徒。我會想辦法叫破他的名字,他叫盧修斯。」哈利說,「我把他留給你,盧娜,如果你願意的話。」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get不到救世主的腦回路。

  「馬爾福?」盧娜笑著問道,「為什麼,因為我比較菜嗎?」

  「當然不是了!」金妮連忙打圓場,「或許是因為你們發色比較接近。」

  「你或許會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的確是這樣。」哈利坦然以對,「你的實力放眼整個D.A也並不弱,但眼下這個八人小隊裡,你確實……」

  盧娜搖了搖頭。「哦,八人小隊!」她笑道,「我喜歡這個稱呼!」

  「所以……」羅恩試探地問,「老馬爾福也很菜?」

  哈利把拳頭擋在嘴邊,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他和德拉科的交情歸德拉科,和盧修斯可沒什麼關系,他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還不認識盧修斯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巫師。

  「將來……哪怕你在對面遇到阿波羅尼婭或者西弗勒斯,我都不建議你去找他們,通常情況下,他們很難放水救你。」雷古勒斯這麼說道,神情揶揄,「但盧修斯不一樣,食死徒裡也都知道他很菜。」

  盧修斯·馬爾福的長處在別的地方,如果連他、連雷古勒斯都要上場了,說明伏地魔是真的無人可用了。

  他們敞開肚皮吃了大吃一通,青口貝很嫩,瑪莎拉醬汁味道別致。巫師似乎沒有下館子的習慣,盧娜和納威吃得兩眼冒光,最後赫敏搜刮了所有人的英鎊,按鈴叫來了服務生。

  一位很穩重的、主管模樣的中年女性走了過來,向他們出示了賬單。「現金。」赫敏拍出一沓新舊、面額各不相同的紙鈔。

  「不,小姐。」女主管忽然注意到她扎辮子的發圈,頓時嚴肅起來,「我能看看您的飾品嗎?」

  赫敏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那是一個精致的刺繡小水獺,浮在水面上用石頭砸一個巴掌大的、扁扁的黑色長方體。

  「噢,當然。」她不確定地說,「但我沒辦法取下來,我好不容易才馴服我的頭發。」

  女主管微微傾斜身體,探頭認真地看了一眼,緊接著一把撕掉了手裡的賬單。「您今晚消費的金額一共是零鎊。」她客客氣氣地說,「我看您是第一次來,要為您登記成常客嗎?」

  「我不是第一次來。」赫敏傻眼了,羅恩輕輕踢了她一腳,「呃……好吧,登記吧,謝謝,我叫赫敏·格蘭傑。」

  他們離開餐廳,讓清涼的夜風吹醒因為吃飽喝足而有點昏沉的頭腦。見納威他們體貼地什麼都不問,哈利干脆靠近赫敏,和羅恩一邊兒一個把她夾住。「怎麼回事啊?」他小聲說。

  「這是艾比蓋爾的。」赫敏說,「你還記得聖誕舞會她幫我化妝嗎?女孩子有些東西免不了是互相亂拿的,除了這個發圈,她還有一把梳子兩支筆在我那。」

  「說不定這家餐廳給每個會員都發了一個。」羅恩猜測。

  「除非這是一家救濟院,我可是被免單了。」

  「一年半了她都沒問你要,說明這不是獨一無二的。或者對她來說不重要,她不靠這個也可以免單。」

  「那靠什麼?」羅恩驚恐地看著他倆,「混淆咒嗎?」

  赫敏忍不住笑出了聲。「我不知道。」她說,伸手摸索著丸子頭上的發圈,「這個標志其實很奇怪,仰泳砸貝殼吃的是海獺不是水獺,而且我也搞不懂這個黑方塊是什麼東西。」

  「某個繡壞了的河蚌。」羅恩說,「爸爸最近在收集麻瓜印錯了的紙幣,他說這叫『錯版』,很值錢的。你這也是錯版。」

  赫敏覺得自己沒辦法被這個答案說服,但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暫時放下——他們已經走回到魔法部來賓入口處了。

  「一把掃帚可以坐兩個人,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哈利不抱什麼希望地說。

  「那留下來的必然是我。」納威說道,「雙胞胎是不可以被分開的,這裡還有兩位女士。」

  「我可不是來吃晚飯的。」金妮不高興地說。

  雙胞胎對視一眼,壓根就不配合,盧娜神游天外,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我走了,你們不小心把盧修斯打死了怎麼辦?」

  羅恩頓時爆笑出聲。

  哈利沒轍,費了一點工夫把所有人都塞進電話亭裡。他覺得這個來賓入口一定施了什麼魔法,八個人固然擠得前胸貼後背,當初他和亞瑟兩個人也沒多輕松。

  怎麼,通過擠死來賓達到減少工作量的目的?

  「我們得先找個地方放東西。」哈利說,「總不能帶著掃帚和長袍打架。」

  「爸爸的辦公室怎麼樣?」韋斯萊們熱情自薦。

  「我爸爸的辦公室也不錯。」納威忽然非要爭這莫名其妙的風。

  「你們爸爸的辦公室都在同一個門裡!」哈利沒好氣地說,最後還是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勝出——韋斯萊們四比一,納威優勢薄弱。

  哈利本來還怕觸發韋斯萊先生留在辦公室門上的防盜咒,讓親兒子羅恩拿了西裡斯送的小刀試試,結果弗雷德搶先一步擰動把手,門開了。

  「壓根沒鎖,你看!」弗雷德不以為然地說道,卻發現弟妹們的表情都超級奇怪,「怎麼了?」

  他的雙胞胎兄弟拼命向他使眼色,弗雷德後知後覺地回過頭去,「驚喜」地發現英國境內的韋斯萊家族一個都沒少,全在這兒了。而他們的媽媽,莫麗女士,臉色陰沉得要滴水。

  亞瑟若無其事地和孩子們不出聲地打著招呼,比爾一臉的「你自求多福」,珀西不忍直視地捂住臉,最裡面坐著的盧平和西裡斯,望天望地執手相望,就是不敢看這一幕家庭慘劇。

  哈利眼疾手快地把兩把掃帚和一大包衣服往比爾懷裡一塞,一把關上了門。

  「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喬治?」弗雷德壞笑道。

  「拉開首席傲羅辦公室的門,和大家打個招呼。」喬治左顧右盼,「在哪兒呢?」

  「行行好吧!」納威連忙說道,搶先按開了升降梯,甚至體貼地把所有升降梯都按來了二樓,「這樣他們就能更快地去支援了。」

  升降梯一路下沉,隨著神秘事物司的大門越來越近,大家的神情也都鄭重起來。

  和二層相比,九層的感覺就陰森多了。哈利不期然地想到,如果他和一個埋伏好的食死徒對上臉,那個食死徒會不會為了任務的完成度而裝作沒看見?

  「警戒。」哈利說,推開了神秘事物司的大門,他們幾乎是立刻結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形陣型,哈利和納威向前,羅恩和赫敏背對背,他倒退著守住後路,弗雷德和喬治一邊一個協助兩個四年級的女巫關注側翼。

  就他們在D.A練過的小組團戰來看,這已經是超豪華陣容了。雖然這組陣容一上來就被防盜瀑布淋成了落湯雞,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烘干自己。

  羅恩負責關門,用魔杖在門背後烙了個「H」的標記。大廳果然開始旋轉起來,大家齊齊閉上眼睛,看來赫敏和羅恩已經提前叮囑過了。

  「H是什麼意思?」盧娜閉著眼睛問。

  「赫敏。」喬治毫不猶豫。

  「喂!」羅恩急了。

  「明明是『她』,我說的對吧?」弗雷德微笑起來,「小羅尼是個很含蓄的孩子呢。」

  哈利聽到納威憂愁地嘆了口氣,知道指望這幫人正經起來是不可能了,越壓抑的時候越要歡樂,道理沒錯。

  他們依次觀光過每一間科室,每開一扇門大廳就要旋轉一次,哈利有次閉眼慢了,頓時覺得眼前藍光亂閃。他比了個手勢,大家一起用了個超感咒,要是魁地奇比賽的時候能用這個咒語就好了。

  「繼續。」哈利說。赫敏忽然用脊梁撞了羅恩一下,羅恩會意,上標記時特意讓這個「H」看上去大了一圈,因為這又是一扇打不開的門,也不知道是愛情廳還是死刑室。

  「那麼就是它了?」金妮輕聲道。只剩下最後一扇門了,哈利握上門把手的那一刻,羅恩找到最初那個字體特殊的H,將標記消除了。

  門開了,時間廳沒錯,預言廳就在後面。

  他們的目標是97排,但是哈利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直往前走。大家隱秘交流著所察覺到的食死徒人數,直到哈利從100多排轉回來,羅恩才裝作驚訝地叫道:「看,哈利,這裡有你一個球!」

  戰鬥爆發得很快,哈利事先叮囑過大家不要離自己太遠,因為食死徒不敢對他下死手。他甚至讓那個球在韋斯萊運動員們之間不斷轉移——球和哈利·波特,食死徒一個都不敢惹。

  和去年只能被動挨打不同,這次一上手,哈利就感到了自己和成年巫師之間的巨大差距。他們似乎不需要思考,念咒像開槍一樣簡單,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而已經熟練掌握無聲咒的弗雷德、喬治和赫敏,尚且做不到這一點。

  「撤!」哈利大喊,他們穿過層層疊疊的飄渺白霧、踩著無數水晶碎片,沒命地往旋轉大廳衝去,他落在後面,一口氣放了五六個韋斯萊嗖嗖—嘭煙火。

  短短幾天,雙胞胎又給這條產品線進行了全面升級,現在的韋斯萊嗖嗖—嘭煙火自帶噪音,一邊拖著五顏六色的炫光尾巴往食死徒臉上撞,一邊大聲地播放搖滾金曲。

  哈利不勝其擾,反手送了衝在最前面的貝拉特裡克斯一個超感咒,趁她尖叫一聲捂住耳朵,他一把撞上門,一口氣扔了好幾個反開鎖咒。

  大家都在時間廳裡,這裡很空,仿佛本來該有什麼東西、但是又搬走了。哈利示意他們緊貼著門兩側的牆,他懷疑外面還有埋伏——被關在預言廳裡的只有五個食死徒,連哈利這邊都來了八個人呢!更何況二樓嚴陣以待的鳳凰社成員們。

  他們可不是來對付伏地魔的,伏地魔大概只有鄧布利多才能應付。

  「阿拉霍洞開。」哈利指著門念道,示意大家伏低身體躲避——綠光直衝進來,被弗雷德和喬治指揮著一個空架子給擋住,否則就要給貝拉開路了。

  「你瘋了!」門外有人憤怒地罵道,「萬一殺了哈利·波特怎麼辦?萬一殺了我們自己人怎麼辦?」

  哈利立刻看了盧娜一眼,用口型說「盧修斯」。盧娜搖搖頭,表示沒辦法用聲音識人。

  「可克勞奇說哈利·波特有點小聰明,他不會毫無准備,貝拉攔不住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盧修斯的腳步向著時間廳而來,敞開的房門和預言廳是一條直線,他可以清晰地看見預言廳裡正有人瘋狂試圖開門,並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噪音,但他硬是像聾了瞎了一樣,「毫無所覺」地向裡走。

  羅恩悄悄伸出一只腳,盧修斯被絆倒在地,頭不知道在哪磕了一下,反正暈了過去。

  「盧修斯?」外面的人急了,「快快復蘇!」

  但是沒有用,就像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復蘇咒也叫不醒一個壓根就沒暈的男巫。



第179章  帷幕(5)

  更多的腳步聲匆匆跑來,他們手裡各扣了一個魔法煙火,等到第三個衝進來的食死徒終於發現他們時,第二批韋斯萊嗖嗖—嘭勇猛撞向他們的腦門。

  哈利再一揮手,八道粉碎咒衝向食死徒們脆弱的小腿骨。

  鄧布利多不告訴他作戰計劃,他可以自己制定。

  「跑!」

  他們衝向唯一沒有標記的出口,納威去推門,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這不是我的標記!」羅恩驚恐地叫道。

  「當然不是。」有人輕輕地說,「那是我的標記,赫奇帕奇的標記。」

  一個蒼白細瘦、頭發枯黃的男巫從某一間門裡走了出來,他有一條水銀般閃亮、鋼鐵般堅硬的右臂,正握著魔杖,只是舉起左手揮了揮,笑道:「好久不見,哈利·波特,然後……還有你。」

  他的目光停在赫敏身上,赫敏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你是小巴蒂·克勞奇!」

  克勞奇點了點頭,但他看上去很平和,沒什麼惡意。他探頭看了看時間廳和更裡面預言廳的熱鬧,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幾枚煙火……」他嗤之以鼻,「阿茲卡班呆久了,手都生了吧?」

  他抬起手,似乎打算解救貝拉出來,哈利手一動,八道昏迷咒再次直撲小克勞奇而去,但卻被他一個牢固的鐵甲咒擋住。

  「別這樣,沒必要。」小克勞奇預判了他的預判,神情卻很倦怠,仿佛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沒有意思,「我不會攻擊你們的,你們也別費事,我們只要相安無事地等到黑魔王駕臨就好了。」

  「所以你殺豬的時候也會勸它們別掙扎嗎?」羅恩難以置信。

  「我懇求你,能不能做個好點兒的比喻!」金妮臉色鐵青。

  「如果我放出貝拉,她可不會這麼好說話。看看你們,一個個狼狽不堪,不就是被她追殺的嗎?」哈利看著小克勞奇的動作,忽然意識到他正在不斷地給預言廳的門上鎖,怪不得貝拉竟然遲遲衝不出來。

  見哈利注意到了,小克勞奇也就不再偽裝了,他甚至把時間廳的門也關上了。

  「真是的,明明能用腦子解決的問題,為什麼非要用武力?」他認真地詢問小巫師們,「我做出的貢獻,難道不比貝拉特裡克斯大多了?為什麼黑魔王眼裡只有那個女人?」

  「說不定是看上她了。」羅恩嘀咕道,「誰讓你是個男的呢?」

  「你說什麼?」小克勞奇立刻道,「大點聲!」

  「我說……」羅恩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現在!」

  「阿拉霍洞開!」

  所有人一齊蹲下,每人隨便挑了個門念咒,門後風光在開門的一剎那出現在眼前——幸運女神眷顧了納威,他攻擊的門是出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弗雷德一腳踢了出去。

  「去找人!」他吼道。

  門很快合攏了,大廳瘋狂旋轉起來,小巫師們都閉眼抱頭蹲在地上,猝不及防的巴蒂·克勞奇就沒這麼好運了,他暈頭暈腦地試圖扶著牆,卻差點被帶倒,還不等哈利他們再來一次,似乎哪裡的門開合了一下,大廳就又旋轉起來。

  「真服了,你們怎麼還在神秘事物司?」有人尖聲尖氣地在哈利耳邊說,「這裡有黃金撿啊?」

  「多比?」哈利懵懵地問,眼前發花。

  「多你個頭!」他後腦勺上挨了一下,那個濕淋淋的來人小心翼翼地繞過巴蒂·克勞奇,先進了時間廳,一揮手把門關上了。

  很好,又開始轉了,哈利頭大如鬥,悲哀地發現小克勞奇竟然開始適應這種旋轉了。

  「你們幾個不都是魁地奇球隊的嗎?真弱!」小克勞奇粗魯地拎走了赫敏,像在用火焰把玩一具蠟像,赫敏努力忍住痛苦的呼救,臉上的汗水像是融化的蠟液,「先把球給我吧,你們不老實,這我可以理解。不過游戲過程中萬一把球弄碎了,就不是黑魔王樂於見到的了。」

  他沒發現阿波羅尼婭到了?哈利頓時覺得連著三次旋轉真是值回票價,至少小克勞奇再也不用拿貝拉要挾他們了,說得跟關門放狗一樣。

  「沒問題,球在我這。」羅恩舉起手,「放了赫敏,我把預言球給你。」

  「我以為你們會玩一些『不——羅恩!不要!』的戲碼,你是羅恩·韋斯萊對吧?」小克勞奇爽快地把簌簌發抖的赫敏扔進盧娜懷裡,左手已經握住了羅恩手裡的預言球。

  他感覺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這種疼痛很快加劇起來,小克勞奇憤怒地翻起手腕,發現羅恩手指間夾著一支奇怪的、透明的短棒,尖端閃亮的銀針深深扎進他的血管裡,電光火石之間,羅恩已經一口氣將藥液全都推了進去。

  很痛,痛得要死。巴蒂·克勞奇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忽快忽慢,他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昏花,空空的胃袋猛烈地翻攪著,卻吐無可吐。

  不是已經……征服了這種眩暈嗎?他想不要緊的,他還有魔杖,但眼前紅光閃過,他右手一空——是救世主拿手的繳械咒。

  真是愚蠢啊,我的無杖魔法在黑魔王的教導下已經……剛剛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小克勞奇想笑,黑魔王他——黑魔王……黑……

  「他已經走了?」羅恩小心翼翼地問。

  「不知道。」赫敏微微有些哽咽,聲音裡壓抑著激動,「噢,羅恩!你為了我……」她轉身抱上羅恩,把臉埋進他的脖子裡。

  弗雷德和喬治擠眉弄眼地召喚了一根繩索將小巴蒂·克勞奇綁成一條大蝦,哈利取走了那個預言球,覺得此間不宜久留,那倆已經親上了。

  「呃……我們去幫忙吧?」他尷尬地招呼剩下的人,指了指時間廳,盧娜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

  但阿波羅尼婭可不需要他們幫忙。

  「我可不是鳳凰社的,我不留活口。」阿波羅尼婭遺憾地搖搖頭,「關上門還怕嚇到你們,結果你們還玩挺大。」

  她讓盧修斯伸伸腳抵住門,自己去觀賞了一下羅恩的傑作。「嘖,這都開始硬..了……」她掰著那只手腕。

  「咳!」赫敏意味深長地連連咳嗽,「咳咳咳!」

  「好好好,沒硬沒硬,還熱著呢!我猜他一定死於搶救不及時。」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准頭可以啊,小伙子,一針扎中動脈,這……你怕不是有透視眼吧?」

  「愛情的力量。」雙胞胎異口同聲。

  阿波羅尼婭這才注意到了他們,神色微變。「我下死手果然是對的。」她喃喃道,將目光投向禁閉的預言廳。

  「不!」盧修斯躺不住了,睜開一只眼,「你別太過分,想想黑魔王的怒火。」

  阿波羅尼婭神情緊繃,正琢磨著干脆把雙胞胎打暈了找個地方一丟、一鎖,鳳凰社終於遲遲趕來,後面還跟著個納威,乖巧地倚著門。

  「真不容易啊!」阿波羅尼婭嘲諷道,「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她一回頭看見正跟哈利說話的西裡斯,頓覺眼前一黑。怎麼回事,她和弗朗索瓦絲還是不是天下第一最最好了?明明拜托她死活都要看住西裡斯,打暈了關籠子裡也不能讓他在七月之前回國!這幫人啊!!格蘭芬多啊!!!

  亞瑟和莫麗都有點怯怯地,像是看馬戲團裡的瓶女或者雙頭人,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讓珀西來認,珀西說這不是格林格拉斯女士的魔杖。

  廢話,她的魔杖那不跟身份證一樣了嗎?

  直到盧平進去時間廳查看了一下食死徒的慘狀,確認了她的身份。

  「全巫師界放著魔杖不用、非得用腿把人絞死的,就她一個。」盧平皺著眉打趣道,人都死了,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拜韋斯萊嗖嗖—嘭煙火所賜,用魔杖更不方便。你們大可以說他們是重傷,送去阿茲卡班立馬就死了。」

  「那這也是你干的嗎?」比爾很好奇,指著小克勞奇毫無尊嚴的遺容。

  阿波羅尼婭瞟了赫敏一眼。「算是吧!」她含糊地說。

  「你用的是什麼?」比爾使勁兒拔下了那根注射器,頓時連他爹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蛇怪的毒液嗎?」

  那你還敢用手去碰針尖,你是真不嫌棄啊!多髒啊!

  「呃……阿托品吧?」她挑了個對麻瓜和巫師來說都很易得的毒物,顛茄嘛,女貞路5號的地下室裡找找還能翻出二兩。

  赫敏絕望地閉上眼,但想想巫師壓根沒有法證痕檢,又松了一口氣。

  「我說,幾位。」躺在地上的盧修斯終於忍無可忍,他半支撐起身體,形容狼狽,卻顯得那份辛苦維持的逼格多了一份易碎感,「是不是忘了裡面還有五個人?」

  老牌鳳凰社成員、新加入鳳凰社成員、實習期鳳凰社成員和預備役鳳凰社成員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尷尬表情。

  但阿波羅尼婭費了好半天勁才解開小巴蒂·克勞奇用的封鎖咒,險些場外求助雷古勒斯。怪不得那門都被貝拉特裡克斯用阿瓦達索命咒轟得快朽了也打不開,他是真心實意地想鎖住貝拉好搶功啊!

  這感天動地同事情!

  有鳳凰社出手,她就懶得摻和了,干脆和亞瑟·韋斯萊在一邊守著死刑室聊天。這一位和盧修斯半斤八兩,衝勁兒遠沒有老婆猛,膽子也沒有老婆大。

  「今天怎麼回事啊?」她問,「你們不下來,他們不上去,我趕到的時候一看,好家伙,都逼得……」

  「神秘事物司不適合做戰場,原定是在八層的正廳。鄧布利多和我們都覺得這幾個孩子足以逃出神秘事物司,弗蘭克也說會幫我們看著些,結果我們等啊等,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跑去一看,何止隆巴頓夫婦,連金斯萊和唐克斯都被叫走了,甚至來不及給我們留個話。」

  「嗯,麻瓜首相遇刺了,我離開時黑魔王剛到,差一點我就走不了了。」

  伏地魔拿手好戲,AOE反幻影移形咒。範圍之內,有去無回,連個守護神都別想出去。

  「怪不得!樓上當時就大亂了,很多人回來了又走,這裡倒是安安靜靜的,一點兒都沒被打擾到。」

  「只怕整個魔法部都要為這件事善後了。」阿波羅尼婭搖搖頭,「在場有幾百家媒體,一出事兒全都溜了,照片改起來容易,錄像轉播出去就完蛋了。」

  「我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差一點我和珀西也要被派去找首相。說是到處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一個人能去哪裡,還抱著條狗。」

  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想挑眉,但是假眉骨太重,根本挑不動。

  戰鬥結束得不算快,但很有鳳凰社的風格:食死徒都活著,而好人們為此負了傷。

  阿波羅尼婭遠遠地看著被捆縛在地上的貝拉,忽然覺得左臂一陣熱燙。

  「他來了!你們完蛋了!乖乖等死吧!」貝拉已經囂張地尖利大笑起來,被赫敏毫不猶豫地沒收了嘴。

  「我該上去了,對不對?」哈利環視著大家,最終停在阿波羅尼婭身上。

  「鄧布利多在那裡等你,他會幫你的,主要還是他動手。」盧平鼓勵他。

  「正廳比這個鬼地方好多了,最起碼不會總是莫名其妙地老是轉。」西裡斯安慰他,「又寬敞又明亮,沒有這見鬼的藍蠟燭。」

  門口處光線一暗,又有人來了,落湯雞大軍再添一員勇將。守門的納威瑟瑟發抖地縮在一旁,恨不得與牆壁融為一體。

  「如果你連靜止不動都會出錯的話,隆巴頓。」斯內普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或許可以讓布萊克來取代你,自古以來沒聽說過用呆頭鵝看門的。」

  怎麼說呢,阿波羅尼婭有時候還挺同情鳳凰社這幫人的。罵呢罵不過人家,還不能動手,除了像西裡斯那樣把自己氣成個煤氣罐之外,連年輕的比爾和珀西都進化出了「你盡管說,我權當自己聾了」的鄧布利多式坦然自若。

  見到斯內普的身影,貝拉特裡克斯雙眼冒光,驟然激動起來。她的雙手不安分地在背後掙動著扭來扭去,光滑平坦的下半張臉恨不得硬生生再長一張新嘴。

  「先上去吧,波特,校長在等你。」斯內普平靜地催促道。

  哈利一句話也不敢說,經過斯內普時,他只是停了一下,就趕緊上樓了。

  剩下的人,除了納威和盧娜,大概都明白接下來還有場戲要演。他們屏氣凝神地准備當好一個觀眾,必要時上場配合,卻沒料到一直冷眼旁觀的阿波羅尼婭忽然毫無征兆地抬起魔杖——

  「阿瓦達索命!」

  一條恢弘的極光,劃過每個人的眼睛。貝拉和其他食死徒捆在一起,並沒有立刻倒地,但她驟然松弛的身軀卻毋庸置疑地揭示了她的死亡。

  「是、是假死吧?一定是吧?」羅恩小聲說,他自己剛剛親手了結了一條人命,卻再一次被當眾殺人的場景震懾得無以復加,「就像普威特家那樣。」

  「不是……」赫敏按住他的手,神情無助,「你等等。」

  幾乎所有人都被嚇住了,除了盧修斯,他習慣了,黑魔王就愛這麼干。阿波羅尼婭將貝拉特裡克斯的身體漂浮起來,路過西裡斯(石化版)時甚至煞有介事地說了聲「節哀」。

  「同喜。」西裡斯呆呆地說。

  她走到死刑室門前,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記有咒語的小紙片,試了兩三次,終於成功地將門打開了。

  「你干什麼去?」盧平茫然地問她。

  阿波羅尼婭沒理他們,她揪著貝拉的後領,一級一級地將她拖下石階,又一點一點地把人拖到帷幕前,最後一腳踢了進去。

  那扇竊竊私語的、朦朧又飄逸的帷幕,完全吞噬了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

  阿波羅尼婭不期然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場婚禮。貝拉披著白金禮袍,那種緞子在陽光下會折射出香檳色的光芒。但美麗的衣裙並不能增添新娘的嬌艷,她木著一張臉,腮上尚有淚痕,完全是哭懵了的模樣,直到那個人來了,她才像一朵玫瑰花一樣綻放開來。

  現在那個人也來了,就在樓上,讓貝拉特裡克斯安息吧。

  阿波羅尼婭站在石台上,帷幕在她腳邊海浪般溫柔地卷來卷去。她忽然有了一種衝動。

  如果她試圖進入帷幕,那格林格拉斯夫婦留在她身上的「補丁」會如何起效?毒藥、外傷、意外都不作數,她連阿瓦達她自己都做不到。但格林格拉斯夫婦未必知道神秘事物司裡還有這樣一幅像征著死亡本身的帷幕。

  這誘惑是如此之大,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一個了結,想見一個分曉,只要上前一步。

  余光裡她看到鳳凰社的成員們都擠在最高一級台階上。太諷刺了,現在她對面有更多的人了。他們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俯瞰她、審視她,她剛剛殺了一個人,她還殺過更多的人。她該和貝拉去同一個地方,就在這死刑室裡。

  全然負面的情緒突如其來地占領了她,她毫無防備,就此淪陷……她伸出手去。

  「你發什麼瘋!」有人一把將她拉了回來,阿波羅尼婭茫茫然地看著他,是斯內普。

  「別發傻了。波特把這個給我了,我們得想辦法放了盧修斯,不是嗎?」斯內普的語氣有點像是在哄小孩,預言球在他手裡安靜地待著,珍珠白色的霧氣微微閃爍。

  「你自己可以的。」阿波羅尼婭冷靜地看著他,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別在這裡,下去!下去!離這個帷幕遠一點!」

  「那裡面是什麼?」斯內普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像少年時代那樣輕而易舉地控制住她了,「告訴我,你把貝拉送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渴望地看著那片輕薄飄逸的布料,「如果進去了有可能會見到伊萬斯,你去嗎?」

  斯內普一愣,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復。莉莉已經死了,他該如何和莉莉再見,除非……他也死了。

  「我不會去。」他堅定地搖搖頭,「別說只是『可能』,哪怕是100%。」

  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很欣慰的樣子。「很好!」她點點頭,「但是我會。」Ⅰ

  「什麼?」斯內普一愣,被她反手掙脫出來,還狠狠把他往石台下推。他猝不及防,預言球差點脫手。

  正當這時,一道紅色的閃光擊中了阿波羅尼婭。她一聲不吭地暈倒在了石台上,帷幕無風拂動,卻無法觸及她的的腳尖。

  死刑室門口,西裡斯·布萊克像美國西部電影裡的牛仔一樣,帥氣地吹了吹自己的魔杖尖。

  「這麼多年了,終於讓我扳回一局!」他有些得意地和小巫師們炫耀,「我敢說全英國我也是獨一份兒的!」

  「你打暈了她?」盧平喃喃問道。

  「難道還讓她繼續在那裡犯傻?事情還沒完呢!」西裡斯反問,「剛剛你看到沒,鼻涕精差點把預言球都給砸了。」

  「做得很好。」斯內普抱著阿波羅尼婭走上台階,這破天荒的一句給所有鳳凰社成員嚇得不輕,「我會給格蘭芬多加五十分的,布萊克。」

  他暫時將阿波羅尼婭交給莫麗和珀西照顧,自己帶著預言球叫上盧修斯進了時間廳。

  「好吧,我現在覺得你說的真沒錯,赫敏。」羅恩聳了聳肩,湊過去小聲道,「他倆可能真的有一腿。」

  「你這話說得真難聽!」赫敏皺起眉,完全忘了最早是她先這麼說的,「可我看,他倆都沒意識到這個事實,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第180章  攤牌(1)

  1996年的六月份過得相當不平靖。對於麻瓜來說,他們的首相梅傑忽然莫名其妙地在官方別墅遛狗時遭到襲擊,數百家媒體一同報道了這件事,但只有一段干巴巴又水唧唧的文字,毫無真料,所有的視頻和照片中都只有還擊的安保人員和被搞得一團亂的莊園一角。鬧了大半個月,最終也不了了之,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或者組織宣布為此事負責,新蘇格蘭場和其他一些秘密部門也安靜如雞,挖不到料的媒體無顏下場,民意似乎也變得不那麼洶湧了。就連先前沸沸揚揚的首相與衛生大臣的桃色新聞,似乎也都沒人關注了。

  對於巫師來說,更了不得,伏地魔回來了!他前腳去襲擊麻瓜首相,後腳又強闖魔法部,務求一個上層建築兩開花,把傲羅遛得腿都細了。還好有鄧布利多,從白金漢郡追著他打到倫敦,最後在毀了半個魔法部正廳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大難不死的男孩」一個預言球砸退。

  「我沒有超乎常人的黑魔法力量。」哈利·波特在《唱唱反調·六月之夜特刊》上如此表示,「我只是給了伏地魔他想要的,他拿到之後自然就走了……不,沒有任何危險性,不會讓他更強大,我以梅林的名義發誓。我只想說,期待你回到家之後真正看清我的禮物,希望你喜歡,湯姆。」

  新聞見報之後,不少人信誓旦旦地宣稱曾親眼目睹了D.A一行人披著破曉霞光歸來的身影,盡管那是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時分。余額告急的夏季學期裡,這件事在無數張嘴的口口相傳裡演繹出了許多離奇的版本,反倒是事件親歷者的真實體驗沒人聽。

  又是吃大餐又是放煙花,說出去誰都當他們是進城去玩兒的。可真正刺激的部分又不能提,比如殺人,比如神秘事物司的奧秘。

  所有人都以為今年的學院杯不出意外又是格蘭芬多,但鄧布利多偏偏不走尋常路,他的理由是「事情發生在霍格沃茨之外,私自離校本來應該扣分」。但幫忙批黑魔法防御術試卷而姍姍來遲的斯內普教授卻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他給格蘭芬多加了五十分。

  「不可能!他不是斯內普!他是食死徒假扮的!」一個四年級的格蘭芬多害怕極了。

  「閉嘴吧你!」金妮·韋斯萊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麥格教授神色古怪,鄧布利多教授並沒問為什麼,反而笑眯眯地提醒道:「西弗勒斯,這樣的話你和米勒娃該怎麼處置那個獎杯呢?一人劈一半兒?」

  斯內普的精神不怎麼好,看上去像是失眠已久,明明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他眼窩深陷,黑眼圈恨不得垂到下巴,和那些難得的青青胡茬熱烈握手,唯有一雙精明的眼睛亮得可怕。

  被緊急調回魔法部的格林格拉斯教授到底給他留了多少沒批完的試卷?

