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漫)超能力是聲帶模仿》作者：沉睡蘑菇頭【完結】

第96章 出航！ 一定是她的力量、智慧和勇氣，……

　　「那名潛入的三等兵維爾戈, 已經送進監獄了。」

　　「嘎吱嘎吱。」

　　「堂吉訶德家族的其他人不屬於海軍編制，要跟多弗朗明哥的罪證一起調查宣判。」

　　「唔紐唔紐。」

　　「至於多弗朗明哥本人，要送去瑪麗喬亞等待結果。」

　　「咕嘟咕嘟。」

　　高杉桃吃完三盒蘇打餅干、兩包棉花糖又喝了整整三壺紅茶, 感覺體力總算恢復了一點，擦擦嘴問：「那羅西南迪？」

　　「他有戰國做保, 身份沒有問題，但那個小子……」

　　鶴平和地看著她在自己眼前飛速解決五人份下午茶，眉頭都沒動一下。

　　想起昨晚羅西南迪和她的談話, 卻不禁嘆了口氣：「也算你自己惹出來的事, 你就自己擔著吧。」

　　高杉桃：「？我惹什麼事了？」

　　鶴給自己倒了杯茶。

　　堂吉訶德家族或許天然流淌著瘋狂的血脈——不是現在這個海賊團，而是羅西南迪和多弗朗明哥作為兄弟曾經親密無間相處過的，那個堂吉訶德家族。

　　父母都是尊貴無匹的天龍人，兄弟倆自然也是天龍人，在瑪麗喬亞呼吸著與賤民們截然不同的空氣、享受最上等的食物、衣料和寶石。

　　生來便站在世界的頂端，目光所及之處, 見到的景色和那些只需一句話就會淪為他們奴隸的人當然不同。

　　這樣的人, 在跌落神壇後會遭遇什麼？偽造的神，肆意吸食人的血肉而生, 卻墜落人間, 會面對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帶著堂吉訶德兩兄弟放棄天龍人身份的父親很快感到後悔，在人們的排擠、欺辱甚至圍攻下，母親也很快因病去世，而他們甚至沒有能力獲得一丁點救治她的藥。

　　鶴看著茶杯裡自己的倒影，想起這些埋在記憶裡遙遠的往事，心中平淡無波。作惡即是作惡，苦衷或許能讓人理解，卻不能讓人原諒。

　　況且原諒了作惡的, 又有誰來體諒如此遭遇，也依然懷持正義、幫扶弱者的羅西南迪呢？

　　所以他申請跟隨高杉桃航行，這種事雖然從未有過先例，也很不符合制度，但鶴依然用中將的權力批准了。

　　小桃雖說身邊跟了一幫海賊，但肉眼可見，她似乎有什麼辦法，能在其中做到巧妙的制衡。鶴想，一定是她的力量、智慧和勇氣，讓海賊們都無法直面那樣的光輝！

　　所以羅西南迪跟在她身邊航行，還是叫人放心的。

　　鶴與高杉桃一道走出門外，軍艦不遠處，隱隱能看見她那不倫不類，帶著海軍帽的骷髏頭旗幟。

　　小桃做事有時叫人不解，羅西南迪在旁邊幫襯，替她處理一些內部事務，也算恰到好處。總不好叫她身邊海賊濃度過高，薩卡斯基最近神經已經夠敏感了，再讓她們鬧出什麼事傳到報紙上，恐怕海軍總部也經受不起熔岩的怒火。

　　羅西南迪好歹是個可靠的孩子，總歸……

　　甲板上砰的一聲。

　　「羅西南迪中佐！您沒事嗎！」

　　「我沒事……」

　　「哎喲，快請起來——拖甲板的士兵，出列！自行去食堂受罰！！」

　　「啊，那倒也不用……」

　　「快去！！」

　　鶴：「……」

　　好像也沒有很可靠的樣子。

　　高杉桃撐著欄杆往下看：「誒？受罰為什麼是去食堂？」

　　鶴的副官，正是那天引她上船的麗娜，聲音柔軟：「因為那已經是羅西南迪中佐今天第23次把自己平地摔在毫無障礙物的甲板上了。」

　　「假如不做任何處罰，與海軍規章制度不符；但一直處罰，大家心裡也不會服氣。」麗娜解釋，「所以以處罰之名，其實也是安撫大家，不會真正因為他人的過錯而懲罰無辜海兵。」

　　他人的過錯。鶴抽了抽嘴角，自己這個副官，還是一如既往說話不留情面。

　　羅西南迪也有自己的正事要做。養傷幾天，都被海軍軍醫勒令靜養，羅也時不時溜進來監督，讓他連彙報工作的時間都沒有。

　　好不容易今天算是康復，趕緊就到處找地方跟戰國聯系。除此之外，還要填寫本次臥底任務的總結文書，以備有朝一日回到總部的彙報工作。

　　但羅其實並不常來鶴的軍艦，即便會來也都是偷偷的。羅西南迪知道原因——這孩子討厭海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家鄉因為富豪們無節制的采礦而讓平民陷入鉑鉛病的深淵，分明是一種沒有傳染性的絕症，卻以訛傳訛，讓所有出生在他家鄉的人被打上了「病蟲」的烙印。

　　富豪們逃離後，世界政府決定直接毀滅這座布滿「病蟲」的小島，正是海軍充當了其中的劊子手。

　　有時他也搞不明白，助紂為虐的海軍和救人一命的海賊，究竟誰才是正義？

　　……如果他那極度信奉物種進化論的哥哥在，恐怕會斬釘截鐵說他重復過一百遍的話——「勝者才是正義」。

　　那麼被桃子少將和鶴中將輕而易舉拿下的他，所說的言論又是否還值得信任呢……？

　　羅並不知道自己名義上的監護人正陷入某種哲學的「否定之否定」旋渦，他和德雷克雙雙留在四皇三缺一號上，正在苦大仇深地盯著面前厚厚的書本。

　　呃，准確來說其實是，德雷克苦大仇深盯著書，羅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想去廚房偷些點心給他吃。

　　原本是他自己不想上軍艦，所以留在這艘不知道是什麼屬性的船上，德雷克不放心他一個人面對三個強大的壯漢，所以明明自己很想去軍艦上見識一番，卻還是留下來陪他一起。

　　……但沒想到，羅有半個書呆子的屬性。

　　他天生喜歡學醫，父母也願意引導，後來在堂吉訶德海賊團也沒荒廢學習，反而被多弗朗明哥壓著讀了更多更廣的書，所以成績很好——在「白胡子海賊團」船醫馬爾高看來，已經不叫很好，而是天賦異稟，能力超群。

　　明明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卻已經把全世界的疑難雜症都記得七七八八，動手能力也很好，縫合尤其精密。

　　馬爾高看他用倉庫裡鮮活的獵物演示，懷疑這小子即便不吃手術果實，也能把人順著骨頭縫隙完美切開，不留一絲殘余。

　　大概同是天涯學醫人，見獵心喜原地切磋，切磋完了又忍不住給他補充一些覺得會有幫助的醫書——硬殼，四百頁打底，用了三種語言書寫，每一本都能把羅和德雷克活活壓垮。

　　羅倒是還好，德雷克……德雷克覺得自己不是很好。

　　他嘆了口氣，想說沒關系，這畢竟是他自己選擇留下的，但羅——說要去廚房給他拿一碟點心回來的羅，遲遲沒有音訊。

　　他有點不安，陌生的環境、強大又不見得是好人的同船之人，少將大人去了半天也沒有回來，德雷克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坐以待斃。

　　真正的英雄，就應該在關鍵時刻挺胸而出，救下自己的朋友！

　　……然後在廚房發現羅正被卡塔庫栗按頭用手術果實幫忙宰肉。

　　「屠、屠宰場？」德雷克驚呼一聲，在卡塔庫栗看過來之前捂住嘴，「呃，我是說，夏洛特先生……能不能讓羅回去了？我們正在看書。」

　　「這麼好用的家伙，誰會輕易放回去啊。」卡塔庫栗挑眉，「怎麼，看了這麼多書，你的成績有進步了嗎？未必吧，我看馬爾高批改你們的作業，有個人還是0分啊？」

　　德雷克臉一紅，襯得他原本橘色的頭發都有點紅了：「那、那是因為我不擅長醫術……」

　　「那你擅長什麼？」卡塔庫栗抱著手，一邊是羅迫於暴力勤勤懇懇用手術果實幫他切割獵物，一邊是德雷克羞愧低頭任他盤問，怎麼看都像個不折不扣的惡霸。

　　但惡霸畢竟是惡霸，德雷克想了半天，有些為難說：「做、做飯？或者家務？」

　　他從小幾乎可以算是半個孤兒一樣長大，有時候德雷克覺得說不定做個孤兒會比現在更好，一個從海軍叛逃成為海賊的父親、一個酒後總會將他暴打一頓的父親，當然是死了比活著更好。

　　所以他自小照顧自己，雖然談不上優秀，但也自信自己在這些細碎的活上能做得不錯。

　　卡塔庫栗輕輕投過來一眼。高大的男人明明沒有什麼動作，德雷克卻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只來自虛空的巨大眼睛盯住，然後上下左右打量了個遍。

　　「那麼，之後你負責做那只野獸的飯。」卡塔庫栗甩下這句話，又對羅說，「絨帽小子，肉切好直接給他。」

　　羅張了張嘴，很識時務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把「誰是絨帽小子啊！！」這句話說出來。

　　那只野獸，當然指跟卡塔庫栗從來不對付的燼。

　　兩人從出身到性格到口味到效忠對像，沒有一個合得來。唯獨要說，就只有在面對共同的敵人——如馬爾高——的時候，能毫無嫌隙，合作無間。

　　德雷克知道燼愛吃肉食，口味相當重，跟嗜甜的卡塔庫栗吃不到一張桌子上去，於是特意拜托羅把肉切得大塊一些，直火烤香，外焦裡嫩，端到甲板上去。

　　沒走兩步，天就烏壓壓黑了，巨大的翅膀收攏，男人的聲音從面罩下傳來：「飯？」

　　「卡塔庫栗先生讓我做的。」德雷克不受控制地盯著那對翅膀看了兩秒，趕緊收回視線，「請用？」

　　好帥的翅膀！他忍不住在心裡小聲尖叫，果然恐龍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酷的生物！

　　這頭正吃著，廚房又鬧起來。

　　馬爾高在近海巡視一圈回來，發現好端端讀書的兩個孩子都不見了，跑到廚房一看，簡直有辱斯文！一個天才外科醫生怎麼能用自己的能力來切肉！

　　當即跟卡塔庫栗吵起來，吵了約兩句就打起來，打了約三下想起不能破壞船，飛到半空繼續打。

　　羅總結：「本來以為馬爾高先生會比較讓人省心，現在來看……」

　　德雷克深有同感：「還是大意了。好在一會兒少將大人就回來了。」

　　羅壓了壓帽檐，想起那女人第一次見面就揉他帽子的模樣：「她真的靠得住嗎？我很懷疑。」

　　都不用一會兒，幾乎是燼剛吃完飯，而那兩人也剛打完架，高杉桃就帶著羅西南迪一起回來了。

　　這船魚龍混雜，軍艦艦隊沒靠近，遠遠停了一會兒就從島鏈尾巴上的海燕島港口駛走。

　　高杉桃揉揉耳朵，剛剛下船之前不小心接了薩卡斯基中將的一個電話，念叨得人頭皮發麻，除了指責她到處惹事，就是指責她跟海賊混跡一處，沒個海軍的樣子。

　　「海軍哪有什麼該有的樣子嘛！」都踩上船舷了，她還在跟羅西南迪抱怨，順帶伸長手臂纏住他的腰，把金發男人從岸邊拽上來，「每個海兵都是不同的人，人都只有自己的樣子啊！」

　　「……是啊。」羅西南迪站上甲板，心中對這句話百感交集，「你說的沒錯，少將閣下。」

　　「啊，不要那樣叫我。」高杉桃皺了一下臉，「叫我阿桃就好了！我也打算叫你羅西的。」

　　羅西南迪忍不住微笑：「好的，阿桃。」

　　上這艘船，說不定是一個不錯的決定呢。

　　下一秒，忽然天旋地轉。

　　視野裡的藍色顛倒，水藍在上天藍在下，腦袋撞上欄杆發出「吧唧」一聲，他痛得抱著頭在地上打滾，才發現自己被高杉桃扔上船來了。

　　睜開眼，莧紅色短發的男人眯起弧度上翹的眼睛，衝他露出一個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的微笑：「歡迎啊，從今天開始，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羅西南迪默然爬起來，飛速且無聲地移動到高杉桃身後。

　　然後被她抓去二樓吃飯。

　　先用卡塔庫栗的巨無霸莓果楓糖甜甜圈連吃十個墊肚子，再用三杯氣泡水清掉嘴裡的甜味，面前是堪比半頭野牛大小的特制烤肉，據說是出自德雷克的手藝。

　　開動之前，她清清嗓子：「朋友們，稍等，咳咳！我講兩句。」

　　「還真有船長威風。」燼不無欣賞地說。

　　「是啊，還真有船長威風。」卡塔庫栗不無諷刺地說。

　　高杉桃不理他們，目光落在新來的三人身上。

　　「這下我們船上終於有了新的船醫——」眾人隨她的手指看向羅。

　　「和新的船海軍——！」眾人再隨她的手指看向羅西南迪……等等。

　　「船海軍，是什麼職務嗎？」燼抿了下嘴，很努力去體察她的思維，「船長、船醫、船大工、船海軍……？」

　　「沒錯！」高杉桃給他一個贊賞的點頭，「你們三個是船海賊。」

　　「……誰要當啊。」燼無語地低頭吃肉。

　　馬爾高倒是忍不住笑，越笑越大聲，差點倒在一語不發的卡塔庫栗胳膊上。後者跟高杉桃相處更久，關系更近，早對她這些莫名其妙的說法免疫，這時正面不改色吃他的巧克力甘納許牛排。

　　羅和德雷克卻沒有。

　　兩人埋頭在碗裡吃飯，旁邊還有特意給小孩做的牛奶黃桃燕麥粥——雖然他們都懷疑這是卡塔庫栗先生為了明目張膽吃這樣嬌氣可愛的飯後甜點用他們倆做幌子。

　　一會兒，偷偷在碗筷之間對視一眼，過一會兒又一眼。

　　——你是船醫，我是船什麼？

　　——船普通少男。

　　然後就沒再對視了。

　　德雷克弱弱舉手：「那個，他們是船海賊，羅是船醫，羅西南迪先生是船海軍的話，我是什麼呢？」

　　「呃。」高杉桃卡了一秒，迅速命名，「因為很巧被我們遇見才救下來，不然很容易就凍死在雪地裡，所以決定了——你就是，船幸運星！」

　　「……好！」德雷克臉頰微紅，偷偷握了一下拳。

　　羅翻了個白眼。

　　一看就是臨時編的，什麼幸運星啊？世界上沒有人會真正的幸運，即便能夠遇上羅西南迪先生，他也不覺得這是一種幸運，而是羅西南迪先生那顆善良之心所誕生的必然。

　　但他還是在那個女人舉起氣泡水——拜托，海賊跟海軍一起喝氣泡水？是有多健康啊——的時候，高喊「為了三個新朋友的加入，干杯！！」的時候，舉起自己的杯子，一飲而盡。

　　……如果這樣美好得像做夢的日子是現實，那麼他會不遺余力堅持下去的。生命就是這樣的東西不是嗎？

　　無比脆弱，但也無比堅強。


第97章 「無風帶」 而此時的「四皇三缺一」號……

　　普通的海上一天。

　　羅從自己的床醒來, 他總覺得這幾天長高得有些太快、太明顯，以至於原本應該很寬綽的一米七的床都突然變得有些窄小。

　　不過這樣的住宿條件就算是在他十三年的人生裡都已經算很好了，遑論這還是在海上, 他決定在床完全放不下自己之前，不去抱怨這些無謂的事。

　　他和德雷克是上下鋪, 他睡上鋪，兩人雖然年齡有些差距，但關系很不錯——羅認為這和他們倆是本船上少有的正常人不無關系, 當然, 同為北海出身，也讓他們有許多共同的話題。

　　他慢慢從木梯上下來，面前是另一座上下鋪，下鋪是呼呼大睡的羅西南迪，上鋪沒人，另外三個男人各自有自己的房間。

　　男生宿舍都在一層, 夾在倉庫和掌舵室的中間, 窗戶對外開，光線很不錯。

　　羅沒去過其他人的房間, 他覺得自己的房間就很不錯, 窗下是長而結實的一整塊書桌，靠牆是還有些空落的書櫃，他想總有一天能填滿，不管是用他和馬爾高先生的醫書，還是德雷克的怪物圖鑒。

　　趁著兩個人都還沒醒，他換上衣服，抱了兩本書就走出門去。

　　推開門，差點把魂嚇沒。

　　只見迎面一只黑色巨鳥——或者恐龍——巨大體型散發出無法忽視的熱量和威嚴, 雖然閉眼假寐，卻讓人疑心他甚至不用抬頭，就能用那只尖而長的喙嘴咬斷自己的脖子。

　　燼睜開一只眼：「找馬爾高看書？」

　　羅捂著嘴巴點點頭。

　　燼沒再說什麼，羅反倒輕聲問：「今天上午有訓練？」

　　燼頷首。

　　那天從米尼翁島離開後，高杉桃給自己加了武裝色霸氣的訓練，時間不定，提前一天預約燼的時間，誰讓他是這艘船上武裝色霸氣最出眾的人呢？

　　據說在他們「百獸海賊團」的盤據地，還有一種叫做「流櫻」的技法，能將霸氣流動起來，從而集中一點進行防御和攻擊，能將強度上抬十倍不止，同時還能灌注到自身以外的東西上。

　　高杉桃聽了就=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聽上去完全就是「千錘百煉的極致啊」！！特效就是散發著白色光輝的一團能量氣然後在身體各處游走這個樣子……」

　　燼瞪圓眼睛：「你怎麼知道？」

　　「…………還真是啊！不許是！！」

　　兩人一邊打一邊閑聊，羅坐在旁邊，膝蓋上放一本書，眼睛卻盯著兩人打架。

　　有時候，知識確實不如鬥毆好看。

　　他明顯能看出來，高杉桃是暫時處於下風的。燼幾乎沒有怎麼主動出手，偶爾在她爆發小宇宙的時候抬起翅膀擋下，幾乎能把整個人都包裹起來，是天衣無縫的防御。

　　當然，這也是因為兩人都沒有用能力，只是給自己罩了層武裝色霸氣在肉搏，相當於單純比拼兩人武裝色的強度，否則局勢也不好說。

　　馬爾高坐他旁邊，手裡倒不是書，而是白胡子的醫案：「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上場？」

　　「……我不喜歡打架。」羅不看了，低頭看書，「就算是再輕的傷，再完美的愈合，身體也會記住。打架是很愚蠢的。」

　　馬爾高托著下巴看他一會兒，忽然伸手掐住男孩臉蛋。

　　「痛……！」

　　「痛就對了。」馬爾高大笑，「記住這種痛吧。你說的沒錯，痛是身體的預警，再完美的愈合，身體也會留下痕跡，所以不要小瞧了任何危險。也別總裝成大人的樣子，小鬼。」

　　「才不是小鬼！」

　　羅氣哼哼抓著書就走，心想世界上果然只有羅西南迪先生一個好人。

　　午飯時間，馬爾高總是最快吃完的那一個，然後開始讀報。報紙是每天早上由海鷗挎在包裡到處販賣的，通常是1貝利一份，偶爾會有附送的懸賞令和一些相關照片。

　　這價格對財大氣粗的四皇三缺一號來說不貴，他們的船長高杉桃是個隨手釣魚都能釣出一箱紅寶石的奇人，所以船上總是不缺報紙的。

　　德雷克私下對羅說，沒想到一群長相奇妙的變種人，每天都會花半小時到一小時沉心讀報，羅說你是沒看到，他們三個還會一起教訓船長，讓她認真學習世界局勢。

　　這種景像很罕見，但總能撞上一兩次，原本卡塔庫栗三人還記得維護一下桃子船長可有可無的威嚴，盡量在房間裡教訓人，有時實在顧不上了，就會在甲板上出現如下場景：

　　靠近桅杆的位置擺著小黑板，上面磁吸著整份今日報紙，馬爾高戴著他的紫紅色玳瑁框架眼鏡，語氣溫和：「……那麼，從『紅發海賊團在東海出沒』這件事，我們能得到什麼？」

　　高杉桃：「……呃，他們很喜歡東海？」

　　馬爾高保持微笑：「錯誤。」

　　伴隨馬爾高的宣判，一記混雜武裝色霸氣的糯米麻薯拳砸在高杉桃頭頂。

　　「好痛！！」她一下就淚汪汪了，「羅西——救我——」

　　羅西南迪挺胸站起！……又自然地坐了回去。

　　燼的長鞭同樣裹著武裝色霸氣，虎視眈眈晾在旁觀三人組面前。

　　「阿桃，你自己加油吧！」他說，表情真摯，「如果犧牲無意義，那拯救也沒有意義了啊！」

　　高杉桃輕輕翻了個白眼，回過頭，馬爾高還是笑眯眯盯著她。

　　……感覺晚上噩夢會夢見這個表情。

　　她倒不是不會閱讀理解，海賊世界的新聞也不是什麼很難懂的東西，但情報又不一樣！情報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

　　好比分析「紅發海賊團在東海出沒」，首先就要知道許多這之外的情報，譬如「紅發」香克斯本人是東海人，回趟老家而已，說不定是去拜拜祖墳呢？

　　作為四皇之一，一舉一動都受到注目也很正常。高杉桃轉了下筆，羽毛筆的筆尖是蘸著墨水直接書寫的，頓時灑出去一圈墨點。

　　但萬一人家就只是衣錦還鄉，回東海看一圈父老鄉親……

　　呃，等等。

　　香克斯回東海？他經常回東海嗎？

　　馬爾高不料她有此一問，想了想，回答：「在我的記憶裡，不多。四皇級別的船團很少有大動作，海軍會格外警惕。」說著還瞥她一眼。

　　高杉桃臉皮夠厚，假裝自己不是海軍，又默不作聲地思考起來。

　　既然很少見，說明頻率不高，說明這一次回東海很有可能就是動畫第一集 的那一次啊！

　　她趕緊抓來羅，問他：「羅醬，你今年多大？」

　　「都說了別叫我羅醬！」雖然很快已經要突破175cm，但在將近3m的高杉桃面前還是不夠看，羅不滿地瞪她，「十三歲，怎麼樣？」

　　高杉桃若有所思。時間線這種東西，有對照物的話就好算多了。路飛出海應該是17歲，而羅比他大不少，但絕對沒有滿30歲——否則人氣就不會那麼高了！

　　假設他是25歲，那麼距今也就是12年左右的時間？那麼倒退回去，路飛今年應該也就是5歲左右？

　　……越算越覺得她剛才的推理沒錯啊。

　　雖然遠在東海發生的這件事，跟身處新世界的高杉桃沒有任何一絲關系，但她還是忍不住冒出了雞皮疙瘩。

　　那種，歷史正在眼前發生的感覺……！！

　　「下一題。」馬爾高才不管她心緒起伏，繼續指向報紙的下一格，「凱多VS莫利亞……哦？這題應該你來回答才對呢，燼。」

　　燼在船舷邊釣魚，頭也不回堵他的嘴：「這件事，我已經跟凱多大哥請示過了，他認為我不必回去，這艘船上有更貴重的東西。」

　　說著說著，興致上來了，也不釣魚了，扭頭就去抓高杉桃：「凱多大哥很看好你，阿桃，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你帶回去。相信我，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比起無聊的海軍，「百獸海賊團」才是你的最佳歸屬！」

　　羅西南迪大驚：「想都別想！她遲早都是要回海軍的，小心薩卡斯基中將找你算賬！」

　　「……」羅不知道說什麼好，干巴巴拍拍他，「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覺得。」

　　德雷克沉默且端莊地握著魚竿，背對眾人，不自覺點頭。

　　按他這些天在船上的生活，不管怎麼看，那家伙都沒有一絲可能把少將大人撬走……不如說，四皇·「百獸凱多」最好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牆角吧……

　　事實上，在高杉桃輕松解決堂吉訶德家族的消息傳出去後，海上有頭有臉的勢力都想進一步得到她的消息——最好是更深層的、更不為人知的，畢竟聽說這位少將的能力到現在都沒有人能准確描述，這不得不叫聰明人留心留意。

　　「原來他們是這樣想的？」馬爾高摸摸下巴上的胡茬，轉動眼珠眼看羅和德雷克，「很敏銳嘛，你們兩個。」

　　往前走了兩步，拍拍手，他宣布：「很好，那麼從今天開始，羅和德雷克會跟我們一起上報紙閱讀理解課。」

　　兩人眼前一黑。馬爾高來回打量他們，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其實也不小了，羅你只比阿桃小三四歲吧？德雷克更是，雖然比她矮一些，但年紀比她大四歲吧？也是時候該學了，不如說她這個年紀才開始分析世界局勢，對於她的地位來說已經有些晚了。」

　　羅西南迪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他早年被戰國收養，那之後一直耳濡目染，當然能體會到其中的好處，只好對絨帽男孩和橘發男子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凱多和莫利亞的決鬥，體現了大海賊在海上的霸權統治擴張，以及中小海賊集團與他們的矛盾愈發深刻。由此得出，海軍應當會加強戒備……」

　　高杉桃抑揚頓挫地背誦正確答案，漸漸也找到一些樂趣。

　　畢竟從原作的角度看那都只是一個個角色，但生活在這個世界裡，才能發現這些角色根本不是一翻頁就能遇見的，大多時候只能在報紙上看到他們的音訊。

　　她又翻一頁，這一頁攏共兩個大版面，上面是《太陽海賊團未來一周的航船路線圖初公開！費舍爾泰格究竟是惡魔還是英雄？用你的雙眼去判斷吧！》。

　　……私生飯，說那麼好聽。

　　下面是《皇帝出巡！亞馬遜百合新任皇帝登基，傳說中的女兒國大變樣？！為尊貴的讀者們大揭秘——》

　　哦哦！大揭秘！話說女兒國啊……聽上去就很有意思，聽說那裡的觀念是「越強大的女人越美」，不知道我在那裡能有多美呢……

　　高杉桃捧著臉幻想了一陣，卡塔庫栗一顆糯米彈過來。

　　「干什麼！」她跳起來。

　　「總覺得你笑得很蠢。」卡塔庫栗冷漠說。

　　高杉桃咬牙切齒：「你、你一點都不美！就算你很強，但你也一點都不美！」

　　卡塔庫栗：「……莫名其妙。」

　　他把圍巾往上扯，扭頭要走，忽然被人纏上。都不必回頭，想也知道肯定是高杉桃，這艘船上還有任何人能這麼膽大妄為嗎？

　　「干什麼？」

　　兩臂伸長纏在他腰上，高杉桃一點點往上爬，因為人貼在背後，不太能摸准方向，只好爬兩下停下來捏捏。

　　「……」卡塔庫栗低頭，腹肌上有一雙慢慢爬上來的手，「小心我把你甩飛出去。」

　　「不是啦！我是想說下午能不能跟你打？反正都是練習，讓我練一下見聞色嘛！」

　　卡塔庫栗頓了一下，緩慢一眨眼，意有所指地看向被挑剔的某人。

　　「嗯……原來是不想跟燼訓練了？那家伙當老師不稱職嗎？」

　　「怎麼噴火了啊！燼先生？燼先生，控制一下自己！」德雷克大驚，「快滅火！快！」

　　一群人又開始手忙腳亂地找水滅火。儲備的淡水不能隨便動，只好從海裡打水，差點栽進去兩個小孩，多虧馬爾高化身為鳥用爪子把人撈起來。

　　卡塔庫栗想到用糯米團滅火，但沒想到糯米團烤熟以後很香，高杉桃忍不住偷吃幾塊，又分給羅西南迪，羅西南迪也覺得好吃，又分給羅，羅……

　　羅覺得他一個人養這一群大人真的很辛苦。

　　眾人亂作一團之際，忽略了一個非常大的問題——

　　他們正處在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海域，「新世界」。

　　而此時的四皇三缺一號上，有0個人正在掌舵。

　　下一格，船底傳來被抽打的強烈感覺，整只船竟然就這樣在海面上掉了個頭，像陀螺一樣被抽得轉了一整圈。

　　所有人眼冒蚊香，暈頭轉向之際，海浪被從船底卷起，劈頭蓋臉澆到幾人身上。

　　顛簸永無止盡，燼一個腳滑栽進海裡，嚇得高杉桃趕緊跟著跳下去撈人——這廝再怎麼強也是惡魔果實能力者，掉進海裡跟判了死刑沒有區別。

　　就這樣來回鬧了半天，船上的火早就熄滅，取而代之是一片濕漉漉的海水肆虐痕跡。桅杆還好沒有斷，但船帆早就浸透了，晾干之前很難借風行駛。

　　好在這時搖晃也停了下來，高杉桃讓卡塔庫栗帶著兩個小孩去檢查船艙和傳遞，她自己留在上面，謹防再有人不長眼跌進海裡。

　　「……覺不覺得，有點太安靜了？」

　　的確。羅想，他自幼出海至今，從未在大海上獲得過如此平靜的時刻，即便是最近在這艘船上感受到強者環繞的安全，又有羅西南迪先生陪在身邊，也從未像此時此刻一樣，連一絲風都沒有……

　　一絲，風，都沒有……

　　「等等、 這裡該不會是——」高杉桃大驚，猛吸一口氣讓自己變成氣球人，接著對濕透的船帆吹氣，「橡膠橡膠——鼓風機！！」

　　沒用。

　　大量的氣體只是讓帆布鼓脹了兩秒，緊接著就癟了下去，這完全不符合自然規律，氣體的流動會引來周圍其他氣體的補充、擠壓，但眼前的情形顯然不像是這樣一回事。

　　燼的臉色非常難看，他知道是自己的火讓眾人走到這一步的：「……這裡是，「無風帶」。」

　　無風帶，顧名思義，大海之上既沒有風也沒有洋流的區域，像兩條長長系帶，將整個偉大航路夾在中間。

　　海面平靜到了靜止的地步，任何帆船駛入無風帶就會失去動力，被徹底困住，動彈不得，只能在絕對的安靜之中等待死亡。

　　對於海賊們來說，無風帶和地獄沒有區別的原因還有一點——

　　「底下好像有東西！」德雷克一手被羅西南迪抓住，一手抓著羅，「像是什麼東西在拱……」

　　「海王類。」卡塔庫栗臉色難看，「是海王類。」

　　超巨大海王類，無風帶特產，通常一只的個頭約等於一座島嶼，身長超過5000m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就算高杉桃的船已經比普通航船大許多，放在這些巨獸面前也只是一巴掌就能拍碎的小蚊子而已。

　　如此巨大到不可思議的體型差距，讓眾人根本生不出對抗的念頭——不如說，在無風帶對抗海王類，聽上去簡直是純種天龍人才會做的蠢事。

　　高杉桃當機立斷：「馬爾高，帶著能力者們都進船艙裡去！萬一被卷進海裡，我可打不過海王類！」

　　這艘船上能力者不少，最後留在甲板上的只有高杉桃和德雷克兩個人。

　　想點辦法把船帶回偉大航路才是正確的……高杉桃回想整片海域的地圖，偉大航路就像一條細細的帶子，而無風帶則是左右對稱的鑲邊。

　　只要能動起來……

　　她從廚房裡翻出一條剛釣上來不久，正在被卡塔庫栗耐心排酸的超·特大金槍魚。

　　鮮魚的味道比人更吸引這些巨大的海王類，她深吸一口氣：「橡膠橡膠——」

　　德雷克用「這是從哪裡發出來的聲音」這樣的眼神看她。

　　「——大、甩、杆！！」

　　原地飛快旋轉二十圈，金槍魚被她一口氣甩飛出去，假如偉大航路也有奧運會，這必然是一個能拿鐵餅項目金牌的成績。

　　「你想把它們引開？但這最多只需要動一動身體……」

　　「動一下身體就足夠了！」高杉桃招呼他，「准備劃槳——」

　　雖然只有幾頭海王類擺動了一下身體，但引發的連鎖反應是巨大的。船只很快順著它們的動作落回海面，高杉桃和德雷克開始瘋狂劃槳，以期在被吃掉之前回到偉大航路。

　　而就在這時，巨大的海王類們忽然靜止了一瞬，剛剛還相當凶暴的情緒慢慢平和下來。

　　像是高杉桃等人不打一聲招呼就闖入帶來的躁動，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撫慰，讓它們重新被海洋母親的懷抱輕柔擁住。

　　它們不折騰，海面也立刻就平靜了下來。船艙裡的能力者早就待不住了，卡塔庫栗和燼走上甲板，把濕漉漉的高杉桃架在兩人中間翻面晾曬，羅西南迪帶著羅和德雷克去檢查船帆、桅杆和其他位置的受損情況，馬爾高則飛到空中去查看周圍的海域。

　　「有船來了。」他高聲說，「離我們不遠，但海王類並沒有攻擊他們？那船看著倒是有點眼熟……」

　　「有、有船來了！」高杉桃喜極而泣，「救命——SOS——help——救命——」

　　「那船……看上去非常古怪啊。」馬爾高落回船尾甲板，翅膀之外的部位變回人體，扶住眼鏡，竭力保持鎮定，「兩條蛇？拉著船？」

　　「而且海王類似乎也沒有影響到她們的航行。」燼眯眼，「我再去看……」

　　「用不著你。」卡塔庫栗也走到船尾，肌肉慢慢繃緊，「她們在主動靠近。」

　　那船的前行速度並不慢，甚至可以說很快，一左一右兩條巨型長蛇將整只船包裹起來，航行的速度跟蛇游動的速度差不多，幾乎幾個眨眼就已經到了能看清船頭人影的距離。

　　「船上人不少。」德雷克說，臉頰開始漲紅，「而且為什麼，好像，都是女、女人……？」

　　正如他所見，陌生的大船逐漸靠近，船的規模似乎比四皇三缺一號還要更大，兩條巨大的游蛇夾在兩邊，邪惡地盯著可憐的幾名大自然受害者。

　　船頭整體呈方形，幾位穿著野性、體型各異的女子手持弓箭，弦已經拉滿，警惕地對准這一頭。

　　但沒發射，高杉桃於是覺得她們應該沒打算立刻開戰，趕緊呼救：「好心人、好心蛇——救命——能不能幫我們從無風帶回到偉大航路裡去？想要什麼報酬都可以——」

　　忽而，天地之間全然寂靜一般，她聽見一聲嗤笑。

　　像一枚銀鈴的余音，又像是一朵已經開過的曇花，似乎很悅耳又極美，但已經過了最奪目的時刻，叫人暗恨自己的耳朵為什麼如此不靈敏，竟然無法清晰聽見這樣美妙的聲音。

　　緊接著，高跟鞋嘎達嘎達，踩著甲板一路走到船頭。

　　那是一個很高的女人，身形並不格外健壯，而是勻稱窈窕、恰到好處，裸露在外的皮膚白皙到透明，卻因為女性特有的柔美的肌肉線條而不給人脆弱的感覺。

　　她穿一身碧綠旗袍，雪白長腿在高開叉下若隱若現，腳踩蛇皮紋同色高跟鞋，原本就已經很高的身高變得更高，無端給人一種正在被俯視的感覺。

　　一旦有了這種感覺，連那張美麗到目眩神迷的臉都無法看清了。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龐……從骨相到皮相，從眼角到眉梢，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無一處不是美到極點。

　　偏偏氣場強大，而不至於叫人覺得過於精巧、失了靈氣，反而更多了些王者風範，見之難忘。

　　黑色長發公主切，高杉桃捂住胸口。這、這就是情侶發型發色啊！她心裡有我——

　　咦？等等，黑色長發公主切，墨藍上挑大杏眼，這麼動人心魄的美貌……雖然她還是不那麼擅長在現實世界辨認出2D面孔，但這些關鍵詞讓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未來將會被冠以「全海第一美女」頭銜的波雅·漢庫克走到船頭，剪水秋瞳盈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究竟是誰，膽敢在本王的前進方向上，停靠如此滑稽的船只？」

　　骷髏頭上戴海軍帽，什麼意思？真是蠢死了。

　　還有船尾那個女人，看她衣著應當是海軍才對，也並不弱小，跟幾個面目猙獰的海賊混在一起做什麼？

　　搞不明白，她也無需明白，作為亞馬遜百合新任皇帝，漢庫克這一次出海的目標，是威震全海，為自己奪取「七武海」的稱號。

　　若說「四皇」是因為過於強大、勢力範圍太廣，而讓政府和海軍投鼠忌器，不敢肆意破壞平衡；那麼「七武海」則是實力稍差一截，但也有著巨大威脅，因此被早早收編，作為政府允許存在的合法海賊，連帶著麾下的勢力也會被世界政府和海軍庇護。

　　為了保護她的國家，獲得「七武海」的稱號是非常有必要的。

　　身後，一名體型巨大，身高至少四米往上的橘發女人，手持與自己差不多高的關刀走到她身邊：「姐姐大人，聽說那船上的人是……」她附身過去耳語。

　　「是麼？」

　　漢庫克挑起眉。做出如此富有挑釁的表情，卻難以讓人生出厭惡的心理，只覺得這如畫一樣的美人愈發靈動鮮活。

　　要成為「七武海」，首先就要出名。

　　她雖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做的，但眼前顯然有一條捷徑。

　　以她的能力，天克所有尚存七情六欲的人類，漢庫克對自己的勝利抱有絕對的信心。

　　如果能把這一船人一網打盡……

　　女人微微一笑，上前半步，兩手在身前比出一個愛心的形狀，臉色冷下去，卻依然美麗動人：「甜甜甘風——！！」


第98章 女帝ソ怒 「在外面玩了這麼久，也該回……

　　從漢庫克搭建成愛心形狀的兩手之間, 粉色的半透明光芒一層層湧出，桃心形狀的光束凝聚成片狀的光膜。

　　像給馬戲團獅子准備的表演項目，一圈連著一圈, 聰明勇敢的海賊才能從中脫逃。

　　——這東西不妙！！

　　至少有三人立刻反應過來，常年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危機感和充足的戰鬥經驗令三名皇副各自從那一瞬的欣賞與贊美中回神。

　　拿刀的拿刀, 握三叉戟的握三叉戟，實在什麼武器也沒有的，反手抓著高杉桃的木刀給了自己一下。

　　強烈的痛楚和鮮血轉移了注意力, 即便前面的羅西南迪、羅、德雷克紛紛在轉眼間變成石頭, 也能在粉色的光芒照射中安然無恙。

　　三人立刻確認了彼此的狀態，舒了口氣，轉念又覺得不對：「……高杉桃！！」

　　——果然已經變成一個眼冒桃心的石雕了！！

　　這女人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強歸強，在細節上又不甚注意……她剛剛肯定也意識到不對了，但按她的性格，絕對會想「這麼漂亮的姐姐我沉迷一下怎麼了」這種詭異的東西吧！！

　　不行, 必須立刻想辦法把她喚醒！卡塔庫栗眉頭緊鎖, 見聞色的感知觸角一般探過去。

　　比起那三個已經完全成型的石雕，高杉桃顯然還有氣息尚存, 比喻來說, 石壁在她身上是從外向內滲透，如今還沒有蔓延到大腦和心髒，只要及時回復神志就還有救！！

　　「高杉桃。」他陰森森念著這個名字，「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落到這艘船上，你要是敢死，我也不會顧及那三個白痴的性命，這艘船你也別想要了。」

　　「同上。」燼冷冷說, 「你知道的，馬爾高一個人對付不了我們兩個，你要是膽敢就這樣枉顧我的指導，放任那女人的攻擊打穿你的霸氣，那麼船海軍、船普通青年和船小孩就死定了。」

　　沒錯，霸氣。

　　同樣是頂級的戰鬥專家，燼也立刻反應過來，雖然和他們的處理方法不同，高杉桃似乎是一瞬間調動霸氣防御住關鍵部位，但殊途同歸——有效！！

　　既然能夠抵御，那麼再掙扎一下，豈不是就能醒來？！

　　兩人開始圍著高杉桃口出惡言，什麼「你的孤島糗事我會毫不留情添油加醋告訴摩爾根斯並讓他傳遍偉大航路」、什麼「竟然把我和卡塔庫栗沐浴的身姿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有負責的打算，這件事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曝光出去」，然後這兩個人立刻為「那件事」究竟該不該曝光爭吵起來。

　　嗯，怎麼說呢……

　　馬爾高在焦急和警惕之間，選擇了習以為常。

　　果然是標准結局，不是嗎？

　　就是有點好奇「觀看沐浴」究竟是在哪一集發生的，他似乎錯過了很多精彩畫面啊。

　　香水游蛇號的船頭，戈爾貢三姐妹正在緊密關注下面那艘船的局勢。

　　「姐姐的【甜甜甘風】從不失手。」二姐桑塔索尼婭柔聲說，「那三人分明也中招了，只是反應迅速，所以躲過一劫。」

　　三妹瑪麗格魯德則指了指高杉桃：「就是那女人有些可惜，原本可以把她擄上來作為人質，聽說海軍很重視她呢。」

　　漢庫克並沒有發表評價。

　　她秀眉微蹙，美麗的面孔油然生出一種西子捧心般的嬌弱姿態，叫兩個妹妹都眼冒桃心。

　　不對勁。她想，招式出自我手，是否完全命中我當然有所感覺，那女人，不對——

　　她還沒有來得及抬手補刀，四皇三缺一號上，那座兩米多高的石頭女人雕像表面開始出現細細的裂縫。

　　「活該。」桑塔索尼婭輕笑，「真正裂開的時候，裡面的人也會碎成小塊的。她們果然不像傳聞中那麼和諧啊，那些海賊也在伺機下黑手嘛。」

　　「不。」漢庫克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下來，「她這是——」

　　血管重新流動泵到心髒的聲音、心跳的聲音、呼吸的聲音——

　　石雕表面的裂縫越來越深、越來越長，最終像蜘蛛網連成一片，轟然碎裂！

　　石片刷拉拉掉落，露出裡面一張閉著雙眼的臉。

　　果然！

　　下一秒，漢庫克立刻向旁邊閃開，高杉桃的拳頭以橡膠的形態伸長後撲了個空。

　　她並沒收回手，反而熟練地往旁邊摸到船上的欄杆，閉目將自己彈射到香水游蛇號上去。

　　「她這樣沒關系嗎？」馬爾高皺著眉問，「不睜眼我倒是能懂……畢竟她看上去不像是能抵御住那女人美色的樣子。但那位亞馬遜百合的皇帝，可不是什麼好應付的對手啊。」

　　女兒島·亞馬遜百合，一座位於無風帶上的島嶼，名副其實，是一座連動物都只有雌性存在的島嶼。

　　正因為位於無風帶，從誕生之初便生活在海王類的包圍之中，制造出來的航船自然知道該如何應付這些恐怖的巨獸。

　　光是船身就有兩頭巨型海蛇作為座騎，即便光明正大從海王類身邊路過，也不會受到攻擊。

　　此外，正如高杉桃都知道的那樣，她們以最強者為最美，最強、最美之人則為皇帝。

　　國家風氣崇尚武力和戰鬥，整只船上放眼望去，連養在船員身邊的小母貓都能一巴掌拍死一只海鷗。

　　由此可見，那位新任皇帝的實力……

　　「真不知道有什麼可擔心的。」卡塔庫栗搖頭，很為自己船上其他幾人煩惱，又從中孕育而生一種油然的優越感，「擔心她，還不如擔心自己。其他的事我不了解，不便多說，但盲打嘛……」

　　「那可是她，最熟悉的狀況了。」

　　*

　　——她竟然還能這麼精准地進攻？

　　漢庫克咬著指甲向後一閃，命令道：「薩羅梅，纏上去！」

　　雖說平時大多充當她的座椅，但寵物蛇薩羅梅的體格已經足以成為戰鬥力。

　　白底粉桃心紋路的花蛇一路爬行接近高杉桃，瞄准時機，直接衝向她的腰際——

　　高杉桃「咦」了一聲，動作看似很慢，實際卻卡在薩羅梅撲上來的前一秒，打蛇打七寸，直接拿捏住一整條巨蛇，原地來回抽打。

　　薩羅梅光身體都有30cm粗，全長更是有足足20米，光是甩動這巨大又沉重的軀體，需要的臂力都不簡單，何況精准的判斷和來回摔動的巧勁……

　　綠色長發的蟒蛇果實能力者桑塔索尼婭覺得不好，和自己那只眼鏡王蛇妹妹對一個眼神，立刻默契地左右橫衝上去。

　　漢庫克喝止兩聲沒收到效果，只好退到甲板上靜觀其變。

　　雖然不如她，但桑塔索尼婭和瑪麗格魯德在女兒島也都是數一數二的戰士，加之有果實強化——

　　怎、怎麼回事？！

　　竟然只是眨眼之間，還沒有碰到她的人，就被放倒了？！還露出那樣痛苦的表情，在船頭無力地滾動，像是陷入什麼恐怖的噩夢中無法清醒？

　　等等，身後的女兒島戰士們，她英勇無匹的船員們，竟然也都在一瞬間昏迷了過去？！

　　……若非她自己就會，幾乎要以為剛剛這位海軍少將用的是霸王色霸氣了。

　　兩個妹妹虛弱的呻/吟傳來，漢庫克臉色陰沉，閃身回到船頭，墨藍杏眼裡閃爍著殺意：「你做了什麼？」

　　「啊、這個這個……」高杉桃有點心虛地搓搓手，「就是下意識用了幻術，但是可能會讓她們看到一些不好的幻境……」

　　「找死！」話音未落，女人已經迅疾撲了過來，一頭黑發在空中如流水掠過，「你竟敢——！！」

　　高杉桃來回閃身躲過，一面試圖尋找出漢庫克的破綻。

　　她當然能閉著眼戰鬥，見聞色也足以壓制那兩只小蛇妹妹，但面對漢庫克這樣旗鼓相當的對手，還是很難找到壓倒她、制服她的瞬間。

　　況且九蛇女帝的強悍不是開玩笑的，光是這等體術，高杉桃懷疑已經跟她船上那幾個人差不太多。

　　除開體術，她的果實能力也很變態。

　　原本想著只要閉上眼就能不被美色蠱惑，卻忘了漢庫克的【吻槍】、【俘虜之箭】、【芳香腳】都是無須讓人動心，只要擊中就能無條件石化敵人的技能。

　　靈活調動武裝色霸氣防御、避免身體出現石化已經非常耗費精神，更不用說兩人的見聞色霸氣差距不大，女帝大人又有怒火加持——說起來她真厲害啊！雖然瀕臨暴怒的邊緣，出招還是相當精准、一丁點混亂都沒有，完全把怒氣轉變成了動力……

　　高杉桃回過神，對自己的反應忍不住無語了一下。

　　在這誇什麼敵人呢！

　　她有點頭痛：「那個，女帝大人？波雅·漢庫克大人？總之怎樣都好，至少先停手呀！雖然不是很清楚她們到底看見了什麼，但是如果那種幻境真的糟糕到無法掙脫，必須要有人從外引導才能把意識救回來……」

　　「外海的人總是謊話連篇。」漢庫克冷笑，已經不打算相信她的話，「我的妹妹我自己會處理，而你——」

　　她兩只手撐地作為重心，長腿劃空劈向高杉桃的右肩。

　　這女人雖然沒有用她腰間的木刀，但先廢慣用手，是任何有戰鬥經驗之人的下意識。

　　但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差點忘了，我可不是原住民！」高杉桃有點些微的怒火，不過是對自己，「滿腦子霸氣怎麼回事啊，這樣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被霸氣入侵大腦變成只知道霸氣的笨蛋吧！」

　　她反手抓住漢庫克踢過來的右腿，眼瞳裡紅光微閃，卻不像之前那樣充盈整顆眼球，聲音也變得沙啞，富有質感：「木遁——！！」

　　漢庫克一愣。

　　男人的聲音？不可能，這艘船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男人登上啊？！

　　「花樹界、降臨！！」

　　剎那間，香水游蛇號的甲板變得柔軟下去。

　　對於精心挑選、打磨，最後遞交給本國皇帝使用的船只來說，出現這樣的質量問題是絕不可能的。

　　漢庫克看著身下的木板，臉色陰晴不定。

　　「薩羅梅！」她喊，巨蛇從不遠處爬過來將她接到自己身上，尾巴卷起另外兩位皇妹，向船尾的方向逃走。

　　先避開她的進攻，漢庫克想，要論體術和霸氣，我和她不相上下，但我還有果實能力，她雖然手臂能夠伸長、偶爾也有些奇怪招數，但風格並不統一，恐怕不是出自一種穩定的能力，可見她和我的實力並沒有不可逾越的……

　　等等。

　　為什麼，桅杆也變得柔軟了？

　　她仰頭往天空的方向看去。

　　船桅，這根屹立不倒、支撐整艘船只啟航、轉向、行駛的筆直圓木，正在慢慢褪掉那層人造的光滑表皮，變回它最原始時就擁有的那副外觀。

　　粗糙、結實，盤踞著恐怕根本無法輕易拔下來的藤蔓，最頂上大約是樹冠的位置生出一朵細小花苞，粉嫩嫩透著白色，很快就長大，只需要幾秒已經占據了整個桅杆的頂端，甚至向下攀援，結結實實長在了這根圓木上。

　　花瓣也從指腹大小猛然膨脹開，漢庫克懷疑那一朵花瓣就能裝下她一個妹妹。瓣尖銳利，淡黃的花粉從上飄落，將整艘香水游蛇號籠罩在其中。

　　好、好暈……她掐緊手指，想用疼痛來保持清醒，身下卻忽然一軟。

　　薩羅梅先她一步，已經暈了過去，兩個妹妹也倒在甲板上人事不省。

　　漢庫克咬緊牙關——那又如何？！即便只剩她一個人，她也絕對不會認輸、絕對不會向任何人俯首稱臣！！

　　她要——

　　「那個，商量一下，我把你的兩個妹妹從幻術裡救出來，你也解除一下我船上三個朋友的石化好不好？」

　　高杉桃走到她面前蹲下，掰著指頭給她數：「突然攻擊我們是你不對，而且實力說話嘛，所以我贏了你，你也要聽我的……啊，干嘛咬我！」

　　花粉的毒性被她的體質消去不少，但依然侵蝕了漢庫克的思維，她狠狠將海軍少將的手咬出血，反而有些得意：「你以為，我會聽你的命令嗎……」

　　高杉桃甩甩手：「然後就是，沒想到幻術會對你的妹妹們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其實我沒下死手啊，只是那招就是會讓人自動想起自己最糟糕的回憶，所以——」

　　「……別說了。」漢庫克閉上眼。

　　她大概猜到桑塔索尼婭和瑪麗格魯德整正在經歷什麼了。

　　□□的苦難，她們姐妹並不是不能忍受，不論是斷條胳膊還是失去一條腿，只要保持著絕無僅有的頂尖戰力，她們就依然是女兒島當之無愧最美的三人。

　　但精神、自尊、生而為人的意識，被毫不留情、無法反抗地來回踐踏時，人要如何反抗？

　　要如何在那樣的時刻，依然保持一顆穩定、堅固的心？

　　她咬著舌尖，直到類似鐵鏽的腥味在唇齒間彌漫，才睜開眼，緩緩說：「救救她們。」

　　眼睛裡幾乎已經看不見藍色的影子，漆黑的眼睛凶狠地瞪著人，但高杉桃一下握住她的手，友好地搖了搖：「知道啦！你也要記得解除那三個人的石化哦，他們就在底下的船上，也別耍花招，醒著的三個人你應該都打不過。」

　　漢庫克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先把你這堆花粉撤掉。」

　　這本來就是【宇智波斑】的招數，木遁在船上可太好用了，到處都是木頭，制造森林和有毒的花朵甚至不需要憑空提取元素。

　　這麼一想，水遁應該也會很好用吧？就在大海上的話，隨便水遁一下不就能讓能力者無從下手？

　　之前是她有點沉迷霸氣了，竟然忘記繼續深度開發系統……說起來，漢庫克的招數也超好用啊！

　　尤其是那幾個不需要前置條件就能直接把有機或無機物統統石化的招數，剛剛在船頭打架，那兒好大一片木頭欄杆都變成石頭欄杆了……

　　胡思亂想的同時，高杉桃的手一邊一個，將兩只小蛇妹妹夾在一起，閉上眼，用見聞色霸氣和精神力一起進入屬於兩人的幻境。

　　綁架、販賣、奴隸、烙印……大火、逃脫、回鄉……

　　啊，看完了一集《海賊王》。

　　她伸了個懶腰，對已經重新回到船上的漢庫克笑嘻嘻說：「她們倆已經沒事啦，就是還沒睡醒。幻境的解除好像還有一點精神疏導的作用？如果能自己破開，或者被我引導出來的話，能對過去的恐懼say no，大概像克服心魔、精神馬殺雞那樣？不過要找對方法，電視機前的小朋友不要在家裡偷偷嘗試哦！」

　　「……誰會試啊。」而且電視機又是什麼？

　　這家伙，總說一些叫人聽不懂的話。

　　真是討厭。

　　漢庫克又恢復了她一塵不染的冰山美人姿態，高跟鞋往木板上一踏，哢噠一聲，兩個妹妹同時驚醒：「——姐、姐姐大人！」

　　高杉桃：「……什麼巴浦洛夫的狗。」

　　她往下看了眼，那三個人也已經順利解除石化，頓時笑了，扭頭一下衝到漢庫克面前。

　　正在猛踢薩羅梅讓她趕緊醒過來的漢庫克：「……干什麼？」

　　她的臉湊得很近，讓那雙眼睛的存在感無限度拉到最大。

　　漢庫克不滿地別開頭，卻又覺得她身上混雜著甜點和皂角的味道變得十分濃郁。

　　總是如此強調自己的存在感，自大又自尊……實在太無禮了，外海的女人！

　　「漢庫克，你果然很信守承諾，而且你也不會再打算殺我了吧？不管是為了當上七武海，還是因為你本來也殺不掉我——」高杉桃窮追不舍地用自己的臉去對上她的臉，「我也不打算殺你！所以我們和好吧！」

　　漢庫克沒辦法，只能看回去，盯著那雙綠眼睛和笑臉，總像是擁有無盡快樂的面孔，不知怎麼，冷聲說：「……妾身討厭狗。」

　　「啊？我喜歡狗！」高杉桃的思路一秒被帶歪，「也喜歡貓，也喜歡鴿子，也喜歡海豹！」

　　「誰管你……」

　　「也很喜歡你！——所以剛剛才會被石化的，你知道吧！」

　　她的嘴唇因為笑容而繃緊，臉上的肌肉也跟著一起，漢庫克很少見到這樣繃緊肌肉卻不是為了戰鬥准備的場合，又一次別開眼。

　　高杉桃直起腰准備下船，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叫她：「漢庫克，漢——庫克！」

　　漢庫克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動作對一國之皇帝來說，不太莊重；但對於一個非常無奈的人來說，又剛剛好。

　　她嘆完了氣，在妹妹們同情的目光裡，幽幽問：「還有什麼事？」

　　「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再打一場吧？或者一起吃飯？或者我也幫你做一次精神馬殺雞？」

　　「……？你以為我們是什麼還能約見下一次的關系嗎？」

　　「誒？」高杉桃歪頭，「我們不是那種卡普和羅傑、斯摩格和路飛、越前○馬和遠山金○郎、工藤○一和黑羽○鬥的關系嗎？」

　　「後面幾個都是誰啊……不、根本就不是，不如說當然不是！」

　　漢庫克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兩耳下純金打制的蛇形耳環跟著搖曳出萬種風情：「今天放過你，只是因為妾身還要借助海軍的勢力成為『七武海』，僅此而已。警告你，不可以因此產生任何多余的感情，畢竟愛上妾身的人遍布四海，自說自話地陷入迷戀，可不會什麼好下場……」

　　啊，人不見了。

　　高杉桃直接翻身從船舷跳下去，香水游蛇號上只剩一點余音繞梁：「拜——拜——女兒島如果有——好吃的特產——請寄給我——」

　　「…………聽人說話啊！！該死的、無禮的、狂妄自大的海軍少將！！」

　　高·杉·桃！！

　　哈！好極了，這個名字她波雅·漢庫克記住了！膽敢如此戲弄亞馬遜百合的皇帝，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叫這個女人付出代價……！！

　　她咬牙切齒回了船艙。

　　桑塔索尼婭：「……那個，姐姐大人。」

　　漢庫克：「說。」

　　「為什麼一回臥室就命人送上《女兒島特產名錄》？難道真的要給她寄……」

　　「不會寄！」漢庫克臉一板，手裡的名錄捏成一團丟到旁邊，「只是被她說得想起來，關注國內經濟發展也是我等的工作。」

　　「果然，不愧是姐姐大人……！！」

　　瑪麗格魯德撿起那團廢紙，端詳一番：「這上面的東西大多都是武器，食物不多啊，那位少將肯定不會感興趣，不如寄送一通，羞辱她！」

　　桑塔索尼婭：「哦，這個主意真不錯，姐姐覺得呢？」

　　「……不要這麼沒有風度，瑪麗格魯德，桑塔索尼婭。」

　　漢庫克輕輕揚頭，將兩側的姬發甩到顴骨後頭，光潔美麗的臉龐展露無遺，兩位妹妹又一次被迷惑了，眼冒桃心：「是~姐姐大人~~」

　　甲板上的船員大部分都已經醒來，能跟隨出海的，即便在強者如雲的亞馬遜百合，也都是個中武鬥好手。

　　這時各司其職、分工有序，立刻又重新開船，越過無風帶，往偉大航路行駛過去。

　　船艙內，漢庫克倚坐在由長蛇盤踞而成的獨特王座上，素白的手拂過肩頭碎發，傲然說：「我等雖為海賊，也是亞馬遜百合的皇帝和皇妹，身份堂堂，自然不可用過分陰損下作的手段。」

　　桑塔索尼婭總覺得這話聽上去哪裡不對，但她橘發的眼鏡王蛇妹妹已經兩眼發光：「姐姐大人深謀遠慮，當然不是我們能比的，您一定有什麼非常精妙的謀劃，能夠讓那個海軍少將下一次見面時俯首稱臣的，對吧！」

　　漢庫克抿一下唇，淡然說：「當然是，把上等的、美味的特產寄給她，讓她見識一下屬於我們女兒島·亞馬遜百合的氣度！」

　　「外海哪裡能見到我們女兒島那樣上等的物產？等她無法擺脫這樣的生活，就只能對我們予取予求了！」

　　瑪麗格魯德：「啊、呃……好像也沒錯？相當於在海軍內部安插一枚暗樁……姐姐大人果然聰明！」

　　兩人你吹我捧地，竟然還驕傲起來，對著那份特產名錄比比劃劃，計算著要寄多少東西過去。

　　瑪麗格魯德甚至已經開始呼叫海鷗了，眼看又要給摩爾根斯的副業創收不少——這廝雖說主業是干報紙的，但海上的海鷗都被他包了，也接一些快遞速運的活。

　　桑塔索尼婭站在旁邊，越想越想不通。

　　「……」藍綠色長發的蟒蛇人，吐了吐胭脂紅的信子，神情不解，「但是，從結果來看，這不是完全順了那家伙的心意嗎？」

　　漢庫克雪白的臉頰立刻湧上一團紅色，兩位妹妹猜測這是因為極度的憤怒：「…………誰允許你們質疑皇帝的命令？我的決定，就是絕對的！」

　　明明體型要比姐姐大得多，但兩位妹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趕緊把那些不甚恭敬的猜想全都壓下去：「是！姐姐大人！我們相信姐姐大人一定有自己的計劃、有自己的節奏，一定是為了女兒島的經濟發展著想，絕不是因為覺得那家伙很有趣所以打算送點禮物讓她高興！！」

　　「……」漢庫克一張俏臉冷若冰霜，「你們兩個，話太多了。」

　　黑發如同最上好的綢緞，隨著她的動作折出粼粼閃光：「甜甜、甘風——」

　　半小時後。

　　九蛇海賊團的瞭望員輕手輕腳敲開門，面對屋內的異樣也面不改色，平靜彙報完前方海域的情況，在漢庫克的許可下行了禮，轉身離開。

　　剛關上門，就忍不住跟守在門口的同伴們蛐蛐：「皇妹們又被石化啦！這次連桑塔索尼婭大人都被石化了，還真少見呢！」

　　「確實，瑪麗格魯德大人常常因為魯莽讓漢庫克大人生氣，但桑塔索尼婭大人不是那樣的性格啊，為什麼會被石化呢……」

　　「一定是想為之前那個海軍少將求情吧？」有人提出這樣的猜想，「你們想，那個海軍少將畢竟是女人，就算跟我們撞上了也罪不至死。」

　　眾人點頭。

　　九蛇海賊團的行事風格正是如此，路上遇見男人就全都轟下水，遇見女人就看心情。

　　既然領頭是一名女海軍，按漢庫克大人的性格，即便動手也不會過多為難，最多把她變成石頭要挾海軍本部而已。

　　「但，誰讓她一上來就攻擊我們、還連累了兩位皇妹呢！」被圍在中間的女戰士滔滔不絕分享著自己的猜測，「漢庫克大人一定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但真正殺掉她，我們和海軍本部就很難握手言和，也很難登上『七武海』之位了……」

　　大家恍然：「所以，最有大局觀的桑塔索尼婭大人才會進言……」

　　「然後惹怒了漢庫克大人……」

　　「然後齊刷刷變成石雕啊！」

　　總之，結論是有了。

　　一眾身強體壯的女戰士，飛快地接納了這個說法。

　　「漢庫克大人，果然還是這樣不近人情啊……」

　　「但這樣的冷酷也很迷人~」

　　「是的！又一次為漢庫克大人的冷若冰霜而發自內心湧現出了愛意呢~~」

　　今天的九蛇海賊團，也是一如既往地安定、和諧、欣欣向榮……

　　*

　　與此同時，附近海域的一支大型艦隊，為首的那只軍艦上，一名掛著中將肩章的男人正在聆聽今天的報告。

　　「是嗎？她和那位亞馬遜百合的皇帝碰面了？」

　　「是的，波魯薩利諾中將。」明顯是副官打扮的人兩手緊貼褲縫，姿態恭敬，「是否需要向九蛇海賊團發去警告？」

　　「嗯？算了算了……都已經分開了不是嗎？」男人的聲音很懶散，語調七扭八拗，怎麼聽怎麼不正經，「這一次出來，我們的目標既不是九蛇，也不是小桃子啊。」

　　副官聞弦音知雅意，立刻道：「「太陽海賊團」的蹤跡，我們還在全力搜尋中。他們畢竟是魚人組成的海賊團，在海上具有相當強的反偵察能力……」

　　波魯薩利諾擺擺手：「沒有要責怪你們的意思哦，盡力就好嘛。」

　　副官額角一滴汗落下來：「但是，波魯薩利諾中將，要是戰國元帥問起來……」

　　「嗯，確實哦？至少表面上要過得去，是這個意思嗎？」

　　「？屬下絕無此意……」

　　波魯薩利諾摘下墨鏡，在指尖靈巧地轉圈，時不時彈射出去一道金黃光芒。

　　光束頗有節奏地打在海面，眼看是擊空了，卻能在水下靈巧折射後擊中大片魚群。

　　「那就……把小桃子接下來的前進方向告訴我吧？」

　　他說話總是笑眯眯，帶著詢問的語氣，但整只艦隊裡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於反駁他的話。

　　「在外面玩了這麼久，也該回本部一趟，彙報一下工作了嘛。」


第99章 物競天擇 接下來請欣賞CCTV6特別……

　　雖然從石頭恢復成人只需要漢庫克吹一口氣, 但實際清醒已經到了第二天。

　　德雷克和羅西南迪醒來還很羞愧，覺得自己作為船上年齡數四數五的大人，沒給兩個年齡墊底的小孩起到帶頭作用。

　　但聽了小孩之一的豐功偉績, 又只知道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那個亞馬遜百合的新皇，連戰國先生都覺得棘手, 自從她登基後常常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罵人的那個波雅·漢庫克……竟然被你三言兩語就哄走了？？」羅西南迪張口結舌，金色頭發蓬松亂翹，紅紅的眼睛圓溜溜, 「你、你……阿桃,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比起他和德雷克的震驚，另外三個人則怡然自得，露出一副見多識廣的高姿態來。

　　「果然還是眼界小。」燼評價，「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再正常不過了。」

　　「同感。」卡塔庫栗難得贊同了他的意見。

　　亞馬遜百合的皇帝，素來桀驁不馴、目下無塵, 又十分凶悍, 即便是放之四海，也是個不定時炸彈般的危險人物。

　　這位新任皇帝更是其中翹楚, 剛剛上位, 就已經有線報傳出她一人即可消滅一整只艦隊，令一眾海軍高官警惕不已。

　　在島上也踢貓踢狗，無惡不作，海賊海軍一視同仁地挨揍，可見性格惡劣。

　　但如果說，偏偏是高杉桃能從她面前全身而退……

　　嗯，又總覺得沒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呢！

　　高杉桃從二樓探頭，胳膊底下夾著不情不願的羅：「嗯？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誇我厲害？」

　　沒等卡塔庫栗否認, 馬爾高已經點頭：「沒錯，我們都覺得你轉危為安的樣子很可靠呢。」

　　說著，目光下移，看向她胳膊裡面如死灰的羅：「你這是……？」

　　「哦哦，剛剛被卡老師和燼老師提醒了，我覺得大家都不能松懈鍛煉！」她一揮拳，眼睛逐漸發亮，「就算是羅醬你這種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戰鬥事的輔助位也必須給我鍛煉！憑什麼我天天在他們手底下挨打，你跟德雷克就只用歲月靜好地在屋子裡讀書啊！都給我慘起來！」

　　「……啊，真心話全說出來了啊。」馬爾高無奈地微笑。

　　羅根本無心掙扎，反正他也逃不出這女人的手掌心。德雷克就更不用說了，女兒島那艘船的襲擊好像給他帶來了什麼衝擊，驟然才發現自己船上有個女船長那樣，突然開始嬌羞起來。

　　但凡高杉桃走到他身邊兩米內，臉就紅得能炒雞蛋吃；但凡高杉桃衝他伸手，立刻就能為了保持距離而什麼都願意做。

　　什麼啊，有病吧，那家伙。

　　再說，他以為他能逃得過嗎？

　　果然，沒多久，羅、德雷克和羅西南迪也被迫加入了高杉桃的每日小練。

　　具體來說，是高杉桃在三巨頭手底下挨揍，回頭再來揍他們三個。

　　羅西南迪累得吐舌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德雷克也只是喘氣，身上的汗水讓白色T恤徹底變成了肉色透視裝：「……」

