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5-8-16 13:45
第196章 天生良師 「畢竟,我和這位高杉老師,……
「……意思是說, 這個女人突然從天而降,你們完全沒有察覺?她把斯庫亞羅救下來,但又說自己是Xanxus的未婚妻?」
「是的。」
「真的有這個人存在?至少在我的腦海裡, 是沒有聽說過這麼一位小姐啊。」
「是的,這之後我們查閱了相關記錄, 九代目並未公開給Xanxus大人擬定任何婚約、口頭婚約、玩笑婚約等,Xanxus大人本人也從來沒有過任何公開情人,無法判斷個人取向, 無法確認高杉女士的確實身份。」
「哼。……但戒指沒有作假?」
「是的。是登記在冊, 屬於九代目本人的私藏。」
「那麼,九代目手裡的這枚戒指,是否還在?」
「尚未確認過。」
「去確認吧,我想,說不定這位高杉桃,能夠帶給我一份不一樣的驚喜呢……哎呀!好燙!」
「是, 大人, 請小心用餐。」
*
雨守戰當晚,瓦利亞當然是百口莫辯。
畢竟高杉桃干出來的事雖然破壞了所謂的規則, 但救下來的人是斯庫亞羅, 這沒得說。
就算是Xanxus,也不能捏著鼻子說這全然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其次,她掏出來的證物也的的確確是九代目的私藏。
僅剩的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呃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切爾貝羅見狀,總要為今天的事情收場,當機立斷:「鑒於斯貝爾比·斯庫亞羅於雨守戰中已經戰敗,即刻起, 山本武獲得完整體彭格列雨屬性戒指。此外,斯庫亞羅將不被允許參與後續的所有對戰進程。」
「什麼參與……」綱吉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今天比完不就完了嗎?後面參不參與的,這也算處罰嗎?」
裡包恩若有所思:「既然她們這麼說了,那麼就意味著這對於切爾貝羅來說,算得上是拿得出手的處罰吧。」
「什麼啦,裡包恩,這不是毫無意義的話嗎?」
裡包恩沒理會自己學生的抱怨。
也就是說,這之後很有可能會讓守護者們再次出場,對戰?那會是什麼時候?
多半是大空戒指爭奪戰吧。
怎麼出場?有沒有限制?如果有,是什麼樣的限制?如果雙方守護者都出場,豈不是又要一一對局?還是說變成團體作戰?
只是一次意外,裡包恩幾乎已經推算出了接下來大空指環爭奪戰的全部具體形式。
但他不動聲色,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
斯庫亞羅雖然被高杉桃撈得很快,但還是挨了鯊魚幾下,沒被咬斷,而是被狠狠衝撞,又撞在學校的承重柱上,這時昏迷不醒。
初步檢查發現骨頭稀碎內髒破裂,撐不過今晚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切爾貝羅征求了瓦利亞的意見,Xanxus表示輸了比賽的渣滓我們不需要,說完就帶著一干人等離場。
貝爾走前還不怕死地對高杉桃留下一個飛吻:「boss的未婚妻,期待你來我們瓦利亞做客哦!」
她們只能轉而把斯庫亞羅交給迪諾。
「本來我也是打算來帶走他的。」迪諾聳肩,讓部下把斯庫亞羅塞進車裡,「但沒想到這位高杉小姐比我還要更快一步。」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在笑,但眼睛裡沒多少笑意。
走上前來,狀似無意擋在綱吉獄寺山本幾人的身前。
「聽說你是阿綱的老師,你好,我是他的師兄,迪諾·加百羅涅。」
長相相當華麗的金發男人露出一個讓人聯想到菠蘿味披薩的笑,往旁邊輕輕抽了一鞭子空氣。
聲音響而短促,他反手將鞭子卷起,好像很不經意那樣,露出手背乃至兩條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紋身。
高杉桃:「……」
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地看向裡包恩。
裡包恩無辜回望。
迪諾,他的上一位學生。雖然平時看著很好說話,甚至很好欺負,實際卻早已經是執掌一方家族的首領。
這種時候,他想要為師弟撐腰,以表示他們有的是朋友和後盾,讓高杉桃不要打他們的主意,裡包恩當然不會出來拆台。
高杉桃表情很糾結:「所以是什麼意思?迪諾君,你是在自薦嗎?也想當我的學生嗎?啊?有點費解呢這個自我介紹?」
不然為什麼要這麼說?她是綱吉的老師,而迪諾是綱吉的師兄,那四舍五入一下,她也是迪諾的老師咯?
綱吉抓狂地揉著自己的頭發:「不是啊!!很顯然不是這個意思啊?!迪諾師兄的意思是想要悄悄警告你,讓你不要為所欲為,他很厲害。你、你這,到底是什麼腦回路才會往那種方向理解啊高杉老師?你真的很奇怪誒——」
高杉桃大驚:「你怎麼能說我奇怪呢?我可不想被一個頭頂冒火只穿內褲的男子說奇怪!」
綱吉臉一下爆紅,竟然繞過了迪諾就准備撲上來捂她的嘴:「不是說好了不提這回事了嗎?高杉老師!高杉老師你做老師就是這樣做的嗎?一點也不信守承諾,一點也不以身作則!」
高杉桃手忙腳亂地要去抓自己的刀,被裡包恩跳到肩頭壓住肩膀。
她一下怒了:「好啊,你們師徒兩個聯起手來欺負我——師徒三個!真是個連環套哇!從一開始就是!」
早知道不跳下來救那只鯊魚了,反正迪諾也會打撈他的嘛!
她最後得出結論:「斯庫亞羅,我不放過你的!都怪你!就是為了救你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重新被包裹成木乃伊的獄寺沉默半響,幽幽說,「怎麼辦?棒球笨蛋,我居然有點同情你今天的對手了。」
山本正在接受加百羅涅家族的緊急治療,聞言笑了兩聲,扭頭去看來給他加油的笹川了平:「學長,要不接點水來給獄寺洗把臉吧,我看他好像神志都不太清醒了。」
那邊混戰的三人組也在迪諾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停了下來。
綱吉當然不可能是裡包恩和高杉桃的對手,此時衣服上好幾個小腳印,被扯得零零散散,頭發也亂得不成形狀。
裡包恩連坐上去的興趣都沒有,一直停留在高杉桃肩頭。
「呼、呼——」他喘著氣哭訴,「不是啊?之前不是我和裡包恩二對一嗎?怎麼突然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你們兩個打我一個……」
他兩眼開始發直,開始轉圈,開始變得空洞又犀利:「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原來是老師們的陰謀……剛剛那樣說話,假意不對付,其實只是為了設計我,讓我露出破綻?好可怕的老師,好脆弱的師生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迪諾覺得此時應該先溜走才是上上策。
可憐可愛的小師弟就這樣被折騰成了宇宙貓貓頭,那兩個人……!那個白發女人,和坐在她肩頭的自家老師,看上去都好恐怖!!
「等等。你要走的話,把這家伙帶回去。」裡包恩用槍口指了一下還抱頭蹲在原地的綱吉,「過幾天還要打一場硬仗,這會兒在學校裡受涼感冒可不行。」
「哇,好貼心~~」高杉桃給他配音,被一腳蹬在臉頰上。
換做綱吉會飛出去也說不定,但對高杉桃來說還好,畢竟——
「這也是你的秘密之一。」裡包恩感受著剛剛的觸感,「那不是你的皮膚吧?」
高杉桃:「都說了那是武裝色霸氣——」
已經被抓走的綱吉還在忍不住吐槽:「都說了不要把那種技能帶到我們這個普通的現實世界裡來啊——!!」
高杉桃同情地搖搖頭。
朋友,你這也不是什麼普通的現實世界啊!都黑手黨了!都飛來飛去了!都火焰發動機到處揍人了!你以為你是鐵臂阿○木嗎!
「但這就是那家伙的特殊之處啊。」裡包恩閑閑地說。
即便在黑曜中學跟六道骸那樣的家伙過過招,即便直面過瓦利亞這種級別的對手,他還是一心想要守護著自己心中的現實世界,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
高杉桃又= =了:「我也沒說不是啊,突然用上教育口吻了,誰還不是個老師咋地?」
裡包恩莞爾:「別太敏感,高杉老師。」
「客氣客氣,裡包恩老師。」
迪諾帶著幾個小孩先走一步,高杉桃應付完裡包恩,給庫洛姆發了個消息,少女很快從樓頂下來。
「不是讓你先回去嗎?」高杉桃摸了摸她的手指,「穿這個,這個是我從迪諾身上搶來的!」
大衣的毛領子軟乎乎,托著少女略顯蒼白的臉。
庫洛姆把頭往上抻了抻,才露出一張完整的臉,怯生生看了一眼裡包恩,又很快縮回目光,抓著高杉桃的手貼在她身側。
「犬和千種先走了。」她小聲說,「一起回去。」
裡包恩也沒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居酒屋?」他問,「還是找個酒吧?」
高杉桃:「鑒於在場的成年人似乎只有我一個,我們還是去居酒屋吧。」
裡包恩又給了她一腳:「我看你只是餓了吧。」
*
綱吉不知道裡包恩跟高杉老師都談了什麼,但第二天起來,他試探著問以後要怎麼辦時,自己冷酷無情的家庭教師沉默片刻,淡淡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意思就是警報解除?
綱吉正要歡呼,又開始發愁:「今天晚上是霧之指環的爭奪戰啊!我的霧之守護者到底是誰啊?真的有這個人嗎?我們該不會要認輸吧?」
接著開始腦洞大開:「會是誰呢?難道說,裡包恩,昨天你回來那麼晚就是去跟高杉老師洽談這件事了嗎?高杉老師會是我的霧之守護者嗎?」
裡包恩都難得露出黑線表情了:「……怎麼可能?」
他一腳把學生從床上踹起來:「今天也給我好好訓練!」
當晚就是霧之守護者的指環爭奪戰。
這次高杉桃更是責無旁貸,送庫洛姆到了並盛中體育館。
原本綱吉他們想邀請她一起觀戰的,但對面的Xanxus絕不允許,表示膽敢讓她進來觀戰就大家一起去死,大概還在記恨她昨天不小心戳破了兩人的關系吧。
哎呀,真是個害羞的男人。
害羞的Xanxus旁邊是正在嘆氣的貝爾。
昨天這女人說她回來吃飯,大家還專門准備了許多,沒想到最後被放了鴿子,真是叫人傷心。
「你說的准備許多,是准備了許多惡作劇?」瑪蒙的聲音平板,「掀開蓋子就能爬到手上的蜘蛛、以為是螃蟹其實是毒蠍、好不容易吃完准備離開發現門全部鎖上必須挨個跟我們過招?」
「嗚嘻嘻,怎麼啦?這也都是很用心的准備嘛~」
觀不觀戰的,高杉桃也不是很所謂,反正這場比賽這場比試的結局早已注定。
她低頭看庫洛姆,又覺得不太好,屈膝彎腰,讓那只紫色圓滾滾的杏眼能夠跟自己齊平。
「怎麼樣?有信心嗎?」高杉桃笑眯眯問。
「切。」一旁的犬冷哼,「裝模作樣。」
「即便是偽裝,她也是個不錯的老師。」千種輕聲說,「比我遇到過的所有老師,都要好。」
「……」犬扭頭不說話了。
因為實在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庫洛姆抓緊了懷裡的三叉戟,抿起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會加油的,桃子老師。」
高杉桃點點頭,還是沒忍住揉了一把她的腦袋。
庫洛姆縮了縮脖子,看得出她下意識想閃開,但最終還是沒躲。
哎呀,完全萌物。
「實在不行就叫我。」她指了指門外,「我打算在那兒看。」
眼看切爾貝羅朝這邊走過來,高杉桃不是很所謂地摸了摸頭上的綠色發繩:「反正你們會用在門口下禁制,我就在門外看好了,要是察覺到我有要進來的意圖,直接處罰,怎麼樣?」
切爾貝羅對視一眼,沒有理會身後貝爾等人尖叫著「這怎麼可以——」的聲音,點了點頭:「沒有問題,高杉大人。」
怎麼就高杉大人了?
今天在場的彩虹之子不止裡包恩一個,對面瓦利亞有個穿深紫連帽鬥篷的瑪蒙,自己這邊還多了個穿迷彩服戴頭巾的可樂尼洛。
背後背一把比例相當失調的狙擊槍,頭頂被一只海鷗抓著飛在半空中,跟坐在山本肩頭的裡包恩齊平。
自以為很小聲,其實用誰都能聽見的音量問:「喂!裡包恩!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怪女人?」
高杉桃扭頭。
裡包恩給了這永遠學不會怎麼說話的老朋友一槍。
「原話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黑發小嬰兒摘掉禮帽,往胸口壓了壓,以示歉意,「希望你不要誤會,這在意大利並不是什麼不好的形容。」
高杉桃……還真別說,她真有記憶可以參考。
意大利男人麼,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也確實不常對異性發表否定言論。
就算他講的是實話好了。
她轉身要走,山本猶豫兩下,還是咬牙出聲:「高杉老師,我想問一下……」
高杉桃沒回頭,伸了個懶腰:「斯庫亞羅還活著,就是有點水土不服。」
也可能是一睜眼看見迪諾那張臉就被嚇暈了,以為自己穿越回十年前了,這也說不定嘛。
山本松了口氣,沒再追問,看著她往門口走去。
門外的一側被切爾貝羅重新劃了一個臨時觀戰區,面積其實還挺大的。
她們施加的幻術禁制則是在體育館正門口的門框上,如果高杉桃想要進來,立刻就會判定沢田方的失敗。
不過這裡視野不錯,可以直接看到整個體育館的全景。
在能完全看穿幻術的人眼裡,這場對決實在有點幽默。
除了中途庫洛姆試圖用三叉戟去刺瑪蒙之外,其余時候基本都是對著甩衛生紙卷,或者跟空氣鬥智鬥勇。
不止她們兩個,兩邊的隊友也都在跟空氣鬥智鬥勇,總之是沒什麼意思的場面。
她看著犯困,但又必須等到庫洛姆比完把她接回去。
正想偷偷玩一局俄羅斯方塊的時候,高杉桃似有所感,回頭揮手:「Hi!雀,我在這裡!」
雲雀恭彌腳步不停,他還是那身經典扮相,白襯衫黑褲黑外套,踩著一塵不染的皮鞋,手握浮萍拐走過來。
被高杉桃叫了名字,也不緊不慢,沒有扭頭就走,也沒有加速。
到了她身邊,從外往裡面一看,六道骸!破破爛爛的體育館!
立刻就要往裡衝。
高杉桃趕緊抱住他的腰:「雀老師!雀哥!雀師傅!算我求你好不好?你這會兒衝進去我們又要輸啦!」
別說,這腰還挺勁,瘦而有力,像一片頗有分量的溫熱的鋼板。
雲雀一邊猛衝,還有空回頭冷笑:「你會死?我可不相信。」
「喂!我是什麼不死鳥嗎?雖然我是認識這樣一個人,但是這不代表我就不會死好吧?我還是會死的好吧!」
雲雀不搭理她,繼續悶頭往前衝,高杉桃不得不一直死死箍著他不松手。
……好家伙,這個力氣!
高杉桃現如今的力量水平,是疊加她所擁有的角色乘以開發系數,再按照本世界的異能力發展程度,適當調整比例得到的結果。
不管怎麼調整,光論力量,她也應該是全作至少前三的水平才對。
但在雲雀的全力猛衝之下,也險些讓他闖了進去。
好在六道骸做事是有效率的,一個紅蓮業火席卷全場,把瑪蒙嚇得不敢久留,立刻就要從體育館房頂順著被砸碎的天花板飛出去。
發現那裡破了個洞,雲雀掙扎得更厲害了,高杉桃差點抹著眼淚抱他的大腿求他。
還是切爾貝羅拯救了她,那兩人走過來,語速很快:「高杉大人!如能幫忙抓住潛逃的瑪蒙……」
「必有重賞是吧?」高杉桃趕緊松手,「可以,進體育館也不算我入侵賽場吧?」
「當然。」
她抬頭,體育館頂上的破洞明晃晃將月亮攬在其中,也難怪雲雀看了生氣。
高杉桃跟他商量:「我把那玩意兒抓回來給你出氣,然後就別遷怒了吧?」
「誰遷怒?」雲雀冷笑,「在場所有人,都要為並盛中的損毀負責。」
高杉桃絲滑改口:「那我把他抓回來給你出氣,然後我就能免責了吧?」
綱吉悲憤大喊:「高杉老師!!你又來了!!」這股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味兒!!
雲雀盯著她看,然後翹起唇角,少了些譏諷,似乎只是覺得好笑:「可以。」
高杉桃立刻干勁十足,一個橡膠手伸長,抓著門框蕩上體育館的屋頂。
底下眾人配合地發出「啊啊啊啊她的手臂是不是突然伸長了」、「什麼能力、那是什麼能力?!」、「不是你還真會從JUMP取材啊我以為你開玩笑呢!」之類的尖叫。
她在屋頂上站穩,抬手就是一記地爆天星。
干淨利落,目標明確,岩石將小小一只瑪蒙連帶他的蛇範塔茲瑪一起包裹起來,形成一個不大但很堅固的岩石球。
高杉桃抬起胳膊,那顆岩石球便不緊不慢朝她飄過來。
攥住岩石,從體育館上空的破洞往下一跳,她扭頭:「嗨,骸?」
六道骸保持微笑,看她手裡那顆岩石球:「……那個霧屬性的彩虹之子?」
高杉桃晃了晃那顆球:「哦哦,在這裡面,是不是有點寵物小○靈的味道了?」
她把自己逗樂了,沒看見其他人或震驚或感興趣,或者又震驚又感興趣的表情。
又像美國西海岸至少有三十年工齡的調酒師那樣,表情沉醉一頓亂晃手裡的球,沉聲說:「出來吧!就決定是你了,瑪蒙!」
六道骸:「……」
切爾貝羅:「……」
所有人:「……」
剛剛還被瑪蒙和六道骸的幻術之戰波及,頭暈目眩險些嘔吐的眾人,一時竟然也忍不住要用同情的目光,去看被物理意義晃暈後開始嘔吐的瑪蒙。
……也、也是蠻可憐的。
六道骸沉默片刻,忽然笑起來。
切爾貝羅上來接收瑪蒙,表示接下來她們將代為押送這位瓦利亞在逃人員,直到指環爭奪戰完全結束。
六道骸沒工夫聽,把霧之指環拼好戴上,跟高杉桃一起朝犬和千種走去。
「六、六道骸!」
啊,是彭格列。
他調整表情,擺出標准的「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不在乎也不會聽進去」的笑臉,聽綱吉問他:「你怎麼會認識高杉老師?!你想對她做什麼?不要亂來啊!她可是我們並盛中的老師!」
綱吉色厲內荏地威脅他:「你要是、要是亂來的話,我、雲雀學長不會放過你的!!」
六道骸簡直啼笑皆非。
他做什麼?他能做什麼?剛剛這女人的表演是只有他一個人看到嗎?
那種令人提不起對抗意圖的力量,並不是他用點什麼小花招就能夠抵抗的。
況且……
六道骸看著這幾人義憤填膺的臉,又看向體育館門口,雲雀恭彌漆黑的臉色。
……雖然說自己很想進來,但畢竟被高杉桃勸阻過幾次,竟然也真的就站在門口不動了呀。
他眼珠一轉,聲音忽然變得更甜美:「我不會跟她動手的,彭格列,還請放心。」
綱吉剛松一口氣,就聽見他說:「畢竟,我和這位高杉老師,已經同居一段時間了呀?」
……?
什麼東西……?
只能說,震、撼。
綱吉一口氣沒松下去,又提起來:「不是、等等?啊……?」
貝爾差點笑倒在地上:「啊?老大的未婚妻在外面跟別人同居了?」
下一秒就被Xanxus按著腦袋摜到牆壁上去了。
但出人意料,Xanxus本人並沒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坐在固有的尊位上,接受霧之指環爭奪戰的失敗,順便觀察高杉桃這個人。
這個,莫名其妙,很強,但很莫名其妙,做事出人意料,似乎站在沢田綱吉那邊,但非常莫名其妙的女人。
至於他為什麼不跳腳,被抓回來的瑪蒙心裡自有判斷。
別看Xanxus那副樣子,好像隨時都能對賊老天來上兩槍,是個典型又躁又郁的家伙,但實際上他郁的時候更多,躁的時候更少。
也就是說,Xanxus的情緒波動,往往沒有其他人想像的強烈。
而足以支撐著一點的,當然是他們家boss大人引以為傲的觀察力,和判斷力。
列維那蠢貨顯然沒想到這一點,看吧,他要開口了,要問了,要挨揍了——
在那之前,綱吉先出聲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是什麼想法,總之亂成一團,左看右看半天,尷尬開口:「那個,高杉老師,雖然骸看上去很大人很熟練,但他應該也還是未成年,所以……」
當心犯法啊高杉老師!!而且原來你會對國中生感興趣的嗎?!誒?裡包恩又亂講,說什麼成年人只會看得上成年人……
瓦利亞眾人,齊刷刷松一口氣。
對哦,那家伙其實還是個未成年呢!不管說得再怎麼曖昧,肯定也是純潔無比地同住一個屋檐下而已啦!
……不對,他們松什麼氣啊?
高杉桃= =了一會兒,問旁邊笑眯眯的骸:「你說的是平均每天見面時間不超過四小時的同居嗎?」
「但那也是同居嘛。稍微有點奇怪的同居?」
「竟然也有點道理。」高杉桃點頭,「好吧。」
……哪裡好啊!!!
綱吉無語凝噎,一時也顧不上這點小八卦了。
因為門口的雲雀走了進來,給了他們一人一下。
好好履行了自己的「在場皆犯人」准則呢,雲雀。
他准備朝瓦利亞動手的時候被切爾貝羅和裡包恩攔住,好聲好氣送了回去。
瀕臨挨打的時候,六道骸直接腳底抹油溜走,留下無辜的庫洛姆站在高杉桃身邊。
高杉桃委托千種和犬先一步把她送回去,鑰匙也給了庫洛姆。
她還有事要做呢。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她叫住綱吉。
記憶裡那張臉,跟眼前還有點肉嘟嘟的國中生臉微妙地重疊在一起。
該說不愧是一個人嗎?
她想反正都是遲早會開發出來的技能,她明明知道,卻非要等到他被Xanxus揍得遍體鱗傷好不容易有了感悟,然後在旁邊假裝不知情那樣鼓掌,也太奇怪了吧?
綱吉就見高杉老師從燈火通明的體育館門口朝他走來。
「沢田同學。」她很少這樣叫他,聽上去還挺嚴肅,「現在,要不要跟我過過招?」
裡包恩抬眼看她,輕聲問:「拔苗助長?」
高杉桃誒了一聲:「說什麼呢?我這是因材施教。」
綱吉臉色有點發愁,他倒是相信高杉老師的分寸,但為什麼要這時候過招?有什麼額外的打算嗎?
高杉桃笑嘻嘻說:「當然有啊,這不是想要幫你錘煉出一個能夠應付Xanxus的絕招嗎?」
一個,她也曾經不小心挨過一次的絕招。
回想起兩手被冰封,但又不是庫贊那種冰,而是一種好像連靈魂都被凍住的神奇感覺,高杉桃居然有些興奮起來了。
究竟是為什麼興奮,她也說不好。
可能因為她潛意識裡覺得那是自己距離點燃火焰最近的一次,可能因為她想這樣就能讓綱吉在大空之戰裡少受一點傷。
也可能因為,看著自己的學生變得更厲害,本來就是很容易讓老師興奮的一件事嘛。
如果能把這樣的招式引導出來,豈不是說,她也很有成為天生良師的資質?
高杉桃若有所思起來。
第197章 意外? ……總之就是這樣雞飛狗跳,但……
雲之守護者爭奪戰高杉桃就沒到場觀戰了。
雨戰是因為她得去撈一把斯庫亞羅, 霧戰是因為她得送庫洛姆,雲戰嘛,就沒那個必要去湊熱鬧了, 反正作為主人公的雲雀恭彌和哥拉莫斯卡都沒有邀請她對不對?
更何況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去看一眼現在估計還是個小蘿蔔頭的弗蘭。
多多少少有點集郵的心態吧……坐在前往法國的飛機上,高杉桃想, 畢竟回來一趟十年前,彭格列家族她輕易就在並盛中見了個齊全,十年前的瓦利亞也湊巧全都看了一遍, 只剩下弗蘭還沒見過。
總要看一看才安心。
根據她之前在瓦利亞暫住的時候得知的消息, 弗蘭幼年應該是居住在法國的侏羅秘境。
她下飛機一路打探,畢竟是秘境,知道的人很少,知道怎麼去的就更少。
好在她身手還行,又精通幻術,總算在落地當天見到了人。
……原來不是小蘿蔔頭, 是小蘋果頭啊。
她遠遠看著那只蹲在小溪邊的蘋果, 忍不住笑起來。
弗蘭回頭,哢嚓。
一張讓弗蘭這輩子都致力於刪掉的照片就這麼新鮮出爐了。
算了, 還是個小孩子呢, 玩去吧。
高杉桃沒叫他,晃著照片離開了。
不遠處的蘋果頭小孩,迷茫地搓了搓自己的臉頰。
怎麼感覺有點奇怪?好像被一個很恐怖的存在看了一眼,但對方又沒有什麼惡意……
呃?克蘇魯?
高杉桃已經離開了弗蘭玩水的瀑布區,很快就要走出森林的時候,忽然聞見一陣香味。
森林裡有香味也是常事,但這為什麼會是烤肉的香味啊!!!
高杉桃不是餓了,真不是餓了, 也不是饞了,她就是單純的好奇,為什麼這麼一個明晃晃毫無開發痕跡的原始叢林裡會有烤肉的香氣。
她沿著香味飄來的方向走過去,很快看見一眼散發光芒的泉。
是的,泉水,在散發光芒。
泉水規模並不大,光芒也不算刺眼,她很輕易發現那旁邊站著一個人。
那人看見她,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並不意外,抬手衝她打招呼:「hi,是高杉小姐嗎?」
高杉桃走近一些,那人深藍的中長發在微黃的光芒裡,像是落了雨水一樣,籠著一層朦朧的霧氣。
「你好,我叫艾麗婭。」她指了指胸口橘色的,發光的奶嘴,「是彩虹之子之一,也是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首領。我想你應該認識我,但還是做個自我介紹比較禮貌,對吧?」
高杉桃也跟她自我介紹:「我叫高杉桃,是並盛中學的體育老師,雖然沒有你的頭銜聽上去那麼神秘,但這是一份偉大的編制。」
兩人雙手握了握,艾麗婭忍不住微笑:「跟裡包恩說的一樣,你很有趣。」
「他背地裡都說我什麼?」
「這個嘛……」
裡包恩的原話是,「幫個忙,這有個女人急需你的鑒定」,這樣。
大空屬性的彩虹之子,具備代代相傳的預知能力。只是唯有預知,卻未必能夠改變,這常常叫她們困擾,甚至痛苦。
艾麗婭的母親露切和裡包恩關系良好,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盡管如此也希望艾麗婭發揮她的能力,只能說明,這位高杉小姐的「未來」,的確是對他來講很重要的東西。
艾麗婭斂眉,臉頰上橙紅的花型印記也隨之變得低調溫和,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明艷奪目。
「雖然我也很想跟你多聊一會兒,可惜我的部下還在外面等我。」她說,「所以長話短說,我就直接講結論了。」
高杉桃有點反應不及:「什麼……」
「……『即便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偽造的,你還是擁有著獨一無二,唯一真實的存在』。」
艾麗婭豎起一根細白手指,輕輕點在她的胸口。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如果有困惑不解的時刻,那麼,問問自己吧?你的心告訴我——」
「『這,將會是一切的答案』。」
*
高杉桃在法國一呆就是好幾天,在這期間,雲守戰宣告結束,並出了一場極大的意外——眾人在雲雀恭彌的對手,大型機器人哥拉莫斯卡的肚子裡發現了昏迷的九代目。
你說我手段下作,我說你心狠手辣,誰也說服不了誰。
以此為契機,雙方休整幾天後,即將開展最終的大空之戰。
為此,兩方沒有被除名、且還能活動的守護者全都被召集過來。
獄寺身上的繃帶拆得差不多,他的傷口大多是貝爾用小刀劃的,比了平那被路斯利亞揍出來的內傷要好恢復許多。
這時左看右看,收回目光對綱吉說:「十代目,看來那家伙果然沒有來呢。」
綱吉點頭,臉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幾分遺憾:「我還以為……」
雲守爭奪戰,高杉老師沒有來也就算了,畢竟說到底她沒有必要摻和進這麼危險的事情裡來。
但今天畢竟是最終決戰啊。
綱吉一開始也不是完全沒有期待過她的出現,只是連庫洛姆都被那兩個黑曜中的犬和千種送過來了,這只能說明她是真的不會來了。
「切,明明自己還是老師呢,一點責任心都沒有。」獄寺很不滿,幾乎要露出他不明顯的兩顆犬牙,「況且這可是十代目的戰鬥!她怎麼能夠不到場觀戰?我聽裡包恩先生說,她還為此指導過您呢!」
綱吉只能按下心裡的遺憾,先去安撫他:「算啦算啦,高杉老師應該也有事吧?她畢竟是老師嘛。而且就像你說的,高杉老師已經指導過我,這就很夠意思啦。」
「對啊,她畢竟是成年人,比我們大那麼多,又有自己的工作,肯定也有自己的其他朋友和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別生氣嘛獄寺。」山本也同樣湊上來安慰。
但他的安慰不知怎麼反而起了反作用,獄寺一直黑著臉不說,連綱吉的臉色都不如剛才那麼自然。
庫洛姆遠遠圍觀,聽見骸大人在她腦海深處笑了一聲。
她也在腦海中問:「怎麼了?骸大人?」
六道骸人雖然在復仇者監獄的罐子裡關著,心神卻放在這頭的戰鬥上。
他這個人做事一向謹慎,雖然有時看上去輕浮狂妄,但非常注重細節。
指環爭奪戰一路走到現在,其實才是迎來最大考驗的時刻,不到最後,一切都不算完。
也因此,放在平時他不會如此長時間地將注意力停留在庫洛姆身上,這對女孩來說也是相當大的負擔,不過今晚是特例。
他剛剛聽得很全,忍不住笑:「我之前還在想,天真的沢田綱吉和他那些同樣天真的同伴們要什麼時候才會意識到世界跟他們想像的不一樣,沒想到還挺快的。」
要不怎麼說引導未成年的只能是成年人呢?意識到自己力有不逮,意識到自己和重要的人之間存在著相當的差距,竟然是這樣簡單快速的一件事情。
裡包恩站在綱吉的肩頭,一直沒有作聲,只在這時輕輕瞟了庫洛姆一眼。
他能察覺到六道骸的一縷關注落在這頭,心裡嘆了口氣,最終也沒說什麼。
沒安慰也沒批評,只是催促他們趕緊去登記。
……因為,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觀察著並盛中今晚的布置,那明晃晃的紅外線探測儀、比之前更小的觀眾席和奇特的各處鐵塔,以及放在鐵塔上的戒指,擺明了要讓大家爭鬥起來的設計。
心思卻並不在這些東西上。
雖然還是沒有徹底弄清楚那家伙的來歷,但必須承認的是——
她在的話,比較安心。
當然,高杉桃在與不在,並不能真正影響戰鬥的結局。
要是她有心阻撓,可能還不好說,但她不僅沒動手,還提前陪綱吉練習,暗中引導他學會反向調動死氣火焰,那Xanxus的結局就更顯而易見了。
雖然用盡手段,還是被彭格列戒指拒絕,這也就算了,還直接把他本人並非九代目親生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高杉桃回到日本後本來還想再去見他們一面,至少看看斯庫亞羅的傷好全沒有,但估計是覺得太丟人,這幫人輸了指環爭奪戰連夜就走了。
高杉桃撲了個空,又回到了幸福的朝九晚四閑散生活,不對,現在不是晚四了。
因為她對接了學校的棒球社做指導老師,有社團活動的日子要待到六點半,有時候七點過才能回家。
那群棒球小子比她還能熬,經常自主留下來加練,一副要決戰甲子園的熱情姿態。
高杉桃感動歸感動,但讓她在學校待到七點半還沒飯吃,那都不是她受不受得了的問題,是這個學校夠不夠她造的問題。
更何況這還是雲雀大人的學校,她還在人家手底下混呢,不想丟了這個飯碗,還是早點回家為好。
眾所周知,戰鬥大戰之前必有補給,大戰之後必有日常。
剛回到上課日常時,獄寺還跟她鬧了兩天別扭,高杉桃一開始沒想出來是為什麼,山本一語道破天機:「是因為高杉老師你後面兩場戰鬥都沒有來看啦。」
獄寺在旁邊張牙舞爪:「棒球笨蛋你說什麼胡話呢!!我只是覺得她太沒有責任心,既然之前來了就要一直看到底才對嘛!!」
又扭頭質問:「難道說你一點都不好奇最後的結局如何嗎?」
高杉桃微微一笑:「獄寺同學,你知道為什麼雲雀同學沒有這樣問過我,也沒有像你這樣鬧脾氣嗎?」
獄寺一愣。
「當然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會贏。」高杉桃沉穩說,「而我,也正是因為知道你們會贏,所以並不擔心,也不好奇的。」
獄寺臉色青紅交加,變來變去,最終不大樂意地切了一聲:「……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但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見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綱吉趁山本和獄寺走在前面,扭頭跟高杉桃走在一排,小聲問她:「真的原因呢?」
「剛剛就是真的原因啊?怎麼回事,綱吉同學,這麼不相信我?」
綱吉抿唇,沒回答,但表情很明顯。
——那當然啊!!
雲雀學長也就算了,這位神人在綱吉心裡一直是戰無不勝的印像,實在想不出他能輸給誰,就連之前在黑曜中,也頂著重傷給了六道骸一下,不算一敗塗地。
但他自己……說實在的,綱吉自己在大空戰之前,都不相信他能贏過那個Xanxus,中途更是波折無數……
「對、對不起。」他忽然說,「高杉老師明明很用心地教過我,但還是到了最後一刻才領悟出零地點突破·初代版,甚至那樣做了也沒能真的把Xanxus冰封起來,差點讓他們翻盤。」
垂頭喪氣站在高杉桃面前,看上去笨笨的。
他其實還想說點什麼,比起道歉更需要道謝的東西,比如結束指環爭奪戰回來突然發現田中老師被辭退了。
辦公室的老師和班上的同學們都說,是風紀委員會做出的決定,畢竟那位雲雀學長跟校長的權力也相去不遠,且他不管突然想開除幾個老師幾個同學都很正常,很符合人設,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但綱吉總覺得是高杉老師做的。
他沒有證據,高杉桃不主動說,又不敢問雲雀學長,所以……連道謝都沒有理由。
他總是這樣,因為軟弱錯過很多東西……
頭頂忽然一重。
高杉老師伸手在他頭上拍了拍。
雖然看上去是刺蝟頭,實際還是軟綿綿的,下手稍微重一點就可以按塌下去。
「不用道歉,贏了為什麼要道歉?」
「但是贏得很困難,本來我不應該讓大家受那麼多傷……」
高杉桃隨意揉捏著綱吉的腦袋,心想她以前好像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作為一軍將領的時候,作為番隊隊長衝鋒的時候,習慣性把大boss留給自己的時候;
只要不是有100%的把握就不想讓同伴一起上的時候,明明可以拜托海軍朋友騙取更多情報,承擔更多風險,但寧可自己一個人穿越戰場救人的時候。
她知道這很奇怪,高杉桃跟沢田綱吉從頭到腳從起點到……呃都還沒到終點,總之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但她摸著綱吉的腦門,就像也被誰摸著腦門一樣。
有點善良,有點天真,努力在變強,很怕拖累別人,有時候其實沒有很喜歡揍人。
就只是這樣的人而已。
「不是的。」她聽見自己說,「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你,所以大家沒有受更重的傷,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不會有人做得比你更好。」
「騙人。高杉老師來的話,一定會讓大家都不受傷,獄寺同學、了平大哥他們都不需要頂著已經傷痕累累的身體去幫我搶戒指,藍波也不用,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呢……」
「你也是個小孩子啊。」
高杉桃笑起來,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高杉老師呢,在還不是老師,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也不會比你做得更好。」
綱吉抓住她的手指。
本來只是不想她再彈自己腦門,卻越捏越緊,不想松開。
「……真的嗎?」
「真的,騙你我一輩子吃不飽。」
「誒?!好惡毒!!」
「說什麼呢你!明明是看你太沮喪我才出言安慰的,怎麼還要被說惡毒啊!有沒有一點為人學生的自覺啊!!」
……總之就是這樣雞飛狗跳,但健康元氣地在並盛町絕贊生活中啦。
除了上班,她也去黑曜中看過兩次。
這裡說實話跟廢墟也沒有區別,水電的供應都不穩定,大多時候根本就沒有。
她偶然在並盛見過幾次千種和犬,跟他們說要是不介意,吃飯的時候可以來她家跟庫洛姆一起吃。
結果兩名黑曜中流浪男子國中生好像也沒放在心上,一直沒見他們出現過。
但庫洛姆說她有經常帶一些吃的去廢棄黑曜中,保證那兩個家伙餓不死。
「千種愛干淨,想活。」她說,「會管好犬的。」
高杉桃:「……你老實交代,你們倆是不是真的把犬當犬看了?」而且這世界上有人是不想活的嗎?那個城島犬看上去不是「唔呵呵呵全世界都去死吧哼哼」這種角色啊!
庫洛姆可疑地挪開視線。
高杉桃也沒有一定要把那兩人接來的打算。她這間公寓雖然70多平,也勉強折騰出來三室一廳,但次臥就已經只能夠住得下庫洛姆一個人,最小的那間被她用來當做書房。
如果再住進來兩個人,還是男生,對她們倆都不是很方便。
更何況那兩人應該也沒有很想來蹭住。
這天棒球社的活動結束,主力山本趁她還沒開溜叫住她:「高杉老師,稍等一下哦~」
他說有話要講,高杉桃只好在校門口等他。
棒球小達人衝了澡換了衣服,發梢還有一些濕淋淋地跑了出來。
他倒是記得帶著自己的球棒,但沒背包,高杉桃了然:「不打算寫作業了是吧?」
山本頓時有點心虛,雖然是體育老師,那也是老師。
當即雙手合十,兩眼一閉,毫不反抗地開始求饒:「高杉老師!就當沒看見,可以嗎?我會早點去學校趕的啦!」
「到底是趕還是抄,到底是為了趕作業還是為了起來晨練……」高杉桃哼哼兩聲,「休想瞞過我,我可是明察秋毫的高杉老師。」
山本趕緊順坡下驢:「是的是的,明察秋毫的高杉老師,拜托了,饒恕我這一次吧!」
「所以你到底有什麼事要講?」
再一次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高杉桃手裡已經捏了一只冰棍。
粉粉嫩嫩草莓味,色素香精永相隨。
不過吃冰棍嘛,吃的就是個感覺,更何況這還是學生請的。
山本武深諳吃人嘴短的法則,高杉桃咬一口冰棍,含含糊糊說:「你講吧,只要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要求,我都會答應的。」
山本松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小嬰兒想讓我帶你去我們家裡吃飯。」
高杉桃= =:「吃飯的事干什麼這麼扭捏作態?」
她比劃了一下:「你只需要直言相告,而我將全力以赴!」
說完,把吃完的冰棍往垃圾桶裡一個精准投射,接著擺臂開衝。
山本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從自己旁邊消失,又過了半分鐘,那陣青煙伴隨著猛烈的腳步聲,從一個他根本沒想過的方向衝了回來。
高杉桃有點尷尬:「那個,你家在哪個方向啊?」
原來是不知道就直接跑出去了嗎?
山本愣了半天,忽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高杉老師,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而且怎麼說呢,是一種讓山本很能共情的有趣。
想做就做,活在當下,就算選錯了道路,也不會為之前的自己懊悔!!
「不,我很懊悔啊。」高杉桃面無表情地給了他一拳,「很懊悔好吧,我承認了好吧,趕緊給我帶路啊,我要吃壽司啊!」
有山本帶路,很快到了竹壽司的招牌底下。
高杉桃環顧四周:「原來就是這兒啊,我之前還在那家便利店裡打過工呢。」
她指著街道斜對面那家經典款全○說。
「真的?」山本很驚訝,「什麼時候的事啊?我從來沒在那見過你呢。」
「我沒打多久工。」高杉桃扭頭看了一眼那家亮晶晶的全○便利店,「半個月都不到吧。而且一開始是晚班,如果你作息正常,碰不到我才是應該的。」
山本掀開簾子,帶她走進去:「然後呢?」
高杉桃淡定地抬手衝裡邊等候許久的裡包恩打了個招呼:「然後?然後就被雲雀大人抓來干活了……不不不,是感謝雲雀大人從天而降,解救了沒有固定工作、只能做兼職的我,賜予我一份鐵飯碗——」
店裡沒客人,甚至沒有老板,山本的老爹只露了一面,就把兒子抓進簾子後面去了。
美其名曰大人的對話就別聽啦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這個功夫還不如跟你老爹我學學怎麼捏壽司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啊!!!
也不知道是哪個詞戳中了他,山本乖乖跟著老爸到後廚去了。
吧台邊就只剩高杉桃和裡包恩坐在那裡,一人一杯熱茶。
「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很順利啊,感覺很快就要帶領棒球社衝向甲子園了,到時候以我們為原型畫一本漫畫,就叫金剛鑽王牌……」
「不要隨意篡改別的名作啊。」
裡包恩喝了口茶,選擇用迂回的方式開場:「其實本來不應該這麼快又叫你出來的,只是我有重要的問題想要問你。」
高杉桃:「我可以不回答嗎?」
「為什麼?」
裡包恩扭頭,發現她臉色不佳。
怎麼,生氣了?難道是猜到了他接下來的問題,而這恰好觸碰到了她不願意告知的東西?
「山本說你要請我吃飯。」高杉桃面無表情,仔細看能發現她眼裡跳躍的怒火,「所以,飯呢?!」
拿飯開玩笑,簡直不可饒恕……!!!
裡包恩:「……」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啊。
他緊急點單,讓山本父子開始快速制作壽司船,總算把高杉桃安撫下來。
「現在我可以問了嗎?」他摸著茶杯,斟酌之後,決定不再繞彎子了,「那個招數,能夠把Xanxus的火焰完全凍結的招數,應該不是你想出來的吧?」
高杉桃理所當然:「那肯定不是啊,我不會玩你們這個。」她連火焰都沒有呢!!
「……是麼?」
裡包恩好像沒想到她會承認得這麼干脆,又沉默一會兒,才慢吞吞問:「那,是誰,對你使用過這一招嗎?」
招數的開發,必然建立在大量使用的基礎上。
就像阿綱在大空戰的過程中,開發的零地點突破、零地點突破·改,以及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如果沒有大量的練習,沒有釋放火焰進攻的經驗,是根本不會有思路去開發和改進這樣的招數的。
雖然這麼說可能稍顯武斷,但以裡包恩的經驗,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這招數一定是基於彭格列手套開發的。
就算高杉桃沒有提前透題,阿綱最後也多半會走上這條路,只是或早或晚、挨揍或輕或重的問題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
她難道會認識初代?這意味著她至少活了二百歲不止,顯然是個不必回答的滑稽問題。
裡包恩凝視她的面孔。
二十來歲的一張臉。
這個年紀,比起初代,更容易推斷出來的,是另一個人吧?
他沉默片刻,輕聲問:「……你是,從未來,回到現在的嗎?」
高杉桃一口茶險些噴出來。
裡包恩快速講了一遍他的推理,講得高杉桃啞口無言,講得山本父子一頭霧水,兩個人對著「啊哈哈,外面是在演什麼《黑客○國》嗎?」,仔細一看屋子裡思考的腦袋數竟然只有1。
只有1而已。
高杉桃還能說什麼,當然是點頭承認,她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份:「雖然一開始有點被嚇到,但確實是這樣。」
「是十年後的阿綱委托你來的?」
「啊?不是啊,就是一次意外而已啦。」
意外……?
裡包恩微微挑眉。
意外,正好選中這樣一個奇怪的人,一個不跟她站在同一邊,就具備很強威脅的人。
一個只要出現在他眼前,就絕不可能被裡包恩放走的人。
到底是意外,還是他那過於了解他的學生,一手炮制的「意外」……
這一部分的推論缺乏證據,甚至連心證都不足,裡包恩閉口不言。
等高杉桃干完兩條壽司船,殺手大人刷卡付款,今天短暫的交流就到這裡。
雖然短暫,但意義重大,至少裡包恩對她那神秘的來歷多了些了解。
不知道十年後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讓人把她專程送到並盛,又是什麼意思……
不過,至少比之前一頭霧水,只能干巴巴推演要好得多。
「你要怎麼回去?」高杉桃低頭問他。
裡包恩不喜歡這個視角,又跳到她肩膀上來:「阿綱會來接我。」
「你們到底誰是誰的老師啊……」
話是這麼說,讓人坐視一個兩頭身嬰兒自己徒步回家,看上去實在是個很沒有人性的場面。
高杉桃索性跟山本一起站在竹壽司的門口,等著綱吉過來接人。
彭格列未成年十代目很快到了,先跟山本父子道謝,又對著高杉桃一陣「抱歉抱歉裡包恩做事就是這麼隨心所欲我也攔不住他」的道歉。
三人從竹壽司出發,可以一路同行直到第三個岔路口。
「真是的,大晚上還在外邊晃悠,不管怎麼說你也只是個小嬰兒而已啊。」
綱吉嘟嘟囔囔地抱怨。
他的抱怨不是那種一直很高聲調的指責,而是不間斷的碎碎念。
中間可能會停下來歇一會兒,或者聊起另一個話題,但沒過多久又轉回來,對著裡包恩一頓輸出。
以至於裡包恩坐在高杉桃肩膀上,都沒辦法躲開他的語言攻擊,只能半閉著眼,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少見的「算了就這樣吧管他的」,的狀態。
「而且你大晚上約高杉老師出來的話,難道不應該讓我也一起嗎?我也有很多話想問啊!」
高杉桃咦了一聲:「綱吉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這話說的……
綱吉不自然地垂下眼:「當然有很多想要問你的。」
你那麼神秘,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是從一個什麼樣的家庭來到這裡的?你交的朋友都是什麼樣的人?你到底為什麼有那樣多的能力,又是怎麼擁有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頭?之後又打算要做些什麼呢?會不會離開這裡?
這樣的一個人,難道要讓他相信她會一直在並盛中當一個普通的體育老師嗎?不可能嘛。
因為她表現出來的能力,和她現有的工作完全不匹配,這種強烈的割裂感讓幾乎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無法在這個位置上長久干下去。
那麼之後,她又會去哪兒?
這種時刻都會分離的不安寧感,讓綱吉無法問出他想要問的話。
「這……比起這些,高杉老師明天休假的話,要不要來家裡吃飯?」綱吉輕聲問。
「噢,那當然很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會買點洋果子帶去的!」高杉桃說,「之前笹川同學給我推薦了幾家,說是味道很不錯,她自己都一周只吃一次,還是一個月只吃一次來著?那麼好吃,我也想試試看……」
幾人正說著話,裡包恩忽然低聲道:「不對。」
高杉桃也感覺到肩膀上的異樣,停下來:「怎麼了?你好像突然變重了。」
她自己的視角看肩膀還挺費勁的,綱吉於是轉頭也看向裡包恩。
以往動作靈活到了有點變態地步的小嬰兒,此時居然僵坐在高杉桃的肩頭,無法動彈,只能張嘴。
「我,身體動不了了——」
什麼?這熟悉的一幕……!!
高杉桃的第一反應是想把他抓起來摁在懷裡,這樣如果一會兒有十年火箭筒砸過來,她們兩人說不定還能一起穿越到同一個地方去。
彼此照應總比一個人穿越要好吧?
但沒想到十年火箭筒來得比她想的還要快,就在她剛剛把注意力放到裡包恩身上的瞬間,那只亮色的鳶尾紫鐵桶已經Biu的一聲砸了下來。
…………直接將她籠罩了進去。
裡包恩雖然動彈不得,但在火箭筒落地後,又恢復了操縱四肢的能力。
他及時跳開,在一旁面無表情觀察那片忽然爆開的煙霧。
「如果是十年後火箭筒的話……」綱吉忍不住攥緊拳頭,咽了咽口水,「那麼會出現十年後的高杉老師嗎?」
片刻之後,粉色的煙霧散開。
裡面空無一人。
*
不遠處,一根電線杆的後方,帶圓框眼鏡的雀斑高中生懊惱得想把自己直接敲昏過去。
……完蛋了,打錯人了!!!
第198章 監獄又見監獄 「你只需要等著被救就好……
睜眼就是一片冰天雪地。
高杉桃是從下班路上被山本抓走的, 又是剛吃完壽司被十年火箭筒砸中的,渾身只穿了一套運動服,腳上也是運動鞋, 頭發扎起來露出一截脖頸。
毫無意外,凍得瑟瑟發抖。
她環顧四周, 差點盲了——太白了,地上全是雪,樹上全是雪, 山上全是雪。
要不是還隱約能從山間下看出那麼一丁點黑色的縫隙, 估計是石塊、泥土之類的東西,還能在樹梢下瞥見綠得發黑的葉子,她簡直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另類地瞎了。
或者也是被抓進了那個白色圓形裝置,畢竟那是用來保存十年後彭格列家族的地方嘛。
……誒?所以為什麼她沒進去?因為她不是嫡系守護者?因為她只是個可憐的後加入的庶出嗎?甚至還是個出身瓦利亞的庶出……
身陷一個只能看見白色的世界,胡思亂想總是免不了的。
過了一會兒,她才逐漸恢復了基礎的思考能力。
高杉桃沒有立刻閉上眼用見聞色, 就是為了雙眼能快點適應, 她趕緊再次張望起來。
與此同時,身體也跟著動, 畢竟再不動的話, 她感覺自己要立刻原地坐化了。
圓寂那種坐化。
說出去都好笑,跟冰之大將庫贊1v1沒出過事,被二十二歲的沢田綱吉凍起來也沒出過事,結果在純天然寒天凍地裡坐化了?
傳出去上面那兩位還怎麼見人啊?辛苦鍛煉幾十年,比不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不鬧呢嗎?
……那是不是有一片冰面?
她一邊靠著胡思亂想維持思考的能力,一邊往那處疑似冰面的地方走去。
跟高杉桃腳下踩著的這一片白雪不同,冰面的顏色更淺偏藍,偶爾能被陽光照透。
明明在往冰面靠近, 她又覺得那好像只是一片海市蜃樓般的景像。
所謂望山跑死馬,看著很近,尤其在山上,實際卻很遠。
不管怎麼走都無法靠近,這不是海市蜃樓是什麼?
風一刮,雪一飄,高杉桃感覺她下一秒就要死掉了,快凍僵的腦袋讓她連現在該用什麼招數都想不出來。
這時候用個火遁其實還不錯吧?雖然說冰雪融化好像會讓周圍降溫降得更厲害,但她已經管不著這麼多了!!
正要動手,右邊一陣咆哮聲。
很低,聲音並不響,但被她的見聞色捕捉到了。
高杉桃扭頭,同時下意識給自己罩了層武裝色,險之又險沒讓撲上來的棕熊快樂啃食掉她的腦子。
這熊看上去倒是一點都不冷,個頭很大只,想著應該挺笨拙了吧?實則不然。
四肢都很靈活,小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純粹的食欲叫人背後發寒。
熊是不會在意人在想什麼的,不論是多麼聰明的、重要的人物,在它面前也都只是一團不大好吃的活肉而已。
高杉桃抖著手握住刀,接著,條件反射操作武裝色流動起來,還融入了火遁的超高溫:「武裝、流……流火——!!!」
不管是宇智波斑還是四皇凱多,都不可能認出這是怎樣的一個招數。
武裝色具像化後原本應該是發亮的黑色,這時卻像一團燒紅的炭,又或者滾動的鐵水,散發灼人火光,只有凝神細看,才能看出發黑的底色。
高杉桃哆嗦著隨便命名,輕巧地將這只撲上來的熊秒掉——由內而外的那一種。
棕熊向後仰倒,在雪地上躺了一會兒,高杉桃才後知後覺聞到皮肉被烤焦的苦味。
幾乎整只熊都被烤熟了。
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拔刀先把它的皮剝了,暫時放在雪地上等待血水流淌。
好在被高溫烤制過後已經沒多少血水了,很快皮下的雪就又一次變得雪白干淨。
這個……活不下去的時候吃點熊肉,也不算什麼很破壞形像的大事吧?
雖然說服了自己,但啃著根本吃不出味道的熊肉,高杉桃還是有點悲憤的。
堂堂綜漫女主角,這都幾個世界了啊!這都多少章了!還在野外雪地吃毫無調味的熊肉!!她的人生就一丁點高科技和奢侈品都不准有嗎!
啊,說到高科技,她的寶貝船是不是還在意大利港口哇?
快速攝取著蛋白質和脂肪,她把帶皮的那一面放在雪地上,開始用腳踩,試圖讓熊皮柔軟起來。
踩了一會兒,剛剛吃下去的肉也化作熱量,從血液傳輸進腦袋,高杉桃頂著那張熊皮,慢吞吞說:「「制革」。」
……沒反應,好吧。
就知道用言靈來跨越工業流程還是有點過分了。
她想了想,最後說:「「速干」。」
這回可以了,熊皮上殘留的水分立刻消失,她撿起來裹在身上,頂著滿鼻子腥味勒令自己開始小跑。
這時候再穿越一次,穿進《魯○遜漂流記》,她能無縫冒名頂替星期五。
就這樣朝著那片湖又走了一會兒,高杉桃身上終於暖和起來,至少不再像剛來時那樣,整個人無法控制地發抖,說話思考全都不能理智地進行,除了作戰本能什麼都不會。
高杉桃不喜歡那樣的處境,會讓她感覺自己像一頭野獸。
雖然被敵人誤以為是某種猛獸聽上去很酷,而且她現在的造型應該也沒好到哪裡去,但她不希望自己也失去了判斷。
湖面越來越近了。
高杉桃一直抽空抬頭看天和山脊,不敢長時間盯著地面看,雪地太白太亮,很容易影響視力,她只能偶爾往下確認自己還沒一腳踩進湖裡。
……這樣下去,她的頸椎一定會很健康的。
不確定這裡的冰面到底有多厚,萬一踩上裂縫或者浮冰,那就真的好玩了,高杉桃可不認為她現在這狀態掉進冰湖裡還能有救。
走著走著,越過湖面的遠處,一枚黑點浮現。
由小變大,似乎慢慢有了形狀,讓她不得不在意。
要不要繞過湖去那裡看一看?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但高杉桃總覺得那團黑點比那片冰湖更吸引她。
……算了,當個野獸就當個野獸吧,有時候相信一下直覺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說服了自己,將熊皮在身上裹得更緊了一點,摸了摸肚子,有些發愁。
又餓了。
這樣吧!她給自己打氣,先去那個黑點看看,那很可能是個建築物呢!