  「是嗎?」斯內普面不改色地往躍躍欲試的格蘭芬多們身上掃了一眼,「波特頭發太亂了,扣一分。」

  「哈!」麥格教授直接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輕輕點頭,她都習慣了,真的,波特才上了幾年學,她和斯內普都共事十多年了,那學院杯都快在魔藥學教授辦公室裡長蜘蛛網了。

  格蘭芬多沸反盈天地抗議起來,斯萊特林對那五十分耿耿於懷的怨念更是幾乎要化為實質。但是斯內普只當作沒看見,若無其事地走去坐下。他的身邊空空蕩蕩,那個位置再也不會有人來了。

  鄧布利多贊嘆般地看著他的兩個老伙計鬧小孩子脾氣。說實在的,無論是六十歲,三十歲還是十三歲,都是他的學生,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他活得太久了。最後還是由他補上這一分,霍格沃茨建校以來第一個雙黃蛋堂堂誕生,所有的裝飾物都變成了紅綠雙色,熱鬧喜慶得仿佛要過聖誕。

  就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都不太高興就是了。倒是年年陪跑、年年看熱鬧的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高興得不行,有幾個三年級嚷嚷著要給學院杯短暫地命名為「波特發型杯」。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同學們的抱怨,滿腦子都是前天媽媽寄來的信——那天晚上食死徒損失慘重。有意外死於神秘事物司詭異藥物的,比如小巴蒂·克勞奇;有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比如他姨媽貝拉特裡克斯;還有受傷被俘,送進阿茲卡班連開庭都沒等到就傷重不治的,比如一大堆他不認識的人。

  而他爸爸盧修斯·馬爾福,成為唯一一個活著回去、且立了功的食死徒。

  「你爸爸最一開始就受傷暈了過去,所以鳳凰社在收攏戰俘時並不重視他,這也給了西弗勒斯機會,在其他人都離開時用奪魂咒控制了負責看守的西裡斯。你也知道,波特給黑魔王的是另一個預言球,真正的球他給了西弗勒斯,當然,他不能將那個球帶回來,否則會暴露他自己。還好,預言廳裡另外有查看預言的儀器,你爸爸因此得知了那個愚蠢預言的全部內容。」納西莎如此寫道,「你知道的,德拉科,我的兒子,事實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德拉科心情復雜極了,他極慶幸於自家及時而正確地改變立場,又覺得他的父祖曾臣服於這樣一位領袖簡直可笑,他畏懼於未知的前路該如何延展,又憂心於其他人的安危。

  「黑魔王無人可用了,德拉科。所以他會找來更多牽涉不太深的人,比如潘西的父母,甚至是我。他早晚會盯上你們的,因為當年他就是這樣對待你爸爸的。別急著回家,家裡現在烏煙瘴氣,雷古勒斯會去接你。愛你的媽媽,一萬個吻。」

  直到上了回南的火車,他依舊在反復回想這封信,信裡透露的意向令他不安。

  「天哪德拉科!」潘西剛展開出發前收到的最新一期《預言家日報》,就發出了一聲驚呼,「你快看看這個!」

  占據報紙頭版的是一份戰時動員令,遣詞造句是他熟悉的那種蠱惑人心的風格,德拉科草草掃過一眼,果然看到落款是魔法部部長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希望她能多干幾年,這樣我們的工作就都好解決了,如果我們需要工作的話。」德拉科開了個玩笑。

  「不是這個!」潘西嘆了口氣,把報紙翻到第二版,「我們學院快被一網打盡了。」

  果然——二版就是通緝令,他爸爸和他教父朝他笑得非常高傲,還有西奧多·諾特的爸爸,格雷戈裡·高爾的爸爸……基本都是《唱唱反調》那篇著名文章裡出現過的。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波特的車廂找他干一架?」德拉科不確定地說。

  「最好不要。」潘西撇撇嘴,「圍觀的人太少,你的投入與收獲不成正比。如果你非要演,我建議去月台上。」

  德拉科眨眨眼睛,沒說什麼。潘西對這一切都心裡門兒清,可沒辦法,她就是討厭格蘭芬多。如果他沒有從小和哈利成為朋友,估計現在也和潘西差不多吧?

  「等等!」德拉科驚叫起來,「那到站之後怎麼辦?」

  潘西也反應過來,神情有些凝重。「他們看到報紙就不會再來了吧?」她說,「或許你們可以先去我家,報紙只是用來表態用的,我敢說飛路網一定沒有被監視,傲羅也不會去搜查你們的家,不然格林格拉斯教授這個部長就白當了。」

  德拉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但這不妨礙他憂心忡忡地瞪著車窗的風景從曠野變成田園、鄉鎮繼而變成都市。

  「走啊!」潘西拎著箱子催促他,「你在害怕什麼?」

  是啊,他沒什麼可怕的。明明是救世主..打..黑魔王,最擔驚受怕的偏偏是他們這些牆頭草,這都什麼世道!

  德拉科走過一間間車廂,透過玻璃向外看,入目都是俗套的家庭喜劇,父母兒女抱在一起大聯歡。他想他應該能回去,如果他錢包深處還有一點麻瓜錢,他可以坐地鐵去格裡莫廣場投奔雷古勒斯。

  哈利正和韋斯萊一家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或者說,韋斯萊家站在哪裡,哪裡就會變得很顯眼。德拉科瞟了一眼,昂起頭,准備像父輩那樣高傲地走過去,忽然聽見一聲「嘿,說台詞啊」!

  嗯???

  「咳、咳!」一個男巫站了出來,那種落拓不羈的瀟灑姿態頓時吸引了全場女巫的眼球,「一個人啊,德拉科?」

  「西裡斯?」德拉科猶豫地說,「你是西裡斯·布萊克,對吧?」

  「我真為納西莎的家庭教育捏一把汗。」西裡斯誇張地笑起來,「沒人來接你嗎?不如跟我走,我也是你的舅舅,就讓……」

  他頓了一下,喃喃念叨著「該死的,這誰寫的台詞」,一邊試圖去看掌心。他身後的哈利、韋斯萊們還有穆迪和疑似是他表姐的易容馬格斯都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羅恩好似要笑場,把頭埋在格蘭傑背上。

  「不用了!」有人說,「德拉科是我的教子,當然要跟我走。」

  雷古勒斯·布萊克穿過石牆,風度翩翩,仿佛要去參加慶祝新部長就任的冷餐會,而不是剛剛登上了一級通緝犯名單。

  「你怎麼來了?」德拉科頓時傻眼,把箱子一扔,一手去攔他,一手去掏自己的魔杖,「快走!」

  這裡也太難放水了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但是來不及了,德拉科眼睜睜地看著正義之友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聲拔出魔杖,大鬧魔法部沒幾天的D.A成員忽然化身成了柔弱少年少女,一個個抱頭鼠竄,迅速把氣氛炒得火熱。

  哈利一邊尖叫,還一邊給他打眼色示意他趕緊閃邊兒。德拉科還在發愣,就被雷古勒斯踹到一旁,險些掉下鐵軌去——他從小到大還沒挨過打!

  站台上人仰馬翻,學生與家長尖叫逃散,傲羅們放棄維護秩序也加入進來,正當德拉科驚訝於雷古勒斯居然能以一當十的時候,更多的食死徒穿過石牆,趕來支援。

  他們都披著相同制式的黑鬥篷,臉上罩著面具,兜帽一拉連發色都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德拉科茫然地握著魔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但事態進展快得令他猝不及防,因為食死徒裡有人率先使出了阿瓦達索命咒。綠光一往無前,站在最前面的西裡斯·布萊克首當其衝。

  「不!」他突然聽見雷古勒斯大叫了一聲,猛地撲過去擋在西裡斯身前,綠光像一道箭矢,筆直地沒入他的後背。像是被人將用以驅動身體的靈魂一把抽走了一樣,他癱軟下來,無聲無息地倒在西裡斯懷裡。

  德拉科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於是顧不得還在交戰、頭頂魔咒亂飛,他衝上前去,撲到雷古勒斯身邊。

  「他、他……」德拉科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摸摸雷古勒斯的手,還是熱的呢,可探探他的鼻息,卻已經沒有了。他慌亂地摸過頸動脈、心跳和脈搏,還試圖去查看雷古勒斯的瞳孔,把麻瓜急救知識教過的所有方法都試了一遍,可是所有的征兆都告訴他——

  雷古勒斯死了。

  「嗯。」西裡斯點了點頭,堪稱溫柔地撫摸著弟弟的臉頰。

  「你有毛病吧?」德拉科忽然爆發了,「你放開他!別碰他!你起開!」

  西裡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食死徒已經在撤退了。德拉科知道他應該跟上,這樣他就能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可他沒有動,他現在只想把西裡斯·布萊克扔下鐵軌給火車軋死!

  一道紅光無聲而來。

  這下好了,現在西裡斯一手一個摟著一大一小,被壓得不能動彈。

  遠處的羅恩興奮地揮著拳頭,叫道:「我早就想這麼干了!」

  他叫了幾聲,發現大家都不說話,但都很贊許地看著他。赫敏控制不住笑容,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尖叫道:「無聲咒!羅納德!你掌握無聲咒啦!」

  「誒?」羅恩試圖撓撓後腦勺,但差點兒被赫敏墜到地上去,連忙摟住女友的腰,順手把她上衣往下拉了拉。

  哈利覺得沒眼看,找盧平,盧平也在和唐克斯聊天,他只好去找穆迪。

  「我們這……是不是太快了?」他問。

  「還行吧。」穆迪咧咧嘴,「艾比蓋爾約了麻瓜部長吃午飯,她趕時間。」

悠于 2025-4-11 23:30

第181章  攤牌(2)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唐寧街,首相官邸。

  管家從特勤人員手裡接過麥當勞紙袋,一邊核對手裡的單子。三包大薯、一個巨無霸、一個麥香雞和一個麥香魚,雞翅雞塊若干,以及三大杯冰可樂。

  「1號怎麼回事?」帶隊跑這趟腿的特勤小組長黛安擠眉弄眼地問,「快餐派對?大中午的?這可不像他!」

  管家不發一語。他是專業的英式管家,從不在背後議論雇主。別說首相只是想躲在辦公室裡啃漢堡,他就是蹲在馬路邊上吃賽百味,管家都會體面優雅地站在他身後作陪。

  他走上石梯,經過一幅幅前任首相的照片,將麥當勞送去首相的小辦公室,發現首相也在焦慮地兜圈圈。

  「您的客人還沒到嗎,先生?」

  「沒有。」首相手裡握著他的備忘錄,似乎正在檢查待會兒要說的話題,「有什麼事嗎,本傑明?」

  「如果您的客人需要我們派人去接,我這就通知司機組。如果他是自駕來的,我想我需要登記他的車牌號。」

  首相卡殼了,揮了揮手裡的備忘錄。「不,不……什麼都不需要。」他語氣卻遠沒有這麼斬釘截鐵,「你現在就下樓去,本傑明先生,回到你的房間去,也告訴其他服務人員,誰都不要上來,除非我按鈴。」

  通常首相官邸裡總是人頭攢動,地方不大,人又多。但今天這些幕僚全被首相打發出去了,准確地說,是請他們去一家頂級俱樂部消磨半天,放個短假。管家當然知道事情不同尋常,但他是專業的。

  「如您所願,先生。」管家輕而有力地頷首應承,關上了房門。

  他立即靠著氣派的辦公桌坐了下來,仿佛剛跑完三千米、需要休息似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馬上又跑去門邊,貼在門上聽管家遠去的腳步聲。正當此時,他聽到身後傳來清脆的咳嗽聲。

  「部長女士在路上了。」牆角那幅巴掌大、毫不起眼的小油畫如此說道。

  首相連忙整整衣服,捏捏領口的溫莎結,坐回他那張大辦公桌後面。此時他才想起來有什麼不對。

  部長女士?上次救了他的不是個風..騷的熊..0嗎?他前腳被送走,後腳契克斯莊園的主體建築幾乎就被毀於一旦,後來挖了半天,才挖出那幾個昏迷的警衛,但他們完好無損,連腦門上都沒磕破一塊油皮。

  神乎其技。

  首相自詡是個處變不驚的老手,但他即將要面對的無疑是超脫於世俗力量的「物質」,由不得他不心慌意亂。

  好幾年沒有點過的壁爐發出「撲」的一聲輕響,爐膛裡無中生有出一蓬綠焰,兩個身影出現在火光之中,他們撥開火焰走出來,優雅地像是撥開落地窗前的帷幔、要走到玫瑰花環繞的陽台上透一口氣。

  首相大著膽子看過去,沒有熊..0,只有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都穿著長袍。為首的女人披著一件蓬松而有廓形的前開襟黑袍,大概是外套,裡面是淡綠色的緞裙,她的頭發像白廳街所有女工作人員那樣盤在腦後,呈現出一種暗淡無光的金色,首相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一對寒光四射的寶石耳釘吸引,繼而注意到她的臉,除此之外,她渾身上下都很樸素,胸針像是銀的,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更是灰撲撲,連寶石都發黑了。

  簡而言之,一個非常標准的政客形像,下議院和她相同思路的女議員一抓一大把。

  但她的隨員卻很出眾,而且年輕。那是個凱爾特男孩,說實在的,他是怎麼把頭發染得那麼紅還能來上班的?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人很懂社交禮儀,主動向他伸出手來握了握,「這是珀西·韋斯萊,以後如果再有事,他會替我拜訪。」

  啊,沒錯,是這個聲音,首相恍然,慢慢地松了一口氣。巫師嘛,會把自己的外貌變得千奇百怪也是很合理的。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他有些不太禮貌地注視著那張臉,「不是契克斯莊園那次。」

  「當然。」格林格拉斯笑道,「你和前任部長康奈利·福吉同一年履新,我作為副手、陪他來參加了你們的初會,你大概沒注意到我。」

  「噢,我想起來了。」首相拍了拍腦袋,「見過你們的第二天,那群愛爾蘭豬玀就把這裡毀了,我不得不搬到海軍部去!」Ⅰ

  「這可跟我們沒關系。」格林格拉斯挑了挑眉,「泡泡說你的狗很乖,我給他帶了禮物……我要的麥當勞呢?」

  「她。」首相糾正,接過那一小袋魔法狗餅干,「泡泡是誰……噢,那個給我們倒茶的哥布林?」

  完了,他看到兩個巫師齊齊皺眉。

  「巫師界有巫師界的哥布林,我們通常稱呼他們為『小精靈』。」格林格拉斯好脾氣地也糾正了他一次。Ⅱ

  寒暄過後,首相便邀請他們去吃那個見鬼的麥當勞。紅發年輕人十分拘謹,格林格拉斯卻十分不見外。

  「我只喜歡吃薯條,所以這個是我的。」她把所有大薯都擺在自己眼前,又伸手拿了杯飲料,「各位自便。」

  首相被這種反客為主的行為驚呆了。但吃吃喝喝確實能很快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更何況是這種輕松自在的快餐。

  「還是你們巫師好。」首相喝了一口冰可樂,「我要是公然將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帶進帶出,辱罵我的報紙會把這裡淹沒的。」

  「是嗎?」格林格拉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沒有嗎,梅傑先生?」

  首相立即窘迫地嗆了一下,他知道她在說什麼。「還沒有正式地感謝你呢!」他說道,「幫了我一個大忙。」

  契克斯莊園襲擊案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一一修改過記憶,除了首相,而他與衛生大臣的那段不..倫..之戀似乎也一同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腦海裡,他的侍從、他的幕僚、全國上百家大大小小的媒體,掌握著話語權的人,除了首相。

  「舉手之勞而已。」格林格拉斯喝可樂的樣子像是在喝紅酒,他們輕輕碰了一杯,「民眾是善於自我欺騙的生物,他們很快就會覺得那不過是曼德拉效應。」

  「什麼是『曼德拉效應』?」首相困惑地問,又看了看那個年輕人,發現他也一臉茫然,「曼德拉?南非的那個曼德拉嗎?」

  「也有可能是曼德拉草。」凱爾特男孩小聲嘀咕。

  格林格拉斯尷尬地打了個哈哈。「不重要!」她像揮舞魔杖一樣揮舞那根薯條。

  首相明智地沒有追問,這確實不重要。他想現在是該進入正題了。

  「康奈利·福吉怎麼樣了?」他問,聽語氣似乎和那位老同事很熟,天知道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履新的時候。

  「主動辭職了——還算他識趣,如果他不肯體面下台,我可以幫他體面。」格林格拉斯笑了笑,「他走錯了路,過去一年都在那條錯誤的路上狂奔,背棄他的支持者,疏遠他的合作者,不久前的那件事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恭喜你。」首相笑道,「不是每個副手都有撿漏的機會。」

  「但我撿漏是必然的,從康奈利·福吉當上魔法部長的第一天起,就注定要替我看住這個位置直到現在。」她並不接受祝賀,相反,還很狂傲。這種態度短暫地震懾住了首相,他很快明白過來——她也要進入主題了。

  「布羅克代爾大橋。」首相決定先發制人,「我們為什麼要炸掉它?它才建成了不到十年。」

  「不對。不是你們,是我們要毀掉它,沒有為什麼,只因為他想。」

  「他——那個恐怖分子?」首相回憶著備忘錄上的名字,發現根本記不起來,那個名字太尋常了,「你們為什麼不阻止他?」

  年輕人神情古怪,似乎對「恐怖分子」這個名詞又是贊同又是好笑。

  「因為不值得。你們的橋,並不如我們的內線有價值。」格林格拉斯輕柔地說,像一塊冰涼的、冷颼颼的絲滑織物,「何況,我又為什麼要阻止我老板?」

  有那麼一瞬間,首相確信自己露出了驚駭到失態的神色。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贊許地點了點頭,說:「兩頭下注,你當然會這麼做,如果我是你,我也……」

  年輕人憤怒的眼神逼住首相不敢再說下去,格林格拉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笑道:「不至於。」

  「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野心家?」首相對那個他記不住名字的恐怖分子起了好奇心,「他想要什麼?」

  「長生不老。」

  首相卡殼了。好吧,他想,他們是巫師嘛,超自然力量,可能就是這樣子的。

  「然後呢,他要征服世界的吧?征服世界之後呢?」

  男女巫師紛紛露出深思的表情,首相覺得很好笑。

  「不知道。」格林格拉斯認真地說,「他剛發跡時崇尚日耳曼式的血統論,現在也不太提了。」

  首相瞠目結舌地看著她,覺得自己真的無法理解眼前的女人和她背後的那個神秘世界。

  「他就沒有什麼主張?綱領?他的施政理念?或者教義?他想建立一個怎樣的世界,難道從來不告訴你們嗎?」

  「沒有。」格林格拉斯干脆地說,「還不如恐怖分子,對吧?」

  「那他贏不了。」首相更干脆地說,「他輸定了。」

  他注意到那個年輕男孩終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這讓他看上去顯得更小了,簡直應該去大學深造。

  「說起來,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難的。去廢車場拉幾輛報廢的車,車裡放幾個假人,或者不放,也可以,他們不會注意到的。把交通燈一調,兩頭擺上指示牌,就說是在堵車,當然,還是那句話,不做也行,我們的人根本不懂這些。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從頭到尾,你們損失的只有一座橋。」

  「只有一座橋!」

  格林格拉斯揚了揚臉,凱爾特男孩立即從公文袋中取出一份文件,遞到首相面前——是布羅克代爾大橋的立項文件。

  「我不明白區區一座橋為什麼要建上那麼多年,事實上,它最一開始,並非一個由你們托..利..黨主導的項目。」格林格拉斯點到即止,「不用我再說了吧,梅傑先生?」

  當然,事實上,當首相拿到那份文件時他就計劃好了一切。損失了一座不到十年的新橋固然可惜,可另一座更新的橋即將拔地而起,這背後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我想我還需要一些……證明這座橋存在原始問題的文件。」他熱切地說。

  「我希望你能明白,梅傑先生,我們本來可以什麼都不做,任由那橋墜入河谷。」

  首相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噢……」他說,看上去好像很失望,但舔嘴唇的動作暴露了他的心滿意足,「我們,我們為什麼不合作呢?大家都是英國人。」

  「合作?你要送我們的人去哪裡?海灣?還是非洲或者南美某個資源豐富的小國?還是遠..東哪位要員的臥室?恕我直言,梅傑先生,巫師可不是英國的特產。」

  「或許只是幫忙建橋呢?」首相小聲嘟噥,毫無臉面被揭的窘迫。

  「可我要的你也給不起。」格林格拉斯吃著薯條,一口氣吸掉整包番茄醬,「我要一枚核彈,在英國境內,因為把他騙離國境很難。」

  「什麼?我想您大概是瘋了!」

  「就算你能給,核彈也不能將那個人徹底殺死。」格林格拉斯搖搖頭,十分惋惜。

  首相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感覺自己在做夢。這個世界上還有核彈殺不死的生物?那還是人嗎?水熊蟲吧?

  「下一項,天氣會變冷。」她友善地提醒他。

  「噢,對,是這樣沒錯。」首相如夢初醒,「我有什麼能做的嗎?」

  「以環保為名推鍋到歐..盟頭上?」

  首相撇撇嘴,單是英國一地受災,的確推不到更遠的地方去。「你剛才說,『以後如果再有事』?冒昧地問一句,是什麼事?」他悲哀地問。

  「暫時還不知道,一拿到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格林格拉斯誠懇地探身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搖晃,「這可是幾十條人命,我們能配合默契的吧?」

  首相確實不太在乎普通人的性命,特別是它們還分散在一些建築意外和自然災害裡,似乎不值得大費周章。清空布羅克代爾大橋容易,但他的命令要一層層傳遞下去,他要保密、要搪塞下屬、敷衍對手,絕不能透露巫師的存在,那就太費事了。

  但他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方才這位新任部長饋贈的禮物,能送就能拿回去。

  首相將得與失擺在心裡的天平上秤了秤,發現自己還是賺的,便欣然握住了格林格拉斯的手。

  「噢!」她忽然痛呼了一聲,撤回手捂住自己的左臂,「我想我得走了。」

  「女士!」年輕的男巫急匆匆地站起身來,「是剛才那件事嗎?」

  「好歹讓我吃了頓完整的午餐,我該感恩。」格林格拉斯輕松自如地和她的秘書開玩笑,「還有一些細節,你和梅傑先生對一下,珀西。」

  首相還想客氣點兒表示他會好好照顧這位年輕人的,誰知道女巫毫無征兆地原地轉了個圈兒,消失了。

  珀西·韋斯萊和他大眼瞪小眼。

  「咳!」首相清了清嗓子,「韋斯萊先生,你們巫師建一座像布羅克代爾那樣的高架橋,需要多久?」

  「什麼?」紅發年輕人費解地看著他,「我們不建橋,梅傑先生。」



第182章  攤牌(3)

  1996年,英國,劍橋郡,彼得伯勒,格林格拉斯宅。

  阿波羅尼婭好久沒有來了。不誇張地說,她上一次來還是黑魔王沒垮台的時候。

  一進門她就注意到了沙發旁突兀的空位,那裡本來應該擺著消失櫃。買回來幾年沒拆封,還是去年暑假之前,借調了克利切來,和泡泡一起緊趕慢趕地打掃了一下,又將櫃子送去馬爾福家——黑魔王對室內裝潢應該沒研究吧?

  她望著那空蕩蕩的地板出神,還是新來的人打破了她的沉思——是馬爾福夫婦。納西莎雙眼紅腫,神情怔忪,整個人像被反復水洗過的一張瀕臨粉碎的白紙,盧修斯攙扶著她,憔悴的臉上有一層油汗。

  「阿——」納西莎張了張嘴,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滾燙的一滴,直接砸落在阿波羅尼婭手臂上,她覺得這景像似曾相識。

  「走吧!」她咬緊牙關,任由這樣一位絕色的美人在自己臂彎中哭泣,不肯吐露一個字。

  她的「阿瓦達假死咒」,這本來應該是個絕密。雖然從爛好人萊姆斯·盧平善心大發開始,事情就逐漸滑向不受控的邊緣。剛剛在國王十字車站,她都不敢想有多少鳳凰社成員知道這件事。

  他們一路沉默著上樓,黑魔王還沒有來。阿波羅尼婭曾經的位置上坐著斯內普,他右手邊的矮凳空著,曾經屬於盧修斯,現在屬於她。

  自從「六月之夜」他們就再沒見面,或者說,她就忙得沒離開過魔法部。阿波羅尼婭醒來後自覺尷尬,更沒臉見人,甚至隱隱約約地,感覺斯內普應該在生她的氣。

  不管生沒生氣,當生氣哄是沒錯的。可惜這次不能喝縮身藥劑了。

  阿波羅尼婭板著臉坐好——「六月之夜」食死徒們雙線作戰,但是黑魔王再一次繞過了她,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太開心。

  盧修斯現在坐在黑魔王右手第一位了,雷古勒斯的位置沒有變,但是沒有人來,只有納西莎站在那裡,止不住地落淚。

  「怎麼了,納西莎?」阿波羅尼婭愕然問道,「我以為你是在為貝拉……難道不是?」

  坐在一旁的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難堪地挪動了一下屁股,試圖讓自己離悲痛欲絕的遺屬遠一點。

  「出什麼事了?!」阿波羅尼婭厲聲問道,「有沒有誰能告訴我,隨便哪個都行?」

  「你中午干什麼去了,阿波羅尼婭?傲羅沒有向你通報?」

  熟悉的聲音傳來,黑魔王遭遇連番打擊,不僅損兵折將,還被哈利·波特照著臉狂抽,雖然看著還冷靜,但行事終於踏實了很多——他不再飛了,而是像個凡人一樣用走的。

  這位是屬塑料袋的,只適合打逆風局,順風就飄得不像樣子。

  「我約了麻瓜首相吃飯。」阿波羅尼婭恭敬地說,「正餐總是消耗時間的……我想,或許我出發前應該看一下簡報?」

  伏地魔搖了搖頭。

  「今天霍格沃茨放假。」他說,「西弗勒斯,你告訴她。」

  阿波羅尼婭故意皺了皺眉,向斯內普那邊傾身過去,兩人竊竊私語了片刻,她才驚呼一聲,險些沒站起來。

  「是誰干的?」

  「不知道。」拉巴斯坦苦澀地說,「現場太亂了。」

  「怎麼,你很在意雷古勒斯?」伏地魔注視著她,「你為了他的死而難過?」

  「這也是難免的,大人。」阿波羅尼婭甕聲甕氣地說,「當年在斯萊特林裡,我很少有說得上話的人,現在他們一個個都——」

  不遠處的阿米庫斯·卡羅打了個哆嗦。

  「照我說,他這是咎由自取!」伏地魔尖利地冷笑了一聲,「心軟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只會害我又失去了一個還算得力的僕人!」

  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默默鼓掌。脫身計劃是雷古勒斯提出的,一接到納西莎的請求他就想到了這個主意。

  伏地魔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弱點,罰也罰過,點也點過,後來還不是認了?「擋槍」的行為動機是成立的,所有認識雷古勒斯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他能作出的抉擇。

  內因有了,外部條件也很充分:《預言家日報》不歸魔法部管,福吉干預那是福吉的事,通緝令在「六月之夜」的第二天上午就送去報社了,誰知道主編拖到那天才發?偏偏霍格沃茨那天放假,偏偏納西莎因為不想德拉科回家而拜托雷古勒斯去接孩子,偏偏黑魔王剛剛宣告歸來,正令食死徒們聲勢浩大地四處襲擊以制造恐慌。

  兩下一合計,好,等站台上人走得少一些,他們就硬搶。可誰讓救世主一伙人竟然沒走呢?

  食死徒面具下,誰知道誰是誰呢?老牌干將逐步凋零,新加入的那些貨色,拉巴斯坦自己也認不清吧?

  「我體諒你的心情,納西莎,所以今天沒有去打擾你。」伏地魔親切地說,「可我不是讓盧修斯把德拉科帶來嗎?為什麼是你來了?」

  「德拉科沒回來!」納西莎直接崩潰了,她跪在地上,哭得渾身顫抖,「他沒回來!大人,他被鳳凰社抓走了!」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到斯內普身上。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才說:「我不知情。」

  「大人,恕我直言,這不是鳳凰社的風格。」說話的是安東寧·多洛霍夫,和貝拉是類似於「黑白雙煞」一樣的人物,那天晚上他在契克斯莊園。

  「學生,德拉科是學生,他一天沒畢業,這個身份就是他的保護傘。」伏地魔慢慢地說,「鄧布利多就會覺得,他父母的事和他無關,你們小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縱容你們的,不是嗎?安東寧說得沒錯。」

  「您、您是說……」納西莎像一朵被淚水浸透的花,「德拉科他……叛逃了?」

  「這絕不可能!」斯內普難得地主動開口,「我來為德拉科擔保,大人。」

  阿波羅尼婭保持沉默,對自己永遠是伏地魔疑心名單第一位的事實心知肚明。這種事,做父母的都不好開口,當老師的正合適。

  「德拉科沒理由叛逃。主人,請您明鑒。」斯內普先為整件事定下基調,「馬爾福家相當和睦,他和父母之間並沒有矛盾,相反,他與波特那些人從來不和。鳳凰社沒有什麼能給他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事實就是,德拉科·馬爾福確實不見蹤影。他沒有隨食死徒回來。如果鳳凰社不會抓他,他又不可能叛逃,那他會去哪裡呢?