　　兩人看向不合群的羅，臉色凄苦：「為什麼你不感到無語？羅，難道你已經叛變了嗎？已經從普通的常見的不值錢的果實能力者變成四海屈指可數的超級戰鬥狂了嗎？」

　　「……我不普通、我很值錢！」價值50億的特拉法爾加·羅壓低聲音怒道，「反抗也沒意義吧。反正她是不可能放過我們的，而且我的霸氣的確變強了一些。」

　　有價值的就是好的，即便身體上感到痛苦，他也完全能夠忍受。

　　羅西南迪愣愣聽他說完，忽然抽泣：「嗚、唔唔啊啊啊——羅！是我不夠關心你！保護你應該是我的責任才對，讓小孩子不得不為了戰鬥而變強，這樣的世道也太混賬了吧……！！」

　　說著，又跑去一把抱住高杉桃：「阿桃也是！雖然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我也不是很懂薩卡斯基中將他們的安排，但我還是要說，讓這麼小的孩子就下定決心用自己的雙手保護自己，是這個世界的過錯啊！！」

　　高杉桃一愣，就這麼一瞬間沒來得及推開，肩膀一下被哭濕了。

　　金色的毛茸茸頭顱在肩膀上蹭來蹭去，她的心情像那種需要精准在狹小的明黃色區間按下按鈕，否則就會燒糊的做菜小游戲，飛快游走在「好想給他一拳」和「羅西南迪果然是個無人能出其右的大好人」之間。

　　最後還是選擇摸摸他，讓那張很有南歐風味的英挺面孔傻乎乎地抽了下鼻子：「嗯？」

　　「——果然人類面對狗狗的第一反應是擁抱。」高杉桃說著，抱了他一下。

　　接著，肩膀濕得更厲害了。

　　「嗚嗚嗚——嗚哇——我要跟戰國先生彙報，我是普通人，我支持高杉桃女士當大將啊！！」

　　羅：「……大將是民選的嗎？」

　　德雷克：「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高杉桃很感動，她認為這是羅西南迪對她作為一名堂堂公務員的深度認可，也拍拍他的後背：「好！那我當大將，就推舉你接替我的少將職位！」

　　「怎可如此，我才疏學淺……」

　　「別這麼說，羅西南迪，你有一顆金子一般的心啊！」

　　「啊！阿桃——」

　　「啊！羅西南迪——」

　　「喂。」燼打斷她們兩人充斥著詠嘆調的幽默對話，「前面有島。」

　　「什麼——我看看！」高杉桃一下彈到船頭去，手搭在眉上，做眺望狀。

　　那是一座，遠看就能察覺出詭異的島嶼。

　　跟一開始的無人島、後來的波托克島和米尼翁島都不盡相同，這些島嶼就算上去後各有各的特點，遠遠在船上隔海相望，卻都只是普通的小島。

　　但這座島，就算是在四皇三缺一號上看過去，也能發現它的異常。

　　天氣，非常、極其異常。

　　明明上一秒還在傾盆大雨，下一秒就突然蹦出來三個太陽，圍著那座島嶼來回炙烤。

　　植物倒不至於因此而死，反而因為雨熱過度交替而生長得茂密高大，說是熱帶雨林，都有點太抬舉熱帶雨林了。

　　高杉桃一看就覺得來勁，這個世界裡極端天氣不少，極端的自然環境更多，譬如米尼翁島就是一座常年飄雪的冬島。

　　要在這種環境下戰鬥，當然要讓身體先適應！再說，就算不是為了實際考慮，她也很想去看看有這種天氣的小島到底是什麼樣子啊！

　　「好有趣！我想去！」她剛發表完心願，又立刻下了命令，「出發！」

　　中間一丁點轉折和鋪墊都沒有啊。眾人看著她興奮的臉，= =地想。

　　「……」馬爾高無奈，「轉向吧。」

　　其他人均無異議，大船掉頭往那座怎麼看都奇怪的島嶼駛去。

　　羅抱著書坐在欄杆上，兩條腿已經能直接踩上甲板。

　　在營養充足的船只上吃吃喝喝一段時間，整個人開始猛然抽條，展現出屬於十四五歲少男的清俊身姿。

　　他舉起精裝大部頭醫書，遮住嘴巴：「任性狂。」

　　果不其然，腦袋上挨了一拳，胳膊還變本加厲壓上來。

　　高杉桃用他腦袋頂當支架，得意洋洋地露出=v=表情：「嗯對我很任性超任性宇宙無敵最任性，那怎麼了？天氣這麼不尋常，一定要上去看看啊！誰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遇見這種情況？我必不會錯過！」

　　羅：「……正常人都不會這麼干。」

　　他故意頂了頂支在自己腦袋上的胳膊，意思是這個壓他一頭的家伙不正常。

　　羅西南迪舉手：「同意。」

　　德雷克舉手：「同意。」

　　卡塔庫栗甩長麻薯手臂，輕松從甲板上遙控掌舵室，不忘嘲諷：「你們有決定權嗎？」

　　羅&羅西南迪&德雷克：「…………」

　　不得不說，沒有。

　　既然沒有，就只能跟上了。三人仰天長嘆老天不公，該抓繩子的抓繩子，該爬瞭望塔的爬瞭望塔，該充當船長大人人形支架的，反抗無效之下，生無可戀地繼續充當人形支架。

　　四皇三缺一號就這麼無可阻擋地、有人阻擋了但也沒有任何效果地，朝著那座詭異島嶼飛馳而去。

　　*

　　島嶼附近的海面倒沒有什麼異樣，奇怪的天氣似乎完全被限制在了島嶼本身的土壤上，周邊一絲絲影響都沒有受。

　　於是就出現了，渾身春風拂面，面前電閃雷鳴；退一步海闊天空，進一步狂風驟雨的詭異體驗。

　　「好厲害！」高杉桃往前伸手，在雷劈下來的前一秒縮回手，又伸出去，又縮回來。

　　別管危險不危險吧，反正她是玩得不亦樂乎。

　　德雷克：「一場以性命為賭注的打手背游戲。」

　　羅：「根本沒有必要！」

　　自從上了這艘船，他就以一個13歲少男不該有的速度，飛速衰老中。

　　登島當然是要抽簽的，部分人留守，部分人跟高杉桃一起上島。

　　簽筒一搖，生死難料！

　　羅、羅西南迪和德雷克對視一眼，紛紛如閃電般伸手過去——

　　兩長一短！

　　德雷克握拳：「太好了！……哦，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高杉桃：「其實冒險很有趣，我只是對這個島，可能不太適應……」

　　高杉桃嚼著卡塔庫栗特制，用閃電暴魚的魚鰾熬制後，混合波托克島特產葡萄濃縮汁做成的蘋果味□□糖，口齒不清：「啊？我只是想說你們搶與不搶，概率都是一樣的啊……」

　　卡塔庫栗抽到另一根長簽，意味著這一次登島的隊伍已經定了下來。

　　馬爾高檢查一遍船艙，確認目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跟高杉桃報備：「以後都要這樣做，如果有小隊要離開，走前確認一遍財產，回來之後才方便比對，免得有什麼心結。」

　　高杉桃點頭：「你說得對，馬爾高！我學到了！」

　　她心態調整得很快，從香水游蛇號上下來，就開始檢查系統的庫存。

　　除了兩枚眼睛是補償，她還有兩個新角色可以開，點數都還空著沒用呢。

　　其中一個想要漢庫克的能力啊……下一次見面當場就甜甜甘風！誒？這樣的話豈不是能測出漢庫克有沒有像她喜歡對方那樣喜歡自己？

　　…………萬一沒有的話豈不是會很傷心！！好、好恐怖的能力啊！！

　　「她又走神了。」羅背著小包，穿著雨衣，輕巧又小心地跳過一處暴露的樹根，「羅西南迪先生，請跟緊一點，你要是在這裡摔倒我們很難來救援的。」

　　「……」羅西南迪抽噎了一下，「羅、羅醬，你也太擅長叢林越野了！」

　　「只是普通地在走路而已。」羅不理他了。

　　他還是第一次，既不用完成任何任務、也不用擔心任何責罰，只是為了冒險而冒險，為了探索而探索。

　　不管發現什麼、不管遇見什麼，都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那麼去做就好了，就算——

　　一只巨大蟒蛇忽然從側邊叢林裡襲來，羅躲閃不及，想要調動能力把它轉移，又沒那麼熟練，反而因為把不遠處的石塊挪過來，讓蟒蛇動怒，張口衝他咬來。

　　一柄木刀猛然扎了過來，將蟒蛇釘在原地。高杉桃沒穿她的海軍大衣，一身簡練的長袖長褲，上面印著《馬○奧賽車8》的賽道獎杯：「小心點啊羅醬！或者你到我背上來？」

　　「誰要去你背上！」羅氣得說不出話。

　　本來還想道謝的，這個女人，總是讓人對她的感激之心飛速消失！！

　　高杉桃也沒再問，扭頭去努力把洞爺湖從岩石夾縫裡拔出來。

　　羅看著那道很有點滑稽的背影，忍不住：「……」

　　他想說自己絕對不是什麼容易放下心防的類型，就連羅西南迪先生，也是舍命帶他逃出堂吉訶德家族，呵護他的尊嚴、保護他的性命——雖然因為能力原因經常出狀況……

　　他忍不住睨了眼旁邊小心翼翼踮腳走路的金發男人：「算了，不說了。」

　　羅西南迪跳腳：「干什麼嘛！！我上海軍學院的時候成績最好的也不是臥底課和戰鬥課啊！！」

　　他穿一身淺藍色衛衣，白生生的臉配上幾乎在發光的金發，讓他看上去幾乎像是什麼不諳世事的貴族少爺。

　　「那她呢？」

　　最前方的卡塔庫栗忽然回頭，細長的眼尾在密不透風的雨幕裡，顯出一種少見的柔和：「她在海軍學院的時候，表現如何？」

　　羅西南迪：「呃，這個，她論軍銜的話，是我們這一屆的佼佼者啊，不過有點神秘，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第一名這種生物，不就是所有課程都很擅長嗎？」

　　卡塔庫栗一挑眉：「你們不是有臥底課嗎？」

　　羅西南迪很敏感：「什麼意思啊你，就算是臥底課，她一定也是表現最出眾的好不好！」

　　高杉桃痛苦呼救的聲音應景地傳來：「我說——卡老師——幫個忙，我刀卡縫裡了——」

　　卡塔庫栗呵呵兩聲，回過頭去，轉了方向，輕輕就把洞爺湖抓了出來。

　　看來同為海軍，甚至是同期的羅西南迪都不清楚她的底細。

　　這女人的保密級別到底有多高？為什麼這麼高？又為什麼從今年開始，這麼肆無忌憚地暴露在大海上？

　　「哎呀，果然它還是跟你親。」高杉桃甩甩手上的雨水。

　　卡塔庫栗：「別用那種『孩子為什麼只和家裡洗衣做飯組裝家具接送上下學的人親近？我真是搞不懂啊』的語氣說話。」

　　「連口吻都這麼讓洞爺湖熟悉！」高杉桃震驚，「你是蓄意要從我這裡奪走我的寶貝刀嗎？！我絕不允許！！」

　　卡塔庫栗不理她，邁開腿往前走，很快就超過了一路蹲下來研究這些超巨型植被的羅和羅西南迪。

　　「這裡的植物都是這樣嗎？」高杉桃跟上去，上下打量卡塔庫栗依然自豪裸露的胸膛，「真的不穿件上衣啊？雖然這款雨衣包得還挺嚴的，但這種植被發達的地方，很可能就會有蟲子之類的東西……」

　　「不用。」卡塔庫栗岔開話題，「這些巨大植物的下面，偶爾能看見一些正常的殘骸不是嗎？」

　　高杉桃剛剛也發現了：「我本來以為應該都是那種非常茂盛、原始、詭異風格的巨大植物，沒想到還有形狀很普通的殘葉，遠看還覺得是蟲子呢，還好上去踩了兩腳。」

　　這下輪到羅的專業了。他雖然從小學醫，但也沒從一開始就固定方向，事實上，植物醫生和獸醫都是他曾經可選的方向之一。

　　他撿一片殘葉起來，先端詳，又放在鼻子上聞了聞，最後碾碎看它的形狀，最後說：「應該是同源變異植物，這說明島嶼的氣候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詭異……」

　　話音未落，腳下突然震動！

　　高杉桃立刻把他撈起來，另只手把羅西南迪抓起來塞給卡塔庫栗，兩人貼近樹干，踩著樹枝跳到樹梢，然後……就像坐上了卡車，跟著腳下的巨樹一起轟隆隆跑動起來！

　　藤蔓在泥土裡翻滾，樹根則在最前方開路，別說這些植被，連蘑菇和山筍都拔腿跟著它們往出太陽的地方跑。

　　「這、真是太熱鬧了……」高杉桃張口結舌，「連雨水和陽光都是靠搶的啊，這島干脆命名為達爾文好了，物競天擇今天就要被奉為鐵律！」

　　羅西南迪趴在卡塔庫栗腳邊的枝干上，快把胃吐出來：「呃呃、嘔——呃嘔——那這座島上，還會有居民嗎？」

　　沒說幾句，樹木的跑動停了下來。

　　有見聞色的兩個人試圖用了用，都沒發現這些植物有自己的意識和神志，說明剛剛那樣恐怖的動靜其實也只是自然反應，而不是主觀挪動。

　　羅西南迪沒說話，一下來就往地上趴，羅於心不忍給他接來一丁點露水：「是陽光暴曬蒸發的露水，干淨的，你喝吧。」

　　羅西南迪一飲而盡，反手塞給他一張圖：「你看看，這裡的地形是不是這樣？」

　　羅和聞訊趕來的高杉桃、卡塔庫栗一起端詳，發現這是一張相當漂亮的等高線圖。

　　一一對照，連窪地的位置都精准無二。

　　「嘿嘿。」羅西南迪總算精神煥發，手一抹金發，「當年在海軍學院，我學得最好的就是野外求生了！」

　　羅：「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但低頭看這份圖，他只能說，可能有的人，天賦就不在實踐上吧……

　　這種烤紅薯能把大衣點著、走平原能把自己絆倒、打雪仗都能淹死的奇人，竟然對水文氣候地理的記錄頗有心得……

　　「嗯？」卡塔庫栗忽然叫他，「羅西南迪，你這張圖，這個位置是不是有點問題？」

　　「哦，對吧？我也覺得奇怪，因為按照理論推斷，那裡不應該是平地。但剛剛我們經過的時候，那裡又確實……」

　　話題進入高杉桃聽不懂的範疇，她露出豆豆眼，隨著自己的心意開始到處探索。

　　這島其實還挺無聊，她邊往叢林裡走邊想，除了奇怪的氣候——高杉桃反手把雨衣脫下來塞在隨身小包包裡——和奇怪的植物，其他就沒什麼特別的了。

　　還以為能遇上麗思慕和美樂蒂那樣有趣的人呢，果然不是哪裡都……

　　嗯？

　　這是什麼？

　　羅遠遠聽見高杉桃的聲音：「羅醬——你看這個——」

　　她手裡拿著一塊石頭，個頭不小，上面有奇怪的凹痕。之所以來找羅，是因為她心裡下意識把「學醫」和「百科全書」畫了等號。

　　「你看這個！」人已經衝到面前，羅面不改色迎接一陣悶熱強風，「上面是不是有什麼文字啊？」

　　羅接過來仔細鑽研。雖說這種小眾的文字他看不懂，但標記還是能看懂的，上面大致是在……指路？

　　等等，先不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光是這塊刻有規整、成型字跡的石板，就足以證明一件事——

　　「這島上，有人居住！！」

　　兩頭異口同聲。羅和高杉桃回頭，卡塔庫栗和羅西南迪看過來。

　　「羅西南迪剛剛發現，地下應該還有一片空間。」卡塔庫栗示意他來講。

　　羅西南迪點頭：「從地形結構倒推，地表有一塊很奇怪的平地。剛剛植物挪動的時候還會特意繞過，剛剛我和卡塔庫栗轉了一圈，發現踩在地面上的感覺不一樣。」

　　「會下沉。」卡塔庫栗言簡意賅，「那裡應該是中空的。」

　　高杉桃眼睛開始閃閃發亮。

　　「地下——世界！」她振臂高呼，「我是亞瑟！接下來請欣賞CCTV6特別節目《亞瑟和他的迷你王國》！！」

　　「你是高杉桃。」卡塔庫栗往前走，順手用胳膊夾起她的脖子，「別說夢話了，船長。」

　　羅看著她兩腳懸空的滑稽模樣，忍著笑罵了句活該，被羅西南迪狠狠揉了一通腦袋。

　　四人一道順著剛剛發現的岩石標記，往島嶼深處走去。

　　*

　　按照岩石上指引的方向往南走，眾人慢慢發現了更多的岩石板。

　　「有人居住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羅西南迪在一處石堆面前停下來，「這看上去像是一處遺跡啊。」

　　另外三人也停下腳步，朝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那是一片說實話很難辨認形狀的石堆，但如果當真按照民居的規格去判斷，似乎也能對得上號。

　　「那，這裡應該是進門的位置？」羅在一塊石頭上跳了跳。

　　「這裡應該是廚房。」高杉桃踢開腳邊的藤蔓，「下面還有一堆感覺已經要變成鑽石的木柴。」

　　「哪有那麼快。」卡塔庫栗隨口吐槽她，「這邊應該是床……但樣子很奇怪。」

　　幾人又一股腦躥到他那邊去。

　　「我沒看錯的話，這好像是朵……花？」

　　這花雖然只剩殘骸，但得益於頭頂殘破的石頭框架，還能看出一點原有的樣子。

　　花瓣十分巨大，在場除了卡塔庫栗都能睡進去，可見在這一處石頭堆成為遺址之前，島上的人很可能就睡在這樣的花瓣裡。

　　「這麼說，不是氣候變異——人類逃離——植物變異？」羅西南迪在本子上寫個不停，「應該是氣候變異很快帶來了植物變異，人類適應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實在沒有辦法，才開始尋找其他生存手段？唔……」

　　高杉桃：「感覺是花仙子。」

　　卡塔庫栗：「巨大蜜蜂比較合理。」

　　羅：「變異捕蠅草，因為個頭太大，以人類為食。」

　　另外兩個人用嘆服的表情看他：「你小子，真陰暗啊……」

　　□□什麼！！不是你們說要猜測原住民是什麼情況嗎！花仙子和巨大蜜蜂都是什麼鬼啊，明顯我這個是最合理的推斷好不好！還要被說陰暗……」

　　羅西南迪忍無可忍，一人給了一拳：「都給我認真分析！！」

　　卡塔庫栗不輕不重挨了一下，倒沒生氣，只意味深長：「你還真敢這麼大聲說話啊……」

　　羅西南迪：「啊？人不是都走完了嗎？」

　　卡塔庫栗和高杉桃對視一眼，後者「呃」了一聲，衝羅西南迪說：「當然不是啊，剛剛我們接近石頭的時候有人出現了。所以你以為為什麼剛剛卡塔庫栗被你揍了都沒罵髒話，難道是他修養特別好嗎？」

　　下一秒，從天而降一道鐵網，將羅西南迪和他手邊的羅一下捆起來懸掛至半空。

　　這高度，卡塔庫栗和高杉桃不至於夠不著，而以他們兩人的實力，只要能夠得著，基本就不在話下了。

　　當——！

　　剛剛分明寥無人煙的巨大叢林裡，不知何時冒出一支至少二十人的隊伍。

　　高杉桃的木刀和卡塔庫栗的三叉戟同時抽出，與來人的武器碰撞在一起。

　　「我們是巡邏護衛隊！無端進犯島嶼之人，統統帶回『神聖之所』審問！」

　　為首的男人頭發剃光，只在兩側留了兩簇扎成圓環形的辮子，綁在耳朵上。

　　「違者，殺無赦！！」


第100章 勞動最光榮！ 現在有兩個人可以勞動，……

　　護衛隊能力雖然不差, 但放在高杉桃和卡塔庫栗面前還是不太夠看。

　　兩人連話都沒有說一句，眼神也沒碰一下，只是眨眼就身形交錯, 換了站位。

　　男人扎穩馬步，後背長出四只手臂, 每一只都和他原生手臂一樣強硬、無限拉伸。

　　與此同時，本就高大的肩頭跳上一道高挑身影。

　　高杉桃單手撐在他左肩，右手從頭頂揮劍, 只消一秒, 就把困住羅西南迪和羅的鐵網斬斷，兩個倒霉蛋轟的一聲墜到地上。

　　「是能力者！！」護衛隊裡冒出幾聲驚呼，「是惡魔果實能力者，都很強、呃……有兩個很強，不能掉以輕心！！」

　　很快就有人從後面運來幾個特殊炮筒，外殼上標注著藍色的符號。

　　護衛隊不像熱血漫傳統炮灰角色那樣沒有自知之明, 既不威脅, 也不多嘴，直接發射過來。

　　「躲開！」卡塔庫栗在那玩意兒剛開火之前就覺得不好, 自己閃身躲開的同時, 不忘叫人，「高杉桃——」

　　「嗯？」高杉桃回頭，手裡抓著一把零碎的網，「怎麼了嗎？」

　　卡塔庫栗看著那網上連接處鑲嵌著的，星星點點、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藍色石頭。

　　又看高杉桃那張有點懵的面孔。

　　…………忘記了。

　　他面無表情。

　　忘記這家伙雖然手段百出身體能放大縮小能隨意使用幻術控制別人的心智能召喚森林毒草火球光劍，忘記她雖然跟普通人這個詞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她竟然不是個能力者。

　　高杉桃，竟然, 不是個惡魔果實能力者。

　　卡塔庫栗長舒一口氣。

　　也好，不是惡魔果實能力者，當然不會害怕大海的詛咒，自然也就不會被海樓石困住。

　　他目光凝在那團發射出來的鐵網上，海樓石鑲嵌其中，不多不少，正好能保證不管哪一段接觸到能力者，都有足夠的海樓石讓ta失去行動能力。

　　作為大海本身的元素凝聚，海樓石的功效和全身浸入大海差不多——無法再發揮惡魔果實的能力，同時渾身無力、四肢發軟，任人宰割。

　　聽上去很邪惡，但既然已經被人廣泛知曉，大海上的強者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好比卡塔庫栗，強大的見聞色能讓他在被海樓石觸碰到之前就將危機消彌於無形。

　　假如他的「媽媽」在這裡，就更不必說了，她刀槍不入的鋼鐵皮膚和惡魔果實的能力無關，就算廢掉了果實能力，能傷到夏洛特·玲玲的人也寥寥無幾。

　　好在高杉桃原本就不是，所以被擊中也就像普通鐵網那樣，隨手抽刀斬開就恢復了自由：「哼哼，接下來，是反擊的時間——」

　　「是嗎？」護衛隊的隊長，光頭圓環鬢發男微笑，搖晃了一下手裡的戰利品，「你確定，現在輪到你們反擊了嗎？」

　　手術果實能力者，和寂靜果實能力者，蜷縮在讓人渾身無力、四肢發軟的鐵網裡，露出任人宰割的可憐樣。

　　高杉桃：「……」

　　卡塔庫栗：「……」

　　這麼快就又被抓住了啊！！

　　他想了想，很嚴肅說：「要不就在這裡跟他們告別吧。」

　　羅西南迪大驚：「不——！！」

　　高杉桃嘆口氣，據誒的那個還是要履行自己作為船長的責任，走上前交涉：「不要緊張，我們不是要在這島上燒殺擄掠啊，只是路過而已！什麼都不會做的！最多就是需要補充一點新鮮的食物和水……」

　　但這島上的土著還是很警惕。他們只看衣著，倒是跟其他普通島嶼上的人類無異，只是大多剃著光頭，又或用極短的寸頭代替那些奇怪的發型，護衛隊長之外，幾乎沒人有那麼、呃，豐滿的頭發。

　　「外來人的話，不足信！」

　　「確實，別跟她們多說了！總之，你們的同伴在我們手裡，要想救他們的命，就給我們乖乖聽話！」

　　「跟上！！」

　　說著，並不擔心高杉桃和卡塔庫栗是否暴起，扭頭就往叢林更深處、也即高杉桃等人一開始前行的方向走去。

　　羅被拖在鐵網裡，吊在一個土著民的肩頭，一抖一抖，虛弱無力地說：「果然，還是因為我們是海賊，所以才不被信任的吧……」

　　因為是海賊所以吃癟，這種事在羅多年的人生裡並不常見。

　　他從加入堂吉訶德海賊團開始，但凡外出，見到的目光只有深刻的畏懼，又或狂熱的崇拜，也許有過厭惡，但他已經不記得了。

　　人總是只能記得自己想要記住的事，那時候他想留下，所以只留心堂吉訶德海賊團帶給了自己什麼，並沒有在意他們奪走了別人什麼。

　　還真是……

　　身邊同樣在鐵網裡癱軟的羅西南迪，蛄蛹了一下：「誒？我？」

　　身後被人押送著，但依然姿態輕松的高杉桃，眨了眨眼：「誒？我？」

　　兩人一臉如出一轍的無辜相，看著竟然都有些相似了，瞪著眼指向自己的鼻尖，合唱：「誒？我？我們是海軍呀！」

　　「……」羅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真是、兩個白痴……」

　　他說的就不是這回事！！

　　*

　　土著牽頭，一行人在叢林裡繞了半圈，很快從一處並不顯眼的泥地下找到一塊石門，掀開後魚貫而入。

　　所有人都下來了，又迅速將門封死，全程不到十秒。

　　「封口的漿是特制的。」護衛隊隊長說，「只要封住干透，就不會滲水，不管上面雨下得再大，底下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高杉桃嘖嘖稱奇：「這麼厲害的防水材料！要是能塗在船身上，豈不是連海水都滲不進來了？寶樹亞當也就只是這樣而已吧？」

　　護衛隊隊長莫提莫忍不住驕傲地笑了：「那是當然，我們的先祖從百年前搬入地下開始，就從未懈怠過自己的研究……」

　　卡塔庫栗分出一半心神聽高杉桃跟莫提莫閑聊。

　　這女人雖然想法不著邊際，根本無法搞懂她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對著把自己抓進來的人說這種溢美之詞，但顯然，經常會出現化險為夷、腦回路莫名其妙打通的情況。

　　就像現在，剛剛還凶神惡煞的莫提莫被她三言兩語哄高興了，一個為了守衛自己島嶼而試圖控制外來者的土著，一個被脅迫進入對方領域的海軍，竟然也能在這條狹窄的地下通道裡聊得開懷。

　　他搖頭。

　　果然是個奇怪又可怕的女人。

　　地道當然是很狹窄的，兩側綿延不絕點著燈——只要稍微有一處燈火少了，那麼立刻就會暗下來。

　　頭頂偶爾有河流經過的聲音，大概地下生活的水也是從那裡來的。

　　「……但畢竟生活在地下，我們的材料也沒有突破到能夠打造一片透明地下堡壘的程度，所以始終沒有陽光，溫度變化也很難控制。」莫提莫已經開始跟高杉桃分享自己的煩惱了，「這樣一來，植物生長始終是一個問題。」

　　他們隱藏在地下生活，當然也像普通人類一樣一日三餐。

　　如何培育出在特殊條件下依然能健□□長，足以養活全島人民的糧食作物，一直是圖克孫島眾人的心結。

　　說話之間，原本狹窄的地道豁然開朗，幾間不算很高，但足夠寬敞的屋子出現在眼前。

　　「這是護衛隊的一號基地，也是一處居民點。」莫提莫指揮人把羅和羅西南迪扛進去，「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在這裡好好干活，等我們確認你們是沒有威脅的人，就可以走了。」

　　「奇怪的地方。」卡塔庫栗向後兩步，等高杉桃走到身邊，輕聲說，「明明很戒備，但又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唔。」高杉桃想了一下，簡練說，「那就說明有更重要的事吧？就好像假如你們「萬國」這會兒要辦奧○會了，突然，誒，凱多上門來做客——」

　　卡塔庫栗= =：「什麼東西。」

　　「就是說，這種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的突發事件，不能影響現在最重要的事啦！他們肯定還有更著急的東西要處理，顧不上跟我們糾纏，才會這樣的。」

　　雖說整個四皇三缺一號上的人，都習慣了把她的話當一陣清風，聽過就算。但卡塔庫栗習慣了不放過任何線索，細細一想，卻覺得很有道理。

　　於是又不自覺用那種很復雜的目光打量她。

　　……到底是聰明，還是笨蛋？還是兩者兼有？

　　每次想要弄懂她的時候，自己就會變得很奇怪。卡塔庫栗想著，搖搖頭，跟著莫提莫往前走去。

　　「這裡是你們要工作的地方。」莫提莫介紹，「現在有兩個人可以勞動，一個去作物培育處，一個留在這裡——抄書。」

　　高杉桃低頭打量這裡，卡塔庫栗也一起低頭。他原本有五六米高，為了能夠順利進入地下通道，整個人重塑身形，現在身量跟她差不了太多。

　　地下空間的高度對他們來說完全不足，兩人只能一直低頭彎腰，走得很辛苦。

　　說是抄書，其實更像是在刻書。他們所在的這間房裡，角落裡堆著層疊的葉片，文字直接書寫在葉片上，據說是一種不怕水泡也不怕暴曬的葉子。

　　旁邊有人盤腿坐著，手裡握刀，一筆一劃在岩石板上刻下同樣的字跡，再把那些葉片放進旁邊的水桶裡。

　　「為了適應環境，植物們總是先人類一步做出反應。」莫提莫依戀地撫摸那些葉片，「可惜它們本也不是為了記錄文字而變異的，這些字跡在葉片上最多能留十年，還要用特制的藥水浸泡，否則十年不到就會開始消失。」

　　「所以在那之前，我們要把這些記載著歷史和思想的文字，全部轉移到永恆的石板上去。」他說。

　　高杉桃沉吟一秒：「……我想刻石板。」

　　作物培育什麼的，一聽就跟她不沾邊啊！她從上輩子到上上輩子都沒碰過農學好不好！

　　卡塔庫栗呵呵：「我也想刻石板。」

　　這種機械刻板的體力活，對她們兩個這樣手勁驚人、耐力無窮的人來說才是最輕松的好嗎？

　　兩人對視一眼，火光四射！

　　「石頭、剪刀——」高杉桃大喝一聲，「布！」

　　她是布。

　　卡塔庫栗是剪刀。

　　「……」高杉桃欲哭無淚，「培育作物就培育作物吧……」

　　「……」卡塔庫栗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在想，他為什麼會那麼自然地就聽從指令，玩起了石頭剪刀布啊……

　　總之塵埃落定，卡塔庫栗刻石板去了，高杉桃當然不會擔心他的安危，雖說體型收縮，不再看一眼就叫人膽寒，但這些土著並沒試圖用海樓石控制他。

　　只要卡塔庫栗還能自由活動，那麼他在這裡基本就是無敵的。

　　她這樣想著，無事一身輕地跟把卡塔庫栗留在這兒干苦力，轉頭跟著莫提莫往他們的種子培育室走去。

　　也是一間沒有門的土屋，地上和牆上鋪滿了材料，看不出是什麼，但走上去之後摩擦力變大不少。

　　「跟剛剛下來的時候塗牆的一樣，都是防水密封的。」莫提莫說，「我們對地下環境的了解依然不足，萬一開拓新空間的時候不小心鑿穿河道，河水倒灌進來，這個房間至少能保住一些種苗。」

　　高杉桃點點頭，很欽佩說：「你們對自己看重的事可真上心，而且很團結。」

　　「那是當然！！你不知道，我們的研究人員現在分為兩組，正在比拼誰能更快研究出適合種植的作物！」莫提莫很驕傲地挺胸，耳朵上兩團頭發一甩一甩，「但即便如此，雙方也互通有無，彼此促進研究進度，一心想著讓大家早日能夠敞開肚皮吃飽，並不為那一點獎勵動心呢！」

　　「獎勵？」

　　「就是育種競賽的獎勵。」莫提莫說，「一些金子而已。」

　　他當然是可以用「而已」來形容的，畢竟圖克孫島現在的情形，並沒有任何可以花用金子的余地，連市場上都是以物易物。

　　高杉桃更不用說了，至今在四皇三缺一號的釣魚榜上倒數，財寶倒是堆在船艙裡落灰。

　　她就跟什麼都沒聽見一樣，湊上去左看看右看看，A組人多，B組人少，她還在猶豫呢，聽見莫提莫說一會兒就要吃飯，兩邊供餐總量相等，趕緊進入了B組。

　　B組研究的帶頭人是個不足她腰高的老太太，手裡端詳一個沾滿土塵，圓滾滾的東西，大概有高杉桃半個巴掌大，表皮是奶白色，清水洗干淨，用刀切塊蒸熟，分給幾個人吃了。

　　「怎麼樣？」老太太臉上皺紋多得，沾點黃油就能起酥，表情也嚴肅，讓皺紋看上去更深了。

　　「我覺得，需要的肥料還是太多了。」

　　「同意，從投入產出比的角度來看，我們應該培育的是除了無須陽光、溫差之外，還要減少氧氣消耗的作物。吸收肥料時，作物的耗氧量還是很大的。」

　　「而且對水的要求也比較高，我們的淨化率還沒有達到那樣的水平。」

　　老太太不語。

　　「嗯？可是很好吃啊？」高杉桃嚼嚼嚼，「有點像紅薯和土豆混合的口感，嚼久了有甜味耶，個頭又很大。」

　　她看了眼地上那塊試驗田：「產量好像也很不錯的樣子。」

　　老太太一下樂了：「喜歡吃？喜歡吃就好，我給你再蒸兩鍋。」

　　研究員們面面相覷，倒也沒說什麼，畢竟茱蒂絲的研究成果有目共睹，不合適是真的，好吃也是真的。

　　要說高杉桃也餓了很久，上島的時候還帶著德雷克和卡塔庫栗聯合出品的便當，但很快就吃完了，後來被抓進來干活，更是粒米未進。

　　不過人家糧食都短缺到搞育種競賽了，雖然兩鍋這樣的莖塊並不足以填飽她三分之一的肚子，但高杉桃還是發自內心道了謝。

　　「啊，對了。」她想起來有兩個人還關著，「我可以拿給我的朋友吃嗎？」

　　老太太大手一揮，轉身戴上眼鏡，繼續在試管裡調配某種詭異的藥水。

　　高杉桃很快找到了關押羅和羅西南迪的地方。

　　與其說關押，其實就是讓他們裹著海樓石鐵網扔在角落裡，連手銬都沒戴——畢竟這兩位惡魔果實能力者，現在應該是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高杉桃也不能頂著看守者的目光給他們脫困，只好把手裡東西遞過去：「請吃吧，兩位大少爺？」

　　「還沒到吃飯時間……」羅有點抗拒。

　　高杉桃眨巴一下眼睛，刺他：「怎麼啦，寧可餓死也不吃敵人施舍的食物？」

　　這種話對一個曾經想過放棄生命的人來說相當諷刺。羅就瞪她：「吃就吃！」

　　羅西南迪看在眼裡，半是嘆氣，半是好笑：「看來你已經完全掌握制服他的辦法了。」

　　「才沒有被制服。」羅吃完一整個莖塊，又就著她的手咽了口水，才說，「只是不管怎麼樣都要活下去而已。」

　　羅西南迪不忍直視：「先把你嘴角的水擦干淨吧。」跟幼貓似的，還張牙舞爪說自己很警惕呢。

　　高杉桃給羅喂完，扭頭給羅西南迪也准備了兩碗。

　　還沒伸手呢，身後有人叫她：「那個，高杉桃，新來的俘虜裡唯一的女人，是你吧？莫提莫讓我來找你，說是要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

　　*

　　與此同時，圖克孫島西北海域，四皇三缺一號上。

　　這麼久了連個消息都沒有，雖然不至於讓人擔心安危，但總還是覺得不太對。

　　德雷克、燼、馬爾高三人商議後，決定讓燼啟程上島看看情況。

　　他兩翼一振就是小半座島，飛快就已經抵達中心。

　　見聞色加持之下，同樣能感覺到地下有人的痕跡，況且高杉桃一行人是才下去不久，地表也沒來得及清理，就這麼飛快讓燼摸到了門口。

　　腳印消失的地方並沒有任何縫隙，看上去就是一塊普通的泥地。

　　高大的男人用靴底輕碾了碾，確認底下是空的，接著毫不猶豫，反手就是一刀扎了下去！！

　　裹挾著霸氣的長刀直接刺穿下去，強大的力量順著土地生長的脈絡，直接將這一整塊百平方米左右的入口震碎！

　　「——什麼人？！」底下立刻就有護衛隊衝了上來，莫提莫依然打頭，只看那雙翅膀就知道這人不好對付，當即叫人發射海樓石鐵網。

　　但燼的反應絕不比卡塔庫栗更慢，眾人連他的身影都沒看清，男人已經到了他們身後。

　　要不是個頭太過高大，這時已經直接進到地下去了。

　　燼微微皺眉，他大致能感覺到那幾人的氣息在這裡，但有高杉桃和麻薯人在，為什麼還……嗯？這是？

　　身後又是一發鐵網，燼依然從容閃過，不忘嘲諷：「區區鐵網就想要制服我，要是真的讓你們得逞，我還怎麼做凱多大哥的左右手……」

　　話音未落，一只相當眼熟的手銬，六親不認地纏了上來。

　　「——我看是哪個賊人膽敢作亂！！」

　　燼：「……」

　　燼：「…………？」

　　從底下衝上來的護衛隊裝備齊全，為首的那個，白發扎起，一雙綠眼神采奕奕，不是高杉桃又是誰？！

　　「啊，燼哥你也來了？」她一看到燼就笑了，也不管門外顯然是兩方對峙的場景，攬住燼的脖子就把他往底下帶，「哎喲這裡有點小，但沒關系，我幫你把翅膀捆一下就行了。」

　　說著就拿出繩子，把那對翼龍翅膀扎在一起。

　　其他人倒是很佩服：「果然，不愧是她，輕而易舉就制服了我們都制服不了的敵人！」

　　燼：「……」

　　卡塔庫栗人呢？嗯？他到底怎麼坐視這女人胡鬧成這樣的啊？！

　　他一臉麻木地跟著下去，沒走幾步就是一間開闊的屋子，裡面一個熟悉的、不穿上衣的、頭發紅得顯眼的男人，正在埋頭刻字。

　　卡塔庫栗老遠就嗅到熟悉的鳥味，刻完這一段的最後一個字，才慢條斯理抬頭，挑眉對他說：「來得正好，過來用你的鳥嘴刻石板。」

　　燼：「…………」

　　羅西南迪呢！！羅呢！！這兩個該說不說還是比較正常的家伙，到底是怎麼放任她們兩個神經病胡鬧成這樣的啊？！

　　正好趕上俘虜集體吃飯時間，被纏得動彈不得的羅和羅西南迪，被人用小推車推著出來吃飯。

　　兩人盤腿坐在車上，緩慢從刻書室另一頭過來，在一片寂靜中，跟燼對上了眼神。

　　然後沉默地、寂靜地、恥於開口地，路過了他們。

　　燼閉了閉眼。

　　再睜開，兩眼一片虛無：「……我要下船。」

　　卡塔庫栗反手挽了個刀花，森森一笑，鯊魚齒白得反光：「那可真是太好了。」

　　燼抽抽嘴角：「……還是算了。比起這些，我更不想讓你得意。」

　　高杉桃搖頭嘆氣，用一種過來人的、很寵溺的口吻說：「唉，鬧了半天脾氣，餓不餓啊燼哥？一起吃飯去？反正你和卡老師也只是鬧一下，又不會真的翻臉——真幼稚，真是受不了你們哇！！」

　　燼：「……」

　　卡塔庫栗：「……」

　　「就算有一天要下船，」燼說，「走之前我也要揍她一頓。」

　　卡塔庫栗的脖子被歪出嘎噠的輕響，細眉挑起：「同感。」

　　高杉桃才不管他們說什麼，吹著口哨准備跟著俘虜們再去蹭一頓飯。

　　什麼喜歡討厭的，還是吃到肚子裡的東西最要緊了！！

第101章 蘋果醬香煎鵝肝 「得到什麼，就要付出……

　　燼到底還是沒怎麼掙扎, 面無表情握著刀，很絲滑地加入了高杉桃所在的護衛隊。

　　他和安然自得刻書中的卡塔庫栗交換一個眼神，彼此都很明白對方如此淡定的理由。

　　——太強了。

　　因為太強, 甚至用不著見聞色，只需要釋放他們那股野獸般的直覺, 就能判斷出只要認真出手，這座島都不夠他們倆……外加高杉桃折騰的。

　　強到這種地步，島上的原住民從體格來看依然是普通人類, 但從實力來說, 當做螻蟻也無所謂。

　　被螻蟻爬到鞋背上，當然是想什麼時候甩掉就什麼時候甩掉，在那之前，陪她玩一會兒也無妨。

　　這樣想著，燼跟在高杉桃身後進入了育種室。

　　她正在碎碎念：「是石化好，還是白金之星比較好？又或者果然還是要考慮一下[隱藏角色]的開啟條件, 無腦選知名聲優嗎……」

　　燼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站在B組研究組長茱蒂絲旁邊，很深很深地彎腰：「這是改良後的……蘋果嗎？」

　　「沒錯！」茱蒂絲沒抬頭, 也不在乎是誰跟她搭話, 直接回答，「形狀還是能夠看出來它的品種，沒錯吧？果然，人的視覺是第一感官！小伙子，嘗嘗看？」

　　她本來打算切一片分給燼吃的，一抬頭發現這個體格，恐怕得按簍吃，不然都嘗不出味道。

　　於是叫人拿來一筐, 請燼品嘗她的研發成果。

　　「味道很濃！」負責搬運的高杉桃嘎巴嘎巴嚼著蘋果，享受地眯起眼睛，「是那種，毋庸置疑的蘋果！」

　　「……毋庸置疑的蘋果，聽上去很像隨機組詞的系統生成角色名。」燼淡淡說，並沒有否認她的贊美。

　　絕望的鼠王4231之類的名字。

　　高杉桃端過來的一筐蘋果被他一口吸溜下去。的確，如她所說，味道很濃，一咬開就是濃郁的蘋果汁水，充滿了獨特的果香，酸甜的比例也恰好。

　　不會因為太甜而失去蘋果本身的風味，也不會太酸讓嘴巴發澀。

　　「嗯？沒有核嗎？」

　　茱蒂絲很驕傲地挺起胸膛：「那當然，我這樣的老太太，已經過了吃蘋果還需要吐核的年紀，當然要研制一點讓自己方便的東西才對。」

　　「況且它很貼心，種起來非常方便，只需要隨意澆些水——」她指了指旁邊大約跟她本人差不多高，就一顆蘋果樹來說矮得有點過分的植株，「有土攘的話，種在哪兒都行，對氧氣和光照的需求都不高。」

　　說著，嘆息一聲：「可惜是水果，和育種競賽的主題不相符啊。小伙子，味道怎麼樣？」

　　燼多少算是個情緒穩定的人，人不犯他他看情況犯人，顯然茱蒂絲並不在他「犯人」的範圍內，於是點點頭：「味道非常好。」

　　汁水飽滿，口感生脆，完全能滿足人類對一顆蘋果的最高幻想。

　　即便在凱多大哥統治的「和之國」，這也是絕對的上等享受。他想，那裡物產並不豐富，卻也足以供給城內的上等居民，也即「百獸海賊團」眾人的奢靡生活。

　　至於下等人——雖說也有形狀相似的果子可以吃，但那些吃下劣質的失敗果實試驗品，無法控制面部肌肉，此生必須狂笑著度過的人們，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品嘗這樣的滋味。

　　燼從不覺得這樣做有任何不對，因為那是凱多大哥的做法，凱多大哥的決定就是一切，即便現在想來也是如此。

　　對一個人的崇拜和感恩，足以讓他無條件支持凱多的任何決策，以對方的指引為目標。

　　至於世間的正確與錯誤，說到底，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今天認為是正確的事，也許明天就會發現是大錯特錯；現在覺得不會後悔的做法，一年後也許會讓人懊悔莫及，抱頭痛哭。

　　正因這片海是如此殘酷、不容猶豫的地方，所以人才需要為自己擬定一個錨點，不是嗎？

　　他的錨點，當然就是從政府的人體實驗中將他救出、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凱多大哥。

　　燼垂頭又嚼了兩筐蘋果，給茱蒂絲老太太寫了一串文采飛揚的評價，扭頭要走。

　　隔壁卻忽然嚷嚷起來：「我們成功了！！我們研究出了完美的作物——」

　　「什麼都不需要，就能夠產出大量果實的糧食作物！！」

　　B組的研究員一下跳起，頭也不回往隔壁跑。

　　蹲在門口啃蘋果的高杉桃不料有此一難，被撞了個原地360度轉圈圈，在地上連滾三圈，被燼按著腦袋才頭暈眼花地停下。

　　「搞、搞什麼……」她淚花汪汪地爬起來，「隔壁怎麼了？申奧成功了？20x4年奧運會決定要在這座島上辦了嗎？」

　　燼微微眯起眼，帶著純黑手套的手指不自覺在她雪白的發頂摩挲了一下：「他們研究出了什麼都不需要，就能夠產出糧食的作物。」

　　「這麼厲害！」高杉桃嘴巴擠成一個圈，「去看看嗎？我想看看三無作物長什麼樣子！」

　　「……三無作物？」

　　「無水無光無氧……三無作物！」還狠狠點頭，用來表示自己的強烈肯定。

　　「……」燼無語了一下，又為這種熟悉的感覺笑了笑，「好吧，那就去看看這個所謂的三無作物……」

　　他眼裡劃過一道暗芒：「究竟有沒有嘴上說得那麼神奇。」

　　*

　　A組的育種室裡，此刻是一片沸騰。

　　育種競賽的目標，就是為了給地下的居民提供長期穩定的、充足的糧食作物，如今有了一種在地下環境裡也和在地上無異，能夠隨意培育的糧食，當然能夠一舉多得本次競賽的勝利。

　　「太棒了！連種苗都長得如此茁壯，我就知道你們一定可以的！」

　　「才來島上沒多久就創造這樣的成就，艾米諾斯，你們還真是叫人驚訝！」

　　高杉桃和燼在門口遇見同樣過來看熱鬧的卡塔庫栗，剛打了個招呼，她就聽見背後高大的男人低語：「不對。」

　　燼說：「那些種子，發出來的芽，看上去都不對。」

　　她驚訝回頭：「你還懂農業？」

　　燼很矜持：「略懂。」

　　說完，抬腳進去，直接站在了A組育種室的中間：「你培育的作物有問題，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培育』出來的吧？」

　　「為了獎金？還是比賽？還是聲望？總之，你欺騙了所有人。」

　　再回頭，看向那些歡呼的地下居民，他的眼睛裡毫無同情：「你們也只是一群蠢蛋，一心走捷徑就妄圖獲得和地面上無二的生活，如果是這麼輕松的事，為什麼還需要逃到地下來？想要那樣的生活，就上去迎接雷電和暴雨、干涸與極熱吧！」

　　「任何事，都不是毫無代價的。」

　　眾人皆是一靜，懷疑的目光接二連三投射過來。

　　燼當然無所謂別人的反應，他從被凱多帶走之後，在海洋上橫行霸道，後來到「和之國」駐扎，也是毫無疑問、人群最頂端的統治階級。

　　但這裡的人並不知道他是誰，並不為他「百獸海賊團」大看板的身份而敬畏，立刻哄鬧起來。

　　「你說什麼？假的？喂喂，我們都能看見、能摸到的種苗，你憑什麼說是假的？」

　　「育種競賽可不是你這種胡說八道的混蛋能夠打擾的！來人，護衛隊！把他拖出去！」

　　「果然是粗鄙又不懂禮節的外來人——滾出去！不對、是被我們抓住的進犯者——處罰他！！」

　　……事情突然就鬧大了。

　　高杉桃嘆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卡塔庫栗握住她的胳膊，指了指門邊。

　　那裡，羅西南迪和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掙脫了鐵網，一人抱了一筐蘋果，整裝待發。

　　「我們剛剛會合，我就『看見』了現在的情形，所以先一步去把他們撈出來了。」他低聲說，「你能制服那家伙吧？帶上他，直接走。」

　　栗子老師，真可靠！高杉桃不由得在心裡誇了他一聲，但又搖搖頭：「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

　　高杉桃衝門裡努努嘴。卡塔庫栗跟著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家伙已經被人圍了起來，要求他給個說法。

　　「……」卡塔庫栗皺起眉，「別管那麼多，帶著他離開就行了吧？」

　　「燼，既然說出來了，就不會願意跟我們走掉。」高杉桃說，「那樣不就顯得他確實是在胡說八道了嗎？」

　　話是這麼說……卡塔庫栗酒紅的眼珠轉而看向慢慢靠近的兩人，示意羅或者羅西南迪說些什麼。

　　「——而且，我相信他。」高杉桃兩手環抱，模仿曾經的上級口吻，就差在嘴裡叼一根煙了。

　　她學聲音畢竟很快，腔調也能仿得大差不差，雖然說聲線並不跟土方十四郎完全一樣，那種令人不自覺信服的氣質卻一下萌發出來：「燼不是那種，會在別人最重要的事情上胡說的類型。」

　　雖然說燼是海賊，並不能算是江戶警察的守護範圍之內，但……要是土方先生有朝一日知道她在各個世界裡宣揚真選組的威信，一定也會給她漲工資的！

　　卡塔庫栗不說話了，向後退半步，表示自己的態度。

　　羅西南迪也把瘦削的羅往自己身後按了一把，臉上露出一種驕傲與困惑混雜的表情。

　　「這就是海軍的氣度。」他悄聲對羅說，「不是所有海軍都是討厭的家伙哦。」

　　羅輕輕翻了個白眼。

　　……這明明就只是那家伙的氣度而已。

　　但居民們既不驕傲也不困惑，他們只覺得憤怒，紛紛抽出各自那些稱不上武器的武器，要跟燼決一死戰，認為他侮辱了整個圖克孫島長期以來最重要的願望，即便現在跪下來道歉也無法原諒。

　　燼當然不打算道歉，他一手扯出A組的實驗成果，連根拔起，連泥都還粘在上面——這個動作讓居民們的表情更加可怕了。

　　要不是他體格畢竟不凡，恐怕這時候已經有人衝上來要給他兩拳。

　　然而即便有氣魄壓制，也阻擋不了人們的憤慨，莫提莫為首的護衛隊已經快速圍了上來，意圖先把人拿下。

　　「等等等等——！」高杉桃趕緊攔住躍躍欲試的燼，「我來就好、我來就好，不管你有什麼辦法，趕緊證明你的說法是正確的！」

　　燼表情一凝：「你相信我的話？」

　　「當然！」高杉桃言簡意賅，手臂已經伸長出去，在護衛隊所有人的腰上都圍了兩圈，「抓緊！卡老師、羅，你們去幫忙，羅西南迪過來搭把手！」

　　關鍵時刻，果然還是我比較可靠。羅西南迪美滋滋湊上去幫忙，另一頭的卡塔庫栗和羅則待在燼旁邊，讓其他人沒辦法干預他的研究。

　　「……你到底能不能行？」卡塔庫栗有些懷疑。

　　「閉嘴看著吧。」

　　燼說完這一句就不再理他，專心致志地擺弄起面前的種苗。

　　要跟凱多大哥混，沒有一技之長怎麼行？就連奎因那樣五大三粗的蠢貨腕龍，都是醫毒雙修的一把好手。

　　他雖然不是什麼專研作物的專家，但畢竟頭腦聰敏、經驗豐富、眼力過人，又確實有些知識，於是擺弄起儀器來竟然還有模有樣。

　　高杉桃跟羅西南迪兩個堂堂海軍，面對一群普通島民當然也不能下什麼死手，磕磕絆絆地，勉強將他們攔在距離燼稍遠的位置之外。

　　但地下畢竟氧氣稀少，他們又不像居民們那樣已經進化出適應性，很快就開始出現缺氧的症狀。

　　高杉桃深呼吸兩次，勉強克制眼前的眩暈，扭頭喊他：「燼——好了沒有——」

　　「馬上。」

　　男人手裡捏著一片葉子，已經被他切成兩半，細細觀察過內部的細胞。

　　等放下顯微鏡，燼才終於在面罩下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右手的食指指尖「嗖」的一聲冒出一簇火苗，在葉片的切面燎了一下，整片葉子就這麼燒了起來。

　　那麼小一片葉子根本燒不了多久，立刻變成一小撮灰燼落在石板地面上。

　　A組的研究組長，名叫艾米諾斯的男子見狀，暗罵一聲，試圖偷偷從門口離開。

　　燼當然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直接一片羽毛扎過去，將人釘在牆上搖搖晃晃。

　　他冷笑著捻起一點灰燼，漫步過去，在艾米諾斯臉上畫了一個大大的「X」。

　　「原來如此，惡魔果實的能力者啊。」

　　他也不多跟這人糾纏，轉而將那團灰燼交給另一組的研究員：「看看吧。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殘渣的成分測出來應該是紙。」

　　「紙？」高杉桃向後仰頭，露出一張疑惑臉龐。

　　「沒錯。」

　　要不是他剛好知道一個同種類的能力，恐怕也很難搞清楚這人耍的是什麼花招。

　　「——折紙？！」

　　經過兩邊的雙重檢測之後，「葉片」的成分分析報告斷定，這是一張紙。

　　說是一張紙也不准確，更像是一種折紙工藝品，做成發芽種苗的形狀，然後就變成了真正的種苗。

　　茱蒂絲氣得要命，抓起蘋果就要砸人，被高杉桃好說歹說勸住了。

　　沒有核還超好吃的蘋果，當然是給她吃最好了！干什麼要去砸人、多浪費啊！！

　　居民們一時都說不出話來，明明是看著他們做的研究不是嗎？從零開始，一步一步，怎麼會突然變成紙……

　　燼毫不留情：「恐怕從一開始就是紙了。」

　　他知道的那個人，能夠讓所有畫出來的東西成真，大概算是一種上位能力？畢竟那家伙可以無條件把2D作品轉換成立體存在，只要畫得夠精細，甚至能夠發揮出100%的能力——比如說，鳥的翅膀、龍的四爪、人的能力。

　　而面前這個嘛，大概是要折出形狀，上好顏色，和自己設想的物體足夠相似，才能被判定化形。

　　「植物是不可能在缺乏光照、缺乏氧氣、水質平平還無法足量施肥的環境下保證成活率和產量的。」他輕松繞過了原住民的包圍圈，淡淡說，「就像人類不可能在會飛、皮膚天生可以起火、任何自然環境都保持極佳的生命力之後，還能不被瘋狂科學家抓去做研究一樣。」

　　「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這才是世界的鐵律。」

　　*

　　既然已經查出問題，再用旁邊的海樓石一試，立刻就能確定惡魔果實能力者的身份，當然解決得很快。

　　雖說抄書和育種的工作都還沒有完成，但畢竟是揭穿騙局的大恩人，圖克孫島護衛隊在莫提莫的帶領下，把高杉桃一行人從地下通道裡送到了島嶼海岸，四皇三缺一號的附近。

　　卡塔庫栗問：「你們的地道修了多長？」

　　跟在隊伍裡的研究員茱蒂絲回答他：「為了不被人發現，入口只有一個，但出口遍布島嶼各處。」

　　「這樣……」

　　從地下探出頭，外面沒下雨，此時的天氣正輪到高溫炙烤。

　　高杉桃把羅西南迪和羅先推出去，接著自己出來，最後才是燼和卡塔庫栗。

　　「按身高來的。」她自豪說，「排名不分前後！」

　　羅：「完全分了啊！」

　　他動動指尖，整個人毫無聲息就往前進了一格，跟高杉桃身邊一塊石頭交換了位置。

　　唔，用得還是不熟練。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羅抬起頭，衝卡塔庫栗露出一個頗為禮貌的笑容。

　　後者轉過頭。

　　……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的死小鬼。

　　「非常感謝諸位的幫助！如果沒有你們，我們一定會被艾米諾斯欺騙，金子都是其次，反而會傷害真正認真的研究員。各位的幫助對於我們圖克孫島的住民來說，是無價的！」莫提莫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活力十足，「下次光臨，我們會為各位准備來自地下的特別美食、充滿圖克孫島禮節的招待——」

　　「啊！對了！」

　　高杉桃探頭下去，手臂在尖叫的人群裡來回穿梭：「我的蘋果！！」

　　她特意找茱蒂絲老太太要的一筐蘋果！！

　　燼費解：「不是拿了種子嗎？會種的，我來種，成熟周期很快，你只負責吃就好了。」

　　「不是。」高杉桃搖頭，「這一筐我打算寄給麗思慕她們，她不是很喜歡做甜點嗎？我覺得圖克孫島的蘋果比她們本地的還要好吃！」

　　燼不說話了。

　　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那些他已經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

　　蘋果很快也到手了，還附贈了一些據說研究不成熟，有些副作用的作物，一行人終於要啟程。

　　羅西南迪和羅先一步登上甲板，卡塔庫栗緊隨其後，高杉桃和燼則干脆讓他們把軟梯收上去，一個伸展翅膀，一個伸長手臂，直接就登陸了。

　　圖克孫島在視野裡漸漸變遠，羅西南迪去洗澡，羅被馬爾高哄去講這一路發生的事。

　　德雷克洗干淨手，問高杉桃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蘋果醬香煎鵝肝？」他提議，「用你們帶回來的蘋果做，很新鮮，味道應該不錯。」

　　高杉桃根本受不了這種誘惑，猛猛點頭：「好好好！封你為本船頭號大廚，請吧！」

　　德雷克忍不住笑了一下，轉身去了廚房。

　　甲板上很快就只剩三個人。

　　海風嘭的一下將船帆吹鼓，卡塔庫栗忽然問：「……為什麼不用幻覺？你的見聞色實力，應該能立刻讓那個研究員束手就擒、吐露真話的吧？」

　　「嗯……因為，光是讓他認錯，看上去沒有那麼帥吧？」高杉桃將心比心，「要是我的話，我也想頂著所有人的不信任和蔑視，用自己的頭腦讓對方說不出話來、心悅誠服——這樣的話不是超級酷嗎！」

　　卡塔庫栗抽了抽嘴角。

　　的確，是她能說得出來的話。

　　高杉桃看向燼：「而且，我想讓他們都親眼看見，燼不是胡說，他可以證明。」

　　黑翼男人很難察覺地抖了一下，確認似的將上身的雙排扣制服向下扯了扯。

　　的確和平時一樣，渾身上下裹得非常嚴實，沒有露出一絲肌膚，連脖頸和面孔都全數包裹在皮質的頭盔和面具裡。

　　應該是非常安全、無人能夠接近的。

　　但為什麼……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仰起頭看人的時候顏色比平時更淺一些，應當不那麼叫人目眩神迷才對，但無論何時看向她，總是被那春與夏之交時，萬物勃發的綠色深深吸引。

　　全身都覺得不適，好像無所遁形，無論如何偽裝、如何逃避，都會被她輕而易舉地看見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有些狼狽的別開眼：「……謝謝。」

　　「不客氣。」高杉桃笑眯眯拍拍他。

　　「……」卡塔庫栗有些頭疼地用手掌按了按額心，「明明更高大、更健壯、更凶狠……」

　　但此時此刻，站在高杉桃面前的燼，卻比任何寵物都還要溫馴許多啊。

　　就在這時，高杉桃的電話蟲布魯布魯地響起來。

　　她的電話蟲跟她本人很像，通體雪白，殼上長著環形藤葉形狀的綠色花紋，頭上頂著一把木刀。

　　她伸手接起來，電話蟲神情一變，雖然還是那副外觀，但總給人一種慵懶又欠揍的感覺。

　　「嗯~~~~」一個拖長了聲調的男人，從鼻腔裡發出意義豐富的長嘆，「小桃子，這回休假可是夠久了吧？老夫很是羨慕哇。」

　　船上有幾個人的臉色一下變了。

　　又變，再變，最後，偷摸交換了一下眼神。

　　要是沒聽錯，這個人，應該是最有望升任海軍大將的三位著名中將之一——閃光果實能力者，波魯薩利諾！

　　高杉桃當然也判斷出了這位的身份，畢竟聲線很有特點，她腦子裡也還殘留有一點記憶……真的就只是一點！

　　如果她不是穿越女，恐怕都沒辦法在光聽聲音的前提下，認出黃猿的水平。

　　比較奇怪的是，她難道不是在海軍秘密特訓了十幾年嗎？但這部分記憶一直很模糊，一點畫面都沒有，怎麼拼命回想都想不起來……不管啦！既然如此，也只能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黃猿，波魯薩利諾躺在軍艦甲板的長椅上，陽傘底下一杯獼猴桃汁，杯壁還掛著冰飲特有的白霧。

　　他端起來喝了一口，衝電話蟲那頭笑眯眯問：「怎麼樣？最近過得好嗎？BIG MOM和凱多家的兩個小子有跟你打起來嗎？他們性格可稱不上好呢。」

　　「……呃。」高杉桃一頭汗，心想猿哥你人不在這當然想怎麼亂說都可以，但是你的同袍我啊，此時此刻左邊是巨大麻薯人右邊是巨大翼龍人，正對面的欄杆上還有個翹著二郎腿笑盈盈的不死鳥誒——！！

　　這叫什麼，這就叫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她只好打哈哈：「就、就那樣啦，大家都是朋友，哪有什麼壞人……哈哈！」

　　黃猿的笑聲隔著電話線都那麼欠揍：「唔哈哈哈！果然出海一趟，人都變得活潑了。小桃子，好心提醒你，朋友這種詞在老夫面前說一說也就算了，之後可別當著薩卡斯基的面講哦？」

　　他聲音壓低，說不上是威脅還是誘哄：「那家伙，嚴防死守，就是害怕你會被海外奇怪的人拐跑嘛。畢竟他真的是一個很無聊的家伙不是嗎？」

　　高杉桃=口=了。

　　這、這時候告訴他四皇有三家都在聽這電話還來得及嗎……是說為什麼要在公用線路裡突然講這樣微妙的私房悄悄話啦！到底有誰會對薩卡斯基先生私底下不為人知ソ嬌蠻小心思感興趣嗎？這種title上深夜檔都會嚇跑一片人吧！！

　　「對了，小桃子。」黃猿仿佛是不經意想起一樣，輕描淡寫說，「差不多也該是時候結束了吧？外海的冒險。」

　　甲板上的氣氛一下繃緊。

　　雖說本來因為她在接聽電話蟲，幾個人都沒怎麼出聲，但這時的沉默似乎又和之前截然不同。

　　如一根拉滿的弦。

　　這回高杉桃沒怎麼猶豫：「我覺得在外面還挺好的，讓我再呆一陣吧。」

　　旁邊六人，至少有四人都在心裡偷偷豎起了大拇指。

　　說得好！

　　支持的不支持的，心中都難免感慨，果然，每到關鍵時刻她總是很有章程。先不說對她的決定或觀點是否認同，光是這份能堅定說出自己想法的心智，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當然，大多時候也可以稱之為毫無眼色就是了。

　　「……終歸是海軍，這麼多天不見，跟老夫一道回總部好了。正好趕上述職，說不定還能給你升職加薪哦？」

　　黃猿笑眯眯說：「對了，你這半年的工資都還沒有拿到吧？聽戰國說，好像直接打給薩卡斯基幫你存起來了……」

　　高杉桃：「！！！」

　　其他人：「…………」

　　不好。

　　她當然可以視錢財如糞土，但工資又不一樣。

　　高杉桃握緊了聽筒，表情嚴肅，眉毛緊蹙：「我明白了，波魯薩利諾先生，我會盡快找機會跟您會合的。」

　　「突然變成波魯薩利諾先生了嗎？噗……」對面笑了幾聲，「知道了，我給你一個坐標，我們到時候在那裡見吧。」

　　他又叮囑了幾句，但高杉桃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工資、工資、工資！！

　　屬於她的工資，未來很可能還會上漲的工資——怎麼能夠放在赤犬的存折裡！！

　　就算他有99.89%的概率根本看不上自己這三瓜兩棗，但——那可是她的工資！！是每個月都會有、旱澇保收，穩定不變，只要她不死就會一直發放的，工資！！

　　掛了電話，她在甲板上轉著圈哼起歌：「工資~無上的榮譽，工資~美味的果實，工資~編制的獎勵，工資~啦啦啦，我就是，愛工作、愛工資的優秀工作者，誰也別想阻止我拿到我的，工資~」

　　羅西南迪被人使了好幾個眼色，再不挺身而出估計落到他身上的就不是眼色而是別的什麼危險之物了，於是硬著頭皮問：「那、那麼這樣說的話，阿桃，到下一個島嶼的話，就打算跟其他人告別了嗎？」

　　他當然是要跟著一起走的，畢竟羅西南迪本來就是海軍少校，只是臥底到堂吉訶德家族而已，這也是剛才幾個人都朝他使眼色的緣故——他的身份問這樣的話是最合適的。

　　高杉桃點點頭：「嗯，現在看來就是這樣了。別看猿哥電話裡說得輕松，實際上他應該沒打算給我第二個選項吧？就算我不主動去，他也會過來抓我的。他的實力，你們可能比我還清楚，難道為了不讓他把我帶回總部還要拼死搏鬥嗎……」

　　她回頭，露出奇怪的雙眼：「所以，就這樣吧！到下一個島嶼，我們就暫時和彼此告別，期待下一次的再會——」

　　羅西南迪：「……」

　　羅西南迪：「…………先把你眼睛裡的貝利符號收回去好嗎？」

　　「哦哦，抱歉。」

　　貝利，四海通用貨幣。高杉桃揉揉眼睛：「奇怪啊，只是心裡一直在算我的工資和獎金以及存在薩卡斯基先生那裡應該要收的利息而已，眼睛就會變嗎？好神奇啊！果然是《海○王》的世界！」

　　羅西南迪干笑兩聲。

　　「完全被『薪水』迷惑住了啊。」羅抽了抽嘴角：「剛剛還說那麼感動的名台詞……我們到底算什麼？」

　　「現在，是一艘船上的同伴。」卡塔庫栗淡淡說，「但你要是阻撓她回去領薪水，大概會變成十惡不赦的敵人……我猜。」

　　「答對了！」高杉桃回頭給他一個大拇指，笑眼彎彎，但怎麼看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總之，先出發吧——向著我的工資之島！！」

　　不，不管你怎麼熱情洋溢激情滿滿……

　　眾人互相看看對方臉色，嘆了口氣。

　　「根本沒有吧，那種地方……」


第102章 恩將仇報 因為我很強，所以沒關系。……

　　工資之島……不, 黃猿給定的坐標並不遠，即便是卡塔庫栗和燼，也不得不承認高杉桃說得對, 這樣的距離，如果黃猿很快就能到這個坐標, 那麼他也能很快就找到四皇三缺一號。

　　如果她不答應，黃猿多半也會親自上門把她抓回去。

　　一整船的人對付他，倒不一定拿不下, 但……他們一船海賊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海軍跟另一個海軍作對啊！！

　　況且這個海軍看上去對於回歸自己的本職工作並沒有十分抗拒。

　　馬爾高翹著腿坐在二樓的欄杆上, 他很喜歡這個視角，身後是廚房和餐廳，底下是微微震動的動力室和掌舵室，眼前則是一覽無余的甲板和無邊無際的大海。

　　當然，也能把高杉桃在甲板上轉著圈碎碎念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知道。

　　馬爾高嘆息一聲，按按太陽穴, 心裡第25次懷疑那個在電話蟲裡煞有介事警告他們「別太接近那座島嶼, 太陽海賊團就在附近，一整船的魚人可不好惹」的波魯薩利諾中將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