這種地方的建築物裡,不管怎麼說都會有點過期糧食的吧!
如果不是建築物也沒關系,那就回頭來到湖邊釣魚,這裡都有熊了,不可能沒有魚啊!
規劃得很好很完美很縝密了,她抬腳上路。
還沒走到能完全辨明建築物大門的距離,高杉桃已經確定了裡邊是有人的。
見聞色能聽見這片地表建築物裡零散幾個人的聲音,以及——
來自地下的聲音。
搞什麼?防空洞?還是十八層地獄啊?
她想不了那麼多,也沒再往下細細查看,實在餓得胃都要抽筋了,哆哆嗦嗦地往前跑。
忽然,在她面前的雪地上出現一對黑影。
黑影很高大,散發出一股叫人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腥味。
有點像海水,有點像死魚,又有點像人太久不見天日之後,釀出的那種與世隔絕、沒有未來的味道。
高杉桃雖然沒見過末日片裡常年生活在地下防空洞裡那些沒有期盼、沒有明天的人,但如果真的存在,那她估計跟這兩個人的味道差不多。
這兩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黑衣人,渾身上下,從臉到手指尖都纏滿繃帶,頂著黑禮帽,穿著不知道是什麼風格,但有很多碎布條的黑衣。
兩人手持鐵鎖鏈,左邊那個聲音低沉,問她:「你是誰?」
另一個人立刻接話:「你來這裡做什麼?」
「立刻退後。」
「退後。」
兩個人交替重復著讓她停下,見高杉桃沒理會,當即甩著鎖鏈就朝她攻來。
……然後就被瞬殺了。
說殺也不對,高杉桃只是動了動手指,用地爆天星將兩人控制起來扔到一邊,任由岩石球帶著他們越升越高,隨時可能爆炸。
非常抱歉,沒功夫跟你們過招了。她的心裡毫無歉意地想,我現在趕時間啊!!
我超冷,而且超餓的好不好!!
冷餓交加,簡直給她疊了兩個debuff。
…………意思是【良心-】、【道德-】這種debuff。
高杉桃頭也沒回,幾個飛躍朝前趕路,但不管她怎麼跑,建築物的大門在眼前始終沒有變近多少,以至於她很困惑。
畢竟她現在身體活動開了,也能判斷出方位了,感覺得到自己的速度不算很慢啊?
當然,高杉桃是不會瞬移的,所以如果真的距離很遠,那麼她需要跑一段時間也很正常。
但那兩個人……
難道說,是復仇者們的速度格外快?
復仇者,當然是復仇者,就算一開始她沒意識到,現在也該察覺了。
那獨特的扮相,這片藏在冰天雪地中的建築,以及來自地下的聲音。
這些線索,毫無疑問都指向了復仇者監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似乎出現在了十年後,復仇者監獄的附近呢。
懷揣著疑惑和微妙的興奮,她接近了這棟建築物的大門。
近看能夠發現,建築物不僅藏在冰天雪地裡,而且是藏在冰天雪地中的一處山洞裡。
渾然天成,要不是門的顏色還算醒目,高杉桃剛剛未必能發現。
黑色的金屬門沒關,顯然剛剛出現在眼前的那兩人是設想著能飛速解決她,然後立刻回去的。
這更證實了高杉桃的猜測——他們大概有什麼能夠快速移動的手段。
進入一個陌生的建築之前,當然要先用見聞色探索一圈。
也別問她為什麼進入,在這種天氣裡見到一座房子,就算是鬼屋,她高杉桃也非進不可!!
走廊裡沒幾個人啊。
高杉桃細細感知著,見聞色的精神觸角探尋出去,很快發現這一層樓裡目前除了她就只有三個活人。
那直接進去好了,嗯哼哼,這三個人已經被她包圍了!
對了,剛剛發現地下還有聲音來著。
高杉桃熟練地往下探去。
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比之前在雪地裡好太多,這時沉心靜氣再用上見聞色,立刻察覺到剛剛無暇在意的小細節。
嗯嗯,不出意料是有人在的,不出意料人比地面上多多了——嗯?
這個地形?
高杉桃的表情有些復雜。
她一開始以為復仇者監獄應該是跟深海大監獄差不多的構造,畢竟已知六道骸關在海底,那麼應當是一座在海面的建築,否則怎麼能將人關在深海底呢?
她落腳的地方卻是顯然是在一座山裡,建築也藏在山洞中。
人手又異常少,所以她很快認為這裡應該是分部之類的存在,總部另外設在別的地方。
這種世界性組織,有點臃腫的架構也很正常對不對?有幾個混飯吃的復仇者家屬當後勤也很正常對不對?
但,誰能想到啊……
復仇者監獄,竟然是一座建在海岸懸崖邊的建築呢。
假如鑿穿眼前的山洞,應該就能直接看見垂直往下的山崖和一望無際的海面了。
——誒?那豈不是說,這下面很有可能關著六道骸?
高杉桃若有所思起來。
來都來了,對吧?
*
復仇者監獄的生存條件說好也好,說差也差。
說好,是因為人人都是單人間,有吃有喝,營養液管飽。
說差,則是眾所周知,將犯人浸泡在狹窄的、僅僅只能容納他們將身體縮在一起那樣大小的玻璃罐子中、泡滿特殊營養液,扔進海底。
只用呼吸面罩輸送氧氣和必要的營養成分,來維持基本生命體征,這對大部分囚犯來說的確是一種非人哉的煎熬和折磨。
但對於幻術師,尤其是這世界上最強的三大幻術師之一,六道骸還算擁有著少部分的、極為有限的、但他已經十分珍惜的自由——至少他可以使用幻術憑依在其他人的身上,借由載體們的眼睛去看,借由載體們的耳朵去聽。
雖然很耗精力,而且時間有限,最後也沒法給本尊帶來任何好處,但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美妙記憶。
他平時停留在外部的時間不少,但相較而言,還是困在罐子裡的時間更多,甚至他對睡覺都有了不少反感,因為感到疲憊,必須睡覺時,他的意識必然會從被憑依的對像身體上剝離,回到這裡。
回到深海之中,回到這只厚厚的抗高壓玻璃罐子裡。
但這天,為了暫且休息而將意識收回時,六道骸忽然一愣。
……是錯覺吧?
不可能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
剛剛那一瞬間,他竟然在復仇者監獄感知到了屬於外來者的氣息。
……這個外來者,還是一個他早就認識的人。
這實在像是被關太久之後自己給自己造出來的幻覺,聽上去很諷刺不是嗎?六道骸平生最厭惡的事之一,無非就是讓自己和那些中了他招數的人一樣,陷入非現實的妄想之中。
軟弱、無能對現實做出改變,所以才會沉醉於幻想,被幻覺欺騙。
…………但是。
他再一次試著感應。
……還真連接上了。
幻術師對意識的控制永遠是登峰造極的,更何況那些曾經和自己建立過意識連接的人,幾乎就像有了靈魂上的烙印一樣,隨時都能隱約感知。
更不用說,對面也是個出眾的幻術師。
「Hi,Hi?你好?哈啰?哈羅單車?哈羅摩托?摩西摩西?」
「……這是意識鏈接,不是電話線路。」
六道骸忍無可忍打斷對面那人亂七八糟的問候:「別在那一個勁『哈啰』了,高杉桃,說說吧,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你要干什麼?我只警告你一次,復仇者可不是好對付的……」
他這樣說著,又覺得沒意思,忍不住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語氣也隨之調整,變得很是端莊大方,卻沒了剛才那種活人味兒:「也是,高杉小姐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嘛,畢竟不聲不響地消失這麼久,又突然出現,竟然是在復仇者監獄,我可是一點都猜不到你在想什麼,又打算做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啊!我也是有苦衷的!」高杉桃也很冤,「我也不知道那個火箭筒出問題了呀!!」
六道骸敏銳指出:「即便十年後的這支火箭筒出了問題,難道你還不知道在十年前找那頭牛給你來上一炮嗎?」
高杉桃:「……」
她每次去沢田家,都總是沉迷干飯,忘記了這回事啊……
「因為,因為我很忙啊!」她理不直氣也壯,「我十年前去當老師了嘛,也很忙的啊!正經工作,帶編制的好不好?」
六道骸思路被她帶著跑:「當老師?什麼老師?不會是並盛中的老師吧?你給雲雀恭彌打工?」
隨著他思路的拓寬,腦海中閃過幾個陌生的畫面碎片,六道骸覺得怪異。
他明明沒見過那女人當老師的樣子,為什麼突然好像,一切都發生在眼前一樣……
「ヱии。」他笑起來,「我勸你別告訴他,我可不想看到那家伙得意的嘴臉。」
高杉桃不干了:「請你別信口雌黃好嗎?我們雲雀老板就不是這種脾氣的人!!」
六道骸:「……」
…………都雲雀老板了。
他深知自己此時被困在監獄中,眼皮無法承受溶液的刺激,是不可能睜開的;下半張臉被包裹在通氣面罩裡,也是沒有辦法說話、做出表情的。
但六道骸還是忍不住在意識裡嘆了口氣。
要說怨氣,他心裡確實是有不少。
也並不全是因為她答應了一起越獄的計劃卻沒實施,六道骸並不是那種一股腦把自己的現狀怪在別人身上的類型——這樣實在太不理智,太不現實。
當然,如果真的是別人全責,那也很好說,直接砍下腦袋送去輪回就行了。
只是高杉桃的失約,並不是他沒能越獄的最主要原因。
實在還是局勢緊張,原本跟復仇者談好的條件沒有辦法兌現,原本做好的准備也騰不出手,所以才遲遲陷在這裡。
想到這裡,他嘆口氣,語氣也軟化少許:「復仇者戰鬥力可不弱,據我所知,今天值守的至少有五個人,你要小心——」
他話沒說完,高杉桃那頭忽然兩次劇烈的意識波動。
短暫的斷線之後,重新連接上,她跟沒事人一樣:「啊?你剛剛說什麼復仇者?哦,我解決三個了……或者五個?全部?你現在在哪兒啊?我來找你啊?」
六道骸:「……」
六道骸:「…………」
啊??
不是???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她說什麼?
只要硬件條件允許,同一時間甚至能操控上百具分/身的世界頂尖幻術師,堪稱本作之中聰明人排行榜前五的彭格列家族霧之守護者,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的大腦死機了。
她在說什麼啊?她,呃,首先她承認了,她真的在這兒,在這個偏僻且環境惡劣的復仇者監獄;
其次,她說她解決了三個復仇者——開玩笑的吧!!
復仇者啊!!從沒聽說過有敗績的復仇者,她一個人解決了三個??
六道骸早年僥幸逃脫一次後又很快被再次抓回,此後十年再沒能離開的復仇者監獄……她一個人就殺穿了??
六道骸很想認為這是她在大言不慚地吹噓,但問題在於,她本人就在這裡,這是他能感受到的。
所以如果她在說謊,那麼在剛才讓她晃動不休的戰鬥之中,高杉桃至少也該受個重傷,被抓來跟他做鄰居。
但很顯然,她沒有,她還活得很有精神。
六道骸走神走得很厲害。
腦子裡無數想法同時湧上來,想這女人居然真的有這麼厲害?當時找她入伙還真是找對了;又想要是這樣她當時的失約豈不是更難原諒了?要不然他早幾個月就已經出來了;轉念又覺得其實晚幾個月也不算很晚,不管怎麼說,現在也已經……
已經什麼?
已經要出去了?
但是出去了,又要怎麼辦?
不對,不對,他還什麼都沒有准備好呢!
六道骸立刻回到意識鏈路裡,連聲叫她:「高杉桃,阿桃?你等等,我還沒有准備好……」
不管是出去之後該往哪裡走、該找誰接應,又或者要怎麼把這一丁點的信息差優勢放大到最佳效果,欺騙密魯菲歐雷為己方爭取喘息的時機——
他喜歡未雨綢繆,喜歡將一切准備到萬無一失再出手啊!
「?」高杉桃沒太懂他的意思,只是一味尋找向下的通道,「你要准備什麼?」
明明發問了,但沒有等六道骸開口回答,她已經一錘定音:「什麼都不用准備!」
海底是又黑又冷的,玻璃罐子的隔音效果相當不錯,六道骸從未在這裡聽見過任何物理意義上的「聲音」。
現在也差不多,高杉桃的聲音也只是從腦海中的意識鏈接裡傳來的,依然不大真切的振動。
卻比他憑依在其他人身上,親耳聽講的任何聲音都要斬釘截鐵。
「別想東想西了!」她說,「你只需要等著被救就好了!」
第199章 好得不得了。 ……竟然,真的,逃出來……
從意識到這裡是復仇者監獄的那一瞬間開始, 高杉桃就決定了,她要把六道骸撈出來。
之前十年火箭筒帶她回了十年前,事出突然, 以至於計劃沒能按時完成,這回再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還被關在這裡,但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不帶點什麼東西走也很可惜嘛, 對吧?
復仇者監獄特產鳳梨罐頭, 反正無人看管,就這麼自助撈走一只啦。
她確認著周圍的狀況,復仇者監獄的管理應該比彭格列還要扁平,彭格列是守護者去當城管,這邊是根本就不存在老大。
至少在她的感知裡,這幾個守在監獄之中的復仇者實力都差不太多——跟外面兩個差不多。
也就是, 能被高杉桃輕松解決的程度。
現在比較困難的只是如何破開厚厚的冰面, 到海底下去把六道骸撈出來,或者說研究一下復仇者監獄平時是怎麼撈人的?畢竟原作也有過提前保釋的例子, 不可能是個單向通道啊。
她讓六道骸等著, 那之後就沒再回過他的盤問和套話,一直悶頭研究所有能被找到的裝置和操作圖。
偶爾逼問兩句旁邊被她打得奄奄一息的復仇者。
……要是有那種可以強迫別人說真話、有問必答的能力就好了。高杉桃嘆一口氣。
想來也是,這些獄卒每天做這種反人類反常識的事情,心早就堅如磐石,根本不是她一兩句問話就能把嘴撬開的。
她一想到這裡,又覺得算了,還不如自己去找。
「用電梯。」
腦海裡,骸的聲音輕輕傳來。
「這還有電梯?這麼高級?」高杉桃隨口接了一句, 路過洗手間的時候,忽然探頭進去看了看。
這洗手間規格相比起這裡的幾個復仇者稍微有些過於豪華了,高杉桃感覺不對,果然一進去就發現這不僅是洗手間,裡面還套著建了一圈浴室。
她隨手抓了幾條浴巾圈在懷裡,開始找電梯。
電梯還挺顯眼的,這可能是復仇者們的唯一下到深海的途徑,因此修得結實寬闊,又易於操作。
高杉桃還以為會需要指紋或者人臉識別什麼的,都准備把後邊的俘虜們抓來用一用了,結果沒有。
……看來他們是很自信啊,覺得無論如何不會有人來到這裡,更不會有人越獄成功?
電梯裡面沒有樓層按鈕,進去之後關上門,感應到轎廂裡有人,自動選擇目的地。
位置上講,幾乎是完全豎直地往下墜落,到底後震動片刻,往前推了一截出去。
電梯轎廂不是透明的,她沒法判斷自己現在是不是在海底,也不知道出去之後會是哪裡。
但在這扇門打開後,高杉桃還是毫不猶豫抬腳出去了。
——眼前是一條海底管道,有點像海底世界那樣的旅游景點,但比那更昏暗,沒有幾盞燈。
有賴於剛剛在門裡門外見到的幾個復仇者都身形高大,高杉桃即便不低頭不彎腰,在管道裡來回也不會顯得局促。
這裡面很空曠,也沒什麼味道,只是非常濕冷,她忍不住把浴巾懷裡摟了摟。
也許是因為大量藥水的使用,使得地面踩上去總有一種滑膩的感覺,空氣中,也總有一種化學藥品混淆在一起的味道。
剛開始聞的時候覺得好像十分潔淨,像是消毒水,但聞久了就會有些不自覺的作嘔。
高杉桃不想在這久待,問:「骸哥,你的房間號是多少?」
六道骸:「……哪有那種東西。」
他自己也沒多少印像了,只是當初逃出來後在黑曜中被沢田綱吉打敗,再一次被扔進來的時候,有著意記過。
「進來之後,正常步伐二十步,右手邊。……大概是這個位置。」他回憶著說。
高杉桃按他所說想了想,又問:「十年前的二十步?」
六道骸知道她什麼意思,額角輕輕一跳:「是,沒有你高,遠比你矮呢。你自己看著辦吧。」
就這麼容易生氣。高杉桃撇嘴,大概走了十五、十六步的樣子,停下來。
問他:「你能聽到聲音嗎?」
六道骸等人作為黑手黨界的罪犯——相當凶惡的那一批,被扔在復仇者監獄裡,待遇當然不能說有多人性化,提供氧氣、提供營養液已經是相當寬容。
身體的其他部位是不會有保護措施的,兩手兩腳也被鐵鏈束著,保證他們就算越獄,也會成為同伴眼裡的累贅。
耳膜在常年的浸泡下,多少是有些折舊,更不用說這厚厚的玻璃層。
除開這一切的阻礙條件,實則這一處深海監獄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就連魚都被復仇者們設置的電網阻隔在外。
……就算真的出現了聲音,他又能聽見嗎?
六道骸沉默一會兒,給了一個肯定的答復:「只要你能找到我,我就一定能聽見。」
高杉桃毫不意外:「我就說嘛,你肯定不是那種別人都伸手來救了還在那『哎呀不要救人家啦人家不習慣生活在陽光下不想拖累別人拖你下水啦』,這種人吧?」
六道骸:「……」
六道骸:「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諷刺我?」
高杉桃:「諷刺你。」
六道骸:「給我否認啊!說是在誇我啊!」
倏地,那段屬於高杉桃的氣息似乎一瞬間消失了。
六道骸還不清楚她干了什麼,只是心裡微微震動,被她剛剛的胡話戳中了想法。
又覺得奇怪,是啊,他從來就是這樣的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對像,不管是恨他的人,還是同情他的人,或是尊敬他的人。
無論如何都要生存下來,哪怕是踩在別人的頭頂上,也一定要活下來。
這很過分嗎?
六道骸以前從不覺得自己過分,因為他從出生到第一次進監獄,生活的從來就是這樣的環境。
作為實驗體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日子,難道不就是這樣嗎?被注射了讓人死去活來的實驗藥劑,如果真的死去,那也就只是死去了。
生命的逝去永遠是這樣,悄無聲息,甚至毫無懲罰。
所以不管怎樣他都要活下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來到黑曜中,走進並盛町,他發現其實人也不需要那樣,不需要把自己變得很罪無可赦,很滿手人命才能活下來。
他們甚至可以活得毫無顧忌,非常開心,什麼都不用去想。
憑什麼?
就像他看見沢田綱吉,那個天真好運又總是滿嘴胡話的人一樣,即便高杉桃做出這些事是為了救他,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想……憑什麼?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這些人想做什麼都能夠成功,心裡的願望都能夠實現,不管是想要保護誰、想救誰、想殺誰,都能心無旁騖地去做,而且還真有這樣的能力?
你們又付出過什麼,就能得到這樣的能力?
憑什麼?
一切都化為這樣簡單而短促的質問。
漫無目的的想法和無窮無盡的憤怒幾乎將他淹沒,比周圍冰涼的藥水更讓六道骸窒息。
他眼前從來都是一片黑暗,在深海之中,閉上眼如此,睜開眼亦如此。
即便他冒著被藥水泡爛眼球的危險睜開眼,也只能看見漆黑一片的深海——
失重的感覺忽然襲來。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哢嚓兩聲,一左一右鉗住了將他關住的這只厚重玻璃罐子。
緊接著,帶著他和罩在他口鼻上的呼吸管道一起飛速上升。
說是飛速,其實也只是六道骸的體感,高杉桃是不敢把速度放得太快的。
她的橡膠手臂纏著宇智波斑的毒花枝,能減少海水對惡魔果實能力的限制,更好地控制速度,以免從深海到近海,壓強的變化將六道骸的內髒震破。
光。
越靠近海面,六道骸越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字眼。
陌生的,但真實的慘白。
從厚厚的冰層之中,小心翼翼透下來的光。
他頭頂的蓋子忽然被揭開了。
即便沒有睜眼,但從上而下的光芒透過他緊閉的眼皮,直直落在了視網膜上。
六道骸感覺到了,從未如此真切地感覺到了——面前有光。
他試圖要睜開眼,一雙手輕輕遮在他眼前,半扣住他的臉。
雖然很輕,但又有種不容掙脫的意味。
「別睜眼。」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身後稍高的位置響起,告誡他,「我好端端的一個健康人,在這走一趟都快雪盲了,你本來就一直在深海裡呆著,現在立刻睜眼,後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證。或者你跟我簽個生死狀再說!出去之後必然不能讓庫洛姆和弗蘭她們記恨我……」
六道骸:「……」
六道骸:「你費這麼大勁把我撈出來,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他剛剛幾乎都快感動了,又立刻被這女人把那一丁點溫情立刻打碎。
真是不解風情的家伙。
下一刻,六道骸感覺自己被一種並不突兀的溫暖包裹起來。
他自己緊閉著雙眼,意識不到,其實自打被撈上來,他的身體就一直在發抖。
本來嘛,深海的溫度就已經足夠低了,況且又是泡在藥水裡,渾身濕透,撈上來也是冰天雪地。
臉色慘白,牙齒也一直在微微發抖,說話更是不利索。
高杉桃用她從復仇者監獄裡撈來的幾條大浴巾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像一只雪白的蠶蛹,往肩上一扛,立刻就開跑。
雖然目不能視,六道骸想,但他完全能想像出這人是怎樣一副神情。
硬闖復仇者監獄,這種越獄的辦法,說實話從未在他腦海裡出現過。
即便是以前的計劃,六道骸也只想過以弗蘭和他的幻術能力為基礎,欺騙復仇者們,以一種迂回的方式將他解救出來。
但,不得不說……
還是直接闖入來得更爽。
在這一刻,他不想去顧慮什麼後果,什麼影響。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在這一瞬間——
好得不得了。
*
心情好得不得了的六道骸被高杉桃扔進了浴室。
復仇者們當然也是要洗澡的,渾身綁著的繃帶總是需要替換,雖然不想被別人發現真面目,但他們應該也更不想讓自己的真面目發爛發臭。
從浴室裡提供的熱水來看,至少他們的皮膚感應還是在正常人範疇的。
高杉桃也順便洗了個澡,接著隨便拿了套復仇者黑制服穿上,禮帽也一起薅走。
再把她的棕熊皮壓在外面,應該比之前要暖和多了。
兩個人穿戴整齊,走到門口准備出發。
六道骸在浴室裡就稍微恢復了力氣和視線,出來路過昏迷的復仇者們,表情已經有點微妙了,等走到門口,看見高杉桃身上那件棕熊皮的時候,忍不住= =了一下。
「……你這是哪來的?」
「噢,它想吃了我,我就把它反殺了。也算是為了我的保暖工作,做出一點微小的貢獻吧。」
六道骸:「……我想它可能沒有那麼想給你做貢獻。」
高杉桃眼神犀利:「其實你是不是嫉妒我有熊皮?」
六道骸說不出話。
他實在不知道這女人為什麼會這樣想,但高杉桃一臉果然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好吧,也不是不可以給你,病號君。」
她觀察六道骸的臉色,又看他依然在發抖的四肢,想了想說:「你現在應該到我背上來,我背著你走。然後你蓋著熊皮,約等於我也蓋著熊皮,充分發揮作用。」
六道骸:「……」
他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即便再怎麼好強、自尊,他也知道高杉桃說的是眼下最合理的方案。
更何況他並不是一個視尊嚴高於性命的殉道者。
只是在真正被她背著逃出復仇者監獄時,六道骸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竟然,真的,逃出來了。
就這麼嬉皮笑臉地、莫名其妙地、一點沒有經過縝密的規劃和籌謀,竟然就這樣逃出來了。
身體一時像是陷入了冰火兩重天,忽然非常寒冷,忽然又燒得滾燙。
他心知這是大概率要感冒發燒,或者經歷更嚴重的病症,不管是什麼後果,想到他的經歷,六道骸都覺得合乎邏輯。
四周一片白茫茫,沒有人的聲音,只有風雪刮過山谷的白噪音,以及極差的身體狀態。
六道骸忍不住想要閉眼。
「……睜開眼睛。」
那女人的聲音在身前響起,六道骸忍不住晃晃腦袋,用臉頰去蹭她裸露在外的後頸。
「干什麼?」他問。
「……你臉好冰!!」高杉桃忍不住抖了一下。
但挾持住六道骸膝彎的那雙手還是穩得不行,跟雲霄飛車架在胸前的防護欄一樣,叫人有著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沒有它的話我一定會死掉的。
大概是這樣的感覺。
六道骸聽她驚呼,眯起眼,臉頰又往她脖子上蹭了一下。
凍死你,他心想。
高杉桃懶得跟他計較,又重復一遍:「別睡過去啊,睜著眼睛。」
六道骸在她耳畔發出很輕的氣聲:「干什麼?還要我替你看路啊?」
「不是,因為我感覺一會兒會用到你的幻術。」高杉桃很坦誠,「雖然我也能用,但術業有專攻嘛,我還是提刀打架比較在行。」
六道骸又輕輕哼了一聲。
他沒發現他現在說話越來越幼稚,很像小孩子:「那是因為你的幻術不如我。」
高杉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不如你六道大少爺,六道老師,骸哥?行了吧?」
「既然這樣,那我勉為其難地替你看一看吧。」
他這樣說著,在靈魂之中找到畜生道的盡頭,喚出兩條蛇來,在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咬了一下。
十指連心,心髒緊縮的疼痛使他的大腦立刻清醒過來。
有他盯著,高杉桃更心無旁騖,全速趕路。
雖然有一半是怕他昏迷之後身體出問題,但也不算假話,有六道骸作保,高杉桃可完全不把心思放在觀察周圍,只需要朝著更溫暖的方向奔跑就好了。
從這裡離開,首先得找一個有機場的城市。
就是這麼現實,不管要去意大利還是日本,最快的都是坐飛機。
坐船是下策,而且高杉桃的船也還在意大利啊!!
所以最好能在這附近找到一個有人住的小鎮,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每個人家幾乎都有車,那就可以加速前往機場了。
她正想著,六道骸緊繃的聲音傳來,高杉桃在那之前已經跳開原本所在的位置:「——當心!」
雪地飛濺大片雪花,稀稀拉拉落在熊皮上,也有不少透過衣服落在兩人的皮膚上,冷得叫人麻木。
高杉桃沒回頭,也沒停下,稍繞了一圈繼續開跑。
六道骸心領神會,抬手就是一片出神入化的幻術,將兩人的行蹤引向另一個方向。
「追兵有兩個人。」他低聲說,「我想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都很強,應該都不是原本守在這裡的復仇者,而是……」
比他們更高一級,甚至幾級的超強存在。
背上的身體又開始輕微發抖,高杉桃摸索著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別抖。」
時間,時間是最重要的,不知道追兵如何,她們兩個人的狀態反正不適合在雪地裡久待。
「……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六道骸問她,「我的幻術能騙一時,沒法一直騙住他們。」
狀態不好,敵人又過於強勁,幻術也不是萬能的,在能看穿的人眼裡就什麼都不是。
而他,恰恰好,眼下除了幻術幾乎算是一無所能的廢物。
除非高杉桃能帶著他這個累贅輕松解決兩個追兵,否則他們倆說不定……
一眨眼,面前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只黑色的,仿佛有光又仿佛暗無天日的圓環,以一種奇異的漩渦形狀向圓心轉動。
兩個人影從其中閃出來。
「所以我不喜歡幻術師。」個頭嬌小的兩頭身嬰兒對同伴隨口抱怨,「多麼浪費時間啊。」
「但還是被我們抓到了。」
「是呢。」
兩人旁若無人地對話,完全沒將單槍匹馬擅闖復仇者監獄的人看在眼裡。
光是這份態度,就足以讓六道骸警惕了。
他想如果實在沒法避免,拖這女人下水一起被關也是不錯的,反正她自己要湊上來,結局要吃點苦頭,也算給她長長記性,以後做事別那麼天真莽撞。
這樣不斷挖掘自己的陰暗面,一向是六道骸一種獨特的舒緩心情的方式。
這小嬰兒看上去跟裡包恩、瑪蒙他們師出同門,很難讓人不產生聯想,首先他們有著一樣的體型,一樣的比例,更別說他們還戴著同款奶嘴。
怎麼看都不像是毫無關系的樣子。
……但這到底是誰啊???誒?是後期出的新人物嗎?是很重要的線索人物嗎??
高杉桃又一次深深嘆氣。
要不怎麼說補番還是得補原作,她這種看到動畫完結就沒再看的,就算穿越了也一頭霧水啊!!
「高杉桃。」那小嬰兒忽然叫她。
疑似彩虹之子的小嬰兒,身邊跟著一個個頭高大的同伴,粗粗一看至少兩米往上。
巨大的手心攤開,能將小嬰兒托到高杉桃眼前。
「你好,你認識我?」高杉桃問。
「……呵呵,這還真是個冒昧的問題啊。」小嬰兒仰頭,整張臉都被包裹在繃帶中,叫人無法看清他的神態,「不過一定要回答的話,是的,我是認識你的。」
他看出高杉桃有點疑惑,但並沒有解惑的打算,只是簡單介紹:「我名百慕達,旁邊這位是耶卡,你可以把我們理解為復仇者監獄的管理者。」
百慕達接著說:「把犯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高杉桃挑眉:「我拒絕。」
一團灰白發藍的火焰在她眼前點燃。
沒有溫度,卻帶著強勁的風力。
高杉桃騰不出手,只能勉強側身閃過,定睛一看,剛剛明明還距離她至少五十米的耶卡竟然直接出現在了眼前,將將收回拳頭。
……還真能瞬移啊?
她背著六道骸,天然就具備一個巨大破綻,又難以拔刀,光是對付耶卡一個人看上去就捉襟見肘。
「能不能行啊你?」六道骸在她肩頭發問。
「放一百個心。」高杉桃回他,「還是說你想讓我把你扔在這兒?」
「……」
那肯定是不可以的。
六道骸閉嘴了,還很自覺地試圖用腿夾住她的腰,免得她費心費力把自己往上摟。
百慕達默不作聲看了一會兒,又飄過來,慢吞吞開口:「如果你願意留下,我們也不是不能把六道骸放走。」
跟剛剛的條件完全倒轉了。
高杉桃聽得好笑,掂了掂背上的人:「你怎麼說?」
「我怎麼說?」六道骸也奇怪,眼前這兩個人光是多看一秒都膽寒,但他卻奇怪地不覺得恐懼,「我當然是只要能離開這裡就好。」
「不過嘛……」
鑒於你做出的種種好事壞事亂七八糟的事,高杉桃小姐。
六道骸在心中下了判決。
「我拒絕。」他說。
百慕達毫不客氣:「兩個蠢貨。」
手一抬,耶卡聞風而動,又輕松瞬移到高杉桃面前。
「屏住呼吸。」高杉桃忽然說。
六道骸大腦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非常誠實地照做了。
其實他想像不出來高杉桃有什麼辦法能夠勝過這兩個人。
瞬間移動,是一種破壞了空間和時間雙維度的能力,因此從速度上能完全碾壓任何人。
即便是見識過她部分戰鬥的六道骸,也不覺得高杉桃能輕松帶著他一起逃離百慕達和耶卡的聯手阻撓。
……什麼味道?
自然的香味,又有些違和,因為冰天雪地裡的大自然是不會有這樣濃郁香氣的……
屏住呼吸?
六道骸趕緊再次停下呼吸的動作。
花粉濃密到在空氣中具像化成一團粉色的煙霧,不知不覺在幾人身邊彌漫開。
「我很喜歡的一個人說過一句很酷的台詞。」高杉桃忽然說。
六道骸豎起耳朵。
很喜歡的一個人?誰?……沢田綱吉?還是雲雀恭彌?還是瓦利亞那幫沒腦子的殺手?那群人似乎不具備說出很酷台詞的文化素養啊?
…………不,該不會又是庫洛姆或者弗蘭吧?
空氣微妙地扭曲了一瞬,鐵鎖鏈比耶卡身上的死人味來得更快!
閃開!
六道骸只能在心裡這樣喊。
「沒有用的。」百慕達還是那副慢吞吞的口吻,「無論是誰,都無法在速度上和我們比擬,我們是超越了時間概念的……」
高杉桃沒有動。
「「木遁」。」她說,聲音像是交疊在一起的雙聲道,同時在幾人的耳朵裡炸開,「「花樹界降臨」。」
她看著瞬移出現在自己眼前,卻又立刻被蟒蛇粗細的樹枝捆得結結實實,無法動彈,接著因為花粉的毒性而漸漸失去對肢體控制力,眼看就要昏迷過去的耶卡和百慕達,露出一個純良笑容。
接著,溫溫柔柔說:「——在我面前,速度是發揮不了任何作用的。」
……竟然真的讓她控制住了。
高杉桃當然不會停下來放狠話,所以剛把耶卡和百慕達迷暈過去就扭頭再次踏上跑路之旅。
六道骸回頭看了一眼,很有點幸災樂禍,能看見復仇者倒霉,不管是哪個復仇者,他都是高興的。
轉念又有些擔憂:「……那些樹,如果是幻覺的話,消散之後就沒辦法控制住他們了吧。」
「沒關系。他們不會追上來的。」高杉桃沒回頭,「而且也不是幻覺。」
固然她操縱忍術的查克拉來自系統,但言靈是不同的。
言靈會讓一切成真。
她要使出木遁,那就一定能使出木遁;她要讓花樹界降臨,那麼花、樹,以及兩者組成的界,都會真正降臨。
那些被【木遁·花樹界降臨】召喚出來的,拋灑著毒花粉的巨樹和鮮艷花朵,得到了僅此一次、絕無僅有的真實。
即便查克拉耗盡,忍術本身失效,已經在雪地裡扎根的花與樹也是不會消失的。
除非耶卡和百慕達自己從花粉的毒性裡掙脫出來,否則是無法擺脫控制的。
多麼精妙的一招啊!簡直是叫人感動的雙廚狂喜·組合技不是嗎!
高杉桃懷揣一絲僥幸打開後台,呵呵,15.7%。
營救六道骸的時候她看過一次,15.67%。
她沉痛地關上後台,表示非常失望——耶卡,百慕達,兩位加起來重要性只有0.03%,這誰懂啊?
「我不喜歡這裡!」她憤憤說,「氣候差得要命,人也不怎麼樣,還一點忙都幫不上,氣死人了!」
六道骸眨了眨眼。
……怎樣都好啦。
他的視線慢慢聚焦,眼前雪白的發絲裡落了雪花,慢慢融化後將她的發尾黏在一起,看上去比白色更深了一些,在冷色的陽光裡近乎於銀灰的狀態。
六道骸盯著那一處顏色格外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動了動手指,在那裡戳了戳。
濕漉漉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藍色的發尾,剛洗完澡不久,當然也是濕漉漉的。
把藍色的發尾和白色的發尾連在一起,看上去很像海天交界,世界的盡頭的奇幻縮影。
不也很應景嗎?在世界盡頭逃亡中的兩個家伙。
他微笑起來,往高杉桃背上一趴,毫不客氣地把重量壓在她身上:「好吧,相信你這一次。」
高杉桃:「?」
「說什麼呢?」她沒聽明白,「相信什麼?」
六道骸把她試圖扭過來看自己的頭又輕輕推回去:「逃亡請看路,桃子小姐。」
切。高杉桃撇嘴,不想說就算啦,以為她很想知道嗎?
雖說是個幻術師,但六道骸——十分奇異地——並不怎麼相信精神的力量。
因為積極向上的好心態從沒給他帶來過什麼好處。
比起那些美好的虛幻的品格,他更相信的,當然是能夠被切實握在手裡的東西。
比起「富足」的概念,更相信「鈔票」;比起「幸福」的概念,更相信「吃飽穿暖」的現實;比起「強大」的概念,更相信自己親手「殺掉」的人。
所以當高杉桃身體力行地證明了,有她在身邊,不管做出多麼引人矚目的出格事情,都十分「安全」,不會受傷、不會被抓走,「安全」得無以復加的時候……
他也在這個人的身上,收獲了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他問:「我能睡了嗎?」
高杉桃唔了一聲,在心裡盤算,如果那兩個人是什麼後續的神秘角色,乃至最終大boss的話,她跟對面交完手,體感是輕輕松松。
所以,接下來這一路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人能攔得住她跟六道骸了。
「沒事了。」她說,「你可以睡了。」
六道骸聽完就閉上眼,幾乎一瞬間就睡熟了。
第200章 歡迎來到彭格列基地 這麼會處理事情,……
飛機降落的時候高杉桃才剛剛睡醒。
她坐交通工具就是比較容易睡, 不過六道骸比她睡得還死。
要不是中途飛機餐她把人搖醒,硬塞了一堆東西進去,現在估計都要懷疑他的死活了。
別說高杉桃自己, 就是空乘也來懷疑過,尤其看她要扛著半死不活的六道骸下飛機, 一男一女兩個乘務員上來很客氣地攔住她們兩人,仔細盤問了她和六道骸的關系,確定是真的熟人, 才松了口氣放人離開。
……多半是把她當人販子之類的了, 畢竟此男小有姿色,看上去又實在虛弱,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她擺布。
高杉桃一路扛著他直到上車,整個人不能說有多累吧,但也氣喘吁吁, 很是麻煩。
往旁邊一看, 六道骸睡得香得不得了,眉頭舒展嘴角上翹。
一時惡從心頭起, 掐了一把他略顯蒼白的臉。
……毫無肉感啊!!根本不舒服嘛!
接著從口袋裡摸出昏睡之前, 六道骸強撐精神給她寫的一打小紙條。
翻了兩張,找出一個地址,展開後從縫隙塞過去給司機看:「師傅,麻煩送我們去這裡。」
最後抵達的地點是一座很精巧的日式宅院。
面積不能算很大,當然,是相對於瓦利亞、彭格列在意大利的莊園來說,其實也已經不小,尤其考慮到這裡其實只是一個人的家宅。
高杉桃看著眼熟, 總覺得是不是之前來日本當老師的時候見過,又覺得這也是應該的。
畢竟六道骸給她留的地址是位於並盛町的雲雀家。
這兩個人硬要類比的話,說是索隆山治、銀時和土方先生,都不太對。
那兩組人至少還是能在同一張桌子上相安無事吃飯的人,但要讓高杉桃想像雲雀和六道骸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
她面無表情,把飄在腦袋上那只慢慢冒出想像畫面的雲朵掐滅了。
…………還不如讓她想像獄寺和Xanxus互相真心贊美對方來得更快!!
左邊肩膀一沉,六道骸的腦袋重重砸了下來。
也真虧他能睡,砸成這樣也沒醒。
高杉桃伸手摸了摸他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又想起他寫這些紙條的時候說的話:「……我在意大利活動期間,有什麼情報都會找時間傳給風紀財團,跟雲雀恭彌也有一定的聯系。他那裡安保條件不錯,密魯菲奧雷短時間找不上門。」
他那時候已經很困,還是掀起眼皮看了高杉桃一會兒,笑著說:「反正你對這個世界也一無所知,不是嗎?去那兒吧。他那裡情報不少,說不定有一些連我都不知道呢。」
說完就昏睡過去,直到現在。
高杉桃把他從車上托下來,繼續扛在肩頭,出租車司機也是見怪不怪,等她們下車後一溜煙就開走。
高杉桃左右看看。
這裡這是一座嵌在樹林之中的院落,正門口小路蜿蜒,往外伸到人來人往的大路上。
實際視野是很難從外邊一眼看到宅院之中的,倒也很符合雲雀老板的形像,讓他把房子修在路邊,被人每天看來看去,那聽上去都ooc。
高杉桃扛著六道骸慢慢走進去,路上每隔幾步就有一道幻術屏障。
說好的討厭幻術呢?哦哦雖然討厭但是能為我所用就是好東西?黑貓白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確實很實用主義啊,雲雀老板。
這些幻術屏障倒不是很強力,不過都是觸發式的,只要沒能在意識到之前動用幻術解開,就會觸發什麼東西——多半是警報。
警報會觸發什麼東西,就不用多說了吧?那可是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的仇恨鎖定啊!
雖然六道骸在昏睡,高杉桃一個人應付也足夠了,一路順暢走到門口。
連門鈴都按過了,這時才想起來大事不好。
……肩膀上這個人好像跟宅子的主人不對付啊!!
萬一要是雲雀來開門,那這到底打開的是通往他宅邸的大門,還是地獄的大門……?
高杉桃頓時如臨大敵。
雖然說吧,聽上去好像這兩人也有一些往來,互相交換一些情報啊什麼的,這地址還是六道骸給她的,但這也不影響他們的關系很有可能還是很差呀?
她現在扛著六道骸上門,甚至是還是前所未有獨一無二真人版,會不會顯得有些挑釁啊?
正想著,有人來開門了。
高杉桃一看:「草壁!!」
草壁,多虧是你,幸好是你!
話說這個草壁哲矢怎麼十年過去了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人長得著急就是好啊,直接少走十年彎路。
草壁看到是她,也很驚訝,再一看肩膀上躺的那個人就更驚訝了,來回在這兩人之間看了好幾遍,還是盡量鎮定地說:「高杉老師,您怎麼……?您先進來吧!帶著骸先生一起。」
高杉桃就從善如流走了進去。
就像她從外邊看的那樣,這院子不大,形狀上跟真選組的院子很相似,裡邊幾乎房間裡幾乎也沒有配床,全是榻榻米。
但細節上的裝修更有現代風味,家電完備,全屋智能。
而且,雖然高杉桃不太擅長分辨這個,也能意識到,雲雀家是真的很有錢啊……!
她和草壁一起把六道骸扔去一間臥室裡,給他扔了床被子讓他呼呼大睡,這才出來跟草壁說話。
「恭先生目前不在國內。」草壁說話信息量很足,語句也簡短,顯然不是那種廢話一堆還說不到重點的人,「他本人在意大利,預計三周內返回。」
他看了眼六道骸所在的房間方向,聲音輕了些,問:「那確實是……骸先生本尊嗎?」
高杉桃點頭:「對了,你知道庫洛姆在哪嗎?她應該也很想見一見真正的骸哥吧?」
草壁搖頭:「雖然我們也有情報往來,但庫洛姆小姐的行蹤向來隱秘,在彭格列內部也是高級機密,我這邊沒有頭緒。我可以試著替您聯系柿本先生和城島先生,他們兩人說不定能有消息。」
高杉桃繼續點頭,很有點感動:「草壁啊,你長大啦!你這是上班上久了吧?」
這麼會處理事情,那還得了?一看就是被單位腌透了,腌入味了。
草壁臉色扭曲了一下,又恢復平和的笑臉:「高杉老師,您說笑了。您跟骸先生可以在這裡稍事休息,一會兒我會准備足夠的食物,讓兩位恢復精神——」
高杉桃正要給他一個感動的擁抱,草壁又繼續講:「但恭先生不在風紀財團,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我可能沒辦法每天都出現在這裡。」
他又寫了個地址交給高杉桃:「按理來說我不應該如此簡單就把這條情報交給您的,但……」
草壁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好像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也陌生。
實際上,他此前生活的二十多年裡,關於高杉桃的印像僅僅只是那個Xanxus名不副實的未婚妻、瓦利亞的新人、恭先生認定的強者之一。
但在不久前,通過恭先生的情報渠道得知她在北歐出沒的消息後,高杉桃這個名字就跟精神烙印一樣,原本稀薄的存在感在腦海深處一次又一次加強。
她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呢?是國二的時候,那時候委員長常常獨自巡邏並盛,就是在那會兒被撿回並盛,因為體能出眾,性格隨和,很快當上並盛中的體育老師。
由此可見,委員長也是頗信任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否則不可能將她引入視如家宅的並盛中。
自那之後,她的存在感就一直非常強。
其實暫且不管這份突然被加強的記憶,即便真是個相識多年的人,作為雲雀恭彌多年來的副手,如今也替他打理風紀財團多種事務的草壁,依然不應該為了心裡那一絲絲的記憶就對她托付如此沉重的信任。
不過——
誰讓她一上門,帶的伴手禮就是一只濕淋淋的鳳梨呢?
就算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又或者這兩人之間做了什麼樣的交易……
只看她單槍匹馬殺穿復仇者監獄,直接將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撈了出來,做到了無數人十年之間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就可以一窺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管是實力,還是誠信、心意,都讓草壁很難質疑。
他無疑是很忙的,尤其雲雀不在日本境內的時候,高杉桃在雲雀家裡住了三五天,幾乎就沒見過草壁兩面。
每天的食物、換洗衣物和各種日用品,包括電子用品,以及這個世界相關的書籍資料等等,倒是送得很周全。
因為六道骸遲遲沒醒,又找了關系不錯的私人醫生上門替他檢查。
檢查來檢查去,結果都只是常年累月極端的營養不良和環境不耐受。
醫生是這麼說的:「他的身體機能硬件條件沒有太大的問題,保持現在的狀態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僅僅沒有生命危險是不夠的,他的精神和身體出現了相當嚴重的排異狀況,要想跟普通人一樣行走、說話、進食,還需要一定時間的調養。」
作為世界最強幻術師之一,六道骸擁有著世界最強的精神能量,但他的身體卻與之相反,可以說是世界上有能力呼吸的人之中數一數二的孱弱。
高杉桃也沒辦法了,只能按醫生說的,每天給他吊水注射營養液,輔以流食的形式讓他吃下去不少東西。
她自己則廢寢忘食……哦沒有忘食,只是廢寢地學習了一些匣兵器相關知識,正想著上哪淘點別人不要的來練練手,忽然被草壁找上門來。
「高杉老師,我向你們得盡快撤離到彭格列基地裡去了。」
某天,草壁這樣說。
高杉桃:「啊?這是哪裡來的設定?」
草壁:「一直以來都有的設定。」
他說:「也是我疏忽了,雖然這些年來骸先生一直憑依在別人身上出現,但他原本的那張臉也足以讓密魯菲奧雷懸賞通緝。」
高杉桃一聽,說這我熟啊!抓懸賞犯是吧?我去讓他們有來無回!擼起袖子就准備衝出去大干一場,又被草壁抓住。
「高杉老師,您就別添亂了,您也被通緝了!」
高杉桃一驚,當即問:「懸賞金多少?」
草壁:「……」
草壁:「現在是說這話的時候嗎?」
怎麼就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了!!低於三千萬她真的就不想活了!第一次通緝還比不上路飛,她哪有臉回去見卡老師馬老師燼老師啊!!
草壁根本沒理她,他的意見是趁早撤離此處,去彭格列基地。
一來草壁承擔不起萬一雲雀家被人轟了帶來的後果;其次,彭格列基地的安全程度要比這裡高上太多,也便於六道骸靜養。
「我知道您很強。」他說,「但骸先生昏迷不醒,要對他下手很容易。」
高杉桃權衡了三秒,覺得也對,再一次背起她此行唯一的超級大包袱——昏迷中的六道骸一枚——按照草壁寫給她的地址再次跑路。
她兩次穿越時空都帶著手機,不過去十年前的時候,算是降維打擊,功能使用都還算正常;
但這次回來,因為密魯菲奧雷的「通訊封鎖」戰術,她的手機算是暫時報廢了——作為重點觀察人物的聯絡方式之一,早就被對面錄在了禁用名單裡,露頭就秒。
草壁也沒法給她新的,因為新的給了也不能用,出門在外的所有通訊都暴露在密魯菲奧雷的監控之中。
「這也是我建議您前往彭格列基地的另一個理由。」草壁表示,話裡有話,「進入基地後有信號屏蔽器覆蓋,至少『內部』通訊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高杉桃當然不知道他的潛台詞是什麼,離開之後走了半天,發現這彭格列基地該死的入口其實就跟雲雀家共處同一片森林之中。
只要橫穿過去,很快就能找到,但偏偏她拿到手的只有一個固定的地址,草壁應該也沒想到居然有人覺得橫穿森林是什麼捷徑,並沒告訴她這件事。
因此從森林裡出來,繞了半天,又回到了森林裡去,實在很讓人生氣。
呵呵,這種時候,就連缺德地圖都不禁讓人懷念起來了呢。
不過一切都好起來了,她把睡成死豬的六道骸箍得更緊一些,小跑步前進。
基地外露的鐵門已經近在眼前。
看到那節露出地表的建築,她一下就想起來了——對啊,這是個地下基地!好像還是用地下商業街跟地鐵站連接起來建造而成的!
難怪露出第一面的這個部分這麼像地鐵入口。
那是密集的樹木之中,少見的一塊空地,離溪水也很近,相較周圍來講地勢算是偏高,這一處據點的選址還真有點東西。
高杉桃又往前走了一步。
「不許動!!」
低沉的女聲突如其來,喝止她:「再往前進一步我就要開槍了!」
高杉桃停下腳步,也許是她的配合給了對方信心,森林邊緣走出一個瘦高的人影。
來人披著寬大的披風,又戴巨大的防風鏡,將整張臉都遮住。
「你是什麼人?肩膀上是什麼?」
高杉桃老老實實,有問必答:「我是高杉桃,肩膀上是六道骸。」
藍色長發的女人皺起眉:「六道骸?」
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六道骸?開什麼玩笑!誰不知道這人被關在復仇者監獄裡,不到生命的盡頭是不可能外出的?
她當即斷定這是個滿口胡言,想要通過欺騙進門的家伙。
也沒客氣,手上□□瞄著高杉桃腳邊直接開火。
「現在離開,否則下一槍瞄准的就是你的心髒了。」她警告。
高杉桃也是拿她沒辦法,一邊閃避一邊解釋:「其實是這樣的,拉爾、你是拉爾沒錯吧?我是那個……瓦利亞的人!我是Xanxus的未婚妻啦!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畢竟在十年前或十年後的世界,她都跟拉爾·米爾奇沒有交集,套近乎都找不到話題。
只能再次桃假X威,扯著瓦利亞的大旗給自己的身份背書。
好在拉爾不是不聽人說話的類型,開了兩槍,狐疑地放慢動作,見高杉桃沒有立刻找機會突破,還是站在不遠處保持安全距離,才肯仔細觀察她的樣貌。
也不怪她下手太快,實在拉爾的視力收到彩虹之子詛咒的影響,本來就不大好,且這種極端時期,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這時平靜下來仔細端詳,總算從腦子裡撈出一丁點殘留的情報。
「……高杉桃?」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高杉桃趕緊點頭:「是我是我!就是我啊!」
拉爾半信半疑地收回武器,眼睛往她肩頭一瞥:「那這個……?」
「也是貨真價實的六道骸啦!」高杉桃催促,「我們是不是先進去比較好?這家伙最好是能躺著靜養,畢竟剛從罐子裡出來沒多久。」
……要不要相信她呢?
說實話,拉爾心裡是傾向於相信的,但進入彭格列基地並不是她點頭就可以,至少要有一個守護者……
就在這時,基地大門從裡面打開,一個人走出來。
沙啞的聲音冷淡地叫她:「拉爾,監控上看著還是太顯眼了,就不能快點解決嗎?」
拉爾心中暗叫不好。
對了,今天偏偏是獄寺在基地。
自從那天之後,獄寺的精神狀態就一直很差,可以說差到極點,像一間堆滿木柴、煤炭、枯草的房間,抽走全部濕氣又淋上汽油,這時,只需要一丁點火星,就能直接引爆全場。
她雖然不能說很欣賞這人一驚一乍的作風,但這位嵐守對彭格列十代目的忠心,只要不是密魯菲奧雷那群沒人性的家伙,都無法不為此喟嘆。
拉爾不能責備他什麼,只是擔心情緒激動的獄寺在這時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
就憑剛剛粗淺的過招,拉爾已經能夠斷定,這個高杉桃絕不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不是六道骸隨機抓來當搬運工的倒霉蛋,而是——
一個她和獄寺聯手,恐怕都不好對付的強者!
「不要衝動,獄寺。」她抓住青年的手腕,低聲告誡,「這個人來路不明,手裡挾持著六道骸,你不要……」激怒她……
話沒說完,獄寺已經掙脫她的鉗制,朝著那陌生的女人大步走了過去。
拉爾扶額,心想一會兒這兩個人打得兩敗俱傷也就算了,要是動靜太大引來密魯菲奧雷才是最糟糕的結局,要真是那樣最好是呼叫一下同樣在日本的山本,叫他緊急救場……獄寺你衝動行事的時候有想過要讓你最討厭的山本來幫忙救場嗎?嗯?不羞愧嗎?……
只是走神一瞬,獄寺已經來到高杉桃眼前。
他狀態看上去確實很糟糕。
高杉桃只掃了一眼,就得出結論。
獄寺本來皮膚就很白,要說的話,跟庫洛姆相似,是一種久久不見天日、硬生生悶出來的不健康的白。
其實綱吉和雲雀也很白,但人家白雖白矣,還是血氣十足,膚色也是白裡透粉,一看就能活很久。
十年前已經夠不健康,十年後臉頰瘦削,眼下青黑,眼裡的紅血絲簡直都快爆開了。
整個人看上去像只憔悴的無足鳥,飛到哪兒都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
高杉桃畢竟也還是一個優秀的人民教師,心裡頓時生出一些憐憫之情,伸手要去碰獄寺的臉。
拉爾疾呼:「等等!不要動手,有話好說!」
但下一秒,拉爾的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不是,獄寺,你小子明明看見人家抬起手了,還乖乖低頭,是要干什麼?
堅韌的女戰士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勞累了,還是說六道骸醒過來了?有功夫給她下幻覺了?
但拉爾有自信啊,她不可能是被下了幻覺還一無所知的普通人啊??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獄寺不知道拉爾在想什麼,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心力去考慮其他任何人。緊繃的精神在見到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時,像一只鼓囊囊的氣球突然泄了氣,徹底癟了下去。
但見過氣球的人都知道,越是飽滿的氣球,越是脆弱、一戳就破。
反而徹底失去了頂在身體裡的那股氣,不管再怎麼用針去扎,也只會留下小小孔洞,而不會猛然炸開了。
他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但都沒有說出口。
獄寺只是突然覺得非常疲憊,脖頸也無法再筆直地支撐他的頭顱,重力令他不自覺垂下腦袋。
如果高杉桃依然只是Xanxus的未婚妻,只是瓦利亞的一員,只是曾經湊巧跟他們有過一些交集,一起完成過一些任務的同伴,那麼獄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露出這種神態的。
但是,但是。
但是她不僅只是一個和其他人沒有區別的「同伴」,她還是他曾經的老師。
是那個雖然很少出手,但只要站在那裡,就足夠讓人安心的人。
色彩濃烈的記憶栩栩如生湧現上來,他的靈魂仿佛也被那些清爽明麗的、青春洋溢的色彩滌蕩一清。
所有成熟的、冷漠的、鎮定的、游刃有余的,屬於成年人獄寺隼人的那些東西,忽然全部被拆除了。
……反正是在高杉老師面前。
他想,低一低頭也沒關系吧?