  「如果可以這樣的話,大人。」阿波羅尼婭恰到好處地開口,「我想鳳凰社是會為雷古勒斯舉辦葬禮的,他畢竟姓布萊克,還有個哥哥在。我去看看,或許會打聽到德拉科的消息。」

  伏地魔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本來還想看看幾個孩子的,結果德拉科又沒來。」他百無聊賴地倚在高大的寶座上,「以後再說吧……西弗勒斯。」

  「是,大人。」

  「把這個帶回去,還給鄧布利多。」伏地魔伸出兩根手指,向著門口的方向勾了勾,一個圓圓的東西滴溜溜地飛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小心點,別用手碰。」

  是哈利交給伏地魔的那個預言球,特裡勞妮在他三年級時作出的預言。

  「您的意思是?」斯內普揮了揮魔杖,預言球消失了,「讓鄧布利多碰?」

  「你能做到嗎?」

  「我能。」斯內普肯定地說。

  「很好。」伏地魔贊許地說道,「這關系到我們下一步的計劃……一直以來我們都走錯了路,所以才磕磕絆絆,損失慘重,是時候修正一下前進的方向了,攔路的絆腳石,首先要除去。」

  他忽然又轉向盧修斯。「停止對那些逃兵的追殺,鼓勵他們回來。如果能帶來我想要的消息,說不定我會原諒他。」

  伏地魔說道,「我們缺人,很缺人。」

  然而他根本不說所謂「想要的消息」究竟是關於哪方面,可見是學乖了。

  但是沒關系,那消息本來就是阿波羅尼婭透過去的。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格裡莫廣場。

  送葬的人穿過廣場。

  他們排成肅穆的行列,看上去相當體面。有白發蒼蒼的高大老人,也有青春靚麗的少年男女,無一不穿著整潔的黑色喪服,像是剛從墓園歸來。

  粗心的人很難發現他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他們既不從地鐵站上來,也沒有乘車,仿佛只是憑空出現在草地上的。而12號像是一輛攬客的巴士,接到了這些人,便「嗖」的一下消失了。

  「巴士」內部,一群人擠在門廳裡手忙腳亂地脫去外衣——戰時這麼穿還是太不吉利了,哪怕只是掩人耳目,哪怕葬禮的正主此時正站在樓梯上,手端一杯紅茶笑著看他們。

  「德拉科呢?」阿波羅尼婭抬頭問,「還自閉呢?」

  雷古勒斯笑著嘆了口氣:「他爸爸媽媽都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這麼倔。」

  「呃……」羅恩正笨拙地解開黑西裝的領帶,拜天氣轉冷所賜,這一身還算舒適,「我要不要去道個歉?」

  「你道什麼歉,西裡斯還沒向我道歉呢!」阿波羅尼婭哼了一聲,「我說莫麗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這種時候還敢放你出門。」

  韋斯萊和普威特都是布萊克們拐著彎兒的表親。但亞瑟和莫麗都沒來,只派了最小的兩個兒女,同樣的是,安多米達也沒來。弗蘭克和唐克斯雖然也是親戚,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怕其他食死徒來搶屍體。

  「別去。」對她的嘲諷置若罔聞的西裡斯也勸道,「你現在去只會被他遷怒,斯萊特林都很會罵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場唯二兩個斯萊特林都很不高興。「好吧,我們總是替不在這裡的人背鍋。」雷古勒斯看上去像是年輕了好幾歲,整個人容光煥發。

  「還是我去看看他吧,他也該回去了。」阿波羅尼婭說著,卻被一直肅然不語的鄧布利多叫住。

  「等等。」鄧布利多指了指會議室的方向,「我能先和你談談嗎,阿波羅尼婭?」

  剛才還擠擠嚷嚷的門廳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如果你說的是格裡莫廣場12號不再安全的事,鄧布利多。」雷古勒斯快步走下來,「我和你保證——」

  「不,不,不相干……」鄧布利多從容地揮了揮手,「別的事,或者說,是我的事,私事。」

  鳳凰社成員們的表情都很惶惑,似乎全然無法理解鄧布利多居然還有私事。他是旗幟,是符號,是領袖,但唯獨不像個活人,連他那些喜歡華服與甜食的小愛好,那些室內樂與十柱滾木球戲,都可以解讀為個人形像塑造的必備一環——就像老牌名流都喜歡讀《呼嘯山莊》和狄更斯一樣。

  阿波羅尼婭早有預料,轉身擰開房門,率先走了進去。

  按照鄧布利多的作風,怎麼也要擺上些吃的喝的,大家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說些心裡話。可是這次他沒有——他們分坐在長桌兩頭,鄧布利多注視著她,久久不曾開口。

  「我能不能知道,你對未來是怎麼打算的,阿波羅尼婭?」她打了個哈欠,冷不丁聽到鄧布利多如此詢問,「我是說,戰爭結束以後。」

  「怎麼,您怕我成為下一任黑魔王?」阿波羅尼婭綻開一個微笑,她大部分身體都陷在陰影裡,唯有一雙精雕細琢的、亮晶晶的紅唇暴露在破窗而入的陽光之下。

  「我們已經有前車之鑒了。」鄧布利多並不否認。

  「我始終認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只是道路有所不同。」她神情自若,眼神也絕不動搖,「可惜你不這麼認為……教授,你自己就是個絕無私心的高尚之人,為什麼反而要來懷疑我別有所圖?」

  「因為我認識另外兩個別有所圖的巫師,他們和你一樣,外表、能力無不出眾,擁有一顆勃勃跳動的、冰冷的野心。」回憶起那段歲月,鄧布利多甚至微微笑了起來,「在未發跡時,他們總是讓人覺得他們是對方最親密的愛侶、最體貼的朋友,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直到從那人身上榨取出最後一絲剩余價值。」

  「您不必向我訴苦,教授。」阿波羅尼婭慢悠悠地戳他肺管子,真對不住,「人就像是一面鏡子,您對我的所有解讀,都無法構成千萬分之一的我,那卻是一覽無余的你。」Ⅰ

  鄧布利多硬生生被她懟得一愣。

  「當然。我不能否認,我也曾誤入歧途。這並不可怕,重要的是,有沒有激流勇退的決心。」

  「您認為我沒有?」阿波羅尼婭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

  答案不言自明,是愛。

  往近了說,有斯內普和雷古勒斯,往遠了說,戈德裡克山谷那個微雨的清晨,鄧布利多幡然悔悟,因為他失去了阿利安娜。

  她也有一個體弱多病的拖油瓶「弟弟」。不管她打著多麼冠冕堂皇的旗號,事實就是,科俄斯被她踢去了美國,十幾年來寒暑不問,從不相見。阿波羅尼婭只是從每季度的財報上確認他還在頑強地活著。

  「你有沒有想過,教授。」她忽然說,「如果我有愛,我會過得多麼痛苦?」

  鄧布利多默然無聲,心中暗暗驚奇。他對阿波羅尼婭的過去和奧秘一無所知,單就他眼見的這些來說,她的生涯絕不輕松。

  「您盡管批判我冷酷無情,正是冷酷無情才使我毫發無傷地走到今天。」阿波羅尼婭平靜地說,「我不必忍受道德的負擔、良心的譴責和愛情的刺痛,我只需要在我選擇的道路上一往無前地走下去,誰也別想攔住我。您覺得,沒有愛,是我的缺陷,可我卻覺得,這是命運饋贈於我的禮物。如果我能早認識到這一點,我會對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屍體更尊重一些。」

  說到這裡,她忽然感到索然無味。無論她再怎麼說,也不會有人真正能理解她,這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愛是霧海上的航燈,為迷途的我們指明方向。」她並未像別人那樣貶低愛,這讓鄧布利多稍稍感到輕松,「如果命運剝奪了你愛人的能力,又是什麼在為你指路呢,孩子?」

  「我的記憶,或者說,本能。就像食草動物永遠都不會吃肉。」

  鄧布利多頓了頓,從巫師袍內側取出一樣東西,擺在桌面上。「那麼說,你果真……來自於未來?」他問道。

  是個對講機。

  阿波羅尼婭困惑地望著他。

  「你也不太會用這個東西,對不對?」鄧布利多樂呵呵地笑起來,「我想,它在你們的年代已經不實用了,或者說,並不大眾。」Ⅱ

  阿波羅尼婭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只是在笑。

  「您沒有聽說過『祖父悖論』與『蝴蝶效應』嗎,教授?」她篤定地反問,「就算沒有,時間轉換器的禁忌,總該知道吧?」

  鄧布利多的表情說明他真的有了解過。當然了,像他們這種天才,一念起,就要研究個透徹,現在估計連《神秘博士》都看過了。

  但無論是「身穿」和「魂穿」甚至是巫師大概還沒進化出來的「覺醒宿慧」,都無法解釋這個問題:她這樣肆意妄為,難道不害怕將原本時間線上的自己作沒?可她如果是個完全不相干的人,又憑什麼了解他們的故事?又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地想要改變的欲望?

  量子力學對巫師來說還是太難了,鄧布利多頂天了從《復仇者聯盟》裡整點兒「平行宇宙」,「打破次元壁」這種事嘛,嘖!

  但她還是不能承認,因為鄧布利多的探尋絕不可能到此為止,無論是作為正派巫師的領袖,還是單單作為一個學者。她得從無到有地編出一整套身世,幸存者的結局,她也基本上快要忘光了,編都沒辦法編,更不能胡編——否則鄧布利多輕而易舉地就能發現她的漏洞。

  阿波羅尼婭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她是鄧布利多,她會直接讓斯內普發問,一個直白的、斯內普一直回避的、她受困於血盟而完全無法糊弄的問題。

  這該死的萬惡的魔法!

  「說出你的來意吧,教授。」阿波羅尼婭好整以暇地向後靠去,「這麼多年,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默契,是什麼讓你突然又看我不順眼了?」

  鄧布利多苦笑一聲,從袍子裡取出第二樣東西,順著長長的會議桌滑到她眼前來。

  一份報紙。

  入目皆是德語,她只看得懂日期——在救世主於《唱唱反調》揭露食死徒之後,「六月之夜」之前。但是沒關系,那篇社論的英文原稿就是她寫的。

  內容自然是針對鄰居英格蘭似乎又在鬧伏地魔的事,正文裡大概有這麼一句,大意是「持有接骨木魔杖的格林德沃都被鄧布利多擊敗了,伏地魔和他相比,就像是幼貓之於猛虎,根本不值一提」。



第183章  攤牌(4)

  「所以?」阿波羅尼婭的語氣有多天真,笑容就有多惡劣,「您在擔心他嗎,教授?擔心蓋勒特·格林德沃?」

  鄧布利多沉默不語。

  他對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一無所知,她卻對阿不思·鄧布利多知之甚詳。這場談判,無論他擺出什麼證物,都注定了是場不公平的對決。

  「湯姆已經看過這份報紙了。」

  「當然,他一直都有讀報的習慣,還很擅長從四六文章裡推斷事情的原貌。」阿波羅尼婭笑盈盈地舉起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圓,「您已經收到西弗勒斯轉交的預言球了吧?」

  「我明白——就算沒有魔杖的事,伏地魔也會選擇先向我動手,哪怕在全力以赴的情況下,我並不是他的對手。」

  「當然,只有你『死』了,他才會重新放心大膽地飄起來,一個審慎自守、絕不輕舉妄動的黑魔王,不是好黑魔王。」

  房間裡的這兩個人,大抵是全英國對局勢把握得最清楚的一對師生,是以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比如那個預言球上附著的詛咒並不致命,只會讓鄧布利多衰弱,否則就是伏地魔本人親臨、也很難殺死鄧布利多;再比如鄧布利多不能被一個預言球殺死,接骨木魔杖不能歸屬於一塊二氧化硅;再比如救世主就恰好很需要這根魔杖,否則再給他一百年他也搞不定伏地魔。

  誰來執行呢?顯而易見就是對過那個伏在桌面上撕報紙玩兒的女巫了,雷古勒斯·布萊克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這方面她駕輕就熟,舍她其誰。

  「好吧、好吧……」鄧布利多疲憊地嘆了口氣,「我承認,我擔心蓋勒特。」

  「你看看、你看看!」阿波羅尼婭無奈地笑了起來,但並不嘲諷,反而很悵惘似的,「愛情的刺痛,一百多歲了還在痛。」

  「拜托,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簡直像是在懇求她,「我知道你不可能只做到這一步,你還做了什麼?」

  「伊戈爾·卡卡洛夫已經出發了,我讓他誤以為他能苟活至今都是因為我的暗中庇護,現在他是我的人。他拜訪過格裡戈維奇,知道有關於接骨木魔杖的一切,但他不知道那是黑魔王想要的。」

  「這還不夠。」

  「當然,哪怕我非常擅長記憶修改。我這麼做,只能救下格裡戈維奇、奧利凡德和弗洛林·弗斯科而已。」

  兩位制杖大師,一位業余歷史學者,現在伏地魔不需要從他們嘴裡掏出兄弟魔杖的奧秘、拼湊接骨木魔杖的故事了。某種程度上,她幫她的老板少走了很多彎路,誰還能說她不是個稱職的食死徒?

  「一個月以前,奧地利收到了一份禮物,是來自遠..東的珍貴餐具,叫做『筷子』。您去過華埠嗎?」

  「沒有。但我年輕時,和國際巫師聯合會主席的一位候選人吃過飯,他來自東方那塊殖民地——很快就不是了。」Ⅰ

  「我去找奧利凡德時,他提起您年輕時曾經向他訂過一根沒有杖芯的魔杖。我想,我果然我沒有找錯人,他真的很適合做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於是我反其道而行之。」

  他送給科爾瓦茨基的蛇木杖,所有巫師都會覺得那是一根魔杖,但那只是一根精致的木棍……相反,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個木棍,但它其實是根魔杖——筷子!

  鄧布利多「霍」的站了起來,甚至踢倒了沉重的扶手椅。他的雙眼恨不能向她噴出火焰,那是一種純粹的憤怒,甚至沒有譴責,只是憤怒。

  「你怎麼能——」他完全放棄了控制音量,包括儀態和風度,「魔杖!你給……奧地利送去了魔杖!我懇求你,阿波羅尼婭,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用奧地利代指紐蒙迦德堡是對的。否則現在整個鳳凰社都該知道她私聯大魔頭了。

  「您以為我想做什麼,驅虎吞狼?」阿波羅尼婭像瞧新鮮似的,衝他笑了笑,「我找卡卡洛夫真是找對人了,他很快就為我打聽到了格林德沃先生原來的那根魔杖、以便於我復制一根。雖然魔杖挑選巫師,但這樣容錯率更高。」

  鄧布利多怒氣不減,手都氣得在顫抖。阿波羅尼婭耐心地等他平靜下來,直到會議室外傳來敲門聲。

  「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擔心地問,「你還好吧?」

  「什麼!」西裡斯不滿地叫道,「鄧布利多可不是你們的黑魔王!」

  「沒事!」阿波羅尼婭揚聲道,「老年人嘛,血氣方剛。」

  鄧布利多卻被她這副輕率的態度激怒了,他離開座位,大步向她走來,每一步都似要帶起風聲。

  「我說,教授,您對自己的評價未免也太低了吧?」阿波羅尼婭忽然輕聲說。

  鄧布利多猛地駐足。

  「要不要和我打一個賭,如果格林德沃先生來找你,就是我贏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鄧布利多瞪著她,搖搖頭,嘴角甚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只是不信。

  不信兩人之間曾經有過愛,不信那份愛或許也曾經是雙向的。

  「被野心蒙蔽了雙眼的人,難道我們還見得少了嗎?我眼前不就有一個嗎?你和西弗勒斯都有被當頭棒喝的機會,但我只怕格林德沃先生並沒有。只要鬥雞還被束縛在籠子裡,它就永遠意識不到世界上還有吃吃小蟲、遛彎散步的悠閑生活。」

  「不可能。」

  「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多大?你們在一起多久?遙遙相望了多久?他被關進監獄又過去多久?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教授,你沒坐過牢,你不知道一個受困的靈魂會向內自視、自省到何種程度。」

  她每問一個問題,鄧布利多就在心裡默默補充上答案。十五六歲的男孩子總是如此,驕傲自負、唯我獨尊、自以為能征服一切、自以為能不被任何事物所牽絆,蓋勒特……他當然理應更嚴重上幾分。

  他們只認識了三個月,對峙了四十六年,期間見面寥寥,他坐了五十年的牢。

  換成任何一個人,鄧布利多都敢鼓勵他說:這五十年的時光你們互相缺位,你不該如此武斷地下結論,年輕人總是心狠,但他並不明白心狠的意義。

  可換成他自己,他不敢。他們之間還橫亙著阿利安娜的生命。

  阿波羅尼婭一直在肆無忌憚地觀察他,此時便笑道:「拜托了,教授,你們並不是要攜手再戰歐陸。就算你老當益壯,我恐怕格林德沃先生也不太行了——牢獄生活平等地消耗著他的精神與軀體。」

  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肯放任自己這麼被消耗本身就能說明問題,安迪能挖穿肖申克監獄,何況格林德沃這個等級的魔法大師?外面還有一大堆沒被清算的馬仔呢,這麼多年都只是小打小鬧,從來沒試過劫獄,不會是不想吧?

  是鄧布利多自己當局者迷。

  「野望、貪欲、雄心和偉業,都會被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限制所磨滅,幾乎毫無重燃的可能,但愛不會,愛只會死灰復燃,愈演愈烈。」阿波羅尼婭柔聲說,「愛是……是你抬頭看見庭院裡的花開了,你想,春天來了,於是你走出去。」

  鄧布利多身體輕輕地震了一下。就衝這句話,他想,他願意相信阿波羅尼婭所說的,信她真的曾經擁有過愛的能力。愛過的人,是不會錯認愛的。

  「如果黑魔王真的去了奧地利,難道您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她再接再厲,誓要將老人一舉拿下,「我剛剛說格林德沃先生並沒有被當頭棒喝的機會,只能靠自己慢慢醒悟,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你有致命危險,或者你的死訊。」

  鄧布利多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你的條件是什麼?」他充滿希望地問。

  「不要告訴西弗勒斯。」她平靜地答。

  當夜,渾身傷痕累累的德拉科·馬爾福狼狽不堪地孤身逃回了家,自稱受到了家養小精靈克利切的幫助。

  「在荒山野嶺裡,好像是個狩獵小屋……」年輕人猶疑不定地說,身體帶著青春期特有的單薄,還在輕輕地打著哆嗦。

  「或許是我們的叔叔阿爾法德的房產,他留給了西裡斯。」孩子的母親急著說,企盼地看著黑魔王。

  伏地魔本來也對窺探一個未成年小巫師的大腦沒什麼興趣。德拉科恐懼緊張也是正常的,幾十年以來無數年輕人戰戰兢兢地站到他面前,除了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他們每一個都像年輕的德拉科那樣恐懼。

  「大人,我帶幾個人去看看。」拉巴斯坦迫不及待地說。

  伏地魔興致缺缺,但他也能理解拉巴斯坦急著抹去上一次「事故」的心情,畢竟雷古勒斯·布萊克是跟他一起出去才死的。

  他無可無不可地同意了,拉巴斯坦倒是也識趣,帶的都是些「死了也不心疼」的小角色。

  他們在馬爾福母子的帶領下來到阿爾法德的狩獵小屋,山坡上林深草密,還殘留著德拉科逃脫時不慎滾落的痕跡,納西莎心疼得簌簌落淚。

  「太害怕了,沒看清腳下。」德拉科小聲說。

  小屋裡空無一人,沒有防護魔咒更沒有埋伏,空氣中殘留著一股牆壁新粉刷過的氣味。滿地灰塵裡,齊齊整整地擺著德拉科的行李,還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沒有追蹤咒(笑臉)」。

  好吧,這的確是鳳凰社能做出來的事。

  畢竟德拉科聲稱,他在巨大的恐懼和震驚之下忘了跟上,才被鳳凰社撿走,而他身份尷尬,西裡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才把他暫時安頓在這裡,派小精靈照顧。

  很好,沒出事,沒出事就算食死徒贏,拉巴斯坦挺起胸膛,打道回府。

  年輕的食死徒二代們幾乎都到齊了,德拉科驚訝地發現文森特·克拉布也來了,他都不知道該欽佩他的膽量,還是該嘆服黑魔王的……呃,胸襟?或者說是,自大。

  「德拉科!」潘西一見他就離奇地高興起來,笑得滿面開花,渾然不顧老爹在一邊拼命使眼色,「你怎麼回來的?」

  「幻影移形。」

  「真的?可你沒成年啊!」潘西用一副又驚訝又崇拜的目光注視著他。

  在座的食死徒紛紛笑了起來,仿佛潘西說了什麼值得發笑的傻話。

  「我說,」距離黑魔王座位最近的女巫含笑指了指自己,「難道我是吃白飯的,帕金森小姐?」

  潘西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含羞帶怯地悄悄看了德拉科一眼。正好黑魔王也到了,大家都屏氣凝神,正襟危坐。

  伏地魔的目光掃過底下良莠不齊的食死徒,既未表現出嫌棄,也並未特別欣賞。他照例鼓勵了幾句,很快拋出了正題。

  「我要求你們除掉阿不思·鄧布利多,霍格沃茨的校長。」他清晰而響亮地說,「你們,年輕人們。」

  宴會廳裡的氣氛是緊繃而茫然的,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聽到有人松了一口氣——看看吧,這就是他的僕人!

  「怎麼,以為我瘋了?」伏地魔嗤嗤笑道。

  「您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主人。」阿波羅尼婭坦然答道,一時間,所有沒孩子的食死徒都紛紛應和。

  伏地魔但笑不語。

  「你們那一批人的任務是什麼?」他問道,「還記得嗎?」

  「劫殺魔法部官員奧格登。」阿波羅尼婭低眉順眼地說,「我第一次殺人,永遠都會記得。」

  「是吧?」他望向一個個夾在成年人之間青澀而緊張的面孔,「老規矩,不想去的,可以不去……誰不想去?」

  沒有人答話,或許是還沒反應過來,也或許是不敢。伏地魔自己也震驚於食死徒一代不如一代,他並不為小巫師們此時此刻的畏懼而高興,要知道「允許退出」也是他的命令,如果他們真的服從,就該直率地提出來。

  至於他會不會因此而憤怒、會不會低看那人一眼,這倒也不一定。

  「我。」德拉科舉起手,「大人,我願意去做,我會盡我所能。」

  他的聲音還在顫抖,像坐在寒氣四溢的冰窟裡。他的母親猛地轉頭看他,臉色難看得就像那些不存在的冰塊。

  「好,很好……」納西莎·馬爾福點點頭,她努力遏制正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只是摸了摸兒子的手,「我真為你驕傲,德拉科。」

  他一表態,也有幾個人跟著他表態,舉手最快的就是那個帕金森家的女孩。伏地魔不屑地移開視線,一個愚蠢的、滿腦子情情愛愛的無知女巫,沒什麼大用!Ⅱ

  「你們幾個是怎麼回事啊?」伏地魔指了指那幾個既沒敢舉手、又沒敢退出的年輕巫師,「在觀望什麼?」

  他不催促還好,一催促,更無人敢言。

  「我、我退出。」文森特·克拉布哆哆嗦嗦地說,他甚至都不敢把頭轉向伏地魔的方向,只是恐懼地盯著那張漆黑光亮的大理石桌面。

  伏地魔興致缺缺,眼皮都不抬,全當沒聽見。

  阿波羅尼婭有點期待小克拉布的反應,畢竟聽哈利說,這家伙被盧平嚇得失禁過。這要是在伏地魔面前、在馬爾福家的大雅之堂上……她恐怕很難憋住不笑場。

  「好了!」伏地魔直接忽略小克拉布,爽快地拍了拍手,「黑魔王怎麼會推他的僕人去白白送死呢?」

  「您一定已經有絕妙的計劃了吧?」盧修斯按捺著興奮的心情,瞥了小克拉布一眼,那孩子已經完全化為一座石雕,麻木地等待著他的命運。

  畢竟……如果黑魔王誇你,如風過耳聽聽就算了,千萬不能當真;如果他罵你,也不是說你一定就完蛋了(這兩點都集中體現在阿波羅尼婭身上);可如果他甚至懶得多說一個詞……迄今為止盧修斯只見過一個人掙脫這種絕境,那就是死了的彼得·佩迪魯。

  「只要你們能夠接引食死徒進入霍格沃茨,就算通過。」與方才相比,這個要求簡直低得可怕,但對於孩子們來說,仍然是天方夜譚,「表現最突出的那個人,會獲得標記。」

  德拉科雙眼晶亮,似乎有話想說,那躍躍欲試的神態像極了貝拉特裡克斯。伏地魔做足了一個好老板的姿態,允許他一個還沒上崗的實習生開口。

  「為什麼不能走斯內普教授的壁爐呢?」德拉科期待地問,「格林格拉斯教授……呃,反正她是魔法部長,聯通一條臨時線路一點兒都不難。」

  「鄧布利多只是受傷虛弱,又不是死了。」斯內普平靜地反駁了一句,德拉科脖子一縮,演技十分自然。

  不愧是雷古勒斯帶出來的小孩!

  「噢,西弗勒斯?」伏地魔倒是很驚訝,「你成功了?」

  「幸不辱命。」斯內普神情自若。

  伏地魔下巴微微一抬,鼻子裡噴了口氣,顯然是對結果十分滿意,壓根不考慮這個任務多麼難以完成。

  「我來告訴你,德拉科。」伏地魔心情很好地解釋了一句,「黑魔王必須做好你們都是廢物的打算,如果你們一直完不成,難道我還一直等?」

  所以那個方案是伏地魔留給自己的Plan B。德拉科好不容易自然一些的面色再度蒼白,倉皇地低下頭去。

  「別怕,別害怕!」伏地魔甚至笑了起來,「以你們這個年紀來說,廢物率高得可怕,你爸爸當時,還不如你膽子大。」

  德拉科勉強笑了笑,比哭好看不到哪裡去。

  「你們知道要怎麼做。」他瞧了瞧自己右手邊的夫妻,見那兩人一個欠身一個頷首,完全同床異夢的模樣,感到一陣安心。

  「散會吧!」他大發慈悲。



第184章  魔蹤(1)

  哈利·波特快活得要起飛!

  他站在西裡斯新弄來的奶黃色敞篷老爺車上,張開雙臂,大喊一氣:「我要征服世界!」

  「我想你需要先征服交通警察。」雷古勒斯坐在副駕駛上,笑著從後視鏡裡看他。

  西裡斯歡樂地吹了聲長長的口哨:「你別打岔,他說他要征服世界!」

  他們給車子施了強力忽略咒和混淆咒,堪稱低配版的騎士公共汽車,西裡斯又開得飛快,大多數麻瓜和交警根本沒反應過來時,這車已經開沒影兒了。

  他的教父根本拿這車當卡丁車在開,哈利灌了一肚子風,躺下來望著漂浮著朵朵白雲的藍天,感到一陣心滿意足。

  太好了,雷古勒斯成功脫身,德拉科的事也解決了——哈利得知計劃也很倉促,阿波羅尼婭根本就是協調好了各方面最後才通知他們,海德薇敲響車窗玻璃時火車已經進入大倫敦範圍內,哈利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就到站了,得虧大家坐在一起,不然肯定來不及一一通知。

  不過德拉科埋怨他、他也沒話說。這件事太離奇,除了韋斯萊們,別人大概很難理解。如果不是德拉科非要留下來,他想阿波羅尼婭一定打算讓雷古勒斯真的在德拉科·馬爾福的世界裡消失,那太殘忍了。

  聽說雷古勒斯醒來時德拉科正好在邊上,當時嚎得連地下室裡正吃飯的西裡斯都聽得見。

  「我們現在去哪?」哈利趴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格裡莫廣場嗎?」

  「鳳凰社剛重建的時候有一大堆事情,開會啊,安排值班啊什麼的,大家都有點緊張,現在也不用看著那個破球了,當然各回各家。」西裡斯瀟灑地叼著一支沒點燃的煙,「送你去陋居!」

  哈利有點小失望,他其實是想和西裡斯住在一起的,但是韋斯萊家也不錯——鄧布利多不知道又會給布萊克兄弟倆安排什麼任務,留在陋居,至少羅恩金妮或許還有赫敏,能互相養活。

  「真不建議你去!」雷古勒斯笑容揶揄,「我倆現在在那裡都有點礙事。」

  「啊?」

  「萊姆斯那個毛茸茸的小任務已經完成了,不用再鑽山溝子了。他不想回去打擾父母,女貞路5號又變成了保護你的前哨站,就住過來了,結果唐克斯也來了,她簡直是按一天三頓飯地來報到。」

  哈利瞠目結舌,他不敢想像自己一個單身漢戳在那四個人中間會有多難受,他都快十六了,裝可愛沒用了。

  還是陋居好,羅恩和赫敏在公共場合還是很克制的,如果赫敏會來的話。

  「那你們最近在忙什麼?」他探著頭繼續問,「一直當電燈泡嗎?」

  「鄧布利多建議我們都避避風頭。」雷古勒斯說,「西裡斯就帶那幾個孩子去見了麻瓜的呃……心、心理醫生?」

  放假時他們已經都能看見夜騏了。哈利一下子擔憂起來,急急忙忙問:「羅恩沒事吧?」

  他當初只是看見伯莎·喬金斯的屍體,又遠遠看見阿萊克托·卡羅被殺,心態已經崩得不成樣子。小巴蒂·克勞奇可是羅恩親手弄死的。

  「這孩子心大著呢,他可不像你!莫麗擔心他失眠或者做噩夢,半夜去守著,結果他打呼嚕吵得鄰居食屍鬼睡不著覺。」西裡斯邊說邊笑,「隆巴頓男孩有點應激,跟你當初一模一樣,我多帶他去了幾次,也好多了。」

  「阿波羅尼婭這個提議倒是很對路。」雷古勒斯失笑道,「她當初怎麼把你忘了呢?」

  「哼!」哈利抱著胳膊,「沒准就是吸取了我的經驗教訓!」

  西裡斯笑得煙都掉了。

  「伏地魔呢?」哈利重整旗鼓,「他還在搗鼓魂器?」

  「你得先把這個口癖改掉,哈利。」雷古勒斯嚴肅起來,「這個名字隨時會變成一個詛咒,阿波羅尼婭已經控制了魔法部,他無所畏懼。」

  「湯姆呢?」哈利從善如流,「他還在搗鼓魂器?」

  聽到那個詞,布萊克們就雙雙想起哈利在《唱唱反調·六月之夜特刊》上的溫情寄語,西裡斯笑個不停,老爺車差點衝出車道。

  「沒有……」雷古勒斯笑得把頭埋進手臂裡,斷斷續續地說,「他……出差了,好像。」

  「出差?」哈利一愣,「聽上去還有人給他報銷車旅費呢,誰這麼倒霉?」

  雷古勒斯透過後視鏡看著他。

  「你?」哈利噴笑出聲,「布萊克?」

  「現在是馬爾福了!」雷古勒斯輕松地說,「不過我估計黑魔王會偷渡,我可不能想像他跑到別國魔法部裡登記魔杖的樣子。」

  哈利想不出來能有什麼秘密事物需要伏地魔本人親往辦理,但他並不擔憂——伏地魔的餐桌上到底還有多少人完全忠誠於他,這可真難說。

  奶黃敞篷老爺車大概被亞瑟參與改造過,它毫無阻隔地衝破了陋居的防護咒,隔得老遠哈利就看到兩道橫幅在微冷的風中歡快飄揚,還有其他花裡胡哨的配套裝飾物,讓陋居好似一盆發了芽的大土豆。

  「熱烈慶祝弗雷德和喬治居然能順利畢業!」

  以及「熱烈慶祝弗雷德和喬治終於畢業了——海格代表大家  贈」。

  但韋斯萊們卻不急著讓他們進門。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是羅恩的聲音,滿是幸災樂禍。

  「行行好,看看這是誰!」西裡斯大力拍著弟弟和教子的肩膀,「誰會去冒充他倆?我和他們在一起,我肯定也是真的。」

  主要是擅使陰招的食死徒都快死完了,現在這些堪稱清澈見底。

  「不管!鄧布利多讓我們都要試試!」

  「就是嘛,玩玩!」

  「玩玩!」

  「那你玩吧,哈利!」西裡斯干脆利落地說,「我可憐的外甥女在飯桌上沒見到我會哭的!玩得開心!」

  雷古勒斯還沒反應過來——他不太適應格蘭芬多式的親密熱鬧——就被哥哥一把薅上了車,倒車掉頭加速一氣呵成,老爺車絕塵而去,只給哈利留下一臉尾氣。

  「算了吧!」金妮的聲音感情充沛,充滿了不忍,「哈利怪可憐的,看得我都想笑了。」

  哈利氣結。

  最後他不得不供出了自己年幼時為未來的秘密特工生涯而提前想的代號——只有羅恩和赫敏知道。對應的大冒險是捉一只地精並親吻它的屁股,哪怕是食死徒都會選擇絞盡腦汁編一個酷酷的代號。

  當他終於被獲准進門時,才發現陋居的格局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雙胞胎搬走了,芙蓉·德拉庫爾居然搬了進來,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真讓她給辦成了?