　　「如無意外, 不要起衝突」這句話, 放在高杉桃耳朵裡不就是「搞出人命之前記得叫人給你善後」嗎？！

　　不對。他為什麼要操心這些事？給海軍添麻煩不是他正應該做的嗎？

　　雖然說為了探查清楚這位頗受注目的海軍少將才上了船，也不代表他就和海軍這個整體有了什麼共同利益吧？

　　假使她和那群魚人起了衝突，給海軍造成影響，他應該要在其中添磚加瓦才對不是嗎……

　　「馬爾高！看看風向！」高杉桃在底下喊他，「我們是不是在接近那座島啦？」

　　聲音裡擰一擰就能滴出來的愉快，讓馬爾高也不自覺笑起來，抬起下巴往遠處看去，又用敏銳的羽毛感知兩秒, 點頭對她說：「方向沒有問題，再走二十分鐘應該就能看到陸地。」

　　「耶！」

　　她立刻伸長手臂彈射上二樓，那張臉在視野裡飛快放大，又從身邊閃過，闖進廚房：「德雷克——哦，卡老師在啊，卡老師我想吃上次那個甜甜圈！」

　　「禁止點餐。」

　　「嗯？好耳熟的一句話，感覺以前這個聲音也對我說過……」

　　提著一籃子點心出來，沒有多少肉，但高杉桃沒覺得自己上了島還會餓肚子。

　　這座名為福爾夏特的島嶼在大多航海記錄裡都是座風調雨順、四季分明的普通島嶼，想來太陽海賊團會在那裡登陸，也是因為能夠補充食水吧？

　　既然如此，肯定有很多餐館吧！

　　她越想越放心，干脆把打包好的點心放在旁邊開始釣魚。

　　不出意外釣上了一枚足有卡塔庫栗胸肌那麼大的蚌殼，打開是一盤團成環形的七色珍珠，每顆都有拳頭大小。

　　「放在龍宮當夜明珠都夠用了。」馬爾高忍笑，「小桃，你的財運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財運很好的高杉桃在旁邊生無可戀地躺屍。

　　魚呢？

　　就問這麼一句，海啊，我親愛的大海，我的魚呢？

　　尤其在羅輕松一杆釣上一串巨型螃蟹之後——它們互相咬著彼此的腳，據說是因為在深海裡沒有光，它們又沒有進化出其他感官來確認方位，根本找不到路，所以會一個咬著前一個的腳，每次釣起就是一串跟著起來。

　　高杉桃看了一眼，臉色暗沉得快要融化，也不翻身，就把頭扭到另一邊去，不看這個幸運的釣魚小子。

　　羅拎著螃蟹過來，瞥她一眼，很沉穩的沒有落井下石，反而跟德雷克一起去廚房把螃蟹煮了。

　　就這麼現釣現吃，滋味鮮美得不行，連一向偏好甜口的卡塔庫栗都連吃五只。

　　最後剩了三只，端到遲遲不肯抬頭的高杉桃面前。

　　「吃不吃？」

　　「……吃。」

　　最後還是坐起來吃了。

　　羅西南迪看著這幅場景，心情復雜：「我不好說，但剛剛有一瞬間，我想說羅你真孝順……」

　　羅看他，然後輕啟雙唇：「Room。」

　　一個淡藍色半球從船體上浮現，處在其中的眾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抖——總覺得呆在這裡面不是什麼好事。

　　羅只是手指一抬：「Switch。」

　　就這麼一下，輕松把羅西南迪和桅杆最頂端一團海藻交換了位置。

　　金發男子閃現到所有人頭頂，掛在桅杆上迎風飄揚，海藻則落在大家腳邊，被卡塔庫栗撿起來，預備一會兒燉湯。

　　「前面有軍艦。」德雷克從船頭發來報告，「要繞行嗎？」

　　雖說船長明明是個海軍少將，見到軍艦就下意識繞行這種事聽上去非常奇怪……

　　但高杉桃毫不猶豫：「繞行繞行！我們要靜悄悄地登陸——靜悄悄地潛入餐廳——」

　　所有人都擺出一副「你這麼靜悄悄到底是要做什麼你又不會燒殺搶掠」的欲言又止表情。

　　「對了。」她環視一圈，「這次誰跟我一起下去？」

　　*

　　福爾夏特島東北角，有一處延展出來的陸地，形狀像號角一樣尾巴微尖。

　　在這處尖尖的彎角下，停靠著一只小型艦隊。

　　船雖然不多，但都很氣派，為首的那只軍艦上站著一名高大的男子，胡須幾乎飄落到膝蓋，頭頂一盞和胡須一樣誇張的、直入雲霄的帽子。

　　乍一看恐怕覺得這是他的一種時尚，實際稍加注意就能發現，不論風從哪個方向吹來，頭頂的帽子都毫無變化——

　　他的頭蓋骨，竟然原本就長成台○101的樣子！

　　身後有人小跑步上前：「斯特洛貝利少將！我們的布防已經完成，一切按您所說，海底魚雷也已經就位！」

　　斯特洛貝利轉身，那士兵衝他敬禮，他點點頭：「我知道了，准備出擊。」

　　又叮囑：「萬事小心，魚人族的力量即便在陸地上也十分強悍，種族不同便是如此。還有，切不可輕信他們的話，太陽海賊團的船長與人類有舊怨。」

　　士兵感動得不行：「您明明已經是少將，卻還是對我們這些普通士兵如此關懷……」

　　擦擦眼淚，振奮地跑走了。

　　斯特洛貝利灰紫色的眼睛慢慢冷下來。

　　當然，他的話語裡有不止50%的真心，士兵們的安危自然是他心裡記掛的事，但魚人真的如他所說那樣狂暴凶狠、野性難馴嗎？

　　未必。但這並不重要。

　　他也只是偶然得到線報，說太陽海賊團會在這附近登陸……

　　斯特洛貝利回身走進船艙，將自己的兩把長刀抽出來細細擦拭，確認手感。

　　這群人私放奴隸也就算了，竟然把事情鬧得那麼大，鬧得那麼不堪，惹怒了最上等的貴族。

　　雖說沒有額外放話，但人人都知道，要是能做制服英雄的「英雄」，那麼累計的功勛，就不只是消滅一個海賊團那樣簡單了。

　　魚人族、解放奴隸、海賊……每一個標簽，都是晉升的台階啊。

　　他閉上眼，思索片刻，將兩把刀插到腰間刀鞘裡。

　　一個不留，比較好吧？

　　軍艦用料扎實，在海面上幾乎沒有什麼波瀾，甲板上放一杯咖啡頂在頭上都起不了半點漣漪。

　　但有的人一上島就不一樣了，高杉桃兩三個箭步就往有香味的地方衝，馬爾高騰空一飛，伸出爪子鉗住她的肩膀把人往回拖。

　　「萬一是別人家家裡正在做飯呢？」他點著高杉桃的額頭教訓她，「你要怎麼辦？」

　　「敲門問她們可不可以進去吃？」

　　「完全錯誤。」

　　馬爾高想了想，讓羅全程開滿他的room，也即手術果實的能力之一，【無限手術領域】，羅能無條件控制領域內的所有生物和非生物。

　　「要是她突然跑掉，你要記得把她弄回來。」馬爾高微笑說，「順便也練一練你控制領域的持久性。」

　　羅點點頭，藍色的光膜就這麼籠罩了高杉桃。

　　完全沒被信任！高杉桃想，但也無所謂！因為她是真的餓了！

　　從卡塔庫栗那裡要來的甜甜圈早就吃完了，必須要立刻跑去隨便一個地方吃點東西！

　　她看一眼羅。

　　羅看一眼她。

　　「不、不——喂——馬爾高——」

　　高杉桃把他扛起來，扭頭就跑。

　　哼哼，控制位置又怎麼樣？你就在我肩膀上還能把我扔去哪？

　　羅就這麼躺在她肩膀上跟著跑了大半個島，一路上倒也看到幾個餐館，但聽說她們是剛來島上的人，一下就把門關上恕不接待。

　　眼神還躲躲閃閃，臉往旁邊別開，不跟她們兩人對視。

　　「嗯？干什麼？」她抬頭去看自己的肩膀上的羅，「我們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羅對自己的姿態已經寵辱不驚，淡淡說：「還沒來得及吧。」

　　「那就不管我們的事，是他們太奇怪！」高杉桃下了結論，就不再想這件事，繼續往前面找地方吃飯。

　　但沒想到整座島跑下來，沒有一家餐館願意開門迎客，別說餐館，路上連幾個人都沒有，點心店、零食店乃至米面糧油店都不開門，這就有點不能忍耐了。

　　最後一家店鋪門口，高杉桃用腿卡住門縫，質問老板：「明明裡面還有其他客人啊，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吃飯？」

　　「……不對外來者開放！」老板咬牙切齒說，「怎麼，這也犯罪了嗎？還是說你們這些狡猾多端的海賊要直接搶嗎？！」

　　高杉桃反而被他嚇一跳：「我還什麼都沒干呢，你這麼生氣干什麼？」

　　她被拒絕這麼多次也沒多少怒火，老板看著，心裡知道這些人無辜受牽連，又多少覺得抱歉，猶豫再三，在身後食客們低聲的勸阻下，還是飛快地用氣聲說：「你們來得不湊巧！今天，島上有大事發生！」

　　再多的就一個字都不肯說了，高杉桃和羅只能空手而歸。

　　回到一開始出發的地方，馬爾高和德雷克已經原地找了兩個木樁坐下。

　　「啊，回來了。」馬爾高很篤定說，「沒有吃上飯？」

　　「嗯，馬爾高你們也聽說了嗎？他們說這個島上今天有大事發生，所以很多餐館都不開門——不對，是所有餐館都不開門！」高杉桃終於露出憤憤的表情，「哪有這樣的道理嘛！我餓得都唔——」

　　馬爾高塞給她一塊自己的烤餅，又給羅也塞了一塊，囑咐他慢慢吃，這才拍拍德雷克的肩膀：「德雷克，你來說。」

　　原來在高杉桃兩人圍著福爾夏特島馬拉松的時候，他們兩人在這附近閑逛，無意間聽見了一則情報。

　　「我也不是很確定具體情況。」德雷克老老實實說，「但剛剛有人經過的時候，我和馬爾高先生躲在牆後聽見他們說，今天島上來了一艘海賊船，把島上一個走失很長時間的小孩送了回來。」

　　「哦？那不是好事嗎？」高杉桃隱約覺得聽上去很耳熟，「等等，是不是送回來一個小孩，然後島上的人打算把海賊團的行蹤告知最近的海軍？」

　　「沒錯。」德雷克驚訝，「你怎麼知道？」

　　呃。

　　因為要是她沒記錯，這裡應該就是魚人族、乃至所有奴隸的英雄，費舍爾泰格的葬身之地。

　　明明是魚人海賊團的船長，卻救下一個毫無幫助的人類小女孩，並一路把人送到故鄉，結果被恩將仇報、出賣行蹤，然後被隨之而來的海軍剿滅。

　　她把預言當推測講出來，邏輯鏈當然是完全吻合。德雷克聽得臉紅脖子粗，他從小在海軍家庭長大，幾乎是半個軍艦上的孩子，雖然後來父親叛逃帶給他不小的打擊，卻反而讓德雷克本人對正義的追求更加純粹了。

　　換言之，這種恩將仇報的惡行，他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高杉桃按著他橘色的頭發揉了揉，替他把臉上充血的漲紅順下去一些：「還不確定呢！你別一驚一乍的，學學羅！」

　　德雷克看了眼旁邊的少男。

　　特拉法爾加·羅，他當然知道這是個怎麼樣的人。

　　兩人都是從米尼翁島逃到四皇三缺一號上的，年齡雖然不相近，卻同樣出生北海，有很多共同話題；羅又早熟，跟大他七八歲的德雷克說起話來也沒什麼無法理解的地方。

　　在船上做室友一段時間，雙方很快熟悉起來，也慢慢產生了不大不小的分歧。

　　「——向海軍揭發海賊的行跡，這本來就沒有錯吧。」毛絨帽少年淡淡說，「如果有一天你也如願成為夢寐以求的海軍將領，德雷克，你聽到這樣的消息，難道會不出動任何人手，只因為這個海賊團有恩於一個小女孩嗎？」

　　「……」德雷克的眉毛一下就蹙起來，「這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混淆視聽。」

　　「為什麼不是呢？你覺得恩將仇報是不正義的行為嗎？那如果換一個說法，叫大義滅親，又如何呢？」羅的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只是不管誰看都覺得這笑容很譏諷，「假使你成為海軍後，在海上偶遇「白胡子海賊團」，你會下令讓所有人保持不動，嚴禁攻擊，只因為你跟馬爾高先生的關系還不錯嗎？」

　　「你——！」

　　誠然，德雷克和馬爾高的關系相當不錯，雖然他立志成為一名海軍，但這並不代表德雷克是個聞見海賊氣味都會生理性反胃的精神潔癖。

　　他自認也還算得上是明辨是非，至少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身份就武斷地判定對方的人品、性格等等等等。

　　但羅似乎並不贊同他對自己的看法。

　　這樣一想，德雷克的臉色就不由自主沉下來。

　　「哦，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羅挑起一邊嘴角，對他假笑一下，「並不是懷疑你的人品，德雷克，我相信如果你站在掌控電車的操縱杆旁，五個海賊和三個市民，你也會猶豫的——因為你就是這樣，你是個好人嘛。」

　　「但這件事說到底，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呢？」他看了一眼高杉桃，「海賊送小女孩回家，做了好事卻被出賣，聽上去是有些叫人啼笑皆非的同情，但海軍抓捕海賊，這件事有錯嗎？」

　　「與此同時，世界上的每一處都有可能在發生更加慘痛的情況。沒辦法一一救過來，難道你會為此責備自己嗎？德雷克？」

　　「……不會。」德雷克沉聲說，「但既然發生在我眼前，我就要救。」

　　羅聳聳肩，並不繼續跟他爭辯。

　　高杉桃用手捂著嘴巴，偷偷走到馬爾高身邊：「好狡猾啊，羅。」

　　「是吧？」馬爾高並不否定她的看法，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三言兩語挑起對方的怒火之後，又做出無所謂的姿態，似乎一切都是德雷克考慮不周全產生的問題。

　　如她所說，很狡猾的小孩。

　　馬爾高笑眯眯看著這一切，羅也好德雷克也罷，討論的事情在他眼裡實在算不上什麼無法調和的爭執……

　　或許對她也是如此吧？馬爾高無法抑制地想，這個總是做的比說的更多，行動快過猶豫，但又總是能化險為夷、逢凶化吉的家伙……

　　「——好了！聽我的！」

　　德雷克和羅齊齊閉嘴。

　　高杉桃想了想，很簡短地說：「現在什麼都還沒有發生，我們就算要阻止也沒有立場吧？」

　　「確實。」羅接話很快，「所以……」

　　「所以，如果真的有那樣的情況出現——」她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除非他本來就想殺我，否則不管怎麼樣也要救一下吧？海軍是不是也有那個什麼、法律來著？」

　　羅：「……語氣確定一點啊，對你們的的法律再多一點了解啊。」

　　高杉桃躲過他譴責的眼神：「總之，就是那個什麼，別擔心啦！德雷克也是，羅也是——」

　　羅臉色不大好看：「我可沒有擔心你。」

　　這下德雷克都笑了，他臉龐轉而開始發紅，半天才說：「……萬一被圍攻呢？你本來又是海軍，萬一他們回頭說你壞話呢？」

　　「啊，這個，因為我很強，所以沒關系。」高杉桃彎下腰，「這不是超級擔心我的嗎！謝謝你，羅，你真是個善良的小孩！」

　　「……才不是小孩。」

　　糾紛暫時解決。四個人於是開始在島上閑逛，希望能以餓的快死掉這種理由隨便找一家餐館把高杉桃塞進去，免得這家伙一邊發出「要死了要死了再吃不到什麼東西把肚子填滿我就要死掉了」的聲音一邊兩腳拖地，必須要至少兩個人架著才能走動。

　　第43次被拒絕後，四人毫不意外地准備離開，腳邊卻跑進一個小女孩。

　　頭大身子小，很經典的漫畫體格，兩眼幼圓，頭發枯黃，看上去多少有些營養不良，但精神卻還不錯。

　　年齡幼小不說，還披一件麻袋一樣的長裙，實在沒什麼特征可言。

　　小孩矮得幾乎能從餐館門口的百葉門底下穿過去，鑽進去後沒一會兒又跑出來，什麼也沒買。

　　一見到門外四張陌生臉孔，竟然毫不猶豫衝了過來，找准其中唯一的女性，撲住了高杉桃的小腿。

　　「非常抱歉，但是能拜托您一件事嗎？」雖然表情驚惶，但她眼睛很亮，「我、我想給我的救命恩人買些吃的送去，都已經准備好了，但沒有人願意送……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這座島了……」

　　高杉桃聽完，抬頭看向馬爾高，跟他交換一個眼神，男人衝她點點頭。

　　於是她伸手抓住旁邊那一袋不多不少的食物，另一只手把小女孩攬緊在胸前，高高躍起，強勁的風力驟然把女孩的頭發吹散。

　　「指一下路哦。」高杉桃衝她說，「我對你們這裡不是很熟悉來著。」

　　克爾拉實際只是急病亂投醫，在高杉桃跳起來之前，她不覺得自己的求助真的能夠獲得回應。

　　但真的飛在半空中時，她又忍不住展露笑顏：「姐姐，你好厲害！」

　　「嘿嘿，是吧？」高杉桃探聽了一下，島上暫時還沒有人的聲音消失，於是尚且有空和她對話，「你的救命恩人只有一個嗎？」

　　「其實是很多……但我最尊敬的只有一個！」懷裡的小女孩很認真說，「是費舍爾·泰格先生——對了，姐姐，我叫克爾拉！」

　　果然啊。

　　高杉桃默不作聲加快腳步，很快就已經能遠遠看見穿海軍制服的士兵。

　　敏銳的嗅覺捕捉到空氣中無法忽視的血腥味，她低頭看向克爾拉，又看一眼岸邊的包圍圈。

　　算了。高杉桃想，這時候把克爾拉放到其他地方也來不及了，直接帶去好了。

　　反正有她在，誰都不會死的啦！

　　兩人雙雙落地，克爾拉驚叫一聲，向不遠處那片血泊跑去——皮膚火紅的鯛魚魚人倒在其中，被皮膚顏色暗淡少許的血液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光看血量就知道受的傷有多恐怖。

　　更糟糕的是，正當這時，岸邊一艘海賊船也緩緩靠近了。

　　桅杆頂端的旗幟上印著火紅太陽，放眼看去，甲板上站立著的家伙們魚鰭魚鱗魚鰓一應俱全，沒一個長得稍微規整一丁點的存在。

　　斯特洛貝利邁開兩步，慢慢走到高杉桃身前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上。

　　「我倒是沒想到，鼎鼎大名的高杉少將也在這座島上。」

　　「好說好說。」高杉桃擺擺手，「跟你商量件事。那邊那個魚人，是那個小女孩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想看著他死掉。」

　　「……？」斯特洛貝利像是聽見什麼天方夜譚，為確保萬無一失，跟她強調，「那是太陽海賊團的船長，曾經主動襲擊瑪麗喬亞，徒手攀爬紅土大陸，極大地損害了世界政府的威嚴……」

　　高杉桃也跟著：「？」

　　她感覺自己跟斯特洛貝利完全沒有在溝通：「呃，可是，我沒跟你說這個啊？我說，他做了好事，送人回家，沒道理要在這裡被你們殺掉——要殺海賊的話，回到海上去殺就好了吧？」

　　斯特洛貝利用一種看異次元生物的目光，上下來回打量她。

　　高杉桃在這期間已經把克爾拉撈了回來，讓這位小姑娘去把馬爾高幾個叫過來。

　　接著，把幾乎說不出話的高大男性魚人，從血泊裡撈起來。

　　「傷得很重啊。」她端詳兩下，在自己的技能庫裡翻找半天，發現一個能治療的都沒有，只好扔給他一個【木遁·樹界降臨】，讓驟然從地上生長出的森林將這位偉大的探險家包裹起來。

　　這麼一想，治療技能也得趕緊加入列表啊……

　　可惡！就是因為什麼都想要才會遲遲決定不了的！！

　　斯特洛貝利當然抓緊時間下令開槍，卻無法打穿那些交織的樹木。他目光陰沉下來，情緒相當糟糕地盯著高杉桃：「你……」

　　就在這時，一連串混亂的腳步從岸邊靠近過來。

　　「該死的人類——！！！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給泰格大哥陪葬！」

　　「船長分明是好心才會送那小孩回家，你們是怎麼回報船長的？！你們把他的行蹤賣給了海軍！一群政府的走狗！除了出賣你們還會做什麼？！愚蠢又卑鄙、毫不懂得團結的人類——」

　　魚人海賊團畢竟凝聚了一整個魚人島的精華，戰力不凡，自恃面對海軍少將帶領的艦隊也能一戰。再看見遠處那群瑟瑟發抖的島上居民後，更是紅了眼。

　　「殺光海軍！殺光居民！殺光這群恩將仇報的背信棄義之人！！」

　　「沒錯！屠了這座島，為泰格大哥報仇！！」

　　斯特洛貝利聞言，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你看，高杉少將，這就是你要維護的人——他們可是心心念念，要將整座島上無辜的居民全都屠殺殆盡，只因為他們告知了我等關於海賊團登陸的信息啊……」

　　他的語氣驟然嚴厲：「假如你還當自己是一名海軍，就應當負起責任，就地將他們殲滅！！」

　　高杉桃……高杉桃在下腰。

　　側著下腰，從人群的縫隙裡確認了馬爾高的存在，然後才利落地用腰部力量站起身，撓了撓頭。

　　「所以說啊——」

　　她輕巧地兩三步上前，站在斯特洛貝利的面前。

　　「都說了，你和我講這些沒有用啊。我不會讓你殺了克爾拉的救命恩人，也不會讓這群海賊屠殺這座島的居民，今天，這座島，一個人都不會死，就這樣。」

　　她攤手，覺得這一切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不知道為什麼，斯特貝裡就是很難聽懂呢？

　　「只是現在看來，他們能成功屠殺居民的可能性，遠遠小於你讓克爾拉無地自容、從此生活在痛苦和自責中的可能性嘛，斯特洛貝利君。」

　　……君？

　　斯特洛貝利的眉梢，神經質地跳了兩下：「你知道，這是對平輩乃至後輩，才能用的稱呼吧？」

　　高杉桃微張著嘴眨眼，兩三下，好像為他這樣的反應感到理解不能，回頭問馬爾高：「是這樣嗎？」

　　馬爾高：「不知道呢，我們海賊船上不太講究這個的。」

　　好一通拉踩！高杉桃在心裡佩服，馬爾高輕描淡寫兩句話，斯特洛貝利的臉色立刻臭得不能再看了！

　　好在她也不用看。

　　高杉桃掃一眼他腰間的兩把刀，隨手抽出洞爺湖，手臂打直那一瞬，如鯊魚身形一樣精壯、流暢的線條展露無遺。

　　……巨齒鯊一般，令人汗毛倒立的氣勢，也瞬間撐破了斯特洛貝利用士兵人數和資歷經驗樹立起來的信心。

　　「來吧！想要完成你的任務，就先跟我打一架。」

　　她聲音分明很輕快，但對面同為少將的中年人，嘴角卻像掛了什麼沉重的物品，越發抬不起來。

　　「但，在你徹底放棄之前，我是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停止戰鬥的哦。」她說，「做好覺悟吧！斯特洛貝利君~」

　　念完那一串讓人口齒生津的酸甜名字，高杉桃提刀衝了上去，還不忘叮囑：「馬爾高，記得攔住那幫魚人！」

　　「越來越會下命令了，我家的船長大人。」馬爾高無奈地後退兩步，綁在腳踝上的羽毛形狀飾品輕輕搖晃。

　　男人的身高在一種變種魚人面前，並不算十分顯眼。

　　但馬爾高只需要往那裡一站，臉上還掛著微微的笑意，就能讓人不敢再往前一步。

　　「抱歉了。」他環顧面前各色魚人，其中也不乏他見過一兩次的熟悉面孔，在大海上也是拿得出手的人物，但，「你們也聽見了，她那樣講了，要是放你們過去，我會很沒有面子的。」

　　「所以，就在我身後觀看吧。我向你們保證，你們的船長不會有事。」

　　岸邊手持武器、張牙舞爪的魚人們，彼此看了對方一眼。

　　「…………」為首的那位鯨鯊魚人，嘴角對稱地向上長出兩顆巨大尖齒，頭發是很時髦的灰黑撞色，「馬爾高，我們也不算是陌生人，我是願意相信你的。但你多少透露一句……」

　　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抬高了一截聲音：「那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爾高並沒看他們，反而也望向那邊海軍內鬥的奇葩場景，指甲修剪得十分干淨的左手推推眼鏡，聲音溫和：「這個嘛，甚平……」

　　他的眼中映出一雙綠色眼眸。

　　「我也還在，尋找答案的過程之中啊。」


第103章 自助餐會 不要給一個……『人』，賦予……

　　軍艦上, 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正戴著一副茶色墨鏡假寐。

　　「波、波魯薩利諾中將！已經到達射程以內——」

　　「啊。」

　　他沒借助任何支撐，直直從躺椅上坐起，假如說是全靠腰腹力量, 看上去又太過硬挺。

　　旁邊的上尉打了個抖，趕緊把目光從中將大人的身上挪開。

　　……剛剛那一瞬間, 還以為中將不是個活人了。

　　以黃猿的實力，要察覺他異樣的情緒實在很簡單，但他並不放在心上。

　　畢竟馬上要去見小桃子了嘛~

　　被薩卡斯基藏得那麼嚴, 說是回歸正常之前不會向任何人公開的小桃子, 現在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見到了——雖說讓他為此專程跑一趟，黃猿會覺得很麻煩，但順道見面的話，不就像是意外中獎一樣有趣嗎！

　　況且，她在電話蟲裡的性格，聽上去一點都不像薩卡斯基那個老古板。

　　黃猿摸摸下巴, 頗有節奏感地走到炮筒發射台前面。

　　「嗯, 請發射吧~」他聲調起伏頗大，聽著不甚莊重, 跟他筆直又結實的身體相去甚遠, 「老夫會自己把握時機的。」

　　雖說已經看過許多次，但果然……上尉不著痕跡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點點頭：「明白了，那麼屬下就開始操作了！」

　　點火，發射——

　　炮彈彈出的同時，男人輕輕躍起，分明沒見他花多少力氣，卻能追上炮彈的速度, 並輕巧地、用自己的雙腳踩在上面而不至於引爆……

　　「波魯薩利諾先生，一路順風！！」

　　*

　　炮彈在降落之前被他蹬到了海裡。

　　要說起來，這種出行方式似乎是有一點奢侈，一顆炮彈的造價也不低。

　　不過跟庫贊那樣在海面騎自行車，騎到哪凍到哪的做派比起來，黃猿認為自己已經十分低調了。

　　登島的同時，見聞色無形鋪開，黃猿以字面意義上的光速朝島嶼中心前進的那一瞬，已經把全島情緒較為激動的幾處看得差不多了。

　　……還真能惹事啊，小桃子。

　　他最終停在一座鐘樓的底部，抬頭往上看，鐘樓的尖端掛著一個人影——頭蓋骨高得不可思議，胡須也長得不可思議。

　　黃猿自己手底下的人，他當然是認識的，海軍雖說一向人員冗余嚴重，但有潛力的苗子一年就那麼幾個，不是人人都像薩卡斯基那麼好運，意外摘掉一顆新鮮桃子。

　　對他們這些前途光明的中將來說，提早培養自己派系的下屬也是一種正常的行為，畢竟留下來的空位要有人頂上，這個人最好是自己的熟識，那麼原本和自己搭檔的參謀、副官，以及多數沒法一起晉升的同袍、士兵才能得到優待。

　　即便不為了這樣人文關懷的理由，人嘛……

　　手握權力的滋味多麼美好，當然會希望能握得更久一些。

　　黃猿輕松踩上那連鳥雀都無法停留的塔尖，向下睥睨，斯特洛貝利的狼狽面孔映入眼簾。

　　「哎呀，還真是被打得夠慘呢，斯特洛貝利君。」

　　「黃、黃猿中將……」

　　「嗯。」他摘下墨鏡，夾在胸前黃白條紋的襯衫領口上，但立刻又換上一副嶄新的平光鏡，「這個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斯特洛貝利牙一咬，立刻就要開口。

　　但黃猿的笑聲阻止了他情急下的話語。

　　「——不要，試圖對老夫撒謊，斯特洛貝利，你知道的。」

　　「比起你非常重視的那些東西，老夫對有趣的人更感興趣。」那雙不大精神的眼睛閃露出一星半點冷光，「那麼現在，請講吧？」

　　……

　　…………

　　………………

　　從鐘樓往下看，地面上的情形一覽無余。

　　黃猿翹著腿坐在塔樓的欄杆邊，難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件事，確實是你的處理不恰當。」他並不喜歡思考這種事情，但這不妨礙他極快的判斷，墨鏡掛在指間轉了好幾圈，「就算海軍圍剿海賊是天經地義，也不該直接在島上布下陷阱。」

　　他沒有說「這樣讓那個小女孩如何自處」，而是說：「這樣做，海軍顏面全無，魚人也不會善罷甘休，你能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斯特洛貝利沉默一小會兒，又掙扎著說：「但、但是，如果薩卡斯基中將知道了她的做法，也不會……」

　　「會的。」

　　黃猿不再看他，起身輕躍，再次站上塔樓最頂端的位置。

　　「不要用你的想法，卻假設那家伙的決定。」

　　——否則怎麼會讓她連做出這種事的膽量都有啊。

　　這樣想著，人已經出現在了地面，微微垂頭，就能看見那雙叫人忍不住停住視線的綠色眼睛。

　　「呀，小桃子。」黃猿微笑衝她招手，「真是好久不見了，你長高了很多呀。」

　　「啊，黃猿……中將大人！」

　　高杉桃張了張嘴，雖說口頭切換了尊稱，手上還是很誠實地把一眾魚人和自家幾個同伙扒拉到身後：「揍了斯特洛貝利的人是我，所以——」

　　「所以，有什麼都衝著你去？」

　　黃猿又笑，他越發覺得海軍裡有這麼一個人也不算壞事，尤其等她回到總部，跟薩卡斯基見面的時候。

　　「雖說和同袍鬥毆，按例應該是要處罰的，但你畢竟以一己之力，保護了一座小島，還避免了魚人族與人類的戰爭可能……」

　　高杉桃=口=了一下：「等等，這是不是那個、那個那個，職場小妙招之給我戴高高的帽子讓我沒辦法拉下臉跟你作對反而被捧得暈頭轉向說什麼是什麼？」

　　黃猿憋笑，聲音都有點顫抖，繼續自己的話：「……所以，作為那家伙的頂頭上司，我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但，海賊的罪惡是無法抹去的。」

　　他話音一轉，立刻發現高杉桃的氣息也跟著變了。

　　這人畢竟是未來的大將。高杉桃想，她剛剛就已經用見聞色試圖探查了，但顯然，黃猿的實力比她在這裡見識過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強。

　　如果他一定要打的話……

　　這下黃猿是真的很好奇了：「連太陽海賊團的魚人也在你的保護範圍裡嗎？」

　　「我沒有保護他們啊？」高杉桃也很好奇，「為什麼大家都這麼難交流……如果你要殺掉海賊的話，回海上殺就好了，不要當著小孩的面隨便解決她的救命恩人啊！」

　　一般來說這種情節的走向大概就是兩條，一個是咆哮著吃掉自己和家人然後變異成為全人類之敵，最後在發動地○和被老朋友好老師青梅竹馬們宰掉之間選擇自我了斷；

　　一個是牢記父親or母親的性本善言論臥薪嘗膽十年蛻變為人人景仰的超級英雄但因為一次任務被反派發現心理創傷，失誤良多眾叛親離最終靠著隨便誰的一句話打開心扉，克服過去的Truma走上人生巔峰。

　　所以不管怎麼說都不應該這樣放任情節自由流淌了啊！！萬一這個世界被毀掉她的任務完全無法進行下去要怎麼辦才好？回鄉下去開一家溫泉旅館等死嗎？

　　她悻悻地衝馬爾高比劃了一下：「還是我們船上正常人多。」

　　馬爾高保持微笑：「請允許我對這個觀點持保留意見。」

　　黃猿並不介意她的拉踩，沉吟地盯著她看了片刻，在後面那只鯨鯊魚人蠢蠢欲動要給他來一下子之前，抬起手腕，撥通一個號碼：「喂喂？莫西莫西？」

　　高杉桃「呃」了一聲：「黃猿老師，你手上那個是竊聽用的黑色電話蟲。」之前鶴給我補了一次課我就記住了好嗎！堂堂中將也給我記清楚一點啊！！

　　「哦哦，原來如此，謝謝提醒。」黃猿很有風度地掏出自己的電話蟲，劈裡啪啦一下撥號給總部，「戰國元帥，是這樣，我有一件事情彙報——」

　　他余光瞥見高杉桃毫不感興趣，轉身去研究魚人長相的背影，張張嘴，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發笑：「……我明白，當然會好好批評她的。處罰？您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敢，回頭小桃子跟薩卡斯基告我的狀，我要怎麼伸冤？元帥您會為了我跟薩卡斯基干一架嗎？」

　　電話蟲被人不大禮貌地直接掛斷，黃猿笑得卻更明顯了。

　　身影散發成無數光點，連一眨眼的時間都沒有，就又在高杉桃身後重新聚集，引來她周圍一群魚人警惕的倒吸涼氣之聲。

　　連其中最強的鯨鯊魚人，甚平，都擰緊了眉毛。

　　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實在太超出他的大腦處理限度——先是他們好不容易來到了克爾拉的故鄉、船長泰格大哥送她上島遲遲沒回來、他們趕到的時候大哥已經倒在血泊裡，身邊圍了一圈惡形惡狀的海軍；

　　但緊接著，海軍內訌了、那個叫高杉桃的神奇少將把頭頂長筒襪的男人兩刀砍飛了、克爾拉跟她一起把大哥往島內搬……

　　甚平坐不住了，帶著幾個醫療班的同伴叫停。他們不能坐視這兩人把大哥往人類的聚居地挪動，盡管從剛剛的事件看來，高杉桃和克爾拉至少對大哥是沒有惡意的。

　　但甚平不敢賭。

　　不論是去賭人類的善心，還是去賭人類的惡意。

　　這是一個叫魚人捉摸不透的物種。

　　於是兩方折中，馬爾高和德雷克帶著克爾拉去島上的藥房「獲取」一些藥物資源，羅跟高杉桃則和太陽海賊團的魚人醫生一起救助這位大英雄。

　　泰格大哥身上的子彈原本並不好取，但不知道那個人類男孩做了什麼，只是一圈藍色屏障罩下，伸手都無法觸碰的虛幻存在。

　　他動動手指，所有的彈頭、碎片乃至倒地時接觸到的髒污，全都從費舍爾泰格的身體上消失了。

　　無菌環境來得輕而易舉，大家情緒好轉，正要進一步檢查情況，爭取快點做完手術離開時，黃猿出現了。

　　——他現在就站在高杉桃的身後。

　　甚平繃緊了手臂上的肌肉。

　　以他的實力，單挑黃猿不現實，但作為太陽海賊團頭號戰士，要扛上一會兒，等大家把泰格大哥護送上船再死，他還是有這個信心的。

　　做一個挺胸抬頭的魚人，最要緊就是俠義！！

　　正要站出來說點什麼，至少為這位神秘的海軍小姐分擔一點來自上級的壓力時，黃猿偏頭看了他一眼。

　　「不要著急。」他淡淡說，「對你們的處理安排還在後面，甚平。」

　　羅保持著一個平靜的姿態，夾在中間，細細琢磨兩方、或者三方的情況。

　　這種情形對他來說不多見，以往堂吉訶德家族面對的都是壓倒性勝過的對手，而羅西南迪帶他出來，也是為了求醫而不是打架，所以這樣對峙的情形在他看來還挺新鮮，且有趣。

　　海軍、海賊；人類、魚人；強大的、相對較弱的……

　　就是中間夾了個不倫不類的高杉桃。

　　雖然是海軍的少將，卻跟海賊混在一起；雖然是人類，卻從人類手裡保護了一只攻擊過人類的魚人；雖然非常強大，但又不以此為肆意妄為的底氣……

　　啊，看過來了。

　　高杉桃拼命給他使眼色，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地上的費舍爾泰格。

　　羅無聲嘆氣，想說這個眼色使得真沒水准。

　　要是可以選，之前她跟馬爾高先生交換眼神那樣的靈動、輕巧和默契就很不錯，不僅看上去很帥，而且似乎能體現兩人關系之親密、思考之同步……

　　算了。

　　他小幅度點頭，身體在她的遮擋下緩緩下沉，右手摸到泰格那只冰涼的蹼掌，立刻就將room展開，用魚人們僅剩的藥膏替他緊急處理傷口。

　　黃猿看見了也沒說什麼，他耐心等到費舍爾泰格的基礎處理結束，滿頭大汗的羅跟魚人海賊團的船醫一起宣布他脫離了生命危險，才重新開口。

　　「他們罰你三個月的工資。」他說，「作為毆打同僚的懲罰。」

　　高杉桃聳肩：「我可沒錢。」

　　「我也是這樣說，建議他們直接去找薩卡斯基。」黃猿說著說著又笑了，「你知道他們是什麼反應嗎？」

　　犯罪搜查局和總務人事局就是這樣，任務做不了多少，對內倒是很喜歡指手畫腳。

　　以為高杉桃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想扣就扣，但真正要跟實權、壞脾氣，茅坑裡石頭一樣的薩卡斯基硬碰硬，又一下歇了火。

　　「——總之，這個你不必擔心。」

　　「我沒擔心。」高杉桃打了個呵欠，「你肚子不餓嗎？」

　　黃猿當沒看見：「這之外，他們也不打算追究你跟一群海賊到處胡來的事了。理由同上。」

　　這還差不多。高杉桃點點頭，聽說那邊泰格已經醒了，趕緊三兩步帶著克爾拉衝過去。

　　黃猿盯著她的身影看了一會兒，目光左移，看向太陽海賊團裡格外醒目的那位鯨鯊魚人，甚平。

　　然後，微微笑了一下。

　　不僅是沒有處分……說不定還能幫小桃子撈點功績回去呢。

　　原本覺得斯特洛貝利也不錯，可惜，有時候人就是沒有這樣的運氣。

　　費舍爾泰格醒得很快，魚人原本就有遠超人類的體格和力量，他的傷口處理也很及時，唯獨有些失血過多，但據他自己說多吃幾頓就能好。

　　克爾拉原本一滴眼淚都沒掉，直到他醒來才開始放聲大哭。高杉桃見不得這個，攛掇大家把存不住的食物都拿出來，大搞自助餐會。

　　魚人們有幾個脾氣不好的想趁她不注意偷偷溜進鎮子裡放火殺人，但……趁她不注意，這本來就是偽命題。

　　有著鋸齒形狀鼻子的鯊魚魚人被羅掛上鐘樓，接替了斯特洛貝利的位置迎風飄揚。

　　剩下的就是以泰格的性命和宗旨為最高信仰的和平派，以及部分怎樣都行能不能先吃飯的混日子派。

　　高杉桃站上高台，眼裡幾乎能看見整座小鎮，以至於遠處海平面上波瀾不驚的四皇三缺一號似乎都若隱若現。

　　海浪啊，海浪，再多的血液流淌進去，也都只是滄海一粟，稍微等待幾秒——嘩啦！

　　罪惡與痛苦都會不復存在，大海就是這樣的地方。

　　「自助餐會！開啟！」她舉杯，自信滿滿說出輕小說風的句子，「為了讓克爾拉重新露出笑顏！！」

　　「別開玩笑了，你完全就是為了你自己『露出笑顏』啊……」德雷克喃喃。

　　羅：「贊同。」

　　兩人對視一眼，又一次找到了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

　　甚平無語地繞開這個好像不是很正常的女人，端了碗熱湯送到費舍爾泰格身邊。

　　「泰格大哥。」他先說了之前的情況，又講了有幾個人為什麼不在這，「阿龍他們因為想要在鎮上鬧事被那個高杉桃趕走了。」

　　「……鬧事？」泰格睜開一只眼看他。

　　甚平垂頭：「他們想屠殺鎮民，因為覺得那些都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克爾拉被高杉桃抓去洗澡，所以他才能對泰格這樣直言。

　　一心一意盼著自己平安歸來的鄉親，同時也是對救命恩人痛下殺手的小人，這樣的事……

　　泰格身上纏滿繃帶，為了透氣，只是虛虛披了件外套。他的聲音很嘶啞，語氣卻跟以前一樣，總是有力，總是叫人忍不住靜下心聽：「但是，甚平。」

　　「我送她回到這裡，我並沒有錯。」

　　甚平點頭。

　　「島上的人們知道我是海賊，他們深知自己的弱小，忌憚我們可能做出許多危害他們的舉動，提前告訴海軍，他們也沒有錯。」

　　甚平猶豫片刻，點頭。

　　「海軍恪盡職守，原地布防，意圖占據最大優勢將我制服……」冷風灌進這一處角落，泰格咳嗽幾聲，「其實他們也沒有錯。」

　　甚平立刻反駁：「當著克爾拉的面……」

　　「那麼你們當著克爾拉的面，打算屠殺她的親朋，就很正義麼？」

　　甚平不語。

　　「魚人這個身份最不好的一點……」泰格喝了一口熱湯，苦笑說，「不論發生什麼，我似乎都覺得是這個種族的錯。」

　　忍不住要想，假使他不是皮膚顏色怪異、長著一張方形大嘴、指間有蹼的魚人，是否還會被告密呢？是否能得到更多的同情和尊敬呢？

　　是否即便是海賊，也能跟人類亦敵亦友，就像跟克爾拉那樣，得到他們、她們毫無防備的笑臉呢？

　　「可能會，可能不會。今天送她回來的如果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人類海賊，也可能會被告發，也可能不會。」他說，「但我總會忍不住想，同樣的面孔、同樣的手和腳、同樣的生理構造，是否就能得到更多被理解的可能呢？」

　　「我啊，雖然在你們口中似乎能包容一切，視人類與魚人都做自己的兄弟姐妹，但實際我也總是要想，雖然都做著一樣的事，如果我是人類，會不會被完全不同地對待呢？」

　　「……這樣的想法，也是一種詛咒啊。」

　　甚平默默把一碗湯喂他喝完，給他胡亂擦干淨嘴，才慢條斯理說：「我唯一能確定的是，今天倒在那裡的如果是個人類海賊，那女人也會把他救下來的。」

　　泰格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他在說誰，哈哈大笑，笑得胸口都開始疼，在傷口裂開之前趕緊閉嘴：「你、你……哈哈哈！說得沒錯，她的確是個例外！」

　　「她看不見魚鰭，也看不見鰓和腮的區別，她只看見人的心。」甚平像是在跟泰格說，又像是在跟自己說，「是這樣嗎？您……和王妃，在等待的人類？」

　　泰格卻搖頭。

　　「不要給一個……『人』，賦予這麼偉大的意義。」他望向那邊已經開始爭搶的自助餐台，「她只是在做她想做的事而已，跟我們沒什麼區別。」

　　「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她的做法，能得到更多的朋友吧？」

　　*

　　自助餐台一片狼藉。

　　有高杉桃在的地方就是戰場——這樣的話，馬爾高、德雷克和羅三個人倒是很清楚，太陽海賊團的一種魚人卻不甚了解，甚至意圖桃口奪食。

　　結果當然是大慘敗。

　　德雷克心有余悸端著餐盤走到指路牌底下，找了個樹樁坐著，拿起白面包夾上樹莓醬和黃油預備開吃，旁邊低沉的聲音叫他：「怎麼樣？德雷克，如願以償的滋味。」

　　是羅。

　　德雷克垂眼：「還不錯。」

　　「是嗎？」羅無意義地感慨一句，「果然，實現願望也不是那麼好的一件事吧？」

　　德雷克看向他：「事到如今，羅，你還是覺得我們不應該插手這件事嗎？」

　　「事到如今，德雷克。」他學著對方的口吻，「你還沒有發現這件事能如此順利解決，完全是因為她在嗎？」

　　德雷克再次垂下眼。

　　他比羅大七歲，下巴上X形狀的疤痕都已經被橙棕色的胡茬遮擋過一次又一次，臉龐更是能明顯看出成年男人的輪廓。

　　但即便如此，面對少年的提問，他還是忍不住跟著去想。

　　是不是呢？

　　是不是又有什麼要緊。

　　他慢慢揚起唇角：「……也許吧。也許我能幫上忙，也是因為有她在前面攬過了最重要的工作；也許我能貫徹自己的信念，也是因為有她和我站在同一邊。」

　　「但這樣的幸運，都已經送到面前，難道我還不能攤開雙手接受嗎？」

　　德雷克松松一笑，將心裡的吁氣探出來，轉而摸了摸羅的腦袋：「你也是，羅。」

　　少年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下三白顯得格外凶狠。

　　德雷克不以為忤，笑得更明顯一些：「人這一生不是只有噩運來勢洶洶，假如好運已經到來，不要猶豫，不要懷疑，接受吧。」

　　他明顯察覺到手底下的腦袋一僵，旋即立刻站起身，不再搭理他，把吃完的餐盤放好就走得不見人影。

　　去哪裡了？去找高杉少將了嗎？……說起來，她和馬爾高先生在哪裡呢？

　　海邊某處岩石灘，高杉桃和馬爾高圍著五只烤全雞搓手。

　　「不死鳥之火幫你溫烤雞，說出去我真是不要混了。」馬爾高嘆服。

　　高杉桃大手一揮：「那有什麼，我偷偷告訴你，燼哥之前也用他的火幫卡塔庫栗燒飯。」

　　「——哎呀，我們家桃子少將的魅力果然是無限的呢~」

　　個頭高挑的中將大人緩步走到岸邊，在馬爾高和高杉桃坐著吹風的岩石旁邊相當沒有眼力見地坐下。

　　白胡子海賊團的一番隊隊長禮貌詢問：「黃猿中將，有什麼事嗎？」

　　「只是來告知一個喜訊。」他將襯衫上的褶皺拍平，「『海俠』，魚人甚平，願意加入「七武海」，成為海軍的同伴了。」

　　「……海軍的同伴嗎？」馬爾高重復他的用詞，「假如是真的就好了。」

　　「看來你有不同的看法？」

　　「只是覺得再怎麼用規則加以限定，老鼠也沒法和貓做好朋友，食物鏈上存在著吃與被吃的關系啊。」

　　「就算是躲躲藏藏、上不得台面的海賊，用老鼠形容自己，即便是老夫也會覺得有些過頭啊。」

　　「你想多了，我自認是貓呢。」

　　「啊哈，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馬爾高。」

　　「你也沒無聊到哪去，波魯薩利諾。」

　　啃完一只烤雞的高杉桃擦擦嘴，露出= =的表情：「兩位，能不能別在我旁邊做謎語人？」

　　她最討厭謎語人了！

　　聽到這種陰陽怪氣吧，總覺得還挺有意思，不容易像那種無聊的計劃安排或者謀略直接當耳旁風；但是仔細一思考吧，又什麼意義都沒有，唯獨有信息量的就一句話：【甚平答應成為七武海，好壞參半】。

　　她苦著臉灌下一口酒，黃猿輕輕挑眉：「我以為你還沒有成年？」

　　「已經成了。」高杉桃斜眼看他，「也不看看我在海上晃悠多久了。」

　　黃猿不置可否地動了動他比常人微厚的唇瓣，音調輕慢：「可惜~不過我想，薩卡斯基會為你補上一個成人禮的。」

　　薩卡斯基。

　　這個名字出現的次數太多，馬爾高不得不留意——他當然知道這是誰，大名鼎鼎的海軍中將、絕對的正義、熔岩果實能力者，一拳干翻一個艦隊的強人。

　　如無意外，今年或明年，他就能跟眼前這位波魯薩利諾一起升任大將，成為海軍至高無上的戰力之一。

　　但，這位先生從來以冷酷無情、接近殘暴的形像示人，不是嗎？傳說中的「奧哈拉」事件裡，寧可對載滿逃難居民的救援船揮動他的岩漿巨拳，也不肯放過任何一名學者的作風，貫穿了他的從軍生涯。

　　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麼會……

　　「對了，還有一件事。」黃猿手裡的啤酒杯轉了一圈，泛起的波紋將杯壁上的泡沫刮了下去，「這次雖說沒什麼傷亡，但事關太陽海賊團、事關費舍爾泰格，你鬧得很大。」

　　「所以——」黃猿豎起一根手指，衝天上指了指，「上面要求你，盡快回總部述職。」

　　高杉桃沒什麼反應地啃著第二只烤雞，馬爾高把自己的酒杯送到嘴邊，咽下去一口。

　　……搞什麼。

　　他心裡有點微妙，為眼前這副場景。

　　雖然早知道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在黃猿聯絡之前，在米尼翁島她獨自登上軍艦見鶴而其他人都沒法同行之前，在他點頭答應加入這艘不倫不類的船之前。

　　但這樣的情況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

　　他苦笑著想，該不會，波魯薩利諾打算就在這裡把高杉桃抓走回軍艦上，然後由他來向船上那幾尊殺神轉告這個消息吧？

　　這可不是什麼輕松的任務啊。

　　但好在高杉桃說：「啊，這樣？我的朋友們還在船上，而且那艘船我還要的！」畢竟是辰馬的禮物！

　　所以她要求：「我得去跟他們告個別。」

　　黃猿並沒露出什麼意料之外的表情，他頷首：「當然，人之常情。」

　　「你會遵守承諾的。」也不知道是命令還是希冀，又或者只是普通地描述著他看到的這個人，黃猿的語氣很淡，並不像平時那樣輕浮，「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答應的事情都會做到。」

　　「所以去吧，跟那些海賊們告別，然後回到這裡——」

　　「回到「正義」的世界裡來吧。小桃子。」


第104章 偶遇 僅有四人，但還是——迎風出航！……

　　海鷗舒展翅膀, 從遠海飛到近前，並沒發出額外的聲音，只是乖乖停在四皇三缺一號的船頭, 歪頭看著眼前的場景。

　　胸前的照相機一閃一閃，踩在草地上的馬爾高「嗯？」了一聲, 抬手一勾，藍色羽翼將它抓過來。

　　「應該是『新聞王』摩爾岡斯手底下的小家伙。」他把那只迷你相機拆下來，「不過要是想攝影留念的話, 這個就保留？」

　　說著, 搖了搖手裡還不足他巴掌大的相機。

　　「大可不必。」卡塔庫栗表情平淡，長腿分開，大馬金刀坐在一旁的岩石上，「離別在大海上猶如宴會，隨處可見，生死未蔔。」

　　燼和馬爾高早已經收拾好隨身物品, 翅膀一展就能直接飛走。

　　燼還不死心, 最後又問高杉桃願不願意跟他回去加入「百獸海賊團」，話還沒說完, 至少一海裡外的軍艦上射過來一道鐳射光, 在他敏捷的閃避下燒穿一根羽毛。

　　……順便給腳下的土地戳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孔。

　　顯然，有中將黃猿看守，誰也不可能拐走海軍珍貴的少將大人。卡塔庫栗心裡多少感覺惋惜，他清楚燼和馬爾高也一樣。

　　畢竟她實力夠硬，畢竟她性格不錯，畢竟她應該跟「媽媽」能合得來，畢竟……

　　他心念一動。

　　「未來」這種東西，只有在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才能成功推演, 且只有兩三秒。

　　但「願望」……

　　「——還會再見的！」少女的聲音很亮，眼睛也很亮，卡塔庫栗真懷疑她說這話的時候到底有沒有考慮現實難度，「我們是好朋友嘛，雖然之後應該沒辦法當你們的船長了，但有機會還是會去看你們的！」

　　「是來看我還是來抓我，你說清楚。」卡塔庫栗面無表情。

　　「誒——小看我了，我是那種為了功績連友情都不顧的人嗎？」高杉桃有點生氣，「你這樣說話我會不高興啊，卡老師！」

　　羅西南迪湊到她耳邊，賊兮兮說：「你的卡老師懸賞金，10個億往上。」

　　「……」高杉桃還是很生氣，手卻悄悄摸上了洞爺湖，「這個，我數三秒，卡老師，你趕緊逃吧。1……」

　　「根本沒有三秒啊！直接就只有一秒了不是嗎？10個億就能把你的友情買走是吧！」

　　卡塔庫栗下意識怒了一下，又回過神。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她牽著走，已然習慣成自然，不知道這種習慣要花多久才能改掉。

　　要是下一次在海上遇見還這樣，肯定會被弟弟妹妹們嘲笑吧？

　　他發現自己竟然還真能想像出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出現的，《大海賊卡塔庫栗與海軍少將高杉桃切磋於新世界某地》的場景，忍不住搖搖頭。

　　……無須推演、無須警惕，只是發自內心，不切實際的「願望」。

　　「還會再見的。」他說，「這不是『願望』，而是『未來』。……我看到了。」

　　高杉桃滿意得眯起眼：「嗯嗯，我就知道卡老師也舍不得我~」

　　指腹被相機硌得有些發疼，馬爾高深吸一口氣，抹去那點莫名其妙的惆悵，微笑說：「既然這樣，還是合照一張吧？也算一段很難忘的旅程。」

　　他組織眾人站好，這隊形其實真沒必要排，兩個五米往上的高大男人站在最後，他和羅西南迪把高杉桃夾在中間，前面是德雷克和羅。

　　「3、2、1——」

　　這張未來將會被譽為《偉大航路十大未解之謎之首》的珍貴照片，就在這一瞬間定格。

　　「洗出來之後會寄給你們的。」馬爾高擺擺手，藍色羽翼已經從他的手臂上幻化成型，「記得接我的電話蟲。」

　　「當然！」

　　兩只大鳥展翅飛走，卡塔庫栗也很快被情報網一流、一直盯著這艘船行蹤的家人接走，岸邊很快就只剩下了羅西南迪、德雷克、羅和高杉桃。

　　幾個人默默不語。羅西南迪有點困惑，又有點受不了這種寂靜，干巴巴打圓場：「這個，這個吧，要不我們就先出發？雖然他們已經走了，但也不是說以後就不見了……」

　　說著看羅，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笑，結果那小子臉一黑，用一種很無語，又有點遺憾不舍的表情看他。

　　羅西南迪：「……等等。」

　　羅西南迪：「誒——？！羅你沒打算跟我們一起回海軍去嗎！！為什麼啊！難怪我說你怎麼也看上去不高興的樣子，原來如此！要是早就想好要跟我們一起回去的話，這時候應該跟德雷克那家伙一樣正在偷樂才對啊！」

　　「誰在偷樂啊！」

　　羅揉揉耳朵。

　　一左一右兩個情緒激動的大嗓門，他這種對一切都淡淡的人真有點受不了，心說往旁邊靠一點吧，結果高杉桃又眼巴巴看過來。

　　不好。

　　羅身體一僵。

　　名義上的監護人他已經十分、過於熟悉，應對起來也很有章法，只需要堅持自己的決定，適當時候說點軟話，羅西南迪先生絕對會涕泗交加把他送上賊船……海賊船。

　　畢竟他對自己最大的期望就是健康、自由地活著，羅很清楚——他也絕不會辜負羅西南迪先生的呵護，與愛。

　　但高杉桃又不一樣，他甚至猜不到這人現在露出眼巴巴的表情是想他留下還是想讓他未來在海上混出名聲了別忘記她……

　　「——未來你要是混成什麼七武海、四皇的話，別忘記我！！」

　　羅差點被一口氣哽住。

　　他就知道。

　　高杉桃絮絮叨叨：「本來想說跟漢庫克混成那種『宿敵』之類的關系啊，但跟你也不錯！羅醬，你要加油，把未來終將在這片大海上遇到的那個草帽小子壓下去啊！用你聰明的頭腦和毛茸茸的帽子想想辦法啊羅醬！」

　　說著，又狠狠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帽子。

　　她算得很精，俗話說知根知底默契非凡的，除了摯友就是宿敵，摯友和宿敵的水平基本也能決定本人的水平，很影響本人的逼格啊！

　　這樣一想，要是羅天天被路飛吃得死死的，那她不也總是要矮斯摩格一頭嗎？！

　　雖然還只是沒有影子的事，但高杉桃已經開始生氣了。不喜歡輸，只喜歡贏！雖然跟斯摩格本人沒有什麼恩怨，但——！！

　　她兩步走到羅面前。

　　黃猿船上給她准備了不少新衣服，這會兒高杉桃總算把她那身神似真選組制服的套裝換了下去，取而代之是一套同樣很合身的格紋西裝套。

　　墨綠交叉粉綠，幾乎就是她的眼睛在每天不同的日光變化下最深和最淺的兩種顏色。

　　雖說是清新的綠色調，但因為料子質地很好，看上去倒是相當昂貴，連帶著裡面的普通白襯衫看上去都不那麼普通了。

　　她還是比自己高很多的……至今也最多一米八的羅眼看著她彎下腰，臉湊到近前，不由想，她似乎很喜歡這樣跟人說話。

　　和船上其他人就不說了，就連第一次見面的魚人都能湊那麼近去講話，要不是那個叫甚平的對人類沒到仇恨的級別，恐怕她剛湊過去，就要一拳揍到她身上去。

　　……太近了。

　　甚至不用呼吸，都能無法抑制地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大多數時候是甜食，少數時候是洗發香波的味道。

　　這個月以來都是蘆薈的香味，再往上數，到圖克孫島之前是檸檬味。

　　真奇怪，明明是顆桃子，不應該渾身上下只有桃子味道嗎？

　　他越垂著眼睛，高杉桃就越要看他的眼睛，直視人的眼睛說話不是基本禮貌嗎？松陽老師都是這麼說的！

　　少年還要躲，她干脆伸手把他肩膀固定住，迫使他看向自己：「聽好了！羅，健康和自由固然重要，我的面子也很重要啊！」

　　羅：「……」

　　羅：「…………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你不懂，人在海上混的就是一個面子！總之，無論如何，我是不能接受比還沒見過面的煙霧男矮一頭的，你要是——」她哼哼兩聲，「要是敢讓我丟人，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會追上去給你兩拳！」

　　眉毛居然都倒豎起來了，還真上心。

　　羅也學她哼哼的樣子，輕輕哼笑一聲：「不管是天涯海角？」

　　「當然！」

　　「那就說定了。」

　　不論是七武海還是四皇，這種毫無價值的虛名對他從來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羅想，他以前也並沒有一定要做海賊的想法，畢竟生活在一個島嶼上安安穩穩的醫學家庭，不出意外，未來將會成為一名天才外科醫生，名揚四海，求他看病做手術的人排成長隊……

　　現在，如果他想，應該可以成為海軍內部頗受尊敬的軍醫，羅也承認自己不再像很早以前那樣排斥海軍，但是，但是。

　　他看向面前的兩個海軍。

　　這兩人，與其說是海軍，不如說只是羅西南迪先生和高杉桃而已。

　　她們並不因為海軍的身份而格外善良、寬容、體貼，之所以叫人尊敬，只是因為她們自己。

　　所以他果然還是想當海賊。

　　「ONE PIECE這種東西，總要有人去拿，又為什麼不能是我呢？」他輕輕抬起下巴，這個角度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更凶狠了，「要是讓比我還要蠢的家伙騎在我頭上，這種世界被毀掉也罷。」

　　高杉桃：「……」

　　德雷克：「……」

　　兩人看向同樣在「……」當中的羅西南迪，眼神是明晃晃的震撼。

　　…………大概就是「你到底是怎麼教育小孩的啊！」的意思。

　　「……這跟我沒關系啊！都怪我哥！是他天天傳授反社會學和厚黑學給羅的！」羅西南迪手忙腳亂撇清自己的嫌疑，順道還很疑惑，「但我感覺我還是有幫忙掰正一些吧……」

　　果然，一低頭就看見羅藏不住的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都要走了還給我演這一出！」

　　轉而又鼻子發酸：「但是啊，羅！不管你是海賊還是海軍，不管不管你走到哪裡，不管你是順利成為了好醫生還是苦讀十年歸來仍在規培的倒霉蛋，你都是我從堂吉訶德海賊團偷出來的小孩，到哪裡都不會變！！」

　　「在外面過得不好的話，隨時回來找我啊！！」

　　羅抽了抽嘴角，想說的很多，但最後也只是說：「當然……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羅西南迪先生。」

　　正因知道身後有人一直支持、注視著自己的背影，所以才敢放任自己的心意，去嘗試一次啊。

　　這下又走一個，四皇三缺一號在海浪微波裡晃悠兩下，頂上掛著海軍帽的骷髏頭，很無辜地左右擺動。

　　……雖說現在看來有點名不副實了呢，海賊們都走光了。

　　「對了，克爾拉。」高杉桃突然說，「走之前把她也帶上吧？當然也要問問她的想法，雖然不一定要帶她回海軍本部，但她以後應該很難在這裡繼續生活了不是嗎？」

　　「太陽海賊團就算有泰格在，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照顧她、接納她，這當然也不是魚人的錯，只是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所以……」

　　她兩手叉腰，挺胸抬頭說：「帶她去海上吧！」

　　環視一圈：「有沒有異議？」

　　海岸邊一共就剩兩個人，羅西南迪出了名的好脾氣，善良兩個字簡直要刻成招牌佩戴在胸口；德雷克雖然剛毅，但心懷正義，對克爾拉的處境還有些難以自抑的感同身受，當然也不會有異議。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抽泣。

　　三人回頭，不算大的岩石已經足以藏下一個營養不良多年的小女孩。克爾拉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衝過來，往高杉桃懷裡一扎，猛地開哭：「嗚、嗚嗚——！我願意的，少將大人，我願意去海上，我不想留在這裡了……！！」

　　以高杉桃的臂力，小孩坐在她左邊臂彎裡，穩得像在搖籃中。

　　擔驚受怕一整天，哭了一會兒，被她輕輕拍著背，就這麼窩在她懷裡睡了過去。

　　羅西南迪看著這一幕，表情欣慰：「桃子果然還是知道照顧人的，你看，德雷克……」

　　下一秒，高杉桃伸長手臂，破空飛躍上離地足有四、五十米的甲板。

　　剛睡著不久克爾拉被風刮得驚醒，臉蛋肉鼓鼓，茫然地轉來轉去。

　　……發生什麼事了？

　　德雷克不忍直視地搖頭：「我覺得，少將大人真是個十分具有欺騙性的人。」

　　剛剛才被欺騙了一次的羅西南迪，沉痛點頭：「我覺得你說的沒錯。」

　　兩人也緊隨其後，快速登船。

　　起錨、揚帆，四皇三缺一號，重組後僅有四人，但還是——迎風出航！！

　　*

　　黃猿的軍艦並沒有跟高杉桃幾人一起，他說還要處理太陽海賊團、費舍爾泰格和甚平加入七武海的事，相當煩人，讓高杉桃先行一步。

　　「所以說老夫並不喜歡外勤、也不喜歡這些要層層審批的工作啊。」他不忘勒索，「小桃子，等回到總部，這一筆我會向薩卡斯基討回來的，記得幫我告訴他~」

　　高杉桃點點頭記下來，等朋友們走完一回船上就找出電話蟲告訴赤犬這件事。

　　薩卡斯基：「……」

　　薩卡斯基：「……你讓他盡管來。」

　　他按住額角狂跳的青筋，在波魯薩利諾上個月的報銷單上畫了個鮮紅的叉，這才平復好心情，問：「什麼時候回總部？」

　　「已經在船上了，按正常情況應該……？」高杉桃求助地看向羅西南迪，後者用口型對她說【五天】，「……五天？」

　　薩卡斯基沒有對這個時長發表異議，只是說：「今年回來正好是大比武，讓我看看你這段時間歷練的成果。」

　　她掛了電話，愁眉苦臉：「五天，真的能到嗎？」

　　雖說船底由黃猿的部下幫忙安裝了能夠順利越過無風帶的海軍科技——即經過處理後的海樓石，但她們的問題難道只有這個嗎？

　　根本就沒有人真的很懂航海，才是這艘船最本質的問題啊！

　　不過這個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高杉桃立刻拋到腦後，轉而問另一個問題：「大比武？那是什麼？」

　　旁邊的德雷克已經眼睛發亮。

　　這人從小對「海軍」這個群體就十分敬仰，有個叛賊父親也沒妨礙他深度了解海軍內部知識，這時候就跟她科普：「……大比武是海軍內部四年一度的盛會，通常是中將級別以下的海軍都可以參與，各支部平時分散在偉大航路各處，每到這時也會派出最精英的人選前往參會。」

　　四年之前，她才多大啊？又不是人人都像羅西南迪和德雷克那樣從小在海軍身邊長大，沒聽說過也情有可原。

　　「雖說比武本身考量更多的是個人的武力，但也會對升遷評價產生很大影響！」德雷克隱隱有點官迷的趨勢，「畢竟像薩卡斯基先生說的那樣，本部的諸位中將乃至戰國元帥，都會到場觀戰！」

　　高杉桃理解得很輕松：「大閱兵版奧○會嘛！聽上去好像那種學院競賽流故事裡會出現的某一個篇章……」

　　海上的時間過得很快，剛離開福爾夏特島好像沒有多久，天已經黑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只有四個人在船上——而且是四個體型還算正常的人，很難填補另外四人的空缺，也讓四皇三缺一號看上去格外空曠起來。

　　高杉桃趴在船舷上，旁邊是一如既往一無所獲的魚竿。

　　她兩手越過欄杆自然下垂，多少對這樣平靜的甲板有些適應不良。

　　唉，果然還是喜歡人，各種各樣的人，剛剛離開的人、很久不見的人……

　　「好餓！」她跳上二樓，「我們什麼時候吃飯？」

　　以羅西南迪走在甲板上都能踩著褲腳把自己絆出鼻血的邪門能力，是當然不能接近廚房的。

　　德雷克自然地系上前不久才買到合身款式的天藍小熊圍裙，將已經長到脖頸的橙棕色頭發從系帶裡撩出來。

　　腳邊擠過來一個人影。

　　克爾拉很熟練地露出討好的笑容：「我也來幫忙！我不會吃白食的！」

　　說著，也確實很熟練地抓起食材開始清洗、切塊。

　　德雷克的手頓了頓，並沒出言阻攔，在克爾拉松了口氣的時候，摸摸她的頭。

　　「雖然說吃白食也不要緊，但是，克爾拉，你可以在這艘船上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德雷克告訴她：「如果做這些事能讓你覺得安心，能讓你獲得一夜香甜的美夢，那麼就這樣做吧。我們的船長，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克爾拉沒說話。