稍微做得沒有那麼好,也沒關系吧?反正他最青澀笨拙的時候,高杉老師就已經是大人了,反正在她眼裡他一直都是小孩,反正在她看來他估計一直都很幼稚,所以……
沒關系吧?
很快,那只手就蓋在了他的頭頂。
高杉桃摸了兩把他的銀發,獄寺是那種世界末日來了也要洗頭的家伙,雖然有點黯淡無光,發質也毛毛躁躁,但手感還行。
她把手指伸進發根裡,從下往上梳理一遍,又從他的額頭一路摸到後腦勺。
青年半眯起眼睛,任由她把劉海從額前撥開。
高杉老師的手是什麼樣的呢?
握著刀的時候,是鐵一樣結實有力,根本沒法擊破的;
把玩著口哨翻漫畫書的時候,是懶洋洋的,叫他看了總是氣得牙癢癢,認為這家伙為師不尊,很該給十代目賠罪;
買冰棍請他們吃的時候,又熱得很不合群,跟山本那家伙一樣天生體溫偏高,難怪那麼愛吃冰棍。
十年的光陰,忽然撲面而來。
那時候還在並盛中念書,盛夏,放學後走進校門口街對面的便利店,冷氣和便利店特有的潔淨味道讓人長長嘆息。
獄寺也跟著嘆息。
聲音卻有點發抖。
「……你怎麼才回來呢?」
憋了半天就憋了這一句,高杉桃抽了抽嘴角,還是用指尖勾起青年的下頜,拇指按在他眼下的黑眼圈上:「好啦,別哭啦,老師來了,放心吧。」
獄寺一愣,隨即怒了:「誰哭了啊!別以為你以前當過我的老師就可以信口雌黃!」
「是、是,我信口雌黃,獄寺同學,現在我能進去了嗎?」
獄寺不大自然地別開眼:「……想進就進啊,又沒人會攔你。」
高杉桃眼睛一轉,笑眯眯看向拉爾。
拉爾:「……」
拉爾:「…………」
她面無表情地側身:「確實不會。」
「歡迎來到彭格列基地,高杉小姐。」
悠于 2025-8-16 13:46
第201章 共軛師生 老師,真是不好當哇!……
獄寺的失態只持續了不到五分鐘, 很快就振作精神,帶高杉桃和六道骸往基地裡走去。
這就是一個標准的,符合每一個末日幻想之中的地下基地。
四處可見是金屬牆面, 但也用心漆了明亮的顏色,如偏淺的甜橙、檸檬黃等等, 不是一味的銀白。
光線也不錯,因為高杉桃明顯感到她們進來之後,獄寺對著背上的六道骸盯了半天:「……他臉色怎麼這麼差?」
高杉桃擺手:「別提了, 你再讓我跟你站著聊天, 我臉色比他還差。」她快困死了!
獄寺一聽她這麼說,也顧不上盤問面前這匪夷所思的情景,先跟拉爾·米爾奇一起找了間空房安頓她們兩個人歇下。
地下的空間畢竟不如地上那麼充足,這裡的房間大多都是上下鋪,一個房間至少能睡四個人,除了病房之外, 幾乎見不到單人床。
聽上去條件很艱苦, 但實際每一處都打掃得干淨整潔,生活設施也都很便利, 甚至有的地方過於發達。
高杉桃一看就知道是強尼二的手筆, 只有他才會做這些充滿了小巧思但派不上用場的改造。
譬如洗手間裡能夠自動感應後噴出泡沫狀洗手液的機器,聽上去很常見吧?但這機器能感應到你的心情進而噴出不同的形狀。
心情不好,噴出來是桃紅色的愛心;心情平平,噴出來是綠色的葉子;心情很好,噴出來是黃色的五角星。
高杉桃聽獄寺介紹完,硬是撐著快粘在一起的眼皮去玩了一把,每次都是五角星,把手洗得香氣撲鼻險些脫皮才上床睡了。
留下獄寺跟拉爾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不是, 她一個千辛萬苦跋山涉水從復仇者監獄扛著人肉負重來到彭格列基地的人,怎麼心情就那麼好??
高杉桃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一直睡到肚子餓得開始叫才起身醒來。
隔壁床的六道骸依然是人事不醒,她去摸了摸額頭,又探了一把鼻息,確認這家伙沒死才出門。
臨走前還給他塞了個治愈光團,不知道有用沒有。
回頭還是得把他抓到病房裡放著才行,不說醒不醒的,光是他這樣一直不吃飯,怎麼也得輸點營養液才行。
但是我們這基地裡有醫生嗎?
她一邊盤算,一邊跟隨身體本能往有香味飄來的地方摸索前進,中途也不知道在哪裡拐了彎,又向哪裡轉了頭,總之還算順利地摸到了餐廳門口。
拉開門,桌邊眾人齊刷刷抬頭朝她看來。
又整齊劃一扭頭,朝某個位置上的人看去。
「看吧,我就說她自己會找過來的。」
明明很嗲,但又很冰冷的聲音響起。
高杉桃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人也出現在這裡的設定。
環顧一圈,她發現這間房間與其叫餐廳,不如叫起居餐廚一體式多功能廳。
面積很大很開闊,除了這條長桌,旁邊還有一圈小沙發,圍著一台掛在牆上的電視——當然是沒有信號的,主要用來觀看監控畫面。
除此之外,在長桌後方正對大門的那一排長牆邊是開放式廚房,以及一左一右兩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
她很自來熟地過去給自己打飯,又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剛剛開口的人終於忍不住了,再次跟她搭話:「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
高杉桃滿嘴的咖喱拌飯,土豆胡蘿蔔牛肉一股腦塞進去,含混不清地問:「多久?話說裡包恩你什麼時候來的?」
對面,穿著雪白連體衣,除了鬢角和臉蛋渾身沒有一絲皮膚裸露,看上去種族好像都發生了變化的裡包恩哼了一聲:「昨天。」
以此為根據,高杉桃猜測:「睡了三天?」
她說的時候,眼神瞟到獄寺的表情,很肯定地點點頭:「看來真是三天,看把獄寺嚇得,就沒想到我能猜這麼准吧?」
獄寺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
幾天過去,他很快就調理好了狀態,做回了之前那個能扛事不怕事的彭格列嵐守。
反方辯友風太和碧洋琪一致認為其實現在的他比之前的他要更加能溝通,不再說什麼都只是冷冰冰的鼻音回復,正方辯友獄寺堅稱這是二次造謠,要求上報黑手黨法院。
碧洋琪表示沒有那種東西。
搞得獄寺很抓狂,他認為之前也就是太久不見,自己這段時間心情又實在不佳,整個基地全靠他跟拉爾兩個人撐著,才會那麼失態。
既然是特殊情況,當然不該一概而論啊!
……而且她絕對占了最先到這裡的優勢好不好!!要是他第一個見到的是裡包恩先生,也會在裡包恩先生面前k……不他本來就沒哭!!是拉爾那女人造謠的!!
說起拉爾,她也在桌邊,皺著眉毛,似乎不大高興的模樣。
她見高杉桃來了,先衝她點點頭表示歡迎,又看向獄寺,有些質問的意思:「所以到底為什麼要煮那麼多飯菜?雖然我們現在物資還算充裕,也不能隨便浪費……」
獄寺攤手:「多嗎?」
「當然很多了!」拉爾匪夷所思,伸手指向那邊灶台上整整兩大鐵桶的咖喱,「就算咖喱調味重,能放好幾天,也不是你……」
她話沒說完,就看見高杉桃已經把那兩只桶一起提起來放進水槽裡,用洗潔精泡好,准備一會兒洗掉了。
她一愣。
——等等,飯呢?
剛剛用她們的全部家當,十個電飯鍋煮出來的,所有的飯呢?
還有那兩大鐵桶,拿去喂一個班都綽綽有余的咖喱呢?
什麼意思?喝了?一口喝掉了??連咖喱帶飯一起全部喝掉了???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高杉桃。
…………這位是在扮演什麼吸塵器嗎?
獄寺也說不上是發愁還是幸災樂禍,拍了拍拉爾的肩膀。
盡管他們兩人一向在性格上有些不對付,但此刻拉爾的神情竟然也讓他想開口寬慰兩句:「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拉爾,這家伙——高杉桃,我國中時期的老師——她非常……」
裡包恩接嘴:「能吃。」
獄寺點頭:「也能打。」
「……這個我昨天已經見識過了。」拉爾說,看似鎮定了下來。
但裡包恩畢竟跟她有多年的交情,稍一觀察,還是能輕易看出她眼神正在放空。
特種部隊女教官,相比起同職位同年齡的異性,能力更加優越、頭腦更加冷靜,不管是哪方面的素質都堪稱人類頂尖。
可樂尼洛說當年他們有一項訓練是在沙漠裡烤十二個小時然後負重越野十公裡,在終點解一道大學水准的數學題。
整個訓練營全軍覆沒,一個留下成績的都沒有,所有人群情激奮,起哄讓教官示範。
拉爾就上了,跟著他們一起烤得滿頭大汗水分蒸發,緊接著扛起圓木勻速十公裡,最後就像剛臨時抱佛腳過完期末地獄周的普通大學生那樣解出了數學題。
這樣的拉爾·米爾奇,正在放空。
裡包恩遏制住自己哈哈大笑的衝動,往後邊的沙發上跳去,跟高杉桃簡單講了講他到這裡的經過。
「肯定是被十年火箭筒打飛了唄,還能是因為什麼?」高杉桃按了半天遙控器都沒調出任何頻道,憤憤地說。
「……你非要這麼說的話也沒錯。」裡包恩不跟她糾結這個,又簡單地像是在陳述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那樣說,「據獄寺他們說,十年後的我已經死了,所以不會有人傳送回去。阿綱他們估計會一直調查這件事。」
高杉桃依然毫不意外,點點頭:「我知道的,憑你那張嘴早晚也要死。」
拉爾抱著手站在沙發背後,聞言,嘴角抽了抽。
她忍不住觀察裡包恩的臉色。
她的這個老友,要說他脾氣不好,其實為人相當紳士,也守原則,對於朋友該幫則幫,大多時候很講義氣,否則拉爾和可樂尼洛不會交這個朋友。
但要說他脾氣好……
任何一個死在他槍下的人,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身為世界第一殺手,裡包恩的自尊心和驕傲都不一般,她跟可樂尼洛對他也不會這樣講話。
拉爾不由自主垂頭,將目光落在裡包恩臉上。
晴屬性的彩虹之子面不改色:「容我提醒,其實十年後的你也沒有出現。」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十年後的人,只是之前偶然去了十年前而已。」高杉桃振振有詞,「並不是因為我死了!」
「這可不好說呢,我看你招人恨的程度並不比我低。」裡包恩冷笑,「況且,這件事我知道,阿綱他們可不知道。你可以想像一下那群小鬼現在是什麼心情了。」
高杉桃洋洋得意的臉一下裂開,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裡包恩滿意地捏起自己的鬢角。
拉爾則再一次抽了抽嘴角。
至於嗎,就為了這點事……幼稚!!
「不、不至於吧,綱吉那麼相信你,肯定不會覺得你死掉了。」高杉桃試著說服自己,「同理,也不會覺得我死掉了,畢竟我很強嘛——獄寺!你來說!」
獄寺:「?」
他能說什麼?
按照他對自己性格的了解……獄寺想了想,說:「比起擔心你和裡包恩先生,我可能會更擔心十代目的心情……國中生十代目遇到這樣的意外,肯定會焦慮很久的。」
「那個沢田?」拉爾持相反意見,「我可從沒見他因為什麼事情而焦慮過,你是在開玩笑嗎?」
她一說完就覺得不好。原本這基地裡的所有人,就算是一向喜歡鐵血風格教育的拉爾本人,和只對弟弟鐵血教育的碧洋琪,都盡量避免這段時間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拉爾可不會覺得這麼短短幾天他的情緒就恢復好了,因此嚴陣以待,生怕獄寺突然說出什麼了不得的台詞、做出什麼了不得的反應。
獄寺倒也如她所想,愣了片刻,好像太久沒聽見那個名字,走了很久的神。
表情卻沒有變得尖刻、銳利,反而漸漸軟化。
獄寺是個典型吃軟不吃硬的人,他有相當敏銳的觀察力和共情能力,只是大多時候更傾向於保護自己,將帶刺的一面轉向全世界。
但如果需要他來轉告別人這個痛苦的消息,具有人情味的獄寺就上線了。
他聲音有些低沉,似乎想盡量減少消息帶來的衝擊:「……就在前段時間,十代目也去世了。」
高杉桃啊了一聲,獄寺沒察覺到她的異樣,沉痛說:「是在跟白蘭那家伙談判的時候去世,那個混賬……嘴上說是要和平談判,其實根本沒有打算維持什麼狗屁和平!」
說著說著,又難以抑制的激動起來:「只是他的陰謀而已!假裝還有談判的余地,其實只是把十代目騙去了現場,當著我們的面對十代目開槍……他只想把所有人趕盡殺絕,然後統治世界……!!」
他說到這裡,抬頭,並沒在高杉桃臉上如願發現跟他一樣悲痛欲絕的表情。
獄寺立刻皺起眉毛。
他覺得這跟他心中此刻激蕩的感情不符,高杉桃的表情不該是這樣的。
十代目對她一直很友善,很親切,以前他們的關系不是也很好嗎?還經常約出去一起吃飯,談一些他這個左右手都沒有聽說過的事情。
怎麼到這時候聽到這樣的消息,她竟然還能保持平靜?實在無情無義!
他眉毛立刻就豎起來了,別說裡包恩和高杉桃坐在長桌上,正在收拾桌子的風太幾個人都注意到他的情緒,隨時准備上來打圓場。
但沒想到獄寺很快又蔫兒了。
怪事。
風太偷偷跟強尼二交換眼色,決定回頭要告訴還在出外勤的碧洋琪姐。
……獄寺哥可是【黑手黨界難以阻止他發飆排行榜NO.3】呢!
順便一提,第二是Xanxus,第一是阿綱哥!因為阿綱哥是平時幾乎不生氣,但真正生氣的時候誰也阻止不了的類型!
拉爾卻只覺得這一幕很眼熟。
這位嵐之守護者,面對那女人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吃癟。
要說吃癟,其實也談不上,獄寺只是忽然又想起來此刻還昏迷不醒的六道骸。
……一個剛被從復仇者監獄裡撈出來的,顯然跟他是站在同僚陣營的霧之守護者。
正是被高杉桃單槍匹馬一路帶到這裡的。
這個人——雖說獄寺還是很討厭他——就像一尊活生生的鐵證,讓他那句無情無義、冷酷無情,怎麼都說不出口。
……既然這樣,又為什麼不對十代目的消息說點什麼,做點什麼?真是不可理喻!!
他又狠狠瞪了高杉桃兩眼,最終還是氣衝衝地走了。
從他停下話頭到轉身走人,全程一句話沒說,以至於高杉桃根本沒搞明白他這是在氣什麼,總之就是很生氣。
不過獄寺從認識到現在一直以來都很生氣,她習慣了。
高杉桃看著他氣衝衝離開的背影,扭頭問裡包恩:「我剛剛是不是該哭一哭比較好啊?」
裡包恩:「你認真的?」
高杉桃:「不然豈不是很鐵石心腸?」
裡包恩呵呵笑:「我也沒哭。」
高杉桃理所應當:「所以你是壞人嘛。」
裡包恩:「……」
還真別說,他很難想像高杉桃這樣的人會因為什麼事情痛哭。
但裡包恩並不覺得奇怪,他也不是為了一件悲痛的事輕易落淚的性格。
更別說裡包恩對這件事還存有太多疑點,他很難相信這個甚至計劃好提前把高杉桃塞回十年前的學生,會毫無防備,被人當胸一槍。
但沒有證據,也不便多說,於是提起另一件事。
「你是怎麼想的?」
高杉桃:「?」
裡包恩挑眉:「把六道骸救出來了。」
在他看來,六道骸關著也挺好的,反正有庫洛姆在,並不影響他在關鍵時刻發揮實力。
更不用說庫洛姆比他聽話一百倍,這對裡包恩而言,是十個有實力的六道骸都趕不上的優勢。
高杉桃實話實說:「因為我答應過他的,之前就說好要撈他出來,只不過突發情況嘛……所以欠他一次啦!」
裡包恩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
跟六道骸這樣的人講「守信」,多少有點像跟殺手討論「慈悲為懷」,是一種毫無根基、十分懸浮的幽默言論。
他只是順著高杉桃的話往下說:「這麼說的話,你還答應過多少人多少事?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高杉桃:「……」
高杉桃有點頭皮發麻。
這、這怎麼說得上來?她那時候又不知道自己會突然去到十年前?!很多事情都是隨口就答應下來了啊!
什麼跟雲雀的約架跟貝爾的刀具保養跟路斯姐一起做新年戰甲……呵呵……
甚至也不是什麼生死關頭來世再見的重大約定,不是要幫忙越獄這種計劃周密耗費心力的事,就只是平時吃飯打架閑聊的時候約好的日常而已。
如果這些都算進去,那就真的太多太多了。
不說別的,她之前還答應過弗蘭會在新的一年給他准備生日禮物呢,雖然是某次網球雙打輸掉的結果——都怪列維這個木頭樁子!!——但……
這也要算數嗎?
要不把他那張彎腰從□□比耶的扭曲照片當禮物得了?
「我覺得,大家一定會理解我的。」她干巴巴說,「畢竟雲雀老板也好路斯姐也好斯庫亞羅也好,大家都是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絕不會讓人為難的超級大好人……吧?」
這話說的,她自己信嗎?裡包恩端詳她:「要是你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沒那麼迷茫就更好了。」
他見高杉桃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忍不住問:「你……之前跟獄寺的關系如何?我指的是十年後的這個一個。」
「什麼?還好吧?」高杉桃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干什麼,「能夠交付後背的點頭之交?」
「……聽上去很抽像。」裡包恩銳評。
哪有點頭之交就能交付後背的?這種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對方手裡的信賴,至少也要認識個十年二十年才能有吧?
也不乏特殊情況,譬如一起經歷過相當極端的情況,或本來就相識於天真懵懂的年紀。
但如果兩人本就是思維、三觀、交際網都已經相當成熟的成年人,認識時間也不長,點頭之交才是正常的。
考慮到十年後局勢的復雜情況,裡包恩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說法,只是繼續追問:「所以,你覺得這個獄寺對你的態度如何?」
「?」高杉桃沒懂他的意思,「就挺無禮的啊,明明是學生但對老師翻白眼,這種小孩在我們並盛中是要扣小紅花的!」
裡包恩保持微笑:「你覺得,他是你的學生嗎?」
啊。
「……一開始不是,但現在是了?」她試探著說。
「重新整理一下語言。」
「不要用教授的口吻跟我說話啊!我會做噩夢的!」高杉桃抱怨一聲,依言整理了一下思路,「起碼在我回十年前當老師以前,看不出來他曾經做過我的學生。」
接下來的推論,不用裡包恩講她也有些頭緒了。
也就是說,她在十年前的世界裡做的事,在十年後的今天也留下了一道鮮明的投影?
裡包恩覺得不錯:「反應很快嘛。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不如說完全相反。」
他甚至懷疑這本身就是他那位好學生的用意……至少是之一。
把她大費周章送回十年前,想必是知道裡包恩絕不可能讓這樣一個人活躍在並盛,還偏偏在自己的掌控之外。
因此他會做出行動,將高杉桃和彭格列家族聯系起來——這份聯系,無論深淺,都會映照在十年後眾人的記憶裡。
也會讓高杉桃與他們的關系,不再僅限於「瓦利亞老大的未婚妻」。
至於為什麼不在十年後的世界裡做相似的操作,裡包恩猜測,一個是時間不足,另一個恐怕是立場問題。
彭格列十代家族要怎麼跟瓦利亞首領的未婚妻聯系密切呢?聽上去未免太微妙。
而且瓦利亞那群家伙也不是好應付的。
……還真是,連老師都算計進來了啊,十年後的沢田綱吉。
裡包恩不以為忤,反而很欣慰,雖然並不表現出來。
一抬頭,卻發現高杉桃一臉心如死灰。
……這又是干什麼?
洞察人心的殺手大人常常在這人身上折戟,因此他不揣測了,直接問:「你在想什麼?」
高杉桃空洞地扭頭看他:「……意思是說,我對著Xanxus大喊『親愛的未婚夫』這件事,也會出現在他、他們的記憶裡嗎?」
當然是他們,那時候在場的可不止Xanxus一個人……!
大型丟人事件!!
高杉桃面無表情:「我要回十年前把Xanxus搞失憶,誰給我來一發十年火箭炮?」
裡包恩憋笑:「很抱歉,我無能為力。」
說干就干,高杉桃開始到處找藍波,同時在心裡下定決心!!
——不管怎麼說,先當一陣子鴕鳥吧。
慫了,那咋了?就慫了!!誰遇到這種事能不慫啊!!十年後她嚴詞拒絕,好像被叫一句未婚妻就要渾身冒紅點呼吸急促過敏身亡,十年前她追著Xanxus喊「親愛的未婚夫~~」?
不好意思,她先慫一步,誰也別想聯系上她。
結果沒找著藍波,被去而復返的獄寺抓住。
他表示不能任由高杉桃現在就開始到處亂跑:「你很強,這個我不否認,但如果不清楚當下局勢,就算你自己沒有問題,也未必不會給彭格列帶來意料之外的困擾。」
裡包恩表示贊賞,拉爾中立,碧洋琪不置一詞,風太笑眯眯說「【全黑手黨界最好為人師top5】來咯~」,被獄寺一炮轟得到處跑。
高杉桃聽了,倒覺得不是不可以學一學。
她在雲雀那裡看過一些書,但書講的大多是某些情況的理論基礎、歷史緣由。
21世紀生活過的人都知道,要想得知自己身邊最新鮮、最具有時效的信息,最好是上網——這條路被密魯菲奧雷堵死了。
其次就是原始一點的口耳相傳。
「雲雀那混蛋肯定想不到這裡,他自己本來就是個不聽人講話的家伙。」獄寺說著,多少有些自得,「關於這個世界的很多信息,並不是在書本上看一看就能明白的。」
「所以,之後就由我來給你簡單地科普一二吧。」他從口袋裡夾了一支煙出來,抬起下巴,「高杉老師——高杉同學,之後該叫我獄寺老師了!」
區區成年人而已,誰沒有成年的一天啊!等著看吧!他也是可靠聰明學富五車獨當一面的成年人了!!
高杉桃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煙:「獄寺老師,為人師表還抽什麼煙啊,我們這裡還有未成年人呢。」
「哪來的未成年……」
「當當——」高杉桃氣沉丹田,作展示狀,「小嬰兒,裡包恩一枚!」
裡包恩一槍直接往她腦門射去。
獄寺是個還算不錯的老師,高杉桃通過自己多年的求學經歷對比得出如下結論。
首先,在所有講理論課而非實戰課的老師裡,獄寺很會實戰。
其次,在所有講實戰課而非理論課的老師裡,獄寺精通理論。
至於教學能力,這個就見仁見智了,高杉桃畢竟是上過大量網課的人,同時成績還能維持在年級前3%。
不開玩笑,就算是列維來給她上課她都能做滿滿一本筆記。
結果獄寺聽了她的評價,還揚著下巴說「算你有點品味」,真是……
要麼說獄寺還是挺可愛的呢?高杉桃上課的時候抽空想,諷刺都聽不出來,搞得她良心痛痛。
教課無疑是一種輸出的方式,尤其學生很有悟性的時候,無異於情緒排毒。
獄寺大概也因此對自己的教學能力產生了錯誤預估,某次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握拳表示等世界和平了他要致力於黑手黨界的通識教育,將十代目的光輝灑遍全宇宙。
爭取三年開設大學專業、五年帶出兩屆畢業生、十年桃李滿天下。
不出意外,被碧洋琪用愛心特制蛋糕堵了嘴。
桌上其他人紛紛鼓掌,為碧洋琪舍蛋糕為人的偉大舉動感動不已。
可惜獄寺的桃李滿天下計劃出師未捷,第二天拉爾外出歸來的時候,用來刷臉卡進入彭格列基地的守護者已經變成了十年後的雨之守護者,山本武。
至於十年後的獄寺,很遺憾,十年前的便利店門口一聲炮響,就這麼被傳送走了。
換成了十年前還穿著衛衣而非西裝的國中生獄寺隼人,跟國中生沢田綱吉一起,跟在兩個大人身後出現在基地裡。
拉爾臉色鐵青地表示又少了個可用的戰力,高杉桃抬手跟山本打招呼,心想這個也留不久了哇!
「看來你的補習要暫停了。」裡包恩端著咖啡,衝門邊已經變成蛋花眼的笨學生舉杯,「官復原職,恭喜。你的學生還需要你呢,高杉老師。」
高杉桃嘆口氣:「共勉啊,裡包恩老師。」
老師,真是不好當哇!
第202章 采購——paid by 雲雀 話糙理……
高杉桃精神恢復得很快, 雖然說舟車勞頓,但一次性睡飽之後,又回到了精神十足的原裝出廠版。
第二天起得也很早, 一看鬧鐘,睜眼的時候還不到七點。
六道骸已經挪到病房裡去了, 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
正想著該做點什麼,去看看昨天剛來十年後的綱吉和獄寺?或者去病房看一眼六道骸今天的情況?門口忽然匆匆跑過去一串腳步聲。
很輕,但又不至於像小嬰兒那麼輕, 應該是個有身手的成年人。
這麼排除下來, 範圍就窄了,更別說她還聽見了披風刮過的聲音。
高杉桃打開門,往拐角處閃過的背影看去,果然是她想的那個人——拉爾·米爾奇。
不知道為什麼一大早就出基地干活去了,好忙好忙。
「她都出去干什麼呢?」早餐桌上,高杉桃問。
她給自己挑了一摞烤吐司, 一摞煎雞蛋, 一摞煎培根和火腿腸。
自助式的出餐方便,也好供應, 裡包恩跟她差不多的搭配, 只不過飯量減去90%,再擺一杯濃縮咖啡就足夠,很意式的一個早晨。
他說:「拉爾出去,一個是肅清密魯菲奧雷在日本的人手,避免他們探查到基地的出入口,另一個是尋找相關人員的下落。」
「相關人員?」高杉桃叼著吐司,「親朋好友這些?」
這時,昨天才來到十年後的綱吉和獄寺也已經起床, 來到早餐桌前。
看兩人過來吃飯,裡包恩便對高杉桃說:「一會兒等拉爾回來,讓她和山本一起給你們科普吧,反正你也還在上課。」
他看一眼獄寺:「不過老師半路跑了而已。」
獄寺被看這麼一眼,心中立刻有了猜想,恐怕在那個棒球混蛋回來之前,十年後的他才是給高杉桃科普相關常識的那個人。
老師的老師?
……想像不出來啊。
獄寺咬了一口烤香腸,不自覺皺起眉。
他居然也有能給高杉老師上課的一天?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和十年後的他應該是同一個人……但獄寺總是很難那樣看待另一個自己。
他想大概是因為十年後的自己當然有著十年前的記憶,也許和高杉老師的關系也有了很大的變化,所以可以用伙伴而非師生的身份交流。
但現在的他卻不可能擁有十年後的記憶。
所以才會明明看著自己,卻像看著另一個人那樣違和吧?
拉爾回來的時候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她臉色總是冷冷的,藍色長發很少束起,往往披在腦後,蓬松,發質粗硬,看上去像一頭夜色裡冷冰冰的獅子。
她被裡包恩叫過來,脫了披風,摘下特制眼鏡,露出那雙比她臉色還冷的藍色眼睛。
「我時間有限,就簡單說,後面有什麼問題你們問山本。」拉爾的語速總是很快。
綱吉和獄寺扭頭看向山本,那張略顯成熟,但依然不叫人覺得陌生的臉在沙發上笑呵呵地點頭。
拉爾於是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十年後世界的危機:「……之所以現在彭格列的應對如此局促,正是因為白蘭出手太快,又毫無章法,突然在和平談判的現場槍殺了彭格列十代目。」
「接著,原本還能算四六開的戰爭局勢開始一邊倒,通訊被切斷,也失去了規律性的聯系。守護者失聯都還好說,守護者的關聯者失聯,更加叫人擔憂,他們畢竟大多數沒有自保的能力。」
綱吉聽得臉色蒼白。他昨晚已經對山本父親的事有所耳聞,這時跟獄寺一起旁聽,不由心裡一緊。
但很快就注意到了同樣在餐廳裡的碧洋琪,替自己的伙伴松了口氣。
又想起自己,趕緊問:「那我媽媽呢?一平、藍波他們呢?」
風太說:「一平和藍波具備相當的戰鬥力,被派出去保護京子小姐和小春小姐——她們兩位也是關聯者。至於媽媽……」
他偏頭,有點說不下去。
「沢田奈奈女士在五天前,和你的父親家光兩人前往意大利旅游。」拉爾把話接過來,頓了一下,語氣平靜,「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綱吉從沙發上彈起來,「怎麼會是下落不明!!而且媽媽算什麼關聯者、小春和京子又算什麼關聯者啊……!!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在平安過著自己的日子而已,為什麼要把她們卷進來?!」
他心中當然有怒火,也有委屈,更有恐懼,但面前的拉爾幾乎是半個陌生人,而且她今天一早就出門辛苦消滅敵人、保護基地,此時臉色看上去疲憊又冷淡……
綱吉實在沒辦法對她說任何無理取鬧的重話。
那麼,獄寺同學呢?也不是一個求助的好人選。
他們倆是在十年後沢田綱吉的棺木外相遇的,這個場合會令獄寺感到多麼自責,綱吉在密林深處已經體會過一次。
雖說不大能理解他對黑手黨的熱情,但以綱吉的性格,卻完全能體諒他的心情,可以想像獄寺同學此時的懊悔。
雖然他並不是十年後那個親歷現場的獄寺……但或許正因如此吧,綱吉想,因為不知道實情,心中的猜想都足以將他壓垮。
他不能再給獄寺同學增加壓力了。
山本?十年後的山本固然看上去非常可靠,但他已經失去了他的父親,這時候為了「下落不明」的媽媽和「被保護」的京子、小春向他求助,聽上去很天真,也很殘忍。
最後,綱吉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沙發一角。
在那裡,他的家庭教師坐在他的體育老師頭頂,兩人注意到他的視線,也抬頭看來。
就好像心裡的某個開關突然被按住,綱吉不自覺開口:「怎、怎麼辦啊!裡包恩——高杉老師——!」
兩個被點名的面面相覷,高杉桃抬了抬手,做出您先請的姿勢。
裡包恩眯著兩眼覷她,高杉桃眨巴眼睛扮無辜:「這個嘛,我也是初來乍到,不太熟悉,之前還在補課呢!還是問問裡包恩的意見吧!」
綱吉一聽,覺得有道理,也跟著看向裡包恩。
「讓我們來問問神奇的裡包恩吧!」高杉桃大聲說。
裡包恩:「……」
他懶得看說不上話的獄寺,也懶得看禍水東引的高杉桃,只是看著十四歲的沢田綱吉,心中無聲嘆息。
倒不是因為他那雙怎麼看怎麼清澈愚蠢的圓眼睛,而是……
這小子,怎麼還沒看出來?不會到現在還覺得高杉桃是一開始就因為種種偶然出現在十年前的並盛中、毫無緣由就成為了他們的體育老師吧?
裡包恩一向自詡是個聰明人,但在這件事上,再不聰明,也能從細枝末及觀察出一些微妙之處吧?
再不聰明……
再不……
他有點頭痛地按住太陽穴,列恩擔憂地叫了一聲,被他按住腦袋:「……算了,先不管這個。」
他沒立刻跟綱吉細聊眼前的局勢,反而問高杉桃:「你的未婚夫,現在還健在吧?」
高杉桃齜牙咧嘴一秒:「……應該健在吧。」
她從十年後的現在回到過去,又返回來,其實也沒過去多久時間。
雖然還沒顧得上……其實是沒敢聯系,但她相信瓦利亞的生命力是很頑強的。
再說,那群人也沒什麼在意的親朋好友,敵人死了是大吉之兆,隊友死了也是大吉之兆,血親死了……其他人先不說,貝爾好像已經沒有多余的血親可以祭旗了吧?根本不會往心裡去。
裡包恩相信了她的話,心中有一塊勢力圖立刻點亮。
……瓦利亞還在的話,當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至少在意大利前線還有人頂著,家光和奈奈的安全也能多一分保障。
裡包恩整理著思路:「首先,我們面前最大的敵人,是密魯菲奧雷駐日本支部,獄寺手裡筆記提到的『入江正一』也在那裡。」
「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在這裡,是很難伸手幫意大利解決問題的,所以暫時不要去想了。」他說,「況且,意大利也不是沒有彭格列的人,難道你信不過你的伙伴嗎?」
綱吉弱弱說:「可是,我也不認識幾個意大利人啊……而且不要總是偷偷把我形容成那種很成熟的黑手黨老大好不好?我是要回去當普通國中生的啦……」
裡包恩無視了他的小小反抗,繼續道:「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非常清楚了,第一,快速掌握十年後世界的作戰方式;第二,搜集情報,將日本境內的關聯者攏進彭格列基地保護起來;第三,盡快將所有守護者集齊,整合有生力量,進軍密魯菲奧雷日本支部。」
他問獄寺:「你說,你的筆記裡要求我們去殺掉入江正一?」
「是的,裡包恩先生!」獄寺點頭,「而且我想,越快越好!如果他的確跟我們來到十年後這件事有關聯,越早解決他,被替換的人就越少……」
綱吉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麼,十年後的、強大的戰鬥力就越多?」
「沒錯,果然是十代目,真是聰慧得叫人五體投地啊!!」
……聽上去似乎是這個道理。
裡包恩輕輕皺眉,撫摸胸前被特殊裝置保護起來的晴屬性彩虹之子奶嘴。
在他目前得到的消息裡,事情的邏輯已經非常清晰:密魯菲奧雷的老大白蘭,為了統治世界,想要得到七的三次方,也即所有的瑪雷指環、彩虹之子奶嘴、彭格列戒指。
而十年後的綱吉為了阻止戰火蔓延,提前將彭格列指環銷毀,白蘭自然要想方設法從其他時間線得到這樣的寶物。
所以才會有入江正一應用某種裝置將十年前的彭格列家族傳送過來,且無法回去,這樣的計劃。
如果是這樣,那麼提前解決入江正一,確實是阻止對方計劃繼續實施的可行辦法。
只要彭格列戒指沒有集齊,哪怕只差一枚,白蘭的欲望都不可能得到滿足。
一切都順理成章,但事實的真相又是如何?真的就這樣簡單、這樣顯而易見?
……該死,要不是那家伙搞出來的非七的三次方射線,讓彩虹之子無法在沒有保護裝置的戶外活動,他又怎麼會連打探一點消息都處處受阻?
手上堆積的事實在太多,裡包恩只憤怒了一瞬,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扭頭去安排基地內外接下來的行程。
基地內,當然了,保持現狀就是最大的幫忙,再就是讓強尼二收拾幾套能用的醫療設備出來,至少給六道骸先來一套生命體征檢測儀器,避免這家伙什麼時候在他的幻夢裡丟了性命都沒人知道。
基地外,高杉桃和碧洋琪、風太作為沒有彭格列戒指,不在首要獵殺名單上的人,美滋滋外出過幾次。
她其實並不滿足於只在周邊晃悠,因為那時候桔梗說的話讓她如鯁在喉,真的梗,桔梗的梗。
「——現在的你,是沒有辦法贏過我的。」
…………嘔!!!
高杉桃猜測,可能是她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火焰這件事被白蘭察覺,反正這位是平行世界之主、全知全能的神嘛,在哪裡不小心偷窺到她的秘密也是很合理的,她也不怕這個……
但你不能一上來就說我贏不了你啊!!你知道我是誰嗎就大放厥詞!然後趁我沒反應過來溜走跑路?!我可是要成為本作最強無敵最俊朗的人啊!!
……啊,好像串戲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去了。
但話糙理不糙,無利不起早。總而言之,桔梗死定了。
只是每次出門都跟碧洋琪或者風太同行,她沒機會偷溜,就算偷溜也沒辦法買到去意大利的飛機票,這事就暫時擱置下來。
高杉桃也沒有很為此著急,反正按我們主角團的進度,遲早有她親手給自己報仇的機會的,哼哼!
這天她輪休,端著作為下午茶的蛋糕(碧洋琪參與度為0)路過監控室,正好看見獄寺和綱吉整裝待發。
「怎麼,你們要出門嗎?我可以一起去嗎?」她湊過來問,「關在基地裡好無聊啊——」
綱吉一聽,眼睛就亮了,跟愛迪生第一次給鎢絲燈泡通上電一樣:「對啊!裡包恩!高杉老師能跟我們一起去嗎?有她在的話肯定能更快找到京子和小春她們!」
「噢噢,原來是去找她們,那我也一起——」
裡包恩:「不行。」
綱吉被噎住:「……為、為什麼啊,裡包恩!」
「不行就是不行。」
「講點道理啊你!你聽我說……」
一旁,十年後的山本背著劍靠在牆邊,注視著十年前的好友,默默不語。
綱吉在那兒當代理人跟裡包恩辯論,高杉桃偷偷摸過來:「你也要一起去嗎?」
山本點頭:「是啊。總不能一個大人都不跟著吧?」
高杉桃撇嘴:「那我肯定去不了了。」
山本揚唇一笑:「我看也是。」
高杉桃聽了,反而後退半步端詳他,又再次靠近:「……好神奇的感覺。」
比起永遠很生氣,偶爾搞點頹廢美的獄寺,山本在十年前後的變化其實更大、更明顯。
山本沒問她為什麼,反而說:「我也這麼覺得。」
他並沒看高杉桃,腦海中卻湧現著無數的、好像觸手可及的回憶碎片。
其實現在山本回想起棒球,已經沒有多少印像,僅剩的也就是家裡那件早就穿不上的棒球服——不過也在密魯菲奧雷的一次空襲中,和他原本的家,也是竹壽司的店鋪一起灰飛煙滅了。
他依然很喜歡這項運動,就像那時候喜歡的冰棍口味、喜歡的天空和雲彩,雖然已經漸漸不記得是什麼味道、是什麼樣的藍色,也不記得握起球棒的觸感,但喜歡的心情是不會變的。
……直到有人再一次把那些鮮明的感覺帶回給他。
原來他和高杉桃、那時候的高杉老師,在社團活動時間討論過該怎麼應對對手的變化球?
怎麼觀察對方神態、動作上細微的變化,怎麼通過局勢和對手心理做出預判,怎麼變換擊球角度……
在不同的情況下,是乘勝追擊,賭一把,還是保守自己原有的分數。
說來有趣,看上去天真爛漫的山本其實是激進派,能盜壘必盜壘,不成功便成仁;
但看上去熱情洋溢的高杉老師其實是保守派,寧可不搶進一步,也不想在自己手裡丟掉分數,對不起一同作戰的隊友們。
有時候高杉老師明明已經很想下班走人了,山本不是不知道,但她愁眉苦臉,又不想直接拒絕學生的樣子也很有趣,所以故意纏著她多說一點。
然後兩個人一起走出校門,各回各家。
也可能會一起去阿綱家,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同路人。
至少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同路人。
原來獄寺昨天表情那麼奇怪是因為這個。山本想,原本早就被時間掩埋的許多事,突然爆米花那樣一顆一顆蹦出來就已經夠奇怪了。
更不要說,這些記憶還關聯著跟一個自己本就認識,現在卻好像更親密的人。
仿佛被她帶著,也回到了最無憂無慮最快樂的時光裡,重新呼吸著那時候的空氣,談論著那時候的話題。
在某一瞬間,竟然忘記了自己其實所在的是一個殘酷無比、令人作嘔的世界。
又或者,正是因為差別太明顯,才讓人不想醒來。
山本垂下眼,不自然地摸著中指那一處的戒痕,原本應該帶著彭格列戒指的位置。
還真是說不好呢。
沒有這些爆米花一樣嘎嘣嘎嘣的記憶,她或許就只是一個普通同事那樣的存在。
但沒有十年後的他們,她也不可能和十年前的小鬼們認識吧?
所以,阿桃到底是該屬於十年後的世界,還是應該屬於十年前的世界呢?
小分隊很快出發,高杉桃最後爭取了一次,但裡包恩理所當然沒有允許。
「你不是很清楚嗎?」他說,「有山本一個人托底就夠了,他們必須得直面這個世界。」
裡包恩一字一頓:「他們跟你不一樣。」
「哎喲,說這些~」高杉桃摸了摸臉,「謝謝~~~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強了,只是能輕松秒掉密魯菲奧雷的水平啦~」
裡包恩習慣性把帽檐壓低,掩住自己抽搐的眼角。
他常常被這女人的反應搞得無話可說。
「……沒有誇你的意思。」他說。
裡包恩很快略過這個話題,開始指揮山本帶著綱吉和獄寺出發救援。
因為京子和小春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兩人要分開前往。
高杉桃原本都打算先溜之大吉了,走到門口,不知為何,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裡包恩的表情。
……總覺得怪怪的。
她也說不上來,其實裡包恩的應對一點問題也沒有,提出的計劃也很合理,但她總覺得哪裡奇怪。
有點像在冬天狂吃雪花刨冰後穿比基尼在冰天雪地完成冰桶挑戰的感覺。
不過這這種微妙也只是一瞬間,她很快把這件事拋之腦後,轉而興衝衝跟著碧洋琪迎接來到基地的小春和京子。
見面的時候已經是十年前的模樣,兩個女孩臉上有些恐懼,有些興奮,更多的是搞不清楚情況的茫然。
兩人一路上也很安靜,小春偶爾會多問兩句,但也很快又安靜下去。
綱吉和獄寺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畢竟這個世界非常危險,安靜才是正確的,沉默才是安全的。
況且京子本來就是非常安靜的女孩,小春雖然更活潑,但也懂得察言觀色的,不是嗎?
他們很艱辛地戰勝密魯菲奧雷的黑魔咒部隊、甩開對方的追蹤回到基地,又穿過長長走廊和許多道金屬門,這才再次見到屋子裡的人。
「裡包恩……」綱吉習慣性要跟自己的老師講講剛剛的事,那些穿著黑衣的恐怖家伙,講講那些莫名其妙的火焰能量。
「——高杉老師!碧洋琪!」
京子的聲音卻比他的聲音更大,朝高杉桃和碧洋琪的方向撲過來。
碧洋琪接住京子,高杉桃則衝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過來的小春招招手:「雖然我沒帶過你的課,但是你也可以跟京子一樣,叫我一聲老師的啦。」
扎著馬尾的女孩這才跟著跑過來,往她懷裡一扎,聲音裡帶了點哭腔:「嚇、嚇死小春了,那群穿黑衣服的人好恐怖、為什麼能在天空上漂浮啊?還有鐮刀、還有飛彈……而且為什麼小春會突然來到這裡?」
高杉桃和碧洋琪對視一眼,很默契地帶著女孩們往房間裡走,找個安靜的地方安撫心情去了。
房間裡隨著她們的離開,安靜了一瞬。
也剛從十年前過來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的山本,訕訕地摸頭:「……原來大家都挺害怕的啊?」
綱吉咬著下唇,很是懊惱:「這也是當然的,畢竟突然來到這裡,而且落地的時候就直面了那樣激烈的戰鬥……」
他居然忘記了要安慰京子和小春的心情,她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著這樣的戰鬥,還以為這裡是和平的並盛。
也不像他和獄寺,來的時候只是見到他的棺材……呃好像也不能說「只是」啊!!
裡包恩及時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好了,先到會議室來,說一說你們戰鬥的詳情。」
天快黑的時候,高杉桃來到會議室找人。
三小只和裡包恩都在啊,正好。
「我要出門。」她宣布,「去買點東西,采購一把。」
獄寺一聽就皺眉:「你哪來的錢?」
高杉桃握拳:「雲雀給我留了卡,十年後的雲雀。」
綱吉聽了,不自覺瞪圓眼睛:「高杉老師,你見過雲雀學長了?」
他想這兩人從十年前似乎就總是在師生之外有一份額外的聯系,如今到了十年後竟然也是這樣嗎?
果然厲害的人之間很容易交朋友。
高杉桃如果知道他在想什麼,估計會哈哈大笑表示那當然,我和雲雀老板豈止師生?自有一份雇佣合同在的!我們的關系可是受到法律保護的!
但她不知道,所以只是搖搖頭:「沒見到,我跟六道骸只是在他家裡暫時待了兩天,不過他留了卡可以讓我們刷。」
「什麼!六道骸?!」獄寺震驚,「是我想的那個六道骸嗎?十年後的六道骸?真的六道骸??」
高杉桃都快聽不懂六道骸這個名字了。
……而且原來他們不知道嗎!!
碧洋琪在旁邊為自己弟弟的蠢相扶額:「對了,忘記告訴你們了,就在你們來之前不久,小桃帶著六道骸來了基地。」
十年前的山本笑聲比十年後的他自己清脆不少,樂呵呵誇她:「哇,高杉老師真的很厲害啊!那可是復仇者監獄,竟然越獄救人了嗎?」
他說著,又摸起下巴,做沉思狀:「這樣的話,高杉老師豈不是違法了?違法的話還能當老師嗎?」
高杉桃聽不得這種話,很敏感地瞪了他一眼:「當然可以了!復仇者監獄關的都是黑手黨犯人,就算我劫他們的獄,違了法也只是黑手黨界的法,在普通的公民社會裡面是不講這個的!」
「原來是這樣。」山本點點頭,「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也按照黑手黨界的關系來稱呼彼此吧!阿桃!」
他歪頭:「或者阿桃姐姐?你不是比我大嗎?」
「你、你小子在叫什麼啊?!」獄寺臉頰忽然爆紅,「什麼姐姐不姐姐的……以後回去你還是要叫老師的啊!!」
「啊,這樣不行嗎?」山本又開始無辜眨眼,眨得獄寺心慌亂跳,「哈哈,獄寺,你該不會是害羞了吧?其實你是很尊重老師的那種好學生嗎?哈哈哈!」
獄寺一噎,節節敗退,換綱吉過來勸她:「這個,其實基地裡的東西也夠用……」
「女生的東西可不夠。」高杉桃豎起一根手指,「我和碧洋琪是可以共享一下也無所謂,但京子和小春的得重新買。」
碧洋琪微笑點頭。
她喜歡看高杉桃大戰全體男生的戲碼。
像一群小貓喵喵叫著不讓老虎出門捕獵,因為外面很危險。
殊不知大家雖然都是貓科動物,但人家是貨真價實的老虎啊。
沒有危險的時候,她就是最大的危險呢。
綱吉一聽,也覺得很對,他天生就不是那種能說出「忍一忍不行嗎」的人,不如說完全相反,被高杉桃提醒之後差點羞愧得鑽進地裡去,頓時也不說話了。
兩人齊齊看向山本。
山本眨一下眼,琥珀色的瞳孔像融化的楓糖一樣盈起笑意:「高杉老師想出去的話就出去吧,你肯定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我們沒必要多說啦,反正也不可能改變她的心意不是嗎?」
高杉桃滿意點頭:「孺子可教也,山本,你是個孺子。」
裡包恩:「…………」
她這到底算是有文化,還是沒有文化呢……
獄寺和綱吉倒是嘟嘟囔囔,憤憤然對山本這種踩在別人肩膀上彰顯自己的行為表示鄙視,裡包恩假裝沒聽見青春期男生幼稚的爭吵,扭頭問她:「日本這邊,我聽說有三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
「那可是強度與彭格列指環不相上下的指環,持有者必然也是白蘭認可的強者。要是遇上了,你要怎麼辦?」
那三人也逐漸嚴肅起來,認為這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但高杉桃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用那只他們都見過,可以變成一把木刀的綠頭繩扎起頭發,打了個呵欠,說:「那不是更好?」
「來幾個都無所謂。」她走到會議室門口,側過臉,以一個酷炫的角度,比了一個酷炫的大拇指,「我會統統解決掉的。」
說完,抬腳走了。
徒留下會議室裡一片安靜。
「……雖然說那些話聽上去很帥。」獄寺面無表情,「但那個角度不管怎麼看都像是鑽研了很久吧!側臉的方向、光影的投射和繃緊的肌肉!一看就是精心設計過的好不好!對著鏡子每天練習這種事嗎!!能不能正經一點啊,這個當老師的人!!」
綱吉面色安詳,露出一個早已看穿世界的笑容:「別提了,獄寺君,我們這裡還有睡覺冒鼻涕泡泡、cosplay服裝比教案都多的老師呢……」
「說誰呢?」裡包恩勾唇,聲音冷冷,「還在這兒站著干什麼?匣兵器都會用了?」
「沒有……」
「火炎都能控制自如了?」
「沒有……」
「那還不去訓練?」
「知道啦!裡包恩!!」
第203章 怪人之王 現在當老師的工作情況都這麼……
總算撈到一次單獨出門的機會。
雖說時間有限, 高杉桃不一定能做什麼事,但一個人出門的感覺就是不太一樣嘛!
我來了!並盛的空氣!並盛的天空!並盛的——
差點忘了戴口罩和墨鏡。
她手上畢竟沒有彭格列戒指,只需要簡單偽裝一下, 洞爺湖也收做綠頭繩綁在頭發上,看上去就是個人畜無害的一般路過人員。
……稍微有點高的一般路過人員。
不過看到那些穿著黑魔咒或白魔咒制服的家伙巡查, 高杉桃還是會自覺讓開。
這絕對是她最顧全大局的一集,多少人看了要潸然淚下,控訴她「在我們這兒的時候怎麼不這樣?!」。
很快, 她找到還在開門的商超, 大搖大擺進門購物。
買的東西不多,她想之後肯定還有的是機會能出來,畢竟今天出門到現在,一路上都很順利,所以打算先買一部分日用品回去應急。
不過塑料袋到底不好提,她又買了個背包, 這下左手一袋子, 背後背一包,剛剛好。
看上去很像出來采買年貨的家庭主婦, 高杉桃大包小包走上回家的路。
……走錯了。
其實高杉桃不是路痴, 她真不是路痴,不那麼復雜的路況,或者有地圖對照的情況下,她從來不迷路。
只是有時候會對多個岔路口感到「你們這他X的不是長得一模一樣嗎我說?!」,這樣復雜洶湧的感情而已。
而現在,很抱歉,她有點復雜洶湧了。
依然不慌,畢竟戰力在手, 她自信遇上什麼都能應付,所以只是一味努力地尋找能前往地下的通道。
彭格列基地相較於並盛本身來說,算是一個占地面積相當大的設施,只要能進入地下,很快就能找到正確的路線。
她的思路顯然是沒有錯的,正因為沒有錯,甚至有點正確過頭了,把某個遠在另一方基地裡的人驚醒。
入江正一,男,24歲,密魯菲奧雷駐日本支部負責人,晴屬性瑪雷指環持有者。
……此時正端坐在馬桶上沉思。
切爾貝羅的密切監視,使他不得不借由此等下策獲取獨處的時間。
還好剛剛下意識檢查監控的時候沒有尖叫出聲,那個人,突然出現在基地門口附近鏡頭裡的那個人,他是絕不會認錯的——
如果諸位親愛的讀者們在14歲時有一次穿越到最心愛作品之中的機會,只需要對准自己發射一枚火箭炮即可,卻偏偏砸歪到別人身上,相信大家也會對這個「別人」印像深刻。
雖然細節上有很多不同,但大致就是這麼個意思。
入江幾乎立刻繃緊了身體——高杉桃!!這個女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兩人雖然無冤無仇,但這是曾經的他送錯過的人!!
……她怎麼摸到梅洛涅基地來的?誒?這裡是什麼很好找的地方嗎?是想扔垃圾的時候永遠看不見的垃圾桶和不想上廁所的時候總是冒出來的公共廁所嗎?拜托!!
啊,肚子好痛,好想死,吃點百草枯死了算了……
切爾貝羅敲門的聲音讓他回聲:「入江大人?今天的午飯還是在房間裡用嗎?」
嗯?她們沒有察覺?
入江的魂又回來了,他應了一聲,咬著手指甲開始思考對策。
首先,必須把人趕走。
高杉桃的戰力如何,他不敢賭。要是夠強,殺穿了梅洛涅基地,那就招笑了,相當於天降bug把他設計好的關卡一鍵暴力通關,玩家體驗感為0,後續計劃也徹底告吹;
要是不夠強,那不更完蛋了?
不行,不能放任她在基地門口附近游蕩…………啊,她怎麼突然開始在旁邊坐下吃面包了?
誒?好難懂啊?誒?這可是危機四伏的並盛啊!你可是彭格列的人……算了算了,小正,算了。
把自己哄好,入江沉穩地按下內部通訊:「伽馬,現在有空嗎?」
*
正在吃蜜瓜面包的高杉桃按住自己的腦袋,往斜上方一抓,脖子伸長,閃過一只泛綠光的台球。
回頭一看,是個熟人。
「嗨,伽馬,怎麼樣?你過得好嗎?你老板還好嗎?你家族還好嗎?」
伽馬的臉皮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我過得很不好,我老板……也很不好,我的家族被白蘭吞並了。」
高杉桃:「……」
啊哦。
她一下把面包塞進嘴裡,跳起來鞠躬:「灰常寶錢,人家不是友誼的……」
「吃完再說話。」
高杉桃就開始嚼,嚼了兩口,覺得不對:「等等等,你不是讓我吃完再說話嗎?干什麼突然攻擊啊!不講武德!」
伽馬呵呵:「讓你吃完再說話,又沒說我會等你吃完再進攻。」
一開始看外表沒認出來,但她一開口,伽馬就想起來了,是之前跟獄寺和庫洛姆來他們那兒調查boss情況的那個女人。
名字叫什麼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肯定是彭格列的人,而且深受信任。
雖然不知道這段時間去了哪裡,但……
「算你倒霉。」他舔了舔嘴唇,「我們的指揮官大人不湊巧在監控裡看到你了。」
高杉桃帶著她的大包小包閃避四處亂飛的台球,聞言,也沒去看哪裡有監控,而是抓緊時間回嘴:「你才倒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伽馬君,我勸你回去以後注意一下上下級關系比較好!」
伽馬心一跳:「……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你一看就是同事關系緊張、領導給你傳小鞋、同事什麼也不干只靠抱老板大腿就搶走你功勞的倒霉蛋?」
伽馬:「……」
伽馬:「…………」
雖然說,確實也是如此,但這話聽上去也太叫人傷心……
高杉桃學他之前的樣子呵呵:「因為,不管是誰,把你支出來跟我鬥,要麼是蠢到家的蠢貨,要麼就是看你不順眼,想讓我把你解決掉啦。」
「真自信呢。」伽馬的眼神冷下來,「雖然說,我並不討厭自信的女人,但……」
但……什麼呢?