  「亞瑟和我打算在結束後擴建一下房子,不然孩子們漸漸大了,房子住著越來越擠了。」一直含笑看著他們鬧騰的莫麗在帶哈利去客房時如此介紹,「至少盥洗室需要多弄幾個。」

  「噢,別白費功夫!」芙蓉紆尊降貴地替他拎著箱子,閃亮的金發一甩一甩,「我和比爾不打算住在這裡,他已經在看地方了。」

  還真讓她給辦成了!哈利瞳孔地震。

  「查理總會帶女巫回來的。」莫麗笑容有點僵。

  「他不是在羅馬尼亞嗎?到現在了他都沒回來,沒准給你牽回一條母龍。」芙蓉滿不在乎地說,「那條你們都認識的,叫什麼來著,諾貝塔?」

  比爾連這都跟她說了???

  「還有珀西!」

  「珀西本來就住在外面。」芙蓉直愣愣地說,「弗雷德和喬治也住在外面。」

  莫麗猛地把赫敏攬了過來,鐵一般的臂膀緊緊箍著她的的腰,唬得赫敏直「哎喲」。

  芙蓉直接笑了出來。

  「好吧,隨便你!」她以一種大人縱容小孩的腔調說著,輕快地轉身出去了,「我們的金妮小公主呢?誰看見她了?噢,這個調皮的紅發精靈!」

  「我保證她以前不這樣!」哈利飛快地說,莫名感到一陣內疚,好像是自己把這個奇葩給招進韋斯萊家門的,「真的,她當勇士的時候挺正常的。」

  「我們都解釋過了。」羅恩有些氣弱地說,「比爾說,這都是因為他是她的真愛。」

  「他倆就像茶壺和壺蓋。」赫敏忍著笑評論,「可憐我們的金妮小公主,總是四處藏起來躲避她。」

  韋斯萊家的生活自在又充實,哈利和羅恩不得不撿起大部分體力活,比如抓地精,就不能用魔法代勞。陋居就像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型莊園,莫麗飼養家畜、家禽,種植蔬菜和谷物,甚至自己熬糖、制作黃油,赫敏從來沒在陋居住這麼長時間,看得她膽戰心驚。

  「別害怕,赫敏。」金妮銜著汽水瓶裡的彩條吸管,遠遠望著哈利和羅恩采摘洋薊,「並不是所有女巫都像我們的媽媽那樣怕生,據我所知,迪戈裡夫人就每天去普利茅斯的麻瓜超市采購,洛夫古德家……盧娜的母親去世了嘛,他們家基本是靠著破釜酒吧的套餐過活。」Ⅰ

  赫敏稍微松了一口氣——如果不出意外,她對於和羅恩共度余生沒什麼意見,但陋居的生活方式還是太……她可沒有一丁點兒為了家庭犧牲事業的意願。

  「其實我們家絕對夠條件去排隊領一只小精靈,噢不要那麼看著我!」金妮大笑一聲,生怕引來芙蓉注意,又趕緊壓低聲音,「但是媽媽不樂意,她不想家人的生活起居都假手一個……其他種族。」

  「我當然可以『雇』一只小精靈,我不得不。」赫敏神情嚴肅,「因為我用手做飯都很難吃,更別說用魔法了。」

  金妮「吭哧」、「吭哧」地笑起來,在芙蓉端著一盤小蛋糕裊裊降臨來關懷她們以前,火速撤退。

  哈利平心而論,陋居的生活還是比在德思禮家要輕松得多,畢竟不是每天都需要摘菜(用魔法會損傷根莖)、修補雞窩(他根本就不會)或者為果樹剪枝(總是剪過頭),所有日常重復的家務基本上都與灰塵有關,一個「清理一新」或者灑上斯科爾夫人去污劑的「自動」墩布就能通通解決。

  相比在德思禮家的度日如年,在陋居的半個月簡直一眨眼就過去了。O.W.Ls成績發放那天,哈利他們正在安慰焦慮不安的赫敏,旁邊讀報紙的莫麗·韋斯萊卻先叫了起來。

  「噢,天哪!他死了!」

  「誰?誰死了?」孩子們都以為又有襲擊事件發生了,「不是說伏地——哦不,湯姆,暫時不敢對巫師出手嗎?」

  神秘事物司一戰折了兩員大將,去車站接個孩子都能誤傷一個雷古勒斯,黑魔王最近走背字兒,只敢欺負欺負麻瓜。

  比較難搞的是攝魂怪,目前還找不到一個有效的辦法,只能鼓勵民眾:如果你今天感到特別冷、心情特別down就別出門了,待在家裡,反正攝魂怪不能穿牆。

  芙蓉站在韋斯萊夫人背後,彎腰去看報紙。莫麗被她滑落的、帶著香氣的長發煩得不行,干脆把報紙遞給她,說:「怎麼,你也認識這個人?我們小時候,他遺留的陰影還很深,日子還沒好過幾天,新的陰影就又升起來了。」

  「那時英國仍是一片淨土。」芙蓉淡淡地說,「法國卻不得不直面他的侵蝕,我祖父有一位表親,全家都被殺害了,連不到一歲的嬰兒都不放過,只因為他看上了人家的房子。」Ⅱ

  孩子們面面相覷。

  「所以,你們在說誰啊?」赫敏小聲問。

  「蓋勒特·格林德沃。」芙蓉又把報紙遞給她,好像捏著什麼髒東西。

  「噢我知道!」

  「巧克力蛙卡片!」

  「鄧布利多覺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偉大的成就!」

  「他死了。」赫敏飛快地閱讀著報紙,奇跡般地忘記了恐慌,「死了很久才被人發現,據說牢房裡堆滿了腐爛的食物,還有一具白骨。」

  這只能算一個小插曲,畢竟在座的所有人對於上屆大魔頭都沒什麼明確的概念。巫師考試局的貓頭鷹來過之後,在陋居上空示眾一個月的橫幅終於改了內容:「熱烈祝賀赫敏拿下所有的O!」

  以及「熱烈祝賀羅恩的證書比弗雷德和喬治加起來都多」!

  「莫麗,我們家哈利怎麼沒有?」前來報信的西裡斯不滿地說道,他特意帶了冰淇淋,「反正也只有獲准進入陋居的人才能看見。」

  「我們也不能保證湯姆會不會突發奇想襲擊陋居。」哈利很淡定,「再說我能寫什麼呢,『恭喜哈利也拿到了挺多O』嗎?」

  於是一個大氣球人在掃帚棚外搖搖擺擺地立了起來,上書「恭喜哈利也拿了挺多O」。西裡斯現開車去城裡麻瓜商店買的,由於他們誰也不會弗立維教授裝飾聖誕節的氣球魔法,西裡斯又忘記買打氣筒,不得不多花了兩個小時才弄好它。

  「差點忘了說正事。」西裡斯擦了把汗,「伏地——咳,裡德爾沒回來。」

  「什麼叫做『沒回來』?」

  「他出差的地方有艾比蓋爾的人,發現裡德爾去過。他撲了個空,卻仍然滯留在外,至少英國境內沒有他的痕跡。」

  「他的『痕跡』?」赫敏立刻抓住了重心。

  「我畢竟有個高材生弟弟。」西裡斯毫不謙虛地說,「去年哈利的魔杖和裡德爾的魔杖發生了閃回,他就把魔杖丟給了雷古勒斯研究。」

  哈利向小伙伴們介紹了雷古勒斯這些年一直持續不斷改進研發的「基於蹤絲原理的魔杖GPS」工程。

  「本來是為了抓我的。」他開了個玩笑。

  「魔法部應該會買斷這個東西吧?」

  「和平年代,它只會淪為上層鬥爭的工具。」赫敏毫不客氣地說。

  「交通司當年還搞出了更了不得的東西,甚至能捕捉巫師幻影移形過程中的蹤跡。」西裡斯神情痛恨,「那個亞克斯利……死有余辜。」

  「鳳凰社?」哈利震驚不已,「你們不是都留活口嗎?」

  「也是他自己倒霉。」西裡斯搖搖頭,「不知道被誰的昏迷咒打中了,頭朝下栽進貝拉家門口的河裡,黑燈瞎火的誰也沒看見他,等傲羅清點戰利品的時候都涼了——這是穆迪說的。」

  「那它依舊在交通司裡?」赫敏很關心這件事,「我是說那個東西。」

  「艾比蓋爾正想辦法摧毀它,或許一場大火就不錯。」西裡斯輕松地說,「你以為她把烏姆裡奇召回去做什麼,背鍋用的。」

  眼看著話題越來越歪,西裡斯不得不強勢拽回。

  「鄧布利多派我來是為了讓你能提前做好准備,莫麗。」西裡斯望向正在分冰淇淋的韋斯萊夫人,「他認為裡德爾很可能去了羅馬尼亞。」



第185章  魔蹤(2)

  「羅馬——」莫麗一口氣沒上來,頓時搖搖欲墜,「你是說,查理?」

  羅恩連忙跑去搶下她手裡的大銀勺,和金妮一起把老媽按在沙發上坐好。

  「冷靜點,媽媽。」他祈求道,忍不住看了看家裡的鐘——即使目前優勢在我,鐘表的指針依舊齊齊指向「生命危險」。

  「為什麼是羅馬尼亞?」哈利問。

  「因為他沒牌可打了。」西裡斯笑道,「拉攏巨人,失敗了;拉攏狼人,又失敗了;得力助手,一個接一個的死,剩下兩個間諜不能輕舉妄動,盧修斯又菜得人盡皆知……連海格都在盡力安撫八眼巨蛛,阿拉戈克快死了。」

  「如果海格失敗了,」羅恩嘟噥道,「你們就會失去我這個強力臂助!」

  「那完了!」西裡斯誇張地捂住心口,「因為海格總是帶著格洛普,蜘蛛們對他很不友好呢!」

  赫敏還在安慰莫麗。「放心吧,火龍是不能被馴服的。」她說,「巫師只能和它們和平共處。」

  「對對對!」羅恩也想起之前陪赫敏查過的資料,「查理說他在龍眼裡也就跟草地裡的一窩兔子沒什麼區別,不值得吃的。」

  「咳!」西裡斯清了清嗓子,「說實話,巫師歷史上確實有過一次無限接近於『馴服』龍的記錄,但好消息是,那位巫師是我們這邊的,更好的消息是,他目前就在羅馬尼亞。」

  莫麗·韋斯萊的臉上扭曲出一個悲欣交集的滑稽神情。「哦,你是多麼壞心眼啊,西裡斯!」她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

  「要真是十萬火急的消息,我怎麼會拖到現在才說?」西裡斯十分委屈。

  「那是誰啊?」羅恩悄悄拐了拐哈利,「他們怎麼好像都知道啊?」

  哈利搖了搖頭,被路過的赫敏贈送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

  「紐特·斯卡曼德。」芙蓉居然都知道這號人物,還特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仿佛這是理所應當的,「他還曾兩次抓住格林德沃,至少一次摧毀他的邪惡計劃,並迫使他選擇和鄧布利多決鬥,導致了他的慘敗。」

  「我還以為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教科書作者。」羅恩神色悲哀,「我是怎麼拿到保護神奇生物那個O的?」

  韋斯萊一家提心吊膽地等了幾天,信足足寫了一打,連珀西、弗雷德和喬治都抽空回來過,終於在哈利十六歲生日這天等到了確切的好消息——報喜鳥盧平和唐克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招待。

  「裡德爾無功而返。」盧平言簡意賅地說,「查理也受了點傷,因為保護區被撕了個大口子,他們得去把龍都找回來。」

  金妮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根雙胞胎前年滯銷的嗚嗚祖啦,吹得所有人都捂起耳朵。

  「斯卡曼德先生沒事吧?他年紀應該也不小了。」

  「沒有。但他沒想到裡德爾是個一言不合就用死咒的瘋子,剛開始不適應,手裡的小動物損失不少。」

  韋斯萊們齊齊松了一口氣,放心開趴!

  「你們在忙什麼呢?」哈利遞給盧平一杯酒,後者搖了搖頭,換了氣泡檸檬汁,「鄧布利多派你和唐克斯一起?」

  唐克斯臉上浮現出一種又甜蜜又煩惱的表情。

  「是啊,是啊!」她郁悶地說,「不知道鄧布利多怎麼想的,派我們去勸阿米莉亞·博恩斯,讓她趕緊跑路。我根本不擅長勸人,萊姆斯我都勸不動,何況博恩斯司長呢?」

  哈利隱隱約約記得那個嚴肅的方下巴女巫。

  「她有危險?湯姆要殺她?」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是部長以下第一實權派,他一定會換上自己人,好吧,『自以為』自己人。」盧平俏皮地說,隨手從莫麗遞給唐克斯的蛋糕上揪掉一顆櫻桃,「對不起,莫麗,朵拉不喜歡這個。」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派對現場忽然安靜下來,大家互相交換著興奮又八卦的眼色,當事人已經雙雙紅成了兩根水蘿蔔。

  「看來我和西裡斯要長輩分了?」雷古勒斯揶揄道。

  「沒有的事,你別胡說!」盧平立刻道。

  「你都情難自禁了,月亮臉。」西裡斯看熱鬧不嫌事大,「如果不是私底下無數次念過這個名字,又怎麼會不小心順嘴說出來呢?」

  盧平惱羞成怒地瞪著他。

  「沒事,西裡斯。」唐克斯滿眼是淚,是高興的,頭發變成了朦朧甜蜜的奶油粉色,「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不是在唱獨角戲,他不是不愛我,他只是個膽小鬼!」

  「男巫的榮譽呢,盧平教授!」弗雷德催促道,「你寧願被人說膽小鬼嗎?」

  「我就是膽小鬼。」盧平斬釘截鐵地說,雖然臉色時紅時白,可態度卻很堅決。

  「那就是愛我咯?」唐克斯立刻反口問道,「你承認了,萊姆斯。」

  「她可真像安多米達,平常蔫蔫兒的,關鍵時候真機靈。」西裡斯差點兒沒笑出來,「快別打擾了我們哈利的生日會,你倆上樓說去!」

  「狼人不會遺傳給小孩的,萊姆斯!」哈利趕緊補刀,「你只是感染了某種病毒,它可不能改變你的基因!」

  「我還沒想那麼遠呢!」樓梯上傳來唐克斯羞惱的叫聲。

  羅恩迫不及待地想說話,被赫敏攔下了,他們屏住呼吸,企圖偷聽到一些動靜,奈何盧平也不傻,一時間樓上樓下一片安靜,只有無線電收音機裡輕柔地漾出女歌手迷人的聲線。

  「算了吧?」亞瑟揮揮手,「戰爭年代最容易湧現那些熱血上頭的愛情,我看萊姆斯這麼謹慎也挺好的。」

  「熱血衝頭的愛情?」莫麗的語氣很危險,「我們也是戰爭年代在一起的!」

  亞瑟連忙喊冤,氣氛重又歡樂起來。

  「我們也是戰爭年代在一起的。」芙蓉坐在比爾的沙發扶手上,雙手含情脈脈地捧著他的臉,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往他大腿上滑,「愛情會永遠充斥在我們的腦海裡,哪怕戰爭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你倆也上樓吧!」金妮毫不猶豫地說,「這裡盛不下你們的愛情。」

  八月初的某一天,哈利他們收到了霍格沃茨的貓頭鷹。好消息是他成為了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壞消息是本年度黑魔法防御術的課本仍然是空的。

  「不妙的預感。我寧願像穆迪那樣,買了本書當擺設。」羅恩坐在魔法部派來接送他們去對角巷的轎車上,惴惴不安,「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就更需要一位靠譜的教授了!」

  「部長難道不靠譜嗎?」開車的司機忽然憤憤地問,「考試局的人說今年黑魔法防御術的通過率都提高了呢!」

  羅恩吐了吐舌頭,和哈利交換了一個眼色,赫敏則指了指儀表盤,示意他們去看——上面擺放著一個小小的彩繪泥塑,憨態可掬的小水獺抱著一塊又黑又扁的長方體。

  對角巷已經完全失去了那種熱鬧繁華的感覺,變得蕭條、冷清。連破釜酒吧的老板湯姆——他甚至開始要求別人用中間名稱呼自己了——都在滿腹怨氣地擦著酒杯,臉色比豬頭酒吧的另一位鄧布利多還難看。

  「多虧了《戰時保障法》。」湯姆唉聲嘆氣,「我們至少不會餓死。」

  「《戰時保障法》?」

  「那是什麼?」

  「不知道,聽上去總比《魔法部高級教育令》要順耳點。」

  「拜托!你們一點報紙都不看嗎?」赫敏氣急敗壞地說,「《戰時保障法》是魔法部在你生日那天出台的,哈利,給予七月以來失業巫師最基本的生活保障,畢竟受戰爭影響最大的就是商業。」

  這倒是一點兒不假,韋斯萊家要是不差錢,完全可以關起門來、遠離塵世地過上一百年,莫麗連冷霜都會做,還治好了金妮的日曬斑。

  「主要資金來自於布萊克的捐贈,西裡斯差點兒沒把半個金庫都給出去,還是鄧布利多說用不了這麼多。」亞瑟聽到他們談話,悄悄地加入進來。

  「難道湯姆就不管嗎?」哈利難以置信,「我是說沒鼻子的那個。」

  「他應該沒那個意識吧?」赫敏嘲諷道,「我感覺他不需要『統治』,他只需要『榨取』。」

  「別把裡德爾看得太輕了,赫敏。」亞瑟嚴肅地糾正她,「賬面上的錢少得可憐,比爾幫我們在古靈閣開了個新戶頭,錢在那裡。所有的事都是鳳凰社在干,只是打著魔法部的旗號,因為人們往往會選擇相信官方。」

  「所以在伏地魔眼裡……《戰時保障法》只是個花架子?」哈利覺得自己有點兒懂了。

  亞瑟神秘兮兮地點點頭。「所以說我們真的很缺人,完全忙不過來。」他指了指遠方『韋斯萊魔法把戲』那個花裡胡哨的招牌,「他們兩個,之前死纏爛打非要加入,誰知道現在根本忙得抽不開身!」

  話是這麼說,但他和莫麗還是很自豪的,在莫麗看見「便秘仁」的廣告之前。

  「不行,你們還是別去了!」趁著幾個小的都被五花八門的惡作劇產品勾走了魂兒,莫麗決定找雙胞胎兒子談談,「你們倆就是呆在店裡我都怕你們會被暗殺在馬桶上。」

  原本的計劃是由弗雷德和喬治加入到保鏢小隊裡來——他們也算是地頭蛇——陪著孩子們把開學需要的東西買齊。但現在莫麗完全不放心了。

  「可是,媽媽。」喬治不以為然,「這樣你和爸爸平均一人要看兩個孩子。」

  「我看大了你們七個!」

  最後還是亞瑟把莫麗拖走了,讓弗雷德和喬治有機會向幾個店員布置一下稍後的工作。

  「侏儒蒲?」弗雷德奪過羅恩拎著的購物筐,看也不看地扔到櫃台後面去,絲毫不管羅恩「喂,我是打算買的,我有錢」的悲憤呼號,「當然可以,金妮,你可以每個顏色都養一只!」

  「我想我們家可沒那麼髒!」金妮同情地看了羅恩一眼。Ⅰ

  他們分頭行動:莫麗帶著羅恩赫敏去買新袍子,亞瑟帶哈利金妮去買課本,弗雷德和喬治去買文具和魔藥材料,主打一個速戰速決。

  在麗痕書店門口,他們遇見了孤身一人的德拉科。

  場面一度很尷尬。自從哈利去《唱唱反調》上揭露盧修斯以來,他們在學校裡就保持著一種互相無視、互翻白眼的狀態,畢竟每次吵架也怪累的,好幾節課一起上呢!但現在伏地魔公開露面了,德拉科還被鳳凰社「抓走」過,甚至還有「殺」(教)父之仇……他們現在拔魔杖干一架也是合理的。

  「馬爾福!」金妮結結巴巴地放狠話,「你、你的……呃,頭發!它晃到我了!」

  亞瑟露出「有被可愛到」的表情,攬著女兒先進去了。德拉科十分無語,指了指書店門口一株精心修剪出動物形狀的冬青盆栽——圓頭圓腦的水獺懷裡抱著一塊小黑板,上面寫著新到書目。

  哈利:?

  「笨死你算了!」德拉科翻了個白眼,「我得走了,我要去趟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

  「去那裡做什麼?」

  「不知道。」德拉科搖了搖頭,「她讓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去了就明白了,可能是留了話。」

  哈利望著德拉科沒入小巷深處的背影,忽然有點羨慕他。德拉科已經可以獨立執行任務了呢,他買個東西還要被重重保護,唉。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市,蘇豪區,華埠。

  參加完阿米莉亞·博恩斯的「葬禮」,阿波羅尼婭忽然很想吃麻辣燙。

  現在肯定是沒有的,她只好先去維特羅斯Ⅱ將新鮮蔬菜每樣都買了一些,又過來買調味料和豆制品,准備自己動手DIY。

  結果那家副食品商店的煤氣管道出了點小問題,正在修,阿波羅尼婭拎著滿滿一袋食物,在門口等得腳酸。

  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搞定阿米莉亞·博恩斯費了她一些功夫。真不愧是埃德加的妹妹,和她嫂子一樣油鹽不進。既不肯跑路,又不肯「投誠」——連裝一裝都不願意,非要梗著個脖子杠到底,那就只好請她去「死一死」了。

  至少現在她不用親力親為去挖屍體了。盧平動手的時候,還有唐克斯給望風哩——也證明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純屬扯淡,博恩斯就讓他們碰了個釘子,活該負責到底。

  「不介意的話,女士。」一個老乞丐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那是一截突出的條石,不知道屬於建築物的什麼部分。

  「謝謝您。」阿波羅尼婭從來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她很上道地摸出錢包,在老頭腳邊放了一張十鎊的鈔票,這才小心翼翼地擠了半個屁股。

  「哦不!」

  老頭的口音有些古怪,阿波羅尼婭這才注意到他身側另放著一只大紅塑料桶,清水裡插著無數鮮花。

  「是我誤會了,真的很抱歉!」阿波羅尼婭連連道歉。老頭雖然敢到華埠和移民與黑戶搶生意,衣著也相當整潔,健康狀況卻不怎麼好,他瘦得很,牙齒幾乎快要脫光了,西裡斯·布萊克那麼多年沒刷牙都還好好的呢!

  「現在應該已經可以安裝可拆卸的活動假牙了,為什麼不試試呢?」為了彌補錯誤,她熱心腸但不太確定地說,「看您像外國人的樣子,參保NHS了嗎?Ⅲ呃,大概也不給報吧?如果您嫌貴,我認識一家牙科診所,可以為您打折。沒有牙不行的,老年人本來就容易營養不良,得多補充肉蛋奶,您這樣只能打成糊糊,可難吃了。我外祖母Ⅳ就——」

  「您買的什麼,女士?」老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塑料袋,阿波羅尼婭忽然感到一陣羞愧。

  「一些青菜,土豆,幾只河蝦,一塊羊肋排和一根大棒骨。」阿波羅尼婭額頭滴汗,她買的全都是原材料,根本送不出手,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一個硬紙盒,「這個您拿去吃吧,反正您也沒牙了。」

  老頭看上去婉拒的話都到嘴邊兒了,但一看到「松露巧克力」的標簽,就立刻改變了主意。「我愛人很喜歡吃這種東西。」他合情合理地解釋道,「您的胃口不小,和先生兩個人吃嗎?」

  阿波羅尼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笑死,她「先生」是魔法部。

  「呃……他好像沒說要來吃飯,這就是我和……呃,保姆兩人份的,大棒骨用來熬湯,蝦子可以做肉丸,羊排片成小卷,第二天還可以烤著吃。」

  「您有保姆,怎麼自己出來買菜?」

  阿波羅尼婭卡了一下,尷尬道:「您在華埠做買賣,難道不曉得他們本土食物的料理方法和西餐完全不一樣嗎?我的保姆是個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她不懂這個。」

  「所以您不是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咯?」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看著老頭從水桶裡抽出一支純黑的花,遞到她眼前。

  「高山黑百合Ⅴ,很稀罕的,歐洲根本沒有,現在正值花季。」老頭微笑著將花插進她的購物袋裡,「為了報答您的關懷、十英鎊以及巧克力。」

  「不不不,我不能要。」阿波羅尼婭連忙推拒,「您自己留著賣吧,這太珍貴了,我小時候讀過一篇課文,培育黑色的花朵是很耗費人力物力的。」

  「是嗎?」老人神秘地微笑起來,「霍格沃茨哪門課上還有這種課文?」

悠于 2025-4-11 23:30

第186章  魔蹤(3)

  像是一個置換反應,阿波羅尼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是誰?」她發現自己忽然不能動彈了,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和嘴巴是自由的,「誰告訴你這裡的?」

  她萬分確定自己帶救世主來打牙祭的時候表現得十分正常。斯內普不會背叛她……不,也不一定,嚴格意義上講她也背叛過斯內普,還是「為了他好」。

  「看來還有別人知道你這個秘密花園,小姑娘?」老人立即抓住了她話裡的漏洞,「知道嗎,『銀舌』最初是用來形容我的。」Ⅰ

  「不知道。」

  「當然,不然你也不會把我比成『鬥雞』了。」老頭放松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就是你,對吧?說我是一只困在籠子裡的雞?」

  阿波羅尼婭隱約對這句話有點兒印像,但她不太記得了。她每天實在要說太多話,為了塑造人設,各種修辭、歇後語、成語、名人名言都盡可能地本土化後塞進去。

  「我確信我沒見過你。何不以真面目相見呢,先生?」

  「這就是我的真面目。」老頭很坦然地動了動干癟的嘴,「不太中看對吧?會好起來的,我們畢竟是巫師!長一副新牙,總該比麻瓜便宜點吧?」

  說著,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長出了一口潔白閃亮的牙齒,堪比吉德羅·洛哈特。

  「令人欽佩。」阿波羅尼婭淡淡地說道,「您如此強大,想必我沒什麼能幫您,或者阻礙您的。」

  「你已經幫過我了。」

  老頭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根長長的火鍋筷,尾部還惟妙惟肖地打了個洞,用來和另一根配套的筷子系在一起。

  「你不是死了嗎?」阿波羅尼婭內心尖叫,面上被迫不動聲色。

  「什麼都不做,留下一個空牢房,那太蠢了。」

  「但願那具白骨不是一個無辜的人。」

  「當然,以鳳凰社的標准來看他還很純良,但以你的標准,小姑娘,他很值得去死。」

  「我的標准?」

  「你的標准。我一直在研究你。阿不思答應我,如果開學前我能取得進展,他就相信我試試看。」

  「原來我只是二位情..趣..play的一環?恭喜恭喜!」

  「年紀大了,有些事確實不能來真的了。可惜!」

  阿波羅尼婭難得地被別人噎得夠嗆。

  「我想您已經拿到了您想要的,是時候該回去和您的愛人好好分享了,格林德沃先生。」事已至此,她只能祈禱巫師無法突破他們固有的認知。

  「蓋勒特·格林德沃已經死了。」老人隨口道,「新名字我還沒想好,等阿不思為我起一個吧!」

  什麼意思,秀到她眼前了是吧!阿波羅尼婭想翻白眼都不行,氣得把眼睛狠狠閉上了。

  「到底是誰告訴您要到華埠來找我的?」她不甘心地問。

  「是你自己。我一直在跟著你,只是你沒發現。趁著你進那家店的時候,我布置好了一切。」格林德沃一針見血地說道,「巫師忽略麻瓜,因為他們看不起麻瓜;你忽略麻瓜,是因為你喜愛麻瓜信任麻瓜,你覺得麻瓜裡不會有壞人,特別是這裡的麻瓜。」

  阿波羅尼婭被他這一通「麻瓜論」繞得頭大如鬥。她清晰地認識到,她被自己的套路反套路了。

  「想不到一位號稱要對全球麻瓜開戰的黑巫師,居然這麼擅長偽裝麻瓜。」

  「用心學而已,畢竟我落後了世界五十年,雖然巫師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多了個跳梁小醜。」格林德沃謙虛了幾句,還不忘打擊她,「也是你自己太大意了,無名氏小姐。」

  「您研究我,難道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研究你,自然知道繆西卡·格林格拉斯的母親在生頭胎時難產去世了。」

  阿波羅尼婭倒是第一次聽說女巫還會難產。格林德沃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善解人意地說:「魔法可以解決女巫整個妊娠生產過程中遇到的大多數問題,只有兩種不行,鑒於另一種被麻瓜稱之為『產後抑郁』,所以這一種被統稱為『難產』。」

  「所以是什麼?」

  「麻瓜管這個叫做,我想想……哦,羊水栓塞。」Ⅱ

  阿波羅尼婭努力裝作很懂的樣子,實際上此時的格林德沃已經比她還懂了。這家伙為了完成老婆的任務,是不是連屎都肯吃?

  「既然這樣,您還不如說結論呢!」

  「我現在告訴你,豈不是給你時間思考該怎麼搪塞阿不思?還不如你告訴我,希望我怎麼說。」

  阿波羅尼婭竭力從被鎖死的眼珠裡表達出一些懷疑的情緒。

  「我們才是一類人,小姑娘。你現在別無選擇,只能相信我。」格林德沃點了點她的腦門,活像個慈愛的老祖父,給阿波羅尼婭膈應得不行,「我提出這個建議就意味著,我相信你對阿不思無害而有益。」

  她甚至不能深呼吸!因為鼻孔不能擴張!

  「你就說我11歲之前生活在遠..東。」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她已經放棄掙扎,但姿態還是要做足,「格林格拉斯夫婦虛構了一個孩子,反正他們沒有親戚,也很少和人來往,找了很多年,才找到我來填這個坑。」

  「至於那些未蔔先知,就當做魔咒事故後遺症。」她想想又補上一句,不忘了刺他一下,「希望鄧布利多教授在你和我之間更相信你。」

  格林德沃絲毫不肯吃虧。

  「哦,剛才有件事忘記講了。」他輕描淡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相信你,女士,是因為我真的能夠未蔔先知。」

  哈利·波特困惑地望向教師席。

  准確地說,是教師席上那位新來的疑似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傑拉爾德Ⅲ·巴沙特。

  他們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遇到過,當時哈利以為他是像盧平那樣身體不適來坐車的,結果他裡裡外外車上車下轉了一圈,拍拍屁股走了——像個第一次來送孩子的麻瓜觀光客。

  傑拉爾德·巴沙特,那其實是一位很得體的老巫師。得體,是相對於有時隆重過頭的鄧布利多,或者不太修邊幅的斯普勞特教授和海格而言的。他那和校長一樣的雪白頭發修剪得很整齊,像新聞頻道發言人一樣一絲不苟,藏青色的長袍乍一看是很低調,他舉手投足之間,那布料上卻會泛起細細密密的閃亮星光,像七月仲夏流淌過天幕的銀河。

  一頓飯沒吃完,喜提外號「老洛哈特」。

  羅恩和赫敏分頭警告低年級學生不要在口舌上惹是生非,金妮見他只盯著那邊發呆,也跟著好奇了起來。

  「教授們的表情不對。」哈利小聲提醒她,「你看鳳凰社的那幾個。」

  麥格教授一張臉簡直像是鐵鑄的,她沒什麼胃口,仍然腰板筆直地坐在那裡,手都沒拿到桌面上來……不會握著魔杖吧?斯內普就更僵硬了,哈利甚至懷疑他在面對自己老板伏地魔時都不會這麼不自然。

  「可是……那個人也很奇怪。」金妮指了指一個長得像海像的老巫師,也是新面孔,「他看上去想隨時把天花板掀了跑路。」

  哈利被她的比喻逗得忍俊不禁。「那應該是教麻瓜研究的吧?」他不確定地說,「萬斯教授應該是沒空教我們了,你知道的。」Ⅳ

  「他們好像都是同齡人,真好,我一直覺得鄧布利多太孤獨了。」金妮隨意地說,「但是不得不說,還是瘦高個顯得年輕。」

  或許是他們指指點點的目光太過放肆,被那個巴沙特教授注意到了。金妮吐了吐舌頭,坐回自己的位置去,哈利卻直接迎著他的目光瞪了回去。

  他沒有告訴金妮的是,他小時候去巴希達·巴沙特家做客,親口被告知巴沙特家已經沒別人了,巴希達娘家也只剩一個蹲大牢的侄孫子——那這位「巴沙特教授」是哪兒來的?