　　只是在把切好的蔬菜倒進鍋裡的時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熱汽還是太熏眼睛了。

　　吃完飯，德雷克上瞭望台去觀察，高杉桃去書房找些本世界的海軍故事集，爭取在抵達本部後也不會露餡。羅西南迪也跟著進來，開始教克爾拉一些簡單的醫學知識。

　　他有帶羅的經驗，雖說那小子手腳利索些、做事省心些，但性格糟糕啊！遇上克爾拉這樣溫順乖巧，一句不頂嘴的小孩，羅西南迪感動得不行，又心疼她之前的經歷，一邊教一邊偷偷流眼淚。

　　忽然，船艙內部的喇叭滋滋滋響了，德雷克的聲音從中傳來：「前方有船。」

　　他說話跟羅西南迪不同，少有廢話，語氣詞更不用說，一向有事說事，整個人氣質就容易顯得很是沉穩可靠。

　　高杉桃瞥了一眼旁邊還在抽抽噎噎抹淚的金發男子。

　　金毛和德牧。

　　她抓起內部通訊用的簡易電話蟲：「喂喂？能聽到嗎？」

　　「可以。」

　　「是什麼船？」

　　「……」德雷克放下望遠鏡，「不清楚。他們沒有額外的旗幟或者標識。」甚至連船帆都是素色的。

　　無論什麼船，既然出航，就一定會掛上旗幟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立場。這不僅是一種像征，更是一種識別同類、避免攻擊的手段。

　　問題來了，一艘沒有顯眼旗幟，也沒有標識的船只，會是隸屬什麼樣的主人？

　　「已經快遇上了。」德雷克聲音很溫和，問她，「要不要我去看看？」

　　高杉桃沒答應，讓他直接下來。開玩笑，這種臥虎藏龍的非主線劇情時間段，對面是誰都有可能好嗎？

　　萬一就遇上了閑的沒事出來釣魚的紅發呢？那上哪說理去？

　　克爾拉留在書房，大船上僅剩的三個成年人都站在了甲板上。高杉桃按著船舷上的欄杆扶手，讓羅西南迪替克爾拉開啟了靜音屏障。

　　即便她身邊沒有惡魔果實的特殊效果，深夜的大海依然萬籟俱寂，只剩前方那只巨船劃破海浪，迎面駛來的聲音。

　　依稀能感覺到，有不少人啊……高杉桃側耳細聽，能感覺那船上的熱鬧勁，不是普通海賊船上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的張狂，而是井井有條、來往有序的熱鬧。

　　給人一種很有組織……的感覺？

　　那船跟她們像是心有靈犀一樣，眼看已經快要遇上，也沒掉頭或讓位，連挪開一截的意思都沒有，直直衝著四皇三缺一號就這麼迎頭過來。

　　險之又險，擦肩而過。

　　兩艘船貼得相當近，這距離已經超出常理，近到讓大船甲板上的兩方人馬都跟著感受到了強烈的起伏。

　　一般來說，因為兩方的船都會對海面流動形成影響，就算是艦隊也要排布得到才能保證各自的速度。

　　明明看到前方有船卻不離開，顯然對方也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麼人，大半夜不靠岸不睡覺亮著燈在這兒等著。

　　「……對面有人在甲板上。」高杉桃的手下意識按住木刀，「羅西南迪，靜音屏障。」

　　假如能順勢替對面靜音，那麼突襲的時候就能真正做到「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不用多言語，羅西南迪的靜音屏障從書房的位置擴展開，試探性地自他們這一頭向外推去。

　　雖然完全看不見，但高杉桃能感覺到那道叫人什麼聲音都無法聽見、懷疑自己是否失聰的靜音屏障已經越過兩道船舷夾住的海面，往對方的船上去了——

　　「推不動了。」羅西南迪額頭上開始溢出汗水，「對面有人在阻止。」

　　德雷克立刻扭頭看向對面的甲板，手心按住腰側的長劍。

　　面前那艘船比四皇三缺一號還要高一些，他必須要昂頭才能看清對面船舷和甲板聯結的最低處。

　　霎時間，閃電將整片夜空照亮一瞬，又立刻暗淡下去。高杉桃因為這忽然的光亮而無法適應黑暗，閉了閉眼，但這不妨礙她將剛剛看到的情形牢牢記在腦海裡。

　　——一張巨大的、比卡塔庫栗或者燼整個人都要大許多的臉龐，在桅杆旁的一張褐色鬥篷底下一晃而過。

　　因為臉龐太過巨大，她都沒注意這人到底有沒有身體……或者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類。

　　說是濃妝艷抹也不過分，這種級別的妝容上輩子她也只在人妖酒吧那裡看到過好嗎！說來要是西鄉隆盛在此，還能交流一下化妝心得……

　　嗯？等等？

　　她伸長手臂去掌舵室要停船，德雷克見狀，翻身上桅杆去卷帆，羅西南迪幫忙放錨，好奇問：「為什麼停船？是你認識的人嗎？」

　　「也不算認識，就是好像見過……」

　　那張臉——紫眼影紫卷發紫嘴唇，存在一個比一個強的巨型五官，就算在相貌奇形怪狀的海賊世界裡也算是很有記憶點的一張臉！

　　雖說高杉桃依然對2D轉3D的人臉識別有些吃力，但她覺得自己應該不太可能認錯剛剛那張臉，那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人妖王——安布裡奧·伊萬科夫！！

　　很自然、很順暢地，高杉桃立刻想到了另一個人——山治！！

　　……不對。

　　按照她之前推理的時間線，這時候山治說不定還只是小茄子一枚，在自己家裡每天給小老鼠喂炒飯呢。

　　不過人妖王好像也是有自己國家的，後來山治不就去她家裡練習廚藝和踢技了嗎？人妖王國的女王出航，跟之前九蛇海賊團女帝出航也差不多，在高杉桃看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船上連一盞燈都沒有。

　　要知道，就算是四皇三缺一號上現在滿打滿算只有四個人，也是在前中後甲板上都各點了一盞燈的，走廊裡就更不用說了，反正燃料歸海軍報銷，高杉桃用起來一點不手軟。

　　這麼一想，真是很神秘啊，人妖王國，連國家級艦隊都如此不招搖……她用手勢在身後囑咐羅西南迪和德雷克向後退，心裡卻想，伊萬科夫的荷爾蒙果實好像可以改變人的性別不是嗎？要是她性轉成男人，肯定是超級無敵高大威猛英俊瀟灑又幽默可親的——美男子一枚啊！

　　對面的船也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

　　「……敏銳的女士。」

　　濃重的陰影和冰涼的夜霧，將一道聲音掩隱得模糊不清。

　　對面那只船也終於點了一盞燈，甚至還不是壁掛或者立式，而是手提的油燈。

　　火光熹微，搖搖欲墜，但也始終明亮地燃燒。

　　羅西南迪的靜音屏障撤了回來，往艙室的方向一路密封過去，確保克爾拉不會因為即將可能來臨的戰鬥驚醒。

　　德雷克則握住左腰下的長劍，動動鼻尖，他輕聲說：「要下雨了。」

　　的確，即便是高杉桃這種對航海一竅不通的人，也懂得看雲識天氣。

　　不遠處的高空已經團積起一大片濃黑的雲層，太厚太重，讓那片天空看上去都不像平時那樣高而遠，好像只需要伸手，就能夠到那塊雲，觸碰到裡面積蓄許久的雷電。

　　雲下更是聚集起一卷怎麼看怎麼恐怖的狂風，水汽和漂浮的雜物將風的軌跡暴露，慢慢回旋成一道嚴密的漩渦。

　　身前是巨大的船只，身旁是雷雲和龍卷風……

　　「但是，怎麼看上去這麼熟悉？」如此緊急的時刻，高杉桃摸了摸下巴，疑惑發問，「這個構圖、這個登場、這個能力……」

　　對面甲板上，巨大的身影往旁邊讓了半步，一個瘦高的人影慢慢走到燈火中來。

　　「——假使已經知道，前方就是無情風雨，你還會不斷前行嗎？」

　　昏暗的燈火伴隨猛然襲來的閃電，將那人的臉猛然刻進了高杉桃三人的眼底。

　　瘦長的臉孔、略顯凶狠的下三白、緊緊抿起的嘴唇，唇角自然向下，顯得嚴肅又不近人情。

　　但他一笑，左臉類似古代神秘石刻的鮮紅方形花紋跟著動了起來，把原本古板嚴肅的氣質衝散，顯得無比狂傲。

　　「回答、或者不回答，都無法改變前路……」男人的聲音回蕩在兩艘船只之間，「是嗎？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嘎吱嘎吱。」

　　「只管前行，而不去看掠過身側的風雨……」

　　「嘎吱嘎吱。」

　　「這也不失為一種智慧……」

　　「嘎吱嘎吱。」

　　旁邊那張巨大的臉忽然放聲大笑：「哇哈哈哈嘎嘎嘎！龍，人家根本沒有在聽你念經嘛！無往不勝的口才一點用場都派不上了啊！」

　　滔滔不絕的男人頓了頓，目光往下閃去，立刻就有電光緊跟而來，替他照亮視野。

　　只見對面那只船的甲板上，高杉桃從口袋裡摸了一只圖克孫島特產無核蘋果，德雷克抽刀一切為三，一人拿著一塊，嚼得汁水四溢，三臉空白地看著他。

　　「他在說什麼呢？」

　　「不知道……」高杉桃三兩下吃完蘋果，「都說了討厭謎語人了！！」

　　羅西南迪定了定神：「旁邊那人叫他『龍』，這張臉……一定沒錯，是世界上最凶惡的罪犯、革命家，龍！旁邊那人一定就是革命軍的干部，『人妖王』伊萬科夫！」

　　「最凶惡。」德雷克重復了一下這個定語，眉毛皺起來，「雖然懷疑這個評價的正當性，但遠離一些總是好的，剛剛那一眼看上去……」這男人的確不太正常的樣子。

　　兩人相視點頭，決定先跟高杉桃達成一致意見，然後立刻撤退，趁對方還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攻擊行為……

　　轉過臉，他們意圖溝通的那個人正在擺動手臂，准備助跑。

　　羅西南迪臉色一白：「等、等等——」

　　高杉桃才不等。只見她向後兩步，蓄力衝刺——

　　下一秒，人已經彈射閃現在了對面那艘巨大的船上！！

　　兩腳踩在船舷上蹲下，背影怎麼看怎麼像還沒來得及進化的一款山居動物。

　　羅西南迪：「……」

　　德雷克：「……」

　　兩人顫巍巍伸手，徒勞無功地阻止：「喂，你該不會……」

　　「你可以操縱天氣嗎？龍？呃……龍先生？」高杉桃相當自來熟地跳到別人家船上，兩只眼睛被伊萬科夫手上的提燈照得發亮，「雖然有點冒昧，但你能幫我一下嗎？幫我吹點風啊雨啊什麼的，讓我的船能一直順風走——就五天！只要我能順利趕到海軍本部不被上司扣工資……」

　　她直接盤腿坐下，兩手合十：「拜托了！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讓四海第一通緝犯、無數國家武裝革命的暗中黑手、字面意義和像征意義上同時呼風喚雨的男人，用那雙直接或間接扼殺無數人命的手，給你調動船帆？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她太目標導向，還是太目中無人。

　　總之，兩人都釋然地笑了。

　　「哈哈，真是上了一艘偉大的賊船呢。」

　　羅西南迪干巴巴說。


第105章 約定 「我便助你一次順風吧。」……

　　龍感到困惑。

　　龍聽見自己戰友狂放不羈的大笑。

　　龍深吸一口氣。

　　他定睛打量這個踩在別人家船舷上海軍少將。

　　電閃雷鳴、狂風……當然會帶來驟雨。

　　他並沒額外控制, 此時海面上的天氣並不好，甚至可以說相當不好。但年輕的海軍少將站在風雨裡，任由大衣和發絲一道被淋濕, 變成某種更深、更具危險性的白色。

　　高杉桃。

　　這個名字，即便是龍也有所耳聞——這可是近幾個月來, 大海上最受關注的人物，沒有之一。

　　即便同時與她登報的有大媽家的卡塔庫栗、凱多家的燼，乃至白胡子家的馬爾高等等, 新聞也偶爾扯上九蛇海賊團、堂吉訶德海賊團這些如雷貫耳的名字, 但無可否認……

　　「風暴的核心，永遠是唯一的。」龍輕聲說。

　　他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意外，既可以是危機，也可以是良機。

　　「要不要上船一敘呢？高杉少將。」龍讓自己的聲音依附在風和雨之中，底下的羅西南迪和德雷克也能聽見，「當然, 兩位也可以一起, 或者將船艙裡那名小女孩也帶上？請放心，我用我的名譽和事業起誓, 絕不會在今晚做任何對諸位性命不利的事。」

　　高杉桃已經從船舷上跳了下來, 踩在甲板上，木板受力發出輕微的響聲。

　　她說：「哦哦，我是沒什麼關系啦，但是我有點餓了，沒關系吧？」

　　「竭誠招待我們的客人，是革命軍的禮儀。」龍低聲說。

　　……然後就在船艙當中的餐桌邊和伊萬科夫一起看著豪爽大吃的高杉桃露出了=口=的表情。

　　周圍來往的革命軍戰士們無心留意他們的首領，龍，可能是人生第一次露出如此失態的表情。因為他們也正忙著管理自己臉上的肌肉。

　　……這位高杉少將, 實在是太能吃了！！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則把克爾拉夾在中間，坐在另外一條長凳上。

　　不知為何，脖頸下垂，臉龐通紅，雖然沒有交流，卻總覺得對方跟自己一樣面上的皮膚都在發燙……

　　奇了怪了？在對著別人老大要求幫忙吹一陣順風、又跑到別人船上大吃大喝的明明是那家伙，為什麼卻讓他們感到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龍有沒有後悔自己誇下海口要結誠招待任何客人，總之在高杉桃終於放下刀叉之後，他叫人把餐具餐盤撤下去的語速，比剛見面時快了35.56%。

　　等人手一杯熱紅茶，桌上的零食只剩方糖，龍又恢復了一開始高深莫測的形像。

　　「海軍的行蹤我並不好奇。」他說，「但太陽海賊團……」

　　他注意到克爾拉瘦弱的背脊輕輕發抖，但並沒停止自己接下來的話：「費舍爾泰格，這位大鬧瑪麗喬亞的英雄，解放了無數奴隸。不論對魚人還是對人類，不論對北海西海、南海東海的任何人，只要是個心中人性尚存的人，就會尊敬他，愛戴他。」

　　他每說一個字，克爾拉的腦袋就往下低一些。

　　要不是羅西南迪伸手墊了一把，估計能直接在桌上給龍磕一個響頭。

　　男人的聲音很低，很沉：「然而日前，我們的線路聽到一條消息，說是有人借他送人回鄉的機會，向海軍出賣了太陽海賊團的行蹤。」

　　「所以才會在這附近游蕩啊？」高杉桃趁他說話間隙，往茶裡撲通撲通放糖，「那你們是從哪裡過來的？」

　　「東海。」

　　「誒——那不用翻越顛倒山嗎？」

　　「我們從南海過來，也會一些海軍的手段，高杉少將，革命軍中，從貴方叛變而來的人並不罕見。」

　　龍答完她的問題，又一次看向克爾拉：「雖然很冒昧，但，克爾拉，你能否告訴我，這之前都發生了什麼嗎？」

　　……

　　…………

　　………………

　　伴隨著克爾拉低聲的訴說，船艙裡的氣氛沉悶下來。

　　明明只是個不到十歲、體格來看可能還不到八歲的小女孩。

　　假使她生長在一個富裕的貴族家庭，她應當正在享受良好的上流教育，一舉一動高尚嫻雅，煩惱明天應該用什麼顏色的裙子搭配新買的首飾、要怎麼樣妝點自己才能不讓同伴們看輕；

　　假使她生長在一個普通但平靜的鎮民家庭，她應當正在抱怨學業的艱難，被父母訓了兩句就生氣地扭頭去找隔壁家的好友玩到天黑，回家還是能笑嘻嘻坐下吃自己最愛的菜肴。

　　但她沒能獲得這些乏味而平靜的日子。

　　這樣的世界，這樣一個，連八歲的小女孩，都無法萬全得到和平、安寧，無法自己做出任何選擇、被人愚弄、販賣、輕視，承受著從身到心的無盡折磨……

　　這樣的世界。

　　龍的雙拳慢慢握緊。

　　伊萬科夫下意識向自己的首領瞥去一眼，動作雖然相當安靜，但奈何她那雙眼睛的存在感強到不可思議，還是讓其他人都注意到了龍的動作。

　　但首領就是首領，即便如此，他也依然竭力平和語氣，不讓自己的怒火波及已經無法承擔更多的克爾拉：「你想試試改變嗎？」

　　「……」克爾拉問他，「我可以嗎？」

　　「你想嗎？」

　　「……」

　　「不用考慮其他問題。」高杉桃忽然說，「回答他的話就好了。」

　　克爾拉這才放開被自己緊緊咬住的嘴唇：「……如果要說復仇，我也並不知道應該找誰……」

　　「買下你的貴族。」龍直白，又平淡地說，「以及創造出貴族的，所謂傳統。」

　　「……但我、這樣聽上去會不會有些軟弱呢？至少現在，我並沒有想過要拿起刀，把那些人的脖子統統割斷，我只是希望能在我身上發生過的事，越來越少地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龍的眼角被他肌肉的動作帶得向下微垂，這使得他的整張面龐顯露出一種罕見的柔光，鮮紅的烙印不再像是某種古老的詛咒，反而被賦予神性。

　　「這樣的想法，已經非常勇敢了。克爾拉。」

　　他說：「海軍是無法推翻它需要保護的對像的。所以，離開那艘船，加入我們吧。」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保持沉默。

　　這種時候，他們深知自己並沒有什麼立場干擾克爾拉的決定，但開口讓她跟去，似乎又顯得並不在乎，所以果然還是什麼都不要講……

　　「去吧！」高杉桃的手心按在克爾拉的腦袋上，「現在說想要留下的話肯定是說謊，所以去吧！」

　　克爾拉忍了又忍，沒忍住，響亮地抽了一下鼻子：「我不想欺騙您，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很不識好歹不是嗎？您費心把我救出來，帶我出海，又一直很考慮我的心情……」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有志一同抽了抽嘴角：「其他的不知道，最後一個絕對沒有……」

　　高杉桃聽不得這種對自己人品的無端詆毀，一邊一只手，把兩個人的腦袋按到桌面上，看完左邊看右邊，分別投去陰惻惻的一個眼神，讓兩人趕緊把嘴閉上。

　　目光望向克爾拉的時候卻又陽光燦爛：「在大海上，誰都會再次重逢的，我不是這麼說過嗎？不管是跟卡塔庫栗他們還是跟你，克爾拉——」

　　「不要猶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她戳了戳羅西南迪的腦袋：「借用這家伙一句話——『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你了！』，我們那一點根本說不上救命之恩的交情當然也不能。」*

　　羅西南迪：「誒？我嗎？」

　　克爾拉的眼睛「騰」一下變成了荷包蛋。

　　眼淚從各個角度充盈在她的眼眶之中，最終實在無法包住，一下噴了出來：「嗚哇——高杉少將——桃子大人——」

　　桃子大人又是什麼？高杉桃沒來得及問，先把她抱住，放在懷裡搖了兩下。

　　本來就是從睡眠裡被硬生生叫醒的，克爾拉很快又睡了過去。

　　既然已經決定要加入，革命軍當然也很快替她收拾出一處床鋪，高杉桃送佛送到西，抱著她過去，順便看了一眼。

　　上下鋪，整個房間都是女孩，克爾拉的下鋪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族，長著綠色的尖耳朵和滿臉鱗片，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倒是陪她一起過來安置克爾拉的伊萬科夫，怕她擔心，幫忙解釋：「這裡很多都是已經失去父母親人，在家鄉無法得到任何財產或支持的孩子，男孩也有，女孩更多。」

　　「如果我們認為能夠直接推翻當地不合理的統治，會盡量讓她們留在自己的故鄉生活；如果暫時沒有辦法，她們的處境又實在困難，就會把孩子們一起帶走。」

　　高杉桃驚訝地看她一眼。

　　伊萬科夫哼哼兩聲，帶著紫紅皮質手套的兩手交叉在胸前：「怎麼樣，沒想到本王也是很有智慧的吧？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女人——或者男人——或者都不是的人！」

　　說完，那張巨大的臉湊近過來，堪比巨型荊棘的睫毛上下一碰，對她發射一個wink：「當然，不是人的生物，最好也不要小瞧哦~~」

　　伊萬科夫的wink，同時蘊含著混雜武裝色霸氣的攻擊，類似空氣彈。等這股颶風徹底過去，高杉桃才撤下身前的武裝色霸氣覆蓋，表情糾結：「這個也不錯啊……」

　　一個wink就能發射空氣彈，還能隨時給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注射荷爾蒙針劑改變性別，還能給瀕死隊友緊急注射體力精力再次拉滿……真是個能攻能輔的好角色啊！！

　　這個也不錯，漢庫克的技能也不錯，說實話三大將那些能把自己的身體變成自然元素的技能也很酷……

　　可惡，海賊世界！怎麼什麼都那麼帥啊！根本就沒法選擇嘛！

　　伊萬科夫就這樣看著她輕松化解自己的【DEATH WINK】，然後也不急著走，站在原地一會兒糾結、一會兒憧憬、一會兒憂郁、一會兒又生氣……

　　然後抬腳就走。

　　「真、真是個古怪的小姑娘啊。」她抽抽嘴角。

　　兩人從女生宿舍經過，沒走幾步就是男生宿舍，這裡面的人大多都已經拋棄自己的姓名、家庭、故鄉，伊萬科夫談起來也沒什麼負擔：「說起來，我們前些天從東海過來，也遇上了一個小孩。」

　　高杉桃很自覺替她捧哏：「謔？」

　　「小男孩，受不了家裡拿他的未來、婚姻和兄弟朋友換好處，自己劃著船就說要出海，多天真啊。」

　　「那可不。」

　　「恰好天龍人視察到他的故鄉，世界貴族，怎麼能容許海面上有其他船只，污染了高貴之人屈尊探視卑賤之人的慈悲場景呢？」

　　「這您說說。」

　　「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天龍人的船只炮擊到失去生命體征，救醒過來又失去了所有記憶，連自己是誰都沒有印像，就只好帶上船來了。」

　　她衝裡面努努嘴，一個剃得平平的圓腦袋在被窩裡扭了一下，依稀能看出金色的發根。

　　高杉桃跟著看了一眼：「謔。」

　　伊萬科夫：「……喂，就算是機械性的接話也給我認真點啊。」

　　「那可真巧！」高杉桃趕緊端正態度，「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是啊！可憐的boy，不過革命軍會為他補上一切的——親情、友情，以後也許還有，L·O·V·E哦~」說著，又是一個wink。

　　「唔……」高杉桃站在門口端詳片刻，還是打消了進去的念頭，跟在伊萬科夫身後朝船艙走回去，「有的東西也許可以，有的東西可能未必。」

　　假如革命軍眾人知道讓自家未來的參謀總長恢復記憶的代價，是失去他如手足般的一個兄弟，恐怕也會左右兩難吧？

　　畢竟從東海過來，單獨出海又因為天龍人而被重傷，生死不明之際被革命軍救下的小男孩，她只知道薩博一個啊。

　　分明在灰色的、並不值得留戀的故鄉結識了兩個此生最重要的兄弟，卻因為出海失去了這份珍貴的記憶。

　　一直到其中之一的艾斯死去，新聞從報紙傳到自己手上才恍然想起……

　　那一瞬間該是怎麼樣的痛苦呢？

　　至少讓高杉桃想像她離開村塾後失去記憶，直到老師或晉助、小太郎他們意外殞命才想起這之前的經歷，她應該也會很崩潰吧。

　　但這樣說來，艾斯也一直以為自己的兄弟因為海難去世了不是嗎？誒？要不要趁一切都還來得及先跑去圍觀他的紋身現場，在他手臂上紋好ASCE之後再告訴他其實不用在S上多紋一道斜杠？因為代表S的薩博其實沒有死？

　　到時候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嘿嘿，三兄弟喝酒這種神級CG，不管怎麼說她也要親眼見證啊！！

　　伊萬科夫只覺得身後傳來一陣不明緣由的惡寒。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能讓她都惡寒的人可不多啊！

　　兩人慢慢回到船艙。克爾拉已經安頓好，太陽海賊團的情況羅西南迪和德雷克也已經跟龍告知了他們知道的那部分，兩邊並沒有什麼交情，於是高杉桃等人准備告辭。

　　「龍，要照顧好克爾拉哦！我會來檢查的！」

　　伊萬科夫：「……真虧她能對革命軍的老大這麼指手畫腳啊。」

　　也不是說龍的地位就多麼高、多麼應該讓見到的人統統虎軀一震不敢直視其光輝吧……

　　但你一個海軍少將，這麼自然地跟革命軍的首領這樣聊天，總覺得哪裡都很不對啊！！就像叢林裡【武力派】的老虎們裡面突然出現一只搖頭晃腦綠色眼睛的幼崽小白虎，明明只是很小一只，什麼都還不清楚，兩家的仇怨也一點不知道，就開始跟【頭腦派】狼群的頭狼平起平坐閑聊了……

　　怎麼想都很奇怪嘛！

　　龍不像她想得那麼遠，頷首：「自然，我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向你保證，克爾拉會在革命軍平安長大，並且，我們會幫助她完成自己的心願。」

　　高杉桃沒再多說：「那就好！不可以食言哦，到時候不只是我，德雷克和羅西南迪他們也會一直盯著你的。」

　　德雷克和羅西南迪：「…………嗯，是的，我們會。」

　　三人跳下去，在自家甲板上降落，很快將四皇三缺一號的帆拉了起來。

　　因為和龍的相遇耽誤了時間，晚上必須加緊趕路，也沒辦法休息了。

　　龍遙遙俯視在海浪的推力下已經漸漸遠去的四皇三缺一號。

　　沒有明顯彰顯身份的船頭，連旗幟都稀奇古怪，又是海軍帽又是骷髏頭；雖說材質看上去用料精心，布局設計也頗有巧思，但作為海軍戰艦，又沒有多少精密的武器。

　　一艘說科技很科技、說古樸又很古樸，跟它的船長一樣古怪的船。

　　古怪的海軍。

　　「如果你只是缺一陣『風』的話……」

　　手指在虛空畫一個圈，龍閉上眼，在記憶裡海軍本部的方向，往下一指。

　　「我便助你一次順風吧。」

　　*

　　雖然不清楚龍的幫助在其中發揮了多少作用，但高杉桃三人確實一路暢通無阻，橫穿偉大航路，直接來到了紅土大陸前方不遠處的海域。

　　這天清晨起錨要走，她對照著看了一會兒黃猿給的海圖，保險起見，把德雷克跟羅西南迪搖醒參與討論：「前面不遠處就是【大三角】了吧？」

　　這兩人昨晚輪流守夜，雖說困得不行，但聽到這個詞，還是一下睜開眼：「……沒錯！所以我們最好多加注意！」

　　審判窮凶極惡、罪大惡極之犯人的司法島Enies Lobby；通過正義之門相連的、關押犯人的深海大監獄，推進城Impel Down；以及這片海上最強大的勢力之一，海軍本部的所在之地。

　　這三處構成了紅土大陸腳下，最令海賊畏懼的巨大三角。

　　如果把三座島嶼視為三角形的頂點，那麼三條邊則是由舉世聞名的「正義之門」組成。

　　「正義之門」兩側都是反向洋流，三角形內部則是殘酷的漩渦洋流，要想接近這三個場所，通常只有一個辦法：得到許可。

　　只有在「正義之門」開啟、洋流不再逆行的前提下，船只才能接近這三座島嶼、抵達目的地。

　　「一般來說是需要提前報備的，畢竟每天排隊的人都很多。」羅西·正統海軍少校出身·南迪熟練地跟她講，「不論波魯薩利諾中將有沒有替我們打過招呼，最好還是說一聲。」

　　說完扭頭回房間聯系戰國，高杉桃也給赤犬打了個電話。

　　「我和戰國元帥在一個房間裡。」他輕松就堵死了高杉桃的話，「已經聽見了羅西南迪的申請，所以你不用再說了。」

　　德雷克給她端過來一份磅蛋糕，真真正正用磅論的那種，自己則是六分之一左右的切片。

　　聞言，不自覺皺眉，認為薩卡斯基中將這話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雖說這一路不算歷盡多少艱險，但也並不一帆風順，尤其對於高杉桃來說，德雷克認為她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但她既然願意對自己、對羅、對克爾拉這些毫無作用的人伸出援手，想必她也是有一顆細膩、敏感的心……

　　「哦，這樣？我明白啦——薩卡斯基先生，但是啊，」高杉桃扒拉了一下電話蟲的聽筒線，像撥彈弓一樣，「您為什麼會在戰國元帥的辦公室？」

　　德雷克一愣。

　　對面也沉默了三秒，德雷克聽著薩卡斯基的呼吸聲，心想高杉桃這家伙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假裝漫不經心的問話，實則敏銳地抓住了薩卡斯基中將露出來的破綻。

　　的確，即便德雷克的父親已經脫離海軍良久，但薩卡斯基中將和戰國元帥在一些細節上觀念不合並不是什麼內部機密，兩人的關系並不算好，最多就是作為戰力，彼此還算是在同一個立場上。

　　既然如此，為什麼會在這時候跟元帥坐在一起呢？

　　那不就是，像元帥在等羅西南迪的消息一樣，正在一起等高杉桃的消息嗎？像在學校門口等待接送的家長一樣……

　　完全就把中將大人假裝不在乎的偽裝戳穿了嘛！

　　德雷克臉色一肅，只覺得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來吃仙貝。」薩卡斯基最後說。

　　喂！理由也要編一個像樣一點的吧！說這種話誰會信啊！

　　「什麼啊，原來是去吃仙貝。」高杉桃伸出食指撓撓臉頰，「什麼味道啊，好吃嗎？」

　　喂——！！別信啊！！

　　…………你的神經到底是很敏銳還是很大條啊！！給我統一一下啊！！

　　最後到底好不好吃德雷克忘了，他走到餐廳門口，身後高杉桃滔滔不絕跟薩卡斯基中將分享最近的見聞，底下羅西南迪正在跟戰國元帥聊回去之後先一起吃幾頓飯一起住幾天……

　　德雷克冷漠想，沒事，那怎麼了，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好在這種情況也不多見，跟兩個海軍高級將領報備完，四皇三缺一號再怎麼不像軍艦，也順利地駛入了大三角附近的海域。

　　一進這片海，連氣候似乎都格外不同，抵達的那天下午更是陽光明媚。

　　「司法島是沒有黑夜的。」海軍萬事通·羅西南迪持續告知，「所以周邊也受到一些影響，天氣常年晴朗，偶爾下雨，也很少下暴雨。」

　　迎面一陣海風卷來，半點不溫柔，卻夾雜著叫人心動的，各色瓜果乃至飯菜的香氣。

　　「嗚哇——」高杉桃翻身跳到船頭，左手微彎，壓在眉梢做眺望狀，「好繁華、人好多啊——」

　　月牙形狀的海灣港口，高大的軍艦艦隊和星星點點的各色商船密布其中，人的聲音源源不絕。

　　有時交易、有時斥罵、有時嬉笑，海軍押送海賊，商人尋找顧客，常常也有居住在海灣後的小鎮居民出來尋找自己出海久久未歸的丈夫、妻子，兒子、女兒……

　　月弧正中一座高大的石台，用磚石砌得密不透風，表面噴繪海軍的標志——天平形狀的海鷗，以及下方的MARINE字樣。

　　頂部則是一座磚混結構、頗有古風的三層建築，灰白相間的色調並不顯眼，卻無人能忽視它的存在。

　　不論是那上翹的重檐歇山頂，還是零星用古樸正紅妝點的欄杆，又或其後鶴骨龍筋的松枝，都以其典雅、威嚴、高貴，像征著這裡的名字：

　　此處正是，正義的要塞，海軍本部所在地——馬林佛多！！

第106章 朝聞天下 「他應該要成為，最優秀的海……

　　四皇三缺一號剛進海灣, 薩卡斯基一通電話打過來：「七號碼頭，我的副官在那裡。」

　　船只入港——尤其是海軍總部這樣的港口，登記當然是很嚴格的, 薩卡斯基的副官埃爾文正是為了幫她辦理相關手續特意前來。

　　倒是方便了德雷克和羅西南迪，他們下船前一直設想, 假如高杉桃因為太過興奮一口氣跑進馬林佛多，最後必然是他們倆來完成所有文書工作。

　　埃爾文身材高大，長相平平, 臉上沒什麼表情, 咬字很清晰：「兩位一起下船即可，中將大人有特快處理通道。」

　　高杉桃叮囑他一定保護好船，說是非常重要的好朋友送的禮物，這才跟著羅西南迪往城裡跑去。

　　目送三人走遠，埃爾文閃身上船，先把旗幟和船帆一股腦卷下來, 看著上頭的標志, 立刻給自家中將大人打了個內部通訊：「薩卡斯基中將，高杉少將帶回來的船只有海賊殘留的痕跡。」

　　「那就清除。」

　　「但高杉少將特意囑咐, 不要對船只造成任何破壞。」埃爾文客觀闡述, 「旗幟和船帆也是船只的一部分。」

　　「……」

　　半晌，電話蟲那頭簡短地說：「先收起來。」

　　「是。」

　　埃爾文並不意外地將電話蟲收起。

　　雖說高杉少將的存在一向神秘，連波魯薩利諾中將他們都鮮少得知一星半點消息，但作為薩卡斯基中將的副官，他倒是有幾分說不上了解的了解。

　　在他看來，高杉少將做出來的事，不論多荒唐，在薩卡斯基中將這裡至少還能提一嘴, 有至少20%的通過率。

　　至於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這樣想著，埃爾文小心翼翼將船艙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危險品和潛伏人員後，示意碼頭的負責人員將船只引去特殊通道。

　　與此同時，高杉桃三人也已經走到了海軍本部的建築內部。

　　石台的部分也是有房間的，不過光照很差，畢竟有一整面都用來做轉眼威武的石牆。

　　上升到20樓往上之後，視野隨之一亮，顏色也變得豐富起來。

　　引路的士兵介紹：「……將級以上的軍官視情況在這裡辦公，頂樓是全軍總帥，『空』大人的辦公室，往下依次是元帥大人、大將和本部中將的辦公室。」

　　「不過因為空屋資源不足，本部中將又常年外出執行任務，一般是保留十個房間，分布在兩層樓裡輪流使用。」

　　高杉桃舉手：「那少將呢？」

　　「少將的話，這個……」士兵有些支吾。少將的軍銜倒不低，但放在本部就不夠看了，要知道光是中將，這裡都能經常見到十幾二十個圍在一起說話鬥毆的場景，還不包括一個頂十個的巨人族中將……

　　級別低，人數就多，專門給少將留出辦公室的話，天守閣都不夠用的。

　　但他也不能直接說「您級別不夠」啊，萬一人家就是有這個運氣，轉頭升任中將，接替薩卡斯基大人的位置，那他不是白白得罪人了嗎？

　　好在三個人裡有羅西南迪，金發青年微微一笑，給他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往前繼續帶路，轉而將高杉桃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少將的專屬辦公室不多，不過阿桃你想在這裡辦公的話，可以找直屬上級申請，我想薩卡斯基中將會很樂意接受你的要求。」

　　德雷克聲音很低：「這算不算特權優待？」

　　「要說的話，從我們靠岸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德雷克。」羅西南迪對他說話也是和聲和氣，「否則會被要求在附近停上一周，等資格審查結束才能入港，大概。」

　　普通的軍艦入港不需要等這麼久，最多提前三天通知，當天到了就能安排登陸碼頭。

　　但誰讓她們這艘船看上去就不正經，申請要彙報的對像又那麼特殊呢？

　　畢竟接下來要見的，可不是什麼普通將領，而是海軍本部最高級別指揮官——元帥，佛之戰國啊！

　　*

　　「——羅西！」

　　推開元帥辦公室大門瞬間，一聲驚呼，一個人影從桌後衝過來，就連高杉桃的動態視力都沒太看清他的路線。

　　好在快到面前的時候克制住了，從小跑變成快步，避免了直接把人撞翻的慘劇。

　　「太好了！你沒事——」戰國聲音哽咽，「身上有什麼傷嗎？病症呢？因為你這孩子從來都報喜不報悲，我實在沒辦法相信你在電話蟲裡說的那些情況……」

　　這位海軍唯一元帥穿戴整潔莊嚴，上衣下褲都筆挺潔白，胸前掛著琳琅滿目的徽章，相較於他本人的氣勢卻並不很顯眼。

　　臉上掛一對圓框眼鏡，胡須烏黑，辮成麻花辮的形狀垂在下巴底下，同樣烏黑蓬松的頭發被海軍軍帽壓扁，在兩只耳朵後擠出明顯的圓形。

　　高杉桃盯著他的帽子看了半天。

　　正在抓著羅西南迪的兩手老淚縱橫的戰國元帥，意識到她的目光，用粗糙的指腹拭掉臉頰淚水，衝她盡量和緩地笑了一下：「高杉少將，你做的事我從鶴、羅西這裡都聽說了，做得很好。」

　　高杉桃摸摸頭：「也沒什麼啦，就算戰國元帥你沒有拜托我，那時候看見他我也會幫忙的。」

　　戰國還想說兩句場面話，手指忽然一緊。他垂眼去看，發現羅西南迪不知道什麼時候無意識攥緊了自己的手掌。

　　緊張？

　　再看他面孔，這小子目光亮晶晶，雖然沒有笑，但戰國總能從他的五官上看出一種讓人牙酸的喜悅……

　　嘖嘖，青少年啊……！

　　沒等他叫自家孩子回神，一起在元帥辦公室等著見人的老友卡普也慢悠悠走了過來。

　　此人跟他差不多年齡，不過頭發花白，看著要略老一些，左眼眼尾一道環形傷疤。

　　體格大差不差，姿態比起戰國更不拘小節，就這麼大搖大擺走到高杉桃面前。

　　……唔，這麼近地面對面站著，他也沒在身高上占據什麼優勢。卡普想，這位年輕少將，長得很健康、很不錯嘛！！

　　大約人年紀上來就是這樣，在同行裡看到茁壯成長、體格強健的後輩，心情會格外好——前提是別像薩卡斯基那樣整天板著張死人臉。

　　於是高杉桃的右肩被卡普甩著鐵掌猛拍好幾下，每一下都聲音響亮，給她拍得齜牙咧嘴：「我、我明明用了武裝色霸氣啊，怎麼還這麼疼——」

　　「哇哈哈哈！說明你的武裝色暫時還扛不住老夫的關愛嘛，很簡單的道理！」

　　「……需要用『扛』的已經不能叫做關愛了吧！！」

　　卡普說話聲音很大，高杉桃表情都有點虛無了，感覺自己的耳朵正在慢慢失去知覺。

　　但他本人渾然不覺，畢竟是連元帥的臉色都不看的男人，絮絮叨叨跟她講：「看到你這麼年輕有為的海軍，我就忍不住想到家裡那個倒霉小孩——你說他要是跟你一樣來當海軍多好？」

　　羅西南迪拉著德雷克到旁邊坐下，一人一杯，捧著茶小口小口喝：「小孩？」

　　戰國聽到這個人就煩，抽屜裡找出一盒綠色藥膏，搽在太陽穴：「他孫子，整天鬧著當海賊，不省心的小子。」

　　但自家的孫子怎麼能讓別人說呢？卡普眼睛瞪得像銅鈴，起身就找戰國理論：「說什麼呢戰國！我們家路飛雖說不聽話，但還是省心的很——至少不會像你們家羅西南迪那樣動輒把自己陷在死境裡頭！」

　　「呵！」戰國冷笑，「有本事等你孫子當了海軍再來比。別人比後輩，都是比功績、比軍銜、比威望，你跟我比什麼？一個自甘墮落的未來海賊，跟前途光明的海軍少校比什麼？」

　　卡普也不生氣，笑嘻嘻往身後一指：「要這麼說，最應該驕傲的，是薩卡斯基啊！」

　　被點名的中將赤犬大人，壓了壓頭頂的海軍帽子。

　　高杉桃也順勢看向她第一次見面的所謂頂頭上司。

　　薩卡斯基，綽號赤犬，黑發寸頭，眉眼被帽檐遮住大半，但也能清楚看見和頭發一樣粗而濃的眉毛。

　　比起卡普和戰國，他當然是正值壯年，不知道是因為氣血太足還是因為他吃下熔岩果實成為了岩漿能力者，稍微靠近一些，都能感受到他周圍散發的蓬勃熱量。

　　嘴角始終緊抿，用卡普的話說就是「誰也沒欠他幾個上億的海賊腦袋吧」，自從她們三人進屋，始終沒動過位置，也沒開口說話，但沒人能忽略他在這間屋子裡的存在感——高杉桃個人認為，這和薩卡斯基的穿搭品味不無關系。

　　當然，他這種注重規矩和傳統的人物，外面的海軍大衣和軍帽也是相當齊全。

　　但雪白的大衣底下，是玫瑰紅的西裝三件套，搭配顏色更淺一些的襯衫，胸口還有一朵精致的玫瑰花手工刺繡。怎麼看都有點……

　　呃，悶騷。

　　雖說氣場撲面而來，高杉桃也還是一點都不拘謹，兩步走到他跟前，打招呼叫他：「哈啰，薩卡斯基中將！」

　　「……嗯。」男人從單人沙發上站起，個頭相當高大，目測三米五往上，「路上如何？」

　　「還好還好，就是不太會開船，差點把大家打包送進海裡喂魚。」

　　太松懈了！就算她比別人要特殊一些，也不能在完全不懂得海洋的時候就貿然出航。薩卡斯基本來想這樣訓她，但高杉桃立刻又說：「有沒有什麼航海技術訓練班啊？我想去補補課。」

　　她態度這麼好，搞得話到嘴邊不知怎麼講。薩卡斯基重新抿起唇，硬邦邦說：「之後把你的信息報給我的副官，你今天已經見過面的埃爾文，他會替你報名。」

　　「這麼方便嗎？太好啦！」

　　高杉桃滿意了，轉而又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可以在這裡面有一間辦公室嗎？」

　　「你有什麼工作需要辦公室？」

　　「沒有是沒有……但有自己的辦公室，難道不會覺得這份工作更穩定、更可靠、更能長久干下去嗎？」

　　「…………」比起頭痛，薩卡斯基甚至已經開始疑惑，「你為什麼膽子這麼大？」

　　高杉桃一呆，隨即表情變幻莫測起來。

　　所以她作為少將，想要得到一個辦公室，是一件非常大膽、越權、挑釁的行為嗎？這是真的不合規矩，還是薩卡斯基中將試圖pua她？

　　不對，他應該還沒有這樣的情商。

　　所以少將先天就不被允許在這裡擁有辦公室，是絕對的規則，連中將大人都不方便插手……？

　　何等的腐朽！何等的頑固！！

　　「不管你在想什麼，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薩卡斯基淡淡說。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帶著黑皮手套的兩手發出關節活動的脆響。想了想，決定還是送佛送到西，要入港、要補習也都幫忙辦了，不差這一次。

　　不過還是要把話說清楚：「首先，你的辦公室不是獨立的，是在我辦公室裡的隔間。」

　　高杉桃眼睛亮了起來：「沒問題！」

　　「其次，既然給你設了辦公室，每天都要來上班。」

　　「沒問題！」

　　「最後，」薩卡斯基冷冷盯她，像只狩獵前蓄勢待發磨著爪子的猛虎，「……也不要指望別人會永遠這樣幫你，該自己做的事要學著做。」

　　「這是當然，不過中將大人你願意幫我一次已經很好了，這本來也不是你的義務嘛。所以還是要多謝你！」

　　薩卡斯基……薩卡斯基又不說話了。

　　卡普樂得連仙貝都不吃了，手裡揉搓戰國養在辦公室的小羊，嘖嘖稱奇：「薩卡斯基竟然沒直接訓人，本身就已經很稀奇……」

　　戰國把自己的仙貝從他身邊搶回來，在茶杯邊細致堆出一座塔：「況且說到底，還是幫了她的忙——還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惡人自有惡人磨~」卡普快樂得哼起小調，「看來我們之前考慮的方向都錯了嘛。」

　　不出意外，近期他們就要公布有且僅有的三位大將人選，其中庫贊多少有些不著調、波魯薩利諾能不干活就不干活，愛干活還著調的薩卡斯基，又少了幾分人味。

　　當中將的時候，能完成任務已經算是80%合格，當大將就不止如此。

　　一共三個大將，每個都代表著自己的正義，同時也代表著海軍的正義。

　　換言之，他們的做法很容易被看作是海軍的態度，這也是為什麼大將要對天龍人的呼叫保持應答——這意味著海軍依然是世界政府的第一武裝力量。

　　從這個角度來看，薩卡斯基能力有余，做事時態度也端正，不如說經常端正過頭、用力過猛，讓卡普和戰國並不能說出「將他提拔為大將是一個對四海人民都好的決定」這樣的話。

　　現在這副樣子，看著倒是順眼很多。

　　「有時，越是高位者，越要表露出一些小破綻。」戰國輕聲說，「羅西南迪，你也要記住，弱者無法選擇死去的方式，但如果對面是實力相當的強者，那麼決定勝負的就是——」

　　他指了指羅西南迪的胸膛。

　　沉默片刻，轉而問他：「之前不是說在堂吉訶德家族撿到一個小孩嗎？沒見你帶回來啊。」

　　羅西南迪面對戰國的時候，比起將他看做上司，更多是看做自己的父親，於是聳聳肩，語氣很輕松：「那小子有他自己的人生，我只是把他從糟糕的夢裡拽出來，清醒之後，就該他自己做決定了。」

　　戰國哼了一聲：「你倒是看得開，比卡普那種死活要把孫子命運捆在自己這架戰車上的老頑固要好一百倍。」

　　卡普：「我是老頑固的話，你也是老頑固，你是比我更老的老頑固！」

　　「我只比你大一歲！」

　　「大一歲就是老了一歲！」卡普喘口氣，順嘴問，「那你說的那個小子去干什麼了？不是說以前學醫嗎？回去當醫生了吧？」

　　「呃。」羅西南迪衝高杉桃使了個眼色，兩人把德雷克拽起來，慢慢往門口撤退，「這個，不是什麼很值得驕傲的職業規劃，就不說了……」

　　「嗯？」戰國以為他在給卡普留面子，勉勵道，「隨便說，不要怕，小米果。有我在這裡，誰都不能隨意傷害你。」

　　高杉桃摸到門把手，衝羅西南迪堅定地頷首，臉鼓得像剛蒸熟的年糕，一副馬上就要英勇就義的樣子。

　　對上薩卡斯基的挑眉，又討好地笑了一下，年糕臉蛋輕輕抖動。

　　嘿嘿，長官大人，看破不說破嘛！

　　薩卡斯基於是繼續沉默地看他們三個在門邊表演。

　　羅西南迪也終於沒扛住兩老頭的追問，結結巴巴說：「嗯、嗯，他就是……呃，這個，他去當了海賊。」

　　說完，手腕一緊，被高杉桃抓著就往外跑。

　　身後的戰國，在原地愣神十秒。

　　等……他拿羅西南迪當兒子看待，羅西南迪撿了個小男孩，不惜生命地也把人救活，那麼這孩子就是他孫子一般的存在……

　　他的孫子，要當海賊……要跟卡普那白痴的孫子一樣，當毫無前景可言的海賊……

　　直到卡普都快笑得背過氣去了，才衝到門邊，對著三個飛速消失中的背影怒喝：「給我滾回來——羅西南迪——把你那個小孩給我抓回來！！」

　　「他應該要成為，最優秀的海軍士兵才對啊！！！」

　　*

　　一周後的某日下午，海軍本部，天守閣。

　　「……以上是偉大航路前半段這一周以來的情況彙總，具體數據要等今天G23的傷亡彙總出來以後才能完成統計。」

　　「盡快。」

　　「是。此外，今天您有兩個會議要參加，還有庫贊中將那邊，要求您對前天在西海對他下屬艦隊進行批評和指導的行為做出解釋……」

　　薩卡斯基全當《朝聞天下》聽著，就這麼腳下如風走進辦公室。停頓了一秒，幅度不大地側過耳朵，副官的聲音隨之精准停下。

　　他轉向往旁邊的小辦公室走去。

　　拉開紙門，裡面空無一人，回過身問副官埃爾文：「那家伙呢？」

　　「高杉少將今天上午九點來到辦公室完成打卡。」埃爾文一五一十地陳述，「上午十點三十二分和羅西南迪少校一起前往新兵訓練營了。」

　　「打卡？」薩卡斯基重復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單詞，「新兵訓練營？」

　　「是的。當日和兩位一同前來馬林佛多的還有一位名為德雷克的青年，此時正在新兵訓練營接受訓練。」

　　「是麼？」

　　埃爾文沒再接話，他知道這時候中將大人的問句只是一個無意義的語氣詞。

　　等薩卡斯基進入辦公室坐下，批了兩份文件，又給G1支部的鼯鼠發去一封指示，叫他做好接應客人的准備。

　　往肚子裡灌一杯黑咖啡，又撥弄兩下自己修剪的松枝，才緩緩開口：

　　「……讓她玩夠了早點回來上班。」

　　埃爾文嗆了一聲：「咳、咳咳！……嗯，是。」

　　老天爺，剛剛那也是自家老板說得出來的話？是他那個脾氣又臭又硬除了正義估計字典裡沒有第三個字的老板能說得出來的話？

　　差點憋不住笑，把命交代在這裡。

　　埃爾文在心裡告誡自己，以後在薩卡斯基中將面前提及高杉少將時，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啊！

　　這時的高杉桃其實才到新兵訓練營不久。

　　她食量大，一頓不吃就餓得慌，羅西南迪於是常常給她順點戰國的零食。元帥牌！雖然味道一般，但畢竟是牌子貨！

　　今天順零食的時候被戰國發現了，逮住就是一通訓，果然就沒趕上德雷克的休息時間。

　　她和羅西南迪都有軍銜在身，德雷克則不然，還要從新兵做起。她們兩人到訓練場的時候，德雷克正要開始下一場練習。

　　「啊！德雷克——」

　　那個正要跟同期往訓練場走的背影回過頭，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旁邊的人戳他，他貌似有些抱歉地點點頭，這才走過來。

　　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笑了，反而微皺著眉，語氣卻並不強硬，臉頰不知道是因為訓練還是太陽而微紅：「你們怎麼又來了？不是說了，我在訓練營過得還不錯……」

　　「不是啦，你過得很不錯，但我們是朋友，就會想要見面啊。」高杉桃扳著他的肩膀左看右看，「好像變壯了？」

　　羅西南迪退後半步，撅著嘴上下打量他，一副品鑒的表情：「感覺，腿變長了！」

　　「……我都二十幾歲了，還會變長嗎？」

　　「會啊！」高杉桃很有發言權，「我感覺我還在長高呢！」

　　德雷克= =地看著她：「要是我說了能算數的話，三米就是一個相當不錯的身高了，薩卡斯基中將也沒突破三米吧？」

　　就這麼無意識閑聊了兩句，他看見同期衝他招手，於是收斂起不知什麼時候露出來的微笑：「總之，現在還是訓練時間，要聊天的話等我練完吧？」

　　「也好。」高杉桃伸手把已經開始跟新兵坐在一起聊教官八卦的羅西南迪抓過來，「那你先練？我跟他在旁邊逛一逛，結束了一起吃飯哦！」

　　「嗯。」

　　德雷克目送她拎著羅西南迪往旁邊的海軍紀念館走，自己也朝訓練場地走去。

　　同期看他聊完，走過來跟他勾肩搭背，忽然像發現什麼罕見物種一樣大叫：「咦？原來德雷克你是會笑的嗎……我還以為你生來就不愛笑咧！」

　　「……是人當然就會笑。」

　　「哦哦，原來德雷克你是人嗎？我還以為你生來就是人機咧！」

　　「…………你真會聊天。」

　　就在德雷克疲於應付自己的同期新兵時，訓練場外走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新兵們小聲驚呼起來：「是卡普、是英雄卡普中將！！」

　　「天哪！是傳說中多次將『海賊王』羅傑逼到絕境的卡普大人——」

　　卡普懷裡揣一袋超大號仙貝套裝，還是那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走姿，搖搖晃晃走到訓練場邊，中氣十足開口：「下個月就是萬眾矚目的大比武了！你們這群新兵蛋子也要打起精神好好表現！誰敢丟海軍的臉，等著被處置吧！哇哈哈哈！！」

　　「是！卡普中將！我們絕不會讓海軍的榮光暗淡下去！」

　　「那就好！有精神就是好事啊，哈哈哈哈哈！！」

　　嗯？什麼東西？大比武？

　　高杉桃扭頭，目光灼灼看向羅西南迪。

　　後者嘆氣：「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上到總部下到支部，全偉大航路的海軍都會參與，派出中將級別以下的精兵來到這裡比試……」

　　「很盛大？」

　　羅西南迪點頭。

　　「很重要？」

　　羅西南迪點頭。

　　「對升職加薪很有用？」

　　羅西南迪：「……你還想往哪裡升職啊？」都少將了！

　　他苦口婆心：「少將往上，基本上是要看空位的——譬如之前有個中將戰死了，巨人族有個少將才升得上去，所以就算你在大比武裡表現得很好，最大可能就是變得非常出名，被很多海賊記住這張臉……」

　　「那就是說，很多人都會看咯？」高杉桃興致勃勃，「我在現場跟卡老師燼老師馬爾高他們打招呼的話……」

　　「……會被薩卡斯基中將當場處決吧，我猜。」羅西南迪滿頭黑線。

　　說的也是。高杉桃撇撇嘴，畢竟那時候路飛乘船繞海軍本部一周都能霸榜全世界頭版頭條，被評為「最惡劣的挑釁之舉」，她要是在大比武上跟四皇打招呼，估計能原地通敵叛國然後直接被砍頭。

　　「不管怎麼說，我要贏！」高杉桃在羅西南迪無語的眼神裡，原地跳起，兩手叉腰，「決定了！我要參加這次大比武，然後拿到優勝——」

　　「然後再隨便抓幾個有名的海賊，履歷不就會變得金光閃閃pikapika的嗎？！總有一天，我要坐上那紅絲絨軟墊鑲金邊的大將之位！」

　　羅西南迪：「大將的話，天龍人有什麼問題需要隨叫隨到吧？」

　　高杉桃光速改口：「總有一天，我要坐上那中將之位——！！」

　　羅西南迪就覺得好笑。他自認算是海軍裡很稚拙的一批，雖說幼年不幸，但被戰國元帥收養後，客觀上算是比以往有了更好的條件，也有資格在海軍裡摸爬滾打多年，還是堅信善良的價值和意義。

　　但高杉桃又不同。

　　她雖然完全稱得上有話直說、心直口快，甚至誇張一些，嫉惡如仇，但絕不叫人擔心她的處境——即便她剛剛就在海軍本部的新兵訓練營裡，當著羅西南迪的面表示了對天龍人的鄙夷。

　　也許是因為武力的強大？也許是因為她認識那麼多、不同勢力的朋友？

　　也許只是因為她給人一種，會對自己的每一句話負責的感覺。

　　羅西南迪微笑起來。

　　不管怎麼說，他總是願意相信她的每一句話都能成真。

　　「等你升任中將的那一天，我要不要也准備一份賀禮啊……」

　　「當然要吧！難道你想過不准備嗎？我有點生氣了哦？」

　　「別生氣啊我親愛的momo！這樣好了，今天我偷德雷克的錢包請你吃飯——」


第107章 特訓 真是熱鬧非凡的海軍總部呢！……

　　大比武實在是一場四海級別的盛會, 最開始高杉桃還對此沒有什麼體會，但那天被戰國元帥叫去辦公室，要求她在接下來一個月內緊急特訓, 以求取得好名次之後，她忽然就意識到原來這也不失為一種彰顯肌肉的面子工程。

　　「……感覺就好像, 本部的人不能輸給支部？這種感覺？」她嚼著炸雞塊這麼說。

　　羅西南迪一言難盡地在她盤子裡的塔塔醬上戳了一下。

　　德雷克猶豫著問：「原來是這樣嗎？本部的人會在支部的人面前格外有自尊心嗎？確實，本部似乎都是篩選之後的精英，雖然誰也沒有這樣說過, 但都會認為同等級之下, 本部的將士比支部的將士更強吧？」

　　「對吧！我就知道德雷克你能理解的！」高杉桃跟他碰了一下杯。

　　海軍按例是不允許飲酒的，航行在外的話，只要能控制住副官和監察的嘴就沒人管得著，不過在本部的食堂裡是見不到酒精影子的。

　　倒是在馬林佛多，海軍本部後方拱衛的繁華小鎮上，能見到不少酒館。

　　就算是最不近人情的薩卡斯基, 也不會到這裡來抓人——在海上孤單漂泊這麼久的海兵回到陸地, 喝些酒暖暖身子也是應有的享受。

　　三人所在的這家酒館也是如此，杯盤碰撞起來清脆響亮, 交談的聲音其實不大, 但因為同時說話的人太多，像是某種靠言語發電的大型機器一樣嗡嗡作響。

　　酒館裡面幾乎見不到幾個鎮民，全是臉頰熏紅的海軍士兵。

　　德雷克倒是眉毛擰緊，認為這群人太不警惕，也不足夠愛惜自己的身份——「海軍可不是這樣鬧著玩的家伙們能夠勝任的！」他有時會這樣講。

　　但羅西南迪哄了兩句又好了，抿著嘴不說什麼，自己悶頭喝無酒精碳酸水。

　　他的性格比起羅西南迪要板正太多，後者憂心忡忡, 送他回去之後偷偷跟高杉桃說，擔心他這個樣子在新兵訓練營裡要受罪。

　　這種話當然不會當面講，雖然三人認識的時間不足半年，但羅西南迪和高杉桃都很清楚，德雷克是寧可吃苦也不想讓人看輕的類型。

　　高杉桃倒覺得這沒什麼：「集體生活這種事沒人能不吃苦啦，要是吃苦到了必須改變自己的地步，我們會看出來的。而且德雷克也不是白痴。」

　　往天守閣的方向走了兩步，她目視前方，無語地嘆口氣：「好吧好吧，想點辦法多跟他見面？總是以我們兩個的名義會很奇怪，想個不那麼突兀，但是名義上也說得過去的辦法好了。」

　　羅西南迪一下收起要哭不哭的表情：「太好了阿桃！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有你這樣的人做朋友，真是德雷克和我的幸運啊！」

　　「……禁止捧殺！！」

　　很快，這事就有了結果。

　　新兵訓練營的某天上午，緊張激烈的身體對抗訓練中，德雷克被教官點名到旁邊：「上頭有令，抽調你去參與為期一個月的特訓，為接下來的大比武做准備。」

　　教官看他，心裡倒覺得這是應該的。事實上很多如今的海軍高級將領，都是從新兵訓練營，或征兵訓練營裡直接挖出來的人才——同期之間實力差距往往不大，而這時，反而能將真正的強者凸顯出來，如囊中之錐，是藏不住的。

　　德雷克雖然並沒有吃下任何惡魔果實，但表露出來的意志力、決心和□□強度，已經足夠被上頭看中了。

　　教官拍拍他，沒再多說什麼：「機會來臨的時候，抓住它。」說完就回了訓練場。

　　德雷克則五味雜陳地被引路的海兵帶往更隱蔽的一處訓練場地。

　　他到的時候，訓練場地已經有人在挨打了，聽聲音的話，不出意外應該是羅西南迪。

　　真正走進去的時候卻嚇了一跳：「薩、薩卡斯基中將！！」

　　高大的男人站在場邊，距離門口不近不遠，渾身上下別說傷痕，一點灰燼沒有。

　　聽見問好，也只是抬了一下眉頭，德雷克卻一點不覺得他傲慢。

　　薩卡斯基中將的話，這種程度的回應已經很禮貌了哇！

　　再往下看，他腳邊草坪上躺著一個渾身繃帶的家伙，原來高杉桃已經挨過一輪揍，躺了一會兒屍，看見他過來，動了下手指，模模糊糊說：「哈、哈啰，德雷庫！歡迎加霧，挨揍小分度！」

　　德雷克：「……」

　　德雷克：「…………我好像走錯了？」

　　一只冰涼的、似乎還能見到霧氣的手搭在他的肩頭。德雷克感到自己像是被冰封一般動彈不得，聲音也開始發抖：「那、那個……」

　　男人低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比之薩卡斯基中將，或正在場上輕松毆打羅西南迪的波魯薩利諾中將，來人聲音少些沙啞，多些磁性，聽得人骨頭都跟著顫：「不好意思，小哥，能讓我進去一下嗎？」

　　德雷克剛讓了半個身位，那邊薩卡斯基就一聲冷哼：「讓你來訓別人也能遲到？」

　　「……嘛，這不是波魯薩利諾正在場上嗎？遲到一點也不影響吧。」

　　「果然還是毫無長進啊，庫贊。」

　　「薩卡斯基，你是我的上級嗎？」

　　德雷克……德雷克不自覺就是一抖。

　　但那兩人的不對付也很克制，只是拌了幾句嘴，在氣氛演化到快要動手之前，默契地收了神通，沉著臉開始觀戰。

　　這三位就是高杉桃特訓的老師。德雷克心裡清楚，羅西南迪不好說，他絕對是附加進來的，就算要為大比武做准備，以他的實力，也還輪不到三位鼎鼎大名的中將出手訓練。

　　但就像教官說的，機會已經降臨，他必須抓住。

　　他喉結滾動兩下，往旁邊快步衝過去，走到庫贊面前：「庫贊中將——請指導我！！」

　　冰屬性中將「啊啦啦」了半天，最後才說出點有信息量的內容：「雖然有點麻煩，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德雷克已經擺出了戰鬥架勢：「……正合我意。」

　　於是這兩人也去場上開干了。

　　薩卡斯基抱著手臂看了一會兒，自覺足夠寬容，清了清嗓子。

　　高杉桃裝死。

　　薩卡斯基持續清嗓子。

　　高杉桃持續裝死。

　　「……一定要我點名嗎？高杉桃？」他實在搞不清楚這人怎麼會如此無賴，又很古怪，之前明明也積極要學習、訓練不是嗎？但被波魯揍了一頓就頹廢了半天，現在叫她也沒動靜。

　　高杉桃、高杉桃真想給他流個寬面條淚看看。

　　她是想要變強沒錯，但這不代表她就喜歡挨打好不好！！很痛啊！武裝色霸氣一點都不起效啊！

　　什麼石化什麼冰凍什麼超帥的能力都先放到一邊吧！下一站、完美治愈回血技！！

　　……防御的話不好說，萬一系統判定霸氣不如人就開不了完美防御呢？所以還是受傷之後的治療最重要，治療的話，醫生？

　　……但是她腦子裡能想起來都不是什麼正經醫生啊！都是那種會跟情報大王交朋友暗中給黑○會做手術家裡養了一只騎摩托的緊身黑衣頭盔女那樣的壞醫生啊！！

　　「高杉桃。」薩卡斯基的聲音失去了耐性，「起來，該你了。」

　　…………這下真的寬面條淚了。

　　高杉桃別無選擇地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堅毅說：「來吧，薩卡斯基先生——請一點也不要手下留情！」

　　臉頰上的淤青開始發紫，明明有些猙獰，但她卻露齒一笑：「否則就不叫訓練了嘛，對吧？」

　　「……哼。」薩卡斯基摘下帽子扔到一邊，「只會說大話的家伙。」

　　卻並不讓人討厭就是了。

　　*

　　這一處訓練場地不僅位置隱蔽，還因為總部眾人或多或少知道最近在這裡出沒的人來頭不小，幾乎沒人會來。

　　高杉桃、德雷克、羅西南迪三人就在這裡翻來覆去、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往往是前一天被打得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氣，第二天高杉桃又復發惡疾，見了人就挑釁，根本不管來的是誰——三位中將大人當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於是很快開始輪流排班上課。

　　被挑釁，肯定是不能忍的。

　　羅西南迪已經總結出規律，假如是薩卡斯基中將，那沒的說，立刻就調120%的【力量】，在原本已經很強的屬性點上猛按「+」號鍵，然後把三個人都揍得說不出話來。

　　是的，薩卡斯基中將非常喜歡連坐，明明是高杉桃一個人的挑釁，卻總要三個人都付出代價。

　　不過也沒有關系，被他暴揍一頓之後，無論是羅西南迪還是德雷克，都沒力氣朝他的部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那顆桃子復仇了。

　　假如來的人是波魯薩利諾中將，面對挑釁笑兩聲也就算了，該怎麼動手還是怎麼動手，幾乎沒有情緒波動。

　　作為閃光果實能力者，他最擅長的是【速度】。不只是閃避，進攻的速度也快到無法防御，非常善於耍猴一樣溜著人到處跑。

　　作為圍觀過高杉桃和三大皇副對打的資深觀眾，德雷克可以負責任地講，那三位都沒有這樣極致的速度。

　　羅西南迪是那種很擅長自我代入的觀眾，看著看著就看不下去，常常從旁插手，試圖營造2V1的優勢局面。

　　他的靜音屏障倒是能在場上拉開，從失去聽覺的角度干擾也算一種策略，但波魯薩利諾只會微微一笑，然後跳到半空，以高杉桃根本來不及念台詞的速度發射無數圓形光波，名為【八尺瓊勾玉】。

　　……然後兩個人一起挨打。

　　假如是庫贊中將，他慣於節省體力，因此將【節奏】掌控得最好，往往被近身到最後一刻，再不反擊就來不及的地步，才悍然出手，一把將德雷克或羅西南迪凍成冰雕。

　　高杉桃反而還好，德雷克知道她似乎有著操縱火焰的能力，每次都「火遁」、「火遁」地叫著，從虛空中召喚出足以融化寒冰的烈焰。

　　這樣的火焰只能用來防御，她自己也說過，大概是「見聞色」不足，還沒辦法直接施加到比自己更強的人身上，不過現階段在海上已經夠用。

　　有時來圍觀的卡普中將會大笑著鼓勵她再多練練霸氣，用這些花樣繁多的招數，總有一天能把這三個人都打趴。

　　而每到這種時候，庫贊中將的臉色就會變得稍稍有些難看。

　　不止德雷克一個人發現這個問題，中途休息的時候，羅西南迪啃著三明治悄聲說：「他是不是有點討厭你？」

　　高杉桃一開始都沒意識到他在說誰，狠狠塞了五枚巨型六層漢堡，又是兩大壺果蔬汁順氣，才驚訝道：「我？」

　　「嗯。」羅西南迪小幅度點頭，「不覺得嗎？其實目的是強化訓練的話，變強應該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吧？但庫贊中將每次都表現出有些抗拒的態度呢……」

　　高杉桃若有所思。

　　德雷克嚼著薯條看著這一幕，心想等著吧，三、二——

　　「庫贊先生，你討厭我嗎？」

　　……他就知道！！

　　庫贊早就吃完他的午飯，正在閉目養神，隨時准備陷入午睡，聞言支起上身，語調平平：「沒有啊。」

　　他雖說跟高杉晉助共享一個聲優，但很奇怪，並不容易讓高杉桃聯想到自己的老同學。

　　大概兩人差別太大，從性格到能力到對她的態度，不像卡塔庫栗惹人聯想。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庫贊的表情，直覺告訴她面前這個人並沒有在說謊，他的視線也並不躲閃。