他的話沒能說完,高杉桃已經襲身到他面前,剛剛捏著蜜瓜面包的手輕松捏住他的喉嚨。
伽馬有一瞬間覺得他的喉嚨其實真還跟面包沒什麼區別,都是這人輕松就能捏斷的東西。
……這可能嗎?她的手就像一柄鋼爪、不、還要在那之上!
幾乎無法呼吸,缺氧的危機感讓伽馬強撐著掏出他的另一只匣子——台球之外,他還有一套殺傷力更強的動物匣。
「哼哼……沒有立刻下殺手,這就是你的最大失誤!出來吧!電狐!!」
兩只通體金黃,仿佛脫胎希腊神話之中的狐狸從匣子裡鑽了出來,伏在他的腳邊。
隨著他的雷屬性火焰灌注其中,兩只金黃狐狸逐漸從尾尖染上濃郁的黑色,不出三秒,變成兩只皮光水滑的黑狐狸。
爪子和耳朵上隱隱能看見一丁點綠色雷電的閃光,兩只眼珠也會在動起來的同時變成綠色。
「——萌啊!!」
高杉桃大叫一聲,衝上去就是一頓揉搓:「萌啊萌啊!狐狸好萌、變色狐狸是好文明!」
動物匣兵器還沒有味道,也不出汗,只需要無視那似有若無的酥麻感就能快樂擼狐狸了!!
她一手一只,把兩只可憐的電狐按在腿上從頭摸到腳,匣兵器當然是很忠心的,奮力要釋放雷之火焰讓她有來無回……
可惜被武裝色霸氣無情鎮壓,高杉桃權當自己戴了副黑手套,繼續美滋滋摸狐狸。
就這個毛茸茸爽!不枉她在這兒陪伽馬玩!有朝一日她也要給自己定制一個毛茸茸匣兵器……嘿嘿……
伽馬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對自己的匣兵器上下其手,僵立在原地,陷入一個許多人見到高杉桃都會被動觸發的狀態——手足無措。
不做點什麼,好像不太對,但做點什麼……?
他還能做點什麼?
台球根本打不中她,這女人的速度和力量已經到了超越所有匣兵器的地步,她甚至沒用上戒指……
伽馬定睛一看,卻發現高杉桃手上干干淨淨,空無一物。
當然,她不在密魯菲奧雷全員倒背如流的彭格列守護者名單中,但不可能連一枚戒指都沒有吧?
金發男人起了疑心,低聲問:「你是什麼屬性?」
高杉桃:「女。」
「……神經病。」伽馬暗罵一聲,「我是說,你是什麼屬性的火焰!」
高杉桃撇嘴,心想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不回答,又玩了一會兒狐狸,把兩只狐狸玩得腿軟眼暈渾身發抖,才高抬貴手容許它們鑽回匣子裡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突然被老板派出來除掉唐僧師徒,但是奔波霸,我懂你。」她說,「我也經常拿到奇怪的工作指令啊,我們主任讓我帶一個三人小班,要讓學生變強,但是不能讓學生受傷,但也不能出手保護,你說哪有這麼矛盾的工作?裡主任真是腦子有點問題……」*
伽馬:「……」
裡主任是誰?
「是裡包恩,你認識嗎?你們老板應該認識。」高杉桃有問必答。
糟糕,他竟然問出口了!!
伽馬面如死灰。這,難道就是面對強者不由自主的跟隨心理嗎?這就是,那家伙的步調?!
實力上被完全碾壓的感覺太深刻、太強烈,他把懨懨的電狐收回懷裡,也沒了什麼要把她捉拿回去的心思。
雖然也聽說過,白蘭·傑索那邊傳過一些對她頗感興趣的消息,但伽馬自問不算什麼白蘭的嫡系忠臣,不可能像某人那樣扭頭就對著新主人搖尾乞憐。
尤尼大人……
他的手指輕輕抽動,眼看高杉桃也准備回去,忽然鬼使神差,叫住她:「高杉桃……」
高杉桃回頭:「什麼?奔波霸,看在你的狐狸很可愛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誰是奔波霸啊?那到底是什麼啊?」伽馬舒了口氣,「其他彩虹之子都被白蘭殺害了,我沒有可以詢問的對像,所以……」
「那位裡包恩,有聽說過一個人的性格突然大變這樣的事嗎?尤其大空屬性的彩虹之子?」
他垂下頭,金發也隨之變得暗淡了,像一只守衛宅院多年卻被告知不再需要的金毛:「……雖然我已經改變不了任何人、任何事,但我還是想要搞清楚……」
「我不知道誒。」高杉桃搖頭,「不過既然答應你了,回頭我會去問問裡包恩的。」
伽馬喉頭一滾,再次抬頭,想留下一個聯系方式,那女人卻已經不見了。
聯系方式?不需要那種東西啦,等到時候你被雲雀老板揍得暈頭轉向,我自會溜出來給你塞小紙條的!——此乃高杉桃的心聲。
她滿載而歸,從日用品到小情報收獲了一籮筐,還玩了狐狸,心情很不錯,哼著歌回到基地。
「哇,裡主任,你是專門來門口接我的嗎?」
裡包恩衝她晃晃手裡的小燈泡,面不改色:「來幫強尼二調試偽裝成燈泡的監控攝像頭而已。」
「切——一點同事愛都沒有——」
裡包恩跳到她頭頂,把燈泡往天花板上安好,強尼二說目前視野還不錯,可以開始試運行,兩人於是一道往基地內走去。
「我好像找到密魯菲奧雷的基地了。」走著走著,高杉桃突然放下驚天大雷。
……你到底是出去干什麼的?偵察兵?後勤采購突變偵察兵?
裡包恩控制了一會兒自己的表情,抬起頭,還是那副運籌帷幄的臉:「什麼?」
「嗯,就在我去那家超市的不遠處——腳程三十分鐘左右。」
這下裡包恩聽懂了:「原來是迷路了。」
「沒有迷路!!」高杉桃反應很激烈,「我是故意的呀,沒聽出來嗎?假裝是要出去采購其實是背著大家獨自一人去探索敵人老巢了,什麼迷路啊!一點不識趣!!」
裡包恩識趣地沒有再提「迷路」這個詞。
「對面的基地好像也在地下,估計是看到我,不想被發現,所以把伽馬扔出來給我玩了。」
她情緒一秒一個樣,又很快平靜下來:「入江正一拿著晴之瑪雷指環,伽馬是雷屬性,不過他弱弱的,很好對付。」
說出一些很容易讓大叔心碎的評價後,她的分享欲上來了:「我真是情報大王啊!一會兒也跟綱吉他們說說看好了,這樣大家就不會那麼害怕了吧……」
「不行。」
裡包恩忽然說。
他一直含著微笑在高杉桃肩膀上安靜旁聽,突然開口,把人差點噎住。
「……咳咳、咳咳咳!」高杉桃順了半天氣,不解問他,「什麼不行?不讓我說?你想自己說嗎?」
她頓時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很鄙視:「什麼啊,居然是那種『好消息我要第一個炫耀』的幼稚思維……」
「不是。」裡包恩臉一下黑了,也給自己順順氣,重新笑起來,「不止不讓你說,這個消息,我不會讓阿綱他們知道的。」
「?」高杉桃歪頭,「為什麼?」
「練習題嘛。」裡包恩慢吞吞說,「看著答案做,就沒有練習的效果了。」
……練習題?
高杉桃多少有點心情復雜了。
雖然裡包恩肯定用不上別人來操心,但這家伙,到底有沒有在認真面對這個世界啊?
還是說真的像個盡職盡責的完美家庭教師那樣,把一切事件都當做「培養沢田綱吉」這個終極目標的隨機考題了?
就像隔壁床游手好閑的舍友考試成績發下來其實是年紀第一、學生丟掉的熱水瓶都要撿來用的舍管阿姨在本市有五套房子、鐵面無私的冷酷教授會在期末周給每個能撈一把的學生打滿平時分。
…………簡單來說,就是三個字:沒想到。
她當然也能說出什麼「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這樣讓人潸然淚下的教師精神,但說說而已,誰不會呢?真正會這樣做的人總是很少的。
更不用說,裡包恩拿去給綱吉練手的世界,是一個多麼危險的世界——不是指敵人有多凶殘,而是做為彩虹之子,光是在這個世界裡存活下去,對裡包恩來說已經非常艱難,一個搞不好就要沒命的哇!
真是當老師當上頭了。
怪胎。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基地,正好遇上綱吉和獄寺出來。
高杉桃抬手要打招呼,這兩人卻跟沒看見一樣,兩抹游魂似的,雙眼發直腳步懸浮,從她和裡包恩面前飄了過去。
「十、十代目,抱歉辜負您的期望,老姐實在……實在凶殘……」
「沒事的,獄寺同學……拉爾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呵呵……」
「十代目,我們,加油吧……」
「獄寺同學,共勉……」
高杉桃:「?」
「怎麼聽上去像老太太說夢話。」她好奇地往兩人過來的方向探頭。
岔路口,前後腳走來的兩名臨時教師,彼此點頭示意。
粉色長發的碧洋琪摸了摸鏡片上由熱乍冷而冒出的細密水珠,嘴唇塗了唇釉,整個人顯得亮晶晶的。
藍色長發的拉爾則對這頭的一人一嬰兒抬了抬手,表示「姐不是沒看到姐就是懶得開口」,然後轉身走人。
「話說回來,裡包恩。」碧洋琪走過來,跟高杉桃並肩,對她肩頭的裡包恩柔聲道,「剛剛隼人跟我說,他們幾個好像打算好了,要瞞著京子和小春事情的真相。」
裡包恩點頭:「這樣?知道了。」
高杉桃當然也聽見了,問:「你覺得瞞著會比較好嗎?」
「你想告訴她們?」
「如果被問到的話。」
也就是不會主動說,但也不會撒謊?倒是很符合她的做派。
裡包恩來了興趣,問她:「你覺得我是怎麼想的?」
「……其實小春和京子知不知情,你都無所謂吧?」高杉桃按照剛剛窺見的《裡包恩教育心得》推測,「反正只要綱吉能對他自己的決定負責、承擔後果就行了。」
「聰明。」裡包恩眉毛一挑。
高杉桃表情又變得微妙起來。
對了,她之前也有過這種感覺!
那天綱吉他們要出門找京子和小春,她也想去,但是裡包恩不讓她去的時候……
「有點像在冬天狂吃雪花刨冰後穿比基尼在冰天雪地完成冰桶挑戰的感覺。」她喃喃。
裡包恩:「?」
頂著禮帽的腦袋歪了歪:「什麼意思?」
「……說你是個怪人的意思。」
裡包恩從善如流:「被怪人之王這麼說,也算是一種榮譽了吧?」
「別當成榮譽啊!——而且誰是怪人之王啊!!這稱號雖然挺帥的但是你覺得不是在誇我的意思吧喂!你這怪癖小嬰兒、超絕兩頭身!!」
裡包恩搖頭。
連「怪人之王」這種稱號都會覺得帥,果然是怪人之王啊。
*
隨著山本的到來,三小只重新聚集,開始跟著拉爾學著怎麼點燃戒指的火焰,催動匣兵器,適應這個時代的戰鬥。
雖然還有些糊裡糊塗的,但也立刻投入了緊張刺激的訓練之中。
之所以說緊張,是因為時間很短,密魯菲奧雷的士兵時刻都在搜索排查,眼看就快摸到彭格列基地的出入口。
與此同時,白蘭在意大利也已經預備發起總攻。在那之前如果不能拿下日本支部,那麼情況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之所以說刺激,那當然是因為一對一教學的每個教官都相當不留情面。
綱吉被拉爾·米爾奇折騰得面無人色,獄寺面對碧洋琪幾乎說不出一句話,唯獨山本跟裡包恩混得還行,略具人形。
高杉桃反手一指:「我呢?」
裡包恩表示你就當飛行嘉賓吧,輪流給每個人做私人陪練。
一共三個人,一人兩天,周天休息,這是一名光榮的教師該有的作息嗎?高杉桃聽得眼淚汪汪,恨不得打電話給雲雀恭彌,找自己的前上司評評理。
現在當老師的工作情況都這麼嚴峻了嗎?
打開手機發現根本沒有雲雀的聯系方式,她安詳地收起手機,准備接受命運最好的安排。
第一天去綱吉那兒,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拉爾正巧抓住他一個破綻。
雲屬性的蜈蚣纏在少男腰上,重重一甩,將他砸回地面。
緊接著,原彩虹之子、特種兵部隊教官級別的人物衝上去就是一頓左右開弓。
綱吉被揍得七葷八素,腦門上冒出了肉眼可見的星星特效,估計離歸西已經不遠了。
高杉桃站在原地,猶豫著想自己要不要發揮人道主義精神,衝上去叫個暫停。
結果拉爾把半死不活的彭格列十代目往旁邊一扔,槍口調轉,蜈蚣甩著幾十上百條腿朝她奔了過來。
「我聽裡包恩說過很多次,也在其他人嘴裡聽過你的名字。」拉爾兩眼都有點充血了,感覺像是一種殺紅了眼的特效,「高杉桃。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強。」
也不全然是為了發泄沒能在沢田綱吉身上滿足的戰鬥欲,拉爾會突然朝她發難,也有其他原因。
大家現在畢竟都是被關在一座基地裡的螞蚱,拉爾本人,又至少在作戰行動方面算是各種意義上的總負責人,不摸清高杉桃的實力,她就沒法在計劃裡安排對方的位置。
或者說,退一萬步講,沒法相信其他人布置的計劃。
這對於一個教官、指揮官來講是很嚴重的問題。
高杉桃也對此心知肚明,並沒有退,而是反手抽出了她的長刀,趕緊原地一個五米長距離滾動,趁此機會躲到一邊大喘氣。
拉爾是真正的魔鬼教官。魔鬼到什麼地步呢?別說什麼因材施教了,她的訓練基本就是單方面的毆打。
是那種對於□□和頭腦天賦都加滿的天生精英特種兵來講,最有效的訓練——無休止的實戰。
沒有反芻的時間、沒有思考的余地,有的只是不想挨打、不想死,這樣簡單的條件反射。
而這種被激發出生存本能的魔鬼訓練對於國中生沢田綱吉來說,還是有點過頭了。
他一條腿屈起,一條腿伸直,手臂搭在膝蓋上深深喘著氣。
盡管已經從言綱模式退出來,那雙眼睛也不再閃著金紅的光芒,但假如此時還有人在場,能從旁觀察,就會發現綱吉的神情半點不像會被老師隨意批評、被同學小聲嘲笑的沢田綱吉。
他握了握拳,彭格列指環很應景地燃起一小簇橙色火苗。
明明……明明是在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珍貴的戒指,明明是最高等級的戰鬥力,他卻好像根本沒有發揮出應該的威力。
綱吉抬眼,高杉老師正提著她的刀,跟拉爾站在一處,金屬碰撞的聲音劈裡啪啦地響。
拉爾的蠍子經過火焰的強化,雖然不是硬度最高的雷屬性火焰,但也跟普通金屬差不多了,更別說那股力道和長條形身體的靈活性,簡直像一根巨大的長鞭,又像一條綢帶,隨時都能將人勒得窒息。
「——小心!」綱吉沒忍住喊出聲。
高杉桃並沒回頭,反手用洞爺湖的刀尖抵住蜈蚣的身體,任由它纏上刀身,接著往外一推,連刀帶蜈蚣一起推開,自己反身朝拉爾奔去。
拉爾冷哼一聲:「來得好。」
她還怕沒機會近戰呢。
說著,抬起右手。
「那上面有發射筒!是霰/彈/槍!」綱吉又是一聲按捺不住的大喊。
拉爾不意外他有此提醒,彭格列的脾氣她這段時間已經摸得很清楚。這時候換做她處於下風,估計也會得到小孩的聲援。
不過,難道這些攻擊是聽到有人提醒就能夠躲過的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她估算著剛才高杉桃的速度,准備開火。
但眼前一花。
拉爾緊接著感受到肩膀,乃至整片鎖骨上一陣強勁的衝擊力。
她敢對天發誓自己並沒恍神,眼看沒法開火,右手臂立刻就要去鎖拿面前人的脖頸。
但高杉桃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左腿壓制住她的右手,手掌輕輕鎖住了拉爾裸露在外的下顎。
……她還真是該死的快啊。
拉爾喘了口氣,肌肉放松作為示弱,高杉桃也適時松開對她的壓制。
她動了動手指,那只蜈蚣化作一道紫色火焰,被收回匣子裡。
「你贏了。」她說,「但是為什麼不用戒指?」
在角落圍觀的綱吉聽見這話,頓時意識到為什麼剛剛他一直覺得很奇怪——原來是因為高杉老師全程沒有點燃過火焰!
他是見過十年後的山本在這個世界用劍的,點燃戒指的覺悟之火後,山本的長劍上始終覆蓋著一層同樣瘦長的藍色火焰。
連帶著使出的招式也具備更強的殺傷力,將這股火燒到敵人的身上。
拉爾的火焰也是如此,她具備雲、霧兩種屬性,紫色和靛青的火焰也能覆蓋在她的子彈或蜈蚣上,強化硬度,又或增添其他效果。
但高杉老師卻並沒有這樣做。
難道真的像拉爾說的那樣,是覺得沒必要出全力,所以在放水?
他倒不覺得高杉桃可能是瞧不起對方,只是拉爾的身體狀況……畢竟是彩虹之子,有輻射影響,以高杉老師平時的作風,讓她兩招也不意外。
拉爾只提了那麼一句,她畢竟輸了,也沒法對高杉桃的行為指指點點。
都走到門口了,還是沒忍住教官本性,回頭對她說:「這個基地裡,可能確實沒有誰值得你動用火焰,但長時間不用,就像音樂家們演奏樂器那樣,只要三天不練,手上的功夫就會立刻生疏起來。」
高杉桃真是有苦難言。
只能維持酷酷面孔,假裝神秘地點點頭,然後在綱吉敬佩的目光裡緊急撤退。
戒指的火焰,那當然是很酷很帥的,要是能一口氣覆蓋洞爺湖,使出一把隨時隨地帶火的劍,想必更是殺氣十足酷炫逼人。
光是特效費用都足以燒光投資人的家底,讓卡塔庫栗點贊讓阪田銀時拜服。
……但是,只有老天知道,她不是不想點火,也不是「明明可以點火但為了看上去駕輕就熟帥瞎所有人」所以故意不點,她是根本沒法點火呀!!!
洞爺湖是屬於她本人的武器,如果她要切換聲線,不管是用雲雀還是用六道骸還是用其他人的聲音去點燃火焰,那麼洞爺湖——經過改造後的洞爺湖,也會跟著變形。
變成浮萍拐、變成三叉戟。
變成被雲之火覆蓋的浮萍拐、變成被霧之火覆蓋的三叉戟,變成變種雲雀恭彌和六道骸
……那不就跟她自己沒有關系了嗎!!
模仿能得到戰鬥力當然是很好,也很有趣,但是!這種帥氣的東西,就像武裝色霸氣一樣,不是自己擁有就沒有意義了嘛!!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想,總得想點辦法點燃屬於自己的火焰了。
至於根本沒有火焰這件事……那是不可能的!!
高杉桃從來就沒有一丁點懷疑過自己的靈魂強度,如果要依靠覺悟來點燃火焰,那麼她的火焰必然能燒穿地球,直接點燃月球引爆太陽系!
要不讓裡包恩給她來一槍,看看能不能「抱著拼死的覺悟點燃火焰」?
呃但要是也像綱吉一樣突然開始……呃……
不行、不行!從長計議,果然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
《讀者來信這種東西就只是給冤大頭的安慰劑》
黑底白字書法字體,砰砰兩聲,畫面一閃而過,落在歌舞伎町街頭萬事屋仰視的視角。
「阿銀啊,以前我們能靠這種胡鬧水時長,是因為我們是主角啊主角,除了拍我們還能拍什麼呢?所以才有恃無恐隨便亂來的……」
「是啊小銀,現在我們根本就不特殊了,再胡鬧的話jump會把我們砍掉的阿魯!小銀你重要的東西也會被砍掉的阿魯!到時候不管是○○還是□□都會消失掉的哦?作為男人的尊嚴也會消失掉哦?」
「你到底是砍掉了什麼啊!!不許砍啊!!至少要得到阿銀的允許再砍吧!!」
「不會允許的啊新八!!別說那些狗屁不通的廢話了!不管是要砍掉什麼阿銀我都是不會允許的啊!!」
萬事屋裡,新八摘下眼鏡擦著鏡片,慢條斯理說:「所以說啊,我知道今天是《JUMP》發售日,但都這麼久了,已經不新鮮啦。到底還有什麼事,阿銀你直接說就好了。」
他明天還要去參加阿通小姐的握手會,今天必須沐浴焚香齋戒修養身心……
站在桌前的天然卷男子,忽然「哼哼哈哈呵呵呵」地低笑起來,顫音連綿,宛如動畫片裡死到臨頭故弄玄虛的大魔王。
和與此同時,在江戶、在京都、在宇宙、在蛋糕島、在鬼之島、在海軍本部、在莫比迪克號上的無數人一樣,摸出一張白底粉色桃子花紋的長條紙張。
那張紙看上去像是某種門票,印花清晰質地順滑,桃子的紋樣還用金粉勾邊,隨著手指轉動,在燈光下煥發出亮眼的姿態。
新八湊上去看,差點沒看見,銀時還專門往後躲了一下。
「小心點啊眼鏡!!這可是比你的所有眼鏡加起來都還要貴重的寶物啊!!!」
「什麼?!竟然比一百個阿八還要寶貴?那可真是不得了阿魯!」
「別把我隨隨便便等價眼鏡啊!人命可比眼鏡貴重多了吧你們兩個混球!!」
新八戴上眼鏡,這下不用湊上去了,念出上面最醒目的那行字。
「《第一屆JUMP特刊粉絲交流會》?此票將作為參會唯一憑證,隨票附贈參會道具……」
他的視線往一旁的桌上看去。
一只一看就十分高科技的頭盔安靜地躺在那裡。
第204章 首屆JUMP特刊粉絲交流會 這都是消……
「你說, 這個世界上最高端的詐騙是什麼呢?」
「呃?誒?啊?」
身穿寺門通應援服的青春痘兔牙男子,一臉茫然地咬著可樂的吸管:「阿、阿八隊長,突然問這種話, 難道是家裡人遇上詐騙了嗎?但是阿八隊長不是只有個姐姐嗎?您的姐姐……」
阿八隊長,您的姐姐不詐騙別人就算了, 怎麼會被別人詐騙呢?
新八沒好氣地擺手:「說什麼呢!我說的是別人的事!」
「哦哦,您早說啊!」青春痘男很是抱歉,「最高端的詐騙……」
「其實啊阿八隊長, 詐騙這種東西, 本來就是針對人的欲望才衍生出來的嘛!」
「拯救家人的欲望、占小便宜的欲望、急於解決某些事情的欲望……越是強烈的欲望,就越容易讓人忽視那些不合理的地方,陷入騙子的陷阱當中!」
他說起來頭頭是道,覺得自己簡直聰明得不得了,都有些沉醉了,於是忽略了新八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所以啊, 阿八隊長, 最高端的詐騙,我覺得肯定是從無到有制造出一個需求, 再精准地提供一個實現欲望的途徑!看上去好像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但其實當你動搖的瞬間,就已經上當受騙了!!」
說完,他一臉興奮地抬頭。
這完美的回答!真是有條有理有理有據,既有心機又不失聰慧善良,如此具備洞察力的人物,似乎也很有資格能成為阿通小姐護衛隊的高級管理者不是嗎?
阿八隊長一定也會對他另眼相看,青睞有加……!!
但一抬頭,新八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只見一個藍色小點朝著歌舞伎町的方向飛速變小。
……阿銀!!!你完了!!你這是遇上精准詐騙了啊!!!
新八一路狂奔回家,撕開萬事屋的紙門,像劣質機器人那樣上下左右四處卡頓地看了一圈,最終目光精准鎖定在虛掩的臥室方向。
他大步走過去,把門一拉。
銀時安詳地躺在榻榻米上,兩手交疊放在小腹,頭上頂著他的非賣品頭盔。
新八只能看見他的下半張臉,似乎在隱約地微笑著,說什麼「這……那……」之類含混的話。
「完、完蛋……」新八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伸手試圖把他叫醒。
但碰到那只頭盔的時候,又感覺不大對。
等等,如果真的是詐騙的話,那必須得讓阿銀付出點什麼吧?雖然這人身上值錢的東西應該只剩下內髒……但他還好端端躺在這裡哦?萬事屋看上去也沒有遭殃的痕跡?
他那些藏得很明顯,但總以為自己跟小神樂不知道的私房錢,也大喇喇地塞在抽屜的夾縫裡。
……?
新八平復呼吸,先給被他消息轟炸多次之後,發來一個不耐煩問號的神樂回了一條【我已經到家了!但是阿銀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接著,盤腿在榻榻米上坐下,沉思起來。
…………總不可能說,那張票其實講的是真的吧?
*
銀時在戴上這只頭盔之前,也完全不相信門票上的鬼話。
作為一名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成熟男子,一名不同於其他JUMP漫畫主角,早就把夢與幻想當做用來拌飯的紅豆泥塞進胃裡消化掉的大叔,天上突然掉餡餅這樣的事他在伸手去接之前,也會多多觀察周圍有沒有挖坑。
……當然,也是會伸手去接的。
那張門票上有用的信息其實很少,光是那個金燦燦的標題就占據了絕大部分空白。
角落裡寫著和那些不負責任的主辦方一樣的免責聲明,大概就是【您的肉/體和精神安全不在本次會議的官方保護範圍內】、【平台外的一切金錢交易不在本次會議的官方保護範圍內】、【隨意食用其他讀者朋友攜帶的食物產生排異反應不在本次會議的官方保護範圍內】……之類的。
銀時一看,覺得去打地下黑拳也莫過於此,不過既然他實在想去,這些霸王條款就實在很難被放在心上。
賭一次而已,反正他的賭運一直很差,再倒霉一回也不算什麼。
再三確認沒有叫他提前交錢,銀時按照上面的指引鋪好被褥,身體平躺,戴上頭盔,讓自己的精神慢慢放松。
困意慢慢襲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變沉。
就像每次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要入睡之前那樣,油然升起一種放松的快意。
——下一秒,眼前忽然大亮。
雖然有種被驚醒的錯覺,但沒有不悅。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個人站在一處看上去毫無殺氣的異空間內。
這裡似乎是一個入口處的玄關模樣。
不遠處,有一面用白色、綠色和粉色氣球扎出來的拱門,纏繞著同色系的絲帶和鮮切花裝飾,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帶這代表的是誰。
再近一點的地方,有一張鋪著白色方巾的小桌,桌子兩邊是粗粗一看至少有一米八的等身立牌。
一個是海軍制服高杉桃,一個是並盛老師高杉桃。
呵呵。銀時在心中冷笑。
搞這一套是吧?制服play?以為我會上當受騙嗎??阿銀我啊,已經過了被美色迷惑、為了尋求那一點可憐的陪伴感去買什麼等身立牌這種跟真人毫無可比性的東西的年紀了……!成年人在乎的就只有現實而已!!
什麼周邊、什麼形像販賣……
這都是消費陷阱吶!!
背後的家伙,想靠這一套從他的荷包裡掏錢出來,還是太嫩了……
正在洋洋得意,有人從後面搬來一只新的立牌。
這只立牌不如旁邊兩只那麼高大,看上去還不到一米七的個頭,也更年輕。
穿著滿是血污的盔甲,臉上帶傷,長發綁起。越是狼狽,越顯得她那雙綠色雙眸醒目、突出。
——赫然是攘夷戰爭時期的高杉桃。
「多少錢?!!」銀時一把抓住工作人員,「多少錢?!快點說啊可惡的官方!!你們出這種除了擺在旁邊養眼什麼用都沒有的等身立牌不就是想要賣給我們這些冤大頭嗎?說啊!多少錢?多少錢阿銀我都會買啦!把家裡那只大型寵物賣給真選組當警犬我也會買的……」
正在搬運立牌的「工作人員」聞言笑了一聲,費勁從立牌後露出半張臉,「哦喲,老板,不好意思,你來晚了啦。這只立牌已經被我收下了。」
「抖S君???」銀時大驚,「你怎麼也……哦對你們也看特刊來著……等等?你們真選組,堂堂江戶警察,買攘夷女武神的等身立牌帶回去是干什麼啊?!當飛鏢的靶子嗎?如此不懂得敬重別人的勞動成果……這樣珍貴的立牌怎麼能夠被你們帶走?!當然是給我——」
總悟笑了一聲,也沒跟他爭辯,把立牌輕巧地放在身後一個不會被銀時碰到的位置,自己擋在前面:「老板,要我說,你現在完全沒有跟我們爭來鬥去的必要啊。」
他往拱門後指了指:「那裡邊還有更多值得警惕的家伙呢。」
銀時皺著眉毛覷了他一眼,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對的。
初來乍到,陌生空間,徒手搶走立牌會不會被懲罰呢?萬一之後再也沒法進入呢?他可不想嘗試。
誰讓這鬼地方一點明確的規則都沒寫出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抬腳就要往拱門裡走,去看看是不是那些該死的同人版海賊海軍們也都出現在了這裡,被總悟提醒:「老板,這裡這裡~要登記的哦。」
小方桌上的花名冊已經登了一大半,銀時寫下名字和通訊地址,警覺地上下翻看一番:「等等啊總一郎君,你們真選組這次只來了你一個人嗎?」
出現在這裡時,銀時自己沒帶頭盔,對面的總悟也沒有帶頭盔,他差點忘了這裡其實是個需要特殊道具才能進入的特別空間。
現在突然意識到不對:「不可能不可能,如果多串君知道的話,以他的性格絕不可能把這個名額讓給你,還是說是……」
「老板,看破不說破嘛。」總悟睜著他那雙圓眼睛,一臉無辜,「誰叫土方先生自己跑去大阪出差了呢,快遞送上門來的時候就只有我看到,難道要錯過這次機會讓真選組沒人參與嗎?也不太好吧……」
他拖長了聲音:「那樣的話,萬一桃子知道了也會傷心的吧——哭哭——」
銀時翻了個圓溜溜的白眼:「那你也可以讓大猩猩來啊?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啊混蛋!以為你能騙得過我嗎混蛋??」
兩人親切友好地交流著,穿過拱門往裡走。
視野的可見度在方圓十米左右,再往外就是一片白霧籠罩,很像rpg游戲裡還沒被開發的地圖。
穿過拱門之後,是一個還算開闊的房間,更醒目的則是中間一張圓桌。
桌邊已經零散坐著幾個人。
總悟輕哼一聲。
眼前的場景還算符合他的設想。
整個真選組裡跟高杉桃關系匪淺的人並不少,他、終哥、該死的土方先生、大猩猩、山崎、常年被壓迫干文書活的鴨太郎也勉強能算在其中。
光頭原田也時不時給她寫點讀者來信,其中大多記錄著土方先生的暴行,寄希望於有朝一日高杉桃回來能幫忙整改一番。
但總悟仔細搜查過,整個真選組只收到了一只頭盔。
也即是說,雖然不清楚是出於什麼規則,但參加會議的名額是十分有限的,甚至可能是在某種條件範圍內,只給一個名額。
要說比較熟悉的臉,除了一起進來的老板,他毫無意外看見了前通緝犯一名、宇宙豪商一名、地球豪商一名。
姐姐沒來,來的是那位豐田花子。
不熟悉的臉也不少。
有人穿著跟海軍高杉桃相似的制服,有人則一看就變異過度,進化過猛。
……不如說那真的還是人嗎?
但總體人數來講……總悟挨個數過去,熟人和不熟的人,數量是等同的。
兩邊似乎也沒建立起有效的溝通,連圓桌都是對半開坐,彼此只跟自己世界的人產生交流。
……所以為什麼會將他們聚在一起呢?
總悟還在思考,身邊忽然刮過去一道銀白旋風。
「哈!讓我抓到了吧?!你就是那個不知羞恥毫無自知之明跟異性待在一個島嶼上居然當著別人面洗澡的混蛋吧——!!吃我一刀——」
總悟難得= =了一下。
老板,還真是沉不住氣呢。
不過也好,讓他看看主動攻擊他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吧。
銀時選中的目標比他高出至少三倍,肌肉分外結實,胸膛上粉色的紋身很是醒目。
那張臉,更是叫人印像深刻。
總悟相信,來這裡的不管是誰,都不會忘記這個人曾經帶給他們多大的衝擊。
——那個在無人島上當著桃子的面洗澡的男人之一。
另一個也在呢。總悟瞥一眼端坐的黑色面具男。
聽見銀時的聲音,粉紋身洗澡男似乎有些驚奇地挑了挑眉,接著從座位上站起。
一模一樣的聲音。
卡塔庫栗電光石火之間,回想起第一次跟高杉桃見面時,那女人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暫時失明,對他喊出的那個名字。
他居然還記得,連卡塔庫栗自己都為這個事實驚訝。
「……銀時?」他試探性地叫。
銀時更怒了:「誰允許你這樣親密地稱呼我啊?!給我跪下充滿敬意地高呼三聲歌舞伎町柏青哥之王啊!!怎麼,現在知道要示弱了嗎?現在知道我來得更早、是前輩,所以要討好我了嗎?別妄想了!你以為不管什麼前輩都會提攜後輩嗎?這種事情可絕對不能讓的好不好?!」
…………竟然沒有猜錯。
那時候她,是把自己當成了這個人吧?
……還真是不爽呢。
卡塔庫栗原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能通過溝通把這個一看就很毛躁的男人安撫下來,也是不錯的打算。
但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
他不想讓步了,哪怕只是虛偽的、暫時的、為了局面安穩而做出的讓步,他也不想那麼干了。
……雖然這個白毛天然卷一看就叫人討厭,但有一句話,他沒有說錯。
有的東西,可是絕對不能讓的呢。
在其他人多半故意的縱容之下,這兩人在圓桌邊順利相遇。
木刀重重地砍在了武裝色手臂上。
「那木刀看上去也很眼熟呢~」海軍代表波魯薩利諾點評,「不是小桃子的武器嗎?」
「不能用我們的世界觀盲目套在他們身上啊。」莫比迪克號代表馬爾高和他閑聊,「萬一人家的刀不是由工匠打磨,而是批發的呢?」
談笑間,刺了一下隔壁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燼:「就像那些人造的惡魔果實一樣。」
波魯薩利諾擺手:「啊喲啊喲,還真是恐怖呢,競爭心強烈的男人~」
不過,薩卡斯基會對這樣的情報很感興趣吧?
他托著下巴,笑眯眯開始觀戰。
奇怪。
CV一致的兩人心裡同時產生了一致的想法。
銀時敢保證自己沒有留力,他也存在著試探對方的意圖。
當然了,《One Piece》這種幻想作品裡稀奇古怪的能力層出不窮,不是他們這些勤勤懇懇的普通武士能比拼時髦度的,但誰說就一定沒有一戰之力呢?
同樣,卡塔庫栗也沒有小瞧對方的打算,武裝色的強度直接拉到最滿,連反擊的招式都已經在對未來的窺視中模擬過兩遍。
他們畢竟也有過猜測:那女人現在身處另一個世界,而且是在和他們告別之後立刻就去了那個世界,所以面前這群人,說不定就是在她來到海軍本部之前已經結識的對像。
也就是說,她那一身本領,是在這些人身邊鍛煉出來的。
那麼自然不能小覷。
但……
「看上去不太對勁呢。」馬爾高從懷裡摸出眼鏡戴上,「卡塔庫栗似乎沒能用上他的能力?」
私底下的關系見仁見智,但在面對銀魂世界的眾人時,他們這些老相識總是會自然地站在同一邊。
因此即便是燼也沒有口出惡言,而是在認真分析:「用了,但強度不夠。」
波魯薩利諾坐在一堆海賊中,也是不怕死,樂呵呵往前仔細觀察:「唔,對面那個小子好像沒有能夠變形的能力,也不懂得霸氣,不過劍技高超,體術也過關……」
這形容,很讓人耳熟啊。
「活脫脫就是小桃子最開始的樣子嘛。」波魯薩利諾總結。
不知道是亞馬遜百合代表還是七武海代表的漢庫克坐在最遠處,冷笑道:「東施效顰。」
馬爾高敬佩地看她:「漢庫克,你要是舔一舔嘴唇的話,會被自己毒死嗎?」
但話糙理不糙,對面也在分析這件事,得出的結論大差不差。
「應該是調整過了嘛。」辰馬比劃著解釋給他的合作伙伴花子聽,「就像是聯機游戲一樣,我的角色等級90級,你的角色等級70級,我有很高級的裝備,你沒有,這也是很正常的對吧?但如果只是想要比拼我們兩個對游戲的理解和操作技術的話,就要在專門的房間裡面打修正場。」
花子也不是什麼跟不上時代的爛橘子,很快理解了:「也就是說,雖然沒有把獨特的能力直接擯除,但合理地調節到了一個可以彼此抗衡的水平?」
「Bingo!!」
同樣得到門票前來參會的松陽耳聽八方,眼觀六路,聽見辰馬的話之後,低頭再次閱讀門票上的注意事項。
原來如此。
雖然不會對生死負責,但將環境調整得較為公平,如果真的打起來了,也全憑本事說話?
在JUMP特刊發售之後,每一個讀過的人,幾乎都去大致了解了阿桃在那之後體驗的世界——海賊世界的基本情況。
惡魔果實的能力看上去確實很有趣,想像力十足,假如真讓他那些除了劍什麼都不會的學生去打,結果並不好說。
但要論上限……
松陽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心想,他如果能動用全力,將那條偉大航路直接炸翻,也未必辦不到。
所以才需要統一標准吧?
始終打不出結果,銀時和卡塔庫栗在某一個瞬間飛快地交換眼神,又一觸即分,很默契地雙雙收手,但又不肯再看向對方。
馬爾高看得發笑,問卡塔庫栗:「就這麼討厭他?這個人你難道認識嗎?也沒有相處過,只是聲音和你很相似而已……」
「雖然聽上去都很討厭。」燼客觀評價,「但白毛天然卷聲音的更討厭一點,聽上去很輕浮。」
銀時一個眼刀飛過去:「誰允許你隨便評論我的聲音啊黑烏鴉!你自己不也是白毛天然卷嗎?只是長發而已有什麼好驕傲的啊!因為長發的天然卷看上去是大波浪嗎?因為大波嗎?因為你有大胸嗎?!」
又立刻調轉槍口,隨機開火:「還有你!卡什麼的大胸男!告訴你!阿桃會跟你交朋友80%就是因為你跟我有同樣的聲音,你還跟我有同樣的習性,喜歡吃甜食是吧?模仿我是吧?你這個友情的小偷!!愛情的騙子!!」
哪壺不開提哪壺。
卡塔庫栗眼睛都快變成豎瞳了,摸了摸圍巾,扭頭冷冰冰地看著銀時,像看著每一個曾經倒在他面前的對手:「你要是真的很想死的話,可以繼續往下說。」
這種程度的威脅還不如銀時每天上網面對的罵戰,他吸了口氣,准備繼續開噴,被辰馬好說歹說勸下去了。
這交流會看上去是沒有人會出來主持了,松陽環顧一圈,覺得還是得自己上。
剛笑著往前走了一步,就跟另外一個笑眯眯的人對上眼神。
馬爾高看松陽,松陽看馬爾高。
哈哈,收拾爛攤子專業戶來咯。
一邊一個,有他們倆帶頭,局勢總算在表面上安穩下來,雙方開始簡單交換信息。
「都是莫名其妙收到一張門票和一只頭盔,用相同的方式進入了異域空間。」馬爾高總結,「目前看來,這門票應該是隨機投放到跟她有過相當一段時間接觸的人群中,數量稀少。」
在這之前,他和認識的幾個人對過一圈了,似乎是在每個勢力範圍內只投放了一張門票。
按理說莫比迪克號上,他也好,老爹也好,艾斯也好,三個人人手一張門票也是不過分的,但馬爾高只找到這一張,就單刀赴約來了。
老爹說到底也跟小桃不熟,回頭也還得把信息轉告他一次,不如他自己來。
艾斯嘛……還年輕不是嗎?就慢慢等一下也沒關系的。
總悟看他那張波瀾不驚的笑臉,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很天真地湊過去發問:「這位……」
「叫我馬爾高就可以。」男人笑容和善。
「好的,馬爾高先生。」總悟眨巴眼睛,問他,「你今年多大了啊?」
馬爾高笑容一僵。
衝田總悟,男,水靈靈亮晶晶硬邦邦的十八歲。
馬爾高雖然不知道他的確切年齡,但也能看得出來這家伙一定是比自己小上許多,說不定比高杉桃都要小,年輕得跟艾斯有一拼。
……呵呵。
他輕輕吸了口氣,又恢復了笑容:「歲月的痕跡也是成熟的標志呢。比起幼稚的小孩,成熟的男人更有魅力吧?」
「這可難說咯~」總悟兩手交叉在腦後,剛剛刻意裝出來的天真模樣一去不復返,露出欠扁面孔,「比起瞻前顧後的老年人,果然還是死纏爛打的年下比較可愛吧。」
目光交織,火光四射。
旁邊還有個拽著辰馬問「27歲算很老嗎不算吧哈哈只是比18歲老了9歲而已對她來說年齡什麼都不算吧重要的果然還是我們的情誼吧?」的銀時。
松陽嘆口氣。
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
他慢慢露出一個微笑,心想算了,本來也不能指望他們和平共處。
環顧四周一圈,松陽站起身來,准備往其他地方走走看。
畢竟貫著交流會的名頭,不可能就只是擺著張圓桌讓他們在這吵架鬥嘴,爭風吃醋吧?
而且,小桃不知情的爭風吃醋又有什麼意義?要爭,就要爭到她面前,讓她知道才對嘛。
他走到房間的牆邊,伸手摸了摸,是很結實的牆壁觸感,並不虛幻,能量也沒有消散的跡像。
就在這時,空氣異常扭曲了一瞬。
在場大多都是武力值奇高的人,即刻抬頭看去。
「滴滴、滴滴——歡迎大家來到首屆jump特刊粉絲交流會。」
一只藍色光球旋轉著出現在會議桌前方的空中。
「首先提醒大家,本次交流會,作品主人公不會出席,如造成任何誤會,我們深表歉意。」
說是在表示歉意,但不等人插話,光球又劈裡啪啦發出聲音:「今日的交流會設有自由搏……交流時間、交易時間和信息傳達時間。」
「——不是啊你給我等等!!!剛剛你說的是自由搏擊吧?說的是搏擊沒錯吧?」
「是自由交流和交易時間。」
「騙誰啊!門票上不是都寫了嗎!肉/體損傷不在你們的保護範圍內,不就是支持自由搏擊的意思嗎?!」
銀時抽出洞爺湖,指著光球,一臉正氣凜然:「既然說了是搏擊,干什麼要開那個倒霉的未成年人保護模式嗎?!這裡可沒人需要那種東西,啊總一郎可能需要,他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十四歲的樣子可不能早戀,快點把他趕出去然後取消掉未成年人模式——」
他頭一轉,又盯上了對面的卡塔庫栗:「然後、我要讓這個無恥的小偷付出代價!!」
卡塔庫栗兩手抱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故意不小心的,這動作讓他的胸肌更加明顯,從小臂上方擠出來兩團鼓囊囊的,讓人很有戳一下的衝動。
粉色紋身下青筋微微凸起,幾乎像是在流動一般。
他聳肩:「可以,我支持。」
倒不是想跟那個卷毛甜食男胡鬧,而是如果他們確實能倒逼這該死的光團做出調整,那麼有一就有二,這之後或許能從一個全新的渠道,更快、更全面地得知她的消息,甚至參與她的冒險。
……況且這個卷毛男看著確實非常礙眼。
但光球充耳不聞。
連一絲光線的變化都沒有,柔柔浮在半空,看上去是個沒有「情緒」可言的玩意兒:「相信諸位已經閱讀了最新的漫畫連載內容。我們深深喜愛、十分關注的主人公高杉桃,正陷入了一個罕見的瓶頸期。」
話停在這裡,似乎想煽動起什麼氣氛。
但全場鴉雀無聲,場面突然變得尷尬。
銀時:「?」
卡塔庫栗:「?」
眾人紛紛:「?」
漢庫克最先開口,這位不論何時都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輕輕勾唇:「說話不動腦,就是這樣呢,總是叫人發笑。妾身可沒看出她有什麼瓶頸。」
在其他人開口贊同之前,她狀似無意地補充:「——如果你所謂的瓶頸期,是指她因為那個看上去有狂躁症的未婚夫而尷尬得不願意聯系老朋友,妾身還能勉強認可。」
「注意你的措辭,女帝。」燼只露出兩只眼睛,就能讓人感受到他強烈的不悅,「沒有公開舉辦宴會,邀請親朋認可的未婚夫,是不能被稱作未婚夫的。」
卡塔庫栗難得同意他的意見:「最多就是欲當未婚夫未遂,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而已。」
「媽媽」在正經的夫婿之外,也有些露水姻緣,卡塔庫栗對此並不陌生。
只要在婚姻存續期間收心,別的都沒什麼關系。
漢庫克說實在並不介意這個所謂的未婚夫,她自覺是完全不同賽道的競爭,於是故意道:「這麼說來,沒有公開舉辦宴會,邀請親朋認可的好友,也不能算是好友了?」
她那雙總是水光盈盈,看狗都深情的漂亮杏眼,挨個從自己身邊的熟人看到對面不熟的人:「原來也都是欲當好友、摯友、重要的人……未遂嘛。」
花子聽得想笑,看周圍這群男人一瞬間垮下去的臉就更想笑,嘴角還沒勾起來,旁邊「砰」地倒下去一個。
「啊!金時?你怎麼啦!一聽到未婚夫就暈過去了嗎?雖然我知道你很介意,但是你先別暈過去啊!以為自己是睡美人嗎?可是這裡沒有王子啊!不過宇宙星河王子阪本辰馬可以為了你試一試哦?反正我也不介意這個,啊哈哈——」
說完就朝他低頭,嚇得銀時一個原地後滾翻,完全沒有剛剛倒地的虛弱模樣。
他咳了半分鐘,又嘔了半分鐘,才對漢庫克皺眉道:「別以為你長得很美就可以隨便胡說了!我告訴你,人啊,不能只看外表,還是要看心靈!比如說阿銀我就有著一顆絕美無比的心靈,不管怎麼說都比那個莫名其妙的未婚夫好100倍!!」
總悟打了個呵欠:「能說嗎?老板,其實沒有人拿你跟桃子的未婚夫比……」
「不要說出這樣的短語啊總一郎君!!」銀時痛苦狀抱頭,「有的時候定語和名詞的搭配是需要細細斟酌的,稍不注意就會產生巨大的歧義哇!什麼叫做桃子的未婚夫?這種短語就不該出現在世界上嘛!桃子,和未婚夫,兩個名詞是絕對獨立的!就像加○大和○國一樣,桃子是桃子,加○大是加○大,未婚夫是狗屎……」
「喂喂,怎麼直接開始罵人了啊?老師呢?老板的老師呢?管一管啊——」
馬爾高觀摩著面前的《銀魂特色混亂圖景》,有些了然了:「難怪,我就說什麼樣的地方能養出她那樣的性格……」
花子聽了,忍不住辟謠:「不不,不要小看她,其實她在我們這裡也屬於是怪人中的怪人了。」
且不管未婚夫三個字一出又戳到了多少人的心肝,漢庫克的說法其實得到了普遍的認可。
高杉桃的戰鬥力有目共睹,更何況他們其中幾乎每個人都不是用眼睛看——那大多都是親自挨過揍的。
這麼一段時間的漫畫讀下來,他們實在沒覺得這新的一個世界裡,那些用指環玩火焰的家伙有比他們強到哪兒去。
「就算是像這個空間裡那樣調節了她的能力強度。」馬爾高平和地分析,「我想她在那個世界裡應該也是所向無敵的存在,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瓶頸可言。」
「還是說……」
波魯薩利諾接話:「還是說,對她在單純的『強』之外,有額外的要求?」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扭頭問對面的辰馬:「墨鏡小哥,看在我們都戴墨鏡的份上,回答老夫一個問題如何呢?」
「哦哦,你問你問,我看看我能不能答得上來!」辰馬總是很熱情。
「在這之前,你們有過這樣形式的會議嗎?或者見面?」
「沒有哦。」辰馬也學他的樣子摸下巴,「怎麼,這有什麼奇怪的嗎?門票上不是說這是首屆粉絲交流會嗎?」
波魯薩利諾搖頭,正欲解釋,辰馬忽然一拍桌:「啊!我明白了!你是想說她在你們的世界裡沒有遇到所謂的瓶頸期?」
墨鏡大將對著墨鏡青年撫掌而笑:「呵呵,果然麼,我們戴墨鏡的人都很聰明。」
他們倆人說話,其他人當然也都聽見了,不由就在心中思索起來。
這瓶頸期,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要真按照現實體驗來講,她在海賊世界待的時間並不短,遭遇的事情也不少,陷入的低谷比比皆是,為什麼沒有一個嚴肅到要召開粉絲交流會的瓶頸期?
……雖然粉絲交流會,聽上去也不是很嚴肅就是了。
那麼,《家庭教師》的世界有什麼特殊的?
花子輕輕擰眉,跟漢庫克坐在一起,低聲說:「其實從漫畫內容來看,她現在唯一一個算不上問題的問題,就是沒有點燃屬於她自己的火焰。」
但其實即便沒法擁有源於本人覺悟的火焰,小桃的能力在那兒也足夠把整個世界來回殺個六七十遍了啊?
她有些征求意見似的看著漢庫克:「你覺得呢?漢庫克……可以這麼叫你吧?你在戰鬥上的眼光比我更精准。」
漢庫克得說,這是一個很會跟人交談的女人。
她一開始來到這裡,就並不打算跟任何人產生交流,除了得到一些必要的信息之外,漢庫克沒覺得這兒有任何人的話值得她多聽哪怕一個字。
但豐田花子是一個非常,非常精明的女人。
她太懂得每個人心中最大的利益所在,更懂得投其所好,先談起高杉桃早年求學時的滑稽趣事,又很快講起她去到海賊世界之後花子是如何得到消息、利用消息,以及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而這些,都是漢庫克感興趣的內容。
所以現在被問到,她也不能不回答:「確實是這樣。……她所在的那一方,最大的敵人應該是那個白色頭發的輕浮男人吧?」
漢庫克撫摸著自己染成深紅色的指甲,柔聲說:「如果她真的想要馬上解決,其實也不是沒可能。」
「所以為什麼不解決?」燼不解,燼要問,燼開口,「之前就看得我窩火,干脆宰了那家伙不就好了?」
辰馬搖頭,跟波魯薩利諾達成一個詭異的同頻:「哎呀呀,黑羽毛大哥,你還真是不懂啊!」
他豎起一根手指,義正辭嚴:「那樣的話,不就不有趣了嗎!!」
燼匪夷所思:「……這世界上還有比結果更重要的事?」
既然是站在對立面的敵人,那麼遲早都是要打倒的,早打倒還是晚打倒有什麼區別?
不如說,在燼看來,就是應該早早把人扼殺在搖籃中才是對的。
看漫畫的時候,在高杉桃第一次遇見白蘭那會兒,他就感覺到這個男人有一股危險的氣息,恨不得立刻鑽進去替她把這家伙殺了,以絕後患。
總悟吹了個泡泡,也很大人模樣地深沉搖頭:「什麼都不懂啊,黑羽毛大哥,或者讓你選擇的話確實是這樣吧?但如果是桃子呢?」
如果是她?燼抽了抽嘴角,他怎麼會知道那女人會怎麼做啊?她永遠都會選一個誰都想不到的……
呃。
燼閉上嘴巴。
他好像有點懂了。
松陽適時補充:「況且,小桃現在的身份是教師吧?雖然說她自己解決掉一切危險,給學生們創造一個完美、和平的溫室,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這樣的教學理念……」
他說到這裡,臉上浮現一抹微妙的自豪的笑容:「她是不會認可的。」
雖然松陽並沒親眼見過教師身份的高杉桃,但他就是沒由來的這樣相信。
師生師生,學生總會在自己的言行裡無意識地傳遞老師的理念,這是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的。
固然她可以輕松消滅唯一一個稱得上boss的反派,然後呢?如果她瀟灑走人,之後再出現勁敵該怎麼辦?
又或者,更糟的情況,她解決了這家伙,也沒有辦法走人,這時卻沒有第二個實驗對像可以觀察,又該怎麼辦?
換做松陽自己,也不會這麼做。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當過高杉桃的老師,但來到這裡的都是聰明人。
集思廣益,實在也想不出這個所謂的「瓶頸期」到底有什麼好瓶頸的。
「與其說是瓶頸期,不如說是蜜罐期吧?」銀時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哼哼唧唧說,「那女人一看就樂不思蜀了啊,還18歲呢,總一郎君~~她現在身邊都是十四、十五歲的國中生,個個甜蜜蜜叫她老師老師高杉老師,還沒成年就搞這一套的家伙要怎麼當好JUMP的男主角啊!JUMP啊,可是需要斷情絕愛才能圓滿完結的好不好!所有突然談戀愛的JUMP漫統統都會惡評如潮!阿銀我也是18歲之後才逐漸意識到世界需要的不僅是我的美貌和嬌弱……」
這回換辰馬開始嘔了。
眼看話題快要歪到天邊去,光球閃了兩下,再次出聲。
「如果說跨越了這一次的瓶頸期,她將會擁有更加超規格的力量,可以跨越原本次元的界限,不再只能收取諸位的來信,而是可以面談……」
光球的聲音平淡無波,但在有心人聽來卻逐漸變得十分迷人:「——甚至,可以短暫地將諸位牽引去她所在的世界呢?」
「即便如此,也不願以粉絲的身份、以讀者的身份,讓我們的主人翁更加努力嗎?」
第205章 補習與烘焙與保護 一個無論什麼時候都……
好老師高杉桃正在盡職敬業地充當沙包。
說是沙包可能有點太低估她造成的傷害了, 但高杉桃發誓她已經盡力抑制自己想要還擊的衝動,就算當陪練,也只是閃避著學生們的攻擊而已。
……偶爾會有人猛衝剎不住車, 自己往地上跌倒,這就不能怪她了吧?