  然而巴沙特教授只是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會兒,便索然無味地移開了視線,哈利莫名有種被看扁的感覺。

  飯後鄧布利多揭曉謎底,頓時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那位十分有派頭的巴沙特教授,竟然才是教麻瓜研究的;海像教授斯拉格霍恩,教魔藥;而黑魔法防御術一職,則花落斯內普。

  耳邊傳來斯萊特林們的歡呼,哈利·波特徹底迷茫了。

  迄今為止,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沒哪個能超過一年的。奇洛死了,洛哈特瘋了,盧平(為了抓佩迪魯)、穆迪(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和阿波羅尼婭(升職跳板)也都及時抽身,那斯內普呢?一年之後,難道他還接著教魔藥?

  「我記得小時候偷聽爸爸媽媽聊天,好像他們那時候的魔藥教授就是斯拉格霍恩。他們只比斯內普大十歲,沒准斯內普也是他教出來的。」寢室裡,羅恩一大早就埋頭翻找自己的O.W.Ls成績單,「又或許,鄧布利多覺得巴沙特教授不適合教黑魔法防御術。」

  「你別把教職說得好像……陋居菜地裡的蘿蔔坑。」哈利站在一邊等他,他的魔藥和黑魔法防御術的成績都是O,換誰來教都穩進提高班,「這會讓我們親愛的湯姆顯得很滑稽。」

  他們都放棄了天文學和魔法史,赫敏險些還要放棄保護神奇生物——畢竟她的確有一個清晰的職業規劃。但麥格教授提醒她,如果她真要以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為她事業的起步點,保護神奇生物的N.E.W.Ts證書必不可少。

  哪怕是赫敏,也不能提前預知兩年後要申請魔法部的哪個職位,只好捏著鼻子把保護神奇生物選了回去——格洛普和馬人留給她的心理陰影,比羅恩為小克勞奇注射死刑帶來的都多。

  除此之外,占蔔終於也不用學了,哈利掰著指頭數了數,居然比他剛入學的時候還少一門,這意味著他們比一年級時還要清閑,還意味著只要他們願意餓肚子,就能在痛苦的周一早晨晚起一個小時。

  新學期似乎開了個好頭——連斯內普也懶得給他們下馬威,或許是因為他們三個都已經掌握了無聲咒,他把那些刻薄的言辭都留給其他人了。

  「別告訴他,你是在幫我媽媽清洗西葫蘆時用『清水如泉』忘了念出聲。」羅恩小聲道,「這既不黑魔法,也不防御術。」

  他們「吃吃」地笑了起來,緊接著一人後腦勺上就挨了一下。

  「一點點小進展就讓你們驕傲自滿到了這個地步,是不是?」斯內普黑著臉站在他們身後,「把我的教室當成了酒吧?」

  他們趕緊嚴肅站好,同時又覺得茫然而無措——這節課學無聲咒,就同學們的進展來看,很可能接下來的很多節課都要學無聲咒,他們已經掌握了,那還能干什麼呢?

  「可是,先生,我們連課本都沒有。」羅恩略感委屈。

  「去年你們也沒有課本,不還是在魔法部大發神威?難道那些秘密寶典只涵蓋到五年級?」斯內普更生氣了,沒一個老師喜歡這樣的學生,即便他這個老師當得又偏心又欺負人。

  羅恩癟癟嘴,示意哈利去看赫敏,赫敏正在變著花樣地防御納威的攻擊,有一些一看就不是鐵甲咒——剛才斯內普的開場白,她是真的聽進去了。

  「別看別人!」斯內普一副最近火氣很大的樣子,「格蘭芬多扣三十分,為你們兩個懶惰成性,為格蘭傑沒有及時糾正你們。」

  「我——你——」羅恩指著自己,又指指哈利,感覺百口莫辯,直到斯內普怒氣衝衝地去霸凌別人,他才敢開口,「他根本不講道理!」

  「你才發現嗎?」哈利悲哀地說,「我11歲之前就意識到了。」

  他注視著斯內普鶴立雞群(身高上)的背影,感到無比疑惑:為什麼他得償所願了,卻還是不高興?



第187章  魔蹤(4)

  吃午飯的時候他們聽說了有關新教授的八卦——巴沙特教授也沒有按照課本來,第一節課他講了麻瓜的集..權體制,講了原子彈,又讓大家思考為什麼近一百年屢屢湧現成規模的黑巫師,還說聖誕節以前他會集中講麻瓜的近代史。

  「然後鄧布利多教授就衝進來了!」傳播八卦的四年級格蘭芬多表情誇張,「就像一頭屁股著火的野豬,他揪著巴沙特教授的衣領,沒錯,他動手了,他把他拖出去,在走廊上大罵了一頓。」

  小巫師們嘖嘖稱奇,完全無法想像鄧布利多動粗的樣子,校長甚至很少高聲說話。

  「不過我第一次發現鄧布利多的口音怪怪的。」說話的是科林·克裡維,他在隔壁教室上魔法史,「他念巴沙特教授的名字時候,發音很模糊。」

  巴沙特教授叫什麼來著?傑森?傑西?哈利記不清了,光這個姓就夠他頭大的了。

  下午第一節課是保護神奇生物,海格搞來了一樣很稀罕的東西。

  「自體再生的蠍尾獸,我偶然在禁林的一個小湖裡發現的。」海格用一圈籬笆牆攔著學生們,他們只能遠遠打量著那一根漆黑的、長長的、還在不斷扭動的尾巴?觸手?毒刺?Ⅰ

  「它看上去像是一塊被連殼掰下的巨大青蟹腿。」羅恩評論。

  「自體再生的速度是很緩慢的,我估計它的本體至少有個四十英尺。」海格舉著一根長長的手杖,自豪地不斷戳著那「根」蠍尾獸,同時驅趕湊得太近的學生,「何況這不是它的主肢,要長成這麼大,至少要五六十年呢,沒准兒年紀比我都大!」

  小巫師們嘖嘖稱奇。

  「現在很難見到蠍尾獸了,如果我活得夠久,說不定我會把它養大。」海格憧憬地說。

  「為什麼?」哈利問。

  「因為沒人能『保護』它,它也不需要保護。」海格撓了撓頭,「要麼逃脫它,要麼被它吃,連斯卡曼德先生都束手無策嘞!」

  「這不等於養了頭小火龍嗎?」羅恩心直口快地說,引得哈利和赫敏拼命咳嗽,「你把它養大,它轉頭燒你房子。」

  「啊這個……」海格尷尬地頓住了,開始艱難想詞兒,「也不一定吧,它這個自體再生就像是——」

  「就像是從小腳趾上長出四肢軀干和頭顱。」有人慢悠悠地說,「需要很久很久,一頭火龍從破殼到老死,它都不一定長齊全。」

  是巴沙特教授,應該是出來遛彎的,那神氣的樣子活像是在巡查自家後花園。

  「沒錯!」海格趕緊點頭。

  巴沙特教授親切地笑笑,走到籬笆邊上張了一張,恍然大悟道:「啊,是它!真是奇妙!」

  那根蠍尾獸也在瘋狂扭動,試圖靠近,被海格不斷地戳回去。

  「保留本體記憶……」他趕緊從頭發裡摸出一根炭筆,往一本自己裝訂的毛邊大冊子上記,「……能夠識別巫師,具體方式不明。」

  「您認識它?」哈利懷疑地問,「不是說蠍尾獸很難被馴養嗎?」

  「馴服貓狗做寵物,當然需要花很多心思。」巴沙特教授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只是驅使一條瘋犬用來咬人呢?」

  他笑著離開了,留下小巫師們面面相覷,心裡毛毛的。

  「加油干,赫敏。」羅恩喃喃地說,「你一定要干到魔法部長,這樣你就可以推動立法,禁止英國境內所有巫師當謎語人。」

  「我不!」赫敏干脆地說,「我要去借麻瓜研究的筆記!」

  接下來的魔藥課上哈利受到了空前熱情的歡迎,明明教室還是那間教室,學生人數還變少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往那一站,就愣是像個擠滿了人的大會場。他那胖大的身子活似個圓滾滾的彩繪皮球,在教室裡來回蹦跶。

  羅恩壓根沒准備課本和材料,被打發去儲藏櫃裡自己翻,斯拉格霍恩教授就趁機和哈利套近乎,說些什麼「哎呀我們早就該認識了,說不定還能一起吃頓飯呢,我都到站台上了,誰知道——哎呀!哎呀呀!」之類的胡話。正當他要拿哈利的父輩說事兒時,羅恩抱著課本天平來救他來了。Ⅱ

  「這是什麼?」哈利冷不丁被羅恩塞了一本破破爛爛的舊課本,「我有書,我買了。」

  「我萬分確信這是斯內普以前的課本,如果你沒騙我的話。」羅恩小聲說,「我可不想被他大卸八塊,也不想未來哪個倒霉蛋被他大卸八塊。」

  趁著赫敏承包斯拉格霍恩的問題,哈利偷偷地翻了翻,果然看到封底上「本書屬於混血王子」一行字。他接著向前翻,又是一陣無語:斯內普自己六年級才搞出來的惡咒,是怎麼敢二年級時就教給他的?你們斯萊特林都是這麼教小孩的嗎?

  羅恩拐了他一下,哈利把課本往膝蓋中間一藏,自然無比地抬起頭來。

  事實證明小灶開得太提前了也沒有用,斯內普送的那本總括版手冊他們都看過,但具體內容只有赫敏清清楚楚地記到現在,哈利憑著從媽媽那裡繼承到的一點魔藥天賦還在硬撐,羅恩就完蛋。

  「你不看你先借我看看!」羅恩去掰他的膝蓋。

  「福靈劑我就有啊,你想喝多少我都給你!」哈利不明所以,下意識夾緊雙腿。以前面對斯內普的恐怖高壓,羅恩可都沒這麼上進過。

  羅恩一下子頹了,蔫蔫地說:「可我想魁地奇選拔的時候喝。」

  哈利見自己那鍋藥也沒指望了,干脆提前熄火等涼了裝瓶。「你上學期打得很好啊!」他認真地說,「怎麼就到了要喝福靈劑的地步了?」

  「上學期你可不是隊長!」羅恩幽怨地說,「在哈利·波特的帶領下取得勝利什麼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沉迷於『六月之夜』的故事嗎?我至少聽到八個人聲稱要參加守門員選拔。」

  趁著哈利沉默,羅恩趁機又去搶混血王子的課本,一下子失去重心,一頭撞到哈利的桌子上,不僅帶倒了自己那一鍋半固態「甘草糖」,哈利剛好晾涼了的活地獄湯劑潑了他一臉,或者說,那坩堝就是衝著羅恩驚慌大叫的嘴灑下去的。

  總而言之,人扶起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打呼了。

  開學第一天,救世主的小團體就給格蘭芬多扣了五十分。還不等大家埋怨他們,就發現鐵三角內部似乎也出現了一些糾紛——赫敏·格蘭傑誰都不理,羅恩·韋斯萊一邊瘋狂討好女友,一邊埋怨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十分無辜。

  「我不明白。」他只好跟金妮吐槽,「我都不肯借福靈劑給他,赫敏比我還頑固,又怎麼肯呢?」

  「你信他倆!」金妮抱著胳膊冷笑,「羅恩肯定比你更了解赫敏,你可以理解為……嗯,生活情..趣。」

  但不是所有局外人都像他倆這樣看得清。不少女巫認為韋斯萊和格蘭傑的戀情有機可乘,另一撮人則覺得孤孤單單的哈利·波特需要撫慰,哈利正有滋有味兒地欣賞羅恩被拉文德·布朗激情告白時的慌張和赫敏的怒火,就看到四年級的羅米達·萬尼捏著個什麼東西向他走來。

  「呃……你這不是給我的吧?」他不確定的說。

  「當然是!」羅米達先將一張樸素的便條塞在哈利手裡,「這是鄧布利多教授給你的。」

  哈利松了口氣,展開便條,正讀到鄧布利多讓他晚上八點去一趟校長室,口令是「酸味汽水」,就覺得有什麼粉不拉幾的東西在他眼前一晃。

  「這才是我給你的!」羅米達的手指間夾著一枚紙折的粉紅愛心,香氣撲鼻,難為她能把一張羊皮紙折成這麼小。

  「呃……不了,我是說,謝謝。」哈利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險些一屁股蹲在地上,他向羅米達揚了揚手裡的便條,「鄧布利多叫我呢,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再見!」

  他生怕鄧布利多此時此刻正在禮堂吃飯,抽空瞟了一眼,不在,很好。

  哈利·波特,自詡問心無愧,提前進校長室避一避也絕不會亂翻,但他絕想不到會被抓了個現行——因為上學期還忙得腳不沾地的鄧布利多,這學期也和他一樣清閑。

  他正和巴沙特教授面對面站在燭台旁,一手扒著長袍領口,一手擎著一面鏡子,巴沙特教授則捏著一根細細長長的畫筆,往他暴露出來的脖子上仔細畫著什麼。

  「呃……我來的不是時候?」哈利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覺得自己從沒這麼大只過,一定非常礙眼,「對不起,教授,我只是……」

  「那你還不快走?」巴沙特教授頭都不回,「現在趕緊離開,我就原諒你。」

  「傑拉爾德!」鄧布利多教授嗔怪地叫了一聲,口音果然像科林·克裡維說的那樣,奇怪得很。

  「現在還不到時間,我們一會兒再說好嗎?」鄧布利多和顏悅色地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個黑櫃子,「去那裡看看吧,孩子,打發一下時間。有些事只是通過我們的嘴告訴你,自己體驗一下也不錯。」

  哈利茫然地順著他的指引打開了櫃門,下層是一只布滿古樸花紋的淺石盆,上層則被分成了一個個的小格子,每一格裡都插著一個小瓶兒,木塞朝外,上面還一絲不苟地貼著標簽。哈利最先看到的那一張,上面寫著「1925,鮑勃·奧格登」。

  其他的,還有「1943,莫芬·岡特」、「1944,霍拉斯·斯拉格霍恩」、「1948,郝琪」甚至校長自己——「1960,阿不思·鄧布利多」。這顯然是關於伏地魔的,顯而易見。但櫃子裡還另有一些小瓶,標簽是清新的淺綠色。

  「1972,阿不思·鄧布利多」、「1972,波莫娜·斯普勞特」、「1972,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甚至於他還看到了斯內普、雷古勒斯、西裡斯、盧平甚至麗塔·斯基特和蟲尾巴的名字,到了1978年,出現了「普威特兄弟」,那麼1976年那份綴著不認識外文字母的「弗朗索瓦絲」應該就是彼時還未結婚的羅恩的舅媽。

  「拔開塞子,將記憶倒進去,臉貼近盆底。」傑拉爾德·巴沙特教授不耐煩地催促道,「快拿一瓶,別在這傻站著。」

  哈利心亂如麻,他又不傻,怎麼會看不懂這一櫃子小瓶的含義?驚慌之下,他來不及細想,隨手拿了一瓶,往冥想盆底一倒,一頭栽了下去。

  校長室裡安靜如常,只有打盹的鳳凰和打盹的畫像,一起打出呼嚕二重奏。良久,鄧布利多才輕聲問道:「怎麼,他選的是和誰有關的記憶?」

  格林德沃有些不爽,用沾滿了顏料的筆尖狠狠戳了一下鄧布利多的喉結:「你信他不信我?」

  鄧布利多搖頭失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格林德沃只好紆尊降貴地親自去看了一眼,畢竟他倆年紀都大了,難免有些老花。

  「鮑勃·奧格登那一瓶。」他說到,「1925年的,不是1978年。」

  鄧布利多久久不語,半天才嘆了口氣。「那我就沒辦法了。」他說,「哈利做出了他自己的選擇。」



第188章  冠冕(1)

  哈利滿頭大汗地從冥想盆裡跳出來,還在為那堪稱恐怖的一家三口而震撼不已,原來他在密室裡刺激日記本的那些暴言一點兒都不算誇張。

  「怎麼樣?」鄧布利多的聲音從辦公桌後傳來,老人脖子那松弛的皮膚上青筋暴起,比之前粗了兩倍不止,一些詭異的深黑色紋路自胸口向上蔓延,像是某種真菌的菌絲。

  「您怎麼了?」哈利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去,「這都是剛才畫的嗎?巴沙特教授呢?」

  鄧布利多愣了一下,「呵呵」地笑起來,擺了擺手,說:「他回去了……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坐下來等吧,克拉布先生似乎遲到了。」

  哈利摸出雷古勒斯送的懷表看了看,八點過五分了。

  文森特·克拉布足足遲到了二十分鐘,他看上去很狼狽,頭磕破了,滿臉是灰,黑色校袍上全是腳印,說話聲音都帶著哭腔。鄧布利多看上去還想責備他主動約人卻遲到,這下都張不開嘴了。

  「他們追我……跟蹤我……他們怕我來告密!」克拉布好像是害怕得很了,說話都斷斷續續的,眼淚鼻涕一起淌,「對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但是馬爾福他……」

  「你說德拉科——咳,德拉科·馬爾福?」哈利忍不住說。

  克拉布可憐兮兮地點點頭,哈利從那雙糊滿了淚水的小眼睛裡很難讀出什麼情緒,只好閉嘴了。

  「坐下吧,克拉布先生。」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松軟可靠的半舊扶手椅應聲跳起來,輕輕擠兌著克拉布的膝彎,他粗魯地抹了把臉,一屁股坐在哈利對面。

  「你剛才說,馬爾福先生怕你來告密?」鄧布利多主動開口,甚至抽了塊手絹給他,想也知道克拉布應該還掌握不了「旋風掃淨」之類的清潔魔咒,他這學期幾乎沒什麼課可以上。

  克拉布捧著那塊手帕,又哭了。他埋首在溫暖而蓬松的織物裡,聲音悶悶地,說:「可我就是來告密的,先生!他們越不許我做什麼,我越要做!我在那邊真的沒活路了,先生!您得救救我!」

  哈利驚訝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獲得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們都不去催促,直到克拉布化身淚缸、活活又哭濕了一塊手帕,才訕訕露出臉來。

  「是這樣的。」他不斷地眨著眼睛,雙淚長流,「黑魔王覺得您才是他最大的阻礙,決定除掉您,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馬爾福他們。」

  鄧布利多挑了挑眉,微笑道:「這……不合常理,克拉布先生,我和湯姆固然互為勁敵,但我最起碼不會把任務交托給一群十幾歲的孩子。」

  哈利忽然有些心虛,而鄧布利多很快也意識到了,校長室裡一時咳嗽連連。

  「我有證據的,先生!」克拉布急了,並不能get到這對師生間的默契,「我注意到您受傷了,那是斯內普干的!他奉黑魔王的命令辦事!」

  鄧布利多扯了扯領口,讓脖子上的手繪痕跡在若隱若現之下顯得猶為陰森可怖。

  「啊,這個,這只是我不小心,我不該未經允許亂動西弗勒斯的東西。」他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我偶爾會管不住自己的手,怎麼能怪西弗勒斯呢?巫師會在所有物上布置毒咒來防盜,古往今來都是這麼做的。」

  「那是波特的預言球!」克拉布大聲說道,「是他在魔法部扔給黑魔王的假貨,讓他自己確認一下就知道了!」

  哈利恍然,原來他的作用是這個。

  「肉眼如果能看出預言球之間的分別,湯姆也不會收下它了。」他嘲諷地點了點左手臂,「那上面既然被施了毒咒,你還讓我摸?你是替你主子害我來了吧?」

  克拉布慌了,一慌,就又忍不住開始哭。「我沒有、沒有……你們要怎麼才能相信我?」他悲痛欲絕地雙手捂臉,「黑魔王讓斯內普削弱你,那時候我就坐在一邊,還有馬爾福、帕金森、諾特和高爾。」

  「好了,克拉布先生。」鄧布利多站起身來,似是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愣是沒找到塊干淨地方下手,「我相信你。迷途知返是難能可貴的品質,那麼……你想要什麼呢?」

  「啊?」克拉布傻了,想不到自己這樣輕易就過關了。

  「我會警惕的。你提到的人,我也會密切關注。」鄧布利多繼續說道,「如果你需要我幫你轉學去伊法魔尼的話,請盡管開口,或者你想離家近一些,布斯巴頓也可以。」

  哈利深切懷疑布斯巴頓那些光亮亮的絲綢校服有沒有克拉布能穿上的碼數。

  「不、不用……」克拉布連忙拒絕,「我、我在英國挺好的,如果真的過不下去,我還可以休學。」

  「噢……」鄧布利多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以後你遇到什麼困難,不願意向院長求助的,都可以來找我。如果你害怕被人跟蹤的話,我想一個幻身咒就能解決問題。」

  他用魔杖凌空在克拉布腦袋上點了點,好大一個活人就在哈利眼前消失了。這大概算是一個變相的、委婉的逐客令,但克拉布並不能很好地領會,連鄧布利多提醒他「幻身咒是有時效的」也沒有用,直到哈利煩了,開口趕人,他才如夢初醒,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哈利松了一口氣,正覺得莫名其妙,就聽到鄧布利多笑吟吟地問:「覺得怎麼樣?」

  「漏洞百出。」還不等哈利開口,已經有人搶先回答了,正是從小房間裡出來的巴沙特教授。

  「你不是走了嗎?」哈利毫不客氣地問,他不僅懷疑這個老頭,還發自本能地不喜歡他。

  「要你管?」巴沙特教授的重音落在「你」上,態度非常不屑。

  「哈利,你怎麼說?」鄧布利多連忙打岔。

  「我……」哈利很猶豫,「可我覺得……克拉布不像有足夠的智商來騙您,雖然他的確怪怪的。」

  「你沒有下意識將人往壞處想,這樣就夠了。」鄧布利多點點頭,很欣慰的樣子,「克拉布先生的確沒有騙我,湯姆想殺我、布置任務給斯萊特林的小巫師、命令西弗勒斯傳遞那個預言球都是真的。」

  「斯內普教授不會做那種事!」哈利馬上就急了,「您今天沒有叫他來,不會是懷疑他吧?」

  巴沙特教授非常囂張地冷笑了一大聲,在鄧布利多的目光壓迫下不得不立即偃旗息鼓。

  「那個預言球,在我們搞清楚了上面附著的是什麼毒咒之後,立刻就地銷毀了。」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脖子,手指上沾到一點兒顏料,「開學那天我試著用魔法偽造出我中咒後的狀態,但效果似乎不太理想,你們都沒有發現,城堡裡也沒有流言。」

  「啊這個……」哈利撓了撓頭,「我們都以為你只是魔法袍掉色。」

  鄧布利多開心地笑起來:「當然,紅色總是不夠牢固,我年輕時避免穿這個顏色,那會讓我看上去像一支火炬,好在現在我老了。」

  「白胡子配紅袍子是挺好看。」哈利真心實意地說,「我到了您這個年紀,一定不敢穿一身火烈鳥在身上。」

  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讓一邊的巴沙特教授頗為吃味。「真高興你們在審美風格上如此臭味相投,波特先生。」他酸溜溜地說道,「如果你能多相信你的校長一點,相信他對於又是這個教授、又是那個學生的充分信任,那就更好了。」

  哈利臉紅了,感覺整個頭部都在熱烘烘地向外發燒。

  「我想你一定明白,這一切都是做給克拉布先生看的,我並不相信他,正如傑拉爾德所說的,他漏洞百出。」鄧布利多並沒有繼續剛才那個令哈利窘迫的話題,「湯姆的任務,他只說了一半。他今天的眼淚異常豐富,又總是擋住眼睛,大概是怕我對他攝神取念。」

  「誰?文森特·克拉布?」哈利瞪大了眼睛,「不能夠吧,教授?他——他要是有那個腦子,他就不至於……」

  「一個人如果被逼到絕境,往往會爆發出巨大能量。」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想想他在食死徒裡的處境吧,莫非湯姆會把他抱到膝蓋上、哄著他、從自己的高腳杯裡分他酒喝嗎?」

  哈利打了個哆嗦,一時沉默。

  文森特·克拉布,天之驕子一般地過了十四年,一夜之間全家人都死在伏地魔手裡,自己還被貝拉特裡克斯寄過詛咒項鏈……但他還是不得不躋身食死徒裡,屈服在伏地魔身前,從出生就注定了不能退出。但伏地魔可以想見是不拿他當回事的,否則貝拉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

  「另一半任務是什麼?」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他有點不忍心了,但他不知道這份不忍應不應該。

  「湯姆想讓他的食死徒們進入霍格沃茨,他也知道,有些事托付給小巫師,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如果你說的『有些事』不是指你的死亡,那麼我會更高興一點。」巴沙特教授冷冷地說。

  哈利覺得哪裡不對。

  「等等、等等……」他說,「我怎麼覺得您一點兒阻止湯姆·裡德爾的意思都沒有?」

  「只有我死了,他才真正敢放開手腳,才會疏忽大意、輕舉妄動。因為在他的認知裡,歐洲已經沒有敵手了。」鄧布利多誠懇地望著他,好像要認真地說服他,「自他復生以來,就幾乎一直被我們壓著打,明眼人幾乎都看得出來。這只會迫使他冷靜思考、謹慎抉擇,這對我們是不利的,因為在沒有大動作的期間,食死徒的小襲擊不斷,這嚴重牽制了我們的人手和精力。」

  哈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疑惑地問道:「看起來,我們做得太好了反而不合適?」

  「當然不會。我們已經挽救了許許多多的生命,哈利,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鄧布利多嘆了口氣,「但……有些事,我不想、也不敢更改,比如命運,或者說預言。過去的慘劇已經告訴我們,擅自違背命運的大方向,會造成不可挽回的代價。」

  「您居然相信命運?」哈利難以置信。

  「是說你得去弄死伏地魔!你!」巴沙特教授終於忍不下去了,像一只渾身羽毛都亂蓬蓬炸開的白色大鳥,「否則我們要搞死那小子還不簡單!」

  「噢噢……」哈利·波特點頭如搗蒜,「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沒有。」鄧布利多溫和又堅定地告訴他,「好好上課、好好生活……如果時機合適,不妨多與西弗勒斯和馬爾福先生發生一些衝突,不過克拉布先生遠不如蟲尾巴那樣機靈,可以不用去管他。」

  「他跑來告密,又把德拉科他們供出來,難道不是想自己搶功單干?」不怪哈利這麼想,實在是「搶功」乃食死徒一大傳統藝能,小克勞奇把貝拉鎖在預言廳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

  「他做得到嗎?」

  「呃……」哈利想笑,又覺得不太厚道,遂大方了一把,「我把活點地圖給您,您照著上面標注的,把那些密道都封了吧?食死徒要來,就讓他們走打人柳,在城堡之外也更好控制。」

  「我知道的密道可比你爸爸他們都多呢!」鄧布利多有些小得意,「你不會以為我只弄了打人柳那一條吧?」

  行吧!哈利無話可說,眼看著巴沙特教授瞟他的眼神越發不善,連忙識趣地告辭了。他走下校長室所在的小塔樓,剛離開石獸,就看見德拉科從有求必應屋出來。

  現在已經挺晚的了,哈利四顧無人,大著膽子把他叫住了:「德拉科!」

  德拉科嚇了一跳,他神情疲憊,渾身塵土,哈利見狀,問道:「你真跟蹤克拉布去了?」

  「我跟蹤誰?」德拉科茫然得很,「沒有,我一晚上都泡在有求必應屋。」

  哈利遂將克拉布激情告密一事如實告知,兩人藏身在一塊凹陷的盔甲壁龕裡,德拉科氣得把盔甲踢得「喀啷」、「喀啷」響。

  「這個愚蠢的狒狒!」德拉科罵道,他果然更了解自己的室友一些,「他准是想讓我們都干不成,到時候就和他一樣了!我早該讓潘西收拾他!」

  哈利倒是覺得克拉布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爬不上去,就把競爭者都拽下來,那怎麼不算一種勝利呢?

  「你可別把咱們賣了。」哈利提醒他,「你去有求必應屋做什麼,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你?」德拉科不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你對黑魔法了解多少?」

  「我啊……」哈利尷尬地笑了笑。他目前所會的、最黑的黑魔法是「神鋒無影」,還沒在活物上試過,伏地魔那個隔空抽人嘴巴子的算不算?