　　好吧，高杉桃想，那應該確實沒有？

　　她沒注意庫贊和她對視片刻後突然露出興味的表情，走回去對羅西南迪說：「那應該是討厭你了。」

　　羅西南迪被果汁嗆了個好歹：「咳、咳咳……！！原來是我嗎？」

　　他立刻就被說服了：「對啊，不是桃子，也不大可能會是德雷克……那就只能是我了啊？原來庫贊先生討厭的是我……」

　　德雷克默不作聲地往嘴裡塞沙拉。

　　……不，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腦袋沒事吧？那三個人。」

　　庫贊懶得多說，拉下眼罩開始睡覺。

　　偶爾經過這裡的人也就是卡普和鶴，大部分時候兩個人都是一起路過，對著訓練場裡指指點點、嘻嘻哈哈。

　　極少數時候也會心生同情，想著這三個沒輕重的男人，別一會兒把未來的希望之星給練死了吧？

　　但又總能看見高杉桃齜牙咧嘴地爬起來，羅西南迪和德雷克緊隨其後。

　　「三個人裡，她的實力最強悍。」卡普的語氣不無欣賞，「盡管如此，一直挨揍的滋味也不好受啊！哇哈哈哈！還是能每一次都飛快站起來，說明她的精神也足夠強韌，果然是我看中的人才！」

　　「你看中的？」鶴輕輕飛了他一個白眼，「人家是薩卡斯基名正言順的下屬，跟你隔得很遠，謝謝。再說羅西和德雷克，雖然能力稍遜，卻也不服輸，更沒有因此心生齟齬，都是好孩子。」

　　卡普也不爭辯，他心裡有另一樁事。

　　小桃子常常用的那一招：手臂伸長進攻，又或抓住遠處物體通過彈力來閃避，以及她出招時的聲音……

　　不管怎麼說，像啊，真像啊！

　　要不是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那倒霉果實是自己孫子吃掉的，恐怕已經要把她當做新發現的能力者報上去了。

　　怎麼說？果然是那家伙的功勞嗎？

　　卡普咂咂嘴。不管是什麼離奇的現像，只要跟貝加龐克扯上關系，似乎就一切都變得好理解了起來啊……

　　於是撇下這事不談，繼續圍觀。很快欣賞到了諸如《高杉桃力戰三大將》、《敗》、《羅西南迪與德雷克混戰三大將》、《敗》等世界名畫。

　　兩人對此發表一番我們海軍果然是蒸蒸日上人才輩出未來可期之類的言論，就往各自的辦公室走去了。

　　當然，雖然觀眾無聲地來，無聲地去，但他們的身後，三小只依然在絕贊挨揍中。

　　真是熱鬧非凡的海軍總部呢！

　　*

　　兩周後，中將辦公室。

　　薩卡斯基剛到不久，大衣上還沾著霧氣，脫下來掛在門口的衣架上，他用特制的毛巾擦干淨黑手套上的水珠，接著走到窗邊，端起長桌上溫度正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他前幾天在外海執行任務，隨手就是幾個億的腦袋扔進倉庫。又是幾套懸賞令報廢，薩卡斯基在海軍之中被稱為「懸賞令殺手」不是沒有理由的，DEAD OR ALIVE這個選擇題，在他手裡的答案有且僅有DEAD而已。

　　海軍內部領懸賞和那些海賊獵人又不太一樣，是拿不到全款的，要按軍銜、年功、作戰出力情況綜合評估。

　　但這些跟他都沒關系，薩卡斯基斬殺海賊並不為得到什麼，他心中的正義就是將海賊殺到一個不剩。

　　如此，方能安眠。

　　「薩卡斯基中將，這是今天的特訓報告，已經按照您的口述整理好。」埃爾文把紙質文件遞到他桌上，「您確認沒有問題的話，加蓋您的私章就可以提交給元帥那邊了。」

　　薩卡斯基伸手拿起文件，飛快翻了一遍。實際目光並沒隨著文字上下動，反而在心裡回想著她近來的表現。

　　首先，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脾氣有點怪。但還在能夠改正的限度裡，叫人頭疼，但作風不差。

　　從根基上來講，是好孩子。

　　「波魯薩利諾的課程砍半。」他隨口說。

　　「那多出來的時間……？」

　　埃爾文想說要不讓高杉少將酌情休息一下，似乎也是不錯的安排，畢竟她在總部也有自己的朋友，多少會想要一些自由時間吧？這樣顯得您恩威並施，少將本人也會十分感激您的恩惠……

　　但薩卡斯基說：「全部換成我。」

　　「……」埃爾文哽了一下，「是，立刻為您調整時間，薩卡斯基中將。」

　　*

　　另一間中將辦公室。

　　「波魯薩利諾中將，下午好。各處提交的工作任務和相關報告已經到位，還是像以前那樣向您彙報嗎？」

　　瘦高的男人「嗯」了一聲，手指隨意往桌面上劃拉一圈，慢條斯理摘下眼鏡往辦公椅上躺。

　　副官走到桌前，熟練地替他將桌上的材料、文件、報表、申請書等等整理分類，飛速翻閱後，簡要詢問：「太陽海賊團除了甚平之外，其他魚人四散到各處組成小型海賊團的情報？」

　　「……pass。」

　　「遵命。北海海域，Germa666疑似加速擴張中的情報？」

　　「這個可以keep。」

　　「明白。七武海、世界第一大劍豪，喬拉可爾·米霍克日前登陸島嶼克拉伊咖那，至今未有出發跡像。」

　　「交給薩卡斯基好了。」波魯薩利諾打了個呵欠，懶洋洋蛐蛐自己的同事，「反正他很關心七武海的事情嘛，之前那個九蛇島女帝的加入他也看不順眼不是嗎？都交給他做好了。」

　　「了解。魚人島王妃乙姬女士遭到刺殺，凶吉未蔔的情報？」

　　「嗯……這件事，偷偷塞給卡普中將吧。」

　　「偷偷？」

　　「……趁他去戰國元帥辦公室偷仙貝的時候？」

　　「波魯薩利諾中將，這種級別的任務，還是您親自動手吧。」

　　「真是懶惰的孩子呢，哎呀~~」

　　副官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翻到下一份報告：「下一周，高杉少將的訓練日程安排……」

　　「那個不是一早就定好了嗎？」愛抱怨的中將先生往茶杯裡加了至少五塊方糖，「話說回來，桃子少將是個難得抗揍又有趣的家伙不是嗎？跟她一起上班的話，連工作都沒那麼討厭了。」

　　「……波魯薩利諾中將。」副官聲音平靜，但怎麼聽似乎都有些幸災樂禍，「根據剛剛薩卡斯基中將方面的要求，下一周您的訓練課程從7節縮短到2節，額外的5節都由薩卡斯基中將代班。」

　　波魯薩利諾伸向茶杯的手停了一下，很慢、很慢地喝了一口自己的甜紅茶。

　　明明是很有趣的孩子，要是一味被薩卡斯基哄騙，豈不是會變得跟他一樣無聊？每天就知道修剪盆栽、吃白米飯，板著臉在本部走來走去，連招數都是最無聊的拳頭——他可不敢想像小桃子變成女版薩卡斯基的樣子！

　　半晌，他衝副官伸手：「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讓老夫親自過目吧。」

　　副官露出一個很公事公辦的笑，順帶著把桌上的鋼筆也一起遞了過去：「如果您有任何修改意見，請用。」

　　「真是體貼的孩子呢，哎呀~~」

　　*

　　又，另一間中將辦公室。

　　「庫贊中將……庫贊中將？人呢？——啊！今天要彙報的材料！！」

　　雪白的紙張從副官手裡稀裡嘩啦飛出，一股腦卷到窗外，再無挽回余地地落向樹梢。

　　再往下視野受阻，什麼都看不見了。副官暗罵一聲倒霉，又慶幸這會兒上司不在辦公室，干脆回頭再去印一份來。

　　那些沒人管的紙張三三兩兩掛在樹梢，忽然，底下的葉片從自然垂落的生嫩狀態往上一頂，將文件盡數戳落下去，就這麼飄搖到了樹下，蓋在午睡之人的臉上。

　　葉片上的冰晶唰地消失，復又無力垂下，比之前蔫兒了不少。

　　男人掀開眼罩，嘟噥一句抱歉，隨手撿一張紙放到眼前。

　　「訓練計劃安排……啊啦啦？我怎麼變成一節課了？」

　　他忽然從樹下鯉魚打挺站起，險些撞上最近的一簇枝丫。

　　但這並不重要，庫贊摩挲兩下自己方形的下巴，覺得不能夠這樣坐以待斃。

　　她有那樣奇怪的眼睛，那樣奇怪的能力，假使用錯地方，豈不叫人擔心？學她的長官那樣，對著平民百姓的逃難船出拳，豈不辜負了「正義」之名？

　　庫贊揉一把自己的卷發，總覺得麻煩，但他身上麻煩事不少，看顧小女孩的工作已經有一，再二再三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那老爺子常常說，『就算是海賊，也要分討厭的和該死的』——不對，不是這一句。應該是，『譴責之前，先了解她』……對了，就這樣吧？」

　　從胸前口袋裡掏出鋼筆，庫贊隨手在高杉桃的訓練計劃安排表上塗塗抹抹起來。

　　嗯，完成！

　　他滿意地曲起手指輕彈這張薄薄紙片，又把其他可回收垃圾撿起來，用外套卷成一團，哼著歌向草坪外走去。


第108章 盆景 「當海軍，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所以當薩卡斯基趕到訓練場, 卻發現自己並不是今天實際安排的授課老師時，也並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

　　他雖然有著岩漿的能力，頭腦卻相當好用, 用庫贊的話說，「在他沒有主動迎接那些衝垮理智的滾燙暴戾之前, 也算是個人」。

　　況且他不是沒做過篡改別人行程的事，只稍微一想，立刻就能明白這也算一種報應不爽。

　　不過時間已經騰出來了, 在旁邊觀戰也不是不行。

　　就這麼一觀, 有了個更客觀些的視角，讓薩卡斯基反而能相對冷靜地評估高杉桃的情況。

　　一段時間的訓練下來，不止他們熟悉了這家伙的能力，也讓她熟悉了一種高水平、快節奏的對戰。

　　一開始交手的時候，雖說他們三人並沒有私下交流，但都能感覺到她對那種極致的、不把自己的能力開發到極限就無法取勝的戰鬥並不適應。

　　頭腦靈活、能力多變, 這當然很強, 但強歸強，在行動上始終很保守。

　　庫贊認為內部訓練本來就不必互相下死手, 她有些收著也很正常；波魯薩利諾則興致勃勃猜測, 說她大概就是因為太強了，所以沒有機會進一步變強。

　　好比橡膠和火焰、帶有毒粉的花朵和讓他們都有些吃不消的能量波攻擊，都很有效、單獨拎出來看都是強有力的進攻招式。

　　但怎麼看都很混亂，毫無搭配、毫無設計。

　　也許有一些已經成型的招數——但因為不明原因而沒能在他們三人面前用上——其他的東西又太零碎，看上去無法成為一個體系。

　　硬要在實戰中出真知，不是不可以。薩卡斯基暗忖，但差距太大就失去了讓她從中進階、提升的可能。

　　不如去真實的任務中鍛煉。

　　這麼一周多的特訓，倒是已經替她把「見聞色」和「武裝色」兩門霸氣練得爐火純青, 也不算毫無收獲。

　　於是這天之後，薩卡斯基做主調整了高杉桃的訓練頻率，從每天不分晝夜的練習，變成每周三次，三位中將一人負責一次。

　　那兩人也是一貫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沒對此發表意見，高杉桃因此突然像是放假一樣多了無數休息時間。

　　經常干活的人都知道，一直繁忙還好，一直繁忙但突然閑下來，多少有點不知道該干什麼。

　　況且高杉桃不像德雷克和羅西南迪，前者不訓練的時間就回新兵訓練營去，羅西南迪也有戰國安排下來的工作要忙。

　　她左看右看，只好自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高杉桃ソ馬林佛多大冒險！

　　一大早當然是晨練，她才跑了五公裡，就偶遇了也來晨練的本部炮兵特攻訓練營，於是二話不說混了進去。

　　船只上的炮兵當然是很重要的，畢竟算是技術工種。高杉桃只是跟人家晨練一天，很快打聽出來，除了早晚的身體素質訓練，他們甚至還要去海軍學院上課！

　　——上課！

　　高杉桃腦袋裡的燈泡「叮」一聲就亮了，對啊！上課！她之前還跟薩卡斯基先生說過呢，怎麼一下忘了？還好現在想起來了，也不晚！

　　於是跑到中將大人辦公室裡說這件事，還提前做好調研，把自己要學的課程全都羅列上去。

　　野心很大，想將目前開課的所有課程都學一遍。

　　「《帆船操縱與操舵》、《海陸戰略》、《槍炮設計與組裝》……」薩卡斯基過目了一遍她的選課，出於禮貌，沉默了片刻，才說，「你確定，都要上？」

　　高杉桃點頭：「都要上！」

　　開玩笑，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之前卡老師和燼哥都提過，海軍內部的教學才是他們制度最寶貴的核心——知識！什麼都比不上知識！

　　尤其在這樣一個交通不便、通訊也不太便的世界觀下，錯過了海軍本部的學習機會，她要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這些東西？

　　前車之鑒，船上陣容再豪華，也比不過一個靠譜的航海士和掌舵手，所以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她呢？

　　這樣一想，她更堅定了：「當海軍，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好大的口氣。

　　但這股勁兒，還不錯。

　　薩卡斯基抿唇。以前看著這張臉，覺得安安靜靜不說話、什麼反應都沒有就是最好的設想，那時剛知道她要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還覺得不太適應。

　　但真正轉醒過來，卻又讓他覺得，果然還是現在這個樣子最好。

　　就算給他機會變回以前，他現在也是不願意的。

　　「……這樣的話，住宿也要去學院宿舍。」他咬字的時候總是有種壓人的氣勢，「不能搞特殊。」

　　「沒問題！」高杉桃一點頭，「我會很快適應的。」

　　現在高杉桃是暫住在他的房子裡——大宅院嘛，古樸、寬闊的日式老宅，干淨整潔，空屋子多到不可思議，高杉桃甚至能每天搖骰子決定去哪個房間睡覺。

　　又有專門的勤務兵，在家裡的點心和各色吃用也都是中將大人和少將大人的雙重份例，過得相當舒心。

　　每天半夜餓了還要去廚房偷摸吃東西的人，怎麼可能在宿舍睡得好？

　　還適應呢。薩卡斯基並不看她，也不勸阻，只在心裡盤算，等她真的去了又受不了，總要在門口好好嘲笑一下。

　　然後再放她進來。

　　*

　　距離正式開始上課還有兩天，高杉桃一有空就去馬林佛多的小鎮裡晃悠。

　　鎮上治安相當不錯，就像公安局周邊的小區很少出現偷盜案一樣，風景也還算不錯，但也都是高杉桃看慣的海景，久了就不覺得新鮮。

　　她最驚喜的還得是各色飯館，因為海軍軍官從四海各地過來，鎮上居民大多數都是隨軍家屬，有的慢慢扎根，就成了土生土長的「馬林佛多」人。

　　然而就算口音改了、樣貌變了，口味卻是不會變的，所以她總能在馬林佛多吃到許多來自各地的特色菜。

　　不能說樣樣都好吃合胃口，但非常新鮮，而且各不相同，高杉桃很喜歡這一點。

　　但樂極生悲這個詞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另外兩個中將聽說她馬上就要去學院學習，也很惋惜，趕緊趁著有空過來揍她一頓。

　　昨天是庫贊，今天是波魯薩利諾，總之揍人的都心滿意足了。

　　等今天的中將特訓結束，波魯薩利諾拍拍灰，跟她留下一串「哎呀~你是很厲害沒錯，但是小桃子，打架的時候不能太留情呀？你看我跟薩卡斯基他們哪次對你留情了？」之類的批語，悠哉哉走了。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則來接她去吃飯。

　　食堂就是普通的大眾食堂，菜色中等，軍官們要是願意用自己的薪水額外加餐，也可以點，不過那樣就難免會貴一些。

　　高杉桃沒有這個需求，她一露臉，食堂打飯的士兵就認了出來，換了個盆給她打菜。

　　於是另外兩個人端著餐盤，她端著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吃。

　　「德雷克，最近新兵訓練營沒什麼事嗎？」羅西南迪夾了塊茄子吃，「總覺得你好像特別有空……？」

　　之前都是需要他們倆去訓練營找人的，最近倒是每天都有時間來一起吃飯了。

　　德雷克耳尖發紅，手裡刀叉把肉塊戳得不堪入目：「……稍微有一點吧。」

　　羅西南迪一瞬間眯眼打量他，但德雷克看過來的時候，又恢復了溫柔的笑容：「是嗎？我還以為是害怕寂寞，所以突然開始黏人了呢。」

　　剛來的時候不會這樣覺得，新鮮的環境和新的朋友能夠彌補離開熟識的孤獨。

　　但這不是又一起特訓了幾天嗎？生活的節奏和四皇三缺一號上相似，總能喚起一些記憶。

　　所以再次迎來變化的時候，會格外不舍啊。

　　這樣說著，余光不自覺去看坐在兩人中間的少將大人。

　　少將大人在埋頭庫庫干飯。

　　理所應當。她當然是不會察覺的，金發少校想，就像一顆無盡燃燒的太陽，那麼遠、那麼火熱地掛在天上，難道還能察覺到底下有渺小的人影，為了取暖而朝她走近嗎？

　　德雷克想要解釋兩句，又覺得欲蓋彌彰，他自己沒覺得有到羅西南迪所說的「黏人」那樣的地步，但真的為此開啟一個話題，怎麼想都怪怪的……

　　啪嗒。

　　餐盤在三人對面放下。托餐盤的手干淨修長，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苟，袖口雪白，看著裝應該是個嚴謹的人物，開口卻不然：「哎呀~~打擾三位用餐了，對面可以坐嗎？」

　　這熟悉的波浪線……

　　白、金、橘三個腦袋齊齊抬頭。

　　波魯薩利諾笑盈盈看著他們。

　　三個腦袋又立刻垂下去。

　　……這也不能怪她們膽小吧？誰讓一個小時前，波魯薩利諾爆錘三人的時候，也是這樣笑盈盈的哇！

　　只露給他三個發旋，悶聲悶氣地合唱：「可以可以！您想坐就坐！」

　　波魯薩利諾也不生氣，坐下後朝斜後方招手：「快來~薩卡斯基，她們說可以坐呢！」

　　等、等等！你說誰？你說誰要過來一起坐下吃飯？你說——

　　三個腦袋齊刷刷抬頭。

　　露出整齊劃一的驚恐面龐。

　　薩卡斯基端著餐盤信步過來，根本不看她們三人的臉，只對著高杉桃的盤子露出不贊同的神情：「……葷素搭配。」

　　說完，把自己盤子裡一堆綠葉菜掃給她。

　　高杉桃：「……」

　　高杉桃：「…………那個，薩卡斯基先生，我是否可以合理猜測，您這是在挑食？」

　　薩卡斯基眉心一跳。

　　「噗。」波魯薩利諾趕緊夾了塊肉進嘴裡，嚼吧嚼吧咽了，表情也控制住了，「這個嘛，老夫可以替他擔保，雖然薩卡斯基長著一張很喜歡吃肉、不喜歡吃菜的臉，雖然他也確實非常喜歡吃肉、一點都不喜歡吃菜——」

　　「但他可不是那種為了完成醫生的囑托，敷衍地要了一堆蔬菜，又掩耳盜鈴甩給自己部下的不負責任之人！」

　　高杉桃：「……」

　　羅西南迪：「……」

　　德雷克：「……」

　　也、也不用說到這個地步吧……薩卡斯基中將臉都黑成炭了……

　　三只小鵪鶉悄悄摸摸吃飯，爭取不讓自己落入海軍的權力漩渦——拜托！那可是兩個中將的鬥爭！

　　德雷克和羅西南迪就不說了，就連高杉桃，她都不知道自己要猴年馬月才能升上這個位置呢！

　　今天食堂有一道紅燒魚排，做得很粗獷，魚是近海捕撈的，看著沒有小刺只有大刺，用筷子稍微一剔就能把肉塊剝落下來。

　　德雷克將魚肉從骨刺上挑出來，整齊放在米飯上，澆上鹹鮮的紅燒汁再大口吃，此時正在跟魚排搏鬥。

　　這種吃法，波魯薩利諾看著眼熟，他說話又無須顧忌，想起來就直接說：「德雷克，你跟小桃子吃飯的樣子倒是很像耶~」

　　羅西南迪一聽，看過去，發現還真是這樣。

　　吃飯這種事，也談不上誰學誰的，但高杉桃吃飯一向是他們在四皇三缺一號上的保留節目。

　　她胃口大，吃得也香，而且不挑食，吃甜食能跟卡塔庫栗拼誰的牙口更好，吃肉能跟燼比誰的消化功能更強。

　　坐在她旁邊吃飯，人人都胃口大開，以至於馬爾高和羅整天憂心糧食不夠。

　　來了海軍也是一樣，雖然上課和訓練都很辛苦，以至於很多人直接失去胃口，每天幾個面包用水硬塞下去填飽肚子，草草了事，但高杉桃還是吃得很快樂。

　　好像吃東西對她來說是一件非常幸福、快樂的事情，而不是僅僅為了維持生命體征。

　　事實上，越是繁重的行程，她吃飯的時候會越投入，這是羅西南迪多日觀察的結論——就好像是有意識地在調節自己的情緒，用食物來填滿精力不足的那一部分。

　　所以他常常覺得阿桃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不僅知道自己要什麼，還知道該怎麼做能幫自己更好、更安全地走到那一步。

　　波魯薩利諾有一下沒一下吃著面條，兩眼微彎，看上去並不是很精神，卻始終打量著面前三人。

　　忽然笑起來，用胳膊捅一下薩卡斯基：「我說，這兩位後輩看上去也挺可靠的不是嗎？假如以後小桃子想要出海，讓他們跟在身邊，你也能放心了吧？」

　　薩卡斯基不語，後槽牙迅猛地嚼著肉塊。

　　波魯薩利諾完全不懂什麼叫見好就收，反而樂呵呵看向德雷克：「德雷克君，你家裡情況如何？」

　　「……父母雙亡？」德雷克下意識回答。

　　「很好。」波魯薩利諾撫掌一笑，「身高倒是矮一些……不過沒關系，隨便吃個果實就能解決問題，體重也不要緊，海軍士兵當然是以強壯為美。那麼，年齡？」

　　「……」德雷克總算後知後覺感到不對，「那個，波魯薩利諾中將……？」

　　「怎麼了，德雷克？你不是想要給薩卡斯基當女婿嗎？」波魯薩利諾笑嘻嘻問。

　　德雷克如遭雷擊。

　　羅西南迪瞥他一眼，搖頭。

　　波魯薩利諾中將擺明了信口開河胡亂說笑，還是動搖成這樣，不穩重啊不穩重，不如他遠矣！

　　德雷克可不管他怎麼想，只覺得腦門轟然一下、眼前發白，又好像被揭去一層用「救命之恩」和「過命之交」掩蓋的東西，隱隱像是要明白什麼的時候……

　　鼻尖傳來一股濃烈的刺鼻硫磺味。

　　薩卡斯基，慢條斯理摘下黑皮手套。

　　德雷克神色一凜，當即表忠心：「屬下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

　　但高杉桃聽著又覺得不對了，雖說我不是很所謂，但你這樣明晃晃地撇清，聽上去也不是很得勁啊！

　　於是皺著眉毛掰過他的臉，從上往下審視他的臉：「什麼意思？」

　　她的容貌並不會叫人產生「真美」或「真可愛」的感覺，就像卡塔庫栗或燼，五官在給人的第一印像裡存在感並不強。

　　只會在對視的瞬間，被她的氣勢所攝，說不出話來。

　　德雷克一愣，眼睛都睜圓了，在旁邊羅西南迪看來竟然顯得有些無措：「……其、其實，屬下也可以冒死……」

　　自稱屬下，他這話應該是對著薩卡斯基說的。

　　但顯然，中將大人並沒領情。

　　光裸的指節開始燒紅，眨眼就到了半透明的地步，岩漿在骨頭裡翻湧，直接衝破皮膚表面湧到外頭來。

　　「還有什麼遺言？」他淡淡問。

　　德雷克咽了口唾沫，面前是紅艷艷的滾滾岩漿，旁邊是高杉桃嘎啦嘎啦嚼碎骨頭咽下去的聲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在羅西南迪相當努力的憋笑聲中，結結巴巴說：「中、中將大人，我一定會努力得到您的認可……」

　　「呵。」

　　薩卡斯基輕彈了一下指尖，岩漿落在桌上，立刻就是一個畸形的洞：「死前還滿嘴胡話。」

　　接著，巨大的拳頭洶湧而出，將德雷克一舉擊出食堂之外。

　　男人施施然坐下，把非常、極其湊巧，正正好被烤成焦炭的蔬菜統統扔了出去。

　　波魯薩利諾在一旁笑得快昏死過去。

　　*

　　很快，去學院上課的日子到了，這意味著高杉桃要搬離臨時居所，前往學院宿舍。

　　畢竟是海軍本部的學院，宿舍當然也是單人間，但要說多麼寬綽奢華肯定是不至於的。

　　單人間裡最多就是一張床一張桌一個櫃子，洗漱衛浴都在外面走廊裡，吃飯則有學院食堂——跟軍官食堂的味道也不可同日而語。

　　高杉桃背著個大包過來，很快收拾好床鋪去學院報道。

　　出乎她的意料，這裡的規章制度並不嚴格，只要來上課的時候登個記，由教學輔助官記錄每個人的上課時長，等修夠了課時就可以報名考試，通過考試後立刻能得到認證。

　　這裡的課程並不以學年、學期為單位來設計，而是盡量壓縮在很短的時間裡完成一門課的所有課時，並且周期性地重復開課。

　　因為學生裡大多都是現役軍官，還有些士兵，都是隨時可能出海做任務的對像，所以和普通的學校不一樣，盡量安排在最短的時間裡讓大家掌握最多的知識。

　　高杉桃捏著自己的課表出了宿舍，心想按照這種斯巴達模式，確實很容易半年速通海軍高級軍官培訓班——前提是沒什麼任務要做的話。

　　馬林佛多畢竟也只是座島，學院名叫學院，其實占地面積不大，一共就四棟不太高的磚樓。

　　運動場什麼的更是不需要，想訓練回本部，有的是地方練。

　　位置夾在小鎮和海軍本部之間，進可被領導暴打，退可用各色美食撫慰自己受傷的身體和心靈。

　　總的來說，還不錯！

　　高杉桃決定現在就去上一節帆船操縱課，於是扭頭往教室走。

　　到了發現門口冷冷清清，竟然沒幾個人要上這門課。

　　Amazing！！這難道不是海兵的立身之本嗎？帆船操縱與操舵！連這個都不會的家伙是沒有辦法在大海上生存的，哼，你們這些人……

　　「也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已經在剛進入海軍的時候就學過了呢。」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麗娜——！」高杉桃一下認了出來，「你也來上課嗎？鶴中將呢？話說中將還回來上課嗎？」

　　「中將們任務強度更高、周期更長，一般不會來學院上課的。」麗娜抱著兩本書走到她身邊，聲音柔柔，「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請老師到家裡去授課。」

　　「原來如此……」

　　兩人一聊，發現選的課在同一棟樓，於是並肩走去——意思是用麗娜的肩並高杉桃的胳膊肘。

　　但誰說這樣不算一種並肩呢？

　　與此同時，傍晚，馬林佛多海軍本部，一座庭院的和室內。

　　到了這個時間，光線並不怎麼好，但室內身著棕紅浴衣的男人修剪盆栽的姿態並未產生任何變化。

　　專用的剪刀身長頭短，更好發力，兩邊支開露出鋒利嘴臉，當機立斷毫無猶豫——「哢嚓」！

　　墨綠松枝就這麼落下來，白色瓷盆裡堆了不少。

　　波魯薩利諾穿一身黃黑條紋浴衣，湊過來看，端詳片刻，覺得不大符合自己的審美：「哎呀呀，修得也太過頭了吧？薩卡斯基？」

　　盆栽盆景，除了主干，枝干也是提供美感和想像力的源泉之一。

　　但薩卡斯基手底下出來的東西很不講究布局的均衡、勻稱，修著修著頭重腳輕，只留下飽滿的主干，和幾乎要從土裡噴薄而出的根系。

　　平頭男人三兩下又是一截松枝墜落，被他來回騷擾，眉毛都不抬一下。

　　直到自認修剪得可以了，才放下剪子，拾起旁邊冷冷的濕毛巾，手掌一熱，立刻變成一塊熱熱的濕毛巾。

　　來回擦著手，聲音低沉：「你到底什麼時候走？」

　　「不想老夫待下去？為什麼？」波魯薩利諾挑眉，「莫不是在等人？」

　　這個點了還沒吃飯，壓根不符合薩卡斯基的生活節奏，再一想他這個永遠毫無生機的空蕩院子裡最近住了誰，還能猜不到現在廚房燈火通明是在等人？

　　「有點像那個啊，薩卡斯基，空巢老人等待孩子……好了好了，我不講了，別瞪我了。」

　　男人笑得眼眯起，擺擺手，做出求饒的表情，神態還是輕慢懶散，往旁邊榻榻米上一躺：「你就這麼確定她會回來？不是去上學了嗎？」

　　越說越像啊，對知識懷抱熱忱，熱情滿滿去學院上課的年輕女孩子，還有在家裡點著燈熱著飯等人回家的、咳咳——

　　薩卡斯基懶得跟他解釋。

　　但日頭很快徹底落下去，就連屋裡那點闌珊燈火都能稱得上醒目時，副官來了。

　　「薩卡斯基中將。」埃爾文垂著頭，努力措辭，「這個，高杉少將她……」

　　「什麼時候回……」

　　「她在學院已經歇下了！」埃爾文不敢停頓，一連串說，「少將似乎和鶴中將的副官麗娜少尉認識，在學院裡打過招呼後一起吃了飯，回了宿舍，應該已經……」

　　哢嚓。

　　這是盆景被不慎從主干直接剪斷的聲音。

　　咕嚕。

　　這是岩漿不小心把花盆融化的聲音。

　　薩卡斯基自己的聲音反而很穩重：「知道了，你也休息吧，辛苦了。」

　　副官頭也不回地跑了。

　　平頭男人看向面前的一片狼藉，嘴角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波魯薩利諾。」他忍無可忍，「滾回你自己的家去。」

　　波魯薩利諾又一次笑得快昏死過去，揉著肚子討饒：「知道了，知道了，我現在就走——噗，哈哈哈！」

　　果然——那時候在福爾夏特島他就沒看錯！

　　小桃子，果然是個能給生活帶來極大樂趣的人啊！


第109章 任務？惹禍！ 事實是，海路走多了總會……

　　一周時間, 一個人能學到多少知識？

　　在就讀海軍學院之前，高杉桃以為自己的極限就是學完一學期的高數課並拿到卷面48、平時90、綜合60.6這樣的好成績。

　　但誰能想到，這裡完全顛覆了她的想像。

　　一周, 學完三門課。

　　是的沒錯，徹徹底底的三門課。

　　早上四節、下午五節、晚上兩節, 每天十一門課拉滿，兩天就是22個課時，基本已經能解決一門內容不多的課程。

　　一周全部拉滿, 七天三門課綽綽有余。

　　高杉桃已經很久沒經歷過這種完全擯棄人性的課程制度了, 每天下課回宿舍像一只初具人形的獅子精——憤怒！餓！同時還覺得自己怎麼學得這麼慢！

　　好在羅西南迪和德雷克常來看她，從軍官食堂打包大量味道好上許多的飯菜，讓高杉桃沒能遺憾離開這個她還沒來得及探索的世界。

　　但她的進度也確實很快。畢竟入學第二天，薩卡斯基的副官上門告知，《帆船操縱》、《槍炮掌握》、《海上求生》三門能通過考試的話，會酌情給她安排一些遠海任務。

　　遠海！任務！冒險！！

　　三個詞像三顆香濃多汁的紅蘋果, 誘惑地吊在她眼前。高杉桃硬生生在開學之際拿出期末復習的勁頭, 海軍大學習！！

　　……總之都低空飛過了。

　　三門課程達標，任務也很快發到手, 首先就是前往南海。

　　G46號支部請求支援, 說有個小國叛亂四起，連年作亂，平民苦不堪言，希望本部能派人來鎮壓一番，或者至少將國民接走，不讓他們繼續受苦。

　　高杉桃開著一艘嶄新軍艦走了，她的四皇三缺一號在海軍船塢裡修理改裝，估計得排上幾個月的隊才能再拿出來用。

　　一路順利, 到了任務目標地，G46的人還在介紹呢，說這裡風景宜人，食物美味，一直是南海一處旅游勝地，但自從五年前無謂的叛亂漸起後游客就少了很多。

　　人們沒了經濟來源，交不起稅，國家軍隊也就沒多少戰鬥力，跟缺衣少食的叛軍打得不相上下，全國上下烏煙瘴氣……等等，少將閣下，您揍的那個人是該國皇子、未來的繼承人啊……

　　高杉桃一腳踹飛這位未來的繼承人，跟保齡球一樣劈裡啪啦撞倒一群撲過來的侍衛，才恍然大悟：「是這樣嗎？可我看見他在搶別人的貓來殺誒？」

　　「那您也……」

　　小虎皮貓被侍衛擰斷一條腿，可憐巴巴往主人旁邊蹭，咪咪地叫。

　　主人淚水漣漣地捧它起來，說著話的海軍看她一眼，默然垂頭。

　　……皇子出了名的好色風流，又脾性暴虐，這少女拒絕他的求愛，家裡又有個武藝高強的哥哥，不好即刻動粗，於是就抓了人家的貓來發泄。

　　也未嘗不是一種威脅。

　　他搖搖頭：「高杉少將，您……」

　　但高杉桃根本不聽，活動一下手腕：「可惡，這世界上欺負小孩女人和小動物的家伙最最可惡——」

　　然後就是洞爺湖揮刀一斬，連人帶城堡一路劈穿。

　　國王還在那顫抖著嘴唇說我要告到海軍本部去呢，叛軍已經美滋滋上來感謝這份天降的饋贈，把人綁了往後一扔，圍著高杉桃就開始跳舞。

　　……還給她混成叛軍頭子了。

　　帶幾艘船一起過來的海軍中尉一臉絕望。

　　「…………這事我們做不了主。」G46的支部負責人在電話蟲那一頭安撫自己的部下，「沒事，她是本部派來的，那這件事當然要交給本部負責。」

　　於是扭頭把任務報告遞交給了分管G46的中將，波魯薩利諾。

　　波魯薩利諾幾天沒見到小桃子的人影，覺得整個本部都無趣極了、面目可憎，剛好副官捧著任務報告過來，他翻了兩頁噴笑出聲，趕緊讓人磨杯咖啡端來。

　　把辦公椅挪到窗前，開了半扇窗，明亮的陽光和微風習習，再來杯熱騰騰的咖啡和甜滋滋的米糕，波魯薩利諾跟看什麼知名游記一樣，津津有味閱讀完《G46支部關於本部少將高杉桃獨自解決哈米卡拉王國叛亂的任務報告》。

　　整個任務報告事無巨細，從她到G46開始，吃了什麼、吃了多少、在哪睡覺、什麼時候到的哈米卡拉……沒有一個細節是錯漏的。

　　還把那只虎皮小貓描述得相當可愛，真是叫人手癢。

　　當然，小桃子也不遑多讓，可愛又欠揍，從各種意義上叫人手癢。

　　波魯薩利諾一貫討厭額外的工作量，但今天這份任務報告帶給他不少情緒價值，至少度過了一個快樂的下午。所以處理起來也沒什麼怨言，反而很高效。

　　——叛軍已占領哈米卡拉王國，並有意保持和平常態、發展經濟、開放旅游……

　　——那不是挺好的嗎？准許。G46保持巡邏頻率，次數階梯型遞減。

　　——高杉少將毆打哈米卡拉國王與皇子……

　　——他們已經不是國王與皇子了，修正表達，「高杉少將毆打兩名犯罪嫌疑人」。

　　——哈米卡拉王國第一導游與其兄長，哈米卡拉王國第一勇士對高杉少將的行為表示感激……

　　——看來國王與皇子並非永久，導游與勇士卻能一直好好生活嘛。小桃子干得不錯~

　　——只是我等心有疑慮，假如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我等應當遵守「鎮壓叛亂」的方針，還是參考高杉少將的做法？

　　——真狡猾呢~小桃子明明也鎮壓了叛亂啊？你就說哈米卡拉現在還有沒有叛亂軍？沒有了嘛。

　　副官負責把他的批注整理成公文，在旁邊圍觀的時候已經臉色詭異，等到真正上手，打字機安靜一刻鐘都沒動靜。

　　「……波魯薩利諾中將，真的要這樣提交嗎？」

　　「嗯？嗯~」男人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今天確實已經做了許多工作，太辛苦，要早點下班去吃一碗拉面，喝一杯大麥發酵碳酸飲料，「安啦，薩卡斯基不會說什麼的，戰國元帥可能會嘮叨兩句吧？不過小桃子做的事很合卡普中將和鶴中將的心意，她們也會幫忙說話的。」

　　「況且——她本來就做得很好，不是嗎？」

　　波魯薩利諾已經披上了自己的外套，茶色鏡片下總是沒精打采耷拉的眼尾彎起來：「所以，照我改過時候那樣發吧。小孩子就是要寵著來才會好好長大哦~~~」

　　「您說的沒錯，波魯薩利諾先生。」

　　……要是下班的腳步沒那麼快，就更好了。

　　有大名鼎鼎的本部中將作保善後，高杉桃一點來自組織的壓力都沒感覺到。

　　說實話，在這樣做的時候，她心裡也猜測過這樣做是不是不太符合本世界海軍的主流價值觀，但現在看來還好嘛！

　　難道是因為時間線的問題？腐朽這種事，都是一步一步墮落下去的……

　　總之現在沒人煩她就很好！高杉桃想，畢竟海軍的身份刷進度條還挺方便的，一時半會兒不想丟啊。

　　沒錯，進度條。

　　主世界任務進度條，在她積極進取出海做任務之後，總算慢悠悠進展了一步，跨過了50%大關。

　　雖說她也沒有很想立刻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但得到正向反饋總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於是高杉桃一個電話蟲打到薩卡斯基那裡，請求他給自己多安排些任務。

　　薩卡斯基：「……」

　　薩卡斯基：「……我會酌情安排。」

　　高杉桃：「果然，我們之間是有情的！薩卡斯基先生，以後就算我比你強了，也不會像你揍我那樣毫不留情直接打臉……」

　　薩卡斯基掛掉了電話。

　　除了南海，就是東海的任務最多，這兩個海域從馬林佛多出發，恰好只需要跨越無風帶，而不需要橫穿紅土大陸。

　　這大概也是北海和西海的海賊平均實力更高的原因之一。

　　但也不是說她就從來不去北海和西海，只是在東、南海鬧的事……主持的公道比較多。

　　這當然就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

　　本部的人手不少，人均學歷也高，替她做些文字上的粉飾倒是手到擒來。但支部不是啊！各個支部——尤其一些風氣粗野的支部——的負責人軍銜本來就不如本部高，副官這種職位也少，有文化的就更少了。

　　要讓這些信奉「拳頭就是一切！！」的家伙，絞盡腦汁，從她那些四處冒犯權貴、有眼不識鎮長市長島主國王的事跡裡，摳出能平和登報宣揚正義的字眼，簡直比對著臉揍一頓還讓人痛苦哇！！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

　　事實是，海路走多了總會結仇。

　　偉大航路，東海某支部。

　　某尚且還要被上級按著腦袋給別人善後的年輕軍官，對著這個多次出現在他筆下的名字，感到無盡的憤怒。

　　高·杉·桃——！！

　　任性是吧，到別人的轄區隨便亂來是吧，惹出亂子拍拍屁股就走是吧……！！你、很好！

　　青年在硬生生嚼碎煙管之前，把細長香煙在手邊的玻璃缸裡掐滅。

　　雖說已經沒有抽了，面孔前依然還有源源不斷的煙往外冒，甚至越來越多，將整張臉都掩蓋在了灰白的煙霧下。

　　但他並不覺得異樣，反而將這些看著都嗆人的煙霧緩緩吸進鼻腔，吸進肺部。

　　氣到模糊的臉又變得清晰起來了。

　　門外有人邦邦邦地砸門：「我說，斯摩格君？我強調過很多遍了吧？不要在船上肆無忌憚地抽煙！——我說！本來通風系統就很糟糕，你這樣亂來不是會讓所有人都沾上煙味嗎？而且你還住我隔壁，日奈、很失望！」

　　踹了半天沒人回應，門外的女人怒哼一聲，轉身走了，高跟鞋啪嗒啪嗒踩在木板上，像是在踩某人的頭蓋骨。

　　某人，斯摩格置若罔聞。

　　被同期稱為「大將級別的任性」這一點，他常常在心中不以為意。

　　一則他不覺得自己是在任性，很多事都在規章範圍內，並沒殺人放火、違法犯罪；

　　二則這話對他也不算是一種貶低，讓斯摩格自己說，他寧可站著死，也不要跪著活！！

　　……跪著死就更不要了。

　　他煩躁地把煙屁股扔進煙灰缸裡，又灌了一口白水壓住火氣，依然有點想找人麻煩。

　　此處的「人」，指且僅指那個素未謀面，卻已經讓他憤怒至極的海軍本部少將，高杉桃。

　　反抗嗎？她做的事不僅不讓斯摩格討厭，反而可以說很欣賞——甚至他自己來做都未必能這麼解氣；

　　接受嗎？…………開什麼玩笑！！！

　　世界上還沒有人能指使他斯摩格幫忙擦屁股！！

　　水杯往桌上狠狠摜下去，不鏽鋼的杯底撞在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別讓我抓到你。」

　　他咬牙切齒說。

　　*

　　也因為最近常常在海上晃蕩，名聲更加遠播不說，德雷克和羅西南迪想找她都變得愈發困難。

　　還是某天本部傳來消息說她的四皇三缺一號檢修差不多了，她才回去提船，順帶把一直想見她一面的德雷克抓走。

　　德雷克一上船就掏出個永恆指針，磁針顫巍巍的，但始終堅定指著一個不變的方向。

　　他說要去這裡，高杉桃當然就點頭答應下來，讓他開船過去。

　　兩人很快到達一座位於南海的小島，真的非常、極其的小，整座島上只有一個村鎮，而德雷克帶她來的地方甚至還在村的背面，是一處荒無人煙的小山。

　　他沉默著走了一截，低聲說：「……之前答應過你的，我知道另一顆惡魔果實的下落。」

　　高杉桃跟在他後面，左看右看：「哦哦，想起來了。所以？」

　　還所以……德雷克很認真問她：「既然答應過，這顆果實就是屬於你的了。你應該還沒有吃任何惡魔果實吧？」

　　高杉桃的話題，在海軍本部也算是相當熱門，從人際關系到個人能力，從經典語錄到穿搭時尚……咳咳，總之，是一個風雲人物。

　　對她能力的關注，又是諸多話題中最火熱的一個。

　　高杉桃搖頭：「沒吃過——你怎麼會知道這種地方有惡魔果實？」

　　她看著德雷克從一顆看不出特殊的樹下挖出一只箱子，裡面是一顆紫色的、帶花紋的梨。

　　德雷克：「……這是我父親之前截留下來私藏，准備賣掉手術果實之後，再抬高價賣給海軍或者海賊的果實。」

　　他很坦然，說：「具體是什麼形態我還不知道，但聽說是龍龍果實。」

　　龍龍果實——即便是在以體格和力量見長的動物系內部，也是最最頂尖的那一批。

　　更不用說龍龍果實絕大部分都是古代種，即恐龍類的生物，能全方位無死角加點強化，直接讓一個普通人走上戰力巔峰。

　　「不管怎麼說，應該都還挺帥的吧？」高杉桃興致勃勃地數，「翼龍、霸王龍、腕龍、三角龍……感覺都還挺適合你的！」

　　「我……」

　　旁邊一陣凌亂的說話聲，路過三兩個島民。

　　一看德雷克跟高杉桃身上的海軍制服，說話聲音都小了，腳步也加快。

　　德雷克於是也把聲音壓低：「我是想給你吃的。難道你不想擁有一個惡魔果實的能力嗎？……當海軍的話，遇到合適能力的機會很小。」

　　按照海軍內部的制度，所有在任務途中或非任務途中發現的惡魔果實都需要上報，統一提交給本部，再進行分配，視情況作為獎勵發給忠心、有能的人才。

　　「是這樣沒錯，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意，也很感謝——但是，我不想變成旱鴨子。」高杉桃說，「所以我就不吃啦！」

　　島民之中，似乎有人被她的話吸引，朝這裡看來，但很快又在同伴們的笑罵聲裡跟他們一起走遠。

　　「你不要命啦！那衣服一看就是海軍的軍官！」

　　「海軍……又不是海賊，有什麼需要害怕的？」

　　「……你小子。還是等你出過幾次海，再來跟我說這樣的話吧！」

　　高杉桃沒管幾個走掉的島民，她湊近了一點，打量果實上彎曲的花紋：「但德雷克你不是很喜歡恐龍嗎？要是想吃的話，就在這裡偷偷吃吧？」

　　德雷克垂眸。

　　如高杉桃所說，他很喜歡恐龍，喜歡堅硬的皮膚和銳利的爪子，喜歡刀槍不入的強大和令人敬而遠之的外表。

　　假如這是他自己在任務或作戰中尋找到的，一時忍不住，吃一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畢竟，德雷克並不覺得他已經出類拔萃到在四海的海軍中，都能獲得這樣獎勵的程度。

　　但他說：「這是我打算答謝你恩情的禮物。既然你不吃的話，那就帶回去吧，交給海軍本部。」

　　這東西當然是任他處置啦，高杉桃於是點頭：「好哦，那我去開船，你把東西帶上來吧！」

　　「……好。」

　　德雷克很快接受了她的決定。

　　視線向下，平靜垂落在手裡的果實上。其實在問出口之前就已經猜到了，在帶她來之前就已經猜到了，那一天，米尼翁島的漫天大雪裡，他自以為沒有什麼能比這個更重要的秘密、沒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貴重的寶物，在她眼裡和其他果子沒有差別。

　　他又一次踏上這艘熟悉的船。

　　剛上她的船時，他時而自卑，時而自恃，總覺得自己懷揣著不可見人、又至關重要的秘寶，又擔心他的所有價值都來源於這個秘密，讓他常常無法安眠。

　　但那艘船實在奇妙，明明很空曠，零星幾個人而已，卻總讓德雷克覺得熱鬧得不得了。

　　有時和羅聊起北海的英雄故事繪本，或者跟羅西南迪分享海軍的生活，一晚上很快就過去。

　　第二天醒來，如果輪到他自己做飯，就提前一些去廚房准備食材；如果是卡塔庫栗先生做飯，德雷克就會去後甲板晨練。

　　等到他們的船長大人吃飽喝足，就要准備好應付她隨時有可能的若有所思、靈機一動。

　　……有時想想，那樣的日子也不是不好……

　　腳下忽然一個猛衝。

　　「呃、呃嗚、哇啊——！」

　　德雷克下意識把住手邊直接釘在船身上的矮櫃，櫃門吱呀作響，好不容易穩住身體，下一瞬又被拋到反方向——還沒來得及找到平衡，又被顛去了另一個方向。

　　這、這是怎麼回事？！

　　德雷克心裡警惕，海難？突襲？阿桃在上面掌舵，如果遇到什麼險情肯定會……

　　嗯？

　　阿桃，掌舵？

　　他思考得稍一入神，手上松了勁，馬上就被甩得在房間裡亂飛起來。

　　乒乒乓乓東南西北，每面牆都砸了不止一下，臉上頭上到處是腫起來的包。

　　好不容易停了，德雷克顫巍巍走出房間。

　　剛進走廊，又開始顛三倒四，腳下虛浮。他想算了，反正阿桃在上面頂著，最多就是摔個半殘，不至於出什麼大事——

　　忽然一個眼熟的箱子迎面砸了過來，直接擊中他的肚子，德雷克張嘴呼痛，箱子裡的東西也緊跟著被衝擊力彈了出來。

　　一枚花紋繁復的紫色梨子。

　　他瞳孔緊縮，但牛頓定律在最不該起作用的時候起了作用。

　　梨子還在拋物線的上升過程裡，而他已經受到重力控制，開始下落。

　　一不小心，就落進了他微張開的嘴。

　　德雷克下意識要閉嘴，卻沒想到這玩意兒看上去是那種在大自然裡都不會被動物誤食、很懂得保護自己的模樣，實際卻很脆弱柔軟。

　　牙齒一磕，就咬開了一小口。

　　一股復雜、恐怖、惡心、又有點快腐爛的香甜味道一股腦湧上來。

　　德雷克yue了半天沒能把那味道yue走，正想扶著牆找點水來漱口，整艘船又是一個急轉彎。

　　離心力把他直勾勾拋出去，後背猛砸在牆壁上。

　　嘔！

　　不、不能在這裡……嘔！呃、好難受……好暈……好想死……

　　兩眼一閉，英勇的海上戰士德雷克，就這麼在海上暈了過去。

　　*

　　「啊！終於穿過那片海域了！」

　　高杉桃一抹額頭，手背全是汗珠，臉上是劫後余生的喜悅。

　　要不怎麼說偉大航路變幻莫測呢，剛剛她好端端開著船，只是速度稍快了一點，突然面前竄出來一只長著貓臉的魚。

　　放以前她就直接撞了，但之前才上完課，高杉桃一眼認出來這是一種特殊魚類，名為海貓魚，跟普通的貓和魚都有顯著區別。

　　最大的區別在於，海貓魚是一種非常團結、友愛的群居動物。

　　一旦撞了一只，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海貓魚跟在你的船後伺機而動，隨時准備落井下石、落船下貓魚。

　　如果它們味道不錯，那權當養了一群儲備糧，偏偏肉質發酸，怎麼烹飪都平平。

　　高杉桃惹不起只能躲，於是急停轉向，又誤入暴風雨——

　　總之，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但我還是挺厲害的了！」她自言自語，「新手上路就是難度max的賽道，還是完好無損把船帶出來了嘛，果然我天生就是在這片大海上馳騁的選手！下次試試開辰馬的船好了！他好像說過那船的最高速度很嚇人來著……」

　　啊，對了，德雷克。

　　她趕緊下樓往船艙裡走，很快到了那條亂七八糟的走廊。

　　這幅情景也早就在高杉桃意料之中，開得稍微急了一點嘛，亂糟糟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

　　她小心翼翼跨過障礙走到德雷克面前，在那只空蕩蕩的箱子旁蹲下，腳邊被咬破一點皮、梨子形狀的惡魔果實滾來滾去。

　　青年兩眼緊閉臉色慘白，嘴邊殘留可疑白沫，手指在地上費力寫下：【凶手是……】

　　高杉桃仔細端詳犯罪現場，而後點點頭。

　　「果然，都是惡魔果實害了你！」她長嘆一聲，「因為太難吃甚至昏迷了嗎？這種東西就不要發明出來了嘛，明明吃東西是能讓人感到快樂的事才對啊。」

　　說完就想把那顆恐龍系惡魔果實扔掉，又覺得不妥，萬一能力沒生效呢？

　　雖說惡魔果實這種東西，只需要吃一口就能獲得力量，剩下的吃再多也是白費，但萬一啃掉一點皮不算數呢？

　　好吧，那只能委屈你了，德雷克！

　　高杉桃抓起他的臉，硬生生又塞進去一口，手腕往上讓他下巴合上，咕嚕一聲，下意識吞咽的動作完成。

　　再檢查一番，確確實實是吃進去了。

　　高杉桃這才放心把梨子形狀的惡魔果實塞回箱子裡，往旁邊一扔，再把德雷克拖進船艙裡平放。

　　再給他上半身墊兩個枕頭，嗯，這樣就不會噎住了吧？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二樓廚房，打開冰箱，猛吃六塊小蛋糕，擦擦已經干掉的汗珠。

　　啊，她可真是個認真負責，又勤勞肯干的好船長啊！


第110章 紀念品 問一個冰做的人是不是怕冷，就……

　　海軍本部, 某中將的辦公室。

　　「那個……就是，那個誰……」

　　「德雷克上士。」

　　「嗯對，就是他。他一會兒要過來？」

　　「是的, 庫贊中將。」副官淡淡補充，「要提前離開的話, 我替您聯系港口。」

　　庫贊咳了一聲，表情不是很自在：「沒說要走。」

　　德雷克來是有任務報告要做，按理說他的等級夠不到庫贊面前, 但涉及惡魔果實, 上頭還是決定找個能擔事的人來管。

　　三個中將都不是很喜歡應付這種工作，不同的是薩卡斯基能面無表情干完，波魯薩利諾能說走就走不怕挨罵，庫贊在被卡普老頭嘮叨和硬著頭皮干完之間，選擇了內耗。

　　……意思就是還是會干。

　　德雷克提交上來的惡魔果實被收入倉庫，他自己沒主動說, 但庫贊問他：「你不是跟那個……, 呃，那個……」

　　「高杉桃。」

　　「對, 那個高杉桃, 一起出海的嗎？她沒發現這玩意嗎？」

　　德雷克給的說辭是兩人出海，他意外發現這顆果實，於是按照規章制度交了上來。這時候也就搖搖頭：「沒有，是我發現的。」

　　庫贊意味不明地哼了兩聲。

　　德雷克走後，他叫副官去把另個當事人抓過來。

　　高杉桃來的時候還不知道他要講什麼，只覺得還挺巧的，拎著個紙袋子就進了中將大人辦公室，響亮地問候：「中午好, 庫贊中將！這次出海因為沒有任務，所以比較空閑，就給你們都帶了一點紀念品——」

　　說著從紙袋子裡抓出一條圍巾。

　　藍綠色，飽和度都不高，很大一條，蓬松綿軟，看著就暖和。

　　庫贊接過來，在手上捏了捏：「紀念品？」

　　「是啊！我跟德雷克去的明明是個普通的小島，結果上一秒還陽光普照，下一秒就冰天雪地，太嚇人了！」

　　她船上沒多少冬天的衣服，人又還沒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冷得嗷嗷叫，連被宰也顧不上了，趕緊在當地買了一套厚衣服厚褲子。

　　不過那裡的羊毛是真不錯，好像也是偉大航路特殊的變種羊，毛非常輕軟，貼在肌膚上沒有一點異樣的感覺，而且格外擋風，又不壓肩膀。

　　「……所以就想著給大家都買一點回來，畢竟庫贊中將你也很用心地指導了我們一段時間嘛。」

　　別說她，德雷克都買了不少東西，准備回來送給新兵訓練營的朋友和教官。

　　庫贊又捏捏那圍巾。

　　手感軟綿綿，不一會兒就回到原來的形狀，還挺解壓。

　　他沒說什麼，把圍巾掛在門口衣架上，又轉過頭看她。

　　黑色眼珠跟他的能力一樣，淬了寒冰，被眼風掃到都冷得刺骨。

　　……搞什麼？

　　高杉桃被看得莫名其妙。她在人際關系上，並不是不敏銳的那一類，倒不如說因為直覺很准，所以不太容易被表像蒙蔽。

　　好比薩卡斯基中將，雖然不苟言笑，但也能感受到他大多時候的縱容，所以高杉桃並不怕他。

　　之前德雷克說庫贊討厭她，她覺得沒到那程度，但今天兩人單獨說幾句話，不是在訓練場那麼多人面前，氣氛總是古古怪怪。

　　即便不討厭，應該也不喜歡吧？

　　既然人家不喜歡她，她也不久留，手裡還有兩三個紙袋子，拎著就往元帥辦公室走：「禮物還沒有送完，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就提著東西上了樓，正好趕上羅西南迪也在，頭上戴著德雷克送給他的帽子：「小桃！我就說你應該也回來了，一直沒看見人——」

　　「剛剛被庫贊中將叫過去了解一些情況。」高杉桃一句話帶過，把她買回來的圍巾拿出來，「我跟德雷克商量，他送你帽子，我送你圍巾，選一條吧？」

　　她一口氣擺出來好幾條，顯然不止羅西南迪的份。

　　等他選完一條黑白格子的，又給戰國、鶴以及卡普一人送了一條。

　　上班時間，戰國沒什麼時間閑聊，但目送高杉桃去給薩卡斯基幾個送圍巾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念了兩句：「……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幸運，果然，還是女孩兒體貼！」

　　羅西南迪委屈：「我也沒出去做任務啊！況且我哪來的錢……」

　　他說著，還真算起來：「阿桃她有自己的薪水，每次出任務靠釣魚也能賺不少外快，而且還有薩卡斯基中將補貼……」

　　鶴往他嘴裡塞了塊仙貝：「那也是她善於用好周圍的每一份資源，才能這樣的。」

　　羅西南迪狠狠咬下一口，心想別以為我不知道，鶴中將你也經常給她買些衣服零食之類的不是嗎？

　　……而且把薩卡斯基中將說成資源這種事真的沒問題嗎？聽上去價值觀不太對勁啊！像是那種「來老登爆點金幣看看」的樣子啊！

　　等著吧。他冷冷想，反正再這麼寵溺下去高杉桃遲早會被慣壞的——她本來就是個很任性的家伙！！

　　而他，他以後再也不會孝敬長輩了，也不會因為戰國先生和鶴女士的誇獎而高興了！

　　他將會成為馬林佛多，最冷酷的少校！！

　　*

　　所謂冤家路窄，平時呆一兩個月未必能見上一面的人，今天中午才不歡而散，下午卻又在馬林佛多的小鎮上偶遇了。

　　高杉桃剛吃完飯，正在給自己挑厚實的衣服，包括不限於毛大衣羽絨服棉靴等等。

　　軍艦上一般來說糧食管夠，但其他就要看後勤的調配，很容易出現冬衣不足，萬一遇上氣溫變化多端的島嶼很容易挨凍生病。

　　但馬林佛多的天氣相當不錯，陽光普照溫度宜人，店裡空調開得已經很足，她來回試這些衣服也還是悶出一頭汗。

　　「……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子安○人的聲音從身後靠近，同時靠近的還有一股強烈的冷意，低溫從四面八方包裹住她穿著羽絨服的身體。

　　這下溫度剛好，高杉桃滿意地把拉鏈拉起來，對著鏡子轉了一圈。

　　包得剛剛好，長度到腳踝，一點不漏風。

　　「就這件！」她把換下來的羽絨服交給笑盈盈守在旁邊的店員，回頭問，「庫贊中將為什麼在這裡？」

　　「……來買衣服。」

　　「這裡都是防寒的衣服啊，庫贊中將會怕冷嗎？」

　　「……」

　　問一個冰做的人是不是怕冷，就像問一個屠夫是不是暈血，屬實有點不尊重他的職業素養了。

　　庫贊張張嘴，線條硬朗的臉上浮現幾分尷尬：「……之前在辦公室，我不該那樣說話，抱歉。」

　　高杉桃反而有點訝異地看他。

　　怎麼說呢……那種態度是有點討厭沒錯，但她多少能感覺到庫贊雖說並沒有那麼喜歡她，但也不存在什麼惡意，對生命沒有威脅的話，暫時就無所謂吧？

　　況且她也不能強求人人都要喜歡自己。

　　是說像她這樣一頭穿進二次元的少女很容易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無論銀魂還是海賊，都沒有在一開始就讓她面臨最恐怖的境地，更不用說作品的底色相當溫暖。

　　穿越主角嘛，表現得獨特一些，用自己的想法和對劇情的預知吸引到各路角色的注意，簡直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高杉桃剛來的時候也難免有過這樣的想法，天選之女好不好！又是穿越又是金手指，又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別說地球了，太陽都該圍著她轉才對啊！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的。

　　接觸到的人越來越多之後，就會發現大家其實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就算在二次元世界，人際交往的規則和現實世界也是一樣的：她在對方身上投射了多少精力，對方就會返還多少的在意。

　　即便現在，她也不覺得自己在三葉姐心裡就一定比總悟更重要，更不用說關系更遠一些的新八神樂，在他們，以及歌舞伎町、江戶城的許多人心裡，都有自己更重要的人。

　　所以庫贊對她的態度平平，高杉桃也並沒覺得有什麼——她也沒怎麼把對方當做重要的人嘛！

　　如果換成卡塔庫栗或者薩卡斯基，突然對她不假辭色、橫挑鼻子豎挑眼，那就另當別論了。

　　兩人一道走在馬林佛多的街上，並不怎麼說話，高杉桃正想著晚上要不然去吃那家鶴中將推薦的燴飯好了，電話蟲在庫贊口袋裡布魯布魯響起來。

　　「稍等。」庫贊對她說，接起電話放在耳邊，「你說。」

　　他的電話蟲還是防竊聽款，高杉桃想應該是什麼重要的情報線路，很禮貌地往旁邊走了兩步。

　　啊，這裡有家賣手工酸奶的店！！

　　胡桃、藍莓、開心果……哪個味道比較好呢？她扒著玻璃看門口的展示櫃，店員笑著請她進去。

　　「……知道了。」庫贊再抬頭的時候，只能從玻璃裡看見她的臉。搖搖頭，一邊推門一邊低聲說，「我盡快過來。」

　　去哪？

　　高杉桃歪了下頭，又很快移開目光。

　　開心果醬——好香！！

　　但等她端著三碗酸奶出來，庫贊還沒走，高杉桃就真的有點好奇了：「您沒有其他工作嗎？」很閑？

　　但她看薩卡斯基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的……難怪人家以後當了元帥，庫贊你糊塗啊！！

　　選擇性忽略了庫贊是因為打架輸掉才沒當上元帥的事實，高杉桃同情地瞅他一眼，反手分給他一小勺藍莓果醬酸奶：「吃。」

　　庫贊無言地看著手心已經開始結冰的酸奶。

　　高杉桃，他始終對這個家伙抱有警惕。

　　她和薩卡斯基天然比別人更親近的身份、她的實力、她似乎總是與眾不同的做派、她潛在的威脅……

　　盡管她從未做出任何真正叫他感到棘手的事……

　　庫贊輕輕吐出一口氣。寒冷的冰霜遇到溫熱的馬林佛多小鎮空氣，立刻凝結出白花花的水汽，乍一看還以為他在抽煙，相當沒有素質的一副面貌。

　　高杉桃正在猶豫要不要偷偷離他遠一點，免得敗壞自己的名聲，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高杉桃：「？」

　　庫贊居高臨下看她，像是要從她割席未遂、尚且沒反應過來的表情裡，看清她究竟是個把什麼東西放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家伙。

　　他說：「跟我走，有一個人想讓你見一見。」

　　然後飛奔到港口，根本不等通報，騎上自行車就往海上走。所到之處海面結冰，硬生生給自己在海上造出一條自行車道。

　　就這麼從守衛森嚴的海軍本部馬林佛多，把死對頭薩卡斯基的部下，硬生生劫掠走了。

　　*

　　「……下周休刊。」

　　衝田總悟用粉色泡泡糖吹出一個巨大的泡泡，將手裡的jump重新放回桌上。

　　真選組眾人正齊聚一堂，在即將被【江戶警視廳】這個名字取代的【真選組屯所】內，翻閱阪田銀時上供的本周jump。

　　而出錢購買這本周刊漫畫的家伙正在角落裡散發黑氣，依稀能看見他腳邊生長出來的七彩蘑菇。

　　十分鮮艷的顏色和線條清晰的斑點，讓人毫不懷疑吃一口就能上天堂去看《龍珠HEAVEN》的全新連載。

　　這麼久的jump購買經驗積攢下來，他們已經確認了兩條定律。

　　1.確確實實只有阪田銀時每周買的第一份jump裡會出現高杉桃的海上大冒險連載；

　　2.這部連載與《海○王》原作的連載互不影響，不論高杉桃如何興風作浪，尾田○一郎都能面不改色繼續往下畫；

　　今天的更新後附上了第三條：3.讀者來信即將開啟，此後每個月開啟一次。

　　隨雜志附贈郵票，使用郵票後，可以直接投遞到歌舞伎町Law○on便利店旁，「我在偉大航路很想死」這個路牌下的郵筒裡。

　　「——投訴吧。」近藤面色嚴肅，「我不能接受阿桃有第二個老大。」

　　總悟看熱鬧不嫌事大，又是一個泡泡吐出來：「我也要投訴，毛茸茸的帽子這麼時髦的設計為什麼我沒有？每次都讓那家伙直接摸我的頭，很不禮貌好不好？」

　　剛剛還在角落裡的人「蹭」一下竄了過來，完完全全來了個貼面殺：「嗚嗚嗚哦哦嗷嗷——」

　　「說人話呀，老板。」

　　神樂已經對這出小品免疫，伸手翻看漫畫的一些細節，一邊說：「小銀是想說，別占了便宜還賣乖了你這個該死的羸弱金針菇阿魯。」

　　「沒禮貌的中華妹，沒發現桃子那裡連一個跟你對位的角色都沒有嗎？」

　　神樂一愣。

　　總悟呵呵一笑：「首先，杉田○和跟甜食，基本可以鎖定老板。」

　　他指一下最近剛出場的羅：「年下、萌屬性和口是心非，以及微妙的暗黑氣場，基本可以鎖定我。」

　　新八：「衝田隊長，你、你對自己的認知還挺准確的……但是也太時髦了吧！！跟阿銀比起來時髦元素疊太多了以至於像是其他作品了啊！」

　　總悟充耳不聞，指燼：「黑漆漆又不愛說人話，整天挎著刀招搖過市，就當做是土方先生好了。」

　　土方：「喂。」

　　他就算要找個對位，也該是這個薩卡斯基中將才對吧！

　　「嗯？不滿意？」總悟改得很快，「那就這個好了，冷冰冰不苟言笑還讓桃子覺得被討厭的中年男角色。」

　　土方：「跟我沒有一點相似啊我說。」

　　他端詳最後一頁，兩人齊刷刷消失的場景，忍不住問銀時：「喂，天然卷，他會帶阿桃去哪裡？」

　　銀時有氣無力：「啊啊，平時只看《周刊少年Magazine》的家伙現在來臨時抱佛腳了嗎？」

　　《海○王》漫畫的連載進度，或者說時間線，比《高杉桃ソ海上大冒險》要快許多，忠實讀者阪田銀時大致能猜出來一點。

　　跟庫贊有關的重要人物，也就那麼一兩個而已。

　　總悟還在大點兵，又指戴眼鏡的薩卡斯基副官埃爾文：「這是阿八好了。」

　　「…………別那麼隨便，我也不是什麼眼鏡都可以的！！」新八先吐槽，後行禮，「總之還是多謝衝田隊長你給我了一個角色，能出鏡就是勝利。」

　　總悟擺擺手，對著神樂冷笑：「所以說啊中華妹，這裡面可是根本就沒有你的對位角色哦。」

　　神樂卻不像剛剛那樣發愣了。

　　她微微一笑，釘宮○惠的聲音突然變得冷艷高傲：「怎麼沒有？」

　　她從身後抽出了另一本《周刊少年JUMP》！！

　　銀時垂死病中驚坐起：「等等——那不是我的私藏嗎！誰允許你翻我被子的啊！！小女孩亂翻別人被子的話會被被子靈纏上一輩子都無法離開被窩的哦！！」

　　新八：「很久沒聽過這麼不恐怖的威脅了……」

　　神樂不理他，嘩啦啦翻到某一頁，指給總悟：「看啦！這個就是我——」

　　總悟一看，差點笑噴，還不忘問她：「我說，你能順利偷到這本出來，該不會是因為老板有心理陰影，不願意多看，所以壓箱底的存在感很低才被你拿到手的吧？」

　　神樂不服氣：「怎麼啦？！這就是我啊！穿旗袍、中華元素、美麗又強大的女王範，完全就是我嘛！ME IN ONE PIECE是也！！」

　　銀時不抬頭，都知道她指的是哪一頁。

　　…………反正絕對是那個女帝漢庫克登場的一格吧？

　　哼，美人怎麼啦？美人就有優待啦？美人就可以先動手還不用挨揍啦？就可以被她笑嘻嘻盯著看啦？還假模假樣說什麼討厭狗……明明一下就被桃ソ絕技擊中心靈了不是嗎！雖然這樣也很正常！