…………偶爾會有人精心計劃的進攻被她見聞色輕松看穿後閃開, 自尊心受挫失去所有力氣和手段,這也不能怪她吧?
「……高杉老師,到底是從幾歲開始學打架的?」綱吉在餐桌上小聲問, 比起問, 其實更像自言自語,「我以前一直以為雲雀學長那樣一定就已經是從生下來立刻開始學格鬥的模樣了,但高杉老師比雲雀學長還要厲害……」
她顯然年紀也並不大,真叫人摸不著頭腦。
獄寺還沒體會過高杉桃的沙包服務,只能靠面前兩位的表情推測。
今天被陪練的山本已經維持不住微笑了,伸手去夾壽司都抖筷子, 只能低頭挨著碗邊扒飯。
……只是不知道他是猛衝剎不住車的, 還是計劃被看破的。
再回想起前兩天十代目被陪練時,整個人都從彩色生物退化成黑白作品的慘樣, 獄寺心裡開始打鼓。
表面上還是要強撐的, 避免十代目擔心,實際上獄寺對自己並沒什麼信心——他根本就還沒破解SISTEMA C.A.I!!
那是十年後的他留下的彭格列匣,但根本不成型,也沒有拼湊的思路,獄寺連吃飯的時候也想著這件事。
碧洋琪作為獄寺的主教官,對他的訓練並不是時刻緊盯,也沒有親自過招,只是放出匣兵器嵐之蠍子讓他對付, 其余時候當撒手掌櫃。
獄寺因此得利,也算瞞了一段時間。
但要是高杉老師找上門來,說不定都不用交手,她就能看出獄寺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進步。
沒有進步,本身就足夠讓他羞恥了。
固然獄寺看上去是一個標准的不良少年,一副對成績根本不看在眼裡的模樣,但是每次考試拿到滿分,他也覺得是不錯的體驗 ——至少能夠讓十代目臉上有光。
而現在,明明在這樣一個緊迫的時代,戰鬥力卻始終沒有取得進展,不僅丟人,還會讓十代目擔心、讓十代目分心!!
這簡直是獄寺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但是又該怎麼辦呢?明天就要迎接高杉老師的陪練,難道他要想點辦法堵住她的嘴,讓她不要說出去嗎?
……可以嗎?
誒?可以嗎?用吃的可以嗎?說不定呢?說不定她就是這樣簡單好懂善解人意的體貼老師呢??
獄寺沒發現自己的腦回路已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開始認真盤算起這個根本不算打算的打算。
他當然也是會做一些簡單飯菜的,他在並盛是獨居,大部分時間吃飯在便利店和小賣部解決,偶爾也會開火做點什麼——比如煮拉面和煎雞蛋。
…………這些當然都不能稱作任何賄賂。
左思右想,獄寺實在沒了轍了,只好轉頭去求助京子和小春。
這兩位剛從十年前來到十年後時,心情一直很緊繃。
獄寺綱吉山本三人也有留意到過,原本打算去勸慰,但轉天就發現兩個女孩心情一下好轉了。
後來問了裡包恩先生才知道,原來是高杉老師和他老姐一起,給兩個女孩規劃了日程安排。
驟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是個人都會慌張,這並不奇怪。
獄寺三人一來就浸泡在緊張刺激的訓練之中,恨不得左手拿糖,右手拿鞭子,自己驅趕著自己往上奮不顧身地進步,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不自覺考慮一些不敢深思的問題。
……十代目的媽媽去了哪裡、山本的父親為什麼會死、十年後的他自己為什麼會眼睜睜的看著十代目死在自己的眼前,卻沒能跟白蘭那個混蛋同歸於盡?
不止獄寺自己,他知道其實十代目和那個棒球混蛋也經常有睡不著覺的時候。
不過在訓練量驟然加大後,這種情況得到了顯著改善——根本沒工夫想東想西,已經累得洗完熱水澡上床倒頭就睡的程度。
獄寺是沒覺得他們這樣,就比那兩個女生要有多麼值得尊敬,或更值得拿出來說些什麼。
假如她們有足夠戰鬥的能力,也會被抓來往死裡訓練,只是她們沒有而已。
當然,這樣的現實也無可避免地讓京子和小春有了更多胡思亂想的時間。
在這種時候,直接拉出一個日程表,把她們倆每天的時間填得滿滿當當,反而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主意。
他私下扭扭捏捏去問過碧洋琪,姐姐大人笑著說隼人,這關你什麼事呢?與你何干呢?你的匣武器已經研究成功了嗎?你的SISTEMA已經完全掌握了嗎?你能成為有效的戰鬥力了嗎?
獄寺落荒而逃。
但他心裡相信,就算這件事不是高杉老師主導,她也一定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畢竟有誰會在末日時期的基地生活日常規劃裡安排數學國文英語社會的科目復習啊!!誰會這麼愛學習啊!!只有真的老師會這麼做吧!!
第二天特訓現場,聽見他如此抱怨的高杉桃簡直百口莫辯:「真不是我好嗎?是小春要求的啊!小春說她來之前還在准備期中考試,回去之後不知道能不能用『老師其實不騙你我去了一趟十年後拯救世界』這種理由請假,所以還是要復習……」
說著,很順手地接過獄寺遞過來的香甜小賄賂。
「這個是京子做的吧?檸檬戚風小蛋糕。」她又一眼看出來,「她們兩個的日程基本上除了考試復習就是烘焙料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並盛大學要開設烹飪系了。」
獄寺一驚:「你能看出來?」那他還賄賂個什麼勁啊!
高杉桃哼哼:「我當然能,行程表都是我看著她們寫的。」
「不是、你就沒想過這可能是我做的……」
「?」
高杉桃那一臉茫然的表情太傷人,獄寺放棄了掙扎。
一開始,確實是因為小春和京子看上去太慌亂,無事可做,所以碧洋琪和高杉桃一起提出給她們找點事做。
又不知道做什麼比較好,干脆叫她們自己想。
京子想做烘焙,是因為她一直就很喜歡烘焙,做這個能靜心。
小春提出要復習之後,兩人立刻達成共識,用京子的烘焙成果來換取小春的幫忙復習——三浦春所在的女校等級相當高,她本人也成績優異。
高杉桃聊起這個,忍不住跟獄寺吐槽:「雖然這不重要,但我得說,我講究的是快樂教育。雖然說悠閑一代已經對這個詞充滿抱怨,但我是體育老師,我講究快樂教育,其實也影響不了你們的課程安排,所以我就堅持自我了,那咋了?」
獄寺眼神略顯迷茫,高杉桃看他一眼,懂了:「你是歸國子女,我跟你講什麼悠閑一代?沒事了沒事了。」
獄寺切了一聲:「悠閑一代我雖然不知道,但是什麼快樂教育,都是騙人的!與其說是快樂教育,不如說是科學教育更貼切。」
像他——雖然這麼說自己好像有點惡心——從小衣食無憂,甚至可以說出生豪富之家,無需為生存發愁。
就算什麼都不學,一輩子當只米蟲,也能當得光鮮亮麗惹人歆羨。
但還是從小排滿各種課程,感興趣的不感興趣的交錯穿插,為的就是提升他的專注力,同時提高學習效率。
他的眼睛裡倒映著模擬環境裡虛假的黃沙,低聲說:「不管是科學教育還是快樂教育還是嚴格教育,說到底都是要提高學習效率,沒有誰是為了讓孩子感到快樂才讓他去上學的。」
高杉桃坐在他旁邊啃蛋糕:「所以你的學習效率怎麼樣了?我聽碧洋琪說,你到現在連彭格列匣子都還沒搞懂誒。」
「……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姐也真是的,怎麼就到處亂說啊?我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好不好!」
「真的?」
「真的!」
「真的?」
「……假的。」
獄寺不想瞞一個他直覺根本瞞不住的人,那樣看上去會很像跳梁小醜。
干脆自暴自棄:「算了,高杉老師,我就直接跟你講吧,我可以打開彭格列匣子,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用。」
他把筆記往桌上一攤,高杉桃抬頭看了眼,表示愛莫能助。
這上面全是獄寺自己的加密語言,腦回路估計也是他的獨特版本,高杉桃翻了兩頁就困了,往旁邊一躺。
獄寺在那嘩啦啦翻頁,感覺再用點力氣就要把本子直接撕碎了,高杉桃聽得可憐,坐起來跟他說:「其實你別擔心,我也沒有什麼進步。」
這一瞬,獄寺看她的表情就像綱吉看他數學考一百分的表情。
大概就是「你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進步沒完沒了了是吧有點煩人了哈」的意思。
高杉桃聳肩:「我只告訴你哦,這是我的秘密——我其實沒辦法點燃火焰。」
模擬環境操縱室裡安靜下來,半晌,獄寺才聲音很輕地問她:「……真的?」
高杉桃點頭:「真的,千真萬確,你沒發現我從來沒有用過火焰嗎?」
「我發現了啊?但我以為那是……」
以為那是你在讓著我們,或者守護一下大家本來就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啊!
獄寺表情有些糾結。
他確實從沒想過這個可能。
「是不是戒指的屬性不對?試試我的?」他把彭格列戒指遞過去。
「所有戒指我都試過了。」高杉桃又給他推回去,撥弄一下已經被發得發皺的筆記本,「不行就是不行。」
在獄寺絞盡腦汁開口說些怪話安慰她之前,高杉桃斜眼睨他:「現在心情怎麼樣?說實話。」
「……稍微,放輕松了一點。」
獄寺垂著腦袋,有些羞愧地承認了。
看到別人也過得沒有想像中順利,他應該要更擔心、更焦慮,才符合十代目左右手的身份——但他沒有辦法說謊。
獄寺知道自己很多時候不算坦誠,喜歡用模棱兩可的態度敷衍別人,但他始終記得,有人對他說過,「不要對自己說謊」。
——「這個世界上會對你撒謊的人已經太多了,隼人,所以無論什麼時候,至少自己不要對自己撒謊,好嗎?」
……果然。
真正承認自己沒有想像的那麼能干、自立、八面玲瓏、無所不能,反而讓他肩膀一輕。
獄寺反而很好奇:「你……為什麼能直接說出這樣的話呢?」
要說來自別人的期望,她應該感受得到更多才對吧?
他們幾個學生當然不用說,女孩子們也依賴她、老姐和拉爾跟她交情不錯、裡包恩先生也什麼都跟她商量、病房裡還有個半條命都歸她管的六道骸……
她為什麼能坦然地承認自己有做不到的事?
不會覺得這樣很丟人、很弱小、很容易被別人看扁嗎?
高杉桃唔了一聲:「獄寺君,你知道為什麼我會當體育老師嗎?」
這是要講人生經歷和心路歷程了嗎?重要情報!!
獄寺一個鷂子翻身,撿起黑框眼鏡戴上,頭發一扎,小筆一捏,隨時准備埋頭記筆記:「請講!!!」
高杉桃不忍直視地搖頭:「你啊,還是什麼都不懂……」
她的表情慢慢、慢慢,變得猙獰起來:「因為、我啊,你面前這個高杉老師——根本就不會講課啊!!」
從三葉姐談戀愛她被迫安慰總悟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她的話術就沒有過一丁點的進步啊!!!
「想讓我寬慰你,也太小看這個殘酷的世界了。」老師大人冷笑著站起來,往黃沙紛飛的戰場一指,「進去!今天的訓練照常!」
「不、誒?等下、你這個女人!因為惱羞成怒就欺負學生嗎?!高杉老師——高杉桃!!不——」
獄寺的慘叫被淹沒在黃沙裡,高杉桃隨便戳了兩下操縱板,按碧洋琪說的那樣放出嵐之蠍子陪他玩,然後往座椅上一倒。
忍不住又翻開系統後台的讀者來信。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難道是之前吞掉的數據一口氣吐出來了?突然來了很多信。
還有些人從沒寫過信的,不知道怎麼想的,也來信了。
可能看見她在忙著點燃火焰吧?大家的主題都差不多,講火焰、講信念、講覺悟。
高杉桃一開始以為是要傳授什麼秘籍,畢竟寫信過來的人裡大多數——從銀時到總悟,從卡老師到馬老師——個頂個都是戰鬥天才。
結果看到最後,每個都在說,不著急。
點不燃火焰,又有什麼關系呢?不著急的,你已經很厲害了,難道這個世界除了變強,就沒有別的感興趣的事了嗎?
嗯……那當然是有的。
可愛的學生、好吃的點心、雖然沒有殺傷力但像闖關小游戲的外出購物行動、還沒醒過來的骸哥、還沒見上面的雲雀老板、還有疑似坑了她一把的教父大人、以及時不時就會想起來的瓦利亞老家……
有趣的人和事,想要體驗的故事,還有很多。
不著急。
她不能這樣告訴獄寺,因為這小子不是會對別人言聽計從的類型,連綱吉讓他休息都會被陽奉陰違,高杉桃可不覺得她的話比堂堂唐家大……不是,堂堂十代目的話還要管用。
但她可以穩住自己。
一個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幫學生兜底的老師,才是好老師,對吧?
*
剛來到十年後的時候,無論京子還是小春,都恰好落在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
以前了平在的時候編些謊話,京子會相信,是因為了平是她最信賴的哥哥。
但基地裡畢竟沒有了平,更別說小春的家人都不在這裡。
綱吉他們為了安撫女孩說的謊話,實在沒有什麼力度,很快就叫人動搖起來。
不過無論是京子還是小春,都是非常體貼別人的性格,她們能看出那三人因為訓練精疲力竭,出現在飯桌上時常常鼻青臉腫,累得吃飯睡覺同時完成,倒是因此始終不好提起這些話。
這天高杉桃做主給獄寺放半天假,隔壁兩家也不知道吃錯什麼藥,提前結束訓練,大家難得精神抖擻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三小只難以避免地談起訓練,又後知後覺,想用拙劣的謊言瞞過去。
只是這一次,沒有他們以往那麼順利。
「到底是在訓練什麼,不可以告訴我們這一點嗎?」京子問。
「可是京子,知道這個也無濟於事吧?」綱吉堅持,「我們會處理好一切的,所有危險都不會進到基地裡來,你們只要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我、我們只是想……」小春睫毛半掩,酒紅色的眼眸垂著看向桌上凌亂的盤子,「我和京子只是覺得,如果能對大家在做什麼更了解的話,可以更好地幫助到你們。」
綱吉不是第一次聽見她們這麼說。
有時是小春,有時是京子,女孩們總是想能多做一點什麼,幫上他們的忙。
他對此當然是非常感激的,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她們,被問多了也只是徒增煩憂。
而且……
在這之前,老師們都是在另外的時間單獨用餐,今天因為訓練提前結束,所以才坐在一起吃飯。
他難免會想,讓裡包恩、拉爾、高杉老師她們聽見,會不會覺得是他、獄寺同學、山本,他們三個人作為應該解決這件事的人,沒有做好該做的事?
畢竟說到底,牽連了所有人來到十年後的,其實是他自己。
綱吉一直是這樣認為的,也認為既然如此,他就應該要安撫好大家的情緒。
在這之前,一直自私地沉溺於自己的緊張之中,已經讓他相當自責和慚愧,要是將這件事暴露在高杉老師面前,難道不會給她留下自己很不負責任,又或沒有能力的印像嗎?
不知道為什麼,成績差一點,讓她知道,綱吉不覺得有什麼;
但讓她覺得自己品行不夠好,或者保護其他人時顯得能力不足,會讓他有一種格外強烈的羞恥。
……就好像某種直覺在告訴他,在她眼裡的「沢田綱吉」,本不該是這樣的人。
小春還在輕聲地說些什麼,京子在旁邊補充,總而言之,還是想要知道一些有關這世界的情況。
綱吉原本可以輕言細語地把這一段哄過去,她們其實也不會問什麼非常根本的問題,只要學會避重就輕,就能周全地吃完一頓飯,但……
他握緊了手裡的筷子,幾乎能聽見自己牙齒摩擦發出的聲音,順著骨頭傳到進耳朵裡。
不要再問了,他想說,不要再問了!你們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就安全地待在基地裡,什麼都不要知道、什麼也不要問,不好嗎?不要察覺我們的無能為力、不要察覺我們也沒有辦法那麼有信心地保證能回到安全的十年前……
更不要讓我不得不把這麼多的無能為力,徹底暴露出來——
「嗯?怎麼,你們還沒告訴她們嗎?」高杉桃喝了口水,放下杯子。
聲音很響,但很脆,將綱吉從夢魘一般的自我催眠中驚醒。
他張了張嘴,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聽見獄寺君無語地制止:「你這、高杉老師,你要說什麼——」
高杉桃看了一眼裡包恩,這家伙把玩著列恩牌手槍在那裝死,她就不客氣地直接說了:「京子、小春,要是真的想知道的話,跟我保證!不管情況是什麼樣——今天晚上都得好好睡覺。」
「哼哼,還以為您要說什麼呢。」小春得意地抬起下巴。
她舉起手,原來她的右手和京子的左手一直在桌子下握在一起。
「小春和京子已經約好了,不管真相是什麼,我們倆都不會驚慌的,今天晚上也會好好睡覺,明天也會好好生活的。」她笑著說。
三浦春有一張活力四射的臉龐,見過她的人都會承認。
但當她把聲音放平,安靜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時,看上去又很鎮定。
似乎無論什麼樣的風浪,都不會讓她和京子動搖半分。
綱吉不由微微張開嘴。
這、這跟他設想的情形完全不同……
高杉桃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反正她早就打定主意,只要這兩人問了,她就肯定會說,於是就直接說了。
「這裡就像你們知道的那樣,是十年後的世界。之前你們應該也偷偷猜想過吧?這裡很危險,不過不是那種喪屍末日的設定……」
「哈咿?!不是嗎?小春一直以為是有什麼變異物種呢!阿○達那樣的、或者變○人那樣的?」小春驚呼。
京子在旁邊猛猛點頭。
她喜歡玩刺激的游樂設施,但對恐怖片接受比較無能,是那種很菜但很愛看的類型,經常看完全程之後還不知道鬼長什麼樣子。
「我以為是靈異世界,所以才會要躲在地下。」京子有點不好意思,「這麼想是不是有點奇怪?」
「躲在地下不是會更鬼氣森森嗎?」高杉桃滿頭黑線,「不是那種啊!一定要說的話,有點像第三次世界大戰開戰了,你們可以這樣設想。但對戰雙方是日本和意大利。」
小春有點震驚:「……哈、哈咿,這個規模聽上去,也不像是世界大戰哇……」
高杉桃差點笑噴,拍拍胸口,好懸沒嗆死:「小春,你、你果然是有點文化的。」
小春不明所以,但被誇了!遂驕傲挺胸。
反正話都說到這裡了,碧洋琪也加入進來,深入淺出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通,大致講了講彭格列和密魯菲奧雷的恩怨情仇。
小春理解地點頭:「啊,早說嘛,小春還一直以為要麼是《釜○行》,要麼是《咒○》呢。」
京子是《咒○》派的:「也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有點點遺憾呢。」
又很快陽光燦爛起來:「這樣的話,至少晚上穿過走廊的時候,我就不用害怕哪裡突然有鬼闖出來了,嘿嘿。」
小春跟她握著手,兩個人肩膀挨著肩膀,像兩只並蒂向日葵搖來晃去:「就是啊,太好了!嘿嘿。」
還樂呢,這兩個萌萌的小東西。
拉爾一直一語不發,高杉桃以為她帶著護目鏡在偷偷睡覺,這時忽然說:「既然這樣,是不是該在日程裡加一點保護自己的課程?」
京子興致勃勃地揍了幾拳空氣,出拳的姿態很像樣:「可以嗎?我也想跟敵人戰鬥!」
小春很敬佩:「果然、不愧是未來要成為警察的女人!!」
高杉桃一聽,頓時不困了:「真的?京子你以後想當警察?跟我學!跟我學啊!我有經驗!我教你!第一招,上門求職,要點就是厚臉皮——」
這下大家都用= =的表情看過來了。
你這是什麼經驗啊,高杉老師?
二十歲出頭當上國中老師就已經很不錯了,上哪有的警察工作經驗?
總不能說,是上輩子當過警察吧?
而且你這個經驗分享聽上去也太不靠譜了啊??
高杉桃一臉冤屈。
是啊,沒錯啊!干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啦!!上輩子當軍人上上輩子當警察,就是這麼可靠的女賓一位,再質疑就統統給你們關到牢房裡去信不信啊!!
「……就算這些都是真的,不是你的妄想,也不是你給自己設定的轉世。」獄寺搖頭,「我也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心狠手辣的警察……」
一言不合就要把良好市民關到牢房裡去,這完全就是黑警吧喂!!
悠于 2025-8-16 13:46
第206章 好消息 只是突然聽說我的學生坐上了私……
第二天依然是獄寺的特訓, 高杉桃想這小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順利用好匣子,干脆摸了本書准備在旁邊陪讀——字面意義的那種。
結果看了半天沒人來,高杉桃納悶了。
他也不是那種會無故翹訓的類型啊?
遂出門找人, 很快經過監控室,發現裡面燈火通明。
哦, 對了,今天輪到獄寺他們出門巡邏。
原本是沒有這一茬的,但裡包恩覺得光是跟他們幾個老師對打實在沒什麼意義, 他們又不會對學生下死手。
綱吉在旁邊尖叫「怎麼不會!!」, 被拉爾冷冷一瞥,立刻安靜了。
安靜地流寬面條淚,怎麼不算安靜呢?
總之,裡包恩大魔王發話,就這麼在日常訓練之外給三小只安排了時不時出門巡邏的工作,以期讓他們適應對著真人開匣。
高杉桃想起這茬, 也意識到訓練估計是泡湯了, 回頭去廚房順來幾只早餐剩下的涼包子,重新蒸熱, 端來監控室裡吃。
裡包恩和強尼二坐在裡面, 見她進來,隨口問她進展如何,高杉桃搖頭。
進展,當然是問她點燃火焰的進展。
裡包恩很有前車之鑒,沒有立刻判斷這是毫無進展,謹慎地問:「是不夠吃?沒時間?不知道?還是沒進展?」
高杉桃:「不夠吃。」還給他一個贊賞的眼神。
裡包恩:「……」
他就知道。
有人少吃多餐,有人多吃少餐,高杉桃是多吃多餐。
飢餓對於她是比疼痛更難以忍受的東西, 所以強尼二讓做飯機器人每天特意留一部分飯出來,這樣一來,她隨便什麼時候突然餓了,到廚房都能發現不用處理就能吃的食物。
高杉桃叼著一只包子看向屏幕。
按理說,獄寺和山本這個組合,還沒有到能夠讓人安心派他們出去巡邏的水平。
實力是另一回事,不過這兩人最近很不對付,出於安全考慮,其實該塞點其他人一起行動才對。
但其他人,其實也沒有什麼人選——碧洋琪和風太兩個人才執行過一次外出任務,剛回來不久,還在基地裡修整。
拉爾跟綱吉昨天的訓練太過激烈,今天一個肌肉拉傷,一個舊傷復發,雙雙靜養中。
「——而就在今天凌晨,我們收到了來自雲豆的信號。」裡包恩說。
人手不足就是這樣,所以權衡之下,由裡包恩做主,派獄寺和山本出去干活。
裡包恩看她三兩下把包子吞完,說:「還有一個好消息——六道骸的身體有了相當的好轉。」
「真的?」高杉桃喜出望外,「他要是醒了,庫洛姆的下落應該就很好得知了吧?」
雖說另一位霧守的行蹤很隱秘,他們也一直聯系不上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但六道骸肯定是清楚的。
裡包恩端起咖啡:「也許。反正強尼二的醫療機器人是這麼說的。」
「是的,就像裡包恩先生說的那樣!高杉大人,您放心,最晚兩周內就能轉醒!!」桌對面的強尼二美滋滋說。
「兩周!」高杉桃先是一樂,又覺得不對,「兩周?兩周之後我們都爆破完梅洛涅基地了吧?」
強尼二保持微笑,嘴往旁邊一撅,吹起口哨。
裡包恩輕笑一聲。
高杉桃懶得理他,反正能醒就是好事。
又問裡包恩小春和京子去哪兒了?得到了一個「已經做完早訓,又回去復習了」的答案。
早訓是簡單的體能訓練,可能也談不上訓練,就只是跑跑步拉伸一下,教練是今天沒出門的碧洋琪和風太。
但是復習???
……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勤奮?學業壓力這麼大嗎??
首先排除她自己干過的並盛中,那裡完全是混子天堂,只要遵紀守法就能順利畢業。
所以是女校嗎?女校這麼恐怖嗎??家裡有個數學教授爸爸也太辛苦了吧,小春!!
高杉桃估計一平和藍波也跟著去了,他們一向很黏京子和小春。
強尼二聽了又湊過來:「其實藍波大人本來是要來這裡跟我們一起看監控的,被裡包恩先生……」
他用手比了個槍,biubiu兩下。
高杉桃:「……」
她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人家才五歲……」
裡包恩圓眼珠一轉,瞥她,甜蜜說:「人家也才五歲~~」
…………我的天哪,竟能如此不要臉。
二次元界流傳著一個【干什麼都不會ooc的人!】名單,大致由這個白毛、那個白毛和另一個白毛構成,但現在看來……
這個黑毛感覺也能榜上有名啊?
高杉桃甘拜下風,認輸抱拳:「好的,五歲的裡包恩大人,」
說話間,監控畫面上忽然電光一閃。
彭格列基地的監控畫面大多來自固定好的監控攝像頭,這些攝像頭密集分布在基地出入口附近,其他地方較少。
所以外出任務時,大家會自覺帶上便攜攝像頭,這時電光閃爍的,正是獄寺身上便攜攝像頭的畫面。
獄寺和山本兩個人,正在屏幕裡指著對方大肆輸出。
謔!
監控室裡的三個人頓時坐直了。
就愛看這……不是,主要還是很關懷學生的身心健康和友情啊!看吵架只是一種形式!不吵架怎麼發泄自己的情緒?一直憋著會憋出大問題的!
吵起來!吵起來!
獄寺對山本有脾氣是常態,就跟他是個男的這個事實一樣,沒什麼好關注的;但山本近來也對他有脾氣,這就叫眾人吃驚了。
雖然是老生常談,但初來乍到,又是這樣一個不安定的社會環境,就跟動物有應激反應一樣,人當然也會有變強的壓力。
不夠強,立刻就要面對受傷、甚至於死亡的威脅,換作是誰心情都不可能好。
山本再怎麼天然心大粗神經,也是個未成年國中生。他的焦慮雖然不明顯,但細心些的人多少都能看出來,也都理解。
高杉桃在輾轉幾間訓練室裡揍人的時候也有察覺,但山本並不是喜歡聽人安慰的性格。
而非常湊巧,高杉桃,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也不是一個很會措辭安慰別人的人,每次被山本一打岔就忘了這回事,干脆不提了。
她盯著屏幕,固然知道這兩人最後終究會把話說開,但看著屏幕上被伽馬帶電的雷屬性台球套裝和一對黑狐撞得死去活來的獄寺和山本……
還是忍不住問:「要不然……我出去撈一把?」
裡包恩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老毛病又犯了你。」
他頓了頓,用一種很新奇的語氣,吹捧一般說她:「看不出來,我們高杉老師竟然還是個鋤強扶弱、疼愛後輩的類型啊。」
「……」高杉桃撇嘴,「那咋了?」
這有問題嗎?她就是見不得自己人被伽馬欺負嘛!明明是可以贏的!!
尤其是她見過十年後獄寺跟伽馬的相處,心說在她離開到重回這裡之前,短短一段時間裡,不知道兩人關系有沒有產生變化,但被認識的人揍成這樣,多多少少會有點丟人吧?
到時候十年後的獄寺回來知道,照他的脾氣和自尊,不得活活氣暈過去?
擔心一下也沒什麼吧……畢竟她也算是、至少有一半是彭格列的成員?……呃,至少是成員家屬?
說到這個家屬問題。
就不得不提一下她的未婚家屬,Xanxus,和共同財產之瓦利亞。
其實羞恥也就那麼幾天的事,高杉桃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准備聯系一下她那不知道該算娘家還是婆家,總之是要聯系一下的暗殺部隊瓦利亞。
也順便得知一些意大利方面的消息,畢竟庫洛姆現在還沒有音訊,了平也還在意大利逗留。
但是她那只從十年後帶回十年前、又從十年前帶回十年後的手機,出了很大問題。
從十年後帶回十年前的時候還好,畢竟手機只是科技高端一些,在日本把運營商一換,照常使用。
但來到這一次的十年後,白蘭就差宣布自己是地球之王了,人跡所到之處,通訊信號幾乎都被他壟斷。
為了適應彭格列基地的內部通訊網,她的手機被送去給強尼二改裝。
問題就出在這裡。
她的通訊錄裡原本存著瓦利亞幾人的內部通訊號碼,一改裝,呵呵,全部清空了。
當然了,對面也有她的聯系方式,如果著急的話是可以打電話或發消息過來的。
但瓦利亞格外沉得住氣。
沉得住氣,跟瓦利亞,這兩個詞就跟牡丹和睡覺一樣,一丁點關聯性都沒有。
高杉桃現在看著自己的手機,就像看一只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隱隱能感覺到對面那種怒極反平靜的態度——我們可不會主動打電話,你自己看著辦。
…………問題是,我真的不記得你們的號碼了啊!!!
她只好又把手機扔給強尼二,讓他無論如何想辦法復原通訊錄的數據,至今未果。
裡包恩吹了聲口哨,讓高杉桃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畫面上。
原來獄寺在戰鬥中更深一層地領悟了他那只匣兵器的作戰方式,兩人也開始慢慢學著合作起來。
只是比起伽馬,兩個小孩對戒指和匣兵器都還不熟練,本體實力又不像高杉桃這樣可以完全抹消掉這種差距。
雖然中途不乏靈光一閃的配合,但很快就被揍得回天乏力。
高杉桃看得於心不忍,坐在旁邊跟裡包恩嘀嘀咕咕:「……你就別看這金發男一臉溫文爾雅,好像賈維斯轉世、塞巴斯蒂安還魂,其實當年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根本不是這麼雲淡風輕的人設!還不是要為自家boss發愁焦慮?恨不得讓老天索他的命別索他boss的命……都是演的!」
裡包恩扶額。
這女人,也是什麼都敢說。自從她來自十年後這層身份被他知道以後,就開始口無遮攔起來。
……也不對,她其實平時就很口無遮攔啊?
這麼一想,阿綱、獄寺到現在還沒有一丁點察覺,對比之下,裡包恩竟然覺得她是很聰明,很警惕的了。
不過情報總是很要緊的,裡包恩從中敏銳地挖掘出來boss大人這個關鍵詞。
密魯菲奧雷,眾所周知,是傑索家族和基裡奧內羅家族的合並體,以前的傑索和現在的密魯菲奧雷,boss都是白蘭。
但聽高杉桃的口吻,似乎伽馬效忠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們原來基裡奧內羅家族的boss,而這個家族……
裡包恩稍事回憶,提起一個名字:「尤尼?」
高杉桃點頭。
裡包恩就不說話了,估計在頭腦風暴之中。
高杉桃就有點坐不住了,又不讓出去幫忙,這場戰鬥的結局她也不是不知道,正好包子也吃完了,起身准備走人。
裡包恩沒攔她,但身邊這個家伙站起來就沒了動靜。
他抬眼,眉頭輕輕一動。
不知什麼時候,原本紅藍綠三原色大轟炸的屏幕上,出現一張水墨畫般男人的臉。
黑白分明,整個畫面為之一清。
上挑的鳳眼盯著攝像頭,比十年前成熟許多的面孔上,露出一個淺到無法察覺的微笑。
然後開口,知道攝像頭無法傳遞聲音,於是只做了嘴型,比平時說話是稍稍誇張一些,那張臉卻依然冷淡清麗,半點不顯得猙獰。
裡包恩仔細辨認,發現這位突然出現在屏幕上的彭格列最強守護者,十年後的雲雀恭彌,只是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高杉桃。
唔。
難怪她突然站著不動了。
裡包恩有點幸災樂禍。
這是,老師反被學生點名了啊。
*
雲雀登場,雲雀秒殺,雲雀凱旋。
能稱得上凱旋的確實只有他一個人,山本和獄寺昏迷不醒,他倒好,一塵不染地踩著皮鞋就從並盛神社走進了彭格列地下基地。
推開會議室的門,皺了皺眉,勉為其難走進來。
所謂三人成眾,超過三人,在他眼裡就是群聚。
這會兒會議室裡,高杉桃、裡包恩、強尼二、碧洋琪、風太,已經嚴重超標,加上他自己跟草壁,以及聞訊趕來的綱吉、拉爾……
雲雀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當場出擊,朝著高杉桃就是一記浮萍拐揮過去。
「誒?不是?怎麼就盯上我了?!」高杉桃正在跟拉爾確認密魯菲奧雷士兵身上攜帶的最新科技水平,堪堪閃過,看上去似乎沒有空隙還手。
雖然知道高杉老師應該是能應付的……綱吉一咬牙,還是挺身而出。
「哇哦,小動物。」雲雀眼裡露出一種幾乎可以稱作是驚喜的情緒,「你要試試嗎?」
他雖然是在問,但其實根本沒有給綱吉留回答的余地,浮萍拐一點沒停,朝著他繼續砸下去。
綱吉下意識抬手抓住,緊接著左邊砸過來一記更快更猛的攻擊,猝不及防把他揍飛出去。
雲雀爽了一把,沒急著再對高杉桃動手。
他走到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凝視她片刻,無趣地嘖嘴:「……算了。」
「?」高杉桃疑惑,高杉桃理解,高杉桃憤怒,高杉桃不干了,「哎!不是?等等?!」
橡膠橡膠——下雨天留客天!!
她伸長手扣住男人的肩膀:「什麼算了,怎麼就算了?看不上我還是怎麼回事啊?打一架啊!快點!我不干了!現在我們倆必須得打一架!」
兩只浮萍拐化作兩道紫色火焰收進匣子裡,雲雀打了個呵欠,手指摩挲胸前口袋裡的小刺蝟:「不要。我要回去睡覺了。」
「不是?大白天的你睡什麼覺啊!你又不是貓頭鷹!還是怎麼說,我無聊到你了??哇……很久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了!!」
高杉桃手裡刀都拔出來了,草壁追過來,抱著她胳膊勸她:「高杉老師,算了算了!恭先生沒有要羞辱您的意思,算了算了……」
「?」高杉桃扭頭看他,「草壁……」
草壁不好意思地松開她,後退半步,衝她鞠了一躬:「高杉老師,我也是前幾天才切實獲得了這段記憶,之前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沒有沒有,招待很周很周,之前我們也沒見過幾面啊,最多就是雲雀老是上瓦利亞找我打架的時候有點煩……等等?」
高杉桃意識到華點,趕緊追出去:「雲雀恭彌!你肯定也想起來了吧?見到老師為什麼不叫老師——!!」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雲雀現身當晚,六道骸也醒了。
高杉桃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雲雀家吃飯。
對面坐著也是今天回來的笹川了平。
他先去基地把一並帶回來的庫洛姆安頓下來,剛見到高杉桃的時候顯然吃了一驚,拍著大腿驚呼失策:「我來之前還跟路斯利亞在一起吃過飯,沒想到啊!早知道我……」
他轉念一想:「或者我現在給他們去個消息?」
強尼二趕緊阻止了他:「了平先生,還是請您別這樣做。」
本地所有信號都要經過密魯菲奧雷日本支部的嚴密審查,他們現在幾乎無法連入網絡,只能在內部網裡自己玩。
而遠在意大利,沒及時跟他們建立起全新聯系的瓦利亞,顯然屬於內部網之外的系統了。
了平只能訕訕作罷,又問高杉桃:「你們瓦利亞自己不是也有內部網嗎?」
高杉桃沉痛地點頭:「是啊,可是我的手機出了問題,正在維修當中。」
強尼二明白她的沉痛,同樣很沉痛地說:「高杉大人,我保證一周之內,一定還你一只可以跟瓦利亞諸位大人聯絡的手機。」
了平:「?」
他不沉痛,反而很感動,眼淚汪汪伸手要抱:「天哪!高杉!我沒想到你跟瓦利亞那群怪人的感情竟然這麼深厚,只是幾天聯系不上都受不了嗎——!!你還真是個重義氣的好人啊!!」
還好他的熱情也是一陣一陣的,把庫洛姆跟她的骸大人安置在同一間病房裡後,就和高杉桃一起來到雲雀家蹭吃蹭喝。
「——其實我應該是跟這家伙一趟飛機回來的!我們都一起到機場了!!」皮膚黝黑的青年指著雲雀抱怨,「但是這個人嘛,你也知道!他要是跟別人一起坐飛機,首先要擔心的就是那些『別人』了!!」
高杉桃頭也不抬,美美吸入高規格刺身船:「嗯嗯,然後呢?」
「然後我登上飛機,發現他根本沒買票!」
「什麼?竟然逃票?雀啊,不是老師要說你,逃票可不是好行為……」
「確實不好!」了平拍桌,「結果一查,這家伙竟然直接就坐他的私人飛機回來了!」
「唔、唔噗——」
私、私人飛機……
高杉桃咳得快死去,臉頰漲紅,擺手拒絕了草壁的攙扶:「不是、等下……我不是要質疑你們風紀財團的財力,也沒有羨慕嫉妒恨,只是突然聽說我的學生坐上了私人飛機……而你老師我到現在坐飛機都只買打折經濟艙……呵呵,我一點都不羨慕……一點都……」
長江後浪推前浪……太平洋,也這樣嗎……
而就在這時,隔壁彭格列基地傳來消息,說六道骸醒了。
「這麼巧?我剛把庫洛姆帶回來他就醒了!」了平說話還是這樣滿屏感嘆號,「喂,雲雀,怎麼樣?要不要去跟他打一場?你肯定坐不住了吧?!」
房屋的主人就跟聽不見一樣,半閉著眼睛,小口抿著清酒。
除了六道骸醒來這件事,過來一起用餐的拉爾還順道轉達了不日將要發起對梅洛涅基地總攻的消息。
了平持續打出一排感嘆號,發表諸如「既然這樣我們作為可靠的成年人要挺身而出做好表率」之類的言論。
高杉桃左耳進右耳出,心裡盤算是不是該從雲雀這裡偷點……捎帶一點高營養菜品回去投喂庫洛姆和小春京子她們。
正想著,忽然弓腰向後,閃開幾乎撞上她鼻尖的浮萍拐。
「要打之前至少要說一聲吧喂!!」高杉桃無語,「我們也不是什麼趁你病要你命的糟糕關系啊!!」
雲雀不理,衝她勾勾手指:「來,打一架。」
不是?你自顧自爽朗個頭呢!!以為在別人用餐的時候說這種話很果斷很帥嗎你這個暴力狂!!
「這個世界上啊,雲雀同學,老師有沒有教過你,還有很多其他值得我們關注的東西……」
雲雀不語,只是一味對她揮動浮萍拐。
高杉桃剛給自己添了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海膽松葉蟹釜飯,只能端起來東躲西躲。
雲雀恭彌!我敬你是我老板才沒有破口大罵!你這家伙到底要干什麼啊!!!
她被這廝的反復無常折磨得簡直神經衰弱:「你好?hello?有記憶嗎?memory這種東西你有嗎?之前說要跟你打你又不打,一副瞧不起我的樣子,現在我想安安靜靜吃個飯,你就非要打架,你到底要怎樣啊?雲雀恭彌?啊?你說你到底要怎樣?!」
她暴躁的樣子反而取悅了並盛帝王,雲雀側頭盯著她看了兩秒,收起浮萍拐,又施施然坐下。
端起酒杯,和服寬大的袖口順著他細白的手腕往下滑,略微靠近手肘,一副月下幽曇的閑散姿態。
高杉桃越看越氣,氣不打一處來:「——我還不如把六道骸叫起來,你們兩個打個痛快得了!反正你也一直想揍他,反正他正好也醒了!」
雲雀恭彌聽到這裡,輕輕放下酒杯,寬袖也服帖地垂了下去。
草壁開始往外撤退。
速度之快,方向之准,動作之熟練,讓人看了不禁潸然淚下。
「你還真是懂得該如何激怒我啊。」他聲音比清酒還要清澈,比月色還要雪亮,「高杉……老師?」
那雙黑亮鳳眸倏地看過來,緊接著,高杉桃就發現他氣勢一變。
如果說,剛才雲雀恭彌的認真程度是50%,那現在就是81.818%。
「打一架。」他重復,「不打的話,沒有飯吃。」
草壁緊趕慢趕衝過來,把她桌上的釜飯撤了下去。
高杉桃:「……」
比起生氣,這一瞬間她只覺得好累。
「雖然說我是很喜歡吃飯沒錯……」她額頭上冒出黑線。
卻被另一個人將話接了過去。
「——但是,再怎麼單細胞的人,也不至於為了一頓飯就委身於你啊,雲雀恭彌。」
來人倚靠在門邊,胳膊支著門框,這樣便看不出他大病初愈,腳步虛浮的樣子。
只能從一旁草壁那副「完蛋了死定了明天的太陽我們永別了如果可以墓地我想選在並盛町我的故鄉綠意盎然的並盛不大不小……」的神情裡,看出這人的身份顯然不同。
「ヱииии……」六道骸將襯衫的袖口往下捋了捋,遮住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孔,蒼白的臉頰上浮現淺淺笑容,「想打一架的話,不如我來奉陪,如何呢?」
第207章 第八種火焰 kya——!好、好霸道!……
雲雀家的和室裡, 幾個成年人面面相覷。
六道骸有點像那種嘲諷buff開滿的頂級坦克,一上來就把雲雀的仇恨全部吸過去了。
高杉桃一看他蠢蠢欲動那樣,頓時大驚:「等!雖然他論欠揍程度是坦克沒錯, 但其實論承傷能力只是個脆皮法師而已啊!」
剛從海裡出來不久,大病初愈昏迷醒來, 你一拐子下去我面不改色說再來兩拐,但他可能就要一鍵直送下輩子投胎一志願了啊!!
雲雀冷哼:「他?脆皮?」
六道骸保持微笑。
又在這死裝,浮萍拐打到你身上就老實了。
高杉桃給了平使眼色, 了平定睛看她半天, 撫掌大笑:「哈!你也想溜走了對吧?我就知道沒人喜歡跟雲雀這家伙一起吃飯!我們一起走吧!去隔壁續攤!」
高杉桃:「……」
全錯!!
幾個並盛中的學生都不省心,反而是黑曜中的學生聽了笑起來,輕聲說:「明天你不是還要去欺負沢田綱吉嗎?雲雀恭彌,省省吧。」
哦?還有這事?
高杉桃往了平旁邊一坐,跟他碰了杯清酒,絲滑無縫切換到吃瓜模式。
原來裡包恩今天已經跟雲雀說好, 明天開始由他給綱吉進行特訓——即狂扁小朋友, 總之是一種以大欺小的沒品行為。
六道骸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門討嫌,也是料定按雲雀討厭麻煩的性格, 必然懶得跟他再打一次。
果然松垮穿著和服的人撓了撓脖頸, 剛剛旺盛的殺意一閃而逝:「……趕緊滾,別讓我說第二遍。」
十年時間,雖然還是沒能讓兩個人達到【賀☆同桌吃飯成就達成☆賀】的好感度,但顯然彼此熟悉不少,踩著對方底線跳踢踏舞的時候也更熟練了。
微妙啊,微妙。
果然十年後和十年前,是很不同的一群人。
高杉桃趁雲雀家主人不注意,一口干完五人份海膽松葉蟹釜飯, 又享用了草壁上供的雲雀珍藏款好酒。
結論是她果然品不出酒的好壞。
吃飽喝足,准備退場的時候,又被雲雀叫住。
「明早六點過來。」他說,「有東西要給你。」
雲雀此人,雖然說有這樣那樣一連串的缺點,但並不是喜歡用這種方式戲耍別人的家伙。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高杉桃如約而至,蹭了一頓早飯,被領到一個疑似庫房的地方。
看著面前成堆的匣兵器和戒指,沒太看明白現在是個什麼意思。
「讓我挑一個嗎?」她問。
雲雀哼了一聲,草壁悄聲解說:「恭先生意思是,『你把我看成什麼小氣的家伙了?』,這樣。」
高杉桃:「……」
雀哥到底是什麼意思,暫且不提,但是草壁君,你為什麼這麼自動地代入了總裁身邊助理管家司機醫生一體機的定位?
雲雀輕飄飄看了草壁一眼,後者立刻閉嘴縮到旁邊裝雕像。
他的目光在幾乎要堆成山的匣子上輕輕掃過,對高杉桃說:「隨便用。」
kya——!好、好霸道!!
高杉桃捂住心口。
草壁就像那個博物館自帶的講解AI一樣,感情充沛措辭客觀地發出感嘆:「恭先生多年以來致力於匣兵器的研究,對人體到火焰、火焰灌注匣子的發動機制很感興趣,一度想和研究出發明匣兵器的三位科學家建立聯系,但那三位都天不假年,早早隕命或失蹤……」
「這些匣子和戒指是恭先生的收藏,各種屬性都有。高杉老師如果想在實戰演練中摸索火焰流動的路徑,可以隨意使用。」
高杉桃有點猶豫:「但其實我之前也用過各種屬性的戒指來……」
「那不一樣。」雲雀打斷她。
然後又懶得說話了,擺擺手,草壁自覺地上前:「波動、戒指和匣兵器的關系,就像基礎的加減乘除、某條固定的公式和一道需要解答的題目。」
「每個人都能學會加減乘除,每個人的體內都具備一定的波動,但有的人套用公式能夠解題,有的人做不到。」
草壁說:「在考試的時候這或許很關鍵,解不出來就是解不出來,但火焰是不同的。根據恭先生多年的研究,可以通過【戒指→匣兵器】的火焰灌注流程,倒推出【人體波動→戒指】的流程,幫助人們更好開發體內的波動。」
他說這些發現的時候挺胸抬頭,顯然很為雲雀與風紀財團的研究感到驕傲。
高杉桃若有所思。
草壁低聲問:「怎麼樣,高杉老師,心中是不是有些感悟呢?」
「嗯嗯。」高杉桃點頭,給他比了個拇指,「果然你變成助理管家司機醫生一體機都是被雲雀逼的吧?!」
不想說話的時候擺擺手,草壁上;不想應付工作的時候擺擺手,草壁上;不想開車的時候擺擺手,草壁上……該不會結婚的時候不想群聚,擺擺手,也讓草壁上去完成儀式吧喂!!!
哦不,但是感覺雲雀是那種會跟並盛結婚的人啊。
江山為聘什麼的……呃啊……感覺渾身都開始冒雞皮疙瘩了……
草壁很自然地無視了她的吐槽,詳解道:「彭格列基地的庫存有限,不能大量給您試用匣兵器來摸索火焰灌注的方式,風紀財團這邊則無須擔心,您可以盡情取用。」
高杉桃這下真的若有所思了:「這樣的思路,未必只有我們能想到吧?」
「對其他人來說,這是廢話。」雲雀上下掃視她,表情跟看匣兵器差不多,「但對你不同,你很奇怪。」
高杉桃:「喂!」
雲雀充耳不聞:「你的特技,使得你能夠同時擁有規格、純度都相當不錯的全屬性火焰,這樣的人,我之前還沒有聽說過。」
高杉桃想了想,也用解題的思路去猜測:「因為我能從不同屬性火焰的波動、開匣過程裡總結出一種共性?就像把加減乘除基礎運算的能力強化到了極致?」
調動、強化人體固有的波動,最關鍵的就是這一點通用屬性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雲雀頷首:「如果你能的話。」
什麼人啊!高杉桃翻了個白眼:「不好意思啊,要麻煩你期待一下了!」
不過,嵐屬性分解、雨屬性鎮靜、晴屬性活性、霧屬性構築、雲屬性增殖、雷屬性硬化、大空屬性調和……
嗯?那之前那些來信裡說的,跨次元能力,又是什麼東西?難道跟火焰沒關系?
這念頭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又被更現實的問題取代:「但是這堆東西不便宜吧,你們風紀財團到底有多賺錢啊?我能不能進去打工?我現在好像是無業游民來著?」
雲雀笑了一聲:「豈止。是通緝犯。」
高杉桃:「?」
「……」她沉默半天,再次緩緩打出一個,「?」
草壁適時地遞上一張懸賞令。
很簡單的布局,左上角印了一張有些模糊的臉,旁邊環繞式貼著她的各色惡行,簡直把她說成了黑手黨界無惡不作好吃懶做的蛀蟲!
……仔細一看就能發現,無惡不作跟好吃懶做,其實是一對矛盾的形容。
就是這麼粗制濫造的懸賞令,高杉桃一看,大驚失色!
想當年她在海賊世界呼風喚雨,都從來沒被貼過一張懸賞令,這種待遇居然在家教世界得到了?
家庭教師啊!如此和諧友愛的一個世界!她居然被通緝了!
說出去別人聽了都好笑,不知道還以為她把誰家小孩的成績禍害得不成樣子,成為了家庭教師界最糟糕的家庭教師——
「是復仇者監獄的通緝令。」雲雀無所謂地說著,起身准備換衣服。
他一會兒要去暴揍十年前版本的沢田綱吉,所以要把和服換掉,穿上西裝。
高杉桃也搞不懂為什麼要揍人了還得穿西裝,可能只是因為這樣比較帥吧!不過關她什麼事?!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雲雀穿西裝揍人很帥!!
她的心神全都放在了通緝令上。
照片很模糊,認識的人大概能看得出是她的面孔,不認識的就很難辨認,看背景好像是一張機場抓拍。
機場抓拍!機場!她是跟六道骸一起去的機場!
結果看了半天發現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榮登通緝令。
「……六道骸呢?」高杉桃不可置信,「哎?搞清楚啊!是他越獄!而我,只是個從犯!!他才是主謀啊!」
草壁有點想笑,但考慮到恭先生就在套間裡面換衣服,還是忍住了,聲音平穩地說:「是這樣的,目前復仇者監獄只發布了針對您一個人的通緝令,骸先生沒有在他們的通緝名單上。」
他揣測:「可能從事發當時的情況來看,復仇者監獄認為是您主動闖入,主動劫獄,主動綁走骸先生,而那位的主動性不足……」
紙門被拉開,雲雀換衣服的速度跟奇跡○暖一樣快。
他穿一身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黑色西裝,裡邊是開了兩顆紐扣的紫色襯衫。
黑色的碎發伴隨著抬頭的節奏輕輕飄動,將他的臉襯得更加白皙。
雲雀給自己戴了四枚紫色石頭戒指,嘲弄道:「怎麼,沒想過復仇者監獄是想讓你們兩個內訌?」
「內訌?」高杉桃腦筋一轉,「是哦,只有我一個人被通緝,這也太不公平了!六道骸怎麼還好意思在病房裡裝睡美人啊!!而且這家伙不是昨天就醒了嗎?難道是昨天他就知道自己沒被通緝,害怕被我打,所以今天一直在裝睡……」
……復仇者監獄的離間計還真是立竿見影。
雲雀瞥她一眼:「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要是完全康復了……」
左手上的四枚雲屬性紫色石頭,以及形狀各異的銀色指環,在和室暗淡的燈光下泛出瑩瑩冷光。
雲雀咧嘴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高杉桃一時不知道是該同情未來必然會被暴打的六道骸,還是今天馬上就要被暴打的沢田綱吉。
雲雀確認了一遍自己攜帶的匣子,叫上草壁,兩人朝彭格列基地走去。
走一半回過頭來:「對了,高杉桃。」
高杉桃再次抗議:「說了要叫老師啊!別裝了,我知道你有記憶的!草壁都跟我講了!」
雲雀充耳不聞:「……匣子的練習,不能白白讓你開著玩。今天回來,我要看到你的報告彙總今天的心得。」
至於他會怎麼看,用腳趾想也知道。
…………高杉桃決定還是先同情一下自己。
明明都已經是老師了,為什麼還會被區區學生指揮啊!!
*
玩弄匣兵器的時候,高杉桃順便檢查了一會兒後台的情況。
規律是需要總結的,系統早提示過,成為「最強」的關鍵不在於將每個世界的強者都全部打服,成為真正意義上武力值最強,而在於做出符合本世界價值觀的行為。
銀魂那裡大概就是「雖然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情但我還是沒心沒肺活得很快樂」,海賊那裡大概就是「就算你是為我好但我的地盤我做主動感地帶就是這麼酷」。
那麼家庭教師呢?
這部作品涉及的東西很多,要說伙伴,也算;要說勇氣,沒錯;要說堅持與自尊,這肯定也沒有問題。
但如果說有一樣是從第一集 貫徹到最後一集,高杉桃只能想出「覺悟」。
覺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千人千色,人殊意異,但覺悟的表現形式,原作已經講得很清楚了。
——火焰。
點燃屬於自己的火焰,意味著覺悟強大到足以顯形。
她連驗證都沒法驗證,因為連第一步都沒踏出去。
不著急當然是不著急的,就算沒有火焰她也不會死,相反,還是能活得很快樂,但……
高杉桃撥弄滿手戒指,沉聲道:「咬殺!」
紫色火焰哧溜一下冒出來。
「ヱии~」
靛青火焰哧溜一下冒出來。
「十代目!請收下我的效忠!」紅色。
「啊哈哈,運氣真好,四壞保送~」藍色。
「Xanxus大人!我將永遠效忠您!」綠色。
「咬殺!」紫色。
「ヱии~」靛青色。
了平昨晚在雲雀宅的外院歇下,路過屋外的時候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雲雀家什麼時候容得下這麼多人了?
他忙著去隔壁彭格列基地找妹妹,沒往屋裡看,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否則就會發現鬧出這麼多動靜的其實只有一個人。
高杉桃又試了一遍綱吉和Xanxus的聲線,肉疼地看著【一次性台詞使用券】的點數消耗很快以指數型上漲到一個她沒法負擔的水平。
要麼阿基米德用一個棋盤嚇壞了國王呢?數學真是可怕啊。
慢慢地,腳邊也堆了一地各色花樣的匣兵器。
這裡面的東西估計雲雀也沒有篩過,高杉桃開出來一只聖誕老人玩偶,用火焰做驅動可以從聖誕老人帽子裡噴出火焰,帶著一干馴鹿飛起來。
……怎麼看都不像是雲雀會買回家的匣兵器。
再一看,是雷屬性的匣子,她想可能是彭格列買來給他們那位未成年雷守的玩具。
不知道為什麼流落到雲雀家,回頭帶回彭格列基地好了。
也有幾只動物匣子,她開出來一只雲松鼠,能力是能無限增殖它的松果。
…………是對戰鬥有什麼幫助啦?!