  「得了吧!」德拉科哼了一聲,「兩個人找起來雖然快些,可萬一你再不小心碰到什麼不該碰的……你們格蘭芬多的魯莽和好奇心我見識過的。」

  哈利訕訕地,知道他在說什麼事——小時候阿波羅尼婭有次給客廳換燈泡時說起,電燈泡塞進嘴裡是拿不出來的,必須去醫院,哈利聽著就抓起那個替換下來的舊燈泡塞進了嘴裡,一旁的德拉科和雷古勒斯搶都搶不及。

  最後哈利被迫含著燈泡、口水滴答地聽他們商量到底用哪個「辦法」(現在想來應該是魔咒),最後被聞訊趕來支招、聽了事情經過滿頭黑線的斯內普薅起來塞進了車後座。

  「你要找東西啊?」他趕緊轉移話題,「你可以找帕金森幫你,我看她懂挺多的。」

  「哎喲!」德拉科眼前一黑,「別提了,她肯定不想來。你都沒看見,為了不摻和這些事,她嗲得就像那個烏姆裡奇一樣。連媽媽都以為她喜歡我!」

  他們都知道「伏地魔他爹和他娘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想也知道小湯姆·裡德爾對戀愛腦上頭的花痴女巫該會有多麼鄙夷。潘西能精准地猜中這一點,不可謂不聰明。她甚至不需要德拉科打配合。

  自車站一別後,他們各自都經歷了好些事情,尤其是德拉科。當下越聊越起勁,干脆重新回到有求必應屋,打算秉燭夜談。在這間麻瓜起居室模樣的小小空間裡,他們好像又回到了11歲之前,哈利幾乎已經記不起自己那時是什麼樣子了,似乎隨著他進入魔法世界,霍格沃茨將一些什麼東西漸漸地從他身上洗去了。

  「我說……」哈利偏頭看著德拉科,後者正縮在有求必應屋新變出來的單人床上昏昏欲睡,連外衣都沒脫,「你在那邊,看到伏地魔怎麼對待阿波羅尼婭的?」

  「啊?」德拉科困倦地睜了睜眼皮,未遂,「就很正常啊,公事公辦,一問一答……不過她從來不主動開口。」

  那是因為伏地魔老愛懷疑她,阿波羅尼婭在正義陣營可不是這樣的。但哈利這樣想著,又覺得並無不同——她無論在哪裡,都是一邊受信任,一邊被懷疑。

  伏地魔是認為阿波羅尼婭對他無所求,那鄧布利多呢?哈利想不出來,腦袋一歪,也沉沉地睡去了。



第189章  冠冕(2)

  第二天,救世主悲哀地發現他的朋友們還是沒有和好,因為他消失了一夜,居然沒、人、來、找。哈利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從魔法部部長那裡學習了一些先進的經驗。

  魁地奇球員選拔定在午後,吃飯時羅恩喝了一大口南瓜汁,立刻嗆得連連咳嗽。

  「這什麼啊?」他吐槽道,「這也太甜了吧?可可終於老糊塗了嗎?」

  赫敏卻並未糾正他對小精靈的態度問題,反而滿臉驚訝地望著哈利,說:「天啊!哈利!我沒想到你竟然也——」

  「沒有!」哈利大聲道,誇張地揮舞著手臂,「我什麼都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羅恩只愣了一兩秒,臉上隨即綻開了大大的笑容。他一把攬過哈利和赫敏的頭,把他倆夾在自己的胳膊下,高興地小聲說:「我就知道,你們倆還是偏向我的,對不對……再說了,這也不是正式的比賽!」

  哈利覺得自己頭都快掉了,但赫敏獲得的待遇明顯就溫柔很多。他心中憤憤,故意挑撥道:「待會兒拉文德不會也會來看你選拔吧?」

  羅恩身體一僵,赫敏臉上偷笑,語氣卻惡狠狠地:「那你就走著瞧吧,羅納德!」

  規模龐大的候選人隊伍讓他們的選拔毫無懸念地拖到了天色擦黑,公共休息室裡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慶祝會,為了院隊這一次更新率高達60%的重組——「老人」裡羅恩·韋斯萊只能算半個,他去年才入隊的。

  哈利和赫敏趁機和羅恩交了底,他先掏出一個小紙包,裡面殘留著一些白色結晶體。

  「這是什麼?」羅恩喝無酒精飲料都有點醺醺然的意思,「咱可不興整麻瓜那一套啊,兄弟,傷身體!會發瘋!」

  「你以為這是什麼?」哈利失笑,「這是你的福靈劑啊!」

  羅恩一個激靈,酒醒了一半。

  赫敏比他要講究一點兒,為了防止動手腳時被羅恩看見,她准備的是一小瓶蜂蜜。

  「你是很優秀的男巫,羅恩。」她認真地說,「只是你自己意識不到,才總是需要吐真劑啊福靈劑什麼的。」

  羅恩整個人都化作一塊品種優良的大紅薯,哈利顧及他的面子,連忙往人群裡一扎,只有赫敏留在羅恩身邊慢悠悠地喝著飲料,順便向著經常望向這邊的拉文德·布朗甜笑。

  「我真的可以?」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

  「你已經證明自己很多次了,你只是忘性大。」赫敏捧著他的臉,躲進窗簾陰影裡,「上學期發生的事太多,襯得魁地奇冠軍都不起眼了,一會兒我們借哈利的隱形衣,去獎杯陳列室確認一下、那塊獎牌上刻著誰的名字?」

  「你、你肯……違反校規,為了我?」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你今天好主動啊,赫敏。」

  「一直都是我主動啊!」赫敏笑嘻嘻地,湊上去親了他一下,亮晶晶的眼睛像兩泊盛滿了星光的小湖,「什麼叫做『為了你』?你怎麼了?你當然值得,羅恩,校規在你面前不值一提。而且……就算沒有這回事,偶爾出去約會一下,似乎也情有可原,我們一定藏得比你爸爸媽媽要好吧?」

  羅恩·韋斯萊確定自己一定是哭了。去他的吧,什麼級長的榜樣帶頭作用,什麼哥哥的臉面,他現在,就要在這裡,狠狠地親吻赫敏!

  福靈劑糾紛完滿解決,哈利也終於能有機會通報校長室裡克拉布告密的事,羅恩和赫敏一度驚得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羅恩伸手撥弄著火堆,讓木偶人燒得更充分一些,天氣很冷,「鄧布利多他會……像我舅舅他們那樣?」

  「是啊!」哈利也有些郁悶,但這是鄧布利多決定好的事——每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死,哪怕是假死。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拖了一個多月才告訴我們!」赫敏有些生氣,「你怎麼坐得住呢?」

  「可是,赫敏。」哈利苦笑起來,「這件事我們幫不上忙啊,我們只是劇院客座上的觀眾,只能等待、旁觀著好戲揭幕。」

  赫敏啞然,憤憤地踩斷了一根木柴。

  「我的天啊,赫敏!」羅恩嚇了一跳,「那上面還有火呢,除非你穿的是龍皮靴,快讓我看看你的腳!」

  赫敏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神情很是憐愛。

  「羅恩!」哈利小聲道,「弗立維上次說的防火咒,就是中世紀女巫把自己燒著玩兒的那個,赫敏已經會了!」

  羅恩尷尬一時,連忙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我都不習慣了呢!無事可忙的日子!」

  他隨口一句,哈利卻深有感觸。「沒准兒是給我們時間來應付這些N.E.W.Ts程度的課程。」哈利開了個玩笑,「我有時候上著上著課,就懷疑自己聽不懂英語。」

  「那我就是格洛普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羅恩大咧咧拍著他的肩,「哦不,海格不會逼著格洛普考N.E.W.Ts,他沒准還比我聰明點兒。」

  他們一點兒都沒有誇張。N.E.W.Ts提高班的課程艱難到令人懷疑前五年他們都在上幼稚園,其中尤以魔咒和變形術為最。本來哈利緊急翻出斯內普的小本本補習之後、勉強還能應付魔藥課,結果斯拉格霍恩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他的媽媽莉莉·伊萬斯,這深深地打擊了哈利的自信。

  魔法天賦到底伴什麼傳播?

  血緣?那他應該像詹姆那樣擅長變形術、像莉莉那樣擅長魔藥。

  空氣?那更了不得了,女貞路5號找不出一個學渣,連西裡斯都是那種「別人該學習的時候睡覺,他睡覺都是在學習」的天賦型選手。總不能怪德思禮家吧?每年就住倆周,哈利都覺得虧心。

  赫敏和羅恩都勸他不要多想,羅恩更是拿自己舉例,搬出了比爾、查理和珀西三座大山,充分論證了這玩意兒既不靠血緣也不靠空氣——都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韋斯萊,怎麼就差這麼大呢?

  「他只是想拉攏你,哈利。」赫敏說,「我不相信你沒發現,斯拉格霍恩就是一個、一個………」

  「一個把人當鉑金包的終極收藏癖。」羅恩冷不丁來了一句,引得赫敏驚訝地看了他好幾眼。

  「但我覺得斯拉格霍恩對哈利和對其他包還不一樣。」羅恩基於某種小動物的直覺,侃侃而談,「他拉攏你,赫敏,或者金妮,或者隨便其他什麼人,只是想把你們裝進收納袋,有朝一日拿出來換錢,但哈利不一樣,我覺得他在討好哈利。」

  「討好我?」哈利驚了,「討好我干什麼?」

  「下注,大概。」赫敏眨了眨眼,「一個鉑金包愛好者,一定有許許多多五花八門的人脈和消息來源,他看清了局勢,斯拉格霍恩教授大概就是鄧布利多所說的那種『明眼人』。」

  「可他為什麼要下注?」羅恩說出了哈利的心聲,「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巫師啊,像馬爾福家那樣的才需要下注,他不應該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赫敏誠懇地說,「我本來想說,他來霍格沃茨尋求庇護,畢竟外面現在很亂,但他、鄧布利多教授和巴沙特教授之間的關系又很古怪,所以我沒辦法准確地判斷。」

  出於某種「你很有眼光嘛」的心理,哈利再一次面對斯拉格霍恩的派對邀約時態度就松動了許多。老教授趁機告訴他,魔法部部長將會親臨聖誕舞會。

  「我猜你一定很想見到她吧,哈利?」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湊過來,似乎是意有所指地小聲說道。

  「我可一點兒都不懷念格林格拉斯教授的授課方式。」哈利謹慎地說。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參加——鄧布利多在像調查伏地魔一樣調查她,至少得讓阿波羅尼婭本人知情。

  但是她沒來。她難得地食言了。

  阿波羅尼婭只派了一群貓頭鷹來,烏壓壓的像一團暴風雨雲,為首的那一只威嚴地叼著一封措辭婉轉而禮貌的致歉信,剩下的貓頭鷹腿上綁滿了禮物,全都是那種既不會過分隆重、又實用有趣的小玩意兒。

  「我敢說她是弗雷德和喬治聖誕季的大客戶。」被赫敏邀請來的羅恩拿著自己拆出來的專利白日夢咒,和妹妹交換了一頂防咒帽。

  「好東西,留到下次黑魔法防御術課上讓納威戴。」羅恩喜滋滋地說,「攻擊不會生效,這樣他就可以裝作自己的無聲防御咒成功了。」

  「你這可不是在幫他。」哈利說。

  「我是在幫我們的學院分!」羅恩很堅持,「應該讓斯內普去教草藥學,我就不信納威在溫室裡也會忽然喪失所有天分。上學期在D.A他學得多麼快啊!」

  說話間,斯內普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正被斯拉格霍恩纏住說著什麼,神情窘迫又有些煩躁。哈利完全不能想像他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除非……他們懷抱著同一個目的。

  但是阿波羅尼婭沒來。

  直到聖誕假期他才知道緣故。

  「食死徒從來不會讓人過一個好節。」任務間隙抽空來陋居探望他的盧平捧著一杯肉桂紅酒,「連雷古勒斯都沒能在家裡呆住,他本來約了馬爾福夫人見面的。」

  「他干嘛去了?」哈利笨手笨腳地削著甘藍,覺得五六年的魔藥生涯對他的刀功毫無幫助。

  「保護赫敏。」盧平微笑道,「他自稱是一個錢包被偷、只會一點英語的北歐背包客,被格蘭傑太太撿回家了。」

  「如果赫敏願意來陋居過節就好了。」羅恩憧憬地說,「當然,我知道沒可能,聖誕節就是要跟家人在一起,她幾乎在這裡過了一整個暑假呢!」

  於是哈利只在聖誕節的晚上,短暫地見到了韋斯萊家除查理之外的全部陣容,他們一個個都疲憊不堪,不是在別人家門口蹲點回來就是剛剛結束一場遭遇戰,恨不得在沙發上就睡死過去。

  「還好艾比蓋爾說裡德爾舍不得派他那些『百戰精銳』出馬。」亞瑟把臉埋在莫麗制作牛奶醬用剩的檸檬皮Ⅰ裡狂吸,試圖提一些精神,「剩下這些烏合之眾,我們和傲羅都能應付,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太煩了。」

  「他還剩幾個『百戰精銳』?」弗雷德嗤笑道。

  「永遠不要在戰術上輕視你的對手!」珀西嚴厲地勸阻,哈利覺得這話一股阿波羅尼婭式的調調。

  「為什麼傲羅也……」羅恩傻傻地問道。

  「他一直就是這麼做的,拿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卒,為更有價值的棋子鋪平道路。」亞瑟嘆息了一聲,「何況只是送進阿茲卡班,攝魂怪又不在了,有朝一日,怎麼進去的還怎麼出來。」

  「我看那一天怕是不遠了。」莫麗幽幽地說道,忽然嫌收音機的歌聲吵人,「啪」的一聲關了。

  哈利心底裡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平情緒,為阿波羅尼婭。她做了那麼多,她給鳳凰社泄密、還要親自上陣確保「目標」不會真死了、一切結束後再以官方身份來收尾……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食死徒、鳳凰社和魔法部之間維持著脆弱的平衡,只要她一個不穩,眼下大好的局勢就會徹底崩盤。

  然而鄧布利多還是要懷疑她。就像伏地魔懷疑她一樣,覺得她另有所圖嗎?

  哈利想不通,可他清楚地知道鄧布利多不是湯姆·裡德爾,他的頭腦絕對清晰,作出的一切決定都有意義。

  新學期他們失去了赫奇帕奇的漢娜·艾博。一家人是在歡度聖誕時被食死徒破門而入的,黑魔標記像一顆巨大的霓虹彩燈,照亮了那座小鎮。

  「我不明白!」納威至今無法接受,「漢娜怎麼礙著他啦?艾博先生只是個畫兒童繪本的作家!」Ⅱ

  同樣是D.A成員,怎麼他們就不知道漢娜家裡是干嘛的?羅恩小心翼翼地開口,提醒他:「如果你還記得,納威,艾博是純血家族,而漢娜是個混血。」

  這說明艾博夫人至少也是個混血,搞不好像盧平的媽媽那樣是個純麻瓜。這在伏地魔看來,絕對值得被拎出來殺雞儆猴。

  「年輕的先生們!」他們的幻影顯形教授威基·泰克羅斯在禮堂另一頭遠遠地鼓勵他們,「幻影移形是很難的學問,剛開始進展不大是正常的,但因此自暴自棄地聊天就是愚蠢的。記住,D!D!D!」

  哈利、羅恩連忙和納威分開,各自走回自己的木頭圈圈前,像個傻子盯著圈圈裡的空地干使勁兒。這一次連赫敏也沒辦法做得更好了,她完全無法忍受自己的挫敗,氣呼呼地來找哈利。

  「從哪裡能找到德拉科?」赫敏徑直問道,「我得和他談談!」

  「嗯?」羅恩立刻瞪起了眼,「你找他干什麼?有什麼事兒是他行我不行的?馬爾福當守門員也未必有我好!」

  「幻影移形。」赫敏淡淡地說,「不是你說的嗎?暑假開始時德拉科就是這麼從鳳凰社離開的。」

  「我以為是他吹牛!」羅恩非常不服氣地說,「我怎麼知道他真的可以?沒准兒是克利切幫忙作弊呢!」

  「布萊克家有這樣的傳統。」哈利努力回憶著,「時局不穩的時候,會盡可能地教給孩子逃生保命的手段。」Ⅲ

  「那就對了!」赫敏猛地一拍巴掌,「他媽媽就是個布萊克,不是嗎?」

  「但是條件不允許啊,赫敏。」羅恩還在竭力挽回,「只有每周上課的禮堂才能幻影移形,馬爾福大概都沒報名,他只要直接參加考試就行了。」

  「霍格莫德,或許?」

  「天氣不好,取消了。」哈利善意地提醒,「唐克斯說霍格莫德也施加了大範圍的反幻影顯形咒,否則食死徒早就從天而降、四處亂殺了。」

  「而且我決不允許!」羅恩握緊了拳頭,「在我生日當天,你和那個金發的家伙一起學什麼幻影移形!」

  「噢,羅恩!」路過的金妮吃驚地停下了腳步,「你看上去好像一個家暴狂,我要告訴弗雷德和喬治!」

  「哎!」羅恩一下子泄氣了,委屈巴巴地看著赫敏和哈利,「我不是……你們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哈利和赫敏都安慰他,「你沒賊心也沒賊膽,你也打不過!」

  羅恩頓時更萎靡了。



第190章  冠冕(3)

  三月一日,羅恩正式成年,他們雖然沒能去成霍格莫德,但一連串事件之精彩詭異,遠超他們已經逛了三年的巫師村。

  首先,是羅恩誤食了一盒酒心巧克力,那是他的生日禮物,落款是「知名不具」。女巫用纖細優美的筆跡寫著,這是她親手制作的,用了三把掃帚最好的用櫟木催熟的蜂蜜酒,反復嘗試了很多次才成功。

  這個落款比當年文森特·克拉布收到的「稍後再見」還要糟糕,哈利一個沒留神,就低估了美酒對於剛被允許喝酒的成年巫師來說,有多麼大的吸引力。

  他們由此很快就知道了「知名不具」是誰,因為那個「櫟木催熟的蜂蜜酒」裡加了迷情劑,拉文德·布朗在親手制作巧克力時親手放進去的。

  哈利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找斯內普,但他完全忘了斯內普已經不再擔任魔藥學教授一職,連臥室也一起搬到了遠離斯萊特林地牢的三層。因此他艱難地拖著熱情似火的羅恩來到地下時,從被敲響的門裡走出來的是斯拉格霍恩。

  「我很抱歉,先生。」哈利連忙說道,「但是羅恩真的很緊急,我怕他犯錯誤!」

  「是什麼?」斯拉格霍恩打著哈欠為他們讓開道路,羅恩就像是一只聞到金子味兒的嗅嗅,恨不得把這裡掘地三尺,哈利則像一位絕望的狗主人,只能拼命地拽著羅恩的後衣領。

  「迷情劑,先生。我對羅恩說,拉文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就當作沒聽見……就是那位下藥的女巫,我騙羅恩說她在您這裡。」

  「現在?」斯拉格霍恩大搖其頭,「我的名譽啊,哈利!」

  「羅恩現在藥效上頭,您知道的,他想不了那麼多!」哈利連聲催促,感覺自己像是泰迪犬主人的大腿,「如果……您能快一點……」

  斯拉格霍恩以一種和他體型不相稱的速度調制好了解毒劑,哈利哄著羅恩喝下,這才松了一口氣。

  「赫敏!」藥效解除的羅恩驚恐極了,怕得發抖,「她沒看見吧?」

  「沒事。」哈利安慰他,「她只會先罵你亂吃東西,再和金妮一起嘲笑你。」

  「別告訴她!」羅恩懇求道,「金妮知道了就等於弗雷德和喬治也知道了,爸爸媽媽也是早晚的事!」

  哈利和斯拉格霍恩都舉手發誓絕不外傳,為了緩和羅恩焦慮不安的心情,斯拉格霍恩還主動提議喝點小酒。

  別的不說,一位六年級過生日,這本身就值得開一瓶好酒,如果這瓶酒裡沒有毒就好了。

  被哈利往嗓子眼兒裡硬懟了一塊糞石的羅恩躺進了醫療翼,這件事最終也沒瞞過赫敏和金妮,當然,也沒瞞過鄧布利多、麥格、斯內普甚至校外的韋斯萊一家人。

  教授們和家長齊聚在校長室,鄧布利多為防萬一,甚至提取了哈利的記憶扔進冥想盆。他離開前故意腳步拖沓,只聽到斯拉格霍恩委屈至極地辯白:「你知道的,鄧布利多,是我懇求你收留我……」

  孩子們,成年的和未成年的,站著的和躺下的,都在醫療翼。赫敏完全顧不上探究事情真相,頭發和校袍都在趕來前被聽說此事卻不能前來而崩潰的拉文德扯得亂亂的,她伏在羅恩的病床前,捧著他的一只手,眼神發直。

  哈利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韋斯萊們,因為真相在他眼裡是如此清晰而突出,他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不難推測出,羅恩的悲劇只是緣於多重巧合的疊加。

  但他不明白的是,文森特·克拉布並不像是個有膽子做出這種事的人,沒道理他和鄧布利多雙雙看走眼,或許還要加上作為院長的斯內普和藏身於教師叢中的那位神秘的巴沙特教授。

  至於其他斯萊特林……哈利冷眼旁觀了好幾個月,德拉科明顯是找到了門路,高爾因為能上的課不多,偶爾還能幫上他的忙,其他人純純摸魚——或者說忙於正事:五年級和七年級准備大考,六年級在繁難的課業裡煎熬。

  成長於和平年代的年輕人眼裡,黑魔王也沒有多拿幾張證書重要。

  毒物檢驗的結果解答了他的困惑。蜂蜜酒的成分阻礙了斯卡平顯形咒的發揮,斯內普和龐弗雷夫人不得不各自提取了一點毒酒進行更深層次的分析,醫療翼近水樓台,先知道了結果。

  「不致命?」金妮驚叫道,她是最先趕到病房的,羅恩那種呼吸困難、七竅流血的慘狀還殘留在她的記憶裡,「剛才可真嚇人!」

  「是啊,這是一種緩釋劑,一種……惡作劇產品。」龐弗雷夫人的表情居然甚是懷念,「二十年前它一度很流行,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

  哈利心裡「咯噔」一聲——不會又是掠奪者們干的好事吧?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答案不言而喻了,不是嗎?

  午飯後,罪魁禍首(只能算半個)親自趕來了,帶來一顆足有金色飛賊那麼大的棕黑色丸子。

  「吃了。」他言簡意賅地說,「昏迷不醒是第二階段的表現,然後他會失憶,如果你們不想他這樣的話,就讓他吞下去。」

  韋斯萊們集體失語,幾乎懷疑斯內普是在消遣他們。

  「但是,教授。」赫敏為難地說,「羅恩現在這樣……我們沒辦法……」

  丸子可比那塊糞石大得多了,哈利懷疑自己在清醒狀態下都不一定能梗著脖子咽下去。

  「韋斯萊失憶期間我會酌情少扣幾分的。」斯內普惡劣地望了羅恩一眼,為自己的傑作多年以後仍能發光發熱而感到有趣,「你們自己看著辦。」

  他轉身出去了。

  「你應該問問羅恩失憶的範疇,赫敏。」喬治誠心誠意地說,「如果他一覺回到嬰兒時期,今天就算是切開他的食管我們也得給他喂下去。」

  「多麼惡毒啊!」弗雷德喃喃感嘆,「這解藥甚至升華到了讓無辜群眾也跟著受苦的程度!點睛之筆!」

  赫敏翻了個白眼,示意哈利趕緊去追上斯內普,扯著他的袍子打滾撒嬌也好,無論如何也得討個說法。

  哈利撒腿就跑,終於在寂寥無人的八樓找到了斯內普,看來他還得去找鄧布利多報告。

  「羅恩……」他喘得肺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了,「您不能……那太大了……」

  「不然怎麼能叫惡作劇?」斯內普反問道,「你不會以為霍格沃茨一直充滿著愛與和平吧?」

  哈利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也是阿波羅尼婭的主意?」哈利小聲問道,「也太缺德了。」

  根據龐弗雷夫人的介紹,受害者先是呼吸困難、七竅流血(足夠折磨但不會死),服下任一解毒劑後隨即開始長達七日的昏迷(也不會死),正當所有人都為病人的蘇醒而歡呼時,就會發現他竟然又失憶了(心智兩歲),想要徹底解毒,可以,咽個金色飛賊先!

  「阿波羅尼婭叫它『游俠的劍』Ⅰ,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我們都覺得拗口,直接叫『十七號』。」斯內普的神情也滿是懷念,和龐弗雷夫人相比也不遑多讓,合著受傷的只有羅恩。

  「十七號?」

  「我們共同研制的第十七種魔藥。」斯內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看哈利的眼神怪怪的,「她本來想把解藥做成鮮綠色液體,接觸到實物會『咝咝』地冒白煙。」

  那不就是模仿強酸?這誰敢喝?哈利無語極了,問道:」那為什麼沒做?」

  「無毒色素很貴,沒必要。」

  哈利·波特:…………

  斯內普的心情似乎因為回憶過去而變得好了不少,他大發慈悲地告訴哈利,解藥的形態和藥效半點兒關系都沒有,費時費力地捏個大丸子純屬為了難為人,至於斯內普為什麼非要難為羅恩,嗯……

  哈利急著回去阻攔或許已經開始試圖噎死羅恩的雙胞胎,還沒來得及向斯內普道別,就看到有求必應屋那面牆上緩緩浮現出一扇門,灰頭土臉的德拉科閃身出來。

  那顆金燦燦的腦袋上還頂著半拉蜘蛛網,似乎沒辦法再發光了,但當他看清走廊上的兩人——准確地說是斯內普——之後,那雙欣喜若狂的灰眼睛簡直光輝燦爛。

  「我找到它了,先生!」

  斯內普一愣,隨即用格蘭芬多們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態度誇獎道:「做得很好,德拉科。」

  德拉科向他點點頭:「請跟我來。」

  哈利下意識地跟上斯內普的腳步,向醫療翼匆匆發了個守護神。沒有人能夠抵抗這種誘惑,他想,比伏地魔本人還要早知道關於「如何進入霍格沃茨」這道難題的解法,當然,不止一個答案,但未知的這一個更令人著迷。

  然後他就一步踏進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巨大垃圾場,足有一座宏偉的麻瓜教堂那麼大,從只比禮堂穹頂矮一點點的天花板到地板的每一寸角落,從狹窄擁擠的門口到望不見盡頭的內部,都被各種各樣的舊物填滿了。

  而德拉科所做的,就是把這間凌亂而無序的垃圾屋,整理成一個井井有條的二手市場。當然,他只整理了一小部分,至少這間屋子現在進得去人了。

  「你沒必要這樣做,德拉科。」連斯內普都這樣說。

  「不行的,教授,我忍受不了。」德拉科也無可奈何,看來這些額外的工作浪費了他大部分的時間,但是沒關系,因為這也是伏地魔的時間,「哈利明白的。至少,我的家務魔法因此進步顯著。」

  啊,沒錯,哈利的確記得,德拉科第二次拜訪女貞路5號時就嚴肅地提起,他不明白垃圾桶裡為什麼有會垃圾。在知曉家養小精靈這種生物之前,哈利一直以為這和「司棋男僕」一樣,屬於有錢少爺發神經。

  他們穿行在德拉科整理出來的「小徑」裡,仿佛開車通過暴雪後的加拿大公路,只不過此刻如山壁立在兩側宛如隧道的並非皚皚白雪,而是千百年來所有想藏東西的學生那千奇百怪的私人物品。

  「就是那兒了。」德拉科一指前方。

  小徑蜿蜒曲折,並非筆直前進,而是彎向每一個大型家具,所有的衣櫃、五鬥櫃、書櫃都像是迷宮裡一條堵死的分支,直到另一個平平無奇的大櫃子出現,那是迷宮的終點。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哈利喃喃說著。

  「嗯?」德拉科一驚,「可你沒來過我家,難道是彼得伯勒?」

  彼得伯勒這個地名提醒了他,哈利想起自己在哪見過相同款式的櫃子了——阿波羅尼婭買下了它,在哈利二年級開學前,這似乎不是一句「慧眼識珠」就能解釋得通的。

  「不,沒有……」哈利下意識地想隱瞞這件事,「我是說,它太普通了,你怎麼能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呢?」

  「因為這個。」德拉科帶著他來到櫃子的另一邊,那裡安放著一座古怪的男巫半身像,雕像頭上歪戴著一頂灰撲撲的冠冕,「我得到的命令就是這個,『一座大櫃,緊挨著一座雕像,附近有一頂女式銀冠』。」Ⅱ

  「所以你找的是櫃子?還是雕像?」哈利本來知道答案的,但斯內普卻看都沒看一眼那只決定伏地魔任務走向的櫃子,他站在雕像面前,幾乎要和那個男巫臉貼臉地打啵。

  「櫃子。」德拉科拍了拍櫃門,神情發愁,「我幾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它壞了。」

  「找是你找,修也是你修?」哈利被食死徒實習生的工作量震驚了,「我相信……一秒鐘就能修好!」

  他悄咪咪指了指斯內普的背影。

  「啊……」德拉科冷淡地說,「但是理論上我應該不願意把功勞和榮譽分享給任何人。」

  哈利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怎麼辦?」他試圖將話題導入安全的學術領域,「用『恢復如初』嗎?」

  德拉科難以言喻地看著他:「很好,那我只怕得修到鄧布利多自然老死。」

  哈利·波特,第一次把天聊死了。

悠于 2025-4-11 23:30

第191章  冠冕(4)

  還好德拉科的注意力已經被斯內普遇到的難題吸引了——後者試圖摘下那頂冠冕,但諸如漂浮咒之類的咒語統統不起效。

  如果他想讓氣氛更尷尬一點,或許可以問一句「您為什麼不用手拿呢,教授」。

  「找根繩子來。」斯內普忽然說。

  哈利還在發愣,德拉科已經熟門熟路地翻出了一卷草繩(嚴重懷疑生產於10世紀),斯內普用魔杖指引著那根繩子,穿過冠冕與雕像之間的縫隙,牢牢地打了個死結。

  然後他一腳踢倒了雕像。

  這引發了嚴重的連鎖反應,因為「白雪隧道」險些崩塌,一陣塵土飛揚和危險的「轟隆」聲過後,三人幾乎同時撤銷了鐵甲咒。

  「還不算太傻。」斯內普評價道,像遛狗一樣把滑落的冠冕拖著走,「德拉科和我一起。」

  「鄧布利多?」德拉科有點不情願,但還是跟上去了。哈利默默地追在後面,決定將「只要沒人趕他、他就不走」貫徹到底。

  有求必應屋門口他們遇見了拉文克勞的幽靈,一位孤高、憂愁還挺內向的女士,也不知道是姓格雷呢,還是生前喜歡穿灰衣。哈利跟她完全不熟,入學六年就搭過一次話,還是問路與指路。

  「那是我的冠冕!」格雷女士(比「灰衣女士」禮貌一點)一臉受驚的表情,指著斯內普的「寵物」,「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它!它可是——可是——」

  「曾經是。」斯內普的聲音裡勉強可以聽出一些禮貌,「現在是我的了,至少撿來比偷來的所有權更加正當,不是嗎?」

  如果幽靈能看出色彩變化,格雷女士的面色一定蒼白得像雪一樣了。她渾身顫抖,幾乎瘋狂地想要去拿起那個冠冕,口中發出似怒似泣的喊聲:「怎麼……你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斯內普的臉上浮現出一縷譏誚的笑意,仿佛有什麼一針見血的扎心話等著把格雷女士說崩潰,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繼續拖著冠冕、帶著兩個小巫師向校長室走去。

  「我常常想,女士,人犯蠢是不是沒有止境的?能在生前死後都愚不可及地犯下大錯,您還是第一人。」他在石獸關門前留下一句,「您沒能『走下去』,堪稱英國巫師界的一大損失。」

  校長室裡只有鄧布利多和巴沙特教授,看來誤會已經徹底澄清了。但斯內普的好心情卻在見到某個人之後、宛如陽光下的白雪一樣消失了。

  「另一個。」他提著草繩,冠冕像鐘擺一樣蕩來蕩去,讓哈利想起麻瓜的悠悠球,「德拉科找到了。」

  鄧布利多只是「唔」了一聲,看上去並沒有多驚訝,反倒是巴沙特教授立即感興趣地走了過來,甚至把草繩都搶走了。

  「一個完整的!」他嘖嘖稱奇,「多麼愚昧又心狠啊,我就從來不對自己動手!」

  「呵,你!」斯內普嘲諷地笑了。

  「做得很好,馬爾福先生!很了不起!」鄧布利多趕緊攔到兩人之間,敏捷地不像一位百歲老人,「當年我一打開垃圾屋的門,馬上就決定還是以後再說吧!我想西弗勒斯彼時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斯內普「哼」了一聲,終於放棄和巴沙特教授針鋒相對。「反正又飛不走,也丟不了。」他說,「那些藏東西的人只管開門往裡一扔,誰還記得要找出來了?」

  「我的確發現過一條舊路。」德拉科說,「我想垃圾山應該坍塌過不止一次,所以將路埋住了……事實上,我一直沒有進展,就試著打通了那條舊路,然後就找到了。」

  「很明智。」巴沙特教授還在玩悠悠球,「因為那就是藏這玩意兒的人留下的,就算垃圾山沒塌,他走之前也得弄塌,對吧?」

  德拉科顫抖了一下:「我們說的不會是同一個人吧,教授?」

  巴沙特教授慈祥地看了他一眼,順便又去看旁邊的哈利——准確地說,是他頭上的疤。他正准備說什麼,早有預料的鄧布利多就嚴厲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哈利·波特發誓那絕對不是什麼「傑拉爾德」!它們之間的差別就像「比爾」和「威廉」那樣分明!