　　高杉桃這家伙也是，區區黑長直而已……黑長直就有那麼好嗎？！！銀色的天然卷就這麼不受歡迎嗎！為什麼見到他耍帥的樣子就從來沒有石化過啊？

　　不說石化了，至少兩眼冒一下桃心之類的啊？或者聲音軟綿綿臉頰紅撲撲跟他說「阿銀好厲害」之類的話，然後牽牽手親親……

　　等等，話說回來，他有成功在這家伙面前耍帥過嗎？

　　阪田銀時郁卒地蹲回了牆角。

　　神樂會拿到這本也不奇怪，畢竟家裡已經沒多少jump能讓她偷拿了。

　　每周只有一本特殊jump的結果就是，銀時幾乎沒有辦法將這本雜志留在身邊。

　　雖說陰暗的念頭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兩百個，但考慮到其他人跟她關系也不一般，為了不讓這群人到時候告狀說他小肚雞腸，銀時還是讓他們有了輪流借閱的機會。

　　……就這麼一冊，還是因為內容男女老少誰都不愛多看，才有機會被留在他手裡。

　　因此繁忙一些、腦子正常一些的非江戶常住人士，通常不會第一時間趕回來閱讀，而是耐心等到自己能單獨欣賞的機會。

　　……除了一些閑散又不正常的人士。

　　正想著，門外兩道腳步聲響起。

　　「喲。」高杉晉助懶洋洋打了個招呼，完全不覺得自己一個尚且在逃通緝犯信步走進真選組是一件多奇怪的事，「書呢？」

　　銀時也懶得說了，往桌上一指。

　　沒看土方都沒拔劍嗎？高杉這家伙就差在真選組安個鬼兵隊新辦公室了。

　　桂就更不用說，他的身份幾乎已經是半洗白狀態，有幕府背書，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徹底搖身一變，成為新晉稅金小偷了。

　　但阿銀我呢，一點都不羨慕哦。他幸災樂禍地想，等著看吧，三、二、一……

　　「……什麼叫，成為女婿啊？」高杉輕聲重復這句台詞，「女婿？這個比近藤長得還像大猩猩的岩漿男有女兒嗎？不應該啊。」

　　桂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現在你對近藤君的吐槽也已經走上正軌了啊，高杉，距離你再次社會化成功應該也已經不遠了！」

　　無視了近藤「為什麼要用對我的人身攻擊來判斷一個人的社會化程度」的哀嚎，桂老神在在，安慰自己的老友：「不必如此作態，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個黃猿中將完全是在開玩笑嗎？」

　　土方點燃自己的第三根煙：「一半玩笑，一半警告吧。」

　　「沒錯。」桂點頭，「他們可沒有要同意這門婚事的意思！就算那個蠢蛋大個頭對阿桃有什麼非分之想，也最多只是在口頭上表露一二，沒辦法付諸實踐……」

　　新八：「呃，那個，桂先生？打擾一下哦？叮咚？再說下去的話我家阿銀好像要死掉了耶，這樣也是可以的嗎？」

　　什麼婚事、什麼非分之想、什麼口頭表露……

　　完全就讓某些毫無進展、毫無主動權、現在連人都見不著，只能懷揣有朝一日也許還能再見的微弱念想咬牙等待的家伙，變得超級無敵脆弱了嘛！！

　　新八一邊努力拼起自家老板破碎的少男心，一邊躲閃著來自暴走的高杉晉助無差別的攻擊，心力交瘁之下，靈光一閃：「對了——」

　　「讀者來信！！」

　　他急中生智，往旁邊一看，果然有人已經開始偷跑，甚至順了一把隨雜志附送的郵票：「衝田隊長已經在寫了！！投給編輯部，說不定他們會酌情考慮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高杉冷笑：「阿桃的命運，難道是區區編輯部就能決定的？」

　　「如、如果不是編輯部……」

　　新八躲在神樂撐開的傘後，又一次險中求生，破音吶喊：「說不定能讓高杉隊長看見啊！」

　　他這麼一說，反而像是一下吹散了腦子裡的迷霧：「對啊！誰說的讀者來信就一定會被寄去什麼編輯部？」

　　高杉的攻擊停了下來。

　　桂也放下手裡的茶杯，臉色慢慢嚴肅起來。

　　土方伸手拿過今天的雜志，仔細端詳更新結束後的讀者來信投遞相關注意事宜：「確實，通常會告訴讀者投到某某編輯部吧？但這裡沒有，只是指定了一個郵筒，甚至沒有告訴我們最後會送到哪裡。」

　　他甚至喝了口熱茶，才定住心神。

　　難道說……萬一呢？

　　下一秒，衝田總悟被人抓著後衣領甩了回來。

　　「郵票交出來——！！你小子一個人拿五張是要干什麼啊？！寫情書需要寫這麼長嗎？！」

　　「什……我是替姐姐還有桃子其他的朋友拿的好不好！老板你先放開我——」

　　桂在旁邊助威：「哦哦！銀時！發揮你白夜叉的威力，把江戶警察打倒，為百姓請命吧！」

　　「誰要請啊！而且說了不許叫我那個名字……假發你先把旁邊那個拿了十張郵票准備溜走的家伙抓回來！！」

　　「我也要給老師帶一份郵票啊，銀時，不要這麼小氣。」

　　「老師一個人要九張郵票干什麼啊！你小子要寫情書也就算了老師也要寫情書嗎喂——！！……等下，否認啊！給我否認啊！！」

　　土方搖頭。

　　滿嘴情書的家伙，才是做夢都想寫情書的家伙吧。

　　他起身出門，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才將幾乎被汗水濡濕的幾張郵票放在桌上。

　　一張自己用，一張給三葉，還有兩張留著備用吧。

　　誰知道下次能不能搶到。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副長，見者有份哦~」

　　土方差點嗆死，抬頭一看，山崎像只黑色壁虎掛在頭頂衝他微笑。

　　「……知道了。」他說，又立刻補充，「山崎，不如我們結盟吧？」

　　山崎腦子轉得很快：「郵票聯盟？」

　　「不要這麼明顯的名字。」

　　「情書聯盟？」

　　「…………神經病啊！我才不要跟那群人混為一談。」

　　土方吐出一口煙圈，垂眸思索片刻：「就叫，『禁煙行動』好了。」

　　畢竟那麼得寸進尺，還能讓他真正心甘情願不在她面前抽煙的人，這輩子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了吧？

第111章 胡桃海賊團 「——受死吧！邪惡的海賊……

　　海上騎自行車的感覺, 不得不說，很爽。

　　以前看動畫和漫畫的時候，高杉桃就想像過很多次, 感覺會跟深山索道比較相似？周圍都是無法借力的大自然，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但果然還是不太一樣。

　　坐繩索纜車, 尤其那種沒有額外玻璃罩防護的小車，只在腰上系上安全帶，再架好扶手就上路的款式, 很有一種腳不著地的危險感。雖說有踏板可以踩, 但始終和陸地相去甚遠。

　　高杉桃本來以為海面自行車應該也是這樣的，畢竟兩眼望去全是海，騎歪一點就直接喂魚。她就算會游泳，也沒辦法在大海中央魚口奪食，救下一個惡魔果實能力者。

　　但沒想到庫贊的車騎得很穩。

　　也許因為車輪每往前轉一截，底下雪亮的冰層就會往前爬行更長一截；

　　也許因為庫贊每次發動能力, 會在車輪的行進路線之外, 額外凍得更寬一些，讓高杉桃坐在後面也不怕兩腳伸直會碰到水——

　　「事實是, 以你目前的身高, 坐我的自行車，兩腿伸直也碰不到水吧。」庫贊淡淡說。

　　高杉桃用額頭狠狠撞了他後背一下。

　　冰男「嘶」了一聲：「沒禮貌的丫頭。」

　　「沒素質的上級。」高杉桃撇嘴，「你要帶我去哪裡？」

　　「現在才想起來問，有點晚了吧？」

　　「因為我也蠻想出來玩的，馬林佛多雖然也不錯，但餐館我都吃過一遍啦，沒什麼新鮮的東西。」

　　「……竟然都吃過一遍了？」

　　庫贊沉默下來，心裡暗數馬林佛多上上下下有多少家餐館。

　　最後不可置信地問：「你有那麼多時間？」

　　「嗯？我休假還是蠻多的……而且不是一定要休假的時候去餐館吃飯吧？之前你還在訓練我和德雷克、羅西他們的時候, 中午一起吃食堂，晚上不也可以出去吃飯嗎？」

　　「……竟然還有那個精力。」

　　「喂，總感覺像是在罵我啊！」

　　庫贊不說話了，腳下自行車騎得越發賣力。

　　越往海洋中心騎，深海動物越多，也就越危險。庫贊的冰從岸邊一路凍過來，不能因為自己走遠就回收在岸邊的能力，否則中間的冰層很容易變成浮冰，漂起來後就不受控，對他來講也算得上危險。

　　高杉桃探頭探腦看下面海裡撲騰的魚，偶爾彈射一個迷你龜派氣功進去，驚得魚群四散，有的還回頭對她翻白眼吐泡泡。

　　她在後座大笑，庫贊就得騎得更賣力，否則重心不穩容易翻車。

　　……他有點懷疑自己把這家伙拎出來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了。

　　那時候收到消息剛好就在她旁邊，大概也有些天意。庫贊想，可能真的是年紀上來了，竟然也開始相信這種東西。

　　他們這些靠殺人來防止自己被殺的家伙，假如也要開始相信天意的話，會每天都睡不著覺的。

　　這麼久以來，只要聽見那個女孩的消息，他總是無條件要去查看一番，但也不是每次都親自前去，為了不讓人察覺太多，更多時候也只是間接地打聽她的情況。

　　但高杉桃……庫贊的理智並不願意認同這種類比，但心卻不受控制地將她和那個女孩聯系在一起。

　　那個，在奧哈拉被他的好友薩烏羅保護，從「屠魔令」當中逃生後，年僅八歲就成了千萬級別通緝犯的女孩。

　　「……能不能不要再戳我了。」他忍無可忍，「跟你這樣活力四射的青年不一樣，我已經不是能在旅途中跟人興奮分享心情的年紀了啊……」

　　高杉桃：「海上騎自行車只能像你這樣一直凍著海面前行嗎？」

　　庫贊一時被她帶跑，回答：「如果你就這麼喜歡自行車，應該是這樣沒錯。」

　　「誒……那波魯薩利諾應該可以直接瞬移吧？」

　　「有光的地方他都能去。」

　　不過會消耗體力，所以越遠的瞬移越要想好再發動。

　　「那薩卡斯基中將？」

　　「……」車鈴響了一聲，庫贊跟路過的小海豚道歉，「不好意思，沒看見你。」

　　嗯？這麼不喜歡薩卡斯基先生嗎？

　　高杉桃眨眨眼，沒再提這個名字。

　　她之前還以為這兩人是那種亦敵亦友，大概70%敵人30%朋友的水平，特訓的時候也沒發現有什麼異樣，沒想到只是提一下這個名字，庫贊周圍的空氣都會變冷很多。

　　……看來是90%敵人9%同事1%朋友的水平。

　　又騎了一會兒，庫贊忽然停下車，叫她：「換人。」

　　高杉桃也沒拒絕，不如說她還挺想試一把的，於是也起身：「那我來開路嗎？」

　　庫贊用那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目光打量她：「你要怎麼開路？」

　　高杉桃回頭看他，那一眼給庫贊留下極度不安的印像後，她朝著冰面伸手。

　　手掌伸進去半截，虎口卡在水平面上。

　　高杉桃語氣壓低，調動鼻腔共鳴，同時在腦子裡瘋狂點擊「一次性台詞使用券」：「凍結吧！——【冰河世紀】！」

　　……

　　…………

　　………………

　　海面紋絲不動。

　　庫贊：「……」

　　庫贊：「……所以你這是要給我表演什……」

　　他話沒說完，滋啦啦的聲音開始接二連三響起，固體之間不可相容地摩擦起來，深藍的海水幾乎頃刻間變淺變白，轉而從她手下開始，凝聚出無邊、深不見底的冰原。

　　這片冰原，比他剛才騎車時凍出來的冰路更廣大、更結實，作為冰凍果實能力者，庫贊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是足以讓海軍的坦克開上來也不會垮塌融化的冰原。

　　站在面前，就像回到了曾經那個沒有人類、連動物都少見，魚群、浮游生物和藻類通過海洋占據地球——實實在在、半點不摻假的，【冰河世紀】。

　　他目光驚疑不定：「你……你怎麼會？！」

　　惡魔果實的唯一性不需要再強調，庫贊更疑惑的是她的能力本身：「其他招數也是別人的惡魔果實？剛剛那道光波也是？」

　　「什麼叫別人的惡魔果實……我又沒有偷！我都是付出了代價才能做到的好嗎！」比如很貴很貴的點數！

　　高杉桃從冰層裡拔出手，指尖白霧繚繞，已經完全成了半透明的冰條。

　　靠近手掌的位置開始顏色變深，來自大自然的「冰」與肉色的皮膚碰撞下形成強烈的非人感，看上去超酷！她愛不釋手地活動關節。

　　庫贊沒有追問，只是心裡不免對她更加在意。

　　假如她的能力是復制——從目前看來，這是一個還算合理的推論——那麼「復制」也會有自己的條件和限制。

　　但從現在她甚至能輕易復制自然系的能力，並釋放出範圍極廣、效果拔群的技能來看……

　　這個女人——庫贊再一次在心裡告誡自己——不可小覷！！

　　*

　　到了目的地，庫贊在前面引路，高杉桃在後面左看右看。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島，普通的海灘普通的樹木，走在路上的人們也都長著普通的臉，沒有格外出眾的特征，也不至於存在感低到讓人忽視。

　　生活似乎也很普通，沿海的地方大多是靠捕魚為生的村落，越往裡走越繁華……

　　也越危險起來。

　　「喂！那邊的女人——」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要不要一起吃飯？當~然，我請客，怎麼樣？放心，我很大方——」

　　聲音一下變得黏膩：「也很溫柔……」

　　被他圈住的女孩穿一身長至腳踝的裙子，頭上包著整潔但並不嶄新的頭巾，嘴都嚇白了，發著抖用胳膊隔開兩人的身體：「請您別靠這麼近……」

　　「裝什麼裝！」男人沒了耐心，一把擰住她的手腕，「過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女孩緊緊閉著眼睛，整個人幾乎要滑到地上去。

　　「你是這裡的原住民吧？」他冷笑兩聲，「別惹我生氣，懂嗎？反正我們在這兒待不了多久了，無非就是走之前要不要放一把火的問題，難道你們家只有你一個人？」

　　女孩一下瞪圓了眼睛，憤怒和崩潰一閃而過，轉而又閉了閉眼。她沒有辦法……就像這個男人所說，他們只是經過的海賊團而已，並不會在島上呆多長時間，做事當然不計後果。

　　而她的父母一家都還在島上，假如她奮起反抗，把人激怒，不僅自己沒辦法脫身，還會給父母引來災禍……

　　眼角一滴淚水滑落。

　　男人看見也當沒看見，嬉皮笑臉去勾她的肩膀：「對嘛，你乖乖聽話，我也不會虧待你啊……」

　　「周圍一共八個人。」高杉桃忽然說，「犯罪分子一名，潛在犯罪者七名。」

　　庫贊：「？」

　　「為了保衛普通居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海軍少將高杉桃，請求出擊！」

　　說完，兩腳發力蹬地，「嗖」一聲就從庫贊身邊消失。

　　身形飛躍過去的同時，洞爺湖已經出鞘！

　　「——受死吧！邪惡的海賊！！」

　　庫贊：「……」

　　你這也沒獲得批准啊。

　　不過……算了。衝動大多時候比冷漠要好，即便引發糟糕的結果，總歸也是他這個上級看管不嚴的問題。

　　他往旁邊牆壁上一靠，兩手抱在胸前，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刀上去，先解決挾持人質的主犯，然後一個平A推了正要撲過來的七個從犯。高杉桃准備反手把人捆起來的時候，尬住了一下。

　　之前都是有人從旁邊給她遞繩子的……

　　怨念地看了一眼庫贊，她決定不要挑釁這個並不喜歡自己的男人，氣沉丹田：「——『正因為寸步不讓，所以才……』」

　　稱之為榮耀，這半句還沒說出口，寒流湧現。

　　哢滋哢滋的聲音像啃脆皮雞腿，冰層從後往前挨個蹦跶，一凍一個准，很快就形成七個人形冰雕。

　　主犯躺在高杉桃腳邊，嚇得手腳並用往後縮：「冰、冰凍果實！這個能力，你是……」

　　高杉桃有點不滿：「啊啊，一來就把我的高光時刻全都搶走了。」

　　庫贊用尚未融化的冰晶手指正了正領帶，做出一個謙讓的手勢：「你來解決也可以。」

　　高杉桃撇嘴：「算了，我才不要。」

　　她跑去安撫受害者，庫贊垂眸，視線從同事讓人頭疼的背影，落到眼前讓人厭惡的嘴臉上：「海賊？」

　　「庫、庫贊中將……」這人還是有些見識，竭力露出一個笑容，「您、您怎麼會在這兒呢？」

　　庫贊沒說話，冰雪從他腳下蔓延過去，男人的褲腳慢慢變得沉重起來。

　　他不敢往下看，生怕看見什麼讓自己嚇到失禁的東西，諂媚說：「我、我只是胡桃海賊團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嘍嘍，您這樣的大人物，直接瞄准我們船長不是更體面麼？我可以帶您去！」

　　「8千萬懸賞，不算小人物了。」庫贊輕聲說。

　　每吐出一個音節，底下的男人就抖一下，說到最後，整個人像篩糠一般抖個不停，比剛剛的女孩有過之無不及。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8千萬懸賞是怎麼來的——海賊的懸賞價格通常以「對世界的危害和潛在危害性」評估，簡言之，要麼強大到跺跺腳就讓世界政府發抖，要麼就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他當然是後者，不如說，他們整個海賊團都是後者，尤其船長。硬要說實力，其實反而不如一些懸賞更低的人物。

　　越想心裡越沒底，男人絞盡腦汁，想要把自己從眼下這個要死的困局裡摘出去，又拿不出任何與庫贊談判的條件。

　　如今偉大航路上最有名的三位中將，庫贊就是其中之一。他們三人的能力都被翻來覆去研究了個遍，性格和作風也躲不過。

　　硬要說起來，庫贊恐怕是三人裡最像人，而非怪物的一個。

　　他眼珠一轉，半真半假說：「您有所不知，我、我其實也是為別人背的罪名！這8千萬裡，我犯的罪過也就值3千萬……」

　　庫贊將他兩手兩腳凍住，慢條斯理問：「為誰？」

　　「這個……這個我不知道，是船長大人的安排……」

　　面前身材高大的海軍，微微笑起來。

　　「我知道。」他說，「妮可·羅賓。」

　　這名字一出口，四肢動彈不得的男人一下面如死灰。

　　完、完蛋了。

　　他沒打算放過我、連這個名字都知道了，難道屠魔令已經在路上了嗎？中將5名，戰艦10艘，海軍本部的最高戰力傾巢出動……

　　冰層不知不覺爬滿了他的身體。

　　「我就知道……那女人，是災難！」被徹底凍結之前，他說，「任何人接近她，都只會被、邪惡的漩渦拖進深淵……！！」

　　高杉桃送那女孩回家，再回過頭來，自己辛苦干掉的一串海賊都不見了，冰雕雖然細致，但她根本分不出誰是誰，只好一股腦丟到邊上去。

　　期間不小心摔碎一個、折斷手臂三只、腿骨八截，還有手指數根。

　　她有點尷尬地比劃了一下。

　　高杉桃：「……呃。」

　　庫贊：「接不回去的。」

　　「誰問你了！」高杉桃炸毛一樣跳起來，表情變化多端，「雖然說我也很想宰了他們，但這種方法也太不帥了啊……只是搬運途中不小心而已怎麼就碎得不能再碎了啊！」

　　但她很快就從情緒裡跳脫出來，說反正死有余辜，碎掉就碎掉吧。

　　庫贊眯著眼打量她。

　　說她善良，她正在毫不留情地將人類冰凍後的殘渣掃進垃圾桶；

　　說她冷酷，剛剛被救下來的姑娘已經在家裡和父母一起吃晚飯。

　　他默了一會兒，問她：「去吃飯？」

　　「好！」高杉桃歡呼一聲，又捂住自己的口袋，「但我沒帶錢。」

　　「……我請客。」

　　「好耶！！」

　　這回是兩個感嘆號了嗎？

　　真是……好懂。

　　兩人來到一家飯館，剛剛的事情已經傳得全島都是，飯館老板也是主廚，苦口婆心讓他們趕緊逃：「胡桃海賊團本來不在我們南海晃悠，是北海一家臭名昭著的海賊團，殺人如麻，不眨眼的！」

　　看這兩人根本不為所動，他聲音壓低，做出有大事要講的表情：「別說我沒勸過你們，兩位，他們來這兒一個月，我們都聽說了，胡桃海賊團裡有……有那個人在！」

　　「——『惡魔之子』，妮可·羅賓！」

　　高杉桃差點把啤酒全噴出來。

　　她=口=地來回看這老板和庫贊：「等、等等，你說誰？」

　　大名鼎鼎的通緝犯，她誇張的反應並沒讓庫贊覺得異樣：「從學者之島奧哈拉逃出來的、『屠魔令』僅有的幸存者，妮可·羅賓。」

　　他的好友薩烏羅，拼上性命也要救下的人。

　　酒杯送到唇邊，庫贊的神色被昏暗的飯館燈光模糊成一團看不清真面目的馬賽克。

　　高杉桃則聽飯館老板講了一肚子秘聞，什麼心狠手辣的魔女從故鄉逃離後居無定所、總是在各種邪惡組織中充當智囊、現在跟著胡桃海賊團混跡在這座島上……

　　「胡桃海賊團？」高杉桃覺得耳熟，「剛剛那個男人也是這個海賊團的吧？」

　　「是啊！」飯館老板面露愁容，「她就住在這條街上，喏，前面那個紅色招牌的旅店。幾乎從不下樓，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據說是胡桃海賊團的重要干部……」

　　庫贊淡淡補充：「她的危害級別比整個胡桃海賊團都高，所以利用其他船員作為掩護」

　　晚上隨便找了家旅店睡覺，兩人都是睡眠很好的那一類，庫贊甚至有站著睡著的絕技，於是很快陷入夢鄉。

　　……直到街頭的火光把整扇窗映得艷紅。

　　高杉桃醒得很快，在陌生的地方睡覺保持一絲清醒是從戰場上帶下來的習慣。外面的動靜剛剛逼近這條街，她已經翻身坐起來，飛速換好衣服打開門——

　　跟對面的庫贊撞了個正著。

　　兩人眼神交流片刻，無聲決定一起下樓。從後門出去，家家戶戶門窗緊鎖，生怕被海賊們纏上。

　　也方便了高杉桃和庫贊行動，兩人找到一處五層的建築，這是整條街放眼望去唯一的高點。

　　「市政府辦公室，抱歉！」高杉桃踩著門外的鐵制招牌爬上去，「回頭下場雨就會變干淨的！」

　　庫贊無語地用冰把兩人的足跡清洗掉。

　　剛上去沒多久，街口就響起男人的聲音：「這、這邊……您跟我來！」

　　他頭頂帶著繡上胡桃紋樣的帽子，胸口敞開，紋身也是一枚嚼著胡桃仁的骷髏頭，腰間一把長刀，標准的海賊團船長模樣。

　　身後卻跟著一個更高大的男人。

　　「您在找妮可·羅賓這種事，跟我打聲招呼就行了，我肯定把她好生送到您船上去——」

　　高杉桃驚訝：「他是胡桃海賊團的船長吧？羅賓不是他的船員嗎？」

　　「出賣與背叛，是海賊的拿手好戲。他既然會這麼做，只能說明出賣妮可·羅賓能帶給他更大的好處。」庫贊瞥她，「還沒見過面，就叫得這麼親密了嗎？這也是你的拿手好戲？」

　　「嘿嘿~」

　　高杉桃還沒繼續說話，下面那位胡桃海賊團的船長，又和和氣氣介紹：

　　「……她就在這邊，這家旅店裡！平時這小妮子就把自己的房間看得很緊，也是今天我們找到機會給她灌了點酒，才讓她放松警惕……」

　　高杉桃一下震怒：「竟然還強迫未成年人喝酒！太不道德了！我實名抵制這種行為！！」

　　庫贊：「……」

　　庫贊：「首先，她已經成年。」

　　其次，怎麼說呢……雖然這聽上去的確違背道德規範，在個別島嶼或地區甚至是違法行為，但對海賊講道德與法治，嗯……

　　幽默。

　　很幽默的一名少將。

　　眼看那船長就要把人引進去了，高杉桃有些坐立不安，畢竟——那可是羅賓姐啊！！

　　那可是，雖然她還不知道兩人之間誰年紀更大，但總會自然而然叫她一聲姐的，羅賓姐啊！！

　　不管了，就算會被庫贊猜忌，就算羅賓姐在原作裡應該是躲過了這一劫，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誒？

　　兩只耳朵，不約而同抖了一下。

　　她又乖乖蹲了回去。

　　庫贊還沒開口問，底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康斯坦斯先生，您終於到了。」

　　一個人影從旅店門口走出來。

　　說話的人扎著高高的馬尾，額前劉海恰好落在眉梢，黑色眼瞳裡隱隱透出一圈藍綠的光。

　　她的眼窩相當深邃，鼻梁又格外挺拔，身形高挑之余，體態也十分優美，叫人立刻覺得她有教養、有學識，文化程度不低。

　　乍一看，很像高杉桃上輩子見過的那些斯拉夫美人。

　　看面孔，年紀應當不大，聲音卻已經非常成熟，更不用說面對這樣一副情形，語調裡流露出的不為所動和見怪不怪：「約定好的東西，我想，您一定也帶來了吧？」

　　她穿一身黑色的無袖連衣裙，胳膊裡夾著一疊報告模樣的紙張，稍微向後退了半步，聲音也抬高：「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裡，我想要的，你也該帶來了吧？」

　　灰棕色大衣的男人不耐地「嘖」了一聲，槍在手中比劃兩下，身後有人小跑上來，將一個箱子推到兩人中間。

　　「你要的東西。」他用下巴點那箱子，示意她靠近，「妮可·羅賓，帶著賬本走過來。」

　　名為羅賓的少女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走過去。

　　她並未做什麼防備，自然的姿態顯然刺痛了賈格蘭的眼。這位海賊團的船長跪在地上，被康斯坦斯的人手看得很緊，依然不忘咒罵在場勢力最微薄的人：「羅賓！你竟然背叛了我！你這個毫無忠誠的、低賤的家伙——你忘了是誰把你從那群海軍手裡搶走的嗎？！你忘了我賞賜過你多少金銀財寶嗎？！忘恩負義、毫無廉恥……我就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背叛的！！」

　　接著又嘰哩哇啦怒罵一通，要不是肩膀被人按住，恐怕都要直接撲上來用牙齒咬人了。

　　羅賓卻並不為他的言語產生一絲一毫的動容。

　　即便高杉桃能發覺她臉上的笑容是虛假的，但也不覺得這份笑容是為了掩蓋什麼所謂的真實情緒而穿戴的面具。

　　比起這種聽上去頗有些惹人憐愛的說法，倒更像……

　　「賈格蘭先生，我們只是合作關系而已。」她講，「我說過的，我什麼都能做，為了活下去——」

　　啊，想起來了。

　　「背叛你，當然也可以。」羅賓聲音含笑。

　　眼睛卻毫無笑意。

　　……更像是，一丁點都不想把額外的情緒浪費在一點都不重要的家伙身上啊。


第112章 衛生用品 「走咯——送溫暖去咯——」……

　　「所以胡桃海賊團的船長想要出賣她, 但被她先一步賣出去了？」高杉桃虎口卡在下巴上，做分析狀，「好聰明啊！」

　　「並不是聰明。」

　　庫贊居高臨下俯視著面帶笑容的女孩：「而是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就像我已經習慣了你們三位的訓練強度那樣？」高杉桃努力理解了一下, 「因為一直處在一個出賣別人和被別人出賣的疊加態，只有搶先一步出手, 讓自己出賣別人這件事成為定局，才能不被別人出賣？」

　　「在說什麼繞口令。」

　　「不是啦，你沒聽說過嗎？這就是薛定諤的出賣——」

　　「完全搞不明白。」

　　街口的火光照進他眼裡, 依稀如同那天奧哈拉被十艘軍艦聯合炮轟、無一學者幸存的慘狀。

　　「背叛、潛逃、欺瞞、利用……」庫贊的聲音很冷淡, 「這樣的活法，是無法長久的。」

　　也是他並不樂於見到的。

　　庫贊自認只是一個觀察者。在奧哈拉的海岸線邊，他出手幫過一次忙，但並不因為這樣而肩負起任何保護欲或同情心。

　　庫贊只是旁觀她的生活，因為好友薩烏羅的堅持而保留下來的一條生命，並加以評估, 判斷這個人的存活是否會成為大海上不定時爆炸的危險因素。

　　假如讓薩烏羅舍命相救的舉動蒙羞, 那麼他，將會在一切發生之前, 將奧哈拉的最後一條生命抹殺。

　　……現在看來, 是時候了。

　　「啊，那個船長垂死掙扎、掏出來一把槍！……但她躲過去了！」高杉桃小聲直播，「身手相當不錯呀，她的手從船長身上長出來了！握住出匕首了！扎到心髒了！倒下了！」

　　庫贊：「……」

　　庫贊：「好爛的解說。」

　　「這句話我也聽這個聲音講過一遍了。」高杉桃扭頭看他，眉頭一挑，「你想殺人？誰？」

　　庫贊這才發現手指間不自覺凝聚起來的冰花，肉眼看去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白霧，但在擁有見聞色霸氣的人眼裡, 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波動。

　　他平復呼吸，將那股冷意從指尖逼退，反過來問她：「我還以為你會出手。」

　　「嗯？我？不會的。」

　　「為什麼？之前那個島上的姑娘，你不是就出手相救了嗎？」庫贊並沒輕易放棄追問，「剛剛你明明也想要衝下去。」

　　「……嗯，那一瞬間是英雄主義情結作祟。」高杉桃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因為有弱者在面前被傷害的話，正常人就會想要衝上去幫忙吧？」

　　「她可不是什麼弱者。」

　　「所以我沒有下去啊。」高杉桃說，「一開始以為她完全不知情，所以想要幫忙，但發現她自己可以應付，就沒有繼續出手了。」

　　庫贊扭頭看她：「兩邊都是海賊，你哪邊都不該幫的。」

　　賈格蘭是胡桃海賊團的船長，另一邊的康斯坦斯也是聖·希爾海賊團的船長，懸賞金一個1億零5百萬，一個2億4千萬。

　　差別只在於後者的實力更強，所以他得到了能夠解讀歷史正文、喚醒古代兵器、無障礙閱讀無數藏寶圖的妮可·羅賓。

　　……兩邊都是海賊，她誰都不該幫的。

　　「我是可以這樣選，但沒得選的話，我肯定會幫給我利益最多的那一個。」高杉桃說。

　　庫贊眉頭皺起來，又舒展開，用一種新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人。

　　胡桃海賊團賈格蘭船長，在他們倆閑聊的間隙停止了呼吸。

　　康斯坦斯和羅賓顯然都注意到了，但並沒有多留精力給他。

　　兩人商量了幾句，似乎確定了之後的主導權，羅賓就向康斯坦斯身後走了兩步，穩穩站在他的影子裡。

　　高杉桃躍躍欲試，想趁她獨處的時候去混個臉熟，到時候也能拜托羅賓姐拍幾張阿拉巴斯坦的舞女裝娜美和戴墨鏡山治……那是她對這兩位第二喜歡的造型！第一是司法島！

　　誒？這樣講的話，其實司法島也有機會……

　　「我以為你會想辦法幫她，我不知道，可能像是……」庫贊在旁邊喋喋不休，「像是，把她救下來之後，帶回海軍本部？」

　　高杉桃張大了嘴：「什麼意思？我領懸賞？」

　　「……不是！」庫贊有點惱怒，「我是說，未必一定要是本部，或許只是帶她回你的住處。想些辦法，她現在的面孔和幼時截然不同，有人幫忙或許也可以瞞下來，然後隱姓埋名過完一生。」

　　「那樣多冒昧啊？我現在住在她的滅門仇人家裡誒。」

　　「……也是。」薩卡斯基真是樹敵無數。

　　庫贊不說話了。甚至有些後悔，有些懊惱，覺得自己簡直昏了頭，問出些不像話的問題。

　　街道漸漸安靜下來，今夜的一場出賣大戲就要落下帷幕。

　　一整晚，羅賓總感覺自己被注視著。

　　這種感覺並不罕見，尤其對她來說，自從8歲那年被公開懸賞8千萬之後，她的每一天都活在對別人注視的恐懼之中。

　　並不是害怕別人的厭惡、鄙夷，不是那樣敏感惆悵的情緒，而是……怕死。

　　畢竟是整整8千萬不是嗎，只需要通知海軍即可，一本萬利的事情。

　　她恐懼的是最簡單也最困難的——生存。

　　所以那些視線，不管只是好奇，又或是在探究、在興奮、在狂熱地期待著她的被捕，她都非常熟悉。

　　今天這個倒是很奇怪。

　　她跟著康斯坦斯往海邊的方向走了兩步，預備去聖·希爾海賊團的船上度過這個夜晚。

　　黑裙黑發的女子逐漸走過拐角處，心中卻始終無法寧靜。去看一眼，那聲音告訴她，抬起頭，你不是很好奇嗎？今天，這座島上的所有敵人都被你殺死了，只是看一眼，不會有事的。

　　年紀尚輕的羅賓尚且沒有日後為沙鱷魚打工時那樣心如死水、波瀾不驚，余光裡漸漸無法留意到街面上的微光，連那一丁點似有若無的注視都快消失的時候，她終於沒能忍住。

　　停步，回首，下巴輕抬。

　　望進一雙青翠的眼睛，像一枝最最上好的春色凝練在雙瞳之中。

　　只是一瞬。羅賓記住那雙眼睛，扭頭走向港口。

　　*

　　海軍的生存本領之三：在哪裡都能睡著的超強睡眠。

　　「我沒有聽說過那種東西。」資深海軍·中將庫贊如是說。

　　高杉桃興師問罪：「昨天羅賓抬頭的時候為什麼要躲開？你有什麼虧心事？」

　　什麼虧心……庫贊從不覺得自己做過任何虧心事，倒不如說那完全是大發善心，才讓一個8歲的小女孩從死亡之島上逃離。

　　嘛，雖然也說不好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避而不答，看著她收拾一個幾乎和她本人一樣高的包裹，抽了抽嘴角，「……這是什麼？」

　　「我給羅賓姐捎帶的東西！」她說，「一會兒我們偷偷放到她的船上去吧？」

　　她和庫贊兩個人的潛入水平，應付一個都沒聽說過名字的聖·希爾海賊團還是問題不大的。

　　雖然帶了個巨大包裹，但要是還能被人抓住正主，回去估計能被波魯薩利諾笑死，然後狠狠挨一頓揍——意思是她挨揍。

　　庫贊真的一點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首先，她應該比你小一歲；其次，裡面都是什麼？」

　　高杉桃就一樣樣拿給他看。換洗衣物就占了一大半的位置，還有她今天臨時從島上淘來的各種書籍……

　　「啊，說起來還要謝謝蕾歐娜。」

　　「那又是誰？」

　　「昨天那個小姑娘！」她興奮地比比劃劃，「今天早上她送過來一籃新鮮出爐的面包當早飯，你沒起床，所以沒有你的份。不過本來也是我救的人嘛，所以你不要不平衡。」

　　庫贊：「……不會。」

　　據她說，是吃完那一籃面包沒吃飽，甚至越吃越餓，蕾歐娜順理成章請她去家裡做客，接受了對方父母的千恩萬謝之後，在人家下決心當牛做馬報答之際，高杉桃提出了一個條件：告訴她哪裡能買到歷史相關的書。

　　…………真是白痴一個。

　　庫贊嘆氣，把那些書統統撥開。再往下是一包被袋子裝起來的東西，他拆開看，覺得很陌生，又有些眼熟。

　　於是走到旁邊端起水杯，順便問：「那些又是什麼？」

　　「啊，是衛生用品，衛生巾衛生棉條之類的。」

　　「噗——」

　　真實意義上的，噴了。

　　高杉桃趕緊躲到旁邊：「你干什麼啊！好髒！雖然是白水但也很髒啊！」

　　庫贊咳得快死去，趕緊把氣管裡的水液變成冰渣，這才舒服了一點。

　　「你從哪弄來……」

　　「鎮上的衛生用品商店。」高杉桃擦去額頭不存在的汗水，做辛勞狀，「哎呀，把商店都買光了才湊出來這麼多，要不是怕不夠用，我差點去支部基地裡借了。」

　　你那是借嗎？！

　　庫贊定了定神，他們這些中將船上也有女兵，一到海上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靠岸，朝夕相處下來，這些事情不是不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隨時能想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心情又開始復雜。

　　「別愁眉苦臉啦，庫贊老兄。」高杉桃還是老一套，橡膠手臂biu地彈射過來纏住他的腰。

　　「等、等等……你這家伙！！」

　　「走咯——送溫暖去咯——」

　　*

　　聖·希爾海賊團正在船上舉行慶功宴。

　　雖說也用了些手段，但征服胡桃海賊團、奪走妮可·羅賓、再次起航，都是值得慶祝的事，於是整個甲板變成酒精和燉肉的海洋，水手們唱著歌跳著舞，放肆地享受著可能不會有第二次的興奮日。

　　羅賓只覺得吵鬧，她起身悄悄回了房間，剛進屋就覺得不對。

　　長久被追殺的經驗讓她每次離開房間時都做一些標記，用來防範可能會有的潛入。譬如——

　　那盞台燈，雖然看上去三百六十度都是一樣的，但內置拉繩的位置從九點方向轉到了十二點方向。

　　羅賓凝神，她已經打開門，想必裡面如果有人，這時也已經知道她進來了。

　　所以離開是不可行的，反而會把後背暴露出來。

　　試著看一看？

　　她的花花果實，讓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可以在任何地方開花。

　　那雙漂亮的藍黑杏眼在衣櫃、洗手間、床底乃至窗外都看了一遍，又在走廊前後各長出一只，仔細看清情況。

　　沒有人。

　　羅賓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斷，也就是說，這裡面有人來過，但現在已經離開了？

　　而且並沒有設伏，也就是說，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究竟是什麼呢……

　　她並不是畏手畏腳的性格，排除一切潛在的危險因子後，又盡力放松身體，做自己該做的事。

　　譬如……嗯？等等？

　　剛剛好像在衣櫃裡看見了一個不屬於她的東西？

　　羅賓拉開櫃門，那個圓咕隆咚比她還高許多的巨大包裹一下滾了出來。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為這是什麼新型的刺殺手段——用超重包裹把她壓死。

　　但顯然是不可能的，她費力用八條手臂把自己推起來，又把包裹挪到牆角，再次檢查一圈房間內外的情形後，才慢慢走近。

　　包裹上貼著一張紙條。

　　【送你的東西，請不要大意地收下吧！一路順風羅賓姐~~~】

　　也沒個署名。

　　但羅賓的腦海裡卻異樣地浮現出一雙綠色眼睛。

　　她打開包裹，小心地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衣服很好，書當然更好，衛生用品……呵呵，果然是她。

　　羅賓想，那個擁有全世界最最明亮的綠色眼睛的女人——

　　一定是她。

　　真希望能有再見的一天啊。


第113章 三足鼎立 甚至不用預約，那張臉就是她……

　　海軍本部, 今天依然一片祥和。

　　雖說庫贊先生好像因為私自行動、私自拐帶同事行動等等罪名而被罰了半年的薪水，但偶爾在食堂遇見他還是什麼都不太放在心上的樣子。

　　他居然一點也不擔心。高杉桃有時並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行為，如果並不是很喜歡她的話, 怎麼會帶著她去見羅賓呢？

　　雖說她是穿越女，當然不會偷偷舉報海軍中將跟通緝犯私下有關聯, 但庫贊自己又不知道……

　　這麼說，果然還是對她人品的信任吧？

　　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能否認她是個好人！！

　　好人被上級傳令去了辦公室。

　　自從那天被庫贊單獨抓走之後, 薩卡斯基似乎有點過於關注她的動向了。

　　前往辦公室的路上, 高杉桃想，這都第幾次了？以前半個月不見得能叫她去一次辦公室，現在倒好，回來一周多，去了四趟。

　　現在跟副官都混熟了，剛進這一層的走廊就被塞了一杯熱咖啡。

　　「剛煮的。」薩卡斯基的現任副官埃爾文說, 「喝吧。」

　　高杉桃還沒喝, 表情已經開始有崩潰的趨勢，她真搞不懂這種比中藥只少了一點甜味的東西有什麼好喝的。

　　但不喝也不行, 這還是她拜托埃爾文的, 自從上上次來辦公室，因為太困被薩卡斯基抓住破綻一頓教訓，說太過松懈沒有時刻都身陷戰場的覺悟這樣竟然還敢跟著庫贊那家伙到處跑以為他會護著你嗎？那家伙從以前開始就是一副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樣子指望他幫你的忙還不如自己變強balabala……

　　那天從辦公室走出來，高杉桃兩眼都變成蚊香圈，暈頭轉向神志不清，總之，並不是一次讓人愉快的經歷。

　　於是她拜托埃爾文，每天煮了咖啡都給她留一杯, 要是來辦公室就能用上。

　　她看著一次性紙杯裡濃郁的黑棕色液體，視死如歸地仰頭干杯。

　　「…………薩卡斯基先生真的每天都要喝一壺嗎？這種玩意兒？」

　　「是的，高杉少將，您臉色十分難看呢。」

　　「嘔嘔嘔嘔嘔——」

　　「這裡有曲奇餅干，不介意的話請用。」

　　「快給我來一口……」

　　黃油曲奇把口腔裡的余味去除，高杉桃死而復生，終於有余力打探裡面的情況：「薩卡斯基先生今天心情如何？」

　　「不會比三天前更差。」埃爾文回答。

　　三天前……咳咳，那是她被庫贊先生抓走去海上騎行的日子。

　　…………也是大比武開幕的日子。

　　高杉桃惱羞成怒：「我問的是今天！今天！」

　　「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見埃爾文不再繼續往下講，她聳聳肩。即便是在三位中將的所有副官裡，埃爾文都是相當循規蹈矩的一個，這也算薩卡斯基身邊下屬的通行配置。

　　不過她當然不太一樣啦~

　　正好這時前一位訪客出來，高杉桃從茶水間探頭：「我去啦，謝謝你的咖啡和餅干，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

　　埃爾文頷首。

　　薩卡斯基的辦公室在這一層走廊的盡頭。雖然位於回字形建築的東北角，但只有正東走廊上這一個出入口，更形像地講，他的辦公室像一只猛虎，死死盤踞著整個東北角的位置。

　　這也是為什麼高杉桃能在正東的這條走廊，和前一位訪客擦肩而過。

　　「高杉少將。」這男人並不很高，看她需要抬頭，聲音也很……活潑？

　　他長著一張不怎麼特殊的臉孔，但高杉桃總是隱隱覺得很熟悉，好像他臉上少了點什麼……否則她一定能認出來的！

　　但在走廊上，她怕進去晚了又要挨罵，所以只是點點頭。

　　那人也對她客氣地點點頭，不，不如說姿態放得過低，看著都有些諂媚了。

　　高杉桃簡直莫名其妙，她對自己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雖然跟權力中心的關系很近，但她自己又沒多少權力，大概就是跟羅西南迪差不多的吉祥物設定吧？

　　而且不管是戰國先生還是薩卡斯基先生，都顯然絕不可能因為她們的一兩句話動搖，所以代理人也談不上……

　　寬大的實木辦公桌後，薩卡斯基嘆了口氣。

　　……一進門就發呆。

　　真是，有時他都不想這麼說，但高杉桃總是蠢兮兮的。看見一個人也就看見了，一點想不到他背後可能引發的變化、帶來的轉機。

　　更叫人生氣的是，如果你硬逼著她想，不想就扣錢罰獎金降職，又能很快反應……是缺錢嗎？難道是因為缺錢嗎？她怎麼可能會缺錢呢？

　　叫人捉摸不透。

　　他咳了兩聲，高杉桃的注意力也跟著回來：「薩卡斯基中將，您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剛剛跟埃爾文不是還在叫我『先生』嗎？」薩卡斯基輕輕冷笑，「現在改口？」

　　「您讓我工作時候稱職務的呀。」

　　「私下不算。」

　　「好吧，薩卡斯基先生，您叫我來是？」

　　薩卡斯基示意她在桌前坐下，接著，推過去一張報名表。

　　「之前就該給你了，庫贊那家伙……」

　　他聲音不自覺抬高。每當憤怒的時候說話總是很大聲，是薩卡斯基一個不大不小的毛病。

　　高杉桃快速眨了幾下眼睛。

　　好在薩卡斯基很快就打住話頭，敲敲桌面，讓她看那張報名表。

　　第一行就是醒目的大字：《第36屆四海海軍大比武參賽報名表》

　　格式跟她以前在各種地方填寫的各種表格相去不遠，高杉桃大致掃了一眼，指著裡面的一格問他：「怎麼還有擅長武器這一欄啊？」

　　「最後有團隊賽。」薩卡斯基喝了口咖啡，皺眉問她：「你之前沒了解過賽程？」

　　高杉桃裝死。

　　以前在學校裡打各種比賽也是這樣，辯論賽嘛，會辯論不就行了？編程比賽，會編程不就行了？她一向都是覺得自己能行就直接上的，很少考慮事情本身之外的東西。

　　薩卡斯基覺得頭疼，更頭疼的是他已經對這種感覺習以為常，轉而跟她講解起來。

　　大比武的比賽規則並不復雜，100個人分成兩個大區，先在半區內抽簽對決。

　　除開兩邊半區的種子選手，第一輪100進51，第二輪將第一輪表現最好的人拎出來保送，51進26。

　　第三輪將26個人拆散，一邊13個打陣地戰，最後以小隊的形式獲獎，其中表現最優秀、最突出的人被授予「希望之星」的稱號。

　　「總的來說，在主旨上還是鼓勵個人能力與合作應敵的結合。」薩卡斯基總結，「擅長的武器也會影響在團隊合作裡的位置。」

　　高杉桃在撥弄他桌上的盆栽，聽他說完，立刻收回手，臉色嚴肅：「是！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絕對不會給薩卡斯基中將丟臉！」

　　「你這是在給我比賽嗎？你這是給自己比……算了。」

　　薩卡斯基深吸一口氣，揮揮手讓她帶著報名表走：「明天交給我。」

　　「沒問題~」

　　沒一點嚴肅尊重。

　　但他已經習慣，於是也不出言要求改正，只在高杉桃快要推門離開的時候叫住她：「高杉桃。」

　　年輕的少將大人回身站定。

　　薩卡斯基坐在背光處，使他原本剛毅肅穆的面孔顯出幾分不易窺見的陰沉。投射在桌面的影子被拖拽後變得細長，與盆栽、咖啡杯、大量的文件，以及旁邊的「正義」巨幅書法的影子融在一起，如一只長滿寄生孢子的枯樹。

　　「不論遇見什麼事，首先告訴我。」他聲音淡淡，幾乎不像「薩卡斯基」這個名號平素給人的印像，「你很聰明，也有能力。但有的事，以你現在的眼界還看不明白。」

　　「相信我。」他說，「我是不會害你的。」

　　高杉桃沒太搞懂他在說什麼，總覺得像是暗示了很多但又說不出個一二三，於是點點頭：「好哦！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

　　薩卡斯基目送她關上門，垂頭繼續批閱手裡的文件。不遠處的筆筒下，壓著一份剛剛出爐不久的通知。

　　——《關於世界政府情報機關與海軍本部精銳聯合舉行戰鬥交流活動的決議》。

　　*

　　從薩卡斯基辦公室離開，高杉桃先去學院領取自己那三門課的結業記錄，接著拐了個彎去找羅西南迪一起吃飯。

　　街上的人明顯變多了，不僅是穿制服的海兵、軍官，還有不少一看就沒鍛煉過，穿的五花八門的家伙。

　　「都是游客。」羅西南迪輕聲說，「馬林佛多畢竟也是一座小鎮，雖然本部的海軍人數其實已經足夠形成市場，但外海常來的游客出手更大方。」

　　「海軍本部居然也能做旅游景點嗎？還是說馬林佛多是特例？」

　　「嗯……」羅西南迪想了想，「應該會拉封鎖線的吧？不過正經游客也不會沒事往海軍本部跑——你忘了嗎，鎮上都跟本部隔了半圈山。」

　　馬林佛多整座島其實很大，本部之外，跟海軍關聯緊密的人口只有那麼一小撮，並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這個框架裡的。

　　這些人要吃飯要穿衣、要捕撈要工作、要出海要游玩，當然就會跟外界產生溝通。

　　不過但凡登島，不管你是來做什麼的，都會經歷嚴格的身份審查，這也是應有之義。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裡見到這麼多的游客。」高杉桃新奇地觀察各種身材、膚色、形狀乃至種族的人在馬林佛多街頭閑逛，問羅西南迪，「是因為大比武嗎？」

　　「bingo~」青年衝她wink一下，整個人精神面貌奇佳，簡直青春靚麗到了逼人的地步，「四海盛會嘛，可不是開玩笑的，大家都很期待哦。」

　　他在海軍待著確實如魚得水，剛從米尼翁島撈出來的時候，眉目還總有些異樣的憂愁，在拼接四皇號上航行一段時間，好了些許；回到馬林佛多工作數月，整個人都痊愈了。

　　用個不太恰當且微俗的比喻，就像一只親人的金毛，被壞主人踢踢打打有了戒心，卻又很快在好主人的呵護下恢復過來。

　　…………不過誰也想不到治愈他的是工作吧。

　　羅西南迪左右看一眼，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那小子……也說要看轉播，讓我們好好表現來著。」

　　「羅？」

　　「哎呀，別這麼大聲！」

　　明明是他先提的，又很驚慌，虛虛捂住高杉桃的嘴，耳根連著後脖頸都紅成一片。

　　他本來就白，讓那片紅色看上去尤為顯眼。

　　「大比武會全海直播的，有門路的，不管是海軍還是海賊還是別的什麼人，都會收看。畢竟是了解海軍新生勢力的最好機會，我們當然也有借此揚威的意思。」

　　他說到這裡，問她：「你報名了吧？德雷克前幾天已經把表格提交上去了，我也交過了，就是不知道之後能不能分在不同半區，我可不想跟你打。」

　　對了，說起德雷克……

　　「他最近可真忙！」高杉桃大聲抱怨，「每次找他都不在，上一次我跟麗娜一起吃飯看見他，還沒叫人呢，他飛快吃完就跑掉了。」

　　羅西南迪倒是略知一二：「他對軍功好像有些追求，還挺著急。」

　　「是嗎？那難怪了。」

　　三個人裡，德雷克起點相對最低，但晉升的速度很快。

　　海軍內部雖然也有很強的論資排輩惡習，但如今正值大海賊時代，四皇鼎立，妖魔鬼怪各顯神通，真正有能力、敢殺敵的海軍想要立功並不難。

　　高杉桃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這小子之後不是去當海賊了嗎？當得好像還挺成功的……

　　肯定是之後又經歷了什麼她暫時還不知道的事情吧！再說，現在他還會不會去當海賊還不一定呢。

　　兩人很快鑽進一家不大起眼的小店，雖說招牌顏色鮮艷，但個頭太小，對本部這些人高馬大的海軍來說依然是很不起眼。

　　這店鋪裝潢有些特點，一進門並沒有一個開闊的大堂，而是和半開放廚房平行的幾條長桌，桌邊是用白色布簾分隔開的座位。

　　高杉桃，因為一些私人原因，跟馬林佛多幾乎每家飯館的老板都很熟悉，這家店也不例外。

　　老板的女兒在相隔數萬裡的西海某支部執行公務，一年最多回來一次。她幫忙捎帶了幾次包裹，很快就擁有了獨家折扣。

　　門外雖然沒人等位，但店裡生意很好，幾乎到了座無虛席的地步。一進門就有服務員招呼她去老位置，特意留的雙人座，只要高杉桃人在海軍本部，就能隨時來吃飯。

　　甚至不用預約，那張臉就是她橫行馬林佛多各大飯館的通行證！

　　羅西南迪：「……」

　　羅西南迪：「……驕傲的點在？」

　　高杉桃不搭理他。

　　連菜單都只發一份，交到羅西南迪手裡，服務員接著就衝高杉桃微笑：「還是老樣子？」

　　高杉桃比了個OK：「老樣子，三份！」

　　「沒問題。」

　　等餐期間，隔壁兩桌人吃完走掉，很快又進來新的客人。不止隔壁，整間飯館的翻台率都很高，源源不絕有新顧客進門。

　　「除了游客，應該還有各地過來的支部軍官吧？」羅西南迪推測，「你們學院的宿舍不是也被征用了？」

　　的確，大比武期間，學院都停課了，宿舍空出來給遠道而來的支部軍官們住。

　　「那也只是校級以上有地方住。」高杉桃喝了口檸檬水，「校級以下要麼住船上，要麼還是得自己找地方睡覺。」

　　這也讓馬林佛多更熱鬧許多，餐飲業之外，各大門店都開門迎客，准備一口氣賺足一整年的錢。

　　隔壁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

　　「……別擠、喂！都說了別擠——別把我夾在中間……！」

　　一個男人的聲音。

　　高杉桃覺得很耳熟。她現在已經養成習慣，雖然不一定能第一時間認出臉來，畢竟干擾因素太多，但只要是她會覺得耳熟的聲音、眼熟的臉蛋，絕對是原作重要角色。

　　果然，很快就聽見隔壁壓低聲音的呵斥：「作為我們之中軍銜最高的人，稍稍讓步吧！否則日奈會忍不住把熱咖啡扣在你的腦門上，斯摩格。」

　　嗯嗯嗯，日奈和斯摩格，一點不意外。

　　另一個聲音則溫和許多，內容依然毫不客氣：「日奈說的沒錯，少在這裡得了便宜還賣乖，說AA就AA，誰稀罕你請客。」

　　啊，是麗娜。

　　鶴中將的副官，海軍學院的同學，她的聲音高杉桃還是能認出來的。一定要形容的話，有點像澤城美雪配賽爾提的聲音。

　　清淡、溫和、從容。

　　所以她們三個是朋友？她用目光問羅西南迪。

　　卻發現這人也貼在另一邊偷聽。

　　什麼啊……表情那麼驚恐。高杉桃正想湊過去也聽聽看，忽然聽見隔壁日奈和斯摩格她們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你也聽說了吧？日奈，那女人會在大比武上出席——一號種子？呵呵。」

　　斯摩格沒叼著煙，口齒清晰，也讓他話裡的怒火更明顯了：「成天在東海惹事讓人幫忙善後，別說道謝，連面都沒露過一次！元帥都沒她囂張！」

　　「前兩天開幕也不來，竟然還是一號種子。可笑，別管她有多強，我都會把她擊敗，讓她學一學什麼是為人處世的禮節！」

　　日奈的聲音聽上去很微妙：「……不敢想像，斯摩格君也有注重禮節的一天。」

　　麗娜依然笑盈盈地刺人：「別人的無禮冒犯到自己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了麼？」

　　大概是這話戳中了某人的自尊，三人間傳來壓抑的拳腳聲，還有日奈漫不經心的勸阻。

　　他們的聲音一小，另一邊的聲音就大了起來。

　　「——不遵守時間觀念的人，我實在難以認同她的實力。該不會是海軍為了跟政府打擂台，刻意捧出來、虛有其名的人物吧？」

　　「可惜，偽裝的利齒總是會掉光，場上見面，我會把她揍得連當靶子都不夠格。」

　　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高杉桃心裡湧現出熟悉的不祥預感。

　　「路奇，別在人家的底盤這麼說……」

　　「嘛哈哈哈哈！卡庫，你就讓他逞一逞口舌之快吧！上一次搭乘別人的軍艦做任務，還以為自己坐的是政府專用船，想殺海兵就殺，指槍差點被波魯薩利諾中將的鐳射光線斬成108節……」

　　隔壁也叮呤咣啷地打了起來。

　　沒打多久，因為他們也很快想起相隔一間的三位海軍，剛剛提起的那個名字。

　　——高、杉、桃。

　　一時之間，掀開布簾的聲音刷刷響起。

　　高杉桃面帶淡淡的死意。

　　竟然還是立體環繞聲，哈哈。

　　腳步聲劈裡啪啦，兩邊的人都走了出來，在用白布簾圍出來的狹窄走廊裡面對面站著。

　　一邊三個人，一邊四五個人。

　　「你們是……海軍？怎麼，也跟那個叫高杉桃的女人有仇？」黑色長卷發的青年輕笑，「呵，她果然不招人喜歡。事先聲明，她的性命是我的獵物。」

　　一見這張臉，三名海軍都愣了片刻。

　　「CP9的……羅布·路奇！！」

　　羅布·路奇面容白皙，眉峰高聳而粗濃，眉頭和眉尾則較細，形似兩道反轉的鐮刀，只在下巴處續了胡須，左右對稱的逗號用下巴底下的弧線連接，像一只老式電話的聽筒。

　　只看臉蛋，似乎是個溫文又不近人情的學者。

　　但從領口和裸露半截的小臂，完全能看出包裹在黑色襯衣和長褲下，結實的肌肉與恐怖的爆發力。

　　他身後的同伴也都穿黑色衣褲，服裝統一，比起三個春夏秋冬混搭的海軍，確實看上去更富有威懾力。

　　斯摩格卻也輕笑一聲，他跟路奇身高相仿，走上前就能直視對方眼睛：「雖說是個討厭的女人，但我覺得你這樣的家伙，還取不走她的性命呢。」

　　「是嗎？」路奇半步不退，「那麼我賭我能殺掉她。」

　　他從懷裡掏出一袋叮鈴作響的金幣，在指尖輕佻轉了轉，扔在地上。

　　高杉桃：「……」

　　羅西南迪：「……」

　　扔地上干嘛啊！！

　　這種時候，日奈也不會拂了自家人的面子，旋即上前：「我賭——你會被高杉少將瞬殺。」

　　她摘下兩枚戒指，偌大的藍寶石和紅寶石晶瑩剔透，熠熠生輝，也扔在地上。

　　高杉桃：「…………」

　　羅西南迪都有點同情她了。

　　一左，一右。

　　雙面夾擊。

　　高杉桃還從不知道自己的名氣有這麼大，竟然成了一個誰來都要打倒的超級反派人物。

　　不過比起這個……

　　……她現在，是不是最好安安靜靜、悄無聲息、不引起任何人注視的前提下，趕緊溜走啊？！

　　消防通道、消防通道……

　　在她四下尋找「月光」酒館的消防通道時，大胡子老板端著餐盤走到她和羅西南迪面前。

　　熱騰騰的，小山一樣堆起來的卷餅，左邊的服務員提了四瓶蘸醬，右邊是兩盆大塊的、還在滋滋冒油的烤肉。

　　高杉桃衝他使眼色。老板，放下盤子就走吧，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不需要介紹各種蘸料調味和吃法，拜托你現在就走——！！

　　事與願違。

　　「今天新到的小羊，嫩得不得了！總共才三頭！」大胡子老板笑眯眯衝她說，順帶指了指身後後廚的方向，「剩下兩頭我都留著呢，就是想著您在這才特意烤了一頭，吃好喝好！」

　　高杉桃捂著自己和羅西南迪的嘴巴點頭。

　　很好很好，雖然說了半天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但至少還沒透露她的身份，只要老板現在離開……

　　「您今天就喝檸檬水嗎？」結果老板越湊越近，近得能看見他嘴唇上的胡須抖動，「店裡有新到的葡萄酒，不醉人，美容養顏，很多軍官都愛喝！您也來一杯嗎？高杉少將！」

　　高杉少將……高、杉、少、將……

　　身後，兩方人馬的爭論聲一停，高杉桃幾乎能感覺到熱辣辣的目光直擊她的後背。

　　她安詳地閉上眼。

　　神啊。

　　雖然我從不相信你，我的意思是，我沒有為你提供過一絲一毫的信仰，也並未供奉過一分一釐的金錢，但神啊——

　　拜托你，送我一台時光機好嗎！！！


第114章 挑戰 不詳，不詳極了，不詳得要死，不……

　　三方人馬差點把老板的飯館給掀了。

　　好吧, 是其中兩方差點把老板的飯館給掀了。

　　羅西南迪第一時間降下屏障隔音，保證他們吵成什麼樣都沒人聽見，高杉桃趕緊一邊卷起一團把人抓了出去。

　　連飯都沒顧得上吃！！

　　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高杉桃的表情很嚴肅, 羅西南迪臉色也不好看，斯摩格多少就有些羞恥。

　　他這個人, 雖說性子粗野，有不順心就必然要發泄出來，但又稍微懂得一些是非, 明白一些對錯。

　　……比如說, 打擾無辜食客用餐，就是他的錯。

　　…………又比如說，在背後說別人壞話——雖說這女人也確實有錯！——還被人聽見，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他臉上有些羞憤的紅暈，眼看高杉桃站在他跟對面那個該死的黑卷發中間，似乎防備著他們倆再打起來, 更羞憤了：「——你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吃飯啊！！」

　　高杉桃簡直莫名其妙：「這家店的卷餅很好吃啊！」

　　「很好吃……喂, 你不是中部少將嗎？去你們的軍官食堂吃啊！」

　　高杉桃更莫名其妙了，用一種斯摩格不願深究的眼神打量他：「……可是, 軍官食堂味道很一般吶？」

　　還回頭尋求羅西南迪的贊同：「你說對吧, 羅西南……」

　　路奇對上她驚愕的表情，愉悅地微笑。

　　他單手扼住羅西南迪的脖頸，在卡庫「你這下完蛋了一會兒打起來我不會幫你」的抱怨聲裡，平靜地衝女人問好：「久聞大名，高杉少將。」

　　他心裡大致有一個計劃，即要跟高杉桃打上一架——大比武雖然很有可能碰上，但那種場合，分不出生死, 肯定會被中將大將一流攔下，沒意思。

　　所以要想奪走她這條萬眾矚目的性命，還得是私下約戰。

　　不過就算要約戰，也不能是他先開口，否則並不占理，說出去會給政府蒙羞。

　　作為政府直屬情報機關麾下一員，路奇對這方面很有些不為人知的操守。

　　羅西南迪本來就沒料到他有這樣一招，無從防備，雖然回來之後狠心練過體術，也速通了海軍內部「六式」的課程，但也不能跟羅布·路奇這樣從小當做殺人機器特訓、站在「六式」頂端的家伙相比。

　　掐在脖頸上的手指愈發收緊，他的面孔開始漲紅，呼吸好、好艱難……

　　但一眨眼，面前黑色卷發的青年突然暈眩，兩眼翻白倒地不起。

　　路奇的身體被卡庫一把撈回來，黑色西服套裝的同伴們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你看清楚了嗎？」

　　「沒有……但應該不是那個金發男做的。」

　　「煙霧男也不像……」

　　「——誰是煙霧男啊！！」

　　同為政府情報人員的卡庫長著長長的方形鼻子，看上去像匹諾曹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己的鼻子塞進了一個剛剛好能讓圓弧填滿的正方孔洞。

　　他皮笑肉不笑：「高杉少將，是你嗎？」

　　日奈有心替她遮掩，但耐不住高杉桃的嘴比她伸出去的手還要快，張口就承認：「嗯，是我！」

　　……有什麼可驕傲的。

　　高杉桃好心提醒：「不會死的，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好了。我的老顧客都覺得這一招有舒緩心靈壓力、擺脫焦慮和狂躁的功效，好評很多呢！」

　　卡庫：「……」

　　…………誰想要啊！那種功效！！

　　但路奇畢竟是他們之中實力最強的一個，這時候沒了動靜，就算出於現實角度考慮，他們也已經沒辦法跟高杉桃較量了。

　　卡庫於是勉強笑了一下，示意身後的同伴們把路奇抬起：「是我們技不如人啊，高杉少將，下次有機會再切磋了。」

　　「好說好說~」高杉桃跟他擺擺手，「下次別再對我朋友出手了哦？不然我就讓他永遠醒不過來。」

　　她是認真的。卡庫連指尖都繃緊了，生怕她出爾反爾，趁他們轉身捅上一刀。

　　好在高杉桃只顧著詢問羅西南迪的情況，沒回頭看他們一眼。

　　這一行人走遠了，那種「非得打一架不可」的氣氛也慢慢消散，斯摩格雖然並不害怕打架，但也知道什麼樣的解決方式更好。

　　他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一盒雪茄，叼在嘴邊。

　　煙霧繚繞，高杉桃把那個金發男救下來撈了回去，正翻來覆去查看他脖子上的傷口。

　　切，就那麼一下，能掐成什麼樣？有什麼好看的。

　　他一貫是同時吸兩根雪茄的，抽得很慢，日奈和麗娜並肩站在街對面，兩人分享一包女士細煙，夾在指間吞雲吐霧。

　　分明是截然不同兩張臉，卻用同一種讓斯摩格總覺得不大舒服的目光看他。

　　干什麼？煩死人了……我到底為什麼會跟這兩個女人是同期海兵？別人的同期大多是志同道合的戰友，再不濟也是徹頭徹尾的敵人，唯獨我，斯摩格，明明成績在同期也算名列前茅，文武雙全，有勇有謀……