開著開著,開出手感,她發現雲、霧屬性之外的戒指,點燃火焰格外順手。往匣子裡灌注火焰時,也能更明顯地感覺到某種能量以看不見的路線從渾身彙聚到指間。
意識流的東西她不擅長,但,還是那句話,應試找她就對了。
高杉桃未必很懂得知識,但她很會做題。
立刻總結心得如下:【雲雀恭彌和六道骸很菜。】
然後端詳片刻,笑眯眯劃掉上面那一行,繼續寫:【越不熟練的角色,反應越強烈?】
【雲雀】也好,【六道骸】也罷,都是她用了很久的老熟人。
既然已經察覺他們和其他角色的不同,那麼,高杉桃猜想,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格外幫不上忙?
再延伸一下,為什麼不熟練的角色,能讓她體會到更明顯的波動?
是角色的問題,還是有其他什麼限制……微妙的、隱藏的、馬上就要被發現的?
雖然只是一丁點進展,甚至還沒有得出行之有效的結論,但高杉桃還是想去找雲雀驗證一番。
遂帶著一包戒指和匣兵器往彭格列基地跑,看上去很像行竊完畢的通緝犯……哦不,又在想通緝犯的事了。
她到訓練室的時候,正好趕上綱吉從一只深紫色的球裡鑽出來。
那球一看就是雲雀的,雲屬性嘛,偶爾還能從紫色火焰之間看見一兩只刺蝟穿梭的蹤跡。
刺蝟很萌,雲雀很欠揍地抱著手臂站在一旁。
再看另一邊,草壁當然是在牆角圍觀的,裡包恩也在,估計不放心他的學生。
更離奇的是,六道骸也在。
高杉桃先是驚訝,然後是勃然大怒,衝過去就抓他衣領子:「你小子!現在睡醒了?你知道了吧?逃獄的通緝罪名全讓我背上了啊!!」
她可是三生三世良好公民!!無犯罪記錄就這樣莫名其妙被被打破了!!
六道骸被她拽得東倒西歪,一副弱柳扶風之態:「咳、咳咳……沒事的,別擔心。復仇者通緝的人那麼多,你又沒什麼名氣。」
「?我很有名啊!我不是瓦利亞頭號殺手嗎?」
「是嗎?你問問旁邊的彩虹之子好了,他可是真正的頭號殺手。」
高杉桃放過他,扭頭看向裡包恩。
裡包恩淡定回望:「他哄你的,我怎麼會知道你在十年後有沒有名氣?」他也是剛來這裡不久啊。
……對哦。
高杉桃又想揍人了,草壁趕緊上來說和:「其實復仇者監獄沒有大肆懸賞骸先生,也是不想讓他們在這件事裡的形像顯得那麼無能吧?被強者劫獄,聽上去總是比自己關押的犯人主動越獄要好一些的。」
他自覺這番說辭很完美,品味一番,回過神來,發現高杉桃一臉嚴肅看著自己。
草壁:「……?」
高杉桃:「我是在想,你叫人都這麼叫嗎?恭先生、骸先生?那你叫十年後的綱吉怎麼叫啊?綱先生?」
她歪頭:「叫我的話是不是要叫桃女士?」
草壁:「……高杉老師,您說笑了。」
閑聊完,綱吉也徹底從那只球裡掙脫出來了。
他的火焰顯然得到一次提純,從紙糊燈籠裡偷出來的那種朦朧橘黃,變成凝實的、鐵水一般灼眼的橙紅。
雲雀看他的時候兩眼都在放光:「……現在,終於有點像我認識的那個你了。」
確實。
高杉桃點點頭,表示贊同。
火焰的強度一下上去,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了。
忽然像是被小蟲叮了一下,她察覺到異樣,順著這份感覺看過去,發現綱吉正在看她。
臉還是那張臉,但瞳孔變成金紅色之後,整個人氣質也為之一變,英俊了瀟灑了風姿綽約了。
……就是好像有點不高興。
咋了?
高杉桃不明所以,給他比了個不要錢的大拇指。
這是她見過最有效的美瞳!!
一旁的裡包恩抽了抽嘴角,把帽檐往下一按,不願再看。
綱吉沉默半天,收回視線,低聲問雲雀:「現在開打?」
他意識到剛剛雲雀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錘煉他的意志,將他的潛力逼迫出來,換句話說,讓他達到雲雀能夠看在眼裡、願意動手的水准而已。
接下來,才是動真格的!!
但雲雀向後退了半步,沒看他,反而去問高杉桃:「有進展了?」
高杉桃點頭:「稍微有一點吧?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剛剛來的時候沒打算問,但看到綱吉撕裂雲火焰球的時候,她突然又想起來了。
某個晚上突然大量襲來的信裡提到的,「充分訓練之後,好像可以穿越次元的能力」。
「火焰的屬性我都清楚,但是有沒有哪一種其實存在隱藏用法?可以操控時間和空間的那一種?」
她剛剛也想了很多:「比如增殖……能不能把增殖的點確定在時間和空間軸上?比如構築,能不能從這個方向去構築一個全新的空間?……」
雲雀難免露出「你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反而是旁邊的六道骸幫她解答:「不能哦。」
高杉桃臉一垮,六道骸輕笑:「別的我不清楚,霧屬性的構築,本質上還是虛假的,是無法成真的。所以並不能照你說的那樣,操控時間和空間。」
六道骸欣賞了一會兒她臉上越來越明顯的失望,又笑著說:「但你說的這種東西,我可能有一點頭緒。」
這下別說高杉桃,裡包恩、雲雀、綱吉的目光都彙聚過來。
「有一種火焰,可以簡單達成你形容的那種能力表現。」他說,「你也見過的,不是嗎?」
「——第八種火焰,夜之炎。」
第208章 十年前?十年後? ……馬桶哪來的心髒……
夜之炎, 聽上去很美。
高杉桃點頭,然後說:「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六道骸:「……?」
這人是不是有短期失憶症狀?
「這不是你要問的嗎?」他都想無奈扶額了,「所以我也是回答你, 夜之炎可能會符合你的描述,之前我們從復仇者監獄出來的時候, 你見過的。」
啊,的確。
他不說,高杉桃也回想起來了, 她和六道骸出來遇見百慕達和耶卡兩人的時候, 他們運用的火焰和現在固有的七個屬性不同,是一種半透明的灰色……
「從顏色就能判斷屬性,好方便啊。」高杉桃表示,「果然人人需要代表色,以後你是綠泡泡他是紅果果我是智慧樹。」
「……」六道骸保持微笑,「嗯, 看來你想起來了。」
裡包恩似乎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 跳上高杉桃的肩頭,輕松平視六道骸:「你說那叫夜之炎?之前我們在黑曜中的時候見過的, 那個蒙著繃帶的小嬰兒, 也是那種火焰?」
「畢竟在那裡也算住了一段時間。」六道骸笑得很有內涵,「多少聽說過一些——所以你的問題答案是,沒錯,他也算在內,所有復仇者使用的都是這種火焰。」
裡包恩不知為何,就是看他這副頗快樂的笑容不順眼,諷道:「離開之後還懷念起來了?」
「ヱии,那可沒有。」六道骸依然微笑, 「只是給我們的高杉老師提供一個思路。」
他看向早就開始走神的高杉桃:「其實在這之前,我也沒有親眼見過所謂的『夜之炎』究竟是什麼樣子。」
「但那天的戰鬥中,他們在阿桃的面前點燃過很多次——你忘了嗎?他們可以瞬間移動到我們面前。」
高杉桃回想起來,確實如此:「……是火焰的功效?我還以為是他們門派的不傳之秘來著。」
「世界上最神秘的力量就是火焰。」雲雀插話,「如果有一種能力能讓他們達成瞬間移動,那麼一定和戒指、火焰有關。」
他說得這麼斬釘截鐵,高杉桃也沒有其他異議了。
瞬移、空間、時間……?幾個關鍵詞湊在一起,讓人很難不產生聯想。
她心裡已經有60%相信這個所謂的夜之炎跟那些信裡提到的次元穿越有關,但跟她的關聯又在哪裡?
按六道骸的說法,這應該是復仇者監獄特有的一種火焰吧?還能傳授給別人嗎?難道後期原作還有額外的設定?
…………請原諒一個看完TV版就沒有往後看的考公人吧!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結論,雲雀等得不耐煩,問她:「你來這裡干什麼?匣兵器都試過了嗎?」
哦對,還有這件事。
高杉桃跟他彙報:「……其他的沒什麼,就是發現我在用其他種類火焰的時候,能夠很明顯感覺到那種『天吶就是這個!』的感覺。」
「……?」雲雀不解,稍稍歪頭,「那是什麼感覺?」
「就是,嗯……『哦啦哦啦出來吧!』這種感覺?」
……這形容。
裡包恩慢吞吞說:「還好你是體育老師。」
「能懂意思不就好了。」高杉桃輕輕翻了個白眼,又一臉希冀地看向雲雀,「現在怎麼說?」
雲雀抬起手臂,銀亮的浮萍拐壓在他的西裝袖口上:「打一架?」
不管什麼事在他這都是同樣的處理方法。
不過這一次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平,似乎打與不打都可以。
高杉桃卻沒抗議:「也對,那就打一架吧!」
不遠處的綱吉走過來,輕聲說:「但雲雀學長還要跟我……」
雲雀無情打斷他:「沒關系。」
綱吉抽了抽嘴角,最終還是沒繼續說。
如果他理解得沒錯,雲雀學長說沒關系,當然不是體諒誰、為誰考慮,而是在說——就算跟高杉老師打了一架,也有足夠的體力應付他吧?
真是,太雲雀學長了……
高杉桃握了握拳,准備上場。
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挺緊張的,倒也不是害怕輸——她才不會輸!!——就只是有一點緊張。
有點像剛剛復習完就要上考場的感覺,不管復習得多麼爛熟,前往考場的時候還是會緊張嘛。
裡包恩忽然叫住她,問:「你是什麼時候學的劍?」
「?」高杉桃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回答,「大概七八歲的時候開始學的。」
裡包恩摸了摸下巴,沒再說什麼。
但高杉桃總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不自覺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劍術?
她走到雲雀面前,兩人都無需什麼准備,即刻就要動手。
高杉桃想了想,還是問:「……我能不能只用劍跟你比啊?」
雲雀挑眉:「你還想用什麼?」
「這話說的……!!我能用的東西你想都想不出來!看我給你表演一下……」
她興致勃勃要表演,被雲雀冷聲拒絕了:「用劍就用劍。」
綱吉勸阻未果,走過來端坐在一旁,問了兩句六道骸的身體情況,被笑呵呵嘲諷一通「彭格列還是管好自己吧剛剛不是被雲雀恭彌打得很狼狽嗎」,趕緊坐到離他最遠的地方去。
但兩眼聚精會神,准備仔細觀摩這場戰鬥。
不用裡包恩強調,他也知道,這一場戰鬥一定能讓他學到很多重要的東西。
兩人並沒有再交談,空曠無垠毫無阻隔的訓練室也不支持戰術走位,武器立刻碰撞在一起。
高杉桃跟十年後的雲雀也是打過幾回的,只是以前尋求快速脫身,經常用一些小技巧,譬如幻術、石化、忍術之類。
但今天只用劍,就像只用了自己的身軀和身軀的延伸,立刻感受到了雲雀的難纏——更何況他有火焰。
高杉桃沒有。而雲雀,不用說,肯定不會有任何克制自己能力、謙讓對方的想法。
紫色的火焰將浮萍拐包裹,旺盛地燃燒起來。
一瞬間蒸騰爆發的殺氣,讓人懷疑是不是富士山在眼前噴發了,才會這麼驚魂動魄。
綱吉看得差點從小言模式退出去:「原來剛剛雲雀學長對付我,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裡包恩沒看他,但不妨礙他接話:「羨慕?不用羨慕,你馬上也要體會了。」
剛剛沒有動真格的,是因為要淬煉他的火焰,在最快時間內將他的能力提升到十年後那位教父的水平。
現在目標達成,之後動手的時候,雲雀可不會有任何顧及。
同樣,火焰對武器的強化效果,也在浮萍拐上體現出來。
高杉桃在拉爾的蜈蚣上感受過這一點,並不敢小覷,武裝色細密無縫包裹住她的洞爺湖。
有時刀刃劈砍在浮萍拐上,有時浮萍拐的柱頭從下往上削擊她的下巴,被刀身擋住。
在她們彼此眼裡,對方的攻擊路線無一不是清晰可見,自己的防御和反擊也都有跡可循。
但在圍觀的人眼裡,這兩人打起來的時候,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幾乎看不清手上的動作。
一時之間,眼花繚亂。
「……能跟恭先生打到這種地步的,我確實從來沒有見過。」草壁代表全世界的管家發言。
裡包恩像是在詢問:「骸?」
六道骸估計早就想到自己會被點名,准備好的說辭像流水一樣自然流淌出來:「我的話,也能不分勝負,但不是以這種形式。」
他想了想,說得更干脆一點:「這兩個人的拳腳功夫,都是我比不上的。」
這種拳拳到肉……呃雖然也並不真的是拳拳到肉,但近身接觸、短兵相交的戰鬥,比其他任何一種戰鬥都更容易讓人沉浸。
高杉桃只覺得她從沒如此爽快地打過一場架。
不用考慮什麼技能的組合,不用尋找什麼破綻,甚至某一瞬間好像跟漫畫人物一樣放棄了思考。
因為眼前這個人足夠的強,而她和雲雀對彼此的招式都足夠了解,因此只需要用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去比拼就夠了。
用不著其他方法,也用不上其他方法。
她甚至有一種預感,如果在這一瞬間她分神去思考、應用其他的招數,不管是石化還是忍術還是言靈還是別的什麼,都只會立刻在雲雀恭彌這個男人手裡輸上一招。
要戰鬥,就要戰鬥到極致,這才是面對雲雀時不落敗的唯一法則。
這跟高杉桃之前的體驗又截然不同。
她學過從無到有地積累戰鬥經驗,也學過化整為零,總結自己的戰鬥經驗,形成行之有效的固定模式。
現在怎麼說?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又要返璞歸真一次,才能找到她的「覺悟」嗎?
忽然,雲雀停了下來。
高杉桃也趕緊停下來,刀刃險險卡在距離他那張臉還有一指寬的位置。
「怎麼了?」她問。
雲雀甩了一下胳膊:「不打了。」
「……」高杉桃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沒有異議,「確實,我也不想打了。」
那一瞬間的醍醐灌頂,好像已經是目前能夠達到的頂峰。
既然剛剛沒有得出答案,再打下去也不會有了。
高杉桃提刀走回來,她臉上掛了一層薄汗,亮晶晶的,像一只剛凝了露水的桃子。
她笑眯眯伸出手,要跟綱吉擊掌:「換人!綱吉同學!」
綱吉依然是燃燒火焰的狀態,神情跟平時不大相同,抿唇看她一會兒,伸手跟她擊掌。
沒有立刻收回手,屈起手指,握住她的手掌,輕輕捏了一下。
黑色手套的質感像是皮做的,又不全是,還有種針織的觸感。
很快被松開,高杉桃問過六道骸,這人還打算看一會兒熱鬧,她於是准備先回去洗個澡,然後上山本那看看他的情況。
好像說笹川了平給他帶了個錄像帶回來,他看了一下午?……這聽著怎麼那麼耳熟呢??
綱吉也走回雲雀面前,兩人擺開架勢。
「雲雀學長。」他低聲問,「十年後的我,是什麼樣子的呢?」
雲雀揮動胳膊,調整角度,不以為意:「再活十年不就知道了。」
「……也是。」
綱吉不再多想,投入戰鬥之中。
只是在手心橙紅火光與潔淨的冰晶之間,偶爾浮現出細碎的想法。
……現在他的模樣,和十年後的那個沢田綱吉,很相似了嗎?
*
其實留給少年們的胡思亂想時間不多,訓練的強度像沒有上限一樣狂加不止,現在他們三個每人至少有兩個教官輪流伺候。
綱吉不用說,拉爾的日常訓練外加雲雀的1v1特訓;
山本則是用了平帶回來的《成為劍帝之路》上網課,外加裡包恩偶爾的實戰演練,不知道的還以為念了個大學呢。
獄寺雖說總是躲著他姐姐,但碧洋琪對付弟弟還是很有一手的,知道他看見自己別扭,就用小兵去對付他。
偶爾高杉桃也去湊熱鬧,總不能其他人都兩個老師,只有獄寺過得很輕松吧?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這樣的道理。
獄寺一腦門問號,暴躁表示我根本不想要這樣的「均」行不行?對我不公平一點行不行?
高杉桃說你知足吧,我訓你兩天你還能混點進步,不然就等著在十年後被伽馬秒、被桔梗秒、被石榴秒,徹底淪為貼吧戰力大戰底層……
獄寺一點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每天吃飯的時候,三位主力都又累又困又餓。
高杉桃一邊放出幾個沒殺傷力的小忍術陪一平和鳴人……哦不,是藍波玩,一邊托著下巴看他們打盹。
在山本把自己的腦袋埋進飯碗裡之前,抬手給他支住。
鼻尖砸在她手心裡,山本眼神朦朧,抬頭看她:「高杉老師……我還以為我死掉了呢。」
高杉桃正要說點什麼,旁邊強撐的獄寺和綱吉也快以頭搶碗了,她急中生智,手指延長:「橡膠橡膠——緊急救援!」
手指延長,硬生生把三個人的腦袋都接住了。
接著,用手指將他們綁在一起,像扎了一只潦草的花束,往旁邊一甩。
柔韌的手指「啪」一聲彈回來。
「要睡就在旁邊睡,別一會兒把食物浪費了。」她冷酷地說。
端著碗吃飯的裡包恩:「……」
也不能說沒想到吧,畢竟這話確實是她能說得出來的……
但是——裡包恩自己都覺得由他來說這話不合適——不覺得有點太殘忍了嗎?高杉老師?
反而是京子和小春很支持:「就是就是,愛子好不容易做出來的飯呢。要是把臉埋進去了多髒啊?還不如讓庫洛姆多吃一點。」
愛子是強尼二專研的做飯機器人的名字。
高杉桃笑嘻嘻點頭:「就是就是,我也這麼覺得。」
庫洛姆雖然是被了平救下來的,但在那之前已經獨自解決了密魯菲奧雷的一名干部,中間不乏六道骸的幫忙。
據庫洛姆自己說,骸大人疑似在密魯菲奧雷內部有憑依的對像,不過層層阻隔,操縱起來很耗精神。
也是因為這個,今天一大早還躺在床上,行為異常,醫療機器人趕緊過去監測。
一監測,這下好了,心髒停跳,警報發到強尼二那裡去,鬧得兵荒馬亂,結果發現六道骸這人把監測貼片貼馬桶上去了。
……馬桶哪來的心髒呢?
先不提六道骸跟馬桶的事,庫洛姆來到彭格列基地,幾天裡也沒露一次面。
六道骸本尊跟高杉桃去門口也見不到人,只能把飯放在門邊,等她自己開門出來拿。
「這就是應激反應了。」高杉桃說得頭頭是道,「當時她剛來我家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別強迫她,讓她習慣這裡的環境,知道這裡很安全,慢慢會自己出來走動的。」
聽上去很合理,但京子和小春還有一點煩惱。
「我們的衣服對她來說都太大了。」京子說起這個,很憂心地蹙眉:「庫洛姆明明跟我們一樣年紀,我一直覺得我自己已經算是很苗條了,沒想到我的衣服在她身上還是松垮垮的。」
小春也說:「是啊……小春為了保持身材,還在節食呢,但庫洛姆的腰比我還要細一圈,看上去……」
對她們來說,似乎在背後說朋友的負面情況是一件不大好的事情,雖然只是出於擔心,也沒直接講。
但高杉桃也好,碧洋琪也罷,都很明白她們欲言又止背後的內容。
庫洛姆太瘦削,而且不是健康自然的瘦削。固然有人天生骨架就小,吃再多東西也不長肉,但庫洛姆絕對是因為營養不良。
「沒事的。」碧洋琪一邊一個,伸手攬住兩個小姑娘的肩膀,「至少我們每天送過去的飯菜都吃掉了,不是嗎。以前一直吃的很少,突然吃太多也會受不了,慢慢來,不著急,她會跟你們成為好朋友,也會變得健康起來的。」
雖說是殺手,但哄人的時候聲音很溫柔。
京子和小春很快就充滿了電,彼此點頭:「好!我們會加油的!」
小春還是忘不了她的考試復習:「不知道庫洛姆在哪裡上學……不過不管在哪裡上學,回去都還是要交作業、要考試的吧?不愛吃飯也沒有關系,一起復習的話,我們的關系也會變好的!!」
京子很崇拜,兩眼亮亮地看她:「小春,你真厲害!我有時候給小花講題都會有點郁悶,你居然能一口氣幫我和庫洛姆兩個人復習——!」
高杉桃扒著飯偷聽,忍不住= =了一下。
……其實以她對庫洛姆的了解,讓她補習,還不如讓她吃飯呢。
…………世界上怎麼會有人不愛吃飯?
不理解,真是不理解。
不過不理解也要尊重,她想女孩子們自己的交往就自己看著辦吧,大人插什麼手啊,管好自己最重要。
於是繼續低頭吃飯。
吃著吃著,抬頭,又看見碧洋琪一臉慈悲為懷、大赦天下的微笑,旁聽京子和小春嘰嘰喳喳的討論。
高杉桃有時候真搞不懂這個世界的黑手黨和殺手到底是怎樣的定位,要說冷酷無情,其實也沒有;要說殺人不眨眼,那更談不上。
雖然殺手肯定也會有屬於自己的人際關系網,但一個能跟其他人產生情感共鳴、建立情感連接的人,又要怎麼對自己的同類輕易滅口啊?
她扭頭請教職業殺手裡包恩,後者反問:「你之前不是也在瓦利亞干過嗎?」
高杉桃:「那不一樣,我當時處理的都是貪官污吏,而且兩邊手裡都有軍火,不是單純為了完成任務或者得到金錢報酬去殺人的。」
「你的意思是,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吧?『單純為了完成任務或者得到金錢報酬去殺人』。」裡包恩挑眉,「其實也不能算說錯。」
一開始是為了什麼殺人呢?其實已經忘了。
裡包恩相信殺手是不能回頭的,因為他早就看不清楚來的時候走的那條路。
好在他不是一個喜歡回頭的人,一直看向前方,反而能活得更自在。
那邊睡了半頓飯的三人組幽幽轉醒,又坐回來繼續吃。
吃著吃著,了平忽然說:「以前的我肯定不會這麼想,但是現在看來,瓦利亞那群家伙其實也都是挺好的人啊!」
高杉桃點頭,與有榮焉:「那當然,我們瓦利亞從來不搞虛的,說什麼就是什麼!」
了平摸頭:「哦哦?這樣說來,斯庫亞羅說討厭我是真的討厭我咯?」
「那當然!他可不會做撒謊這麼沒品的行為!」
「哈哈哈!那他可真是個好人啊!!」
裡包恩:「……」
再聽下去,感覺他的智商也會下降。
扭頭想走,忽然被綱吉湊到身邊,小聲問他:「裡包恩,高杉老師和瓦利亞很熟嗎?」
在裡包恩聽來,這個問題有點像「雲雀學長對並盛很熟嗎」一樣離譜。
他轉頭去看自己的蠢學生,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裡包恩不走了,他跳回山本頭頂,問給綱吉聽:「阿桃,你從十年後去到十年前的時候,有什麼征兆嗎?」
「嗯?沒有哇!我剛剛從前線回駐扎地,正准備吃飯的時候就被火箭炮給砸了……」
了平聽得很同情,問她:「那斯庫亞羅應該一直很惦記你吧?他當時不是跟你一起在佛羅倫薩?難怪我來之前他讓我轉告……」
說到這裡,一拍腦袋:「哎呀!不好!!差點忘了!!」
又著急忙慌在身上翻便簽,翻出來一串紅黃藍綠的便簽條。
每張上面都是或長或短、花樣百出的譏諷言語。
什麼【嗚嘻嘻見不到人就是死了呀所以王子我已經在給你選墓地了你喜歡海葬天葬還是給你做個防腐放在大廳裡?】、什麼【喂你這混賬既然回來了也不知道打電話發消息什麼意思喂喂喂要當叛徒了用不著你叛變老子會來清理門戶你給我等著!!】、什麼【「親愛的未婚夫」?】……
諸如此類,特征鮮明,不一而足。
綱吉=口=地聽了一會兒,看高杉桃臉色如常,才放下心來。
……可能這就是他們瓦利亞獨特的相處模式吧。
他畢竟不是真的朽木,聽了半截,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剛剛也在和獄寺討論。
笹川了平是十年後的了平,他能這麼坦然地和瓦利亞交朋友,說明十年裡雙方的關系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就像雲雀學長和骸那樣。
但十年後的瓦利亞,怎麼會跟高杉老師這麼熟悉呢?
一旦察覺到不對,許多過去忽視的細節都浮現出來,最後指向一個她從沒遮掩過的結論——
高杉老師,原本就是十年後的人。
她是在十年後認識了大家,所以才會在十年前對他們也那樣包容、平和。
如果沒有十年後的他們,十年前的沢田綱吉、獄寺隼人、山本武、瓦利亞……跟她都只會是陌生人而已。
尤其在看到了平大哥的時候,這種「十年前是十年前、十年後是十年後」的區隔感,變得尤為強烈。
從雲雀學長和和骸身上體會不到這一點,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從高杉老師身上體會不到這一點,是因為自從認識以來,綱吉心中的她就只是她而已,沒有十年前後之分。
……但是他們呢?
他們在她眼裡,也沒有十年前後之分嗎?
如果有,如果有……她會覺得,哪一邊更好呢?
談笑間,高杉桃干完一盆天婦羅,算是吃完飯後小零食。
正要去洗碗,餐廳房門被敲響。
「篤篤」兩聲,眾人抬頭看去,是六道骸站在門口。
他禮貌衝大家一笑,對上高杉桃的目光,輕輕挑眉,示意自己在對她說話:「雲雀恭彌有事找你。」
裡包恩:「所以讓你來跑腿?」
「你今天對我的攻擊性很強嘛,彩虹之子。」
「無論如何,你都值得。」
「看看,還真是一張不饒人的嘴。」
但六道骸心情一直很好,笑著等高杉桃收拾了她的碗盤,小跑過來,又對裡包恩笑了一下,說不上是在惡心人還是在挑釁:「那麼,我們就先失陪了。」
兩人漸漸走遠,走廊裡還能聽見說話的聲音。
「他找我干什麼啊?請我吃飯?」
「如果想達成這個目標,以他的喜好來看,你用畜生道化身一只小貓,可能來得更快。」
「……?你沒事吧?畜生道裡有沒有小貓可以變你自己不清楚嗎?」
「ヱии,萬一我做不到,但你可以呢?——對了,我要去看看庫洛姆,今天還沒有跟她說話……」
聲音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跟六道骸走後,裡包恩很快也和了平一起離開,他們去找強尼二商量跟瓦利亞建立聯系的事。
綱吉獄寺山本也抓緊吃完飯,總結今日戰果,分享了一會兒戰鬥心得,收拾收拾就准備睡覺了。
地下基地,只要關了燈,房間裡就只剩一丁點從門外走廊夜燈透進來的光。
空氣裡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檸檬草味道。
如果不噴,就會聞見濃郁的泥土、金屬混合氣味,權衡之下,還不如工業芳香劑。
虛假的檸檬草香氣中,有人問:「……還沒睡嗎?十代目。」
房間裡安靜片刻。
獄寺正在為自己的莽撞懊悔時,聽見綱吉的聲音:「原來你也沒睡啊,獄寺同學。」
兩人都把聲音放得很低很輕,畢竟第三個人的動靜很明確——山本的呼嚕聲簡直能把藍波震得在夢裡跳蹦蹦床。
……也就他還能心無旁騖,安然入睡了。獄寺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雖然並沒開口,但他隱隱覺得,十代目跟他沒睡著的理由應該是一樣的。
「快睡吧,獄寺同學。」綱吉輕聲勸他,「明天還要訓練。」
是啊,訓練。他們這段時間每天都在訓練,雖然談不上多麼機械性的重復操作,但練習體育和練習樂器大差不差,只要堅持得夠久,總能看到一點效果。
即便是一直都沒怎麼摸到頭緒的獄寺,也漸漸體會到SISTEMA C.A.I的運行精髓,最近正在試圖從十年後的自己留下的筆記當中挖掘出更多可用的東西。
……也不知道十年後的自己跟那女人關系如何。
「應該還不錯吧?」綱吉聽見他的碎碎念,忍不住接話,「聽裡包恩說,高杉老師和十年後的獄寺同學還一起去見過那個伽馬,既然是能一起完成任務的關系,肯定不會糟糕到哪裡去。」
獄寺抿了抿嘴,沒說話,心裡不知道想了什麼,但一時之間沒顧上回應。
再想冷哼一聲的時候,實際已經錯過時機。
這時候再冷哼,就很像是對十代目不敬,他最終只能忍耐下來。
跟那女人關系好?他?怎麼可能?
……他從來就不喜歡那種仗著自己年紀比他大,經歷的比他多,所以端著架子教訓他的人。
「但高杉老師不是那樣的人呢。」綱吉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平靜,「所以獄寺君其實也不討厭她的,對吧?」
獄寺不語。
沉默一會兒,又開始懊悔,覺得自己把十代目的話撂在那裡,是很愚蠢且不恭敬的舉動。
今天還真是做什麼都不順心。
他把臉往杯子裡一埋,低聲說:「十代目,我們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訓練呢。」
「……嗯,說的也是。」綱吉翻了個身,「獄寺君晚安。」
「十代目晚安。」
閉眼。
睜眼。
閉眼。
又一次睜開眼,綱吉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的腦子裡有無數的想法交織在一起,這些想法彼此碰撞、或者根本不碰撞,只是存在在那裡,就叫他發自內心產生出某種情緒。
他說不好那是什麼樣的情緒,只好擱置著,讓自己變成一個旁觀者,耐心等待情緒的平復。
只是那些想法和情緒並沒有平復,慢慢化作一個始終存在,但今晚——躺在基地的雙層床上,漫無目的盯著頭頂的上鋪——才終於清晰起來的問題。
那時候,在指環爭奪戰,大空之戰開始之前,高杉老師去法國之前,她特意給自己開過一次小灶。
綱吉一直覺得,是因為她對火焰和戰鬥更熟悉,所以能夠引導他開發出全新的零地點突破,這並不奇怪,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現在看來,她是對戰鬥很熟悉,對火焰則未必。
但她的目的又是很明確的,在綱吉能夠徒手凍結火焰的時候立刻停止了教學,轉身就走,說要去全○買限時打折面包。
一個自己都沒有火焰的人,又怎麼會那麼了解,應用火焰的戰鬥方式呢?
又怎麼會那麼了解,大空火焰、彭格列十代目的手套,能夠開發出什麼樣的招式呢?
所以……
那時候,她是想著誰的姿態,在教導自己呢?
第209章 天命之子 高杉老師又在哄人!!……
雲雀的匣兵器庫裡也不是樣樣都很有用, 不如說大多數都沒什麼用。
高杉桃把【雷屬性聖誕老人馴鹿套裝】送給藍波,獲得10點好感度,光榮成為「藍波大人最忠誠的下屬」第233號後, 決心要遠離雲雀家的匣兵器庫。
開盲盒的感覺,太讓人著迷了……!!一不小心就在裡面玩一個下午!!
先不說浪費時間的事, 光是她開匣子的時候需要用到【一次性台詞使用券】,消耗的系統點數就已經很龐大。
嘗試多次後,除了雲雀和六道骸, 其他人的聲音點燃火焰、打開匣兵器的流程也慢慢一氣呵成, 毫無障礙,落花流水一般自然。
而那種波動通過某個位置蔓延到血管之中、彙聚起來的感覺也慢慢淡化。
還沒來得及總結出什麼好用的經驗呢!一到她自己親身上陣,立刻又像堵了的下水道那樣,看了就糟心。
沒有任何進展也就算了,好像有了一點方向,又突然斷了線索, 難免讓人郁悶。
從最脆弱的D級指環, 到頂配S級的彭格列戒指,高杉桃感覺自己像向哨文裡永遠建立不起共鳴關系的哨兵, 挨個把不同屬性、等級的指環都用了一遍, 也還是沒什麼起色。
「其實這是一個需要推敲的問題。」獄寺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戴上了眼鏡,頭發扎起來,一副學霸做派,「我們需要思考,作為S級指環的彭格列戒指對於一個無論如何都點不上火焰的人來說,究竟是一個更簡單的道具,還是一個更困難的道具?而決定這個問題答案的,是另一個問題——高等級指環能承受更強大的火焰, 但對於初學者來講門檻是更高還是更低?……」
沒人願意聽他碎碎念,高杉桃面無表情地從他正在悶頭鑽研的藏書室裡溜走,轉而去找山本散散心。
說起來,綱吉其實也是個傾聽的好對像,但他不知道怎麼了,最近好像也有苦惱的問題。
本來她就在為自己無論如何也點不燃火焰這個問題糾結,這種時候如果在綱吉身邊,只會讓對方也跟著一起發愁吧?
兩個人相對發愁,怎麼想也不是一個好主意。
至於獄寺……剛剛已經被排除掉了,他是第一個被排除在外的——那麼喜歡念叨沒人聽得懂的理論就自己一個人玩去吧!!
六道骸雖然已經活蹦亂跳了好幾天,不過他這個人說話不好聽,高杉桃不想被他陰陽怪氣,於是前往劍道室。
好巧不巧,裡包恩正在跟山本武實戰演練。
高杉桃拉開紙門,裡邊劍氣湧動。
她走進去,反手關上,目不斜視,找了個角落坐下,托腮開始圍觀。
山本的進步是很神速的,不管是指環爭奪戰那會兒,從零基礎劍道新人直接使出妙招擊敗斯庫亞羅,還是現在應對裡包恩的進攻。
在短短的十幾二十分鐘之內,高杉桃就能看出他又有了新的進步——山本武是一個不會犯同樣的錯第二次的人。
在學習上,這樣的人大概被稱為很有天賦的應試大王;在棒球上,這樣的人顯然是成為隊伍精神領袖的不二人選。
而戰鬥時,當然就是裡包恩所說的那樣,是一個天生的殺手。
他自有一種殺手一般的直覺,與尋常人最大的區別在於,首先,他能輕巧地找出敵人的弱點;其次,他擁有著能擊中這一弱點的實力。
最終,最後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他能毫不猶豫地做出反應。
在高杉桃看來,三小只其他兩個人裡,獄寺具備後兩條,但他性情急躁又重情義,有時會因為這樣在第一條上栽跟鬥。
而綱吉往往是做不到第三條。在他眼裡,無論任何敵人,只要不是真的叫他憤怒到了極點,往往都是需要柔情似水,做人留一線的。
但對山本來說就沒有這個顧忌,即便面前是裡包恩,只要被他發現了破綻,照樣是往死裡戳——用他那把小竹刀。
山本原本那把刀在使用時雨蒼燕流的時候會從竹刀變形成鋼刀,但高杉桃看了半天,發現這刀沒變形。
休息時間問起,山本解釋說,是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將自己的火焰灌注到最普通的武器上去。
「這樣才能把火焰的功效發揮到極致嘛?高杉老師覺得呢?」山本微笑著問她。
高杉桃:「……」
高杉桃:「什麼感覺都沒有,因為你知道的,我沒有火焰。」
山本完全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也好像完全沒察覺到高杉桃面無表情之下恨不得對他來上幾拳的怒火,自說自話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撞了一下:「沒有問題的,高杉老師!其實噢,我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雖然我們都沒怎麼跟你提起過,但不管是我、獄寺,還是阿綱,我們都相信高杉老師你的話,遲早是能點燃火焰的——而且一定是『劈裡啪啦』那樣,很強大的火焰!」
「所以雖然也替你著急,但一點也不擔心。」他比了個拇指,「畢竟高杉老師你的覺悟肯定沒有問題,只是現在還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而已!」
高杉桃:「…………」
第一次覺得豎拇指這個動作這麼欠扁。
是要怎樣?是要我說謝謝嗎?謝謝你們一點都不擔心我??
有點手癢啊,高杉桃摸了摸綠頭繩,腰間便立刻出現一把木刀。
果然還是有刀在手的感覺最踏實。
正要做點什麼來解氣的時候,劍道室頂部的喇叭裡傳來強尼二的聲音:「裡包恩先生、高杉老師,醫療室緊急消息——」
「庫洛姆小姐的身體情況突然急速惡化,六道骸先生昏迷不醒!!」
*
時間倒回十五分鐘前。
密魯菲奧雷的意大利總部,首領辦公室。
從高樓中往下俯瞰,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比其他地方更高頻率地冒出穿白制服、黑制服的持槍隊員。
比起傳統黑手黨,密魯菲奧雷家族似乎更像一個經濟集團,只不過手裡的員工都是以武力為業績標准的士兵而已。
白蘭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很有霸道總裁味道地一揮手,又被自己的行為逗笑。
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他的氣勢立刻從一場能將世界毀滅的巨大災難,演變成一顆松軟無害的棉花糖。
白發青年走回沙發邊坐下,從玻璃桌上拆了一袋新的棉花糖,挨個放在玻璃桌上搭積木。
一邊搭,一邊無聊地揚聲問:「雷歐君~~還沒好嗎?」
雷歐是最近剛剛升職為辦公室助理的白魔咒部隊下屬,剛剛推門進來給他彙報工作,同時更換房間內的陳設。
類比一下,就是總裁身邊隨叫隨到的貼心秘書,從工作到生活無一不包。
當然,雷歐的工作內容還沒有繁重到那個程度,畢竟密魯菲奧雷又不用真的生產什麼、經營什麼。
只不過他做事一向很細心體貼,估計也想給作為上司的白蘭留下一個好印像,所以總在力所能及的時刻展現屬於自己的優勢。
比如,替他換上一束花。
其實鮮花是後勤部門按要求提前備好的,只不過換花的人選總是不定。
如果工作不忙,那麼就要看老板白蘭自己是否有那個閑心;如果白蘭也不動手,那麼後勤自然會派人上來為辦公室每一處需要換花的位置,換上今天新鮮買入的花朵。
雷歐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樣完成今天的工作,接著,出人意料地提交了辭呈。
雖說才升職不久,但他上手工作很快,待遇也老早就跟著提了上來。
白蘭對待他也可以說相當親和,至少讓人在日本的入江正一看了會跳腳的那種親和——從不折騰人、不會突如其來想要吃奇怪的東西、想要去奇怪的地方,也不會莫名其妙買一堆沒有任何人想看到的白色商品,大爆炸一樣填滿對方的辦公室、更不會無視時差,在詭異的時間點突然通訊且不容拒絕,即便拒絕,也會彈出一張巨大的白蘭臉。
……光看這密密麻麻的內容,就該知道作為上級的白蘭能有多麼折騰人。
上司和藹,前景光明,待遇優厚,叫人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遞交辭呈。
但白蘭接過那只信封,臉上的笑容八風不動。
他屈起手指,輕輕一彈,金字塔頂端的那顆棉花糖直直飛出去。
而詭異的是,底下搭建起來那一排棉花糖卻完好無損。
質量輕、摩擦大的物體,還能做到這一步,實在叫人不自覺投去視線。
雷歐也不例外,睜著那雙寶藍色的眼珠,就像被激光引走的貓一樣,往棉花糖的方向看去。
又意識到自己這樣做很失態,臉微紅,撓了撓比眼珠顏色更深的短發:「不好意思,白蘭大人,剛剛走神了。」
看上去實在是一名單純、無害的五好青年。
白蘭還是那副微笑,搖頭:「嗯嗯,沒事的,雷歐君,我只是想再跟你確認一遍,是真的想要辭職嗎?不打算在密魯菲奧雷繼續干了嗎?」
雷歐靦腆點頭:「是。因為我在這裡……有的工作內容……偶爾也會……」
白蘭眯眼:「什麼?我沒有很聽清呢。」
「因為我在這裡……」
聲音詭異地消失在空氣中。
視野良好、毫無遮擋、能將周圍所有高樓大廈全部踩在腳下的辦公室落地窗外,忽然浮現一陣模糊不清的灰白色濃霧。
接著,就像那防彈玻璃質地的落地窗不存在一樣,慢慢如海浪般席卷進入屋內。
霧的本質是水汽,假如伸手去摸,足夠濃密的霧是能夠在手指上凝結出水珠的。
然而白蘭伸手,卻什麼也沒有摸到。
「……竟然連這片霧都是幻覺呢。」他笑眯眯說,「真讓我不知道該說你十分警惕,還是一點也不警惕了,六道君。……還是骸君?你喜歡我怎樣稱呼呢?」
白色的短上衣變成黑色的長風衣,白色的短靴變成黑色的長靴,雷歐那張乏善可陳的臉,在濃霧中一隱一現,變成一張叫人印像深刻的俊臉。
「ヱии,請您自便,白蘭君。」男人的身形也驟然拔高一截,永遠看上去血色不足的臉上,彎彎一抹笑,「反正我們也不會有多少見面的機會了。」
六道骸潛伏在密魯菲奧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霧的能力很適合做臥底,這是其一;他自己也不反感這樣電影主角一般的工作,這是其二。
但他並不能算一個合格的、優秀的臥底,很多時候六道骸並不十分注重身份上的掃尾工作,譬如借助假身份潛入後,原有的社會關系、喜好、行事方式……他從不研究這些。
說他是個有些傲慢的臥底,並不為過。
但這一點也不要緊,因為他有著憑依在別人身上的能力,面孔、指紋、虹膜,能讓任何人挑不出問題。
這位名叫雷歐的密魯菲奧雷成員也是如此。
一路升職,雷歐能夠接觸到的情報密級越來越高,這些資料全都傳輸給了日本風紀財團的電腦。
對方有著不亞於密魯菲奧雷的信息保護能力,六道骸並不擔心傳輸過程出現二次泄密。
不過按照他在彭格列基地看到的情況,從十年前來到這裡的人可不少,那麼他這邊也可以暫時停手。
畢竟這之後那群人必然會帶來巨大的變化,現有的情報還能不能做數,就又不好說了。
在那之前……
作為一名紳士,他想禮貌地道別一聲再走呢。
再次重申,六道骸是一名有些傲慢的臥底。
因此明明可以不用當面講,還是將辭呈遞到了白蘭手裡。
六道骸並不擔心自己是否暴露,或者說他早就已經暴露在白蘭的眼裡,他自己也知道這件事。
這位密魯菲奧雷的首領,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看穿他的偽裝,雙方心照不宣,就這樣互演。
實在是因為沒到真正交手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是白蘭輕松壓制六道骸,還是六道骸憑借自己的能力,從他手上順利逃走。
「……現在看來,肯定是玩脫了吧?」
裡包恩、高杉桃和山本來到醫務室門口的時候,裡面已經站滿了人,雲雀從走廊另一端迎面過來,兩人互相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又一起往醫務室裡看去。
庫洛姆這段時間已經慢慢開始跟著女孩子們一起上課、烘焙、鍛煉,臉色也一天比一天好,結果就在剛才一起上數學課的時候,突然臉色一白暈厥過去。
小春以為她這麼害怕數學,直接學暈過去,還很懊悔:「早知道今天上午先學地理歷史了嘛!!」
結果送過來給醫療機器人一看,不得了,內髒都沒了。
這讓綱吉很快想到六道骸,於是大家四下尋找,很快發現這人也昏迷在起居室的沙發上。
送去給醫療機器人一看,不得了,都快腦死亡了。
難怪這段時間在基地裡也神出鬼沒的,晝伏夜出,作息堪比貓頭鷹,原來是在外面做賊呢。
「今天絕對是這醫療機器人發明出來之後活得最充實的一天。」高杉桃走進門去,目光鎖定躺在並排兩張床的六道骸和庫洛姆,向後看一眼雲雀,「這個……怎麼分?」
雲雀睨她,那雙斜斜上揚的鳳眼永遠神采飛揚:「還用問?」
也是哈,讓雲雀幫六道骸脫困,還不如讓他把並盛炸了來得比較……呃也不對啊,這兩件事聽上去都會讓雲雀抓狂啊!根本沒法比較啊!
高杉桃搖搖頭,抬手就是兩個治愈光團往六道骸身上砸。
另一邊,雲雀開始引導庫洛姆使用彭格列戒指。
「……呼、呼……我不行……戒指是、骸大人的戒指……」
庫洛姆兩眼只能睜開一條縫,不知道是不是什麼副作用,她整個人都開始水腫,雲雀捏住她的手腕,立刻就是一個坑留下來。
高杉桃嗖嗖嗖給六道骸續命,回頭不忘反駁她:「沒有的事,要是骸哥想要,一開始就會找你要了。他既然沒有要,就說明戒指是你的,庫洛姆,不要懷疑這一點。」
雲雀飛她一眼,高杉桃莫名其妙:「干什麼?我又沒說錯!而且你一直不說話,庫洛姆也不會安心動用能力的好不好?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醫生不語只是搖頭明顯更恐怖吧?!」
門口的綱吉差點笑出來,還是忍住了,畢竟眼前的場面說不上好。
獄寺倒是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這女人還是一如既往抓不住重點,雲雀恭彌那個眼神,難道是不滿的意思嗎?顯然是……
雲雀很無語地輕嘆一口氣,不再看她:「……我是讓你繼續說。」
「……哦哦。」高杉桃露出尷尬面孔,又立刻倒打一耙,「那你不早說!」
她不理雲雀了,對庫洛姆輕聲道:「骸哥現在在外面當小偷,顧不上你的內髒,所以這是我們的機會啊!庫洛姆!」
雲雀:「?」
綱吉:「?」
是什麼機會呢?請問?
裡包恩懷疑他在雲雀臉上看到了一瞬間= =的表情。
「你想,他現在屬於陰溝裡翻船,人生低谷啊!這時候你不僅在雲雀老板的支持下學會了利用彭格列指環填補自己的內髒,還能跟我一起潛入他現在的位置,說不定能營救他呢!!」
高杉桃伸手按在六道骸腦袋上,時刻准備要是他徹底撐不住就先一步石化,至少能保住一條命。
嘴上也不停:「你看,這不是就幫上忙了嗎?要是彭格列只有他一個霧守,現在不就抓瞎了?還好有你啊!!」
「這時候我們當員工的就要注意了,同事工作出現紕漏,我們要不要上呢?肯定是要上的!老板就在旁邊看著呢,況且我們也沒比同事差到哪去對不對?表現一番嘛,之後說不定霧守的崗位就沒有雙編制了,直接提拔你成為獨一無二的霧守……!!」
綱吉:「……」
雖然話裡的「老板」聽上去是我,但我其實決定不了這件事,而且也從來沒有過什麼雙編制,說到底黑手黨守護者到底算什麼編制工作……?
高杉老師又在哄人!!
「我能……幫上忙?」庫洛姆小聲說,「還好有我?」
怎麼還有人對升職加薪一點興趣都沒有的?聽了半天只聽進去了「還好有你」?
不過算了。高杉桃點頭,伸手捧住她還有些浮腫的臉:「對!庫洛姆,你對骸也好,對我們也好,都非常重要。還好有你。」
雲雀抽了抽嘴角。
雖然……但是……算了。
隨便吧,她愛怎麼編怎麼編。
反正讓他講,他是講不出來的,而眼前庫洛姆的火焰強度也肉眼可見的正在增強。
……只是說兩句好聽話,居然會有用嗎?
青年瞥一眼在門口發愣的綱吉,搖搖頭。
果然是小動物喜歡的招數。
*
密魯菲奧雷總部,首領辦公室。
剛剛還相當氣派的室內軟裝此時已經毀得面目全非,六道骸沒想到白蘭的能力如此恐怖,對他的招數了如指掌,閑庭信步一般就能破解所有幻術,近身格鬥也強到不可思議。
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任何術式、招式的學習都是需要時間的,他如此年輕,卻有著如此深厚的積累,這比什麼都讓人感到矛盾。
還真是不好說啊,彭格列和密魯菲奧雷、沢田綱吉和白蘭,究竟誰能夠成為真正的天命之子……
哦呀,怎麼好像被那個臭小子影響了,也開始說這種奇怪的話。
六道骸意識到不好,他的意志從來堅定,在戰鬥中絕不會走神,這時也開始精神渙散,顯然是不祥的預兆。
白蘭同樣意識到這一點,微笑著走近過來,雪白的靴子無所謂地踩在緩慢漫開的血液之中。
「怎麼樣,骸君?」他微笑,「意識到了吧,我在這裡設下的屏障,並不是現在的你能夠逃脫的哦。」
「哎呀,之前聽說你成功越獄,還專門加了強度,想著骸君要是本人過來,就能跟你多交流一下咯~」
白蘭轉動手上的瑪雷戒指,漫不經心道:「可惜,如果真的是本尊過來,說不定還有機會能破解呢。」
「話又說回來了,骸君,我也不是不可以放過你,但是作為交換……」白蘭的聲音一下又甜膩起來,笑著說,「你在我這裡偷走那麼多的情報,還給我一點也無妨吧?」
「……你想知道什麼?十年前的沢田綱吉?還是他的守護者們?」
「哦哦,我倒是對這個不感興趣。」白蘭興致勃勃問,「那個高杉桃……救你出來的女人,強得不可思議、連復仇者監獄都能進出自如的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她有什麼能力?弱點呢?喜歡的類型?——哦哦這個是幫小正問的,你知道的,他也年紀不小啦,萬一能看對眼就大幸運~!」
白蘭樂呵呵說了一串,眉眼彎彎,聲音卻驟然沉下來:「還有,她是怎麼把骸君你,從復仇者監獄裡救出來的呢?」
「我對這個問題,真是好奇得快要死掉了呢。」
六道骸深吸一口氣。
滿腔血腥味,即便早就習慣,還是忍不住想要嘔吐。
還不如基地裡香精感十足的檸檬草。
……沒有辦法了。
且不說他不會講,就算講了白蘭也不會放過他,六道骸沒有那麼天真。
他不能死在這裡,明明剛剛才越獄不久,自由唾手可得,只要他們擊敗白蘭,就沒有任何能夠限制他的人或事存在……
嗯?
這是……
白蘭停在他面前,伸手,橙黃寶石上亮光一閃。
毀滅一條生命只需要攥緊手指,這麼簡單的事,三歲的小孩也能做到。
這就是力量。
令人著迷的力量。
「算了,看你也不願意溝通,真是壞心眼。這樣的話,我不會留你的性命哦~」白蘭宣布,「那是愚蠢反派的做法,斬草除根才是我的風格,所以骸君,抱歉啦。」
他正要動手,面前的青年忽然動了。
六道骸抬起頭,臉上血污斑斑,紅色眼珠像是融化一樣往下滴血,將半張臉都塗滿濃稠血液。
他捂著那只六道輪回眼,另一邊的藍色瞳孔,卻閃過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暖光,看上去竟然十分剔透,如同一丸上好藍寶石。
「哦呀。」六道骸輕聲笑道,「真叫人意外……看來,我還是命不該絕啊。」
*
與此同時,意大利羅馬,某小鎮的臨時駐扎處。
老早就被師傅消息轟炸,做好接應准備的瓦利亞霧守,正在托著下巴等待時機。
……天知道師傅滿腦子都在想什麼東西,人好不容易逃出來,又開始熱衷於四處臥底。
換做是ME的話,他想,跑出監獄先在基地躺半個月看看情況,要是彭格列還有點生機,就花50%的力氣救一救,順便多找些憑依道具,確保自己無論如何都死不了。
本來嘛,他們這些霧屬性的幻術師狡兔三窟,很是難殺,除非像他前一任的瓦利亞霧守那樣被白蘭這種天命之子針對性找了辦法ban掉生命值……那也沒辦法吧?跟世界主角作對不會有好下場的啦……
啊,來活了。
弗蘭精神一振。
雖然說吧,嗯,但總而言之,該撈一把師傅還是得撈的。
讓ME看看……
他半閉著眼,減少信息干擾,在意識之中摸索六道骸的情況。
具體位置?呵呵,果然在密魯菲奧雷本部,師傅你到底是有多喜歡在敵人老巢生活?其實是抖M吧?「那種心驚膽戰的感覺賽高~啊人家受不了了~!」……這樣?
身體情況?啊,破破爛爛的了,干脆撈出來之後送到風紀財團算了,說不定那位雲雀先生心情一好能給ME打兩筆零花錢用用。
周邊環境?完全被封鎖了嘛!連地獄指環都無法撕開裂縫,嗚哇——密魯菲奧雷好恐怖——
……誒?但是,如果密魯菲奧雷為了困住師傅,制造了連地獄指環都無法撕開的幻術屏障,那麼這一道ME能窺視的缺口,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弗蘭吐出一口氣,緩緩將視野抽離,放大,再凝神細看。
屏障是無形的,但對於他們這樣的幻術師來說,和有形的也沒區別,連帶著那道裂縫也很顯眼,就像被磕了缺口的陶瓷杯。
裂縫旁邊還貼了一張便簽。
……不是,哪來的便簽啊?誰會莫名其妙浪費力氣在凶險的幻術屏障旁邊構造一片便簽條啊?
「弗蘭~~~我回來了~~~給你個任務,幫我跟斯庫亞羅美言幾句,就說我沒聯系上你們不是故意的是手機出故障沒辦法通訊啊真的沒有忘記我親愛的瓦利亞大家庭好嗎~~~」
話多又密,弗蘭耐著性子看完,最後一行才是「哦對了我你還有庫洛姆三人聯手一起把六道骸從裡面撈出來吧!加油!」這句話。
一看就沒有上過班,弗蘭想,最重要的事就應該大寫加粗放在最開頭講啊,這個桃子。
他看情況還不算緊急,抽身出來找了張紙巾。
【斯庫亞羅隊長,已聯系上桃子、哦,背叛者高杉桃。】他咬著筆頭想了想,又寫,【她手機故障,沒法聯系……】
本來想要這麼寫的。
但是。
嘿嘿。
弗蘭面無表情,但在心裡邪惡一笑。
把剛剛寫的這張紙巾團起來扔掉,他重新下筆:【斯庫亞羅作戰隊長,已聯系上背叛者高杉桃,她對「明明已經回來了但一個電話都不打是要干什麼」的惡劣罪行供認不諱,表示根本不記得瓦利亞這個渺小組織裡任何無關緊要之人的通訊號。】
接著,吹著口哨,精神抽離潛入密魯菲奧雷總部附近,在那道裂縫旁留下一張便簽:【已轉告。】
ME沒有說謊哦,如數轉告了哦,只是稍微有一點點措辭上的出入,也沒有辦法吧?