  「那開始吧?」巴沙特教授興致不減,「我來動手嗎,阿不思?」

  「那可是羅伊娜·拉文克勞親手鑄造的冠冕。我們已經失去了赫奇帕奇的金杯。」鄧布利多不太贊成,「我很懷疑,你的火燒過後還會留下什麼。」

  兩個小巫師驚掉了下巴。

  「那你來?」巴沙特教授把草繩朝他一遞,引得鄧布利多剛要伸手,他就飛快地縮了回來,「你和我有什麼不同?」

  斯內普忍無可忍地從袍子裡取出一張紙條。「阿波羅尼婭寫給你們的。」他的目光挑釁似地在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巫師之間打轉,「你們誰的腦子學新知識更快?」

  「那小姑娘也不過站在我的肩膀上。」巴沙特教授嗤之以鼻,但還是伸出手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吧,別髒了你們的手。」

  斯內普立即將手一握。

  「拿你的咒語來交換。」他說,「她要學你拿來對付她的那一個。」

  「可以。」巴沙特教授展現出了一種閱盡千帆後的從容寬大,他很快用鄧布利多的文具寫了一張同樣的紙條,甚至還叮囑他轉告阿波羅尼婭「有不懂的地方盡管問」。

  藍白色火焰自巴沙特教授魔杖尖端燃起的時候,德拉科險些掉頭就跑,哈利拖著他藏進小房間裡,聰明地把木門變成了玻璃門。

  在門裡門外四雙眼睛的密切關注下,巴沙特教授試了兩次就成功了。厲火一改往日蓬勃浩大、宛如點燃加油站的盛況,變得和打火機的火苗一樣微小纖弱,它細細地爬上草繩試了試水,繼而精准地舔上了冠冕。

  黑煙彌漫,有什麼東西在尖叫,還有什麼人在說話,哈利只聽見了「野心」啊「世界」還有「血仇」什麼的,鄧布利多就眼疾手快地捅了正在酣睡的福克斯一下。

  鳳凰空前憤怒的鳴叫聲裡,似乎連這些邪惡而不祥的黑煙都散得很快。哈利和德拉科重新回到校長室時,鄧布利多已經蹲在地上,謹慎地打量著完整無缺的冠冕。

  不是厲火,只是障眼法,「老洛哈特」人如其名——這是哈利的第一想法。但他隨即就看到,冠冕在漂浮咒的控制下緩緩地從地毯上升到了半空中。

  「精妙絕倫。」鄧布利多贊嘆道,操縱著冠冕滴溜溜轉圈,「巧奪天工。」

  「變薄了!」德拉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天啊,我想學!」

  的確如他所言,冠冕被燒得薄了不止一層,但表面優雅的鏤刻、璀璨的寶石和完整的結構都被保留下來,經過火焰洗禮後更加閃亮,哪怕它此時脆弱得輕輕一碰就會變形。

  「拉文克勞的東西嘛!」巴沙特教授相當得意,「怎麼說我也在霍格沃茨任教一場,有義務為你們留下點兒什麼。」

  「比我處理掛墜盒做得好。」鄧布利多打開桌子上的蒸鍋,哈利探頭望去,只見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黑石頭、日記本和一條掛墜盒。盒蓋上原本應該鑲嵌著琉璃或者玻璃,以便於時刻看到內中收藏的頭發或者畫像,現在那裡空空蕩蕩,只有一條孤零零的蛇型裝飾,在碎玻璃碴子的簇擁下風騷地扭成S形。Ⅰ

  「那不會是……」德拉科一臉慘不忍睹,他悲憤地看向斯內普,大有「這你也能忍」之意。

  「可以重新鑲,我咨詢過對角巷的首飾匠人,沒問題。」鄧布利多連忙安慰他,一邊小心地將掛墜盒底部對應的刀口擋住,「只要等淨化完成後。」

  說著又嘆氣道:「可惜了金杯,到時候三缺一,擺在這裡也不好看。」

  「做個假的。」斯內普頭都不抬地說。

  牆上立刻有假寐看戲的赫奇帕奇校長不樂意了。

  「畢竟是麻瓜熱武器。」巴沙特教授鄙夷地說,「這種事沒有前例,誰也想不到還會有這種效果——裡德爾是第一個被麻瓜武器傷害致死的巫師,多光榮啊!」

  德拉科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哈利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不去問德拉科從寥寥數句都推測出了什麼。如果是他自己,知道得這麼少還待在這裡,早忍不住問東問西了,拿不到謎底還不高興嘞!

  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將「銀發絲」冠冕放入蒸鍋,哈利掰著指頭數了數,發現全部的魂器都已經在這裡了——金杯據說屍骨無存,納吉尼已經埋在禁林深處了,還樹了塊碑。

  那為什麼斯內普要說「另一個」?有「一個」,才有「另一個」,否則他應該說「最後一個」。

  伏地魔又做新的了?這個情況鳳凰社已經掌握了?那他怎麼不知道?

  哈利心裡直犯嘀咕,但面上什麼都沒說,乖巧可人地跟著德拉科一起告辭了,離開前還聽到鄧布利多讓斯內普把什麼東西「再准備一份」。

  他們半路遇見了皮皮鬼,立即默契地翻臉大吵了一架,說些什麼「我一定會再次抓到你的把柄的」和「別白日做夢了,疤頭」之類的狠話,差點拔魔杖,吃到大瓜的皮皮鬼也顧不上搗蛋了,唱著歌兒造謠傳謠去了。

  「你先走吧,我得去醫療翼看看羅恩。」哈利松了一口氣,「回去洗個澡什麼的,你可是個馬爾福啊!」

  「馬爾福的品格從不在於衣飾的整潔。」德拉科裝腔作勢地回了一句,他們相視一笑。

  回到醫療翼,羅恩甚至已經醒了,腮幫子上一抹亮閃閃的痕跡,大概是赫敏搽的唇膏。

  家人們都圍在他身邊,神色輕松,除了弗雷德和喬治——已經被尊稱為「韋斯萊先生」的商業新秀,被兩條麻繩捆起,掛在了天花板上,噢,舌頭還黏在上牙膛裡。

  哈利不敢想羅恩是怎麼醒來的,他衷心希望自己的守護神及時趕到了。

  面對這種血淋淋的家暴現場,龐弗雷夫人竟然選擇了無視,這就很能說明一些事了。

  「哈利!」羅恩興高采烈地叫了一聲,嗓音沙啞,「多虧了你,兄弟!」

  完了,真是生吞的,哈利不忍直視地閉上眼。

  他受到了韋斯萊夫婦的熱情接待,無論他怎麼謙虛都沒用,莫麗拉著他坐在她和亞瑟中間,摸摸這裡、摸摸那裡,好像在打量一個金寶貝。正統病號羅恩都沒這待遇。

  但病號本人並不在乎。「只有你發現我中了迷情劑之後會帶我去解毒。」他心滿意足地拉著赫敏的小手,「我敢說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只會先看夠我的熱鬧。」

  「也包括赫敏?」金妮危險地問。

  「我會先罵他一頓,然後把你們所有人都叫來……」赫敏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說,「……護送他去解毒。」

  韋斯萊夫婦正在為缺課的哈利補上事情的真相。

  「就是那個小食死徒干的。」莫麗又是憤憤、又是唏噓,「鄧布利多請他喝了一杯加料的紅茶,什麼都招了。」

  「他覺得,如果鄧布利多一直沒遭到刺殺,就會顯得他的告密不真。」亞瑟小聲道,顯然有些事金妮和雙胞胎還不知道。

  「上學期他在『三把掃帚』聽到斯拉格霍恩向羅斯默塔訂酒,聖誕時回家拿了藥,又特意折回霍格莫德下毒。誰知道斯拉格霍恩為什麼突然又不送了,這可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說他是主動請求來學校避風頭的,那應該時時刻刻黏在鄧布利多身邊才對……」

  「回家拿藥?」哈利懵了,「我以為他是搞到了斯內普的庫存……噢不,對不起,這對他來說太難了是嗎?」

  韋斯萊夫婦雙雙一笑。

  「小時候弄著玩兒賺零花錢的東西,西弗勒斯還留著干嘛?他一開始都沒認出來呢!」莫麗以一個成年人的角度解釋道,「家裡還能找到我們那時候流行的惡作劇小玩意兒,是一種自動瞄准人眼睛的飛鏢,如果你躲,它就會變成一大捧冷水把你淋濕,如果你勇敢地迎上去,它就會變成一蓬芬芳的玫瑰花瓣灑你一臉。」Ⅱ

  「哇哦!」金妮叫道,「這可浪漫極了,媽媽!」

  天花板上的雙胞胎也在試圖撞響對方的腦門來代替鼓掌。哈利沒想到連小小的惡作劇產品都能看出學院差異,這可真是!

  「我們怎麼不知道?」羅恩插話問道,「從來都沒翻到過,你到底藏在哪裡了,媽媽?」

  「得了吧!你們只是普通地活著,就足夠把家裡搞得一團糟了!翻?我哪敢讓你們翻?」莫麗用魔杖點了點羅恩,他立刻被一股大力按回到了枕頭上,「你提前吃了解藥,會頭暈二十四小時,老實躺著吧!」

  哈利萬萬沒想到「十七號」居然還有後手,小聲問赫敏:「頭暈……有多嚴重?」

  「就……完全看不了東西。」赫敏忍俊不禁,「你別看羅恩現在這樣,他其實根本看不清咱們,只是認得你的腳步聲。」

  哈利又是感動又是感慨,感動是為了羅恩,感慨是為了阿波羅尼婭從小就這麼缺德!什麼人攤上「十七號」能落著好啊?怪不得羅恩只能算是被惡作劇了、卻依然享受正經病號待遇。

  第二天下午,被迫錯過一整個周末的羅恩被獲准出院,慚愧至極的拉文德早就等在了醫療翼門口。城堡裡的流言關於羅恩到底在斯拉格霍恩那裡誤食了什麼而眾說紛紜,但事件開頭是確鑿無疑的——韋斯萊中了迷情劑,波特才帶他去找魔藥學教授的。

  哈利自覺避開修羅場,在樓梯上再一次收到了鄧布利多托人代傳的短箋。他正拆呢,耳邊就聽到有人問:「說什麼了?」

  是赫敏。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大度地走開了,任由羅恩去和拉文德糾纏,且她背對著那邊,一點偷看監視的意思都沒聽。

  哈利暗暗佩服,把紙條遞給她,問道:「怎麼樣,你們想去嗎?」

  呈現在紙上的是鄧布利多一貫的那種細細長長、圈圈套圈圈的字體,內容如下:

  「哈利:

  如果你對上一次探尋過往的經歷還算滿意,並有興趣繼續下去的話,那麼隨時歡迎你再次前來。如果羅恩和赫敏也願意同來,我會更加高興。

  P.S:我對那劑惡作劇魔藥很感興趣。

  A·D」

  「奇怪!」赫敏若有所思地問,「是誰把『親愛的』和『你的』劃去了?」

  直覺告訴哈利,是巴沙特教授。Ⅲ



第192章  秘聞(1)

  他們在冥想盆裡一混就是一個多月。鄧布利多搜羅的記憶都很短,如果他們豁出去,花不了一天就能全看完。但赫敏堅持每看一段就各自回去好好想想、第二天抽空討論,這才拖到現在。

  這期間他們有時會在校長室遇見鄧布利多,有時那裡只有一頭肥鳳凰,也有時會遇到巴沙特教授窩在鄧布利多的椅子裡打盹。

  很不幸,就是他們看斯拉格霍恩記憶的那一次,出來後女巫相對尖利的嗓音把他吵醒了。

  「大驚小怪!」巴沙特教授顯然聽見了他們的談話,「未發跡前,裝也要裝得完美無瑕,斯拉格霍恩老頭只是個普通人,你們不能以鄧布利多的標准要求他。」

  「好人會對『魂器』感興趣嗎?他還說要把靈魂分成七片!」羅恩小聲逼逼,略有不服,「七片啊!」

  「會啊。」巴沙特教授很平淡地說,指了指某個格子,「那段記憶裡談論魂器的三個人,都可以被稱作是『好人』,迄今為止。」

  他指的是綠色標簽的那一排,羅恩下意識地要去拿,被哈利按住了。巴沙特教授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是聳了聳肩:「阿不思要失望了,又一次。」

  「失望什麼?」

  「他讓我抓住一切機會引導你們去看那些記憶。」巴沙特教授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老友,「反正我做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只是你們不上鉤而已。」

  羅恩的目光又忍不住往那裡瞟。赫敏則很是猶豫,她一眼就看出了綠標簽區域是針對誰,情感告訴她這並不應該,理智卻不這麼認為。

  「你會不會像阿不思所期盼的那樣,我並不確定,畢竟我和你也不熟,波特先生。」巴沙特教授慢悠悠地說,「但我保證,你能從那些記憶裡發現一個殘酷的真相……我甚至可以指給你它的位置,因為我自己也已經反復觀看過無數遍了。」

  「我不看。」哈利堅定不移地說,「你說什麼都沒用。」

  巴沙特教授終於轉過臉來,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候倒是挺像一個斯萊特林了。」巴沙特教授評價道,「阿不思這次,可真是一意孤行、獨木難支!」

  「您也不贊成嗎?」一直沒說話的赫敏試探著問。

  「你是那個借筆記的格蘭傑小姐吧?」巴沙特教授朝她笑了笑,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英俊不凡,「只要你能回答得出那個問題,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不贊成。」

  「嘿!」羅恩立馬來了精神,驕傲地拍了拍赫敏的肩,「那您可就找對人了!」

  巴沙特教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頗似赫敏擼貓、哈利喂鳥、金妮關愛她的侏儒蒲阿囡。

  「您是說,『為什麼魔法界總是爆發大規模黑巫師戰爭』那個嗎?」赫敏問道。

  巴沙特教授點點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他臉上帶著一點點笑,哪怕是一直心存芥蒂的哈利,都覺得此時此刻的這人,真是全天下頂頂溫和,頂頂善解人意,頂頂贊同赫敏、理解赫敏、關心赫敏的人。

  被這樣深切注視著的赫敏臉都紅了,她深吸一口氣,說:「我想,是因為巫師生活的世界太窄了,而巫師過於長壽,這使得社會固化,難以流動,能夠提供的崗位越來越少,就像蒙了一層玻璃天花板。」

  哈利立即去看巴沙特教授的表情,發現他連睫毛都沒動一根,而赫敏已經不管不顧地、像自山頂滑雪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別的國家我不了解,單就魔法部而言,它結構松散,權力並不集中,甚至缺乏一個明確的體制,這一點參見前任部長康奈利·福吉的上台與落馬。同時,我們缺乏立法和監督部門,全都靠威森加摩兼任,連最基本的司法公平都做不到,而最恐怖的一點是,巫師不需要向魔法部交稅,魔法部的開支竟然全盤依賴於幾個大家族的捐贈!這意味著,每一位部長,都只是其背後勢力的代理人。

  「說起稅,巫師沒有金融市場,古靈閣只具備銀行的『金庫』功能,妖精天性喜愛收集珍寶,但卻對參與商業運轉、賺取更多財富毫無興趣。還好加隆是合金,否則巫師單憑加隆就可以摧毀麻瓜世界。當然,僅憑對角巷和霍格莫德是不夠的,可巫師的產業比商業更加貧乏。

  「暑假我在羅恩家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發現一個巫師家庭幾乎是完全自給自足的,巧手的主婦可以搞定日常生活裡的一切。韋斯萊夫人或許不懂怎樣制作一口鐵鍋,但這口鐵鍋對於巫師來說,簡直可以用一輩子。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的人太少了。英國巫師最多最多,也不會超過一萬人,這一萬人裡有多少像您和鄧布利多教授這樣根本不可能再生小孩的長壽人口我都不敢想。這個體量很難發展出強有力的集..權..政府、完善的金融體系和蓬勃發展的魔法工業,同樣,這三者的缺失反過來限制了人口的增長,巫師的世界是一潭死水。但如果這潭死水的旁邊就是一座激烈噴發的火山,是飛速前進的麻瓜社會,難道死水裡的人會坐得住嗎?我認為格林德沃正是因此而崛起的。」

  長篇大論似乎告一段落了,羅恩適時地收起臉上夢幻般聽天書的表情,問道:」渴不渴?」

  「我還沒說完。」赫敏像是繃著一口氣終於泄掉了一樣,她僅僅只是緩了一會兒,「讓我說下去。」

  巴沙特教授比了個「請」的手勢,哈利注意到他的表情仍然沒變,毋庸置疑像個面具,但那面具卻能讓人相信是長死在他臉上的,是他柔軟臉皮的一部分。

  「暑假時我另外得知,許多魔法部職員連一個像樣的鐵甲咒都施放不出來,如果我們久在和平歲月,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顯然我們不是。巫師這種崇尚放松、順其自然的擺爛心態,其實更適合混跡在麻瓜裡,與之俱長,那樣會活得更加舒服,但是不行,我們頭頂《保密法》,不僅僅是英國——如果英國都已經這樣了,那其他國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以為你會說湯姆·裡德爾。」羅恩咕噥道。

  「他沒什麼可說的,一個野心勃勃的窮鬼。我們攤上他,是幸運也是不幸。」赫敏語氣鄙夷,但神情倒是很鄭重,「按照歷史發展規律,每隔幾年幾十年,就會誕生一位覺得巫師界盛不下他的天才,蠱惑所有對現狀有所不滿的巫師到他麾下,只要打敗天才的首領,跟班們自然作鳥獸散。我害怕的是再這樣下去,有朝一日不再需要一個巧舌如簧的天才登高一呼,無數平凡的人就會形成一股浪潮,那樣才真的完了。」

  「所以……你的結論是要打破《保密法》?」巴沙特教授語氣玩味。

  「那將是巫師世界的唯一出路。」赫敏頭一次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過往的經驗告訴我們,強行綁架所有巫師上船、直接向麻瓜開戰是不行的。」

  「可你剛剛把巫師罵成了一盤無心進取的散沙和一潭停滯不前的死水。」巴沙特教授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點都沒有怪罪赫敏的意思,「哎呀,怎麼辦好呢?」

  「道路是曲折的,但未來必將是光明的。哪怕我做不到,無數繼承我遺志的人終將會看到。」赫敏平靜地說,並非只是在滿懷激情地喊口號。羅恩已經大力地鼓起掌來,單看他還能這麼有興致捧場,就知道他大概率沒聽懂。

  很難被打動的巴沙特教授終於一改那副毫無波瀾的微笑面孔,他抬起手,向著赫敏招了招。

  「看啊,終於有人真正聽懂了我的課,學習怎麼坐飛機算什麼『麻瓜研究』!」他打量赫敏的眼神仿佛她是一頭即將被送上秤的約克大白豬,掂量、品度的意味十分濃厚,「你是怎麼知道那句話的?Ⅰ」

  赫敏微微皺眉,沒有上前。「大概是哪本書裡看來的吧?」她遲疑著說。

  「書裡可看不來這個!」巴沙特教授淡淡地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就像哈利·波特固執地不去看那些記憶,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一樣。」

  「該您了,教授。」赫敏不為所動。

  巴沙特教授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年輕時該是個多麼飛揚意氣的男巫啊!

  「因為我知道,格蘭傑小姐。」他反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見了結局,就是這麼簡單。」

  從那天起,赫敏就陷入了一種哈利十分熟悉的恍惚狀態裡,明明會說會笑能吃能喝,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注意力不在這裡(盡管如此,還是順利通過了幻影移形考試)。

  鑒於正牌男友羅恩對此毫無頭緒,哈利也就明智地裝出一副同樣困惑不已的樣子,陪羅恩漫無目的地造謠一些八杆子打不著的「困難」——昨晚睡覺前他們剛剛說到,或許赫敏是不想讓金妮讓她的伴娘,因為金妮現在已經和她一樣高了,而且長勢凶猛。

  該話題半途而廢是因為正在和金妮約會的迪安·托馬斯報了個精確的數字,氣得羅恩睡意全無,偷偷把他的帷幔封了起來,以至於迪安不得不用了一個「四分五裂」才能起夜,回來時他特意繞去羅恩的床,狠狠地踢了床柱一腳,但這對熟睡中的羅恩傷害力為零。

  這天,他們正好收到海格的信:阿拉戈克死了,懷柔政策幾乎可以宣告失敗的海格甚至沒辦法把它葬回老家,於是打算就近埋在菜地裡,誠邀三人參加葬禮、陪他共度這至暗時刻。

  「可我們還要去校長室呢!」哈利毫不猶豫地說,一點兒都不好奇這位久聞大名、從未謀面的蜘蛛之王長什麼樣子,「很遺憾——我就這麼回吧?」

  「對。」赫敏心不在焉地附和,一點兒都沒意識到他們已經把該看的那些記憶全看完了。

  「可是我想去!」羅恩鼓起勇氣說道,「我要去,我來給海格寫復信。」

  「你昨晚對迪安做了什麼?」哈利懷疑地問。

  「什——嘿!我們今天一直在一起!除了上廁所!」羅恩哭笑不得,「誰會在埋伏在廁所隔間裡等著代替我?」

  「說說你的想法,羅恩。」赫敏稍微有點兒精神了,「你不再害怕了嗎?」

  「還是怕,怕得要死。」羅恩承認,「但你們也看見了,海格說八眼巨蛛並不友好,或許我們終究有一天要對上它們,如果我從現在開始適應並克服這種恐懼,從一頭死了的、但是最大的蜘蛛入手,我覺得正合適。」

  「我陪你去。」赫敏擁抱了他,親了親他的脖子,然後那個部位就迅速地紅透了,「你很勇敢,羅恩……」

  但是羅恩勇敢地拒絕了她。

  「不,赫敏……我想,你還是別去了。」他有些尷尬,手腳都沒處擺,「萬一我被嚇得出什麼洋相,我可不想被你看到。」

  赫敏一愣,忍不住笑了。「那好吧,如果你執意要求的話。」她將一縷頭發攏回耳後,「你可以邀請拉文德一起去,說不定可以結束她的這份痴戀。」

  「你說得倒好像全霍格沃茨只有你一個人真心愛羅恩一樣。」哈利忍不住吐槽赫敏的自信,「萬一拉文德真的撐過去了,有的人就要變成笑話了。」

  赫敏「哼」了一聲,高傲地別過頭去,脖子也紅了。

  他們送走壯士出征一般雄赳赳、氣昂昂的羅恩,哈利把赫敏攔在了寢室樓梯前。

  「我們得談談,赫敏。」他平靜地說,「你從巴沙特教授的話裡明白什麼啦?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赫敏咬著嘴唇,猶疑不定。「我們至少不能在這裡說。」她環顧四周。確實,上學期他們剛剛吃過虧。

  於是他們去圖書館找了個平斯夫人看不見的角落,赫敏仔細地布置好一系列防竊聽、防偷窺的禁咒,這才轉過身來。

  「好吧,哈利,你還記得魔法石和尼可·勒梅嗎?」赫敏從錢包裡摸出一張巧克力蛙卡片,鄧布利多正好不在,「當時我順手就把這上面提到的人和事都查了查,只有鄧布利多的一切資料是公開的,尼可·勒梅很神秘,格林德沃更是。」

  「可你不是知難而退的人。」哈利說,心直往下墜,墜得他喉嚨處一陣發硬、發堵——巴沙特教授是尼可·勒梅的可能性有多大?零?

  「當然,我不是,抽絲剝繭是很有意思的消遣,我最後甚至寫信給麗痕書店訂購了所有相關書籍,終於從一位前任傲羅退休後撰寫的回憶錄裡發現了一些端倪——1927年,魔法部牽頭組織了一場針對格林德沃的聯合跨國抓捕Ⅱ,當然,它失敗了,許多傲羅犧牲,這位退役傲羅僥幸活下來,因為他是格林德沃第一助手文達·羅齊爾的表親Ⅲ,他提到在這場臭名昭著的巴黎集..會裡,格林德沃通過某種像水煙袋的東西,向所有人展示了一副他所看見的畫面,借此散播『麻瓜威脅論』,你一定想像不到那是什麼,哈利。」

  「什麼?」哈利好像只是徒勞地動了動嘴,嗓子已經完全罷工了。怪不得麥格和斯內普都這麼反常,如果換成是他,他也沒辦法做得更好。

  「是蘑菇雲。」赫敏疲憊地說,「1927年……那個時候奧本海默剛剛博士畢業!那位傲羅說他從畫面裡看見了被摧毀的城市和四散奔逃的麻瓜,這說明——」

  「不是核試驗,是核打擊。」與赫敏相同的無力感從哈利身上蔓延開來,「所以,格林德沃是個先知?」

  「我立刻轉變了方向,很快查到中歐有個歷史悠久的純血家族,每一代都會有一個孩子繼承祖傳的先知能力。他們可不像是特裡勞妮那種發羊癲風的半吊子,只要他們想,甚至可以隨時隨地,針對任何人或事進行預見。這個家族就憑借這個能力趨吉避凶、屹立不倒。」赫敏聲音小而快,但是吐字很清晰,她不知道把這些話憋在心裡多久,一定很難受。

  「格林德沃家族?」哈利絕望地問。Ⅳ

  「沒有提。」赫敏望向哈利的眼睛,「但19世紀這個家族出了一個反叛,一位沒能繼承到先知能力的女兒,憤而遠嫁英格蘭,走上了與家族精神截然相反的道路——研究歷史。她的丈夫叫做威爾遜·巴沙特,是一位麻瓜神秘學家。」Ⅴ



第193章  秘聞(2)

  一束無形的雷從虛空中劈下來,劈得哈利渾身酥麻。赫敏獲取的信息足夠推斷出那個結論,如果再加上哈利聽過的那一句閑言——「蹲大牢的侄孫子」——那就是百分之百。

  有無數個問題爭先恐後地擠向哈利嘴邊,但是千言萬語都盡數化作了一句話。「鄧布利多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茫然地問。

  「我不知道。」赫敏干脆地搖搖頭,「我想不明白。」

  「但鄧布利多肯定不會害我們的!」哈利立即跟上一句,既像是確認,又像是說服,「他也不是個瘋瘋癲癲的老糊塗。」

  赫敏嘆了口氣,望著身側一本紅封皮的書發呆。

  「我們要告訴羅恩嗎?」哈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赫敏又在嘆氣。「不。」她嘆著氣說,「如果不是你主動來問,哈利,我甚至不會告訴你。」

  稍晚一些的時候他們迎回了喝得醉醺醺的勇士羅恩·韋斯萊。他一照面就滿口酒氣地喊道:「你們猜不到還有誰去了!斯拉格霍恩告訴我一個大秘密!」

  「羅納德!你是個級長!」赫敏氣急敗壞地把他拖進寢室,「我們從來都沒明著違反過校規!」

  「大秘密!」羅恩扯著嗓子吆喝,四肢亂蹬,難為他這樣了還能記得口令回來,「我要告訴全世界,扒掉那個人的底褲!」

  「先告訴我吧!」赫敏急切地安撫他,「我想我有資格第一個知道?」

  「沒錯!」羅恩舌頭都大了,指著帷幔外看戲的哈利,「還有哈利,他也得知道,我想你不會介意吧,赫敏?」

  「當然當然!」赫敏現在只想讓他老老實實躺著別亂嚷嚷,「這又不是我們的婚床——」

  險些笑場的哈利趕緊蹬掉鞋子,頂著好友要殺人的目光鑽進了羅恩的床裡。

  這邊廂羅恩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半路遇見,我說阿拉戈克死了,他就非要來,還求我幫忙打掩護,從屍體上偷毒液。他說一眾魔藥大師們已經研究混血八眼巨蛛毒液好有二十年了,但純種的全靠進口,賣得死貴……哦對了,我發現我只是害怕蜘蛛腿跑起來那種快速交替挪動的樣子,死了不動了我就不害怕了哈哈!」

  他打了個味道難聞的嗝,說:「我說到哪兒啦?」

  「你和斯拉格霍恩涉嫌侮辱屍體罪。」哈利開了個玩笑,悄悄把帷幔掀開一角透氣,赫敏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傲羅會來抓我嗎?」羅恩傻傻地看著他,「納威會幫我的吧?納威——」

  赫敏的保密措施做得天衣無縫,哪怕納威就在旁邊他的床上,一定也聽不見。盡管如此,她還是柔聲細語地說:「傲羅只會抓走斯拉格霍恩,現在你是那個秘密唯一的知情人了。」

  「噢,秘密,對了還有秘密。」羅恩的眼神略微清明了一些,試圖回憶起更多細節,「然後我們就開始喝酒,斯拉格霍恩挺高興的,白賺這麼一大筆錢誰不高興呢?他也不分我點兒!不過喝著喝著他就開始哭,說他一直被伏地魔欺負,我心想伏地魔不殺你殺誰啊?這麼多年也沒能殺了你,你很了不起了!然後他就和海格抱頭痛哭,一個哭阿拉戈克,一個亂七八糟什麼都哭,噢還提到了哈利的媽媽,哭到最後他說,再沒有什麼比躲伏地魔躲到霍格沃茨來、發現霍格沃茨居然藏著比伏地魔難搞一萬倍的黑巫師更可怕的了!因為那個巫師就是格林德沃!」

  哈利和赫敏交換了一個眼色。

  「誰是格林德沃?」她小聲問。

  「誰、誰來著?」羅恩撓撓頭,醉得東倒西歪,「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格林德沃死啦,我好像剛剛去參加他的葬禮了,明、明天我就去告訴斯拉格霍恩,讓他不用連瓶酒都不敢給鄧布利多送,因為格林德沃已經死啦!」

  哈利長舒了一口氣,照這樣下去,明早羅恩起來,就會連格林德沃都一並忘記掉。

  「我去搞點兒醒酒藥劑。」他向赫敏比了個嘴形,悄然將空間留給一對情侶。

  羅恩果然沒有讓哈利和赫敏失望,第二天他醒來後把和酒精相關的一切都忘了個干淨,只記得斯拉格霍恩蠱惑他幫忙打掩護時說過的「混血八眼巨蛛的毒液有解藥」。

  「可八眼巨蛛是把你放倒後拖走裹起來吸干。」赫敏寧可戳破他自信的肥皂泡兒,因為她更愛真理,「我想不明白要怎麼在高速移動中隔著一層厚厚的蛛絲為你解毒。」

  「你讓我和海格的友誼變得危險了。」羅恩垮著臉說,「我後悔殺那條蛇,真的!」

  他們的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德拉科繼續勤勤懇懇地修補著那個爛櫃子,其他食死徒二代們(包括被嚴厲警告過的文森特·克拉布)繼續摸魚,其他學院的人則持續從報紙上獲得最新一手消息——特指訃告。

  哈利知道那不全都是真的——當然也不全都是「新食死徒」與鳳凰社合力演戲的結果。安全屋正在被不斷地填滿,連女貞路5號都作為中轉站運作起來。盧平負責這件事,一度比傲羅還忙,所以他的信都是由唐克斯代寫;布萊克兄弟則頻繁地往來於英法兩國之間,阿波羅尼婭解除了她和「人質」之間的牢不可破誓言,有志於此的舊日戰士正在重新走上戰場。

  他察覺到了什麼,那是大戰來臨前緊鑼密鼓的風聲。

  相比之下,「巴沙特教授」的真實身份就……好吧,對哈利來說,這個消息依然石破天驚、令人難以接受,但無論能不能接受,他都只能接受。

  這滋味兒哈利太熟悉了,他就是這麼接受自己是個「秘密特工」、繼而接受自己是巫師、繼而接受斯內普他們的食死徒本質、最後消極接受阿波羅尼婭草菅人命的。

  但他不明白就連莫麗·韋斯萊——哈利所認識的最年長的父母輩巫師——都對格林德沃毫無印像,全巫師界都諱莫如深的上一代風雲人物,阿波羅尼婭怎麼就能把手伸到那裡去。

  他忽然想起來,格林德沃「死亡」的消息和伏地魔突如其來的「出差」幾乎是前後腳發生的,鑒於兩國之間的信息差,哈利說不好誰先誰後。但盧平也說伏地魔「撲了個空」,會不會……格林德沃的假死是死給伏地魔看的?