　　卻總要被這兩個女人壓一頭！

　　啊啊，知道了，不就是道歉嗎？我會說的……

　　他煩躁地抓了一把自己銀白的短發，頭一次還沒抽完就把雪茄在垃圾桶邊摁滅。

　　上前兩步，走到高杉桃面前——她可真夠高的！

　　斯摩格不明顯地皺了皺眉。

　　他現在大約兩米左右的身高，竟然要仰頭才能看見這女人的眼睛。

　　……她是不是有什麼長個子的秘方？變強的秘方？隨便闖禍等著別人善後也無所謂的秘方？

　　糾結著糾結著，原本說要鄭重道歉的，結果心情起伏之下，一開口，斯摩格卻說：「高杉桃……我要跟你打一場！」

　　日奈和麗娜對視一眼，默契地開始尋找離開這裡的近道。

　　…………開玩笑，一定會輸啊！！

　　明知道還開口，最後一定會出現非常丟人的一幕，她們才不要留下來受刑！

　　羅西南迪嗓子還沒恢復，趴在高杉桃肩頭，懶洋洋地不說話。心想這難道是什麼引起她注意的新方法嗎？僅限對自己實力相當自信，認為不會一招被秒殺的人使用？

　　啊，有人來了。

　　他能感知到的，高杉桃更早就已經感知到了，所以才遲遲沒有回答，等來人站定，才打了個招呼：「庫贊中將，德雷克~」

　　德雷克走過去把羅西南迪從她肩膀上撕下來，庫贊則只是點點頭。

　　「你和這位斯摩格君是認識的對吧？」高杉桃禍水東引，「他要找我打一架，你怎麼說？」

　　庫贊：「……」

　　什麼玩意。

　　他和斯摩格有些交情，在海軍內部也不是什麼秘密。兩人實力、年齡雖然有些差距，但觀念很相似，意志堅定，也都是做事不管別人死活的類型……

　　嗯？怎麼感覺說的不是斯摩格啊？或者說，這個形容說的好像不只是斯摩格啊？

　　他搖搖頭，朝旁邊的好友瞥去一眼，心說也不是他不管，但有的苦頭就是要自己吃進嘴裡才能清醒不是嗎？

　　所以……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在德雷克和羅西南迪，甚至麗娜的微妙注視下，庫贊煞有介事說，「找個地方，你們打一場吧。」

　　*

　　約戰的位置是鎮外農田和海軍本部要塞的連接處。

　　斯摩格將插在腰間的鐵制十手取出來，輕巧地揮了揮。

　　日奈和麗娜於是知道他這是要動真格的了，煙霧果實本身的攻擊性不算很強，在所有自然系的果實裡也是以迷惑對手、範圍攻擊著稱。

　　而能彌補這一點的，當然是本人慣用的武器。

　　青年站在樹下，感到強大的威勢從溪邊撲面而來。

　　高杉桃就等在那裡。

　　……不管怎麼說，她是個挺好說話的人。斯摩格回看自己一天的行為舉止，只覺得哪裡都做的不對，哪裡都奇形怪狀。

　　但她沒說什麼，還站在這裡要跟他打一場……

　　斯摩格一時覺得她似乎也很體貼，一時又覺得割裂——他之前幫忙掃了那麼多次尾巴，最煩的不就是這位本部少將肆意妄為，看上去對什麼都無所謂似的，不把人看在眼裡嗎？

　　……面對面見了，又覺得不是這樣。

　　只是稍微走神的功夫，女人冷淡的面容逼近。

　　雪白的發絲、碧綠的眼珠，濃烈的色彩對比將斯摩格所有紛亂思緒衝得七零八落——

　　狀似木刀的長刀捅過來，現如今海軍內部已經很少有人不知道這是金屬打制，應該說，高杉桃從頭到尾從裡到外，但凡表露出來過的所有能力，都已經被全體海軍細細研讀過。

　　這就是名人的威力，這就是明星的待遇。

　　斯摩格立刻煙霧化閃開，他從刀刃上感知到了討厭的武裝色霸氣。

　　一擊不中，高杉桃將刀刃反手壓在腰後，左手直直向斯摩格抓去——

　　閃不開！對了，這也是她的能力之一，身體能夠無限度被拉長！

　　斯摩格立刻向反方向躲去。從這個方向繞開她的進攻，同時能切進她的視野死角！即便沒辦法贏，也要……

　　砰！

　　當頭一棒，他似乎都能聽見頭蓋骨的嘎吱作響。

　　圍觀的庫贊無意義地吹了一聲口哨。

　　剛剛那個，應該是她的幻覺操縱術。之前訓練的時候偶爾也見過，但訓練場地的地形很簡單，沒辦法因地制宜，如果憑空捏一個東西出來，在見聞色不占優勢的對手面前很容易被看穿……

　　「意思就是說，斯摩格君不僅占據了地形上的劣勢，見聞色還遠不如桃子少將，所以被玩弄在股掌之間？」麗娜總結。

　　羅西南迪聽得心生畏懼：「這就是大參謀身邊副官的文字功底嗎？」

　　日奈用她帶著黑手套的纖長手掌掩住嘴，笑得兩眼彎彎，肩膀都跟著發抖。

　　對了，她趕緊從包裡摸出一只照相電話蟲，把斯摩格昏迷不醒的慘狀連拍二十張保存下來。

　　衝洗打印，嗯，寄給摩爾岡斯那邊，看看能換多少外快好了。

　　高杉桃下手不重，考慮到之後還要大比武，甚至還有閑心用流動的武裝色霸氣給斯摩格做了層緩衝墊。

　　「對了！干脆讓你試試好了！」她打了個響指，「我的全新治愈技能！」

　　庫贊和德雷克看向羅西南迪，後者一臉茫然：「我沒聽說過……」

　　是說這種技能是說開發就能開發的嗎？以為自己在玩什麼游戲嗎？攢夠了經驗和技能書就能學會一個新技能？

　　而且就算是游戲，也沒聽說過劍客學會治療技這種跨技能樹的模式啊！

　　不過一切詭異事件發生在高杉桃身上都很正常。只見她後退幾步，距離拉得有些遠，這不管怎麼看都不是一個能治療的位置。

　　「……這麼遠的話，應該差不多了吧？」她眯眼估算，「半個網球場……一個網球場……」

　　庫贊費解：「她在說什麼呢？」

　　日奈微笑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發動位置，難怪是治愈技。」

　　假如是什麼必殺技，要摸索這麼久才能釋放，恐怕對方都已經跑到海的另一邊去了。

　　但不得不說，高杉桃這一通前搖，讓她們也更期待起來。

　　這所謂的治愈技能，不論如何，總要對得起她自己這番折騰吧？

　　眾人無不抬頭朝她看去。

　　不遠處，高杉桃深吸一口氣，右手抬高，胳膊呈九十度打開，做出向後揮臂的姿勢。

　　日奈歪頭：「棒球？」

　　麗娜聯想到她剛剛的話：「不對，應該是網球吧？」

　　在這裡打網球嗎？突然？不是要發動治愈技嗎？斯摩格君還在地上躺著呢？

　　日奈簡直理解不能。

　　高杉桃盯著的斯摩格，平復了一下心情。

　　哎呀，竟然還有點小激動呢。

　　雖說那天晚上她算是偶然間開發出了一個系統的新功能，但這個倒霉系統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人機味，一點都不智能，什麼模擬訓練場這種別人家系統多少都會有的功能是一點沒有。

　　所以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實戰裡使用……

　　不再胡思亂想，她沉下心神，聲音微微往下壓，但並不十分低沉，只是變得更輕柔低緩：「『三重回擊——』」

　　一團黃色的光突然凝聚在她的手中。

　　在圍觀眾人看來，她似乎也掌握得不是很熟練，臉上露出驚大於喜的表情，但又下意識揮了一下胳膊。

　　「……還真是網球啊。」庫贊慢吞吞感嘆。

　　那團黃色光球從她手裡富有彈性地離開，以一個陡峭的弧線墜落在地上，卻沒有消散，也沒有反彈，而是順著地面滾到斯摩格手邊。

　　很快就被吸收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斯摩格昏迷中的身體突然一抖，緊接著，原本發白的面孔開始逐漸有了血色。

　　「什麼呀，嘴唇都變紅潤了。」日奈高高挑起一邊的眉毛，「這到底是治愈技，還是美容技？」

　　麗娜笑而不語。

　　心裡盤算，等什麼時候，也要找高杉少將幫忙來一下試試。

　　就算不能美容養顏，至少很有趣啊，不是嗎？

　　這時，高杉桃才低聲念完她的招數：「——『燕、回閃！』」

　　不二周助的，燕回閃！！

　　依稀記得，那好像是一個在海上飄蕩的晚上……

　　德雷克看著突然定住不動的高杉桃，抽了抽嘴角：「她怎麼了？」

　　羅西南迪保持微笑：「陷入回憶了吧？大概。」

　　那天晚上溫度頗高，氣候濕熱，出海的船又不是睡慣了的四皇三缺一號，所以耳邊一出現嗡嗡聲，高杉桃就立刻醒了過來。

　　有蚊子！

　　這小東西十分狡猾，高杉桃的血又很吸引它們，搞得她無法入睡。

　　要說用武裝色包裹全身避免蚊子吸血，雖然有點小題大做，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人陷入深度睡眠後約等於失去意識，也就失去了對霸氣的控制權，蚊子照吃不誤。

　　思來想去沒有一個好辦法，就在這時，高杉桃被蚊子咬了。

　　偏偏天氣很熱，要用被子遮住皮膚，很快就悶出汗來；不遮住，又立刻出現癢癢的情況。

　　她大怒之下怒了一下，跟蚊子在船艙裡玩起捉迷藏，很努力地抓了兩只，最後還有一只找不著。

　　就這麼跟最後一只蚊子搏鬥了大半夜，最後屏息凝神，等那只吃飽喝足的胖蚊子飛到自己耳邊，高杉桃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抽出准備多時的蚊子拍：「——燕回閃！！」

　　……手裡有拍，喊點招數也很正常不是嗎？

　　當年她在大學裡選修網球課的時候，也整天覺得自己發的是外旋發球呢。

　　但時過境遷，她現在可是有系統的人了！

　　系統雖然每天裝死，一點正事不干，但被動觸發的時候還是很積極的，當即就跳出來：【是否使用100點數開啟角色[不二周助]？】

　　高杉桃：「？」

　　這是可以開啟的嗎？

　　她以前只開啟過戰鬥番角色啊……要說非戰鬥番的角色，也只是作為隱藏模塊打折購入，技能聊勝於無……

　　系統根本不智能，藍色光屏往她臉上戳：【是否使用100點數開啟角色[不二周助]？】

　　高杉桃現在手裡的點數很富裕，還有一個進入海賊世界時，作為完成任務的獎勵，可以抵消開啟新角色的點數。

　　她想反正試試看咯，於是點了確認。

　　當即又彈出來一個全新光屏：【檢測到您已開啟角色[不二周助]，是否自定義對應技能？】

　　高杉桃大開眼界。

　　「這是可以自定義的嗎？」她高興了一會兒，緊跟著就怒了，「那以前為什麼不讓我自定義？」

　　【戰鬥角色有自己的戰鬥技能，可以直接使用。】系統表示，【非戰鬥角色如要使用，可以進行再創作。】

　　…………誰會想到啊！到底有誰會在銀魂、海賊王這種世界裡莫名其妙花100點數開啟一個很有可能沒法用的非戰鬥角色啊！！萬一技能只是網球打得很好怎麼辦？每天陪老板打網球來升職嗎喂！！

　　吐槽歸吐槽，她還是很認真地對【不二周助·燕回閃】進行了再定義。

　　系統要求，對非戰鬥番角色的技能定義可以有一定偏差，但不能超出原定義30%。

　　譬如【燕回閃】，原本定義是「在對手打來上旋球的基礎上，由上向下切削，打出的球以半圓軌道落地後幾乎不彈起，以距離地面不到1cm的高度飛快向前滑行」。

　　那麼高杉桃能做的，就是在這不到60個字的定義裡，改動不超過18字。

　　時間回到現在。

　　「——在對手造成傷害的基礎上，由上向下切削，打出的治療光團以半圓軌道落地後幾乎不彈起，以距離地面不到1cm的高度飛快向前滑行，並回復10%血量。」

　　她走過去，在斯摩格身邊蹲下，又發動一次燕回閃。

　　羅西南迪：「所以剛剛站那麼遠是為了什麼？」

　　德雷克：「……那樣會比較帥吧。」

　　弧線球落地不彈起，還滑行那麼久，就算真的只是在打網球也很帥啊。

　　高杉桃聽見了，頭也不回地給德雷克比了個大拇指。

　　德雷克，你懂我！

　　她檢查了一下斯摩格的狀態，如果說剛剛的10%還看不太出來，現在累積到20%，一下就能看出他的氣血變得充足，甚至裸露的胸膛上，一些陳年劃痕都開始痊愈。

　　高杉桃點點頭，對自己的改動表示很滿意。

　　18個字不到，把一個網球技能改成了完美的回血招數！可以自用可以輔助，這不叫天才，什麼叫天才！！

　　雖說系統在這一技能的說明後強行添加了限制條件——「每天回復量不超過50%」，但在高杉桃看來，也已經很夠用了。

　　只要給她10%的保底血量，她就能殺穿馬林佛多！！……不對，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太不正派了？

　　那就殺穿偉大航路！！

　　哎呀，真是手癢，突然就很想開發一點新的莫名其妙的招數了啊！

　　要不怎麼說給孩子一張白紙，她能給你一個奇跡呢？高杉桃現在渾身上下簡直盈滿了創造力，恨不得立刻把【不二周助】的技能樹一口氣點滿。

　　編！都可以編！

　　可惜的是，系統還是一如既往的吝嗇。

　　【非戰鬥角色涉及技能具有一定自由度，因此每個技能視作單獨開放。】光屏表示，【如需開啟同一角色的不同技能，需要另外提供50點數。】

　　摳門死了！

　　她不滿地站起身，最後還是作罷。

　　就算要開啟新技能，也不能在這裡開啟啊！等她回去把不二周助的招數都列出來看看再說……

　　而這時，被強行回復20%血量的斯摩格，緩緩轉醒。

　　庫贊和日奈，立刻對他「不僅輸了還被對手治療了」的倒霉情況予以了一個朋友能給的最大鼓勵——毫不留情的嘲笑。

　　斯摩格氣不打一處來，不看他們兩個，人還躺在地上，頭扭到另一邊，看向高杉桃。

　　「……我輸了。」

　　「嗯，沒錯，你能願賭服輸就很好。」

　　「——但是我們難道不是應該在大比武上酣暢淋漓的對決嗎？我得說，我之前本來是打算要跟你道歉……」

　　「嗯，但是願賭服輸？」

　　「……等等，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關注吧？！別說你沒看出來那個政府陰沉男打的什麼算盤，不會吧，你連這點眼光都沒有？」

　　「不管他打的什麼算盤，但是願賭服輸？」

　　「…………你只會說這句話是吧！！」

　　高杉桃笑嘻嘻點頭。

　　油鹽不進。

　　斯摩格心裡絕望地湧出四個大字。

　　女人兩步走過來，縈繞在周身的武裝色霸氣雖然無形，卻叫斯摩格連煙霧化逃走都行不通了。她直直蹲下，歪頭，綠眼睛直勾勾看著斯摩格的臉：「決定了——」

　　不詳，不詳極了，不詳得要死，不詳得要死但他毫無阻止的辦法——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交換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臉上浮現如出一轍的無奈笑容。

　　總是拿她沒辦法。

　　「因為你輸了嘛，而且這是一場賭上尊嚴的挑戰！所以——」

　　啪一下指過來，戳在他鼻尖。

　　手指很粗糙，斯摩格感受到她指尖的繭，想，日奈和麗娜也都這樣，他也這樣，最近收的幾個新兵雖然在東海沒跟來，但無論男女都是這樣。

　　他也好，她也好，她們也好，都是為了自己和身後這兩個字的榮耀，不斷自我磨礪，不肯認輸的人。

　　一瞬間，他感覺和面前這家伙心靈的距離被拉近了，似乎她也並沒有那麼難懂，他們想要的東西也有相似之處……

　　「所以，以後你就是我小弟了！」

　　……

　　…………

　　………………

　　斯摩格：「我要回東海。」

　　麗娜和日奈笑得快把手裡的煙盒甩飛了。

　　庫贊則表示很遺憾：「呀嘞呀嘞，明明是我的小弟，怎麼突然轉投到別人門下去了？」

　　「從來就不是你的小弟！」斯摩格整張臉都開始發紅，「更不可能是她的……我沒答應啊！！」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有點不滿，紛紛皺著眉看她：「就小弟了？就這樣？不懲罰一下嗎？比如赤裸上身圍著本部蛙跳一圈之類的？」

　　「懲罰什麼的也太邪惡啦！」高杉桃擺擺手，「我善，我不做那種事！」

　　羅西南迪還是不大滿意：「明明我才是先投靠你的海軍小兵啊……」

　　德雷克冷汗一滴：「羅西南迪少校，你說這話，那我是什麼？」海軍小甲殼蟲嗎？

　　「呃。」高杉桃也覺得是自己欠考慮了，她想了半天，最後痛定思痛，抱歉地看向斯摩格，「那沒辦法了，你只能當三號小弟了。」

　　斯摩格：「……」

　　斯摩格：「…………誰要當啊！！！」


第115章 挑戰賽 …………就是不知道這些地方的……

　　路奇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躺在政府指定旅店的床上。雙人間，卡庫躺在另一邊翻著報紙，見他醒了湊過來：「卡莉法她們去吃飯了, 你……感覺怎麼樣？」

　　都不用說，他一眼能看出路奇的情況應該是怪異的很不錯。

　　…………該不會那女人說的是真的吧？緩解壓力、減少焦慮什麼的？

　　想到這裡, 他看了路奇一眼。

　　又看一眼。

　　看不出來啊？他有壓力？他很焦慮？

　　「再看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喂加布拉吃。」路奇冷冷說。

　　卡庫：「哇，怎麼也輪不上加布拉吧？那頭死狼有什麼好的，還不如喂布魯諾吃。」

　　「他不會想吃你的眼珠的。」

　　「加布拉也不會……呃, 他的話確實未必！」

　　還有心情開玩笑, 看來確實恢復得還行。卡庫識趣地沒問他那天之後的記憶，轉而笑道：「還好你醒了，否則一會兒下午開始抽簽你不去，看上去也太沒禮貌。」

　　「我是種子選手，不用去。」

　　「話是這麼說，但政府這次來的人裡, 你名氣最大, 不到場會很顯眼。」

　　兩個半區的種子選手在開幕當天就已經決定了，A區是來自政府諜報部門的王牌羅布·路奇, B區是來自海軍本部的希望之星, 少將高杉桃。

　　諜報部門之中人人從小修行六式，其中又以羅布·路奇為最強者。他從14歲成為CP9公認的六式之首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超越過他的地位。

　　六式無所不包，從防御到進攻應有盡有：能夠快速移動的閃現技能【剃】；能夠強化□□抗打擊能力，最大程度抵抗物理攻擊的防御技能【鐵塊】；

　　將身體質量變小後根據對方的力道自然閃避的技能【紙繪】；能夠不借助任何裝備或設施徒步登上半空甚至停留的滯空技能【月步】；

　　通過超高速且具有威力的踢技，形成真空產生斬擊一般攻勢的【嵐腳】、以及將全身力量集中在指間，使得爆發力堪比槍擊的【指槍】。

　　海軍當然也會學習六式，羅西南迪剛回來就被戰國抓著練習這套秘技。但比起以暗殺、情報打探為主要工作的諜報部門, 海軍對六式的鑽研並沒有那麼透徹。

　　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羅布·路奇都是當今世界上的六式最強者，沒有之一。

　　卡庫往窗外看去，他們的旅店位置已經很隱秘，但依然能看見不遠處街口湧動的人頭。

　　「……聽說之前他們打算全世界直播的。」他笑著說，「結果因為我們的加入不得不臨時取消這個想法。」

　　「浮誇。」路奇簡短地點評，「不過有門路的人，應該還是能夠弄到消息，我們也要注意。」

　　「這是當然，部門上下所有人要全程戴面具上場，比賽中也不會提及真名，全程使用號碼。順便一提，你是98號。」

　　卡庫伸了個懶腰。他的四肢非常修長，腰間兩把刀斜著垂下，更顯得人瘦削。

　　「比完就要投入任務了啊……也不知道這次花幾年才能完成。」

　　「不論多少年。」路奇從床上起身，也走到窗邊，他的肩背則要結實健壯許多，單獨看並不顯，站在卡庫身邊，幾乎是後者的兩倍寬，「不論消耗多少條人命，這件事都是值得的。」

　　「——這一次的任務，就是有這麼重要啊。」

　　他盯著那些愚昧無知、在街上四處亂竄的平民，目光冰冷，溫熱的舌尖在嘴角飛快舔舐而過。

　　心懷正義的獵豹，替孱弱的羔羊阻攔了未知的怪物、避免了族群的全滅……

　　為此犧牲幾只羊，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

　　大比武正式開賽的當天，馬林佛多噪音指數前所未有的超標了。

　　這時高杉桃才算意識到為什麼海軍也並不是什麼人人稱道的行當。之前她一直待在本部，見到的海兵素質竟然都算是相當不錯，各個支部的人到齊，才發現大家都頂著同樣的軍銜，脾氣竟然還能這麼千差萬別。

　　下午開始抽簽，就這麼半天，已經鬧出十幾起鬥毆事件了。

　　「還好昨天我和斯摩格都是偷偷打架，沒傷害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她拍拍胸口，接著開始原地熱身，「准備——諸位，你們的朋友我，高杉桃，即將橫空出世——」

　　「先等等。」羅西南迪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拖回來，「親愛的小mo，你是不是忘了，第一輪沒有你的比賽。」

　　德雷克在旁邊非常、非常長地嘆了口氣。

　　高杉桃微張著嘴，反應了一下：「哦所以那個路奇說等不及是因為……」

　　「對。」

　　「哦所以薩卡斯基中將並沒有那麼著急催我回來是因為……」

　　「沒錯。」

　　「哦所以庫贊中將大搖大擺在開幕之前把我抓出去是因為……」

　　「是這樣的。」羅西南迪聳肩，「不過不排除他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可能。」

　　高杉桃找了半天才找到不知道之前被塞到哪裡去了的日程安排。

　　「所以我是後天才比？」

　　德雷克：「明天，你和羅布·路奇作為種子選手，有一場特意安排的挑戰賽。」

　　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少。

　　至少從第二天，全海各處映像電話蟲、投影電話蟲的線路使用來看，和之國、萬國蛋糕島、亞馬遜百合等地都產生了較為集中的強烈波次。

　　…………就是不知道這些地方的人看海軍的大比武干什麼。

　　……

　　…………

　　………………

　　和之國，正中心的鬼之島，一切上等美食、美酒、美人的集中處。

　　「燼大哥！來飲酒啊！今天的美酒是凱多大哥的賞賜，香氣濃得叫人鼻子都失靈，我連女人的脂粉香都聞不出來啦！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凱多大哥的酒……」

　　「……不急。」

　　黑色巨龍在半空盤旋一圈，並沒有往最熱鬧的地方落下，反而回到自己冷清的住處。

　　這裡一向沒人輕易踏足，連清掃整理的下人都只敢摸准他不在的時候飛速完成工作。腳步聲一踏，就是一陣無邊回響。

　　……倒顯得他多孤獨似的，竟然連個吵架的人都沒有。傑克太蠢，昆因太賤，介於兩者之間恰到好處的……

　　竟然都在那艘船上了嗎？

　　回到房間，巨大幕布展開，男人在榻榻米上盤腿而坐，為自己倒一杯酒。

　　「——歡迎諸位來到海軍大比武的現場……」

　　*

　　萬國，小麥島薄力粉鎮，鎮守大臣辦公室。

　　「急報——」樓下大門口，傳令兵一溜煙竄進來，沒收住勁，前滾翻兩圈才堪堪停下，「卡塔庫栗大人……誒？人呢？」

　　「大人的下午茶時間到了。」辦公室門口的侍從繃著餅干做成的方臉蛋，一開口就往下酥脆掉渣，「任何人不得打擾。」

　　「對對對！我險些給忘了！」

　　傳令兵一點不生氣，反而露出慶幸的表情。

　　誰都知道卡塔庫栗大人每天下午要嚴格遵循下午茶時間，但大人生性謹慎嚴酷，並不願放縱享受這些懦弱的甜蜜滋味，故而總是獨自一人吃下去，禁止任何人看見。

　　想必此時此刻，大人也在煎熬之中吧……「萬國」能有這樣一位將星，實在是一大幸事！！

　　屋內。

　　干淨微暖的地板上，一層厚軟白毛毯，卡塔庫栗躺在上面，左腿翹在右腿上，左手抄起一只足有兩張臉大的巨型甜甜圈，濃稠的巧克力淋面隨著動作流到指尖，被他張開嘴一口含住。

　　右手撥了撥電話蟲的殼。

　　佩羅斯佩洛大哥說，能看到大比武的通訊頻道秘鑰是多少來著……

　　*

　　新世界某處，白胡子海賊團，莫比迪克號上。

　　「馬爾高那小子，在干什麼呢？」

　　「我們也不知道哇，老爹！他自從回來之後就神神叨叨的，有時候海鷗來送報紙都要自己帶回房間裡面讀，太不合群啦！」

　　「老爹，你可得好好教訓他！今天這樣的宴會他都躲在房間裡，影響多不好啊！」

　　一番隊隊長的房間裡，投影電話蟲兩眼閃爍著幽幽白光。

　　馬爾高盤腿坐在船上，將電話蟲放在床頭櫃，對准牆壁的位置開始調試對焦。

　　呼，還好，就算他們會抱怨兩句也沒關系。兄弟們，至少這一次，就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在房間裡看吧……

　　對焦完畢，線路連接成功，牆壁上開始顯示出熟悉的海軍本部天守閣的景色。

　　「……大家可以看到，我們海軍的諸位將領，包括中將及以上的諸位長官，都已經在要塞露台就坐完畢！我們的大比武即將開始！」

　　馬爾高舒了口氣，看來還來得及。

　　就在畫面開始介紹今天的參賽者時，他眉頭忽然一皺。

　　門外……有人？

　　下一秒，一個莫西干頭闖了進來。

　　准確的說，是被迫闖了進來。

　　薩奇被比斯塔和喬茲壓在最底下，手裡高高舉著一盤冒熱氣的現烤芝士牛肉派，另一只手拎著一瓶啤酒，對上了馬爾高冷冰冰的視線。

　　「晚、晚上好？」他尷尬地笑了一下，勉強說，「一起看嘛——馬爾高！雖然不知道你在偷偷看什麼，但是一起看嘛~~~」

　　「我不會同意的。……等等，比斯塔，用刀戳走電話蟲就太卑鄙了吧？」

　　比斯塔根本不理他的抱怨，抬手一個彈射球：「喬茲接住！」

　　喬茲衝馬爾高稍顯挑釁地笑了一下，頭也不回，把電話蟲往背後扔去：「老爹——」

　　這下是救不回來了。

　　馬爾高閉上眼睛，天人交戰半天，睜開眼，對上白胡子戲謔的目光。

　　「……一起看吧，老爹。」他最終還是說。

　　*

　　亞馬遜百合，九蛇城，九蛇島皇帝的居所。

　　「姐姐大人！要開始啦！」

　　「誰問你了！」

　　「嗯？是姐姐大人從三天之前的開幕式後，就叫人准備好新鮮美酒和瓜果魚肉，奉送到城內寢殿，說要觀賞……」

　　「瑪麗。」桑塔索尼婭無奈地叫住傻妹妹，「姐姐大人只是，嗯，想要借此機會了解海軍的動向，和實力，以此規劃我等九蛇海賊團，與亞馬遜百合諸國民的未來發展路線。」

　　橘色卷發在肩頭一彈，瑪麗格魯德睜大她的綠眼睛：「是這樣嗎？姐姐大人？」

　　黑發的女兒島皇帝陛下長腿一翹，旁邊立即有人為她披上外袍。聲音落在地上，和發梢半干的水汽一樣朦朧濕潤：「……沒錯，就是這樣。」

　　比個武還偷偷摸摸不讓人看，半點不像她們國內比武，恨不得家家戶戶都來觀賽。

　　果然是一群見不得人、做賊一樣的海軍……！！

　　再看妹妹的綠眼睛，也覺得來氣：「下次出海，找人給你換一對眼珠好了！」

　　「誒？！不要啊，姐姐大人——！！」

　　夾在中間的桑塔索尼婭差點笑噴，趕緊正色：「姐姐大人，似乎已經開始了！」

　　——海軍大比武！！

　　……

　　…………

　　………………

　　大比武的第一輪進行得很快，兩兩一對一，整個海灣廣場同時進行，不到一個小時全部搞定。

　　緊接著就是兩位種子選手的挑戰賽。

　　挑戰者也是抽簽決定的，高杉桃總覺得挑戰她的這個貓鼬一樣的家伙似曾相識，但實在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於是一邊打一邊問，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問他叫什麼，從哪來，到哪去，這小子就格外暴躁。

　　一暴躁，節奏就亂了，就得挨揍，就回答不上來。

　　她沒辦法，只好引導他自己把自己的破綻補上。

　　這對高杉桃已經是駕輕就熟，只需要她提前看穿這小子的破綻、提前替他在能力範圍內想出補救措施，再提前設計好路線，引導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打著打著，他還真覺得自己進步了，甚至明明快要失去平衡，還能比平時更快地抓住重心。

　　就好像身體上突然多了一股力氣，和原本要往後仰倒的傾向對抗起來，把他重新拉回正軌，繼續比賽。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開竅？難道這就是他的「機會」？！

　　難道從今天之後，他就能飛速進步，勤學苦練後打敗羅布·路奇，成為六式最強者……？！！

　　高杉桃看他興高采烈的樣子，暗暗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三重回擊——白鯨】！！

　　【不二周助——CV：甲斐田幸】的詞條下，已經不再是只有【燕回閃】一個孤零零的技能，而是有足足三個技能！

　　跟斯摩格打完的當晚，她就抓緊把三重回擊都准備好了！

　　雖然只是區區兩個技能，甚至沒有開啟任何新角色，就花了她100點數，但高杉桃一點也不心疼。

　　因為被她定義後的技能效果，實在是太好啦！

　　【白鯨：逆風狀態下，反手抽打空氣，形成突然上升的超級旋轉氣流，繞過對方後因為地心引力急墜，在接觸地面的瞬間，急速旋轉的氣流將某樣物品帶回到了自己手中。】

　　簡而言之，抓取技！

　　只要有逆風，且她在風中瞄准了某個有實體的物品，不管是人還是石頭，都能被抓取到她的手中！

　　稍微調整一下表述，整個技能都顯得那麼不凡了呢。

　　高杉桃露出一個一看就十分腹黑很能吃芥末喝怪味飲料也能面不改色的微笑：「呵呵，今天的風不錯呢。」

　　內羅根本沒發現自己的移動竟然是被人操縱著的，只覺得絕地反擊打到這一步，他現在的樣子肯定很帥。

　　心情也飛揚起來，勉強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我是來自CP9的內羅！和你們這些從小一板一眼訓練出來的人不一樣，我可是唔噗——！」

　　原來是你，想起來了！！

　　壓在心裡的問題一下解決，豁然開朗！高杉桃開朗地給了他一拳，這回一點力氣沒留，直接把名為內羅的小少男打飛出場。

　　「三、三振出局！！」看台上一片歡呼，認為這是她作為海軍對政府戰鬥人員挑釁的有利回擊，「MOMO——MOMO——MOMO——」

　　另一邊，將手底下的海軍將官打得頭破血流的路奇，不滿地嘖了嘖嘴。

　　……也就是眾目睽睽，不好直接把人弄死。

　　他將手裡的人往旁邊一甩，路過了宣布他勝利的裁判，走回同伴們所在的位置。

　　與此同時，本部要塞正上方，天守閣外，位置最佳的觀賽處。

　　寬闊石台上搭典雅紅木游廊，又配上軟墊座椅、各色茶點，供海軍與政府高官享用。

　　最前排正中當然是總帥，空；元帥，戰國等人。往兩旁展開，漸漸就能發現同為本部中將，跟權力中心也能分出遠近來。

　　薩卡斯基、波魯薩利諾、庫贊三人坐在中心軸右邊，左側對稱位置坐著卡普、鶴、桃兔等人。

　　這暗示已經相當明顯，本部最近也傳這三位已經是內定的大將之位，不日即將舉辦儀式，因此總有乘機道喜的人。

　　也有道了喜就不走的人，譬如旁邊一串以黑帽子男為首的政府官員。

　　黑帽子男剛剛因為高杉桃在挑戰賽裡被內羅纏住，似乎平平的表現而竊喜不已。

　　別看他們似乎同屬一個陣營，海軍與政府內部武裝的明爭暗鬥從沒停歇過。

　　這時候看見海軍的「希望之星」被羅布·路奇的強勢比了下去，頓時表面惋惜，實則批判地叭叭了半天。

　　沒想到驚天逆轉，內羅竟然被一拳KO，這會兒在三位中將你來我往，看似閑聊實則支教的科普中回過味來，發現自己完全被騙得團團轉，尷尬得半天憋不出一個屁。

　　挑戰賽徹底結束，薩卡斯基整整衣衫要走，走前卻不陰不陽開口：「年紀輕，沒定力——她啊，還是太不警惕。」

　　話裡似有對高杉桃的不滿：「竟然這麼托大，在生死戰鬥中指導下級，雖說秉持我軍關愛後輩、獎掖後進的傳統，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才對。」

　　「像羅布·路奇這樣趕盡殺絕，才能起到最好的保障效果啊。」

　　波魯薩利諾唇邊的胡渣開始抽動。

　　神啊！他真是第一次知道，薩卡斯基還有這麼幽默的一天。論起冷嘲熱諷、拐彎抹角罵人，竟然也能把政府這幫慣會耍嘴皮子的蠢貨說得抬不起頭。

　　「庫贊，給我一下。」他小小聲說，「否則我真要笑出來了。」

　　庫贊翻了個白眼，一個巨大冰坨塞進波魯薩利諾手心裡。冰得他一哆嗦，表情管理一下復蘇。

　　冰屬性大將摩挲一下指尖的冰渣。

　　……他倒覺得，薩卡斯基至少有兩分是真心實意這麼想的呢。

　　顯然那黑帽子官員也能聽出中將大人的意思，但薩卡斯基每個字都叫人抓不出錯，全都是對自家人的明貶暗褒，毫不留情地拉踩在盛典場合痛下殺手的羅布·路奇，也只能讓黑帽子吃下這口啞巴虧。

　　「…………您可真會開玩笑，薩卡斯基中將。」他干巴巴笑了一下，用來印證自己的話，「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高杉少將前途無量。我們日後也還要相互關照，等她登上中將之位……」

　　他本來還想在這裡酸一嘴，畢竟看高杉桃的年紀，跟中將兩個字實在相去甚遠，沒個十年二十年都不帶考慮的。

　　轉念又想，一個蘿蔔一個坑，等面前紅黃青三人升任大將，他們留下來的坑會給誰，這還用說嗎？

　　……總不能讓他質疑薩卡斯基的大將之位坐不穩吧？

　　「是啊，她的能力，有目共睹。」

　　薩卡斯基淡淡說：「像你說的，也只有不長眼的人，才會繼續挑釁了吧？」

　　黑帽子聽話聽音，往下一看，發現路奇不知什麼時候又走到高杉桃面前去了。

　　他眼前一黑。

　　「——今天這一場，可不算過癮。」

　　男人的聲音很優雅，甚至很柔和，是高杉桃這麼久以來在諸多海賊世界的男人裡聽見的最柔和的聲音：「決賽再見吧，高杉少將，希望在那之前，你不會因為海軍太怕輸而被迫退賽。」

　　說完，施施然離去，長而卷的黑發在肩背之間飄揚，雖說面無表情，但也在沒什麼波瀾的五官下，顯露出心情極佳的模樣。

　　高杉桃：「……」

　　高杉桃：「？」

　　她有點困惑，問旁邊的羅西南迪：「是我多出來了一段記憶嗎？」他之前不是被我秒過一次了嗎！

　　羅西南迪：「我也。」

　　斯摩格：「我也。」

　　看來就不是她的問題！睡了一覺起來忘記了也很有可能，幻覺後遺症嘛。

　　說不定現在也只是她做的一個夢，醒來還是江戶頭號好警察、或者甚至是夢中夢，發現自己其實只是個考公女大學生也說不定啊？

　　高杉桃點點頭，一點不放在心上，轉而想起接下來的陣地戰。

　　陣地戰啊，名字好像是《保衛俘虜》來著……

　　嗯？俘虜？

　　路奇？俘虜？

　　這小子最出名的事跡，不就是當初有海賊用某國國民護衛軍的士兵當俘虜要挾執政者，世界政府派他幫忙，他干脆就把俘虜殺了個精光嗎……

　　高杉桃眼珠一轉，若有所思起來。

第116章 《保衛俘虜》 她在拽他耳朵。……

　　第二輪的單人對戰同樣輕松拿下, 共26人的決賽分隊已經新鮮出爐。

　　決賽主題也和高杉桃了解的一樣——《保衛俘虜》，要求各隊13人中抽簽選擇8人成為俘虜，前往對方場地。

　　余下5人作為營救小隊, 哪方能更快救下俘虜、消滅更多敵人，則占據優勢。

　　勝利的判定條件有兩種, 不論是消滅掉對方營救小隊的所有人，還是將場上現存的己方俘虜全部帶回自己的營地，都算勝利。

　　考慮到這畢竟只是友誼賽, 因此對「被消滅」的定義有兩種, 一種是參賽者主動按壓隨身攜帶的發信器，表示投降，將會視作淘汰；

　　另一種是通過生命體征進行拍段，采用貝加龐克實驗室出品的微型機器人進行采集，當體征降低到20%以下時視作出局。

　　同時，俘虜也都是真人, 且無法反抗。為了避免無意義的受傷, 規定只有在兩方營救小隊同時在場時，才能對敵人的俘虜動武, 否則被判處犯規。

　　高杉桃看著自己面前, 來自路奇隊的俘虜：「……」

　　路奇隊的俘虜代表，羅西南迪：「……嗨？」

　　「不愧是你，羅西南迪。」她贊了一下，「又在做你最擅長的事了。」

　　「誰的擅長是被別人俘虜啊！而且我也沒有被俘虜幾次好嗎！只是單體戰鬥力沒有那麼強而已！！」

　　進決賽的人當中，要論數量還是海軍的人數更多，但諜報機關CP9全員入選，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高杉桃這邊隊伍裡也有兩個，分別是漂亮的金發姐姐卡莉法和方鼻子卡庫。人不算很多, 眼不見心不煩地塞進俘虜小隊裡，直接放到對面營地去了。

　　營救小隊的五個人就是她、斯摩格、日奈，還有來自東海和北海兩個大校。

　　「從規則來看，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必須得救俘虜，而不能單純打架。」正式開始比賽之前，營救小隊五個人圍成一團分析，「要點就是兩條，一個要救回我們的俘虜，第二是解決對面的營救小隊。」

　　高杉桃說完，幾人都是點頭。這比賽的規則不復雜，麻煩的還是怎麼應付對面那幾個家伙。

　　「麗娜……」日奈沉吟片刻，「要是遇上了，我能對付。」

　　她是檻檻果實能力者，身體任何部分都可以變成堅固、百分百無死角包裹的鐵索，麗娜則是標准的中將副官，足智多謀，六式掌握很熟練，各種武器都會，但沒有自己的果實能力。

　　「也是，你最知道她在打什麼壞主意。」斯摩格小小刺她一句，「不能讓她落單，別給她思考的時間，其他幾個人交給我們。」

　　幾人齊齊點頭。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高杉桃卻遲遲沒說話。

　　剛剛她分析完規則，就陷入自己的沉默裡，其他幾個人跟她也不怎麼熟，都以為她還在思考，沒有出聲打擾。

　　最後還是斯摩格往旁邊吐了口煙圈，粗聲問她：「喂，你有什麼計劃沒有？」

　　說來也怪，她這個人從最早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時候開始，到之前在馬林佛多的第一次見面，給人的印像都不是什麼老謀深算的智將。

　　但到這種時候，斯摩格竟然總覺得她會有什麼打算、什麼計劃，值得讓他問這一句……

　　真是個可怕的怪女人。

　　可怕的怪女人抬起頭。

　　臉頰兩側雪白的姬發向後散落，將她整張臉龐毫無遮擋地露出來，綠色眼睛亮瑩瑩，讓還在討論的幾個人不自覺就壓低了聲音。

　　「嘿嘿。」她笑嘻嘻說，「我有一個想法。」

　　*

　　決賽場地是特別設置的，臨時在廣場上搭建了大量的障礙物和，一南一北坐落著兩方營地，障礙物幾乎都在六米以上，即便是動輒兩三米的高大戰士們也會為此感到困擾。

　　男人穿梭其間，壯健的身體顯出幾分靈巧，速度奇快，直接甩開自己的營救小隊，往對面的營地飛奔而去。

　　按照規則，任何一方都不能在只有自己，對敵方俘虜下手。所以救援這個動作是無法避免，一定會撞在一起的。

　　而這期間，誰更快、誰更強，就極大程度決定了最終的結果。

　　搶先一步接到屬於自己的隊伍的俘虜，並在對手的進攻下保全更多的人頭數，將他們帶回來……這當然是一種獲得勝利的方式。

　　但路奇並不滿足於此。

　　——他要跟那個女人，面對面、酣暢淋漓打一場！！

　　為此，就必須營造出不得不直面的條件才行。

　　他並沒跟其他人商量，畢竟放眼整個CP9，路奇的能力也是出類拔萃、萬裡挑一的天才級別。對面塞過來的「俘虜」卡庫倒是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相信他有分寸，能處理好秘而不宣的計劃。

　　畢竟，路奇也的確是他們之間任務成功率最高的一個。

　　他奔跑在障礙物之間，比起奔跑，通過映像電話蟲觀戰的諸位只能看見幾道信號不良的殘影，因此說是瞬移也不為過。

　　眨眼之間，路奇已經出現在另一個位置。

　　一時之間，不論是廣場周圍觀戰的人，還是通過其他手段觀戰的人，都忍不住揣測起他的舉動來。

　　……

　　…………

　　萬國，小麥島薄力粉鎮，鎮守大臣辦公室。

　　長著標准女巫鼻尖，但卻因為鼻頭隱隱的肉粉色而使得俏皮大於陰狠的女人捧著一小杯布丁，戳成小塊和底下的焦糖漿拌勻倒進嘴裡。

　　就這麼吃完五杯，才慢吞吞問：「他在打什麼主意？哥哥，你認識他嗎？」

　　卡塔庫栗搖頭：「第二個問題，No，我從沒見過這張臉，想來也不是什麼有名望的人物。」

　　他排行第八的妹妹焦糖布丁聞言，垂眼看他。

　　那就是說，第一個問題是Yes？

　　果然在打鬼主意啊……焦糖布丁放下杯子，總算對這比賽提起一點興趣。

　　聽說卡塔庫栗哥哥的下午茶時間過長，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多少有些擔心。

　　佩羅斯佩洛大哥本來想自己過來的，但「媽媽」所在的本島·蛋糕島上又出了亂子，他得親自處理。

　　焦糖布丁倒也對哥哥之前在外海的行蹤有些耳聞，雖說他不怎麼愛提，但誰都知道，四皇家三個皇副都跟那家伙關系匪淺，一同冒險。

　　今天興致勃勃過來，打算看看這位作風獨特，還能讓她哥哥認可的少將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結果前兩輪無聊的比武差點把她看睡著。

　　現在終於有點意思了嘛……

　　*

　　和之國，正中心的鬼之島，一切上等美食、美酒、美人的集中處。

　　「燼，我來找你了！」少男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樓裡回蕩，「傑克那蠢豬說你不一起的話他喝酒沒意思，所以」

　　「說那麼好聽，你也只是輸了酒桌游戲而已嘛小佩！」另一個更清脆許多的少女聲音響起。

　　「老姐——算我拜托你，在外面就給我留點面子吧？」

　　「區區小佩要什麼面子啦，燼大人——燼——請快點出來吧！今天上好的雪花和牛都要被奎因一個人吃完啦！」

　　頂樓，昏暗房間裡正在白牆上投影的燼，用戴手套的指尖拂過下巴上的黑面罩。

　　好吵。

　　這種時候，倒還有點懷念這個在海軍本部扮演俘虜的白痴呢，畢竟羅西南迪的靜音屏障是真的很好用。

　　他隨手往下扔了個寫著【不去】的紙團，繼續看起來。

　　羅布·路奇，是這個名字吧？

　　暗紅的眼眸閃過一絲興味，就讓我看看，你打算用什麼樣的辦法，算計她，然後被她揍一頓吧。

　　要是她連你都贏不了，我這個做過半天老師的人可沒法接受。

　　……必然要當面問一問才行。

　　*

　　偉大航路某處，一艘潛水艇的船艙內。

　　「但是，船長，我們真的要上浮嗎？北海的尤斯塔斯·基德據說就在附近游蕩呢……」

　　「別廢話。」

　　「是！船長！」

　　不上浮的話，海底信號並不足以讓他順暢地觀看這場比賽啊。

　　頭戴斑點毛絨帽子的青年靠在身後溫暖柔軟的白熊身上，將映像電話蟲對准漆成白色的木板。

　　正到關鍵時刻。他想，他還要親眼看看高杉桃是怎麼讓那個卷發男吃癟的，這種時候中斷，實在太不人道了。

　　因此即便上浮後立刻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帶有殺戮味道的磁力襲來，特拉法爾加·羅依然不緊不慢：「尤斯塔斯當家的，跟我一起看一場比賽如何？」

　　迎面而來一艘鋼鐵巨艦的船頭上，慢慢走來一個高大人影。

　　紅發用發膠抹得嚴嚴實實，被藍色護目鏡往上梳攏，像一簇燃到極致的烈火，露出陰翳又桀驁的五官，有幾縷發絲垂落，又增添幾分頹廢的陰郁美。

　　上身的黑色夾克敞開，大喇喇露出胸口和小腹上數不清的傷疤，外面再套一件暗紅色皮毛大衣。

　　身下是黑底黃斑點長褲和黑色長靴，只看他身上豐富的顏色，就知道這必不是一個沉靜穩練的人。

　　尤斯塔斯·基德揮揮手，讓想要上來阻攔他的副船長基拉靠後，縱身一躍，就降落在了紅心海賊團的潛水艇上。

　　「什麼比賽？」他環視一圈，傲慢問。

　　他當然有傲慢的資本，在基德看來，除了這個果實能力惡心的斑點帽，紅心海賊團的其他人都不必放在眼裡。

　　在他的磁磁果實面前，根本不是對手。

　　羅對這種有勇無謀的類型，雖然沒有好感，但也不覺得威脅，於是兩人互相看不上眼，竟然也形成完美的平衡。

　　他指了指手邊的映像電話蟲：「海軍大比武，我想你應該也是有興趣的。」

　　基德挑眉，緊緊盯著羅看了片刻。

　　羅連起身都沒起，就靠在自家航海士身上任由他看。

　　說來他出海的第一個伙伴，就專程找了會航海術的白熊貝波，這也多虧了在四皇三缺一號上噩夢一樣的航海經歷，讓羅對航海士的重要性有了別樣的認知。

　　半晌，基德才點了點頭。雖然同意了羅的提議，他語氣還是一樣張狂：「不過你……應該是有在意的人在場上，所以才這麼關注吧？」

　　他順勢在旁邊一只長椅上坐下，兩手墊在腦後：「畢竟【死亡外科醫生】可不是那種什麼熱鬧都想看一眼的人，不是嗎？」

　　羅喝了口手邊的加冰威士忌，沒接話。

　　基德倒是來了興趣，看著看著還點評起來：「你這個視角，應該不是官方直播，否則怎麼會一直像個蒼蠅一樣俯拍？」

　　「這個卷毛男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的直覺很准的。你支持哪一邊？先說好，我站這男人的另一邊。」

　　「嗯？這個白發女人怎麼往回走了？她隊裡的其他人都去營救俘虜了啊？」

　　羅：「……」

　　有時候，人需要為自己的一時衝動邀請，付出代價。

　　他面無表情地又喝一口酒，揉揉貝波的耳朵，低聲說：「也是辛苦你聽他嘮叨了。」

　　含沙射影太明顯，基德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但很快，注意力又被場上吸引：「這男人打算干什麼？笑得也太惡心了吧？」

　　他的問題，也是許多現場觀眾的問題——路奇究竟打算干什麼？

　　現場倒是有其他的視角拍攝，可以通過背對選手們的大屏進行觀看。

　　屏幕裡，那張從一開始就總是冷淡的、連濃黑眉毛與形狀奇異的對稱胡須都不那麼顯眼的臉，忽然唇角上揚。

　　弧度太大，以至於看上去並不自然，像是意識到這裡應該笑了，所以模仿人類的行為做出這樣的表情。

　　無論多麼凶猛的野獸，也不會在進食前微笑。因此初次假扮時顯得那樣生疏、僵硬。

　　路奇已經出現在A隊庇護所的屋頂。

　　腳步輕悄，同樣已經逼近【不自然】的水平。

　　人類即便將身體練得如何輕盈，或者速度如何快，都是會留下痕跡的。他分明有那樣強健的一副軀體，卻幾乎毫無聲音和痕跡，這讓投影電話蟲面前的許多人皺起眉。

　　這家伙……

　　屏幕上，路奇舔了一下嘴角，留下一丁點白色劃痕：「雖然說，規則不許我殺掉對方的俘虜。但……」

　　那雙眼睛倏地和映像電話蟲對視，屏幕前的不少人俶爾被他金黃的瞳孔捕捉，像是被大型肉食動物盯上一樣手足無措：「——也沒有任何規定，不允許自己殺掉自己的俘虜吧？」

　　看台上的許多海軍高官，面部都抽搐了一下。

　　他該不會是想……

　　路奇輕聲說完，從屋頂開的天窗無聲無息倒吊下去，海藻般的卷發不知何時已經在羅西南迪後頸浮動。

　　凌空翻身，一套重力干擾和聲音分貝都是0的絲滑動作！毫無猶豫，四指並攏扣向己方派過來的俘虜代表！

　　見識過他戰鬥的人都無法小覷這一下的威力——那是足以成為槍炮的手指，並攏在一起，豈不是堪比加農炮？

　　真要讓他捅下去，非死即殘！

　　中指指尖已經沒進羅西南迪的右胸口，乍一看並不能從他深色的衛衣外套上看出什麼痕跡，但粘稠血液滾燙順著路奇白皙的指骨滑下……

　　戰國摸了摸自己的拳頭。

　　也不知道那頭豹子的軀體，扛不扛得住大佛一拳。

　　路奇惡趣味地劃破羅西南迪的胸口時，另一只手已經摸進他的兜裡找到發信器，按下即可判定他的出局。

　　勝券在握。路奇很願意這樣說，但非常可惜，他是一個謹慎的家伙。

　　他仔細端詳那枚『發信器』，手指更用力地扎進羅西南迪的胸口：「這個，是假的吧？」

　　用一個形似的發信器虛晃一槍，騙他收手嗎？

　　鮮紅的舌尖又一次舔了舔嘴唇，頻繁的重復動作，暗示著肉食動物對鮮血的渴望：「欺騙敵人的時候，也要做好被報復的准備啊。」

　　他冷笑：「這種假貨，就算我真的被騙，也會因為賽場沒有通報立刻反應過來不是嗎？」

　　「只會耍小手段的人，贏不了我。」

　　羅西南迪喉嚨裡湧起血腥味，他強行咽下去，慢吞吞說：「明明知道只能攔住你一會兒，卻還是用了，你覺得是為什麼？」

　　——等等。

　　路奇雖然不想被這人的閑話干擾，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如果高杉桃這一隊早就預料到他會單獨前來，甚至做出防範，又怎麼會只留下一枚假的發信器？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他耳後的一整片肌膚全都開始戰栗，給他報警一般又癢又痛。路奇並不回頭，只是立刻用上【鐵塊】，果然頂住了從後劈砍下來的一把長刀。

　　那女人的【洞爺湖】。

　　「——歡迎光臨寒舍。」

　　討厭的、聽了就叫人煩躁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同時纏上來的還有那雙無法掙脫、被霸氣縈繞的手臂，高杉桃完全禁錮住了他的身體，聲音也因此變得更近。

　　「哎唷？這是對面那家的羅布·路奇先生不是嗎？」她說，「不在自己家裡好好待著，到別人家裡來干什麼呢？」

　　說兩句話的功夫，整個人已經掛在路奇背上，手臂纏住脖子兩腿纏住腰，像個白毛小背包。

　　好在男人體格非一般強壯，每根骨頭都能視為鋼筋，就算高杉桃幾乎是要掐斷他的脖子，也還能維持住挺拔的站姿。

　　——頂不住！

　　路奇比誰都清楚自己現下的處境：勉強還能站立，但她摁在自己下顎上的手指簡直要生生捏碎骨頭！再怎麼咬牙堅持……

　　不行！！

　　那就只能用上那一招了。

　　想法很多，時間很短，路奇當機立斷！

　　上身——尤其胸肌的位置開始膨大，同時長出一層短密雪白的絨毛。到肩頭，毛色變成了金黃黑斑點，一路蔓延到手背。

　　指甲也變長變利，長發像泡發的海藻一樣蓬松卷曲，兩秒不到，整個上身竟然大了將近四倍！

　　瞬間膨大的骨骼使他順利從高杉桃的糾纏裡掙脫出來，變幻出豹人形態的路奇將胸前的黑色卷發撩到背後，襯衫已經被他的爆衣buff扯成碎片。

　　現在他完全可以用俯視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視角，看高杉桃的頭頂就像看一朵柔弱無辜小白花，用他那屬於獵豹的指甲一掐，就能掐得汁水橫流。

　　……脖頸。

　　……頭顱。

　　……心口。

　　……腰、腿、背。

　　啊，從哪裡下口比較好呢？

　　帶倒刺的舌不著痕跡舔過口中尖牙，路奇的眼瞳倒豎，野獸的欲望與他生而有之的冷靜漠然來回衝撞……

　　「——豹子！」

　　高杉桃松開手，從他身上跳下來，心滿意足地圍著路奇開始轉圈。

　　她現在的身高，最多也就看看路奇的肚臍眼，但還是一臉興奮神色，眼睛亮得不行，換個看不見畫面的，還以為她才是那個變身豹子、占據上風的家伙。

　　終於見到了！

　　她閃身躲過那比燼的鞭子還要迅猛的豹尾，兩眼放光嘖嘖稱奇，恨不得上手摸一把。

　　……也真摸上了。

　　高杉桃伸手，兩眼都笑彎了，路奇簡直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睜開眼：「『今天的風也很不錯呢，超級推薦~』」

　　台詞雖然有點混了，但效果很好。五指收攏的瞬間，路奇被一股莫名其妙施加在他身體上的力向前拉扯，從旁邊看上去，簡直是被高杉桃吸到了手裡。

　　這下她直接把豹子男撈在跟前，手抓著人尾巴，逆著毛一擼到底。

　　「啊！可愛！」她對尾巴情有獨鐘，「硬邦邦的，但是很有彈性，毛雖然很短但是很密，像那種絨絨的短毛地毯……」

　　屏幕後的毛絨帽子男，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微妙的不滿和同情，讓他很難對著投影上的畫面保持鎮定。

　　…………是說，帽子的手感就這麼比不上尾巴嗎？

　　路奇不知道有人竟然會羨慕他的待遇，此刻瞳孔倒豎，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別說熟人，是個人都知道這是要發動進攻的標志。

　　但高杉桃是誰？根本不放在眼裡，繼續順著他骨骼凸出的腿往背上爬。

　　一邊爬還一邊問：「你的腿為什麼變成那樣了？是因為豹子腿直立起來膝蓋就會凸出嗎？可是手沒有變啊？」

　　「……手還要打架。你給我下去！」

　　高杉桃才不下去，反而越爬越高，很快攀到他肩膀上。

　　變成豹子之後，男人的肩膀線條不那麼平順，比原來更「溜肩」些，但壯碩了數倍的肌肉彌補了這一點，使得高杉桃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全部重量壓在路奇肩頭。

　　然後揉搓他後腦勺上橙黃微金的，柔軟的短毛。

　　路奇雖然被敵人猜中想法也沒挨打，但這等恥辱依然讓他頭腦發懵。搞什麼？他們在這麼嚴肅的場合，這麼眾目睽睽、萬眾矚目的重要比賽場上，在搞什麼？

　　……他態度當然是很端正的不是嗎？一點也沒有為諜報機關丟人。但高杉桃在干嘛？

　　她在拽他耳朵。

　　豹子耳朵小又圓，是很靈敏的，風吹草動都不會錯漏一丁點，甚至比臉上的皮膚還要敏感，被她捏著一拽，疼且不說，能明顯感受到她指尖的繭，還有驚人的力量……

　　貓科動物明明是他吧？為什麼感覺正在爬貓爬架的是她？

　　……等等。

　　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下意識問：「你、你在這裡守株待兔，難道只是為了……」

　　「想看豹子啊。」高杉桃理直氣壯，「想看豹子又不丟人，但是請你變給我看的話肯定不會干的吧？」

　　廢話！！

　　路奇這下真是氣得夠嗆了，比剛才被她壓著摸尾巴還生氣，都顧不上管這什麼比賽了，甩動尾巴就要把她從身上扯下去。

　　他那根尾巴雖說靈活得每一毫米都能任一轉動似的，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剛硬，裡面像有根柔軟的鋼筋，抽打在廣場地面上就能直接將堅硬厚重的石板砸碎。

　　……對高杉桃卻不管用。

　　她飛速收回一只纏在路奇身上的手，臉上作高深莫測狀：「【三重回擊】，除了剛剛抓你過來的【白鯨】，和一會兒要用的【燕回閃】，你知道還有一個是什麼嗎？」

　　路奇哪管得著這個？尾巴把空氣抽得劈啪作響，接著直接朝她抽打過來！

　　「等死吧。」他輕蔑說，「越想要接住，越會被我的尾巴抽飛。」

　　「嘖嘖嘖，真沒耐心啊，你這家伙。」高杉桃搖頭，「最後一個，當然是——」

　　她一下變得悲天憫人，路奇好像產生錯覺一般，感覺她的眼睛都變藍了一瞬。

　　「『網球，不可以作為制造仇恨的工具。』」她說，「毛茸茸也一樣！！」

　　接著一個原地旋轉，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沒有握刀，但接招的角度恰到好處。

　　朝她抽來的豹子尾巴恰好落在虎口，手掌的弧度與尾巴的弧度完全貼合，高杉桃四兩撥千斤地化解尾巴的攻勢，抓住尾巴尖，順勢像吊單杠一樣滑了下去。

　　滑的時候還不忘摸一把他身上熱乎乎還很柔滑的皮毛。

　　再次繞到他的正面，她還是那副兩眼彎彎的樣子：「雖然還想再跟你玩一會兒，但是抱歉了路奇醬！今天的比賽我一定要贏才行，不然會被薩卡斯基先生扣工資的！」

　　說完，並不等路奇跟她對放狠話，那雙綠色眼珠倏地被染紅！

　　從最深處的墨綠瞳仁開始，血點驟然噴發出濃而滿的血漿，將整雙眼睛都染成血腥的紅色！

　　「——有幻覺·月讀，偉大的幻術師們向你致敬。」

　　陷入昏迷前一秒，路奇依稀聽見她帶笑的聲音：「啊，剛剛這句台詞好像還不錯？很好，保存進我的《耍帥必備台詞庫》，要是剛剛那一段被錄下來就好了……誒？以後我能把映像電話蟲這種東西帶著一起走嗎？」

　　在說、什麼……

　　在她面前昏迷的這一幕，總覺得好熟悉……

　　昏迷前還被迫聽了一耳朵毫無營養的碎碎念，路奇不甘心地從豹子鼻尖噴出一口熱汽，徹底失去意識，身體也變回了人形。

　　高杉桃回頭，一個揮臂過去：「羅西，接住我的球——」

　　羅西南迪無語地看著一團形似網球的黃光從她手裡擊打到自己身上。

　　被治愈的感覺很明顯，就像是前一天下午運動完後大吃一頓，洗了個熱水澡早早上床休息，第二天清晨自然醒來的感覺。

　　體內的細胞似乎都更有活力了。

　　「我可是對面要營救的俘虜啊。」他忍不住說，「就算活下去，也只可能給對面加分，讓我退場比較好吧？」

　　高杉桃睜圓眼睛，揉了一把她的金毛：「說什麼呢？你活著我也會贏的。」

　　「總是不遺余力救下所有的俘虜，才是正義的海軍吧？」她笑著說。

　　看台上。

　　「……說得真好。」庫贊低聲說，「真希望她的上級也有這樣的覺悟。」

　　薩卡斯基面不改色：「我並不反對這樣的觀念。但人應該為自己的話負責。」

　　「也就是說，因為小桃子能夠說到做到，還不會影響任務進度，所以才會被薩卡斯基寵愛的——」波魯薩利諾喝了口茶，探頭去看旁邊戰國的表情，「嘖嘖，我覺得一會兒比賽結束，那個獵豹小子要遭殃。」

　　副官埃爾文站在幾位大將身後，順著波魯薩利諾的擠眉弄眼看向戰國元帥，又看向自己的頂頭老板薩卡斯基。

　　…………從各種角度，都很同意您的看法呢，波魯薩利諾中將。

　　*

　　馬林佛多，深夜。

　　白天的比武結果不消說，路奇失去戰鬥力後，A隊占據了絕對優勢，很快贏下最後的勝利。

　　今天晚上的慶功宴就在要塞內部食堂舉行，與其說是慶功，不如說是大家都沒想到這次大比武能夠不出大岔子、不鬧出人命，還算平安地結束。

　　要塞食堂後門一條分叉小路，一條通向小鎮，一條通向海港。

　　通往小鎮那條路稍狹窄些，茂密的樹林也沒有被精心修整過，泥土被剛剛的小雨淋得濕濘濘，只在月色下零星閃過一丁點光澤，行人只需一腳就能踩滅，重回昏暗。

　　就在這樣一條昏暗、狹窄，很適合殺人越貨的小道上，一個高大的男人經過。

　　他腳步很輕，貓兒一樣無聲無息，落在泥水小道上也不留半點影子。

　　側耳聽不遠處食堂裡的動靜，他知道慶功宴快要結束了。

　　結束後，今天的最大勝者，海軍少將高杉桃要和剛認識的新朋友，海軍支部的幾個不必記住名字的家伙到鎮上續攤。

　　那麼就必將路過這裡。

　　男人站在樹下，黑卷發被樹林的水汽沾濕，也並不介意，他從不是什麼很注重外表的人，況且潛伏的工作，環境比這更惡劣的不在少數。

　　只要不是大片的水，貓科動物通常都能忍受……

　　有人來了。

　　他屏息等候，卻覺得哪裡不對——影子。

　　身後月亮毫不吝惜地告知他這樣寶貴的消息，影子不對。從影子的形狀看，來者體格高大，肌肉尤其發達，兩腿長而有力，腳步穩健……

　　關鍵詞彈射出現的瞬間，他就地一滾！！

　　新換的黑襯衣沾了泥漿，灰撲撲黏在身上，很不好受。

　　但男人的表情難看到超出了「不舒服」的範疇，竟然連瞳孔都有些顫抖！

　　「你……」

　　「羅布·路奇。」來人念他的名字，像是嘆息一般，聽得人頭皮發麻，仿佛這個人在他眼裡已經失去了一切價值、活力、生命，只是一團……

　　他看向影子與實體聯結的腳底。

　　只是一團，爛泥。

　　「……薩卡斯基中將。」

　　「寒暄就不必了。」薩卡斯基的聲音還是很輕，並不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月下散步偶遇，「你的打算，我很清楚。」

　　「但你不會讓我這麼做的。」

　　「當然。」

　　他像是聽見什麼很好笑的話：「在馬林佛多，讓你暗算海軍的將領，不論成功與否，說出去都丟人啊。」

　　路奇冷笑一聲。

　　「……但話又說回來。」男人慢慢走近，停在距離他兩只手臂的位置，「我也必須要謝謝你。」

　　以他的能力，這是一個稍微伸手，就能用岩漿把整片森林吞沒的位置。

　　「不管是作為她的上級，還是海軍中將，我都必須要感謝你，你們……舍己為人，甘當綠葉的奉獻精神。」

　　「如果不是你們拙劣的演出，她也不會表現得如此讓人驚艷，不是嗎？」

　　面對他話裡極大的挑釁，路奇站定不動。

　　動物系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時候，但凡他敢伸出一根手指、表露出一絲一毫對那女人的攻擊性……

　　就會立刻被撕成碎片。

　　薩卡斯基倒是一直沒再往前，他把話說完，定定看了這豹子男兩眼，連一滴岩漿都沒放出來，仿佛一點也沒將他看在眼裡似的。

　　站了片刻，在無形之中，領會到他微妙的讓步，這才回身走了。

　　半晌，樹林裡頭走出另一個人來。

　　「看來是一早就被發現了啊。」卡庫撣了撣身上的灰、泥和樹葉，「我可是勸過你的，一會兒回去別衝我甩臉色。」

　　路奇不吭聲，卡庫也不催他，反而跟他站在一起，看向依然燈火通明的本部要塞。

　　……原本剛來的時候還覺得路奇和那位薩卡斯基中將有些相像，現在看來，哪裡像？自己旁邊這個是到處撒野的蠢豹子，那一位……

　　怎麼看都像是過度保護的家長做派嘛！！


第117章 三原色 不行，他得趕緊去策劃……策劃……

　　大比武的頒獎儀式放在所有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上午, 同時也是海軍三位新任大將的就職典禮。