第210章 非洲野像 蝗蟲過境不過如此,如果說六……
原本弗蘭一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 現在上了三個人,更是大材小用。
「什麼意思呢?是說ME不是大材,迷你師姐和桃子你才是大材嗎?很過分哦, 這種說法很過分哦,ME要哭了——」
話是這麼說, 弗蘭的幻術一點也不含糊。
幻術,一種欺騙的藝術,越是把人騙得體無完膚, 說明能力越強。
雖說弗蘭看上去像是丟三落四的小孩性格, 施行幻術時卻很穩健,他營造的幻像能密不透風地將敵人裹住,至少在能力範圍內是無法破解的。
也是因此,他只能達成有限的目標——譬如現在,比起擊破屏障,直接將六道骸營救出來, 他更有把握在局部騙過白蘭, 讓他忽略氣息奄奄的師傅大人。
庫洛姆站在一旁,握著三叉戟, 指甲掐著掌心, 卻沒感覺到痛。
也對,她不是真人出現在這裡,而是借助桃子老師和這位青蛙君的幫助,以幻像的身份來到這裡,想要幫助骸大人的。
幫助……她真的能幫得上忙嗎?
面對其他幻術師,庫洛姆很有自信,因為她是骸大人選中的那一個,是不同的;
但連骸大人都落了下風的對手, 她、她能幫上什麼忙……
「不用著急,庫洛姆。」熟悉的男聲在耳邊輕嘆,「你現在最想做什麼?」
庫洛姆面對他一向是很誠實的:「想要,幫上骸大人的忙。」
「那麼就借助弗蘭的掩護,將雷歐從房間裡帶出來吧。」
這個思路再簡單不過,六道骸不認為她想不到,只是大腦宕機,需要人引導一二。
庫洛姆垂頭,猶豫片刻,問:「我……我,可以嗎?」
六道骸一頓,像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
十年後的庫洛姆,已經很久沒有問過這樣的問題,以至於六道骸竟然還反應了一下,才輕笑起來,示意她看向自己的手。
手?
庫洛姆有點茫然,又有點緊張,因為下意識覺得問錯了話。
但她確實很疑慮。
骸大人……十年後的骸大人。
本來就已經比過去更強,又已經被救了出來,不再需要憑依於任何人來作為彭格列霧之守護者的載體。
他已經完全獨立、完全自由……已經完全不需要庫洛姆了吧?
「庫洛姆。」六道骸近乎命令地對她說,「點燃你的彭格列戒指。」
庫洛姆不解,但乖乖照做,銀色的指環在她的指間燃燒起靛青色的火焰。
「火焰就是你的回答。」六道骸說,「彭格列戒指不會認可不夠格的人——這你是知道。」
庫洛姆想起前不久經歷的指環爭奪戰,慢慢點頭。
「——所以,當你認定自己的弱小,那時你才會真正變得弱小。」
六道骸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柔,低沉,環繞在少女的耳邊:「不要認命,庫洛姆。」
他知道庫洛姆已經開始動搖,想著給她最後來一記猛料——找高杉桃那家伙來鼓舞兩句。
雖然她總是自認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但鼓舞人心,需要的難道是大道理?
只要庫洛姆發現,無論如何,身後都有這樣一個人在,自然就不會擔心這麼多了。
…………但是她人呢?
弗蘭和庫洛姆都站在屏障之外,這很正常,這屏障本來就是用來封禁幻覺的,進來那叫自投羅網;
高杉桃沒在那兒,這也很正常,她本來就不走尋常路,實力又非比尋常,估計剛剛就潛入了……
呃,潛入了。
但他和白蘭都沒察覺到?
也沒來撈他?
六道骸額角一滴冷汗伴隨黑線一起滑下。
她到底上哪兒去了?
高杉桃正在巡視白蘭辦公室。
棉花糖?開封的就算了,沒開封的還有好幾十包,我的。
棒棒糖?一千只一桶,還帶提手,天哪,多麼貼心!我的。
印有密魯菲奧雷家徽的本子?紙張質量這麼好,拿回去打草稿好了,我的。
錢包?雖然沒多少錢,但雪白又毛茸茸的,這一看就是我的嘛。
蝗蟲過境不過如此,如果說六道骸干的是小偷行徑,高杉桃現在無異於江洋大盜。
江洋大盜看上了旁邊的電腦。
白蘭辦公室裡一共三台電腦,主桌上一台,茶幾上一台筆記本,還有一台擺在落地窗邊,放得很高,看上去有點像某些飯店裡的收銀台。
要操作的話,就不會像之前走到哪拿到哪那麼快了,勢必需要一點時間。
反正有三個霧在前面頂著……
高杉桃決定去看看。
主桌上的電腦壁紙居然是自拍,嘔!
有個碩大的STE○M圖標很顯眼,裡面有多少游戲呢?讓她看看……竟然!把商店買空了!!
該死的有錢人!!!
茶幾上的那台就比較無聊了,壁紙是大自然美景圖,估計是方便這人找個舒服的位置開會,只留了視頻和會議軟件,其他的空無一物。
接著就是窗邊的最後一台。
這電腦上了鎖,但旁邊就貼著密碼,高杉桃隨手輸進去,竟然還真的解開了。
很好,這很白蘭。
電腦這種東西,隨便來個大學生基本都是無師自通的,很快她就把裡面的文件夾從裡到外翻了一遍。
唔、【平行世界記錄手冊】、【秘!白蘭大人收服○○全過程!】、【火焰能力的實體化研究】、【領導者的話術與個人魅力在管理實踐中的研究】……
還真是亂七八糟呢,高杉桃想,跟她的電腦差不多。
管他的,全帶走得了。
她把電腦帶電源一把抄起來,手臂無限伸長卷了十來圈,確保斷掉之前都能緊緊夾在懷裡。
回頭一看,怎麼還在打啊?也不嫌累。
她撇撇嘴,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弗蘭旁邊一扔,在少男難以形容的目光裡又鑽了回去,一左一右,像夾電腦和棉花糖那樣把六道骸和庫洛姆夾起來。
在精神上,突然發現辦公室裡還有一個人的白蘭,也是在見到她的瞬間,突然發現辦公室裡好像少了很多東西。
……小偷?
他畢竟是堂堂密魯菲奧雷首領,未來要成為世界之主的男子,驟然看到一個很可能在他房間裡搞了破壞的陌生人,也並不緊張,反而笑眯眯跟她打招呼:「你好啊,小桃子,好久不見~」
高杉桃也鎮定自若,仿佛自己沒有一邊一個夾著彭格列家族霧之守護者一樣:「你好你好,謝謝你的地毯和巧克力,但是你讓桔梗傳話的事我很生氣,所以我不會放過你。」
這些句子前後有任何邏輯嗎?
白蘭那雙紫色狐狸眼都瞪大了,他笑容淺了些,看上去卻更親切了:「唔,原來是這樣。」
往前踏出一步,看高杉桃沒有要閃開的架勢,他柔聲問:「那麼,如果我說,我可以把惹惱你的桔梗交由你處置,桃子小姐,願意跟我坐下來聊一聊嗎?」
六道骸聽得發笑,正想ヱии兩聲,忘了自己被高杉桃夾在胳膊底下,發出劇烈的咳嗽。
「看來骸君很不樂意呢。」白蘭的瑪雷戒指又開始放光,「要不然,先讓骸君安靜下來……」
但指環上的光芒一閃而過。
白蘭輕輕擰眉,忽然大步上前,抬手衝那三道人影拂去。
煙消雲散。
不對,或者應該說,煙消霧散?
居然是幻覺呢。
說起來,之前的情報裡,有提到過她也會如此精湛的幻術嗎?
白蘭慢慢走回桌邊,想拆一包棉花糖——
嗯?沒了?
那拆一根棒棒糖——
……怎麼也沒了?
別說俘虜了,連一點零食都沒有給他留下來啊。
他眯起眼,半晌,冷漠的面孔上再度浮現毫無溫度的笑意。
……那麼,這筆賬,就一起留到下次再算吧。
事實上,在剛卷走電腦的時候,高杉桃已經從屏障內部構造出了幻像,帶著六道骸跑了出來。
破綻還是有一點的——庫洛姆根本就沒進來,她怎麼夾了兩個人?
不過白蘭顯然沒反應過來,那就無所謂了。
「先拜拜了,弗蘭,謝謝你的轉告~~」高杉桃對他擺手,塞了兩包棉花糖和幾根棒棒糖到他口袋裡,「下次見!」
弗蘭點頭,兩眼無神地掃過她身邊雜七雜八的東西,好像什麼都沒想,唯獨語速比之前快了8%左右:「下次見。」
接著,身影如霧一般開始消散。
話一出,六道骸的目光閃電般落在他身上。
這小子……肯定在打什麼壞主意。
語氣神態動作?總之,一種彙聚起來的直覺,讓六道骸堅信這一點。
不過這一次的受害人好像不是自己。
……那麼,他只負責看戲就好了嘛,ヱии。
*
雖然精神受到重創,但六道骸還是在弟子1號、弟子2號,和不知道是去干嘛總之有點像劫掠小賣部的高杉桃幫忙下,成功逃出密魯菲奧雷。
雷歐的身體被弗蘭帶了回去,六道骸的精神慢慢在自己的身體上蘇醒,這次很快,用時不到五小時。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總之他現在是一個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狀態。
就算是雲雀恭彌這樣的暴力狂,應該也沒法對病床上的人下手吧。
臉色雖然蒼白,但六道骸依然笑得溫文爾雅:「這麼說,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我可不想應付那種非洲野像一樣的男人。」
「那還真是要讓你失望了。」非洲野像從門外走進來,又回頭對身後的高杉桃說,「你就站在那。」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那個群聚病又犯了是吧?我進去以後就超過三個人了,就聚眾了對吧?你這個底線還挺死板的哈!」
雲雀臉色淡淡,瞟一眼她手上的戒指(來自雲雀宅倉庫),問:「有意見?」
高杉桃咬牙:「豈敢豈敢!當然是唯雲雀大人之命是從!」
「陰陽怪氣。」
「啊啦啦,您還聽得出來啊?我還以為在並盛當久了小皇帝已經聽不出別人的憤怒了呢。」
「聽得出。」雲雀看著她,眼瞼安靜垂下來,看上去很有美男子的氣質,「不過無所謂。」
哇!這人還真討厭!!
臉長得帥有什麼用啊!心可是黑的!就像弗蘭一樣,臉蛋可愛有什麼用啊!人一點都不可愛!!
高杉桃齜牙咧嘴看他那張帥臉,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病床邊的庫洛姆被這種詭異氣氛嚇到,一下站起來,有點手足無措:「我……我出去。」
高杉桃白了雲雀一眼,毫不留情地走進去,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沒關系,你坐你的,他就是說著玩,不會真的動手的,就算他動手了,我也打得過他,你放心。」
庫洛姆點點頭,臉上是全然的信任。
「但我可不一定打得過啊。」六道骸不吝示弱,「我親愛的庫洛姆,就只替她考慮,不替我考慮嗎?」
庫洛姆又手足無措起來,看一看骸,看一看高杉桃:「那、那我……」
高杉桃和雲雀幾乎同一時間翻了個白眼。
六道骸觀察他憑依的女孩,心中暗嘆口氣。
看來這點玩笑還不足以讓她放松啊。
庫洛姆的焦慮,他當然有所察覺,否則原本和高杉桃關系已經親厚到竟然可以在同一張桌子上邊吃飯邊聊天的少女,不會一來十年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門。
他也知道庫洛姆在擔心什麼,畢竟六道骸本人已經從復仇者監獄裡逃了出來,也即是說,他完全可以以自己本人的身份,重新和彭格列簽訂契約,成為真正、唯一的霧之守護者。
而庫洛姆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平庸的工具,一個中介物質,即便她其實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生命也無所謂,到了現在這一步,更是無關緊要的存在,還不如趕緊丟掉更方便,免得被纏上。
——或許十年前的庫洛姆會這樣想吧。
換做十年前的他,六道骸想,恐怕也沒有那樣的耐心和細心,去察覺到女孩的心思,去想辦法解決這潛在的問題。
但他畢竟不同,大了十歲,哄一哄人而已,技能也精進不少。
而且……
雖然六道骸避免去承認這一點,其實他自己很清楚。
因為他已經離開了那座海底監獄,托某人的福,所以看待什麼,都比以往寬容一兩分。
這些實在都不是什麼值得叫人不安的東西。
他於是溫聲說:「不管你在想什麼,庫洛姆,我們都是不會分開的。」
庫洛姆坐在床邊,抽抽鼻子,扭頭看他。
「我想你一定清楚,未來也會像現在這樣,發生許多變化。也許發生在我身上,也許發生在你身上。變化產生之後,我們要考慮的不是如何跟對方割斷聯系,而是如何調整合作方式,去建立新的聯系。」
「……新的聯系?」庫洛姆輕輕重復他的話。
「是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依然可以同時作為沢田綱吉的霧之守護者。我不會說『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你不用擔心』,但我能向你保證,接下來我們需要面對的,不是彼此疏遠、彼此猜忌、彼此冷漠,而是更深的溝通和交流。」
六道骸微笑著說:「而且,也希望你不要用和其他人一樣的關系,來評估我們之間的關系。」
庫洛姆歪頭。
高杉桃掏出手機,嚴陣以待,雲雀瞥了她一眼,很低很低地笑了一聲。
「——因為,我和你,和犬、千種他們,並不是家人,也並不是伙伴。你們完全是等同於我自身一樣的存在。」六道骸的聲音幾乎能讓空氣跟著震動,「沒有人能夠和自己本身分隔開的,對吧?」*
「嗚、骸大人……」
庫洛姆不用說,當然是感動得眼淚汪汪,高杉桃則開始360度無死角名場面合影留念。
其實這段沒在原著出現過,但高杉桃堅信如果變成漫畫,這段病房對談也必然會成為六道骸和庫洛姆的名場面!《庫洛姆明志》什麼的……!!
六道骸注意到,在她說看鏡頭的時候,庫洛姆掛著眼淚,忍不住還跟著比了個耶。
一時之間,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抽搐了。
……果然,不管什麼事,遇到她都會變得滑稽起來。
雲雀當然是不會參與這種三人以上的活動,走到了窗邊,等她拍完又才走回去,毫不客氣對著病床上的男人冷嘲熱諷:「演技能有這樣的進步,臥底生涯帶給你的收獲可不少,你得多多感謝白蘭才對。」
明明知道這個人是被白蘭狂扁一頓,才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的……
這兩個人的嘴毒程度也是大哥不說二哥,高杉桃想,不如說有時候雲雀的嘴巴反而更毒,六道骸是綿裡藏針,很擅長說些經過矯飾、包裝得很好聽的話。
但這顯然比不過說話直接且難聽。
雲雀紆尊降貴再次來這兒,是為了拿到高杉桃帶回來的幾台電腦,接手裡面的情報,順便過來嘲諷一下六道骸。
倒沒想真的干架,畢竟再過幾天就要突襲梅洛涅基地了。
他們幾個十年後的家伙,必然要承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這時候再任性,肯定會被嘲笑一輩子。
六道骸療傷這幾天,高杉桃安心地去隔壁蹭飯了。
以前雖然也蹭,但不安心,因為時不時這家伙就神出鬼沒冒出來,好好一頓飯變成雲霧大戰。
雖然不是說高杉桃就吃不了了,但總是很影響心情。
那麼美味的飯!怎麼能一邊看人打架一邊吃呢!!
這幾天的飲食氛圍就很好,一直保持到進攻梅洛涅基地前夜。
這天晚上她也一如既往去雲雀家吃飯,到了發現拉爾也在,這位是被邀請的;了平也在,這位是自說自話跟過來的。
不過雲雀雖然拒絕,這人被拒絕了也會跟來,所以心情還好。
再加一個跟空氣一樣永遠都在的草壁,這已經是他能容忍的上限了。
雲雀家的伙食還是值得信賴的,據草壁說,是因為恭先生的口味很難伺候,雖然他不會因為吃的東西不合胃口就大開殺戒,但會比平時少吃30%。
「為了恭先生的身體健康,當然要努力提供美味的菜肴!!」草壁堅稱,「恭先生的健康關乎守護者聯盟的防線安全、也即彭格列的存亡、四舍五入就是守護世界不被毀滅的重任啊!!」
了平在一旁揮著拳頭表示贊同。
高杉桃看向沒聽見一樣沒有任何反應的拉爾,又看向堅毅的草壁,=口=地沉默了。
說不出任何話,因為她發現草壁是認真的。
雲雀倒是一臉早就習慣的死人表情,沒作聲,安靜喝完一壺清酒。
高杉桃甩甩腦袋,開始好奇一個新的問題:「你酒量怎麼樣啊?比Xanxus如何?」
「……他?」雲雀挑眉,「不值一提。」
高杉桃將信將疑,余光注意到草壁在旁邊兩個胳膊比「X」,懂了:「哦哦,好,就按你說的算吧。」
原來很菜啊!
雲雀不大高興:「你不信?」
他哼一聲:「算了,管你信不信。」
高杉桃還真不太信:「Xanxus喝酒我也是看過的,那家伙洋酒對瓶吹啊,我感覺很難比得過吧?」
更何況,就算是洋酒對瓶吹,高杉桃也從來沒見他喝醉過,簡直就是特異功能。
雲雀雖然看上去也不像是會讓酒精控制大腦的類型,但每次出場就那麼一小壺清酒,能看得出來個什麼?
不過暫且不提Xanxus和雲雀,了平的酒量顯然是很差的,這時候已經喝多了往地上一倒。
拉爾很嫌棄地繞開他:「我要回去了。」
她克制地只喝了兩杯,臉頰微紅,但眼神清明:「明天……」
她顯然知道雲雀明天的打算,沒問他,反而問高杉桃:「你和我們一起嗎?」
高杉桃想了想,搖頭:「不,我後面會趕過來的。」
「是嗎?」
拉爾沒有多問,點點頭,回彭格列基地去了。
高杉桃又坐了一刻鐘。
因為她點的壽司船還沒有上。
等菜上齊,她勤勤懇懇干完飯,才心滿意足起身:「我要回去了。」
雲雀頷首,沒有要動身的打算。
但高杉桃走到門口,忽然蹲下來:「啊,貓。」
這應該是獄寺的匣兵器吧?嵐屬性小貓,紅白相間的毛色,花紋疑似虎皮貓,紅白虎皮!超現實配色!萌啊!
她伸手,想讓小貓先熟悉自己的氣味,結果被一口咬在手指上。
高杉桃面不改色,見聞色和武裝色要是連一只小貓都對付不了,尾田○一郎不如直接發推承認不如天○明然後隱退得了。
這倒霉小貓見咬不動她,不高興地呸呸兩聲,衝她大聲哈氣。
脾氣還挺大,高杉桃有點犯難,這樣的話她要怎麼把貓帶回去呢?麻煩。
雲雀見她一直不走,踱步過來,小貓眼睛一下亮了,往雲雀的腳邊一個衝鋒,然後躺倒。
叫聲綿軟起來,尾巴也往上卷,肚皮露出來,一副誘人模樣。
雲雀習以為常,他很招動物喜愛。
小型動物覺得安全,大型動物覺得恐怖,簡直老少通吃。
拎起貓,示意高杉桃跟上,兩人慢慢往彭格列基地的方向走。
期間,壞貓一直軟綿綿呼嚕著,試圖在雲雀胳膊上踩奶,還把指甲收斂起來,偶爾用腦袋蹭蹭他的手腕。
一副絕世好貓的假像。
高杉桃嫉妒得咬手絹流眼淚:「可、可惡啊!這就是非洲野像的威力嗎……!!」
正在找貓的獄寺和綱吉,忽然聽見打架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
一路走一路開燈,很快發現莫名其妙在他們基地走廊打架的雲雀和高杉桃。
有人來了,這兩人又迅速分開,整整和服、理理袖口,一個賽一個的端莊得體。
仿佛剛剛一個因為嫉妒小貓親近、一個因為「非洲野像」這名字破防的人都不存在一樣。
雲雀把瓜塞回獄寺懷裡,上下掃視他。
在手背、手臂和臉頰上明顯的貓抓痕停留片刻,又自然無視了被貓抓得傷痕累累的同事,輕輕打了個哈欠,手往浴衣裡一揣,扭頭就走。
高杉桃則跟綱吉、獄寺兩人一貓,一起往宿舍走去。
「明天還要早起。」到了房間門口,她很有教師風範地一邊拍了一下刺蝟頭和章魚頭,「一會兒回去也別想東想西,早點睡。」
心裡還很有點自豪呢,她想這兩個小孩明天就要突襲梅洛涅基地,今晚肯定會緊張得睡不好覺。
說不定還要猶豫該不該下狠手揍人,如果要下,該把人揍到什麼地步,失去意識還是失去行動能力就好了……
就這樣胡思亂想一晚上,第二天掛著黑眼圈昏昏沉沉地上了戰場,才是最糟糕的。
想到這裡,又補充一句:「最重要的還是保護自己和同伴,其他人別放在心上。」
綱吉聽一句點一下頭,很乖很聽話的樣子。
哎喲,言聽計從,言聽計從啊!高杉桃一下樂了。
要說十年前的綱吉,她剛認識對方的時候,其實很難聯想到十年後的教父——要是有人對她說「你不覺得香蕉和貓都很可愛嗎」,高杉桃會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
香蕉和貓有什麼關系啊!!
……這大概就是十年前後的綱吉在她心中截然不同的兩個形像,差距很大很明顯。
但現在看他,或許因為環境變化,因為具有強大威脅的敵人始終在側,少男的氣質比以往成熟不知道多少倍。
在同伴面前還是很愛笑,但稍不注意,就微皺起眉頭,似乎總是高興不起來的樣子。
「唔!」綱吉沒注意,忽然被捏了一下臉,趕緊伸手捂住,「高、高杉老師……這是干什麼啦!!」
嗯。這下好了,不惦記皺你那個眉了。
雖然說像教父大人的話是要更帥氣一點,但區區學生而已,要那麼帥干什麼?當個酷愛裸奔的點火男子就足夠了好吧!
高杉桃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被小孩一臉疑惑的表情逗笑,又捏了一下臉。
「果然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現在這樣。」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獄寺靈光一閃:「是說……跟十年後的十代目相比嗎?」
高杉桃點頭,也捏他,把獄寺捏得到處閃躲:「是啊,雖然說那家伙確實是要強一點、可靠一點、腹黑一點、小算盤打得更響一點……」
但是她畢竟是這個綱吉的老師嘛。
那當然是怎麼看怎麼好,樣樣都好咯。
「我還是更喜歡你們啦,獄寺也是哦。」她說完,就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威力恐怖的話語那樣,自然地揮了揮手,「我要回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睡吧!拜拜~」
綱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半晌,焦糖色的眼睛才眨了一下。
抬手碰了碰被捏得有些發紅的臉。
……睡得著才奇怪啦。
悠于 2025-8-16 13:46
第211章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我和你聯手,……
第二天起床, 在基地門口跟拉爾和了平會和,綱吉慢半拍意識到不對。
「高杉老師……和雲雀學長他們呢?」他問。
拉爾將護目鏡往下一套,確定彈性, 檢查鏡片,又推了上去, 將頭發壓在腦後:「……她們有其他事情要做,你不用管。」
「我不是要管……」綱吉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說拉爾的性格就是這樣,但有時候還真希望她能溫柔一點, 至少讓他知道高杉老師現在在做什麼吧?
「她在做什麼, 你不是很清楚嗎?」裡包恩給了他一腳,「別再想東想西了,阿綱,現在就出發。」
「我哪裡就清楚了啊!!」綱吉抱頭大喊,「就是因為一點都不清楚,所以才想問的啊!裡包恩你真會胡扯!」
因為彭格列基地之外的任何地方都遍布著非七的三次方射線, 裡包恩沒辦法跟他們一起行動。
而拉爾作為彩虹之子的半成品, 受到的影響並不像裡包恩那麼強。她體質強健,又是軍人心性, 多年的鍛煉使她勉強能抵抗。
綱吉知道這個機會對拉爾、對他們所有人都十分珍貴, 大概率不會再有第二次,因此也只是念叨兩句,很快帶著大家往梅洛涅基地趕去。
……裡包恩那家伙,說什麼他知道?他才不知道!高杉老師計劃做什麼、正在做什麼、要跟誰一起做什麼,一直都讓人捉摸不透,他怎麼可能知道?
……但是,雲雀學長或者骸的話,可能會知道吧?畢竟看上去是認識十年的好友, 關系那麼好,什麼話都能說。
而且彼此實力相近,思維方式估計也很相似……
綱吉嘗試著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假如說他是高杉老師,他會做什麼。
說實話,有著那樣的實力,應該可以做到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吧?
但高杉老師無論怎麼說,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所以,同一時間,她只能完成一件事。
什麼是高杉老師這一刻最看重、認為必須要去做的呢?
肯定不是進攻梅洛涅基地,如果是的話,她這時候肯定跟大家在一起。
那麼……反過來想?
綱吉腦中隱隱一絲靈光閃過,像是線路老化的燈泡要亮不亮的樣子。
他扭頭,輕聲問:「拉爾,我們去進攻梅洛涅基地……對面會不會也找機會來偷襲我們?」
拉爾沒說話。
獄寺先安慰他:「十代目,別這樣想,我們是知道他們的位置在哪裡,所以才能提前計劃好去偷襲的,對面又不知道我們身在何處,怎麼可能會來呢?」
山本也說:「是啊阿綱!這幾次我們出去,把對面那些黑白魔咒都掃蕩得很干淨了,他們肯定不會發現彭格列基地的。」
但綱吉還是沉默。
……不是說不相信他的兩個好友,而是這種時候,拉爾的話更有說服力。
他還是盯著拉爾,目光甚至有些執拗,一定要等到一個答案。
「是啊。」拉爾淡淡附和,「……如果不知道的話,肯定不會來吧。」
*
反之,如果知道了,就一定會來的。
梅洛涅基地指揮官臥室,入江正一的手指按在胸前第一顆紐扣上。
看上去似乎是要扣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希望綱吉君他們平安無事。
以他的立場,能做的也只有祈禱了。
那天被白蘭大人找上門來,催促他立刻找到彭格列基地的時候,入江還以為可以像以前那樣拖延下去,但白蘭大人……
表情和以往不同。
以往,就算是知道彭格列戒指的存在,白蘭大人也總是笑眯眯的。
不是因為他脾氣有多麼好,有多麼穩重沉靜,而是他對萬事盡在掌握,認為沒有任何人或事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代家族和他們的戒指,當然也算在其中。
而入江……他得承認,也算托了這種性格的福,常常能構建出信息錯位,勉強在夾縫中生存。
但他同樣知道,只要白蘭大人認真起來——像前幾天那樣找他逼問彭格列基地的所在,他是沒有辦法抵抗的。
他,入江正一,手中的晴之瑪雷指環,和整個梅洛涅基地,都是白蘭大人手裡的玩具而已。
「——小正,怎麼能夠這麼不努力呢?工作態度還不如骸君呢,那可是整天想刺殺他們十代目的危險分子哦~~」
白蘭大人在通訊裡這樣說,玩著他那該死的棉花糖:「如果還找不到的話,家族裡那群人會質疑你的呀,小正。我就算想要幫你,也沒法開口呢。」
威脅。入江聽他講話,只需要聽第一句就能判斷出來,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要是問另外的人也就算了,問入江正一,不巧了,他還真知道。
只能勉強給出少量具有價值的消息,然後被白蘭大人輕松確認具體位置,勒令他今天派人進攻。
……進攻就進攻。
入江也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寄希望於那座基地裡,跟他一樣知曉彭格列十代目計劃的某人。
——拜托了,雲雀君!!
畢竟是那個厭惡群聚的雲雀君,那個彭格列最強守護者,派出去的密魯菲奧雷士兵應該無論如何都沒法奈何他吧?!
確實沒法奈何他。
因為雲雀君正在摸魚。
「說實在的,你們不覺得我一個人就夠了嗎?」高杉桃轉了下手臂,有點疑惑,「不如說完全夠了吧?我們三個人擠在這裡,戰力已經過於溢出了吧?而且你們也好像沒打算出手的樣子……要不然我把你們兩個掛Mercari出了算了。」*
話音剛落,六道骸和雲雀恭彌互相指著對方,齊聲說:「出他。」
高杉桃:「……兩個都出,買一送一。」
密魯菲奧雷的士兵們:「……」
不要在這種無聊的談笑間,就把他們抬抬手滅掉了啊!這豈不是說他們的命連這麼無聊的談笑都比不上嗎?!
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戰鬥進程再怎麼描寫也只像是在敷衍讀者。
高杉桃、雲雀、六道骸三個人,不管是哪一個都能輕松應付梅洛涅基地派來的全部士兵了,更別說三個人聯手。
……應該是在聯手沒錯吧?
她一個人提刀衝在前面,都懶得開見聞色躲閃,只需要武裝色護體,就能無畏衝鋒。
刀尖將對方的陣型衝散,接一個橡膠橡膠機關槍,再接一個迷你版須佐能乎,基本就將面前清出一條能通行的路了。
回頭一看,笑死,根本沒人跟上。
那兩個人還在原地,三叉戟頂著浮萍拐,輪回眼瞪著鳳眼。
高杉桃一看,不得了了,這是把她陷害進敵人深處了啊!!
嘴上說的是三個人打五千人,其實是一個人打五千零二個人。
不過算了,她很好心,也不計較,干脆向後一個下腰,兩手在身前比出一個鏤空愛心:「甜甜甘風——!!」
噗噗噗噗,接二連三的石化音效在地下基地裡回響起來。
「哇哦。」眼前壯觀的景像讓六道骸不由自主盜用了旁邊雲雀的口頭禪,「這些石雕……看上去還真是栩栩如生。」
「因為本來就是生的吧。」雲雀淡淡說。
話音雖然平淡,但表情卻有些興味盎然。
他就知道,高杉桃這個女人平時根本沒使出過全力。
六道骸跟他想法差不多,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一件事,輕聲問:「你確定她沒法點燃火焰?」
雲雀沒看他,點了下頭。
換做是其他人,無法點燃火焰這種事,聽上去就好像「你在我們的世界裡沒有任何價值」這種評價一樣,叫人沮喪。
但放在高杉桃身上,卻沒有人會這樣想。
相反,六道骸對此感到相當的不可思議。
「怎麼看都不像。」他低聲說。
雲雀破天荒支持了一次他的意見:「確實。」
「哪怕是告訴我庫洛姆無法點燃火焰,都不會像她點不燃火焰這樣讓人吃驚。」六道骸評價,「倒不是實力的問題,而是……」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笑容更濃:「她跟你,有點像呢,雲雀恭彌。」
雲雀不說話,扔了個刺蝟過去,被六道骸輕松閃開。
顯然,高杉桃有著堅定的信念和對自身的堅持,不動搖、不軟弱,但也不算非常固執己見。
唔,最後一點跟雲雀這個死倔的男人有些出入。
但其他方面,就六道骸與雲雀恭彌的經驗來看,這簡直就是先天覺悟火焰聖體。
但她卻偏偏點不燃。
「無論哪方面的條件都很充足,硬件、軟件、內在、外在……」
六道骸聲音很輕:「說真的,夜之炎?我本來不相信她會有。」
雲雀權衡一秒,懷疑他可能真的打算講點什麼重要的事,遂摒棄厭惡,扭頭看向六道骸。
那雙永遠顏色混沌的藍紅異色瞳,竟然有一瞬間變得剔透起來,連光都能容納進去。
……夜之炎什麼的,雖然和她提出的那些細節很相似,但說到底能跟高杉桃有什麼關系呢?
總不能說,她許願要有這樣一個能力,剛好她也沒有別的能力,那麼就當做這個能力未來會屬於她吧?
沒有這樣的邏輯嘛。
六道骸始終是這樣冷靜的,並不因為這女人對他有什麼恩情、又或脾氣多麼對他胃口,就被感情操控大腦。
「但……現在看來,未必呢。」他低低笑,「她總能讓人驚喜。」
雲雀一聽他那種盡在掌握的語氣就想嘔吐,趕緊往旁邊走開兩步,根本沒派上用場的浮萍拐也收回匣子。
在地下基地裡不覺得,走出來才發現原來外邊在下雨。
高杉桃耳朵裡裝模作樣塞了個耳機,連著裡包恩的線路,偶爾能聽見他和綱吉斷斷續續的對話。
六道骸問她戴著耳機干什麼?高杉桃表示我們現在可是准備潛入梅洛涅基地啊!總要了解一些敵方信息吧?
六道骸一下就笑了。
他這個人剛剛大病初愈,臉色實在算不上好,跟永遠血氣方剛的高杉桃和養尊處優的雲雀站在一起,怎麼看都像營養不良。
但微微一笑,說話還是很霸氣的:「——我和你聯手,這世界上哪裡還有闖不進去的地方。」
雲雀遠遠走在最前,耳朵很靈,聽了就回頭,冷冷看過來。
高杉桃會意,立刻道:「骸哥你的話固然有道理,但其實最少不了的人是我們雲雀老板啊!!有雀在沒煩惱,有雀在快逃跑——」
「快逃跑是對的。」雲雀公允評價。
六道骸又開始笑:「高杉桃,你真是個奇妙的人。」
「?」高杉桃歪頭,「你不覺得雀也是個很神奇的人嗎?明明是冰山美男子但微妙地懷有冷笑話的屬性啊他。」
六道骸不覺得,六道骸閉口不提。
雖說他有意無意無視了雲雀的存在,雲雀也有意無意地無視了六道骸的存在,但高杉桃夾在中間並不覺得為難,只覺得感恩。
多虧他們倆的這種心態,才使得兩個人並沒在半途上就打得不可開交好嗎!
彼此無視,難道不也是一種彼此安好的可能性嗎?
思路打開,一切豁然開朗。
梅洛涅基地也建在地下,順著綱吉他們前去的方向,三個人慢悠悠來到了基地被入侵過的缺口。
他們在彭格列基地和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要離開前,高杉桃和六道骸又輪流用幻術下了禁制,將彭格列基地的出口和入口都保護得密不透風,確保在他們離開期間沒有人能擅自闖進去。
所以等來到梅洛涅時,綱吉幾個人行蹤已經暴露,巡邏守衛的人手也增加了不少。
可惜,還是像滴水入川,幾乎沒有什麼效果。
三個人像逛大街一樣穿行在梅洛涅基地中,高杉桃偶爾彎下腰,從昏倒的敵人手裡薅幾只戒指、幾只匣子。
雲雀看了,問她:「這是干什麼?」
高杉桃一派理所當然:「補貼家用啊!雀,你不當家不知柴米……哦你當家?但你富人怎麼能理解我們窮人的辛苦?雖然你那裡戒指和匣子多得塞不下,但我們彭格列基地裡還缺著呢!」
雲雀:「……」
他表情有一瞬間扭曲,往前多走兩步,後腦勺散發一股「我不想跟這個人為伍」的氣息。
然後聽見後面六道骸賤兮兮對那女人說「看吧還是我更溫和更適合交朋友對不對回頭你辭了並盛中的工作跳槽來黑曜做校長吧~」。
這樣的鬼話。
……蠢貨。
你們那所早就廢棄的學校,哪有什麼崗位提供給她啊。
走到哪兒就平推到哪兒,這個三人陣容實在有點太過無敵。
密魯菲奧雷,哼哼,不管黑魔咒還是白魔咒,統統都是挨揍的魔咒!
且這三個人裡有一個是不記路的,有一個是不喜歡繞路的,有一個是知道路但喜歡看戲的。
以至於遇到牆壁就直接破壞,方便他們穿行。
監控室的入江正一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能操縱的區域越來越少,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
切爾貝羅在身後,低聲問他:「入江大人,是不是又胃痛了?」
但這種時候他又總堅持得很好,冷著臉搖頭:「不用,我還能操縱。」
整個梅洛涅基地都是入江正一的匣兵器,通過戒指和特殊操作台,他可以像搬箱子小游戲那樣輕易移動每一個房間。
……再讓他們破壞下去可不得了。
靈魂在身體裡瘋狂尖叫四處衝擊,似乎想要隨便找一個出口逃離出來,從此遠離世俗的干擾,再也不摻和進這些黑手黨亂七八糟的事情,但入江咬牙切齒地忍住了。
必須得想個辦法才行。他想,至少現在,還不能……現在還不能讓他們突破到圓形裝置面前去!
雖說雲雀恭彌應該是半個知情人,但這位兄台的做事風格,入江正一是不敢賭的。
他往地圖上標紅的幾個點掃去。
再稍微拖延兩步,他想,不管是誰,隨便拖延幾分鐘就夠了……
啊,有了!
檸檬黃的火焰再次灌注進匣子。
與此同時,梅洛涅基地一間很普通的庫房裡。
高杉桃隨意砸了幾個箱子,發現全是燃料,百無聊賴地放下了手。
「你該不會以為這裡會有什麼吃的吧?」六道骸有點無語。
高杉桃一路過來,看見箱子就要打開看一眼,解決了敵人也非要去扒一下別人的庫存,看到高台必然要用她那可以伸長的手臂飛上去俯瞰全場才肯罷休。
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精力。
這間庫房裡什麼東西也沒有,三人准備換條路——意思是把面前的牆砸開。
還沒動手,一陣天旋地轉襲來。
高杉桃感覺自己踩在蹦床上,每一次落腳都不是實打實的地板,而是往下陷的軟墊,接著彈起,就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了。
她勉強控制住平衡,在半空立刻用上月步,穩穩停住。
這時往下俯瞰,發現剛剛還干淨敞亮的庫房已經完全消失,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牆壁上爬滿了藤蔓,地面也全是泥土和青苔。
就像一瞬間來到侏羅紀世界一樣。
地面上,雲雀也剛剛站穩。
一站定,立刻向某個方向投去冷淡的目光,順帶放出匣兵器——雲屬性刺蝟小卷,前去探路。
不出意外,被他感知到的那道氣息阻攔。
「正好我還沒有打夠。」
一個齊劉海妹妹頭男子,穿深藍緊身服、修著不合並盛校規的眉毛,出現在雲雀眼前。
手上的瑪雷指環散發靛青色的光芒,幻騎士的聲音很平靜:「就由你來做我的敵人吧,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
雲雀:「……?」
我?
他倒並不是不想戰鬥,跟幻騎士打一場,相較於之前那些連手指都懶得動的清掃,無疑是更高水平的戰鬥,對於雲雀自己來講也算是一件趣事。
但……
我?
如果是從三個人裡選中他做對手,也不該這樣措辭……
他不動聲色地轉頭,身後空無一人。
不知什麼時候,那兩人已經消失不見。
雲雀敏銳地在房間一角察覺到幻術的波動。
……那兩個人,該不會是用幻術把自己隱藏起來了吧?
呵呵,幻術。
呵呵,幻術師。
一瞬間,雲雀在心裡罵了很多很髒的話。
但面容依然清雋俊秀,看上去波瀾不驚,抬起手臂,擋住幻騎士猛然攻下來的長劍。
又在幻騎士掏出他的幻海牛匣兵器後,再一次被點燃怒火。
「你不該這樣做。」他有些嘆息地閉上眼,「我一直很討厭幻術師。」
幻騎士面不改色,手中長劍劃破空氣往下劈砍:「有所耳聞。」
那雙灰藍鳳眼,倏地睜開,眸中冷芒閃過:「——但今天,尤其討厭呢。」
兩人順理成章開始互毆,高杉桃偷溜去把隔壁被幻騎士擊敗的山本拖了過來。
六道骸看她翻來覆去檢查山本的傷勢,笑道:「非術士和術士對戰,確實在一開始就占據了不利的地位。」
要不然,山本也不至於受這麼重的傷。
兩人把山本帶到角落裡,姿態閑散地站在他身前。
沒過多久,眼前正在搏鬥的雲雀和幻騎士之間忽然爆發開一陣煙霧。
「怎麼回事?」六道骸眉毛忽然一抖,「雲雀……?」
給人的感覺,忽然變了。
高杉桃蹲下身,百無聊賴托著下巴看戲:「十年前的來了唄。」
說著,她不由看向旁邊這位:「你怎麼沒被替換?」
六道骸捏起她幾縷長發,動作自然,仿佛什麼也沒想,只是下意識這樣做:「如果一定需要十年火箭筒將我包裹起來才能調換,那麼我想,應該也只有十年前的你能做得到了。」
「也對也對。」高杉桃抱拳,「謬贊,謬贊哪!」
「對你的誇贊,好像怎麼都稱不上謬贊呢。」六道骸輕笑。
這邊一派其樂融融合家歡,對面的氣氛截然不同。
煙霧散去,十年前的雲雀恭彌閃亮登場。
臉是沒怎麼變,但殺氣騰騰,比十年後的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波流轉,落在一旁的高杉桃和六道骸身上。
殺氣頓時燒得更旺盛了。
「哇哦。」他淡淡感嘆一聲,站起來,「想好要怎麼死了嗎?高杉桃、六道骸——」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消失,人已經閃現過來,也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速度爆衝。
我的媽呀!高杉桃趕緊閃開,把六道骸留在原地給他打。
十年後的六道骸也確實游刃有余,一邊躲避,一邊含笑提醒他:「不如先注意面前的敵人怎麼樣呢?雲雀恭彌。」
雲雀語氣平靜:「面前的敵人?就是你。」
好在幻騎士是個不甘寂寞的性格,嘴巴也怪賤的,很快又把雲雀的仇恨拉了過去。
就像六道骸說的,術士和非術士打架,天然就具有一定的差距。
幻騎士的幻海牛密密麻麻構造出全包圍幻覺,加上他的劍術也的確了得,很是騙了雲雀幾滴血。
高杉桃跟六道骸默契地等了等,欣賞了一會兒雲雀挨揍,才輕松解除幻覺。
不出意外又被記了一筆,因為高杉桃明顯感覺到雲雀往這邊看了一眼。
好在他還分得清輕重緩急,扭頭准備先解決了幻騎士再來解決他們兩個圍觀的家伙。
眼看雲雀那雙包裹著無限怒火的浮萍拐即將重重砸在幻騎士頭頂,高杉桃忽然向上看去。
六道骸也跟著看:「怎麼了?」
天花板……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
合著這裡面發生的事情又不如入江的心意了是吧?
下一秒,天花板像一塊迷你積木那樣被輕松掀開,整個房間開始抖動,這時身處其中的雲雀才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在什麼老舊廢墟,而是一個相當現代化、科技含量很高的合金基地裡。
……什麼東西?
他抬手接住雲豆,不再戀戰,擺脫幻騎士往門口衝來。
牆壁上那些泥土藤蔓開始簌簌往下落,房間內部震感越來越強,高杉桃手撐在牆壁上,感覺到隔壁也開始震了。
估計是想把房間再次調換?
好久沒體驗過這種感覺,上次還是在海賊船上的時候,因為海浪翻湧而身不由己的感覺……
好爽!!
不過其他人未必能體會到這種爽。高杉桃和六道骸交換眼神,一語不發,各自動手。
他去撈因為剛剛的動靜,從隔壁被拋進來的庫洛姆、草壁、獄寺等人,高杉桃則先護住山本,接著伸手去把過度使用能力,有點腿軟的雲雀抓回來。
手臂伸長纏住風紀委員長的腰,不出意外被揍了。
「揍吧揍吧。」高杉桃搖頭晃腦,「反正橡皮質地是不怕痛的。」
「……」雲雀額角青筋直跳,「並中教師,擅自離崗,還好意思說這種話?」
他雖然脾氣很差,但鮮少生氣——很矛盾的一個人——氣成現在這種非常少見。
「你看你,又急!」高杉桃大嘆,「氣急傷身啊雲雀君!」
並中老師挾持兩名並中學生,眼看已經逃到門口,腳下地板又一次震動。
這次比之前都要更加劇烈,直直往地下沉去,仿佛深不見底。
高杉桃皺眉,正要分神用見聞色探探哪裡才是底,忽然手裡一沉。
山本也就算了,一直在她的橡膠加長豪華臂彎裡昏迷,但雲雀怎麼也突然昏了?
啊,這片慢慢冒出來的白霧是催眠噴霧?所以才突然都倒了?
高杉桃踩著月步穩穩落到地上,一看腳邊,噗噗噗躺下一圈人等。
就連指環戰裡能抗衡足以撂倒大像的毒素的雲雀都跟著倒了。
……那豈不是說,這煙霧比撂倒大像的級別更高?
…………那豈不是說,再不倒下,非洲野像的雅號就要歸她了?
她有點猶豫,雖然說非洲野像聽上去挺酷的,但說實話她更想當美洲獵豹這種……
猶豫之際,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傳來。
三人?肯定沒經過訓練,腳步虛浮,其中有一個特別、格外、尤其虛浮。
……?坐辦公室坐的吧?一聽就是。
幾個細節合並在一起,一推斷,來的人是誰就很好猜了。
剛剛還在猶豫的高杉桃往下一栽,撲通一聲砸在六道骸胸口。
廢話,都自己往下倒了,怎麼可能倒在地上啊!!
她趴在六道骸胸口裝死,很快聽見三個腳步聲在身邊停下。
「抓獲成功。」切爾貝羅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死水一潭,「恭喜,入江大人。」
另一個聲音聽上去就要清爽一些了:「彭格列十代家族的霧、雲、雨、嵐、晴、雷,都在這裡了。」
他頓了頓,又說:「現在,只差沢田綱吉,我就能向白蘭大人交差了。」
啊……這聲音……是你小子!龍○峰帝人!是我啊!我啊我啊!你的好朋友黃巾賊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暗號你也忘了嗎?!
頭好像也開始暈了……果然不應該在風紀委員長面前冒充風紀委員的嗎……*
反正入江正一這個臥底,無論如何是不會真正動手傷人的吧?
高杉桃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往六道骸肚子上一躺,脖子枕著他的腰,兩手安詳地放在小腹上,舒舒服服暈了過去。
第212章 鐵人一項 人的膽子怎麼能大成這個樣子……
入江正一特別像她的大學老師。
梅洛涅基地, 一面巨大的圓形白色裝置前,入江站在眾人面前不遠處,細細地講著一些什麼。
高杉桃兩眼發直, 根本沒聽進去。
本來就是她看過的劇情,入江正一表明他其實是彭格列臥底後, 接下來要講什麼她不用回憶也知道。
更何況,那扇白色圓形裝置的門已經被拉開了,露出裡邊的真容。
從綱吉到雲雀挨個排列, 十年後的彭格列家族齊刷刷地躺在裡面, 像一柄打開的五顏六色的扇子。
……明明是剛剛還在被她跟骸哥聯手陷害的家伙呢。
十年前的入江正一在他的時間線上瘋狂投放十年火箭炮,十年後的入江正一操作著白色圓形裝置,將本來該回去十年前的彭格列家族成員中途攔截。
倆小伙在這上演偷天換日呢?
高杉桃端詳著裝置裡那些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想也是造化弄人。
她一開始來到的就是十年後的世界,現在卻跟十年前的小孩們相處得更熟悉了。
哦不,有幾個人除外, 雀、骸哥, 還有……
想到這裡,高杉桃落下一滴冷汗。
站在她身邊的獄寺留意到了, 從懷裡摸出一張手絹塞給她:「擦擦吧。」語氣還挺不耐煩。
少有的那幾個, 十年後版本比十年前版本跟她更熟的人裡,還有一個名字沒有提到——瓦利亞。
應、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那天弗蘭可是保證過已經轉達了,她的苦衷也很明確啊!後面為什麼還是沒有動靜,肯定是他們自己也在鬧脾氣所以沒有主動聯系嘛!
對、對,沒有錯!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但是,問題就在於,接下來入江的一系列坦白裡,還會聯絡十年後的瓦利亞, 用來證明意大利戰場上,彭格列的部隊依然堅守陣地。
突然地、毫無預兆地、她還沒來得及進一步補救的……
沒記錯的話,接下來入江正一就會說……
「——以及,意大利前線正面戰場上,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瓦利亞的精彩表現。正好,也到了跟他們聯絡的時間。」
那三個音節一出來,周圍的人齊刷刷朝高杉桃看來。
畢竟這位是這裡目前唯一似乎跟瓦利亞有強相關的人了。
獄寺很懷疑地瞅她:「沒記錯的話,你是不是根本沒聯系過他們啊?」
雖然說情況緊急,但看看十代目跟裡包恩、看看那個六道骸跟風紀財團,就知道要是真心想要聯絡,總能想出辦法。
只能說……
獄寺不免翹了翹唇角。
果然,那群變態暗殺狂人,跟她的關系也沒有那麼親密嘛。
轉而又悟了:「難怪剛剛那麼緊張,都流汗了……」
「流、流什麼?!」高杉桃叉腰,「根本沒有流汗好不好!流汗,那是因為心虛才會流汗,我又沒有心虛,怎麼會流汗呢?要說心虛就更可笑了,嗚呼呼,我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會心虛?你們說對不對?!」
獄寺= =地看她:「嗚呼呼這種口癖,好像是第一次出現吧?」
高杉桃呃了兩聲,又一滴冷汗滑下。
「哦不,這不是因為心虛所以冒出來的冷汗啊——說到底心虛就會冒冷汗這種設定也太刻板印像了吧?其實我啊,是一個一心虛就會跳著niconiconi狂炫三碗蕎麥面的人哦?我現在沒有在跳niconiconi,也沒有在吃蕎麥面吧?所以我沒有在心虛哦?」
綱吉沉默半天,沒能壓住吐槽的衝動,幽幽說:「……這就是心虛了吧。」
「才沒有!!」高杉桃兩手在胸前劃叉,「都說了我是有正當理由的,而且我還拜托弗蘭幫忙傳口信……」
「心虛了呢。」綱吉繼續幽幽道。
這種根本不聽人狡辯,輕而易舉擊中紅心的瞬間,十年前的沢田綱吉給六道骸的感覺會無限接近於他更熟悉的那個彭格列十代目。
於是霧守大人也老樣子笑起來:「確實呢,突然話變得很多很密,出現大量無法理解的詞語和詞組搭配,完全是心虛的表現啊。」
高杉桃不想跟他們掰扯了。
區區霧守,區區首領,你們能命令得了瓦利亞嗎?!
現如今,場上掌握生殺大權的,只有一人——
她搓搓手:「…………那個,入江君,入江大哥?入江小帥哥?咱們打個商量……」
眼神不由自主往他手裡的通訊儀上瞟去。
入江正一看她那張臉,就想起她在梅洛涅基地裡為非作歹,把他的匣兵器折騰得差點失去控制這件事。
就想起她莫名其妙去總部把骸君撈出來,白蘭大人為此惱怒不已,回頭就壓著他無比找到彭格列基地的線索這件事。
最後微微一笑,像極了期末復習請他幫忙劃復習範圍結果告訴你全部都是範圍的大學老師:「不商量呢。」
接著,直接按下了接聽通訊的按鈕。
壞消息,通訊對面是瓦利亞。
壞消息,通訊被接通了。
壞消息,這次的通訊是以立體投影的模式被接通的。
……是的,全是壞消息。
高杉桃眼疾手快從左邊抓來一只雀,右邊抓了一只骸,擋在自己面前,試圖讓自己從別人眼裡消失。
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鏡,語氣冷酷地對她下了判決:「……立體投影會以整體為單位投放到對方的通話場景中,也就是說——」
六道骸語氣憐憫:「三百六十度。」
雲雀淡淡道:「全方位,毫無死角。」
入江正一輕輕點頭:「是的,這麼躲是沒有意義的。」
高杉桃咬牙切齒,拽了一把六道骸垂到腰間的小辮:「幸災樂禍什麼?你的辮子還在我手裡呢。」
她也沒能得意多久,因為下一秒,屬於瓦利亞的投影也出現在了她們的眼前。
原本就已經相當破舊的梅洛涅基地底部,忽然出現了一片更加破舊的廢墟。
細碎的瓦礫躺在地上,偶爾有較為完整的石板或平放或豎立,錯落地分布在廢墟之中。
雖然只是全息投影,邊緣處能看出閃爍的虛擬線條,但也能讓大家感覺到對面的戰鬥有多麼激烈。
雙方的人馬雖然都站得很分散,但出現在投影中時卻都集中在一片,很輕易就能看清對面的所有人。
弗蘭和貝爾一起蹲在一片石板後,兩人的衣服看上去都還算干淨,臉上身上也沒有多少血跡,一看就是工作摸魚的美好姿態。
青蛙頭少男歪了歪腦袋,大聲說:「師傅?桃子是藏在你的背後嗎?已經是能夠給她當擋箭牌的關系了嗎?聽說桃子單槍匹馬把你救出來了,是真的嗎?」
「ヱии。」六道骸微笑,對他這種一來就抓住重點的態度很滿意,「完全正確,我無能的弟子。」
弗蘭也不在意,擺擺手:「桃子很強的嘛,ME可沒打算跟她比,比較是偷走幸福的賊哦,ME還是決定當一個幸福快樂的小孩。」
接著又調轉槍口,對准高杉桃:「話又說回來了,桃子為什麼回來之後也沒有跟我們聯系呢?」
他雖然面無表情,而且還是一團相對來說較為模糊的投影,但高杉桃不管怎麼看都能看出他臉上幸災樂禍的神色。
「?」她一頭霧水,「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通訊器壞了啊?!你、誒?不是?你——」
貝爾夾在一個人一個投影之間,劉海下頭眼珠一轉,立刻就搞明白了目前的情況。
首先,弗蘭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的話可信程度最多20%。
按照他的轉述,高杉桃手機壞了,又不記得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號碼,覺得瓦利亞一群五大三粗狼心狗肺人面獸心的家伙沒有任何聯系的必要,干脆就忘了這件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怎麼感覺這套說法其實挺可信的呢?
貝爾權衡再三,決定至少對高杉桃保留一丁點的余地。
…………至少相信她不至於用那些詞語形容她自己吧?這家伙也是瓦利亞的一員好不好!