  「伏地魔去找格林德沃做什麼?」被拉來當參謀的赫敏驚恐不已,「結盟?」

  「不可能。」哈利果斷地說,「他倆都不是——噢不,至少伏地魔不是,願意分享權力的人。他不需要結盟,他只需要臣服。」

  在巴希達·巴沙特家看過的一張麻瓜照片浮上他的心頭。哈利記得,那是兩位年輕人的合影,無論是身高、容貌還是氣質,他們都很登對。黑白照片看不出顏色,五官也會隨著歲月的摧殘而變易,哈利只記得巴希達的手指顫巍巍地拂過相框玻璃,嘆息道:「這小子不學好……可惜了他們曾經多麼親密啊!」

  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早就認識。

  「想開點兒吧!」赫敏安慰他,她一直是實用主義者,「假使格林——巴沙特教授已經……怎麼說呢,『改邪歸正』了,他站在我們這一邊,那樣的話,哈利,我們贏定了。」

  「我們本來就贏定了。」哈利有些郁悶地嘟噥著,他又感受到久違的蠢蠢欲動——現在連德拉科都有的忙!

  他甚至覺得自己像一枚特制的棋子,棋局前期的對陣、拉鋸、互吃和他都沒有關系,等到該將軍了,就把他換上場,「吧嗒」往那裡一按,贏了。

  到底是他贏的,還是棋手贏的?

  另一個更大、更恐怖、更令他不敢想的問題是:究竟是誰坐在棋盤那一頭?伏地魔?顯然他不配,湯姆·裡德爾也不過是另一顆別致的大棋子而已。

  哈利坐立不安,很想立刻馬上和阿波羅尼婭談一談。她從不會蒙騙他,大事小情都會據實相告,哪怕她懶得為哈利解惑,從這些新得的信息裡他也能自己摸索出端倪。但他要怎麼才能見到她呢?

  只好又去找斯內普。

  哈利一進門,就看見文森特·克拉布正守著一大筐被施了昏迷咒的三腿青蛙擠蟾酥Ⅰ。那雙裸露的手上生滿了青紫色的小疹子,他沒帶手套。

  克拉布「毒殺」鄧布利多未遂的事沒有公開,但斯內普仍然找個由頭罰了他禁閉。哈利聽韋斯萊夫婦說過,他本意是打算給克拉布喂點兒無傷大雅的魔藥讓他就此在醫療翼躺到放假,這樣最省事,但被鄧布利多給嚴厲制止了。

  結果就是斯萊特林院長不得不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親自看著這個倒霉孩子。畢竟誰也沒想到整件事裡會冒出克拉布這麼個大變數,還是個過於愚蠢、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變數」。

  「有什麼事,波特?」斯內普坐在辦公桌後,難得地在看一份《預言家日報》,「我還以為你的黑魔法防御術已經出類拔萃,霍格沃茨沒人能教你了呢!」

  「呃……事實上,先生,我的確取得了一些前人未曾發現的小進展,我知道怎樣復活陰屍了!」

  斯內普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身後——克拉布到手的青蛙飛了,不得不挪動龐大的身子彎腰去撿,哈利發現他其實挺靈活的,就像斯拉格霍恩一樣。

  「我們去裡面談。」斯內普率先起身,走向角落的小休息室。那裡一般只能簡單地塞進一張單人硬板床,當年盧平不想臥室沾上狼毛,都是在這裡度過滿月期的。

  哈利毫不見外,熟門熟路地往床上一坐——也沒別的地方可坐。身為主人的斯內普險些被他擠得沒處站,但他顧不得嘲諷,只伸手指指門外。

  非常明顯的動靜,正向著休息室的方向而來。說他笨吧,他曉得要偷聽;說他聰明吧,他甚至不肯放輕腳步。哈利都能想像出文森特·克拉布是如何拖泥帶水地踩著他慣有的、不抬腳後跟的步伐小跑過來的。

  斯內普用魔杖點了點門(本來是向外開的),克拉布毫無防備地一頭栽了進來,五體投地撲在哈利腳前。

  「就算你崇拜我,也不用這樣。」哈利彎腰替他拉了拉左臂的衣袖,體貼地說,「否則伏地魔會吃醋的。」

  克拉布惶然地抬起頭來,圓滾滾的臉上時紅時白,他一點兒都不怕哈利,但他害怕斯內普。

  「出去。」斯內普言簡意賅地指了指大門,「你的禁閉提前結束了,別再作出什麼蠢事,你知道我是看在什麼的份上容忍你。」

  克拉布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他一走,斯內普立即著手施了幾個魔咒,這才把哈利重新拎回辦公室裡。

  「什麼事?」他重新問道,皺著眉,哈利敏感地發現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也不是,斯內普好像在壓抑著什麼,這股感情是如此巨大,連哈利都能輕易看得出來。

  「呃,我……」被這麼一打岔,哈利先前那股勁兒也泄了不少,「就是想問問,阿波羅尼婭最近還好嗎?就是,挺久沒收到她的消息了。」

  連《預言家日報》也很久沒登格林格拉斯部長的賢明事跡了。

  「她病了。」斯內普說,幾乎想要嘆氣,「不僅僅是你。」

  「病了?」哈利傻傻地重復道,「病了?」

  巫師之所以算半個長生種,是因為魔法幾乎克服了所有人體自生的毛病(涉及新生命的那些不算),麻瓜要捱七天才能痊愈的感冒,巫師只要服一劑藥睡一覺。

  「在聖芒戈。」斯內普補充了一句,手不自覺地抓起那份報紙,卷起又松開,又卷起又松開,循環往復。

  哈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什麼病?龍痘瘡?」

  「不知道,沒人知道。」

  「那你總該知道她的病情吧!」哈利怒了,「她都生病了,難道就沒人去關心關心她——」

  他的話戛然而止。

  這不現實,他得冷靜。哈利立刻清空了大腦,給思維放了個短假。

  「她虛弱、乏力、嗜睡、嘔吐、低熱並伴有輕微的小腹痛。」斯內普平靜地說,「治療師認為她只是懷孕了。」

  哈利的大腦立刻銷假上班!



第194章  秘聞(3)

  但他不知道是該質問斯內普為什麼不負責,還是該安慰他阿波羅尼婭絕對不會出軌。他甚至不確定他對這兩人關系的判斷是不是對的……如果赫敏在這兒就好了。

  「但是,」斯內普說,每一個單詞都縈繞著濃重的迷惑,「並沒有一個孩子在她的子宮裡。」

  「麻瓜管這個叫『假性懷孕』,都是因為她太想生孩子了,兔子也會這樣。」哈利馬上安慰他,慶幸自己記憶力拔群。

  「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她很喜歡小孩?」斯內普冷笑了一聲。

  哈利徹底沒轍。說來也是,女貞路5號那三蛇一獅的怪異組合對愛的表達都相當克制,或者說,有所欠缺。導致哈利有記憶以來獲得的第一個來自長輩的吻,是莫麗·韋斯萊親的。

  「連鄧布利多也沒辦法嗎?」半晌,他才悶悶地說,一不留神說漏了嘴,「格林德沃呢?」

  斯內普一下子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他跟前。「離那個人遠一點。」他心煩意亂地說,竭力嚴肅地叮囑他,「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的,但我們都不相信他,除了鄧布利多,他甚至把他自己的舊魔杖給他用!」

  「能用?」

  「你都看見了。」

  哈利莫名地有些安心,魔杖的認可才不會騙人。

  「所以他們有辦法嗎?」他期待地問。

  「我不知道。」斯內普猛地一搖頭,「我猜他們至少有一個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

  「但是他們瞞著你?」哈利壯著膽子拍了拍斯內普,「或許是你想多了,鄧布利多絕不會只告訴你開頭、瞞著你結尾。」

  「是啊,他不會!」斯內普嘲諷地笑了笑,「所以他一個字都沒說。」

  哈利眼巴巴地看著他。

  「我在聖芒戈有認識的人。」斯內普簡潔地說,「他們向我求藥……然後我召來了泡泡。」

  哈利不由得替鄧布利多感到好一陣尷尬。魔法部部長患了怪病而鄧布利多一無所知……根本不可能好吧!

  「我們來換個話題吧!」他大聲說,「空想也沒用,不是嗎?」

  斯內普不理他,完全無視了他。

  「剛剛克拉布沒有戴手套,教授。」哈利毫不氣餒,再接再厲,「我注意到他已經出現了您手札中提到過的那種皮膚中毒現像。」

  「嗯。」

  「嗯」是什麼?哈利翻了個白眼,試探地問道:「你是故意的?」

  「作為他的院長,我有權力這麼做。」斯內普冷冷地搪塞他,「如果中毒能分散走他的注意力,那麼這筐青蛙也算死得其所。」

  哈利立刻在腦海裡回憶蟾酥的毒性——類似於砷,讓人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但遠遠沒有砷那麼恐怖,喝一杯牛奶或紅酒就能解決。

  麥格教授簡直就是聖母在世!哈利感激涕零,他還要再說什麼,辦公室的門就被猛烈地敲響了。

  「先生,請您快來看看!」哈利認得那個聲音,那是布雷斯·扎比尼,D.A成員,「馬爾福和克拉布在盥洗室打起來了!」

  哈利跟隨著憤怒的斯內普趕去時,戰鬥已經結束了。盥洗室被拆了大半,水龍頭壞了三四個,正滿天滿地地呲水。文森特·克拉布正灰頭土臉地被一堆磚瓦和木板死死地壓在地上,口裡嗷嗚嗷嗚地狂罵,被德拉科毫不留情地沒收了聲帶。

  贏家德拉科十分無辜地站在一邊,校袍袖子有點兒濕而已。

  「怎麼回事?」斯內普問道,他偏心眼得十分明顯,甚至懶得解救克拉布出來。事情鬧得這麼大,副校長麥格教授也義不容辭地趕到了,但她不便插手斯萊特林的事,只好悄咪咪把壓得克拉布動彈不得的雜物清理掉了。

  「我不知道,教授。」德拉科茫面露茫然,「我只是來上廁所的,克拉布好像在洗手臂上的什麼東西,我們甚至都沒搭話。他只是從鏡子裡看見了我,忽然就發了狂,甚至先毀掉了那面鏡子。」

  「難道他一直沒說話?」

  「他讓我停手。」德拉科面不改色地說,笑著攤了攤手,「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或許您知道呢,教授?」

  斯內普不耐煩地看向另一邊,禍頭子正委頓在水窪裡,在看熱鬧人群的圍觀下吭哧吭哧地哭著。

  「你呢,克拉布先生?」麥格教授問道,語氣並不嚴厲。

  誰也不能說文森特·克拉布是個心懷鬼胎的惡棍,連哈利也承認,他雖然總是沒事找事,但也有點慘,他倆本來應該同病相憐才對。

  然而克拉布只是害怕地哭泣。他並不能言善辯,也不有勇有謀,他不會變成第二個哈利,他竭力謀求自保的手段,在他們看來就像煩人的蒼蠅嗡鳴。

  哈利心軟了,悄悄退出了人群。他知道這頓沒頭沒腦的發泄會使克拉布接下來的日子更難過,因為德拉科曾是斯萊特林唯一還肯搭理他的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

  又過了幾天,或許一個周,或許更長,《預言家日報》上重新出現了格林格拉斯部長的消息,她清查了人口,更新了巫師界遲滯了百余年的戶籍信息,據說是為了更好地摸排、監控黑巫師,誰知道呢?

  哈利又去找了斯內普一次,但得到的消息是阿波羅尼婭並未好轉。

  「她只是克服了。」斯內普緩緩攪動著坩堝裡的魔藥,出神凝望著那散發出芬芳氣味的青銅色液體,「他們給她施了一個忽略咒,讓她的肚子不那麼明顯。」

  「就這?」

  「其他的針對症狀給藥。」斯內普平靜地說,比哈利看得開,「所有的孕婦都是這麼過來的,只是她的不適格外強烈。」

  「為什麼不去麻瓜醫院呢?」哈利不服氣地說,「你也說她並沒有真的懷孕,那她肚子裡的是什麼,是一團空氣還是腫瘤,只要做個超聲檢查就知道了。」

  「巫師不會長腫瘤。」斯內普反駁他的聲音格外小,夾雜在魔藥沸騰的聲音裡並不清楚,似乎他也不是很堅定。

  哈利有些泄氣,抱怨道:「你這是在逃避!」

  「我要你知道,波特。」斯內普揮手驅散了眼前彌漫的蒸汽,「那是阿波羅尼婭自己的事,你,或者我,或者其他任何什麼人,都沒資格對她的身體指手畫腳。」

  「不!」哈利憤怒地跟他杠上了,「如果現在是赫敏懷孕了或者得了怪病,而羅恩在一邊像個膽小鬼一樣畏手畏腳,我一定會揪著赫敏去做檢查,然後把檢查報告摔在羅恩臉上。」

  「出去。」斯內普干脆地說,「去告訴鄧布利多,他要的東西快好了,讓他好好想想到時候該怎麼辦。」

  哈利被毫不留情地丟了出來,只好氣急敗壞地去找鄧布利多。然而被冒犯到的斯內普故意沒告訴他新的口令——在哈利他們看完伏地魔前半生傳記片之後,校長室的長期固定口令就改掉了。

  他只好對著兩頭石獸枯燥地報菜名,好在他每年放假回去都會給達力帶手信,巫師界的熱賣零食已經爛熟於心了。

  校長室裡似乎正在開會,麥格教授和格林德沃都在,壁爐裡懸著一顆大頭,看著像是穆迪。一座微縮的天文塔模型浮在所有人跟前,塔下的草坪、樹叢以及教室都歷歷在目,哈利注意到一些位置上被標注了紅色的亮斑。

  「唔,你來了,哈利。」鄧布利多向他招了招手,「有什麼事?」

  「斯內普說您要的東西快好了,讓您想想該怎麼辦。」哈利老老實實地轉述,他本來還想談談阿波羅尼婭的事,當著這麼多人還是算了。

  「斯內普教授,哈利。」

  「我暫時不想稱呼他『教授』,先生。」哈利沒好氣地說,「事實上我的所有教養都在阻止我,不在他的名字前加上某些貶義詞。」

  「倒也不用勉強自己,孩子。」穆迪鼓勵他。

  哈利勉強笑了笑,實在沒什麼心情。「我只是來傳話的,我可以走了嗎?」他蔫蔫地問。

  鄧布利多驚訝地看著他,麥格教授也格外關心地問道:「身體不舒服嗎,波特?」

  格林德沃那雙眼睛也看向他,哈利只覺得毛骨悚然。雖然赫敏說以格林德沃那種天才式的驕傲性格,不會隨便去「看」,否則他早該預見一切、更改未來、操控命運。但哈利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命運像一本攤開的書,被人隨意翻閱。

  「沒有,謝謝您……好吧,你們在忙什麼呢,教授?」哈利苦笑了一聲,走近前來,「我沒看錯的話,這是辛尼斯塔教授的天文塔。」

  「一整年沒去,你應該不會迷路吧?」鄧布利多和藹地說,「湯姆希望我的『死亡』能被更多人看到,借此來打擊我們的士氣,總之,他命令他的僕人們策劃一個大場面。」

  「我對氣墊咒很擅長。」麥格教授馬上安慰驟然變色的哈利,「還救過你的命呢!」

  「但我們不能所有人都留在這裡等著接住鄧布利多。」穆迪粗聲粗氣地說,「被派來霍格沃茨的,一定都是僅剩的那些真正的食死徒,和現在在外面蹦跶的不一樣。」

  「我們人數是足夠的。」鄧布利多肯定地說,「但我想湯姆一定不會讓所有人消停,他會一面發動襲擊,一面派人來霍格沃茨。」

  「你能不能別叫的那麼親熱?」格林德沃皺著眉說道,哈利驚悚地看了他一眼。

  「即使那樣,也是夠的。」麥格教授全當此人是空氣,「但我們需要好好斟酌,安排誰負責接應你,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阿不思。」

  「學生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米勒娃。」鄧布利多親切地、風度翩翩地向她笑起來,「而且這一次我們不得不暫時失去西弗勒斯和阿波羅尼婭,當著其他人的面,他們可不能明目張膽地手下留情。」

  「是不會手下留情,都要殺你了還怎麼手下留情!」穆迪重重地哼了一聲,他一直不太適應這些套路,「他們說是假的,你就信是假的,萬一他們來真的,我們就完蛋了!噢對,完蛋了,阿不思。」

  格林德沃被他們三個堵得默默無聲,哪裡還有昔日縱橫歐陸的半分風頭?

  「我不相信你會忘記活的埃德加的觸感,阿拉斯托。」鄧布利多有些嚴肅地搖搖頭,「那麼多人,費比安、吉迪翁都是你的老部下,馬琳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他們都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能試著信任阿波羅尼婭一些?」

  你自己也不見得多信任她吧?哈利默默腹誹。

  「我自己就生活在羊群裡,我知道羊長什麼樣兒!」穆迪有些畸形的大頭在壁爐裡憤怒地跳動,「說句功利的話,阿不思,那些人全部加起來,對局勢的影響都不會有你大!」

  「我同意。」格林德沃飛速地說。

  「沒人問你!」穆迪吼道,「你這個——」

  他猛然剎車,然後顧慮重重地看了哈利一眼。對於瘋眼漢來說,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是溫柔了。

  哈利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也不想圍觀四個加起來三百多歲的老人吵架鬥嘴,他謹慎地後退了幾步,比了個「請」的手勢。

  「好好上課、好好復習。」鄧布利多最後仍然如此溫柔地叮囑他,「哈利。」

  鄧布利多既然這麼說了,就意味著「風平浪靜」的生活至少會一直持續到考試。哈利向赫敏打聽過那種青銅色藥劑,但赫敏表示她已經沒有任何課余時間分給興趣愛好了,連「S.P.E.W」都托管給了兩個赫奇帕奇下線,一個四年級,一個二年級。

  要知道,去年考O.W.Ls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做。

  考完最後一場黑魔法防御術筆試,斯內普借口懷疑他和羅恩作弊(連課本都沒有抄空氣嗎?),將三人組一齊留了下來。

  「藥熬好了。」他取過一只大肚短頸瓶,裡面滿滿的都是哈利見過的青銅色藥劑,成品更為稀薄透徹,「拿去給鄧布利多。」

  「你怎麼自己不去?」哈利接過來,隨口問道。

  斯內普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我要准備歡迎來賓。」

  赫敏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小聲道:「所以,就是今天了,對嗎?」

  「四年了,我以為你們總能歸納出一些經驗教訓。」斯內普懶得理他們,抖一抖魔杖,試卷便紛紛飛向他的手旁,「霍格沃茨畢竟是一所學校。」

  斯內普說得沒錯,算上一年級,他們有五年都是考試結束那天必定出事,按理說早該習慣了,可誰又能習慣呢?

  格蘭芬多的如尼紋蛇活像三只摔落冰海凍懵了的海像,他們無意識地擠在一起,緊緊挨著中間的哈利,哈利則雙手攥著藥瓶的長頸,活像個握劍的騎士,一路雄赳赳、氣昂昂地闖到校長室裡去。

  格林德沃不在,大概也在監考。鄧布利多一個人坐在校長室裡,正望著空曠的四周出神。一見到哈利手裡的那支藥瓶,他就笑了起來:「大家一起來嗎?」

  「啊?」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哈利驚訝地發現他手臂上正搭著一條旅行鬥篷。一揮魔杖,又多了三條。

  「我很抱歉,哈利。」鄧布利多說,「我知道你習慣吃飽喝足後再出發,但今天來不及滿足你的需求了,我們的目的地更是連個熱狗車都找不到。」

  「這、這就走、走嗎?」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低頭看了看手指上的墨水漬,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去哪兒?」

  「成年巫師三位,小巫師一位,魔杖四根,這就足夠了。」鄧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一眼哈利,有意保持一些神秘感,「如果你們有誰還沒有熟練掌握幻身咒的話,還要麻煩哈利回去取一下隱形衣,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隱形衣有著超乎尋常的意義,它已經被忘記在天文塔上一次了。」

  這時候就顯示出赫敏的可靠來了,雖然哈利相信鄧布利多能眼都不眨地把所有格蘭芬多學生都隱身起來。但這句話的潛台詞是,到了某個時候,鄧布利多是顧不上他們的。

  「我還要代米勒娃向你借一點錢,赫敏。」鄧布利多又說,「我們需要人手幫忙攔住亂跑的學生。」

  赫敏眨眨眼,從錢包裡摸出一枚金加隆。

  「放在桌子上就好了。」鄧布利多愉快地說,「現在,各就各位,讓我們出發吧!」



第195章  秘聞(4)

  離開霍格沃茨後的一切都令哈利猝不及防,他沒想到會來到一個純粹的野外,人類文明絕跡的荒灘懸崖,然後他們得冒著海風無繩攀岩,降到正在漲潮的冰冷海水裡,然後像洞潛一樣往岩縫裡鑽,有很長一段路他們都是完全泡在水下的。

  無人說話,除了毫無防備的極限運動令人震驚失語之外,當然也有泡頭咒的原因。鄧布利多看上去比他們熟練一些,似乎曾經來過,但也只是在攀上陸地時短促地說了一句「時機不好」,就忙著處理濕透的衣服和擦破的傷口去了。

  一行四人沉默地往裡走,哈利看到羅恩和赫敏的表情都還像是在做夢,猜想自己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岩洞裡有什麼呢?某位隱世的巫師高人?某種絕密武器,他拿到就可以K.O伏地魔?

  路況好轉之後,人類文明的蛛絲馬跡也開始顯露身影,當然是特別不好、特別邪惡的那部分。鄧布利多要獻血開門時,被如夢初醒的赫敏死活攔住了,緊接著她就毫不猶豫地割開了羅恩的手臂。

  羅恩:?

  「如果返程時還需要的話,哈利,我希望你可以主動捋起衣袖。」赫敏強硬地修補好羅恩的校袍,瞪了哈利一眼。

  「我未成年,你是女巫,我們半斤八兩。」哈利對她蠻橫的行為十分不滿,倒不是心疼那兩百毫升血。

  「那就我來!」赫敏哼了一聲,「我愛護兒童。」

  鄧布利多頓時笑出了聲,他擺了擺手,舉起尖端發光的魔杖,率先走進黑暗中去。當看到鄧布利多從湖水裡喚起小船的時候,哈利已經對隱世高人和秘密武器不抱半點兒希望了,這太邪惡了,惡得讓人心頭發慌。

  小船分了兩次才得以全渡。經歷過密室的考驗,年輕人們對黑暗環境表示適應良好,哈利全程都在制止想湊近水面一探究竟的羅恩——因為鄧布利多再三叮囑讓他們千萬不能碰水。

  羅恩也早已經緩過來一些,格蘭芬多骨子裡熱愛冒險的精神又開始作祟,哈利只好轉移他的注意力——鄧布利多和赫敏正在頭碰頭地圍著個什麼東西研究,完全沒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湖心島。

  「這是什麼,教授?」哈利自己也是好奇的,於是那個盛滿碧綠魔藥的石盆很快就被四個人頭碰頭地圍起來,「魂器不是已經全部銷毀了嗎?」

  「怎麼?」鄧布利多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又像是難過,又像是高興。

  「我不知道。」哈利迷惘地盯著那一汪邪惡的翠湖,「我只是能感覺到……很微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就是覺得水面下藏有靈魂。」

  「別糾結了。」鄧布利多溫聲制止他,「別再引起你的傷疤疼痛,麻瓜藥片泡了水,應該是不能吃了。」

  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下去,卻被無形的魔力阻住。

  「這的確曾是湯姆安放魂器的地方,這種綠色魔藥被稱作『絕望藥劑』,服用者會陷入一生中最痛苦的回憶無法自拔,伴隨而來的還有永遠無法滿足的焦灼口渴,直到心神崩潰後死去,這一痛苦的過程將持續數日。」鄧布利多撫摸著石盆邊緣,將石盆、小船和湖底及岩洞所有的秘密一一道來。

  他親手點起明亮溫暖的火焰,照向陰冷的水面——水下直挺挺地豎立著一具具屍體,被泡得蒼白浮腫、牙齒脫落,一雙無神的眼睛仍是睜著的,抬頭望向岸邊,似乎在隨時等著抓什麼人下來。

  「陰屍。」鄧布利多說,「你們應該已經學過了吧?汲水者會被拖入湖底,成為新的陰屍。」

  身旁傳來赫敏牙齒打顫的聲音。「這太惡毒了!」她喃喃地說,「這是連環計。」

  「但總有英雄能夠戰勝它,不是嗎?」羅恩一如既往地樂觀,「您也說了,教授,這裡『曾』是安放魂器的地方。」

  「沒錯,但並非戰勝。」鄧布利多俯視著群屍如林的湖水,「他喝下了所有的魔藥,用假的掛墜盒換走了真的,如果阿波羅尼婭再晚到一步,他就會死在這裡。這都是在我眼前發生的。」

  哈利一愣。

  「是誰?」他呆呆地問。

  「雷古勒斯。」鄧布利多輕聲回答,聲音雖然輕,卻重重地壓在哈利肩上,「那年他才十八歲,他的小精靈被伏地魔帶來試藥,他也因此知道了這裡,那天他命令小精靈帶走魂器銷毀,不要管他。」

  赫敏無聲地哭了起來,把頭埋在羅恩的臂彎裡。

  「我……」哈利喘著氣,從未想到過雷古勒斯居然還有這樣一面,他在女貞路5號的定位一向是比較模糊的,不是頂好的那一個,不是頂壞的那一個,更不是頂有主意的那一個。

  原來他是最勇敢的那個。

  哈利眼眶脹熱,連忙抽身往回走,剛走回石盆邊,一滴滾燙的眼淚就墜入死水無波的魔藥裡,被保護魔咒無聲地消彌了。

  「我要嘗一嘗。」他哽咽著說,摸出了一直小心護著的藥瓶,「您帶我們來,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哈利另一只手正在石盆邊亂摸,果不其然摸到一只舊的銀鑲水晶高腳杯,上面還刻著清晰的布萊克家紋章。在重重強大魔咒的保護下,在水汽濕潤的岩洞裡,這只杯子甚至都沒有生鏽,全然保持著二十年前、剛剛自雷古勒斯手中滑落的狀態,只是薄薄落了一層灰塵。

  羅恩和赫敏急匆匆地趕到他身邊,赫敏看上去有幾分想要阻攔的意思,但並未開口,羅恩干脆抱著胳膊等排隊。鄧布利多站在他們身後,魔杖拿得低了些,看不清神情。

  哈利毫不猶豫地舀了滿滿一大杯魔藥,剛舉到嘴邊,忽然頓住了。他意識到了問題:絕望藥劑是整個岩洞陷阱的核心,必然是一種讓人聽都沒聽說過、並且毫無防備的罕見魔藥,哈利敢發誓伏地魔當初算計時一定將鄧布利多也考慮在內,但現在鄧布利多開口要解藥,斯內普就直接熬了一大鍋?

  「或許你會覺得,現在的生活過於平淡。」鄧布利多總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麼,「但我們能有今天,哈利,這都是建立在過去許多個千鈞一發的時刻之上的,當年的驚心動魄、死傷累累,才換來了今日的有條不紊、嚴陣以待。你要知道,阿波羅尼婭作為食死徒的資歷並不算深,在她大殺四方之前,我們真的失去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戰友。」

  他伸手拂落哈利手中的高腳杯,任由翠綠液體重新流回石盆內。

  「只要你們能明白此行的意義,倒也不用非要喝下去,畢竟是毒藥,毫無意義的苦痛是完全沒必要的。」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不過我怕勸不動你,才讓西弗勒斯准備了解藥,誰知道竟然啟發了你。」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哈利艱難地問,「我是說,關於他們的……我知道斯內普和預言的事,這個我是知道的,別的還有嗎?」

  鄧布利多馬上想起了那瓶詭異的終止妊娠劑,繼而想起了冬夜的海德公園紀念碑下凍得幾乎死過去的小嬰兒。但他馬上就搖了搖頭,既然哈利沒有選擇去看那些記憶……

  「不,哈利,沒有了。」他微微一笑。

  哈利最終也沒有品嘗到絕望的滋味,在返程的小船上,鄧布利多見他仍然默默地望向小島,便將那只鐫刻著布萊克紋章的酒杯扔進了湖水裡。

  冰面乍沸。

  無數雙手,宛如蒼白的叢林,紛紛探出水面,繼而是整個身體。伴隨著嘈雜的破水聲,陰屍像是一群目盲的掠食者,拼命嗅聞著生者的氣息,他們攀住小船的動作非常用力,船頭系著的鎖鏈都「喀啷」、「喀啷」響個不停。

  先一步上岸的赫敏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羅恩更是徒勞地試圖用魔法保護自己。哈利看到一道紅光,希望不是繳械咒,但他更想像不到陰屍要怎麼昏迷。

  「西弗勒斯是怎麼教你們防御陰屍的?」鄧布利多還算氣定神閑,任憑小船四周都拖著層層疊疊的陰屍。

  「跑。」哈利干巴巴地說,不得不向鄧布利多靠去,有陰屍要摸到他的腳後跟了,「陰屍介於生與死之間,因此束縛咒和石化咒都不起效,飛來咒和漂浮咒同理。」

  「顯然我們跑不了。」鄧布利多揮舞起魔杖,「厲火是一種很實用的魔咒,就像橫掃麻瓜世界的毒品往往都是很好的醫用麻醉劑。」

  金紅色的火焰鳳凰乘風破浪,劈開黑暗與陰濕,衝出一條光明的坦途。

  他們差不多花了和來時一樣多的時間離開岩洞,潮水已經完全漲起來了。哈利仍舊耿耿於懷,為鄧布利多不允許他用自己的血,一直到他們攀上懸崖,鄧布利多才終於松口。

  「巫師的血液是十分重要的媒介,以靈魂締結的契約因其需要以血立誓而被稱為『血盟』,湯姆憑借你的鮮血復活,因此他突破了莉莉留下的保護,可以肆無忌憚地觸碰你,就是這個道理。」鄧布利多點了點腳下,「阿波羅尼婭向石盆裡滴入了她被黑魔標記浸染過的血液,以此來偽造魂器仍在的假像。」

  「所以這和哈利不能流血有什麼關系?」羅恩似懂非懂地問。

  「湯姆身孚和哈利同源的保護魔法,我怕他萬一故地重游,會有所感應。」鄧布利多輕松地說,「那瓶解藥呢,哈利?」

  「我留在那裡了。」哈利坦然說,「就藏在石盆周圍。我想裡德爾總不會親自喝藥,如果哪天他想檢查檢查他的寶貝,一定會禍害一個無辜的人。」

  「未必無辜吧?」羅恩不太贊成,「無辜的人會乖乖聽話跟他來這種鬼地方?除非用奪魂咒。」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奪魂咒。」

  「哎呀!」鄧布利多拍拍腦袋,「那瓶解藥可造價不菲,許多材料都只能通過黑市,再加上我剛剛輕率地扔了布萊克家的財產……」

  哈利懷疑地看著他。「我來賠,教授。」他說,「我想那個酒杯,雷古勒斯一定也不想再見到它了。」

  「噢,那沒事了。」鄧布利多如釋重負地放下手來,「阿波羅尼婭手裡恰好有一條從西班牙流入的走私渠道,不花錢。」

  羅恩哈哈大笑起來,哈利後知後覺地發現鄧布利多是在活躍氣氛逗他們開心,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的目光劃過赫敏,發現她仍是低垂著眉眼,已經沉思不語好一陣兒了。

  有什麼事被他忽視、赫敏卻發現了嗎?

  哈利來不及思考,就被鄧布利多不由分說地帶住、幻影移形走了。他們回到霍格莫德,用出發前送去豬頭酒吧的飛天掃帚回到學校。

  羅恩差一點兒開口詢問他們的落腳點,但是已經無需再問了——天文塔上黑魔標記高懸,像一輪幽綠的巨大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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