　　高杉桃心想這是不是有點不太莊重啊，搞得像什麼附贈的非賣品一樣，但德雷克很認真地解釋說我們海軍一向簡樸為重, 能用一分錢辦完的事根本不會用兩分錢來辦。

　　高杉桃：「……可是，貝利沒有『分』這個單位啊。」

　　輕輕留下一句違背世界觀的吐槽後, 她開始到處轉悠。

　　雖說簡樸，但也不能失去格調，本部日常事務管理局也花了不少心思布置, 跟露天電影一樣, 椅子擺成方陣，正對著頒獎典禮要用的高大石台。

　　高杉桃越看越微妙：「等下，那個頒獎台後面是不是處刑台啊？雖然說你們拿藍色絨布罩起來了但有什麼用啊！絞刑架都還在上面呢！」

　　羅西南迪挪開目光：「……這個，因為確實也很簡樸……」

　　「再簡樸也不要在處刑架下面給我頒獎啊！！」

　　「呵呵。」

　　旁邊一聲輕笑。

　　高杉桃抬頭看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鳥、鳥人？」

　　這可真是個貨真價實的鳥人啊！太鳥人了！太符合刻板印像的鳥人了呀！

　　羅西南迪差點噴了，笑得很難受, 因為要把聲音咽下去。

　　還得是德雷克穩重, 壓著嘴角給她介紹：「這位是世界經濟新聞社的社長，目前四海的主流刊物、報紙都出自他手。」也確實是個鳥人。

　　摩爾岡斯, 鳥鳥果實·信天翁形態的能力者, 通常來說，動物系果實能力者擁有多種形態，包括人型、獸型、人獸型。

　　人型就是普通的人類樣貌，看不出任何與動物有關的細節；獸型則是純粹的動物身姿，如完全變成翼龍，只能用爪子停留在桅杆上的燼、四肢著地無法站立的獵豹路奇。

　　比起能力者，更像是「會說人類語言的動物」。

　　而人獸型，則是動物系果實能力者使用最頻繁的姿態。

　　這種形態下, 能力者的身體軀干保留人型，依然能直立行走，奔跑跳躍等動作都和常人無異，但外貌——尤其皮毛和面部會變成野獸，是很理想的福瑞控福音。

　　此外，也可以任意將身體的某些部位變成野獸，譬如翅膀、尾巴、爪子等等。

　　日常生活裡，動物系能力者還是更多以人型示人，畢竟沒吃果實之前大家都是普通人類，還是自己的身體更熟悉一些。

　　所以像摩爾岡斯這樣，完全是唐老鴨（鳥版）的形像走來走去的人，就算是在怪胎橫行的偉大航路也很罕見。

　　高杉桃並不壓抑自己的稀罕，圍著他跑了三圈——這鳥人可真高啊！比她還高！果然動物系果實很酷！

　　路奇也是，明明真人比她還要矮，化身豹人·人獸型後立刻衝到五六米，怎麼看都超帥的！

　　摩爾岡斯也不覺得被冒犯，笑眯眯地看著她跑。

　　巨大的倒彎鉤黃色鳥喙讓他那雙眼睛顯得越發小了，就算笑容滿面，看著也很精明，有種時刻被評價著的不適感。

　　事實上，他的心裡也正是這樣想的——新聞、新聞、大新聞！！

　　越是叫人無法理解的怪胎、越是讓常人避之不及的危險，就越能孕育出叫人無法不關注的特大新聞！！

　　摩爾岡斯平生最後悔的，就是當年集齊海賊王·羅傑、海軍英雄·中將卡普、四皇搖籃·洛克斯海賊團的那場神之峽谷大決戰，他未能抵達現場。

　　否則，勢必要留下無數影像與文字資料，讓這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戰鬥不再只是口耳相傳的神話。

　　連這樣的陣容都無法讓他感到畏懼，現如今，東西南北四大海洋，又有什麼能阻止摩爾岡斯對爆點和熱點的追求？

　　看向高杉桃的目光也更溫和了。沒有關系，可愛的移動特大新聞女士，不就是圍著我跑幾圈嗎？你想要圍著我搭一座聖誕樹都沒有問題，只要能接受我幾個小小的采訪……

　　熱點！就是關注度！關注度！就是傳閱度！！

　　他摩爾岡斯，只憑幾份報紙、幾則新聞，就能輕松把控全世界的輿論……這種滋味實在是讓人無法不上癮啊……

　　高杉桃持續跑圈。

　　摩爾岡斯微笑看她：「高杉少將，稍稍耽誤你幾分鐘可以嗎？關於已經圓滿結束的大比武……」

　　高杉桃跑圈。

　　摩爾岡斯：「據我所知，您以前幾乎從不在人前露面。甫一亮相就身居少將之位，想必也少不了質疑聲……」

　　高杉桃跑圈，時不時伸手抓他的喙嘴。

　　摩爾岡斯：「來自政府機關的戰鬥人員似乎和海軍內部勢力有些矛盾呢？您和CP的戰鬥力交手之後，認為他們的實力如何……」

　　高杉桃跑圈，跑得簡直腳底起火，跑得他周圍快要燃起一個火圈。

　　摩爾岡斯：「高杉桃少將，關於即將上任的三位新大將……」

　　高杉桃持續跑圈。

　　一圈又一圈，又一圈，又一圈……

　　「……差不多得了！！」

　　羽翼從兩側展開，靈巧地抓住剛好跑到他右腳邊的高杉桃，摩爾岡斯失去了表情管理，低柔的、便於降低被訪談人戒心的語氣也驟然抬高：「別跑了！回答我的問題啊！海軍為什麼會有你這樣奇怪的家伙？！」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憐憫地看著他。

　　才四句話的功夫，就受不了了嗎？

　　阿桃的破防能力又變強了。這可是新聞王摩爾岡斯啊！不管是世界政府要求撤下來的新聞，還是革命軍不支持公開的報道，又或者四皇內部那些影響聲譽的醜聞，他可是從不手軟、從不妥協——

　　不愧是她，輕而易舉就做到了四海各大勢力都做不到的事！

　　高杉桃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饒是她這麼連著跑圈，也有點氣喘吁吁：「早說你會咆哮啊，還以為你是npc嘞！干什麼都沒反應！」

　　摩爾岡斯：「……」

　　誰會莫名其妙把一個大活鳥人當做npc啊！！！

　　他怒火消散得很快，眯起小眼睛，來回打量正在跟斯摩格、日奈打招呼的高杉桃。

　　有意思。

　　確實是個有意思的家伙。

　　這樣一個人，偏偏還是海軍，還是薩卡斯基中將那種人的下屬——簡直就是把世界上所有的不可能都湊到了一起，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行，他得趕緊去策劃……策劃一場，萬眾矚目的特殊訪談才行！！

　　摩爾岡斯轉身跑了，他雖然是信天翁形態的鳥人，卻不會飛，只能看見他穿著紅白格子長褲的毛茸茸屁股一搖一搖跑遠。

　　還好幾名海軍將校都不愛看鳥搖屁股，正在閑聊。

　　「……也不知道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升上中將。」高杉桃捧臉，「中將啊，真好，我想當中將呢！」

　　「你這個年紀能做少將已經很少見了。」斯摩格輕輕翻了個白眼，「少在那炫耀。」他現在都還只是中校而已。

　　日奈覺得稀奇，在她看來，高杉桃並不是對權力、地位十分看重的類型，於是問：「日奈很想知道，為什麼你想要當中將呢？因為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艦隊？」

　　斯摩格開始從口袋裡掏煙：「可以對屬下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高杉桃瞪他：「等我當了中將，肯定要把你收做小兵，到時候對你賞也是罰，罰也是賞！」

　　「…………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擺擺手，讓斯摩格躲遠點抽煙，貼著日奈的胳膊比劃：「因為啊，海軍穿衣服還挺自由的嘛，少尉以上就可以在大衣裡穿自己的衣服……」

　　日奈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

　　這倒沒錯，內部等級雖然繁多，但從少尉開始就能被統稱為「海軍將校」，此後那些新兵的嚴格管理制度對她們來說就會放寬許多，自由著裝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點。

　　「但是物以稀為貴，人人都可以隨便穿的話，『隨便穿』這件事就不稀罕了！」高杉桃握拳，「所以我想要當中將啊！」

　　日奈：「？」

　　日奈：「其中的關聯性在於？」

　　德雷克抬手，默默遮住上半張臉。

　　羅西南迪則苦笑著解釋：「應該是說，中將每年能夠從中部領到定制西服這件事吧？」

　　高杉桃「誒」了一聲：「可不能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哦，定制西服聽上去平平無奇，好像都是灰白黑的老式三件套，但其實不是啊！是很時髦、很獨特、很用心的『印像西裝』！」

　　就像她已經認識的幾位中將那樣，不僅從尺寸上貼合修身，布料優質透氣，更融入了獨一無二的設計！

　　庫贊的定制西裝套是深藍色襯衣、水藍馬甲和同色長褲，領帶則是肩章一樣的金黃，壓在深色的襯衣領口上，讓整套衣服在視覺上有了一個重點，連領帶夾都是水晶制成的霜花樣式；

　　波魯薩利諾的是黃白條紋，彰顯他「閃光果實」的能力，墨綠襯衫和紫領帶做撞色，白皮鞋更是一塵不染，任誰看了都知道他在移動速度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至於薩卡斯基，則是胭脂紅的橘色花朵襯衫，搭配整套沒有任何花紋和點綴的暗紅色西服，平時並不打領帶，而是解開幾顆扣子，露出左側鎖骨乃至脖頸上紫薔薇與粉櫻花的紋身。

　　日奈找斯摩格借火，吸了口煙：「你這麼說還真是……日常事務管理局每個月的補給總是遲到，在這上面花的心思倒不少。」

　　高杉桃：「所以啊，我們都要力爭上游、奮勇向前，抓住面前的機會，爭取早日成為中將！」

　　真想知道她那時候能擁有一套什麼樣的西裝啊……！

　　羅西南迪：「……」

　　德雷克：「……」

　　就為了這種理由……

　　斯摩格瞥他們一眼：「來根煙？郁悶的時候才最美味。」

　　兩人擺手：「不了不了。」桃子可不喜歡煙味。

　　斯摩格搞不明白，兀自點了兩根雪茄咬在嘴裡。

　　很快，頒獎儀式就開始了。

　　昨天晚上路奇一行人就已經離開了馬林佛多，雖然官方理由是有公事在身，但大家都猜想是不是輸不起跑路了。

　　這也讓頒獎儀式十分簡約，高杉桃上去領了二百萬貝利的獎金和一枚特質勛章就下來了。

　　「二百萬！我的薪水才……」她哽了一下，「我的薪水是多少來著？算了，不重要——二百萬！！」

　　歡呼雀躍之際，三大將的就職典禮緊隨其後，很快也開始進行。

　　流程沒什麼出格的地方，除了高杉桃偶爾會在觀看時爆發幾句「三大將~我們喜歡你~」的怪聲，然後被薩卡斯基用眼刀制止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波折。

　　拆下中將肩章，重新授予大將肩章，並托付具有像征意義的鎮守之劍後，赤犬、青雉、黃猿三名大將新鮮出爐。

　　「組合名就叫三原色吧？」高杉桃向周圍幾人征求意見，「這樣我們海軍應該能搶先一步贏得所有美術生的好感。」

　　「軍隊和美術生這種搭配……」羅西南迪撓撓臉頰，「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很不詳啊，還是不要了吧。」

　　就職典禮結束後，幾個青年人正說要去馬林佛多鎮上找家店吃飯，高杉桃卻被麗娜叫住。

　　年輕的少尉在大比武結束後無縫回到鶴身邊當副官，這時踩著墨綠色靴子走到她身邊，仰臉衝她笑：「打擾了，高杉少將，您接下來有時間嗎？」

　　她說：「可能有一個訪談，需要您參加呢。」

　　*

　　采訪的地點定在天守閣內的圖書資料管理室。

　　這種管理室每五層有一間，除了頂天立地的高大書架之外，還設置了學習區和交流區，總之在細枝末節上體現了許多沒有必要的人文關懷。

　　麗娜請她先去隔壁沒有人的地方暫作等候，說是采訪用的房間還沒有收拾出來。

　　高杉桃就在前台要了一壺熱茶和一疊點心，走到窗邊開始看海。

　　海當然是很漂亮的，海軍本部附近的海域更是如此，這裡畢竟是馬林佛多，說是全海軍的顏面所在之處也不為過。

　　海水非常潔淨鮮亮，遠遠看去，確然像一整塊通透的藍玻璃一般，在陽光下微微閃爍著金色光芒。

　　要不是出於管制考慮，將海岸線全部用瞭望台和圍牆封鎖，這裡肯定會是海賊世界小藍書打卡聖地。

　　高杉桃拍了一張窗框海景，心想這不得配個《家人們，不在拉夫德魯不在魚人島不在空島就在馬林佛多！我看到了心中最美的大海！》的標題，絕美海景當封面，直接飆升百萬收藏……

　　單人桌剛好擺下她的下午茶，高杉桃在桌邊坐下，正想要不要去拿本書來看，眼前忽然一藍。

　　不是海水的藍，而是電子風味滿滿的，系統光屏的藍。

　　【檢測到您有新的讀者來信，請問是否現在觀看？】

　　……讀者來信？那是什麼？

　　高杉桃一頭霧水，打量一圈周圍的陳設。

　　確實是圖書資料管理室，不是集○社編輯部啊？

　　系統應該是不會害她……雖然說反應遲鈍總愛裝死功能落後每次都要她主動發現……

　　在心裡罵了一頓系統，高杉桃還是將信將疑點了【確定】。

　　接著，眼前瘋狂彈出來接二連三的窗口。

　　…………中毒了？

　　她下意識像看電腦一樣，看向每個窗口的左上角，果然顯示出了頁面的名稱，粗粗看去，全是一串的「Letter from XXX」這樣的格式。

　　全是讀者來信？

　　因為眉毛皺得太緊，眼睛都要變成三角形了。她想，讀者來信……首先得讀個什麼東西吧？

　　到底是什麼作品的讀者，來信會寄到她這裡啊？

　　如果是同人文，就算她是女主角，也應該寄給那個每天亂寫的作者不是嗎？

　　她從一系列斜斜往下鋪開的窗口裡找到一封「Letter from Okita Mitsuba」，點開。

　　明明是網頁的樣式，但彈出來的藍色光屏卻並不是電子郵件，而是一封手寫的信件。

　　【親愛的小桃，見信安。距離你出海已經過去快要一年，我一直擔心你在海上的生活怎麼樣，幸好萬事屋能夠買到《周刊少年JUMP》，上面連載著你的故事……但那上面的記錄又怎麼會面面俱到呢？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應該還吃了許多苦……所以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來信，就想辦法給我留下一點記號吧？下次我會試著寄東西給你的。】

　　是三葉姐！！！

　　她對衝田三葉的筆跡實在非常熟悉，這張紙也是真選組通用的辦公用紙，頂上還有一枚眼熟的警徽。

　　高杉桃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下變成了兩枚蛋花。

　　嗚哇——三葉姐——好想你——！！

　　在一眾字跡凌亂摻雜各色鬼哭狼嚎的讀者來信裡，精准挑出三葉姐，果然是正確的！

　　不過記號要怎麼留比較好？

　　她正在思索，麗娜走進來請她去隔壁准備接受采訪。

　　系統這時候又善解人意了：【每一期讀者來信都會保存在後台，宿主可以隨時查看。】

　　切，勉強做了回好事。

　　高杉桃起身，推開隔壁房間的大門。

　　「哈啰，摩爾岡斯……你們怎麼在這裡！」她下意識往後彈了半步，「不是說來采訪我的嗎！」

　　交流區此時此刻空無一人，十來張小圓桌和配套的一對椅子空空如也，抬頭就能從落地窗外看見海灣廣場和一望無際的海洋。

　　靠窗最近的幾個位置，依次坐著波魯薩利諾、薩卡斯基和庫贊。

　　「怎麼這麼問？難道小桃子不想見到我們嗎？」最左邊的波魯薩利諾撇撇嘴，端起熱茶喝了一小口，差點被燙出個好歹。

　　他把杯子往庫贊面前伸，要求對方給自己加冰，庫贊根本懶得理。

　　最後還是薩卡斯基看著就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沉聲說：「要是還想再往裡添一塊燒紅的熔岩，就繼續這麼端著，波魯。」

　　「你可真沒意思，薩卡斯基~」卷發男人收回茶杯，撥弄一下自己的墨鏡，衝對面奮筆疾書的摩爾岡斯聳肩，「你看，我們三個就是這樣相處的，沒什麼特別。」

　　「這還不特別？這太特別了吧！誰會用『給你杯子裡加一塊燒紅的熔岩哦』來威脅人啊！」剛進來的白發女人大聲吐槽。

　　高杉桃站在摩爾岡斯身後，不大願意往三位新任大將旁邊走：「說到底讓冰凍果實能力者給自己的茶杯加冰這種事，聽上去就很像我讓燼哥或者馬爾高變形只為了兜風……」太大材小用了吧！

　　面前正在記錄新聞稿要點的摩爾岡斯，忽然猛地向後仰頭，小眼睛鎖定高杉桃：「請您務必詳細說一說這段經歷！」

　　波魯薩利諾捂嘴偷笑：「看來在別人眼裡，你這種做法也很獨特、很值得關注嘛。」

　　他們三人的采訪其實已經結束得差不多，只是摩爾岡斯要死要活說再留一下，讓他多觀察一下三位平時生活中的狀態……

　　又說馬上就要請高杉少將上來了，不如等她到了再走。

　　三個人於是就留下了。

　　摩爾岡斯先聽了一耳朵兩位懸賞金突破十位數的飛行系能力者是如何被海軍少將利用的花邊新聞，又挨個觀察了一下三位大將的微表情，手上幾乎沒有停頓地做著記錄。

　　高杉桃猛打補丁：「其實他們也不是每次都會同意……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同意的！不許在關系圖的名字後面標注『觀光坐騎』啊！！」

　　摩爾岡斯干咳了兩聲，因為過於興奮導致的神經緊張，讓他的胃都在抽搐。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正式進入訪談環節了。」他盡力保持微笑，「高杉少將。」

　　「……所以剛剛果然只是在八卦吧。」高杉桃= =地說。

　　摩爾岡斯笑而不語。

　　他翻開手裡那本厚厚的訪談簿，將旁邊的錄音電話蟲擺正位置，話筒正對高杉桃，又用手裡永不褪色、永不斷墨的特殊簽字筆在白紙上劃拉了幾下，端正地寫上了「Takasugi Momo」的羅馬音大名。

　　「我們的報紙發行量覆蓋了偉大航路與四大海域幾乎80%的識字人群，高杉少將。」摩爾岡斯衝她和善地笑，「所以，回答的時候要小心謹慎地向我透露一些不為人知的爆點哦~」

　　說著，他按下了錄音電話蟲的開機鍵。


第118章 狹路相逢 「……少對妾身的事指手畫腳……

　　「新一期《偉大航路秘聞》火熱發售中！！上新折扣, 限時半價！！」

　　「海軍火爆新星高杉桃最新專訪，『新聞王』摩爾岡斯親自取材編撰，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報童腰間別著鼓囊囊的布包, 裡面裹滿了卷成筒的報紙，因為寒風而有些皸裂的臉蛋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您不想來一份嗎？這可是如今偉大航路上的紅人, 高杉桃的專訪！！」

　　她正在推銷的對像，是短暫駐扎在這座島上的大海賊。

　　通常來說，越是規模龐大、形成組織的海賊團, 越不會在人群中作威作福、燒殺擄掠, 這時雖然被小報童撞在小腿，也只是俯下身去，好笑地從她包裡抽走一卷報紙。

　　「就當是你撞著我的補償啦。」男人爽朗地笑起來，也沒付錢，抬腳就往前面走。

　　報童跳腳：「我說——雖然是半價，但也不是免費啊！！」

　　身後, 一個灰白長發的男人走上來, 抱歉地按了一把小姑娘的腦袋：「那家伙就是那副德行，這個你收著, 報紙我們全要了。」

　　說著, 塞給她兩張一百面值的紙幣。

　　報童包裡最多也就裝了50張報紙，就算按原價也只值100貝利，何況今天還是半價大促銷。

　　耶！她轉身跑走，悄悄握拳，就知道來這邊推銷是對的！那群害怕海賊的白痴，活該賺不到錢！

　　白發男人拎著報紙走向同伴消失的方向，很快就來到一家酒館坐下。

　　先他一步到達的人已經開始念頭條標題：「《還記得讓四皇中的三皇為之瘋狂的她嗎？海軍少將竟然做出這種事……》……」

　　他沒念完，噴笑出來：「嗚、哇哈哈哈！摩爾岡斯這家伙, 寫東西還是這麼聳人聽聞那！」

　　一抬頭，衝幫忙付錢的同伴招手：「貝克曼，快來！也讓大家一起看看嘛！」

　　貝克曼：「……」

　　「我要是不把這些報紙都買下來，你打算怎麼『讓大家一起看』？」他似笑非笑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

　　貝克曼的船長，四皇之一，紅發海賊團船長香克斯，往嘴裡灌了口酒，又大笑：「那就只能我一口氣全部念完啦！」

　　一旁玩著手槍的雷鬼頭男人皺眉：「我才不想聽你念新聞，每次都突然加入一些很個人視角的評論。」

　　正在狂啃豬排的墨鏡胖子也說：「就是就是，上次你不是從克洛克達爾在東海一個國家出沒的消息裡，直接聯想到鷹眼那家伙給你帶的酒不好喝，然後開始計劃怎麼報復他了嗎？根本沒人想聽你講這些啊。」

　　香克斯很受傷，香克斯趴在桌上喝悶酒。

　　沒人理他。

　　貝克曼給眾人分發完報紙，自己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屋頂，坐下開始讀報。

　　正如報童宣傳的那樣，這份報紙幾乎整版整版都在講這位高杉少將奪得大比武魁首之後的專訪，摩爾岡斯和她的合照放大落在版頭，仔細看的話，能從角落裡看見三個討人厭的身影。

　　貝克曼哼了一聲，略過照片，開始閱讀訪談。

　　【高杉少將的大名和成就，我們的讀者應該也都十分熟悉，在這裡不再贅述。】摩爾岡斯一開始就這樣寫，顯然對這位海軍閣下的聲名遠播充滿自信，【首先恭喜您在本次海軍大比武中取勝，請問您有什麼要對決賽對手說的嗎？】

　　【A：下次加油。哦我下次不參加了？那就做好准備當我一輩子手下敗將吧！】

　　貝克曼沒看這什麼大比武，也不知道對手是誰，但看高杉桃的回復就繃不住笑，趕緊把煙支出去，免得把自己嗆到。

　　【Q：事實上，四海之內許多人都對您的能力感到好奇。從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似乎不是某種能夠被體系化、能夠被輕易總結的能力呢。】

　　【A：對，你們了解的很對。】

　　【Q：……可以請您再說具體一點嗎？】

　　【A：（回頭）薩卡斯基先生，有人打探海軍機密！】

　　【Q：好的，這個問題就先到這裡……薩卡斯基大將您不用起身！不用！】

　　貝克曼懶洋洋戳了戳這一段問答：「那家伙是什麼地獄惡犬嗎？果然不負『赤犬』之名……」

　　【Q：說到這裡，高杉少將現在是薩卡斯基大將的直屬部下沒錯吧？】

　　【A：是的。薩卡斯基先生是一位開明大度、嚴於律己嚴於律人、英俊瀟灑英姿颯爽紅紅火火的上司。】

　　【Q：……這個形容聽上去幾乎都脫離人類範疇了啊。總之，本報想要問一問，假如給您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您會更想成為哪位大將的部下呢？】

　　【A：嗯？我都能選擇了，為什麼還要當部下？我要當上級！我要當他們三個的頂頭上司！】

　　【Q：您的意思是，區區少將根本配不上您的能力和貢獻，中將大將也遲早都是囊中之物，因此直接劍指元帥之位是嗎？】

　　【A：你是不是在給我挖坑？】

　　【Q：在來不及的地方敏銳起來了呢，高杉少將。】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貝克曼最終還是被煙嗆到了。

　　這、這個女人……還真敢說啊。

　　要是那張合照沒問題，這番對話很可能就發生在那三個大將眼皮子底下啊……

　　她現在真的還活著嗎？

　　就在這裡，身下傳來一陣掀翻天花板的大笑和尖叫：「老大——你居然也被提到了啊！真好啊被大紅人記住了！我也想出現在報紙上呢！！」

　　「你想的話就抓緊變強吧，哈哈哈！」香克斯的口吻很囂張，「能出現在報紙上的只有船長這不是很正常嗎？」

　　「別胡說，貝克曼的名字也出現了啊。」

　　屋頂的貝克曼：「……」

　　什麼？我？

　　他低頭繼續往下看。

　　【 Q：此前，您和四皇中三名副船長的遠洋航行舉世矚目，這到底是機緣巧合，還是早有計劃呢？】

　　【A：這個嘛，全看你怎麼想了。如果你覺得我思慮周全走一步算十步，那就是早有計劃；如果你覺得「這家伙好像沒那麼聰明啊」，那就全是巧合啦~】

　　【Q：眾所周知，新世界中有四皇，那麼唯獨還沒有跟您同船過的紅發海賊團副船長本·貝克曼，是否還有機會一道航行呢？】

　　【A：這個嘛，因為我們軍艦出航是有紀律的哦，不可以隨便搭人，一定要提交報告通過才可以。所以這個主要還是看薩卡斯基先生願不願意做好事讓我集齊啦。】

　　【Q：所以之前跟三名皇副的航行，您其實是早有計劃？】

　　【A：哇，你真的很執著於給我挖坑耶。】

　　貝克曼讀到這裡，又翻回去看那張合照。

　　女人笑得很燦爛，雖然是黑白照片，但聽說她原本就是白發，所以相貌上應該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出入。

　　這張臉，不管怎麼說都叫人影響深刻，很容易辨認呢。

　　【Q：那麼之後如果有機會，最想和誰一起出海呢？】

　　【A：無所謂啦……一定要說的話，監獄長？和麥哲倫老兄出海的話，我想試試看！說不定他有什麼同名buff，「只有跟他一艘船才能完成繞地球航行一周任務」之類的……】

　　【Q：（采訪人狂笑）（持續狂笑）（喝茶）】

　　【Q：咳咳、讓我們把目光放回大比武。贏下大比武之後，您的履歷又增添了一筆光耀之色呢。不知道在高杉少將看來，自己最偉大的成就是什麼？】

　　【A：當然是——馬林佛多飯館全圖鑒達成！！我還做了一個美食地圖，不少游客和執行任務歸來的海兵都用這個做參考來吃飯呢！哇哢哢，桃眾點評！】

　　【Q：……那是什麼？】

　　【Q：那麼最後，問一個不那麼嚴肅的話題好了。請問高杉少將的擇偶標准是什麼呢？現在，海軍又或海賊之中，是否有符合您擇偶標准的人出現呢？】

　　【A：具體的人嗎？還沒有啦，我是一見鐘情主義者，喜歡的話會很粘人哦，要小心！擇偶標准的話—— 】

　　【……鑒於薩卡斯基大將的要求，本報將不在這裡放出高杉少將後續訪談的內容。如果您想要深入了解，可以來電咨詢本報編輯部，或參與本期抽獎，本報將在當期發行的1000萬份報紙中，抽取100人送出後續內容！】

　　貝克曼無語：「誰會想要啊。」那家伙的擇偶標准有什麼重要的，又不是克敵秘方……

　　他收好報紙，翻身下樓。

　　樓下的酒館裡，香克斯正在回收今天買回來的50份報紙：「船長命令哦！所有報紙都交上來——萬一中獎了的話這可是重要情報——」

　　貝克曼：「……」

　　神經病啊……

　　他把自己那份塞到香克斯敞開的衣襟裡：「拿著吧，船長大人。不過你這麼熱心想知道那位少將的擇偶標准，難不成是想踹了我們去當薩卡斯基的女婿？」

　　香克斯摸了摸下巴。

　　他把懷裡的報紙抽出來，忽然整理衣衫，白襯衣的每顆紐扣都扣好，原本隨意靠在吧台的腰背也突然挺直。

　　這一瞬間，就像站在敵人面前一樣，從他乍然變得冷峻的面孔上釋放出無窮的威嚇。

　　「——怎麼樣？」他又一下笑開，「也不是不可以吧？」

　　貝克曼翻了個白眼，手開始往腰上摸槍。

　　香克斯知道這是他忍到極致了，趕緊撲上去抱住老朋友的胳膊：「開玩笑、開玩笑啦，我就是對她很感興趣嘛！這家伙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你也這麼覺得吧？」

　　「就算你真的有什麼不軌之心，人家也不會看上你的。」貝克曼毫不客氣，「那個大媽家的二兒子、凱多家的炎災，以及你一直很想挖牆腳的馬爾高，哪個不比你強？」

　　「誒——」香克斯真的有點傷心了，「怎麼能這麼說呢貝克曼，我可是你的船長啊！我要是都比不過他們，那你……」

　　槍口對准了他的太陽穴，香克斯嬉皮笑臉從貝克曼胳膊底下滑走，往酒館外逃出去。

　　副船長大人收起沒上膛的槍，在槍身上的鳳凰浮雕花紋上摩挲片刻。

　　對他們這樣的海賊來說，未知的、神秘的、奇怪的、有趣的東西，比什麼金銀財寶都要富有吸引力。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香克斯才會那麼說吧？

　　貝克曼展開自己那份沒被拿走的報紙，又翻到封面，盯著頭版的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

　　一個集萬眾矚目於一身的家伙，假如扛不住，很容易粉身碎骨。

　　但如果扛住了……

　　她能帶來的變化，就不可估量了啊。

　　*

　　不久後，偉大航路某處海域。

　　岸邊，一艘由游蛇拉載的海賊船和幾艘軍艦停在一起。離岸稍遠的位置，一艘更巨大、氣派，設計也格外不同的軍艦正在慢慢航行。

　　九蛇海賊團的一眾女戰士唉聲嘆氣，全因她們的皇帝大人波雅·漢庫克又一次被那個蠱惑人心的海軍少將蒙騙，去別人船上做客吃飯。

　　連帶著兩位皇妹也一起去了，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豈不是一網打盡？

　　「我看那位高杉少將，也不像是會對女帝陛下出手的類型……」橘色短發的少女瑪格麗特，表情微妙，「總覺得，只要漢庫克大人想，就能立刻把她變成石頭呢。」

　　眾人不由得想起她多次對著陛下眼冒桃心的場景。

　　點頭：「確實如此。」

　　但她們並沒想到，這樣的陣容出海，竟然也能遇上意外。

　　高杉桃收回拳頭，看著面前已經有點漏水的船只，難得露出了苦惱的臉色。

　　剛剛她出來甲板上透氣，偶然看見這艘船對著幾只漁船開火，把人家好不容易捕到的魚都打翻了，今天回去還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飯。

　　再湊近一點，發現這群人手臂或胸口，都紋著一個眼熟的紫色翅膀骷髏頭。

　　世人皆知，現如今的海賊船出海，必然會在桅杆和船帆上塗抹屬於自己的骷髏頭標志。沒有這樣標志的船，基本不能被視為海賊，大多是商船。

　　高杉桃都不需要跳到對方船上去，只是一個輕巧的豪火球之術甩過去，這艘肆無忌憚到處破壞漁船的船只立刻偃旗息鼓，忙於給自己的甲板滅火。

　　但很快，他們之中走出來一個蛋卷頭男人，走到船頭叫她：「喂——我看你這個船，是海軍？」

　　「是哦。」高杉桃活動了一下胳膊，「所以你想好要怎麼落水了嗎？」

　　「喂喂、你到底懂不懂啊……」蛋卷頭男人說話總是拖長聲音，自帶許多翹舌，一聽就是標准的街頭小混混腔調，「不知道哪裡來的海軍大人，看你的肩章是少將？或者准將？或者隨便什麼級別啦！我們的船只，可是單純的貿易船，不是海賊也不是走私，你沒有辦法抓我們哦——」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看見沒有？這可是海軍支部頒發的貿易許可證啊！」

　　他看高杉桃不說話，覺得這女人可算識相了，忍不住得意洋洋說：「沒記錯的話，就算是海軍本部的將官，也不能隨意插手支部的工作吧？否則算是內部分裂、挑釁同僚的決定不是嗎？」

　　高杉桃原本都想扭頭走了，就像蛋卷頭說的，她不能主動攻擊被其他支部批准過的船只，就算要攻擊最好也先找薩卡斯基先生要個許可過來——雖說她不覺得先斬後奏會被批評——但那艘商船已經走遠，其他的她也懶得管了。

　　身體都轉了半個圈了，她忽然一頓。

　　子彈擦著發梢射進甲板裡，木屑飛濺。

　　回頭，蛋卷頭肆無忌憚地玩著手裡的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走火了嘛，別板著臉，我們是良民不是嗎？」

　　高杉桃站在比對方的船高出幾十米的甲板上，居高臨下看著那張臉，忽然微微一笑。

　　「作為海軍，不方便攻擊你，確實很麻煩。」她點點頭，「但……你知道，七武海嗎？」

　　「獲得政府許可的大海賊，每位成員擁有災難級的破壞力量，以及與舉國之力匹敵的巨大戰力。」

　　高杉桃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向後轉了轉臉，又轉回來：「雖說你們是支部許可的上船，但如果被七武海教訓了，我也沒辦法幫你主持公道哦？」

　　啪嗒、啪嗒、啪嗒。

　　高跟鞋慢條斯理從後方靠近，聲音越來越響。

　　女人的步伐頗有節奏，明明應當是很富有誘惑力的聲音，卻讓蛋卷頭渾身汗毛倒立。

　　像是被巨蟒的豎瞳盯住，冰冷濕滑的身體絞緊他的血管，心髒慢慢停止跳動、大腦開始缺氧……

　　高跟鞋的聲音在高杉桃身邊停下。

　　「——呼、呼！！呼……」蛋卷頭這才緩過勁來，發現後頭又走上來一個女人。

　　雪膚黑發，牡丹紅的旗袍式長裙襯得她身段窈窕動人。

　　在認出來之前，他先被美色迷得無法自拔：「好、好美——好美的女人，心都快從嘴巴裡跳出來了……」

　　漢庫克連姿勢都懶得擺，冷著一張俏臉，兩指按在柔粉濕潤的嘴唇上，往下一拉就是一扇富有彈性的粉色桃心。

　　手指按在桃心正中，胳膊彎曲向後，那桃心也跟著她抓握的部分向後凹陷，像弓弦被拉到極致——

　　「俘虜之箭。」她聲音冷淡，「變成石頭去吧，那樣妾身見到恐怕還能笑得出來。」

　　粉色的桃心箭矢扎進蛋卷頭心口，砰的一聲，石雕誕生！

　　兩眼裡的愛心、胸前的愛心、箭矢上的愛心，這是一個擁有四枚立體桃心裝飾的石雕噠！

　　除此之外，甲板上所有興奮起哄的船員也都被為數眾多的箭矢扎成了奇異人形石雕群。

　　高杉桃狐假虎威大勝利，結結實實抱住漢庫克的胳膊：「可是我也想要看你笑啊，也把我變成石頭吧！不要瞻前顧後，盡情地對我發射愛的箭矢吧，漢庫克！」

　　漢庫克臉頰一紅，奮力要把胳膊從她懷裡抽出來：「……誰要看你這種白痴的石雕啊！擺在床頭當藝術品都不合格！」

　　「咦？為什麼是床頭？」

　　「……少對妾身的事指手畫腳！」

　　正在甲板上拉拉扯扯，底下的船艙裡走出來一個人。

　　同樣是高跟鞋的聲音。

　　高杉桃和漢庫克不約而同向下看去。

　　那是個戴流蘇牛仔帽的女人，穿米黃吊帶背心配修身牛仔褲，腳下踩一雙紫色高跟涼鞋。

　　身形同樣勻稱，幾乎和漢庫克這位世界頭號美女相仿，只是身高略矮一些。

　　帽檐將她半張臉遮住，黑發搭在肩頭，裸露在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手腕和手指上戴有各色小巧配飾，能隱約聽見叮鈴作響的聲音。

　　她抬頭。

　　高杉桃倒吸一口涼氣。

　　漢庫克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你認識？」

　　高杉桃裝死。

　　那天雖然，好像是被羅賓看見了一眼，但她並不確定，更不能確定羅賓對身為海軍的自己是什麼看法……畢竟貿然上前，很容易被討厭吧？但她不想被羅賓姐討厭！

　　所以還是乖乖按兵不動比較好。

　　漢庫克沒能得到准確的回答，細眉一下就挑了起來。

　　還從未有人膽敢敷衍忽視她的問題！

　　胸口一團火直冒，轉念想，又覺得高杉桃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舉動，今天反常，也一定是因為有人影響了她……

　　女帝大人再次往下看，臉色驟然冰冷，換了女兒島的國民在她面前，恐怕要哭著跪在她腳邊祈求皇帝大人不要生氣。

　　但那黑皮女人卻半點不怵，反而溫聲打招呼：「你們好，剛剛是我的船員們冒犯了兩位，我在此替他們道歉。」

　　「船員？」漢庫克挑剔地上下打量她，「你是老板？」

　　「老板的話，另有其人。」

　　高杉桃在旁邊小聲給她劇透：「是跟你一樣的七武海，克洛克達爾！」

　　「哦……」漢庫克了然，「你在替那條懶鱷魚做事？」

　　羅賓也不介意她們把自己那位喜歡保持神秘的老板身份說透，反正甲板上也沒有第二個能聽見人話的活人了：「那位先生的確是我的老板呢。」

　　「沒眼光。」

　　「這個嘛，您對我的老板有意見，下一次在海軍本部開會的時候，可以跟他面談。」

　　高杉桃差點笑出聲。羅賓姐，打工人的榜樣！

　　漢庫克回頭瞪她，高杉桃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她，但還是伏低做小，抓著她的披風衣擺衝她笑。

　　綠眼睛彎起來，像兩汪流動的泉，叫人想嘗一嘗那味道究竟是不是像看起來的一樣甜。

　　漢庫克撇嘴，轉過臉不理她，看向羅賓：「賠償？」

　　「軍艦的所有損失，我都會五倍賠償。」羅賓卻不看她，而是看著那位怎麼看都很眼熟的海軍少將，「至於你們已經攻擊過的我方部下……」

　　她環視一圈周圍的石雕，笑了一下：「就當做我的另一筆賠罪禮了。」

　　這態度叫人挑不出錯，漢庫克想，假如她今天單獨在海上碰見這女人，恐怕也不會有多麼生氣。

　　但跟高杉桃一起出航，面子不能丟。

　　「總之，這種事情再有下次，妾身會把你們整艘船都變成石頭沉進海底。」她將黑發撩到肩後，艷麗的五官愈發明晰動人，「不過即便如此，相信你們也一定會原諒妾身的。要說原因的話……」

　　身後的船只和海面都被一片粉色掩蓋，打光精心對准一個能將她五官立體感完全烘托出來的角度，玫瑰花瓣從頭頂飄落，漢庫克傲慢道：「沒錯！那都是因為妾身，太過美麗了——」

　　……等等，花瓣哪裡來的。

　　她頭也不回，冷聲點名：「高杉桃！別讓我叫你第二遍！」

　　高杉桃提著花籃唯唯諾諾走過來。

　　「玫瑰花瓣是哪來的？」

　　「……桑塔和瑪麗她們幫我拿的。」她對手指，「從你泡澡用的份例裡，挪用了那麼一小點點，嘿嘿。」

　　「那兩個家伙……！！」漢庫克咬牙切齒，「你！給我進去反省！」

　　高杉桃自知理虧，偷偷跟羅賓揮了揮手告別，又唯唯諾諾走開了。

　　漢庫克也沒有久留，只是仔細端詳了一回羅賓的樣貌，這才扭頭離開。

　　……總覺得像是在哪裡見過？算了，畢竟是沙鱷的部下，應該有過什麼不重要的懸賞令吧。

　　等軍艦和香水游蛇號一起離開，剩下藏身船艙裡的巴洛克工作社成員才走出來：「Miss All Sunday，我們、我們這下安全了吧？」

　　「是，准備開船吧。」羅賓臉上帶著幾乎從沒變化的笑容，頷首，指著甲板上那一堆石雕，「這些超重的東西都扔下去。」

　　其他人當然唯她馬首是瞻。

　　開玩笑，巴洛克工作社結構嚴謹，百萬長者、億萬長者、執行指揮、首席指揮，從下往上層層遞進，每一層都必須等上層有位置空缺才能得到晉升。

　　而在那之上的副社長，就是面前的Miss All Sunday了，她的搭檔則是老板本人，從未有人知道其真面目的MR.0！

　　一眾億萬長者開始干活，搬石雕的搬石雕，揚帆的揚帆、起錨的起錨。

　　羅賓則在後甲板上的艙室外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的臉上依然掛著叫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翹著腿坐在高台邊緣，身體卻不像剛才下命令時那樣後仰，而是向前貼近大腿，幾乎有些蜷縮起來的趨勢。

　　指尖也輕輕轉著一串不起眼的手鏈，黑色眼眸微闔，很長時間才眨動一次。

　　好像這樣就能把那張臉留在腦海裡更久一些。

　　那就是……之前在胡桃海賊團的時候見過的，綠眼睛？

　　呵呵，終於又見面了。


第119章 黑桃海賊團 我不會坐視你的任何陰謀成……

　　紅土大陸腳下, 馬林佛多海灣廣場後方，堅實的海軍本部要塞。

　　雖說已經就任一段時間，但薩卡斯基並沒有體會到大將之位帶來的額外的變化, 只是和以前一樣處理工作。

　　一定要說的話，最大的變化就是他的副官埃爾文手下多了幾個秘書, 讓他需要經手的文書工作越來越精簡高效。

　　再就是……

　　那家伙怎麼還沒打電話回來？

　　大將的辦公室，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大套間，他平時用的是最裡面的大房間, 埃爾文和秘書團隊則在外面的三個小房間裡各自找地方辦公。

　　薩卡斯基進門之前, 看了一眼大辦公室外牆上掛的聯絡表，上面記錄著每天辦公室內部的通訊情況。

　　聯絡表是埃爾文為了方便查證、記錄、反竊聽才掛在他房間門口的，倒是方便了薩卡斯基查看——這一周高杉桃也就只主動打過三個電話。

　　出海之前怎麼保證的？

　　不就是出港的時候，在船只的問題上起了一點爭執，居然就這麼耍起小性子。

　　以前情況特殊也就算了，現在有多少眼睛盯著他這個大將的位置, 就有多少眼睛盯著高杉桃的一舉一動, 再像以前那樣任性，是很不妥當的舉動了。

　　就算不考慮海軍內部的監察委員會, 也要考慮世界政府那邊的看法……

　　海軍跟政府可以有些摩擦, 但決不能先一步跟海賊有過分密切的接觸。

　　這裡面的解釋空間不是沒有，但要薩卡斯基坐視高杉桃繼續用她那可笑的旗幟上路，是絕不可能的。

　　海軍出品的軍艦，船帆和旗幟都應當是統一的海軍標志：一只對稱展翅的海鷗，銜著一柄同樣對稱的彎鉤天平。

　　塗裝也是如此，雖說她強烈要求保持原汁原味的外觀，但薩卡斯基還是在給她的船只添加前後左右內嵌炮台、機動瞭望工作塔等等之余，下令把那艘不知哪裡來的船重新刷成海軍統一的配色——深綠配深藍。

　　不論是在海上還是山間, 都天然自帶隱蔽效果。

　　在「絕對的正義之名」下，維護大海之上的和平與秩序，才應該是所有海軍追尋的方向。

　　高大的男人站在聯絡表前端詳一會兒，眉目間看不出一絲情緒。

　　片刻後，抬腳走進辦公室，開始處理今天的公務。

　　到了大將的級別，需要他親自處理的東西已經不多，只是在薩卡斯基想來，人總要對自己的位置負責，既然擔任大將的名頭，就要做到大將該做的事——至少要消滅更多的海賊。

　　羅傑那個混球，死的時候安安靜靜死不好嗎？非要說什麼蠢話，引得一眾蠢人冒冒失失出海。

　　時值「大海賊時代」，海軍如果不能再這樣的潮流之中保持絕對的、壓倒性的強大，勢力就無法擴張到四海之內的每一處，又談何保護、談何正義？

　　也是因此，他實在希望兩個同僚不要整天糊弄工作、所有前輩不要整天喝茶吃零食招貓逗狗、所有後輩不需要耳提面命也能甘願為海軍事業奉獻一切……

　　以及，某個人不要同時擁有以上所有問題。

　　想到某人，薩卡斯基忍不住又嘆息一聲。

　　「篤篤。」

　　薩卡斯基辦公室的門從來只允許被敲響兩次，恰到好處的提醒。

　　埃爾文得到許可後，推門進來：「薩卡斯基大將，偉大航路本周的最新情報已經為您整理好，請過目。」

　　「嗯，拿過來。」

　　文件放在桌上，埃爾文輕輕帶上門。薩卡斯基為自己添滿一杯黑咖啡，翻開第一頁就揉了揉額心。

　　映入眼簾的並不是什麼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張笑容囂張的懸賞令：【波特卡斯·D·艾斯】

　　……「D」啊。

　　真麻煩。

　　他掀開那頁夾在上方的懸賞令，底下是這位少男海賊出海以來的經歷和海軍目前能打探到的生平。

　　「東海出生、黑桃海賊團……燃燒果實？」薩卡斯基挑眉，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高杉桃好像還沒有吃過任何屬於她的惡魔果實。

　　海軍內部有自己的惡魔果實儲備，但大多屬性平平，又以動物系最多。

　　動物系，以增強體格、釋放本性著稱。

　　……不敢想像那家伙吃了動物系的果實會變成什麼樣。

　　薩卡斯基回神時發現自己的鋼筆已經把波特卡斯·D·艾斯的生平戳出一團墨點子，才放下筆，往後翻了一頁。

　　……而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之後抽空找貝加龐克問一下好了。

　　說起來，也差不多到打電話的時候了。

　　桌上的電話蟲響起來，他拿起聽筒：「……問好暫停，有工作交給你。偉大航路最近有個海賊團聲勢不小，你留意一下，如果能抓到最好。」

　　「海賊團名為黑桃海賊團，他們的船長名字是——」

　　「波特卡斯·D·艾斯。」

　　*

　　海底大監獄，Inpel Down，遠遠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座海面上不大起眼的要塞，但對任何來到這裡的罪犯而言，這將會是埋葬他們下半生的墳墓。

　　羅西南迪站在入口處的長橋上，下頜緊繃。

　　他一向笑眯眯的，鮮少在臉上露出這麼明顯的反感和不耐，叫人一時好奇他這是在等誰。

　　大門旁一道側門被從裡面打開，幾個獄卒兩三步小跑過來，跟他打招呼：「羅西南迪大佐，犯人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已經帶到！」

　　羅西南迪「嗯」了一聲，並沒有要上前去接的意思。

　　獄卒們也多少聽說過一些這對兄弟內訌的事宜，並不強求，陪他站著看那名犯人被其他獄卒拖到面前來。

　　雖說獄卒們的手法絕對稱不上溫柔，但不愧是入獄時被100攝氏度的滾水洗禮也面不改色的大海賊，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兩手兩腳被海樓石鐐銬鎖住，身體傾斜，腳步卻依然不緊不慢。

　　甚至臉上還帶著笑。

　　「嗨，羅西。」他笑眯眯衝羅西南迪揮手，掌心新新舊舊傷痕斑駁，「好久不見。」

　　「……」羅西南迪緊皺著眉，上下打量他。

　　「傷口當然是不能露在外面的。」多弗朗明哥穿著他慣常的白色長袖上衣和棕色九分褲，身上少了火烈鳥粉色的羽毛大衣，看上去清爽許多，「這裡的獄卒們，各個訓練有素，麥哲倫這個監獄長干得還行。」

　　他評價別人的樣子讓羅西南迪更惡心：「……別廢話了，趕緊走。」

　　「啊呀，不打算和哥哥多說兩句嗎？我以為這是你特意申請來釋放我的原因？」

　　這當然是開玩笑，多弗朗明哥跟在他身後往海邊走，心中暗笑。他這個弟弟，之所以費心打報告申請過來完成他的釋放工作，既不可能是要跟他敘舊，也不可能是心懷慈念。

　　……分明是罪行累累的海賊、無惡不作的黑市頭子，卻能以「天龍人」的身份，從這座「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脫」的監獄裡光明正大、大搖大擺離開。

　　多好笑啊。多弗朗明哥這樣想，也就這樣笑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揩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怎麼辦呢，羅西？如果這個世界真的遵照某一條規律在運行，現在看來，這條規律似乎更厚待我呢。」

　　羅西南迪不語。

　　「你的那位好同僚呢？」多弗朗明哥提及將他關進監獄的罪魁禍首，卻一點不動怒，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在牢裡狠狠發泄過了，「高杉桃……沒錯吧？我可是知道，這家伙鬧出來不少事啊。」

　　金發青年輕輕摩挲一下自己的臉頰：「你想做什麼？」

　　「我怎麼會做什麼呢？」多弗朗明哥失笑，「我能做什麼？她如今可是海軍的紅人。」

　　「再說……」他話音一轉，「就算我要做什麼，也不會是對她啊。」

　　羅西南迪的眉毛緩緩下壓，酒紅的眼珠被遮擋住光線，顏色逐漸暗沉，像是晾干的血跡。

　　他的長相原本並不十分深邃，五官之中流露出的純良氣質，更讓壓迫感聊勝於無。

　　但此時此刻，看著血脈相連的親哥哥，卻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殺戮氣息。

　　「……我不會坐視你的任何陰謀成真。」他伸手，指尖抵在多弗朗明哥心口處，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用指槍一把給他戳穿，「最好給我記住了，多弗朗明哥。」

　　比他略高些的男人垂下頭，看著弟弟壓在自己心口的手指，並不動怒，也沒有任何化身為線避開危險的動作。

　　只是微微一笑。

　　墨鏡遮擋住雙眼，也遮住了絕大部分情緒流露。即便是親弟弟羅西南迪站在他面前，也無法搞清楚自己這個一向難以用常理推斷的哥哥正在想什麼。

　　他在慶幸嗎？他在憤怒嗎？他在計劃著那些會讓無數人不幸、卻能鞏固自己勢力的陰謀詭計嗎？

　　那雙嘴唇只是笑，一開始微笑，接著慢慢變大——

　　咧嘴笑得極致張揚，毫不吝嗇露出一口白牙，最終對羅西南迪做了一個口型：

　　特拉法爾加·羅。

　　羅西南迪臉色驟變。

　　「你敢……！！」

　　「我當然敢。」

　　多弗朗明哥終於開口，聲音微啞，和過去沒有任何區別，似乎這段時間的牢獄之災沒能改變他任何：「正因為什麼都敢做，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否則早就被那群愚昧的暴民燒死了。羅西，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我和你不一樣。」羅西南迪硬邦邦說，「但我也活下來了。」

　　「即便戰國未曾收養你？」多弗朗明哥嬉笑問。

　　「……」

　　羅西南迪並不是什麼不知世事的天真少男，相反，他親眼見證、親身體驗過的苦難恐怕超出許多人的想像。

　　「假如戰國先生沒有收養我，」他心平氣和說，「海軍不過需要換一個人臥底到堂吉訶德家族而已，我只是有那麼一丁點優勢。」

　　多弗朗明哥臉色驟然一沉。

　　弟弟，這個單詞對於多弗朗明哥來說，從來都是特殊的。

　　年齡相仿的兄弟，即便是在幼時，戴著那滑稽卻貴重的空氣過濾頭罩、生活在瑪麗喬亞時，也是天龍人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聖相當重要的一位家人。

　　那之後，母親病故、父親被他親手殺掉，唯獨剩下的就只有羅西南迪。

　　他自問作為兄長，對羅西並不是毫無感情，即便那時他做了海軍的叛徒，但既然是家人——比琵卡等人更進一步、與他血脈相連的家人——那麼回頭是岸。

　　只要羅西南迪願意主動坦白認錯，他最多也就只是罰一罰，不會動什麼真格。

　　……但他選擇了跟自己作對。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聲。來接他的船已經到了，海浪被從中劈開，又很快彙聚在一起。

　　「很像，不是嗎？」他兩眼虛虛看著海，輕聲說，「無論如何，我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羅西，我親愛的，當我因為那些回憶整晚整晚無法入眠時，難道你每天夜裡都能一個接一個地做美夢嗎？」

　　那當然是絕無可能的。

　　他又露出一個笑容，比起之前那個更喜悅、更愜意：「你是無法擺脫我的，因為你跟我一樣，都是堂吉訶德——」

　　布魯魯、布魯魯、布魯魯。

　　電話蟲的聲音打斷了羅西南迪額角即將滑下的一滴冷汗。

　　他從懷裡掏出自己那只金發小電話蟲，瞥一眼自己那個大言不慚的哥哥，並不介意他光明正大地旁聽，直接接起：「喂？」

　　「喂？羅西——我有事要拜托你！最近有空嗎？跟我一起出海吧！！」

　　多弗朗明哥眉頭一皺。

　　即便是死，他也不會忘記這個聲音。那個將他打得天昏地暗，又把他交到鶴手裡，直接造成他這段時日牢獄之災的罪魁禍首——

　　喂喂。……這可不對吧？

　　墨鏡下的瞳孔縮小，多弗朗明哥心裡湧起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惡心感。

　　「……知道啦。」他的弟弟對著聽筒說，聲音輕快綿軟，像以前baby5她們愛吃的棉花糖，「德雷克也一起？那家伙又有空了嗎？……你可不要胡來啊，他跟我不一樣，很要面子的！」

　　多弗朗明哥按著脖子，往下壓，發出嘎嘣的脆響。

　　……真是看不順眼啊，羅西。

　　你的表情，為什麼看上去那麼幸福呢？


第120章 紅發海賊團 「貝克曼——帶著我的客人……

　　汪洋大海上, 即便是高杉桃的軍艦也顯得那麼渺小。

　　遠遠看去只是一個小黑點，像是海鷗翅膀尖上小小一團。

　　羅西南迪是上了船之後才發現，這次所謂的遠洋任務, 並不是由一整只大型的艦隊執行，高杉桃只帶了她乘坐的這一艘船。

　　也沒有幾個船員海兵, 除了他，就是老朋友德雷克。

　　雖然聽上去很荒唐，但對海軍本部級別的將領來說, 這種任務模式並不是沒有先例——個體之間的戰力差異太大, 假如硬要讓她多帶幾個人上路，說不定還要分出心神去保護其他海兵，還不如把隊伍精簡一些。

　　「說來你最近很忙不是嗎？」羅西南迪給他搭了把手，把巨型鋼鐵船錨拽上來，「我聽說本部都不怎麼能見到你的人。」

　　只是一段時間不見，德雷克的面容比之前更剛毅許多, 輪廓線條也越發突出。

　　橘色的頭發在腦後束起, 因為發質堅硬而往上翹，看著像一只不大馴服的帝王蟹。

　　羅西南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一撮翹起的頭發, 德雷克也沒說什麼, 垂著頭任摸，手上忙碌地打掃著這艘熟悉的船。

　　這艘船上軍銜最高的人正在接聽電話蟲。

　　駛出港口一段距離後，電話蟲的信號波終於不再受到海軍本部的監聽和控制，直到這時，她才和不少朋友重新聯絡上。

　　羅西南迪和德雷克掃完甲板，又去房間裡換上新的被褥，再從倉庫裡拿出一會兒做飯要用的材料，不忘把她的魚竿找出來, 免得一會兒她閑得無聊去廚房騷擾廚子。

　　做完這一切出來，她還在打電話。

　　「……什麼！巧克力做的房子！還每天都翻修？！真好啊，我也想去！……那個，就是說，有沒有可能，其實我們是異父異母的兄妹？我願意叫你一聲哥哥的！哥哥醬——」

　　——嗯，這一定是卡塔庫栗。

　　「……我也沒辦法嘛，臨時的任務，要怪就怪薩卡斯基沒事找事！別生氣啦？下次我去亞馬遜百合看你！給你帶海軍基地特產之超好吃的烤肉卷餅~」

　　——這個多半是那位海賊女帝。

　　……話說她現在對薩卡斯基大將也是越來越失去敬畏心了啊，背地裡都直呼其名了。

　　「……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我以為你在偉大航路失蹤了呢！老實交代，之前都跑到哪裡去了？避風頭？但多弗朗明哥也沒有把你的名字說出去，據我所知，知道手術果實能做永生手術的人還是極少數吧…… 」

　　——這個不用說，肯定是羅……

　　等等，羅！！

　　羅西南迪趕緊衝過去對著聽筒大喊：「你小子失聯這麼久也沒給我來個電話，信都不寄！……海賊怎麼了？海賊也可以寄信啊！海鷗又不會搞職業歧視！！」

　　高杉桃把聽筒交給他，往廚房看了一眼，德雷克還在做飯。

　　於是翻身往瞭望台上跑，裡面還保存著卡塔庫栗他們在這裡守夜時用過的特制超大枕頭。

　　她往窗邊立起一架巨大望遠鏡，沒過一會兒，探頭往下叫人。

　　「德雷克——羅西——前面有島~~」

　　高杉桃放下望遠鏡，直接從瞭望台跳下來，空中轉體兩周半加托馬斯回旋，完美落地！

　　接著，兩手叉腰，衝著天空大喊：「——准備登陸！！」

　　*

　　偶爾的登陸是必要的。

　　只要在大海上航行過的人，就一定會懂得這句話。即便淡水、食物資源充足，也並沒有任何暈船或生病的征兆，能用雙腳踩在陸地上的感覺，幾乎不亞於探索到寶藏。

　　況且對高杉桃來說，尋找寶藏只需要放下魚鉤，耐心等待，就能釣起魚以外的所有東西。

　　三個人商量一番，決定由高杉桃和羅西南迪上島，德雷克留守。

　　理由很充分，羅西南迪表示：「如果有敵人在，我能靜音掩護。不管她鬧出多大的動靜……」

　　高杉桃嘿嘿一笑。

　　羅西南迪抽了抽嘴角：「……我都能保證沒人察覺。」

　　德雷克點點頭：「如果要扎營的話？」

　　「如果我們認為山上安全，計劃今晚留下來過夜的話，就給你發射信號。」高杉桃拍了把羅西南迪腰間的信號槍，「粉色的！別認錯了！」

　　說完就上山去了。

　　這座島上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最多就是因為人跡罕至，所以植被格外茂盛，動物出沒也很頻繁。

　　高杉桃手握三對兔耳朵，眼饞地打量三位肥嫩的身軀：「晚上烤來吃吧？」

　　羅西南迪認為可行：「德雷克應該會記得帶調料上來，他是個很可靠的家伙。」

　　「一會兒烤來吃吧？」

　　「嗯，那也要等德雷克……」

　　「現在就烤來吃吧？」

　　「給我耐心一點啊！！」

　　好在高杉桃很快偃旗息鼓，把兔子往羅西南迪懷裡一塞，順勢按住他往前走的步伐。

　　兩人在原地站定不動了。

　　「？」羅西南迪左看右看，小聲問，「怎麼了？舉頭三尺有神明？」

　　高杉桃無語：「……不是，我們進入別人的攻擊範圍了。」

　　羅西南迪恍然：「這島上還有別人？也對，以你的能力，應該剛踏入就意識到了。」

　　「不僅有，而且很強呢。」

　　話音未落，她忽然將洞爺湖抽了出來，手腕輕巧轉動，刀刃朝後，抵在了羅西南迪身後。

　　和一只恰好伸過來的手槍槍筒撞在一起。

　　兩人力氣都不小，但兩把武器相抵的動靜卻很小。

　　羅西南迪心知肚明，這不是因為他們兩人都手下留情，而是不約而同用了巧勁，才能不顯山不露水地完成這一次交鋒。

　　他身後，叼著煙的男人沒有收回自己的槍，脖子稍微向後仰，低低束攏的灰發從肩頭滑下去，鬢角垂落幾絲卷發，看上去放蕩不羈。

　　他凝視著面前的女人，聲音很低，微微帶笑，卻讓人說不清是不是發自他的真心：「久仰大名，高杉少將。」

　　「不知道您到這座島上來，有何貴干呢？」

　　他的槍筒幾乎要壓在羅西南迪後腦勺上，高杉桃翻轉手腕，將槍口稍稍往旁邊別開，心裡吃驚。

　　她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竟然都只能讓槍口移動這麼一點？

　　不愧是……四皇的副船長，本·貝克曼！！

　　貝克曼也同樣吃驚，他心裡存了一點下馬威的想法，雖然說不一定要大打出手，但總要讓這幾個莫名其妙登上島嶼的海軍知道他們紅發海賊團的厲害，於是出手並沒有顧忌。

　　卻依然破不開她的防御。

　　真是，名不虛傳。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交彙，說不清是多久之後，貝克曼先一步收回了自己的槍：「我想，我們家船長大人應該會歡迎你，他想見你有一段時間了。」

　　「想見我？」

　　「事實上，他從你還跟卡塔庫栗那幾個人在一艘船上的時候，就已經在關注了。」貝克曼不無憐憫，甚至還放柔了語氣，「我家船長這個人，比較……難以捉摸，喜歡有趣的人。一會兒見到了，還請你不要見怪，高杉少將。」

　　羅西南迪一直沒作聲聽她們倆說話，直到這時，終於忍不住了，干咳一聲。

　　又忽然意識到什麼，表情怪異地問：「貝克曼先生，你是紅發海賊團的……」

　　貝克曼不明所以：「職務來講，副船長？」

　　——你完了。

　　羅西南迪心裡浮現出這句話。

　　他很明智地沒有說話，轉而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注視他。

　　貝克曼被他看得一頭霧水，甚至有點惡寒，忍不住抖了抖胳膊。

　　…………這種感覺，還真是少見呢。

　　幾人一路來到山腰上紅發海賊團的扎營地點。

　　高杉桃問過之後，在這裡發射了信號，呼叫德雷克趕緊上來，貝克曼也安排人手去幫忙把她們的船挪到自家船只附近。

　　這樣就算現在她的軍艦上沒有顯眼的旗幟，別人看見紅發海賊團的船，也不會有膽子攻擊。

　　紅發海賊團搭建的營地並不豪華，但很寬敞，畢竟他們人數眾多，即便只上來一半人也很可觀。

　　遠遠的，只能看見營地上草黃色的雨棚時，已經能聽見一個男人大喊：「貝克曼——帶著我的客人回來了沒——貝克曼——」

　　高杉桃：「……」

　　羅西南迪：「……」

　　兩個人，出於基本的人性，都不由自主用上了敬佩的眼神，去看旁邊的貝克曼。

　　「……」貝克曼一瞬間都停止了呼吸，因為這種無處不在的尷尬大考驗，「那是我們的船長，很活潑的一位。」

　　高杉桃干巴巴：「能聽出來。」

　　沒走兩步，一個紅色旋風一樣的身影刮到眼前來了：「貝克曼——我的客——」

　　接著就地一滾，單膝跪地，握住高杉桃一只手：「美麗的客人，歡迎來到這座島嶼，我將成為您短暫旅途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名導游，為您稍稍解答好痛痛痛……」

　　貝克曼抓緊手裡那截活蹦亂跳的手腕，對著高杉桃和羅西南迪歉意一笑：「不好意思。」

　　高杉桃倒是很大度，擺擺手：「沒關系，就當提前排練好了！」

　　貝克曼：「？」

　　貝克曼：「恕我無知，剛剛……能為怎樣小眾的場面作為排練呢？」

　　高杉桃：「就是，呃，餐廳！對，走進海上餐廳的話偶爾會遇見吧？年輕的廚師有著超乎常人想像的熱情，如果不對他的料理打五星好評就絕不會放你走……這個樣子……」

　　貝克曼一時間竟然覺得她不像在說謊：「這樣？那確實是我孤陋寡聞了。」

　　高杉桃擦把汗：「呵呵，好說好說。」

　　其實你只要在東海多游蕩一下就會遇見這樣的餐廳，貝克曼先生……

　　一行四人來到營地，貝克曼挨個介紹一遍：「我們的狙擊手耶穌布、戰鬥員拉奇·魯……不許翻跟鬥！別跳火圈！哪來的火圈！別讓客人剛來就以為這裡是馬戲團！」

　　很疲憊地回頭對高杉桃道歉：「大家都比較興奮，高杉少將，你……」

　　高杉桃正在給蒙眼扔飛鏢的耶穌布鼓掌：「哇！好厲害！沒有用見聞色作弊吧？」

　　蒙著眼睛的耶穌布很驕傲呢，下巴一抬：「那必須的！純靠手感！」

　　高杉桃鼓掌鼓得更厲害了。

　　香克斯還在那得意呢：「我們家狙擊手厲害吧？很厲害的！我當時專門來東海找他加入……」

　　就在高高的雨棚下面，給高杉桃講起了那過去的故事。

　　貝克曼：「……」

　　算了。

　　能合得來也是好事，至少今天在這兒不會打起來。

　　他們家船長這個人就是這樣，要說性格好，確實比起那些燒殺擄掠才能獲得快樂的要健康許多，但看不順眼的人，他是絕不會削足適履，強迫自己跟人家好好相處的。

　　就算一開始在報紙上看了覺得不錯，見面後合不來也是常有的事。

　　香克斯的脾氣就是沒有脾氣，很好說話是真的，學不會忍耐也是真的。能像現在這樣表演馬戲……不是，介紹同伴給那位高杉少將……

　　只能說明投緣吧？

　　貝克曼於是招呼上羅西南迪和剛剛趕上來的德雷克一起去商量晚上扎營的事，高杉桃則繼續在原地觀賞紅發馬戲團表演。

　　突然，山下傳來一聲由遠及近的吶喊：「頭兒！！」

　　駐扎地的山坡上，很快看見兩個傳令員的腦袋，表情介於30%的驚恐和70%的興奮之間。

　　異口同聲，很是默契，不知道是不是紅發海賊團的祖傳報信格式：「頭兒——不好啦——有敵襲——」

　　接著快步跑過來，高杉桃連手裡的啤酒都沒來得及喝完，就聽見他們倆劈裡啪啦一頓講：「是個海賊團！」

　　「……還挺有名，旗幟我看著眼熟……黑桃？……」

　　「哦對！那小子是最近海上挺有名的一個新人，說叫艾斯！」

　　「老大！他說想要見你一面呢！」

　　她耳朵一下豎起來。

　　艾斯？是她想的那個艾斯嗎？沒聽錯吧？話說偉大航路上應該沒有別的艾斯了吧？

　　香克斯倒是沒什麼反應。這片海上的新人海賊多如牛毛，能冒頭的——特指賞金上億——才有資格被他聽過一兩回名字。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刻意去記下任何人的面孔、能力和稱號。

　　因為沒有必要。

　　這時候半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又干了一杯酒：「……唔、呃呃，好像是有這麼個人來著……」

　　貝克曼的聲音幽幽，從後方仿佛很遠的地方傳來：「東海、燒燒果實、黑發雀斑、男的。」

　　「哦哦，是這個人！」

　　高杉桃：「……」好粗糙的記憶法！

　　她= =地看兩眼香克斯，想到什麼，挺胸抬頭，用眼神示意旁邊的羅西南迪和德雷克。

　　羅西南迪：「……」

　　德雷克：「……」

　　「搞什麼。」羅西南迪捂著嘴悄悄問，「她該不會是想讓我們誇她吧？」

　　「『看見這家伙沒有？』……她的表情像是在說，『果然我還是很靠譜噠！』……這樣。」德雷克面無表情。

　　羅西南迪：「……」

　　羅西南迪有點牙疼：「怎麼說呢，中間那段桃子聲帶模仿，還是挺像的……」

　　再看高杉桃，她別說挺胸抬頭，下巴都揚起來了，眼睛都眯起來了。

　　羅西南迪趕緊順著她的脊骨輕拍：「親愛的小桃，你真是我見過最懂事、最得體、最靠譜、最不讓人操心的船長啦！」

　　高杉桃滿意點頭。

　　德雷克假裝看不見他們倆，直勾勾盯著火堆上開始冒泡泡的燉菜，時不時用勺子攪動一下，防止糊底。

　　香克斯跟看小品一樣嘎嘎直樂：「哈哈哈！啊，我就說，小桃子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你的船員也這麼有趣！能認識你們，也不枉我回來東海一趟啦！」

　　說完，收起臉上的笑容，看向兩個正在喝水的傳令員。

　　聲音也沉下去，眼皮上的三道傷疤被火光照亮：「……去叫他來吧。」

　　「——讓我看看，這位鼎鼎大名的新人，究竟想在這座島上，對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