他稍加思索,在「諷刺她」和「諷刺弗蘭」之間,選擇了前者:「大家關系明明這麼好,嗚嘻嘻,卻連報平安的想法都沒有,也太讓人傷心了吧。」
高杉桃不語,從懷裡摸出手機翻了半天,翻到她拍下的幼年弗蘭從□□打招呼黑歷史。
照片上的綠發小孩頂著一個蘋果頭,半蹲著彎下腰,將臉倒著從兩腿間露出來,還比了個耶。
那蘋果頭套相較於他整個人來說太大了,反而把他擰起來,顯得頭重腳輕。
兩腳將要離地之前,表情瀕臨崩壞的一瞬,被高杉桃抓拍下來。
弗蘭看了,表情沒什麼變化,語氣明顯加快了:「原來是這樣,所謂攜天子以令諸侯,你現在手裡拿著的就是ME,弗蘭本人,天子級別罕見的恐怖照片,希望控制我的言行,桃子的手段又進階了呢。不過這也可以看出你的驚慌,而ME,和你不一樣,是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感到慌張的。」
貝爾瞥他:「真的沒有?」
弗蘭面無表情扭臉:「廢柴王子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呢?請問白痴王子的反問是什麼含義呢?如果已經有想要得到的答案所以來問ME的話建議是不要再期待了哦,假冒王子。」
……氣急敗壞成這個樣子。
貝爾摸了摸下巴,樂呵呵問:「照片怎麼賣?王子要買來貼在飯桌上,或者當飛鏢的靶子。」
高杉桃熟練地開始抬價:「你最近買車沒有?最新的那台給我開一年!」
「……真狠啊,你這女人。」貝爾有點肉疼,「成交。」
剛成交就被弗蘭扔了滿腦袋泥巴,兩個人開始慣例搏鬥,路斯利亞逮到機會,湊上來問她飯夠不夠吃、衣服夠不夠穿、那邊的男人好不好玩之類的話。
高杉桃知道路斯姐至少有76%是好心,一一回答了:「飯肯定是夠吃的,衣服當然也夠穿。」她從來不挑剔這個。
至於男人……
她不大高興地皺起眉,戳了一下雲雀的後腰,拽了一下六道骸的小辮子。
「不好玩。」她說。
「誒~~~竟然是這樣嗎?」路斯利亞浮誇地挑眉。不過他不管什麼時候做什麼動作都是這麼的浮誇,反而不那麼突兀了。
小桃總是這樣,看上去什麼都沒在想,其實總能誤打誤撞避開一些容易引來災禍的回答。
聰明的女孩~~
果然,就感覺到身後某豪華座椅附近的氣溫已經開始慢慢回升。
……真小氣啊,boss大人。
路斯利亞在心裡搖頭。
只是因為她說那邊的男人沒有意思,就心情愉悅到這種地步嗎?
心情愉悅的某人呼嚕一把獅虎毛,開口問:「還要在那邊磨蹭多久?」
沒有主語,但誰都知道他在問誰。
高杉桃也很自覺:「這個,先看看情況吧?總得等到解決白蘭再說回意大利的事嘛……」
她以為Xanxus肯定還要嘲諷兩句「親愛的未婚夫~~」之類的話,但沒想到黑發男人聽完她的話,略微頷首,又閉上眼睡了。
……不是,到底什麼意思啊?這樣豈不是說她之前在那東躲西藏的擔心都是白費事嗎!
…………不對,也不想被Xanxus翻十年前的舊賬。
突然見面帶來的衝擊慢慢消失後,眼看也沒人對著她追問,高杉桃的心虛很快消失,開始大搖大擺地環顧瓦利亞的投影。
貝爾弗蘭正在鬥毆,看上去很健康,沒有問題;路斯姐容光煥發打量自己的新美甲,分享欲還是那麼旺盛,沒有問題;列維變成野人,胡子頭發指甲暴漲,沒有問題。
Xanxus嘛,還是那副永遠沒睡醒的死樣子,沒有問題。
看著看著,發現了唯一一個問題:「對了,斯庫亞羅呢?難道還在戰鬥中?」
估計是吧?高杉桃想,沒記錯的話,他好像還是對密魯菲奧雷前哨戰的作戰隊長,這時候不在,可能是被敵人絆住了腳步?
當即正氣凜然道:「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啊小正一!下次還是要聽我的,萬一打過去的時候別人正在○○或者□□的話不就完蛋了嗎!你看他們這裡連個房子都沒有,全是廢墟,豈不是會撞見野外○○□□?我們這可不是○魂那樣的作品啊!這可是健全的全年齡向來的啊!」
入江正一:「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弗蘭倒是聽懂了:「斯庫亞羅作戰隊長不在戰鬥中哦,不過現在確實比較忙碌。」
高杉桃扭頭:「嗯?那是在干什麼?處理工作嗎?廢墟裡都還要處理工作……都說了不要天天壓榨他啦!本來就少年白,十年前還能說得上是銀色,十年後完全就白頭了啊!區區十年而已,被你們折磨成這樣……」
弗蘭左看看笑而不語的貝爾前輩,右看看同樣笑而不語的路斯利亞前輩。
桃子小朋友,你有沒有想過,這裡最好心的人可能就是ME了呢?
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突然身後一股寒意湧上。
都不用轉頭,弗蘭都能猜到那頭一口能吞下他腦袋的獅虎混血,是怎麼用那雙鮮紅的眼睛盯著他。
這回可真是虎視眈眈了啊,boss大人。
於是又把已經到喉嚨口的話咽了回去。
就在這驟然安靜的一瞬間,圓形裝置旁的另一只全息投影通訊儀突然開始閃爍白光。
「——呀吼!小正!嚇到你了嗎?」
白蘭的臉突然出現在屏幕上。
一上來就是一通信息轟炸,入江正一還沒反應過來,對面白蘭已經從「呵呵我早就知道你是叛徒」講到「沒想到吧我也防著你們呢你們的瑪雷戒指都是假貨哦~~」。
疑心病好重的一男的。
按他所說,既然分發給入江正一、伽馬等人的瑪雷指環是假的,那麼必然還有一套真的指環。
白蘭的彙報很有條理,絲絲入扣地引入了下一個主題——《真·瑪雷指環持有者簡介》。
幾張圖片以古老的棋盤閃入、百葉窗閃出形式,出現在他那頭的大屏幕上。
高杉桃:「?」
高杉桃:「我沒看錯的話,他剛剛是不是放了個PPT啊?」
沒人理她,因為屏幕上的那幾張臉在大家看來,實在是詭異地分外眼熟。
說詭異,是因為這批所謂真·六吊花,顯然常年處於保密狀態,本來不應該被他們這幫敵人知道;
但眼熟,也是真的眼熟啊!
山本撓撓頭,小聲問他肩膀上的裡包恩:「這幾個人,之前裡包恩你是不是給我們介紹過一次來著?是多久以前……嗯……大概就是,那天庫洛姆突然生病之後的某一天?」
裡包恩沒吭聲,點點頭。
那天高杉桃搬回來的電腦裡資料不少,風紀財團那邊整理之後發現了端倪。
雖然這些人沒有具體的職位,但機密程度那麼高,長相各個都很獵奇,必然很重要,還是讓裡包恩給小孩們填鴨教育了一番。
世界第一殺手,很努力地壓下嘴角上揚的衝動。
居然在這裡派上用場嗎?
白蘭對此一無所知,挨個閃過PPT,上面是精挑細選的【凶悍殘忍硬照.jpg】和【殺人不眨眼.gif】,配一個振聾發聵的名字。
接著又宣布:「我當然可以原諒你的背叛,小正,但作為交換,你得跟彭格列的小孩子們一起,陪我玩一場Choice哦~~」
「小正應該還記得吧,規則什麼的?」白蘭兩手一攤,一副你記不記得我反正都要玩的欠揍表情,「模擬對戰游戲,不過這一次我想玩真人版的哦。」
「順便一提,作為附贈給十年前小朋友們的見面禮,我會詳細介紹在Choice戰中很可能被派上場的我的真六吊花們。」
剛剛在半空的智能顯示屏上一閃而過的幾張臉,又被嵌在PPT內頁裡重新介紹了一番。
動畫繁復、特效多樣、每個人光是照片就十來張,中間還插入了屠村子的小視頻。
好一套精美的PPT模板啊!
高杉桃毫不意外:「領導自以為做了個很不錯的決定be like這樣。」
六道骸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對表演型人格總是如此不留情面。
這份不留情面,對著六道骸自己,他會覺得難堪、覺得尷尬、覺得稍稍有些不可言說的委屈。
但對著別人……不得不說,是很舒心的。
PPT放著放著,白蘭也察覺到不對了。
彭格列眾人就算再怎麼冷靜,也不可能個個都像裡包恩君那樣見慣了生死,毫無反應啊?
況且他的真六吊花裡,為了向他證明自己的忠誠,屠戮故鄉的、殘害父母的、岩漿泡澡的比比皆是,就算出於獵奇,也要感嘆兩句吧?
他畢竟是頂級聰明人,雖然這種情況在無數平行世界裡從沒遇到過,白蘭的反應還是很快:「唔唔,看來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怎麼知道的?從哪裡……」
「ヱии,當然是從你的辦公室裡。」熱愛觀看別人丟臉的六道骸揭秘,「你忘了?那天去參觀的人可不少呢。」
……確實。
「哎呀。桃子小姐,看看你都做了什麼?」白蘭輕聲說,「這樣一來,就不好玩了嘛。」
與此同時,那張漂亮臉蛋上的笑容一下凍結,紫色的雙眼似乎也因為心理作用而變得顏色暗沉,比起精心打磨的珠寶,更像是剛從地殼裡挖出來的原石。
冷酷、殘忍、毫不留情。
「好、好恐怖——!」藍波的卷毛一抖,往庫洛姆懷裡鑽,「好恐怖啊那家伙!!」
綱吉聽了他的叫聲,才發現自己也有些手抖。
白蘭……之前一直保持游戲的心態,讓人難以察覺他的深淺。現在只是稍稍動怒,就展現出如此強大的威勢!
他走過去,從庫洛姆手裡接過藍波,按在自己懷裡低聲安撫,又擔憂地去看高杉桃。
高杉老師……
高杉桃眨眨眼,攤手:「領導自以為做了個很不錯的決定,結果被下屬無意間捅破其實是決策失誤be like這樣。」
綱吉一時沒忍住,擔憂的表情破功變成=口=:「高杉老師,這種時候就不要火上澆油了吧!」
人的膽子怎麼能大成這個樣子啊?!
但白蘭竟然也立刻露出笑容,或者說,重新掛上一張笑臉。
按了暫停,揚聲點名:「桃子小姐,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就互換了禮物,我還以為跟你很合得來呢。」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請不要把你自說自話送給我的地毯和我賠禮道歉送給你的巧克力說成是互換禮物,沒有熟到那個地步好嗎謝謝。」
白蘭聽她的反駁,也還是笑眼彎彎,一點點都不在乎的樣子,樂呵呵地在自己的房間裡走來走去,虛擬投影也在眾人面前走來走去。
「——從一開始,我就很想得到你的力量。後來的一切發展,都證明我並沒有看錯,不管是在佛羅倫薩的戰鬥,還是去復仇者監獄救下骸君,害得我……」
他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又很快變得濃烈起來,但這樣的舉動反而讓他的笑顯得更虛假、不真實:「不過沒關系,桃子小姐,我原諒你了哦!——只要你也參與到Choice之中來。」
高杉桃:「……」
高杉桃:「…………」
她= =地扭頭,問旁邊的彭格列眾人:「諸君,請問一下,我有做什麼需要他原諒的事情嗎?」
眾人齊刷刷搖頭。
「他有任何資格原諒我嗎?」
眾人齊刷刷搖頭。
「明明我什麼也沒做,卻被你安上莫須有的罪名、再莫須有的原諒,莫名其妙就欠了你一筆人情!!」高杉桃大怒:「活脫脫的PUA男啊你!!」
入江正一在一旁用力點頭。
說得一點沒錯哇!!
白蘭哈哈大笑:「隨便你怎麼說,但是,我想見到你的心情是不會變的。」
他往旁邊讓了半截,桔梗走到他身側來,彬彬有禮對高杉桃打了個招呼:「哈哼。高杉小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很期待和您的再次交手。」
再次交手……
稍稍品味一下這個措辭,綱吉也好、獄寺也罷,十年前來到這裡的年輕彭格列家族眾人不免驚訝。
意思是說,那個人跟高杉老師戰鬥過嗎?
既然是敵人,既然又碰到過高杉老師,按照高杉桃在大家心目中的形像,這個人應該是很難如此完好無損、活蹦亂跳地再次出現的。
而這無疑就是白蘭的目的,他笑得很甜很溫柔,聲音也掐得很軟糯細膩:「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桃子小姐、小正,以及——」
他眼珠一轉:「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綱吉君~~」
緊接著,就帶著他的PPT一起,從梅洛涅基地的地底消失了。
*
回家的路上,幾乎沒人說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沒有多少傷亡,但突襲梅洛涅基地,以為解決入江正一就能萬事大吉,卻被告知對方也是自己人,他們還有一個更大的敵人,這是誰都沒有預想到的。
氣氛沉悶,高杉桃也沒怎麼說話,墜在隊伍的最後。
雲雀也喜歡走在隊伍的最後,不過讓他跟任何人並排走路,都不如讓他帶著兔耳朵跟人拍LOVE~LOVE友誼大頭貼來的比較快。
意思是讓提議的人死得比較快。
此刻,他走在比高杉桃稍前一些,又比大部隊稍後一些的位置,一個人一排。
六道骸在前方關懷庫洛姆的情況,倒是草壁跟高杉桃挨在一起。
原本兩人在聊一些無關緊要的天,最開始談的是Xanxus的匣兵器混血是不是隨的他本人混嵐&大空屬性?如果是的話,那麼高杉桃如果有了匣兵器會是什麼造型的什麼動物?到底什麼時候能趕到彭格列基地?
接著變成現在最流行的交通工具是什麼?並盛的房價還好嗎?日本怎麼還在通縮啊??
……聊著聊著,人不見了。
草壁一停步,雲雀也側頭看過來:「怎麼?」
「恭、恭先生,高杉老師不見了!」
緊接著,就像倒放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前面的人群也挨個停下腳四處尋找起來。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把井蓋掀起來往裡看,也沒找到人。
雖然不怎麼慌張,但多少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
就在這時,叮叮咚咚的電子音從旁邊的玻璃門前傳來。
高杉桃手提三大包零食,施施然從裡邊走出來。
「怎麼了?」她看著站在原地沒動彈的一干人等,嘴裡還叼著p○cky餅干棒,「在玩三二一木頭人嗎?突然這麼有童趣是要干什麼?你們也被白蘭喜歡裝嫩的習性感染了嗎?」
「什麼叫習性啊?而且白蘭先生那也不是喜歡裝嫩,他只是喜歡用可愛的偽裝減少身上的危險性——」入江正一一頓吐槽,看清她手裡拿的東西,差點昏過去,「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忙著買零食!到底有沒有一點緊迫感啊!Choice可不是什麼輕松快樂的桌游——!!」
「可是吃不飽的話,怎麼也沒法戰鬥啊。」高杉桃振振有詞,塞了一根香蕉味的到他嘴巴裡,「吃吃吃,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希望以後你再有機會投擲十年火箭筒的時候不會再手軟打錯人了好嗎?」
入江正一:「……」
別、別提這事啦……
手短又嘴軟,他悻悻將餅干棒咬進自己嘴裡,又看著高杉桃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口小零食。
……算了。
松散點就松散點吧,總比剛剛一直繃著一根弦要好。
誒?但是——
想到這裡,入江正一不由用全新的眼光,去打量這位他一直沒搞明白在隊伍裡是個什麼定位的女人。
難道說,這就是她的目的?通過購買零食這種日常的行為,將大家從「突襲沒有達到預期目的」的失落中扯出來?
又開始分發零食,眾所周知,甜食能夠讓人的心情變好……
果然!!這個女人不簡單……
入江開始仔細回想高杉桃這之前的所作所為,而就在這時,河堤下的水流中,一個黑影慢慢浮現。
「嗤啦」一聲突破水面,鑽了出來。
銀發濕噠噠貼在身上,左手劍上串著一條剛死不久的金槍魚。
「喂——!!!高杉桃!!!給我滾過來!!!」
標志性的嘶吼響徹這一條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並盛町河流裡的斯庫亞羅,三兩步奔上岸來,鎖定高杉桃就開始追捕:「給我解釋清楚,什麼叫『記不得通訊號反正也沒什麼必要就不聯系了吧』?!!」
高杉桃:「?」
高杉桃=口=:「誒——?!誒誒誒?!!斯庫亞羅你怎麼在這裡?誒所以剛剛沒在投影裡看到你是因為你在搞鐵人三項?!還是說鐵人一項?!!在獨自挑戰環游世界嗎??搞什麼啊你這家伙——」
斯庫亞羅手裡金槍魚一甩,山本「嘿呦」一聲穩穩接住,隨後,悶頭一劍朝她刺來。
高杉桃下意識抬手去擋,不小心讓劍刺穿了她的零食大禮包。
零食們,散了一地。
膨化零食的包裝被戳開,掉到地上,徹底不能吃了。
高杉桃:「……」
高杉桃:「…………」
她抬頭,表情比剛剛被白蘭發表PUA言論時還要恐怖:「你、你這家伙、雖然你是斯庫亞羅,但你怎麼能毀掉我的零食——不可饒恕——!!」
兩個白毛混戰在一團。
不遠處的入江正一:「……」
什麼不簡單……
這女人、絕對超簡單吧?絕對什麼都沒在想吧?!絕對是單純因為想吃零食了所以才去買的吧?!!
根本就一點都靠不住嘛!!!
第213章 火焰摩托 等一切結束了,回意大利來拿……
騎著鯊魚上門的客人劈頭蓋臉對著高杉桃就是一通訓話。
「……竟然還要通過弗蘭來傳話!」都到基地門口了, 還在喋喋不休,「忘了聯絡號也就算了,之前讓那個笹川了平回去的時候, 不是給你傳信了嗎?就不知道問他要一下聯系方式?!」
高杉桃靠著牆邊走,整個人都縮小一圈, 看上去別說185了,估計只有177了!
她貼上牆面,盡量不去看斯庫亞羅咄咄逼人的嘴臉:「……我、我是覺得要是能讓瓦利亞的人直接轉達, 總比讓他轉告要好一點嘛……」
斯庫亞羅根本不信:「是嗎?那要是六道骸那裡沒出事, 你沒有遇上弗蘭,是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一拖到底,一直到我們兩邊會合?」
他挑眉:「哦,還不一定要會合,說不定在面對白蘭的時候不小心就死光了,這下好了, 也不用應付這個問題了?」
前面的話也就算了, 畢竟高杉桃還真有點這樣的鴕鳥心態。
但越說越過分了啊!斯庫亞羅!!
她一下站直,挺胸抬頭走到斯庫亞羅面前。
此時眾人已經進了基地, 綱吉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想一想, 已經進了基地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周圍全是特殊材料,意味著可以狠狠鬥毆,意味著這兩個人大概率會大打出手……!!
他擔心高杉老師會受傷。
裡包恩輕聲說:「她比斯庫亞羅強。」
綱吉點頭。
他難道不知道嗎?當然是知道的。
但對有的人,擔心的心情不會因為她有多強就改變的。
只是單純的,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她處於危險中而已。
高杉桃在斯庫亞羅面前站定,綠眼睛毫無躲閃地看著他。
斯庫亞羅也冷笑著看她。
兩人對視片刻,空氣似乎也變得僵硬冰冷。
不知過去多久,高杉桃才氣勢磅礡器宇軒昂八面威風有理有據地說:「金槍魚要死了……咱們要不還是趕緊吃了吧!!」
裡包恩輕輕搖頭:「還是慫了。」
綱吉不同意:「這不能叫慫, 就像我很多時候也不是因為膽小所以不去做的啦!!是因為退一步的解決方式更好才會這樣……裡包恩你這種從一開始性格強硬的家伙不會理解我們正常人的!」
裡包恩摸摸列恩的腦袋,手槍在他指間飛速成型,綱吉趕緊閉上嘴。
斯庫亞羅定睛看她片刻,呵呵兩聲,往旁邊一拋,那只入江正一一個人估計難以抱動的金槍魚就應聲飛出去。
原本在一旁笑著看戲的山本,眼神忽然變得犀利起來。
拔刀,凌空就是一頓劈砍結合的流暢動作!!
噗嚕嚕嚕嚕,不知道從哪裡端出來六個托盤。
山本手臂上擺了四個,嘴裡咬了一個,頭上頂了一個。
六盤生魚片,就這麼水靈靈地切好了。
他把生魚片放到桌上,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笑道:「哎呀,真是辛苦我自己了呢!」
高杉桃:「?」
什麼被動觸發技能嗎?角色【壽司師傅】,被動技【面前有魚必然完美解剖制作壽司】?
「……你們師徒兩個還真是一個比一個討人厭。」她有氣無力地說。
「誰跟他是師徒啊?!我才懶得當這小子的老師呢!!」
「是嗎?」高杉桃表情淡然,「無所謂,那就你當他的徒弟好了。」
斯庫亞羅暴躁的表像突然被冰封住一般冷靜下來,他甩出左手長劍,笑了一聲,問她:「你想死嗎?」
高杉桃立刻滑跪求饒:「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嘛——山本這小子莽撞天真,總是東一下西一下,做你的徒弟都不夠格的!」
斯庫亞羅聽了,點點頭,又皺眉:「你有什麼立場說人家?他至少一心埋頭劍道,你呢?你還不如他呢。」
高杉桃:「…………」
斯庫亞羅,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她瞪了無知無覺的山本一眼,耐心也很快耗盡了:「到底要怎樣?你當他徒弟也不行,他當你徒弟也不行,那你們兩個平級相交好吧!他是地方正部級,你是中央副部級可以了吧?咦好像說反了,你才是地方正部級啊?」
瓦利亞跟彭格列相比,當然是地方單位啦!
斯庫亞羅沒搞明白她在說什麼,但這不妨礙劍帝大人重新找一個視角,繼續訓話:……你說你剛來這裡的時候手機不能用,也就算了,沒到彭格列基地,害怕被白蘭那死變態檢測到信號,也就算了。為什麼安頓下來之後也沒想到立刻聯系我們?
銀灰的眼睛裡凝出一團幽幽藍光,高杉桃一瞬間以為他的眼睛變成了豎瞳。
好在家庭教師裡不搞那套奇幻種族的玩法,斯庫亞羅依然是非常普通的一名純血人類。
他往桌邊一坐,也不再逼問了,嚼著生魚片反手就是一記通訊,斷斷續續撥通了瓦利亞的聯絡信號。
對面接起來的是路斯利亞:「嗨,斯庫醬~~找到桃子醬了嗎?她人怎麼樣?一定很健康吧?否則這時候你不會打我這條信號,肯定在忙著急救啦~」
「我的狀態難道就只有很健康和很悲慘兩種嗎?路斯姐!」高杉桃湊過去抱怨,「就不能是『平平淡淡才是真』這樣的幸福美滿嗎?」
路斯利亞:「哎呦,我們都干殺手了,這一行還說什麼平平淡淡才是真啊?只有腥風血雨才是真了啦~~」
高杉桃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悻悻說:「路斯姐還是這樣滿口讓人無法反駁的大道理。」
斯庫亞羅根本不理她,點名叫對面換個人:「讓混賬boss來聽。」
說到這裡,對面詭異地安靜了一下,緊接著就是弗蘭平板但幸災樂禍的聲音。
「啊,說起來,ME的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出現了一段前所未有的記憶。」
貝爾跟他唱和,問:「哦?那王子大人就要問了,是什麼記憶呢?」
「ME好像有聽到從來不肯承認的某人對著年幼的boss大人大放厥詞,叫他親愛的未婚夫哎——啊,好痛。」
「嗚嘻嘻,活該!被boss打了吧?去死吧青蛙!」
「你才去死,假王子、王子(偽)。」
兩人爭吵的聲音變小,路斯利亞拿著通訊器走到一個離他們略遠的位置,哢噠一聲,輕輕放在某個地方。
聽聲音像是一張桌子。
高杉桃很奇異地能想像出Xanxus坐在這張桌子前的模樣。
距離剛剛的全息投影通訊過去不久,他們多半也還在那片廢墟裡,碎裂的岩板和石塊中間,一張邊角損壞的長木桌。
Xanxus坐在靠邊角的位置,窩在他的豪華紅絲絨長椅上,兩腿交疊,皮靴結實的後跟踩在桌邊。
路斯利亞把通訊器捧到他旁邊,Xanxus投去一個眼神,路斯利亞會意地往後退了一步、一步半。
他目光落在自己的匣兵器身上,又飄向不遠處剛剛被解決的吉爾·菲戈爾,和正在他遺體上跳交誼舞的貝爾與弗蘭。
亂七八糟的。
Xanxus慢條斯理開口:「未婚妻。」
高杉桃:「……」
高杉桃往門邊挪動。
斯庫亞羅一把按住她的後衣領:「過來說話。」
高杉桃現在儼然有一種被逼著上花轎的感覺。
花轎就在通訊器對面,而斯庫亞羅儼然是那個邪惡的媒婆!!
她干巴巴說:「你好Xanxus大人最近過得怎麼樣我還不錯剛剛吃了一頭金槍魚好吃的嘞美滋滋很好味強力推薦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就先——」
「當然是有事要說,未婚妻。」Xanxus低笑,「雖然你似乎更喜歡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他當然是在說十年前的自己,但並不妨礙聽見這話之後,屋子裡其他幾人面面相覷。
這裡有誰符合這個年齡段嗎?
十年前來的,不必多說,全都未成年;十年後的,入江正一和斯帕納這對機械兄弟能算、草壁能算,再就是……
六道骸微微一笑,感受到彙聚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漸漸變多。
二十歲出頭,確實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年紀不是嗎?
Xanxus像是不知道他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影響,還是平淡的口吻:「只是想提醒你,你的船還在西西裡島的港口。」
啊!對啊!她的船!
這個世界移動根本不需要船來著,她差點忘了——不過她的船是跟她一起直接來十年後的吧?如果她之後回到十年前,船呢?
難道要丟下船跑路……?那可不行!
現在先不管這些,高杉桃趕緊問:「那我的……」
「存取證明?在我這裡。」Xanxus說,「等一切結束了,回意大利來拿。」
再一次,並不在乎他的話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干脆地掛斷通訊。
*
從梅洛涅基地回來,一行人就投入到緊張刺激的Choice備戰工作之中。
按照入江正一的介紹,Choice是組隊陣地對抗賽,雙方各有一個人被選中作為目標,接下來就是自由對抗。
隊伍中的存活人數和結果無關,只要唯一被選定的目標被擊倒,那麼就算失敗。
既然如此,雙方的機動能力肯定都需要被納入考量。
「從概率上來講,」入江正一表示,「大家被抽到的幾率其實也是一樣的,但我……」
他嘴唇囁嚅,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獄寺對他這副表情總是不太耐煩的,連聲催促:「你想講什麼就趕緊講啊!」
被綱吉勸阻下來:「好了好了,獄寺同學。正一先生,沒關系的,不想講也可以,總之我們是需要提高所謂的機動能力,對吧?」
高杉桃在角落裡坐了半天,就是為了等這一句話,聞言噌的一下站起來,聽見入江宣布:「——是的。我和斯帕納研制了全新款式的火焰驅動摩托。」
他看向高杉桃,微笑著說:「不用著急,高杉小姐,所有人都需要試騎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被選中嘛。」
高杉桃眼睛發亮,狠狠點頭:「好的好的,好耶好耶!我現在就可以上嗎?」
她已經看到了從後邊端上來的三台摩托車。
三台車,這裡站了四個人等著練習。
旁邊還有一圈圍觀群眾,反正現在梅洛涅基地都那樣了,日本範圍內都相當安全,除了雲雀之外的所有人都跟高杉桃之前那樣站在訓練室邊上,似乎也對Choice的備戰很感興趣。
沒等另兩個人開口,山本笑嘻嘻說他可以等一會兒,或者明天再上。
「我對我的運動細胞還是很有信心的。」棒球社主將對他的指導老師如是說,「所以今天就讓高杉老師先上吧?」
高杉桃贊許一點頭,也不客氣,抬腳就要往前走。
當她這樣衝上去的時候,肩膀忽然一重。
「嗯,怎麼了?」
「你是白痴嗎?」裡包恩在她肩頭翹起腿,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沒聽見嗎?入江正一說,這個摩托車是用什麼驅動的?」
「火焰啊?……啊。」
高杉桃不尷不尬地停住腳步。
裡包恩沒看她,扭頭對山本說:「行了,山本,你們三個人先上吧,好好練習。這家伙——」
三個小孩沒聽見他剛剛跟高杉桃的對話,一臉茫然。
裡包恩目送她郁卒離場,回過頭來,意味深長說:「應該是肚子餓了,沒什麼力氣呢。」
「骸大人……骸大人。」
庫洛姆的聲音讓六道骸回神,他下意識快速眨了兩下眼,以掩飾自己剛剛並不應該的走神:「怎麼了,庫洛姆?」
庫洛姆歪頭:「桃子老師,怎麼了嗎?」
「嗯?」
「因為……骸大人剛剛一直看著桃子老師的方向。」
六道骸失笑,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摸了摸庫洛姆的頭頂,讓她別擔心:「沒事的,她能有什麼事?」
……其實還真是她的事。
Xanxus的發言,讓人稍稍有一點在意。
庫洛姆不疑有他,她對六道骸的話從來是100%相信的,只在心裡盤算著今天晚上去和桃子老師睡一間房,很快就被京子和小春她們抓走了。
「喂,你剛剛在看什麼?」
六道骸剛還沒松一口氣,旁邊又一個聲音傳來。
這聲音就比庫洛姆要聒噪很多了,粗糲爽朗,底氣十足。
他扭頭:「斯庫亞羅。還請不要這樣大聲直呼我的名字。」
六道骸稍顯誇張地撫了撫胸口:「我還沒有習慣被野獸如此親密地稱呼。」
斯庫亞羅還是那句話:「你想死可以直說。」
「暫時還不想呢,ヱии。」
斯庫亞羅懶得跟他強嘴,再問一遍:「你剛剛在看什麼?她出什麼事了嗎?」
剛剛裡包恩跳到她肩上兩秒,很快就讓興致勃勃的高杉桃悶悶掉頭走人,這顯然跟斯庫亞羅對她的了解不相符。
六道骸心念一動,瓦利亞這群人,該不會還不了解她在火焰上的難題吧?
於是笑而不語:「瓦利亞不是一向自詡與她親厚嗎?這時候也不必問我的意見吧。」
在他說這話之前,斯庫亞羅本來就已經在自己猜想了,但聽了六道骸陰陽怪氣的發言,他忽然朝那張冷而俊美的臉龐上看去。
細眉長目,唇薄鼻挺,藍發柔軟,皮膚蒼白。
……活脫脫一張小白臉模樣。
斯庫亞羅心裡下意識就泛起一絲不悅。
要說長相,瓦利亞也不缺長得好的,就算是他們家那位從來不讓人省心的boss,也稱得上有一種罕見的野生感,肯定是跟難看不沾邊的。
否則當年在貧民窟長大,怎麼會眉眼跟養尊處優的九代目相似?那是天生五官就相當不錯,連貧窮都沒能掩住氣質。
但,當然,斯庫亞羅也不能不承認,在瓦利亞那裡,是沒有六道骸這樣五官精致的美男子的。
更別提他身上自有一種氣質,讓人覺得神秘又脆弱,很容易讓人——尤其是女人——生出好奇心。
這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他眼神如閃電般砸向高杉桃。
後者忙著發愁,沒注意到斯庫亞羅的目光。
……她不會也是這樣的吧?
不管怎麼說,也還是混賬boss的未婚妻,要是在這方面出了什麼問題,對瓦利亞也是面上無光。
斯庫亞羅這麼說服自己。總之,不能讓這個六道骸老是在她身邊出沒。
高杉桃這個人一看就是沒什麼心眼的,六道骸這個人一看又是個心眼多得能當菠蘿的,難怪扎那樣一副頭發!!
這該死的菠蘿頭!!
高杉桃見過的菠蘿頭,六道骸其實並不是第一個,但斯庫亞羅並不知道這件事。
他心裡既然這麼想,當然不會繼續追問六道骸有關高杉桃的事,恨不得立刻讓這兩人在對方心裡失憶,一點關系也扯不上。
更何況斯庫亞羅心中自有他的猜測。
——那家伙消失之前,瓦利亞正准備給她定做一只匣子。
匣子這種東西,說貴不貴,說便宜不便宜。
說便宜呢,市面上流通的匣子數量其實不少,從低端到高端,從儲物到儲動物,總能遇到廉價的款式;
但如果要和自身的能力、實力、作戰方式相匹配,設計出一只奪身定做的匣子,這價格可不便宜。
瓦利亞當然是財大氣粗,甚至沒打算找彭格列報銷,准備私下替她定制,但這不是她突然就消失了嗎?
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麼事能叫她發愁?難道是戒指?……反正他們瓦利亞的戒指也不像彭格列戒指是傳下來的,沒有那種可有可無的歷史底蘊,也是自己找人做的,無非就是再加一只的事。
這都不是事兒。
斯庫亞羅在心中梳理完,立刻走過去,預備跟她講一講戒指和匣子都是寧缺毋濫,不必著急的東西。
但高杉桃聽完卻露出了相當微妙的表情。
……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介於「斯庫亞羅你這麼關心我我好感動」和「大哥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之間。
斯庫亞羅雖說不知道她為什麼發愁,卻對她的神態變化很敏感,當即眼睛一眯,覺得不對:「……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杉桃看瞞不住他,只好和盤托出,反正對斯庫亞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她就把自己點不燃火焰這件事講了出來。
「之前能夠點燃是因為我借用了別人的能力——你可以理解成我本人是沒法點燃火焰的啦。」
緊接著,又把這段時間取得的一些進展講出來:「……雖然只是推測,但我們現在覺得或許我是具備其他特殊的火焰類型,只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途徑激發出來。」
她聳肩:「你也知道我的,斯庫亞羅,我不為這種事情著急,今天是有特殊情況啦!」
特殊情況?
男人銀白的長眉皺起,很嚴肅很深邃很警惕:「怎麼回事?難道還有其他危機?日本境內的敵對勢力?」
「哦哦,不是那個。」高杉桃擺手,「是因為我想騎摩托啦!!」
斯庫亞羅:「?」
斯庫亞羅:「……」
他立刻回想起剛才在訓練室,裡包恩三言兩語勸阻她的場景。
哦,因為是火焰驅動摩托,點不燃火焰用不了,所以很失落?
「……我還以為是因為你突然懂事,知道要讓那三個小鬼先動手。」斯庫亞羅扶額。
「什麼?!我為什麼要懂事?!」高杉桃不可思議,「斯庫亞羅——你真的不愛我了——以前你才不會說要我懂事這種話——」
斯庫亞羅真是受不了她了。
這女人說話能不能有點分寸?他什麼時候愛過她?而且什麼愛不愛的,殺手跟黑手黨哪講這個?最多就只是看著有那麼一丁點順眼而已!!
「你今天有沒有其他的安排?」他忽然問。
高杉桃茫然搖頭。
之前本來還想找拉爾特訓一下,但連拉爾都無能為力——人家之前收徒的第一大前提,就是至少得點燃火焰,點不上火焰,連成為她弟子的資格都沒有。
斯庫亞羅點頭:「那就好,一會兒你來陪山本武那小子訓練。」
高杉桃大呼上當受騙:「我還以為你要想點什麼辦法替我解決我的問題呢!結果只是利用我去給你的心肝寶貝當陪練,我看清你了,斯庫亞羅!我這等糟糠之妻就只配等著下堂了——」
斯庫亞羅額頭上青筋直跳,但他按捺住了,咬牙切齒說:「你再多說一個字,老子就把你扔出去喂鯊魚。」
高杉桃趕緊見好就收。
等那邊的摩托訓練告一段落,斯庫亞羅先一步把兩個人拖到了劍道室。
對面的山本也有點吃驚,沒想到她會在這裡,抬手跟她打招呼:「嗨?高杉老師?」
緊接著,少男的目光落在她綁頭發的綠發帶上:「今天我的老師是你嗎?」
「你怎麼知道?說不定我只是來圍觀的。」
「哈哈,其實我的直覺一直很准啦。」山本哈哈笑,「而且,我也一直很想跟高杉老師認真過過招的。」
斯庫亞羅在一旁抱著手臂站好,宣布:「沒錯,今天她是你的陪練。高杉桃,同樣的,山本今天也是你的陪練。」
「……我的陪練?」高杉桃反手指向自己,「老實交代,斯庫亞羅,你是不是想借機弄死山本?」
山本還是笑嘻嘻的:「誒?高杉老師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嗎?我也不一定會一敗塗地嘛~」
斯庫亞羅再一次努力按下怒氣,沒看她們倆,因為不管看誰都會按不住怒火爆發。
他目視前方的空隙,沉聲靜氣說:「今天的比試只有一個規則——不准使用劍道之外的任何能力。」
面對面站立的兩個人都是一愣。
斯庫亞羅就像沒看到一樣,繼續往下說:「我要看到你們用自己手裡的劍,去將對方拼到極限,去為自己斬獲勝機。我要看到你們……」
他輕輕舔了舔口中尖牙,動作並不大,但神情冰冷,像一只真正的野獸。
「——真正的劍意。」
第214章 劍 心或許會迷茫,但劍不會。劍就是劍……
作為老師有一個好處, 就是不管他說什麼,學生都會無條件服從。
這一社會關系下帶來的特權,使得山本顯然沒打算深究為什麼不讓使用火焰, 反正斯庫亞羅這麼說了,他就這麼聽了。
點點頭, 一點追問的意思都沒有:「好啊!說不定反而能幫忙開發出全新的招式呢!高杉老師,手下留情哦。」
他都這麼說了,高杉桃再支吾猶豫, 看上去多少就有點不識好歹——就算山本不知道, 她還不知道嗎?別人聽了都以為這一波是為了削弱她的能力給山本調一下平衡,實際她不能用能力,山本也不能用火焰和匣子,說誰被削弱得更厲害還不一定呢。
她嘆口氣,發帶飛快在她手上變成洞爺湖的模樣:「來吧。」
霎時間,兩把刀就碰在了一起。
刀劍的碰撞總是很簡單的, 出劍, 擊中,或者被攔下, 僅此而已。
一點不抽像, 一點不離譜,甚至也不需要高杉桃考慮任何別的東西——譬如聲線的調整適配、技能之間的搭配組合與協調應用,諸如此類。
她當然不討厭這些,畢竟模仿是她的特技,很高效、很強大、又很有趣。
但——
暴力,本來就是很簡單的東西。
沒有任何工具,只用自己的拳頭,也可以施加暴力。
而刀與劍, 或許就是在這之上,最簡單的一種。
單純比拼劍技,高杉桃也比山本武要高明許多,打著打著,山本能明顯感覺到高杉老師幾乎是像在引導他出招那樣給他喂招。
他也不覺得羞恥,反而更加興奮。有時按著高杉桃給他留出的破綻進攻,有時又想方設法要突破預設好的情景。
高杉桃給他留出正面的空檔,他就要往左前方突襲;留出下方的空檔,他偏偏要從右上劈下。
很好的機會!
山本看准時機,水汽席卷旋至劍刃,一記迅猛突刺——「車軸雨」!
在旁觀的斯庫亞羅看來,高杉桃只是飛快側身,緊接著回到原位,看上去就像完全沒有動作卻輕松閃過劍招一樣。
直來直往的突刺……斯庫亞羅面無表情,確實很容易被人閃過。
「站位不對吧?所以現在沒法繼續了。」女人歪頭看他的腳踝,「需要提醒嗎?」
時雨金時被洞爺湖輕松抵住,山本「嘶」了一聲,乖乖求教:「很需要!教教我吧,高杉老師!」
「重心軸線,擊球站位。」
山本下意識調整起自己的腳步。
擊球時的站位,前腳掌形成60度夾角,維持住骨盆的位置,能夠更方便他來回旋轉。
是最完美的預備狀態。
「踝關節大約15度屈曲,膝關節的話……」高杉桃回想了一下運動指導書上的內容,「110度的樣子?」
是嗎?會不會有點太深了?太往下難道不會不便於行動嗎?
不過既然是高杉老師開口……
山本憑感覺再次微調,變動比剛才的姿勢變化更加細小。
然而僅僅是這一丁點細小的變化,立刻讓山本臉色一松。
劍沒有收回,無須大幅度的動作,就在眼下的站位,只需要稍稍改變腳尖的角度,立刻就能以側滑步配合慣用手交替,從沒有擊中的「車軸雨」變成「五月雨」!
他又試著按照剛才的姿勢揮劍,依然是一種順滑到不可思議的感覺,那樣的站位,無論往什麼動作變形,都是最佳預備姿勢。
「……呼。」山本重重吐出一口氣,眼睛很亮地衝高杉桃笑,「我還以為高杉老師不喜歡我們的社團活動呢。」
「只是不喜歡社團活動把我的下班時間拖後,而且還沒有額外工資。」
「居然嗎!」山本反應很強烈,義憤填膺,「學校不該這樣的,難怪沒人喜歡當社團活動的指導老師。」
高杉桃毫不客氣:「其實還是因為你們成績一般,否則在地區拿了名次我也能有獎金。」
並盛中,之前也說過,各類成績都屬於混子水平,學科競賽和競技體育看著不差,但往縣裡一放是毫無水花的。
要說差勁,校內風氣有還不錯,在縣內也不算墊底,就這麼中不溜。
所以她常常覺得雲雀要真當上家長也必然是個好家長,搞了半天說你是風紀委員長還真就只看中風紀了,成績是一點不在乎啊!!
山本還是延續著他「絕不出現重復錯誤」的信條,高杉桃一說,立刻就改正過來。
甚至學以致用,其他劍招的切換也比之前絲滑不少。
她現在很能理解斯庫亞羅為什麼因為山本不肯全心全意練習劍道而生氣。
高杉桃應付著他的進攻,心想,大概因為當了這麼久時間的老師,現在又真的親身指導吧?換做以前,她也不會在乎這些。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想做的事情,只要他們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這並不是別人該干涉的東西。
但作為老師,從她的視角來看,也得承認山本武確實是一個學習劍道的天才。
他的劍意很干淨、很純粹,對待劍招也永遠充滿熱情,試圖找出更刁鑽更精巧的進攻方向——這也是裡包恩會覺得他像個天生殺手的原因吧?
這種純粹,放在諸如棒球、數學之類人畜無害的東西上,聽上去是個當科學家、運動員的料;放在劍道上,卻也不像劍道運動員、選手,反而像是個天生殺手的料了。
如果要比喻,那麼他的劍意就像雨水,該落下來的時候,不管人們有沒有帶傘,有沒有地方躲雨,都是會落下來的。
一往無前,水滴石穿。
——那麼她呢?
她自己的劍意呢?
有破綻!
山本眉頭一抬,反手就是一記戳刺。
就算是再怎麼溫和平實的人,也要為這一記戳刺叫好!恰巧刺中對手的空擋,高杉桃這時攻勢正到一半!
攻擊的方向又在身體正中而不是側面,兩人距離極近,竟然連收手防御都難以做到。
但眼前女人的身形忽然猛地矮下去。
手臂動不了,那就全身都動!
高杉桃像一塊巨石驟然墜下,下潛躲避,手裡的刀隨她一起下沉,恰恰用刀刃的側面招架住了山本的戳刺。
錚然一聲,劍道室內也被這股互相衝擊的氣勢蕩開,寂然無音,似乎剛剛兩劍相撞的聲音還在無形回響。
山本想按照剛剛學到的經驗,立刻側身轉為「五月雨」從斜上往下劈砍,但高杉桃的反應比他更快。
半蹲的身體蛇一般蜿蜒而上,瞬間出現在山本持劍的右臂內側。
比她的臉更先出現的,是她的劍。
冰冷的劍鋒橫在少男的脖頸間。
一直沉默不語的斯庫亞羅忽然開口:「行了,就到這裡。」
兩人相視一眼,確認對方眼裡的殺意都褪去,才各退一步。
山本喘了口氣,擦掉額頭上的汗,有點不滿:「就這樣?可是我還沒從高杉老師手裡砍下一分呢?完全就只是在挨打了嘛……」
斯庫亞羅翻他白眼:「還拿一分……你知道你們打了多久了嗎?!三個小時!!我再不叫停,兩個人都要脫水!為了平時的訓練把自己搞虛脫,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莫名其妙被罵了。但山本哈哈大笑:「斯庫亞羅你還真是不坦率啊,明明就是關心我們嘛,話說的那麼難聽。」
「……誰會關心你啊?!不如說你早點死我會更高興!腦子裡面只有棒球的白痴!」
「嗯嗯,嗯?不對啦,其實還有劍道和壽司哦!」
「誰在乎啊!沒人問你!!」
山本撇撇嘴,沒再往下接話,但表情顯然是「當然是你會在乎啊」的欠揍模樣。
哎呀,其實還是有點失落呢。他拎著竹刀往場邊走,摸著開始感到飢餓的小腹,忍不住想。
倒也不是一定要從高杉老師手裡拿到一本,但,至少,要表現得足以站在她的對面吧?
好不容易作為指導老師,不是站在場外,而是來到場內……
明明好像更近一點了呢。
在社團活動裡,高杉老師的存在感其實並不算很強。
他們棒球社的原本指導老師是專業選手出身,因為突發事件住院,高杉老師也只是暫代而已。
她平時部活不怎麼愛講話,偶爾棒球練習的時間拖得比較久,就會開始在旁邊看漫畫書。
山本見識過她揍人有多痛,其他人可不知道,就算知道,揍人跟棒球又有什麼關系?所以不免私底下說她不稱職。
此時此刻,明明站在劍道室裡,山本卻能清晰回想起在棒球場邊,她打著呵欠觀看訓練的樣子。
只在關鍵時刻叫停,稍加點撥,跟大家的關系不親密,講話煽動性不足、安慰感也不足。
但她是個很棒的老師。
不管是棒球、劍道、還是別的什麼。
「果然,還是沒能完完全全地了解高杉老師你啊!」山本開始收拾他的劍、水壺和外套,「真是讓人遺憾呢。」
「遺憾你個頭。」斯庫亞羅冷聲讓他站住,「往哪走?留下來看。」
他沒換衣服,也沒打算扎頭發,拎著劍走過來,在高杉桃面前站定。
「從我手上,拿到一分。」斯庫亞羅說,「或者,講得更像『我們』一點?」
他臉上雖然在笑,卻並沒給人他心情不錯的感覺,至少山本沒覺得。
「給我留下一道傷痕。」斯庫亞羅強調,「否則,今天你別想吃飯。」
他話音一落,山本就察覺到高杉老師的氣場驟然變了。
和剛才完全不同……山本這時才來得及仔細觀察她的面孔,忽然發現高杉老師竟然一滴汗都沒有掉。
剛剛那樣的戰鬥,他是想過應該不至於讓高杉老師動真格的,但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對面站著自己的老師,跟站著一個如此強大的敵人,竟然只在感官上就會造成這樣大的區別……!!
…………應該不是因為不讓吃飯吧?
「來吧。」斯庫亞羅衝她招手,「心或許會迷茫,但劍不會。劍就是劍,你的劍會告訴你答案。」
這種台詞當然是很帥啦……
但是高杉桃沒忍住:「不對吧?那得是劍靈吧?我是什麼s○ber嗎?我沒有劍靈的呀!我只聽說過船之靈……所以設定上是一種通用的器靈嗎?是人類只要對某一件物品過於上心就能讓它產生靈魂嗎?這算不算一種被愛會瘋狂長出血肉?哎?難道說我們的世界觀其實是玩具○動員那種概念嗎?」
斯庫亞羅抽了抽嘴角,接著毫不留情地提劍攻了過來。
他會接替上場,倒不是想要跟山本接力消耗高杉桃的體力,而是那小子完全被他的老師耍弄在股掌之間,沒有辦法逼出高杉桃任何的劍意。
斯庫亞羅也清楚山本略有束手的表現是源於什麼,高杉桃比他在劍術上的純熟和強勢是其一,即將開戰的Choice是其二。
作為主力,不立危牆之下,也是應該的。
那麼,就讓我來——試試你這把劍吧!!!
山本從旁邊看去,感覺有點像那一次高杉老師跟雲雀學長,哦,十年後的雲雀學長戰鬥,都快得讓人看不清動作。
但這一次,他不像上一次那樣充滿贊嘆,反而看得十分認真。
劍與劍的對決,在山本看來,比劍與浮萍拐的比拼要好懂的多。一方猛攻,一方則只是防守,盡管從這種表像判斷稍顯幼稚,但山本認為他並沒有看錯。
——斯庫亞羅占優!!
這一瞬間,高杉桃心裡也是這樣判斷。
果然是劍帝!只論劍招的精妙程度,恐怕跟米霍克、銀時等人是同一水准。
氣質上更像銀時吧?這兩人都有種「死就死了一條命而已大不了給你」的微妙氣質。
既然如此……要留下一道傷痕是吧?
小臂因為用力而鼓起青筋,她單手頂住斯庫亞羅無情砍下的長劍,兩人誰也不肯讓對方一步。
高杉桃將重心慢慢往下放,緊接著,突兀收了力氣。
趁斯庫亞羅重心不穩,一個掃堂腿!
該死!斯庫亞羅一時失察,沒來得及反應,本來就有些搖晃,又被她擊中,徹底失去重心倒地。
反手要撐在地上防守反擊,但高杉桃顯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立刻起身,側手揮劍,洞爺湖微彎的劍尖直指斯庫亞羅的雙眼。
在他的鼻梁上輕輕一劃,甚至不痛,只是有微微涼意。
三秒而已,攻守易勢。
「傷痕?」她挑眉。
「……」斯庫亞羅慢慢起身,頭一甩,長發落回肩後,「狡猾的女人。」
「那咋了?那就是我的劍意!」高杉桃宣稱,「有人的劍是保護的劍、有人的劍是殺人的劍,而我的劍是——」
我的劍是?
她是想開玩笑的,隨便說點什麼糊弄過去,但真正話到嘴邊,又覺得不能講。
因為房間裡除了她,剩下兩個人都是認真的劍士;因為手裡的劍的確跟她一起走了很長的旅程,沒有一刻辜負過她付出的一切努力。
總覺得,這種時候不能亂說話呢。
「……我不知道對你來說劍意味著什麼。」斯庫亞羅見她卡殼,出聲道,「但對我來講,劍就是我自己,劍的表現就是我的表現,劍的延伸就是我意志的延伸。」
「我能用它做到一切光憑我的雙手本身做不到的事情,這就是劍帶給我的意義。」
「……是嗎?」高杉桃猶豫片刻,手指在劍柄上摩挲,目光在劍身上摩挲。
最終輕聲說:「我也是,應該。」
她自己聽著自己的聲音都覺得很空洞,很動搖,但出人意料,斯庫亞羅並沒對她發起什麼嘲諷,反而點點頭:「嗯,我願意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
「為什麼?」
「因為只有握著劍的時候,你看上去……」
斯庫亞羅皺了皺眉,並不因為生氣,而是因為困擾,似乎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看上去很,自如。」
和剛才的高杉桃一樣,他自己都對自己粗糙、抽像的說法感到略有懷疑,但高杉桃點了點頭:「是嗎?……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太能了,她怎麼會理解不到呢?
其實高杉桃更想說,她之前怎麼會想不到?
怎麼會想不到,這麼純粹、初始的一點?
其他的能力,或許是因為她的模仿惟妙惟肖,或許是因為系統賦予,又或者來自別的什麼力量體系。
唯有劍,是她跟隨松陽老師,在村塾裡和銀時、晉助、小太郎、花子等等同窗們一起,從無到有練出來的。
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大學生,練成殺人不眨眼的攘夷女武神。
一招一式,全靠她自己堅持不懈地重復練習,和同窗們你死我活的比拼,以及親手取走無數性命的覺悟。
是屬於她自己、屬於高杉桃本人的力量,而不是輕飄飄模仿一個聲線、捏兩句台詞就得到的能力。
……是嗎?
……所以,是這樣嗎?
劍意?靈魂?覺悟?
不在於這一個世界,而在於……
她看著自己的手,有一種奇妙的預感。
——如果這時候她想要點燃火焰,那麼她就一定可以點燃。
但高杉桃沒有立刻嘗試,而是跟這兩人告別,起身離開了劍道室。
山本目送她消失在門外,對斯庫亞羅笑嘻嘻問:「所以,斯庫亞羅你是知道會這樣,才不讓我們用其他能力的嗎?劍意?」
斯庫亞羅嗤笑,神情不屑:「我怎麼會知道?世界上什麼巧合都有可能發生,如果一切都盡在掌握才無聊吧?!」
但無論發生什麼,都有信心用手裡這把劍劈開一切阻礙。
即便沒有路,也能親手為自己砍開一條路。
……這大概就是那女人的劍意吧?
他也說不准,但——就像斯庫亞羅自己說的那樣——一切都猜得完全精准,這世界該有多無聊啊!
「……其實只是因為不確定才這樣說的吧?斯庫亞羅,要是能完全猜中,肯定又會嘲笑我們不了解高杉老師唔噗……」
高杉桃來到訓練室的時候,綱吉正在第13次從飛天摩托上摔下來。
她一進門就哈哈大笑,被綱吉惱羞成怒叫了好幾聲「高杉老師!!」,才停下據說很過分的笑聲,走到一旁的裡包恩身邊坐下。
「我有件事想問你。」
裡包恩扭頭,發現她並沒轉過來看自己,還是盯著那兩個人練摩托的樣子看。
於是也將臉轉回來,目視前方:「說吧。」
「……那時候,你為什麼說我打不過你?」
裡包恩再一次扭頭,這回高杉桃也轉過來看他,兩人目光相接,裡包恩毫不客氣地上下左右來回打量她。
片刻,他搖頭:「不,現在我要撤回這句話,我並沒有這個把握了。」
高杉桃看他一眼,表情顯得很無語:「……莫名其妙嘛你。」
裡包恩只是微笑,沒有接她的話茬。
在這之前會得出那樣的結論,也並不是因為相信近身肉搏戰他就一定能勝過高杉桃多少。
作為殺手,贏得打架並不重要,奪人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只要他有一擊斃命高杉桃的可能,裡包恩都覺得自己是有一戰之力。
而好巧不巧,曾經的他是發自內心覺得自己有那樣的能力——畢竟他手裡有著彭格列特研、舉世聞名,黑手黨界無不聞風喪膽的特殊子彈,死氣彈。
被死氣彈擊中的人,如果沒有追悔莫及、必須要抱著拼死的覺悟去完成的事情,在那一瞬間就會陷入真正的死亡。
只有十分懊悔,想要立刻去做某件事的人,才能從中獲得重生,像綱吉那樣,突然只穿四角內褲,頭上點火,眼角倒吊,開始狂奔著去完成。
而裡包恩的天才之處,就在於他能精准把握一個人介於懊悔和放棄之間的那一瞬。
在綱吉懊喪的情緒達到頂峰,卻還沒自暴自棄、甩手不干之前,精准地將子彈扎進他的眉心。
也不難推想,這位世界第一殺手擁有著絕佳的觀察力,能夠精確判斷一個人的情緒區間。
在他看來,高杉桃從沒有表現過那樣的情緒。又或者說得更難聽一些,那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女人是個飄蕩在外的幽魂,只是在外邊罩了一層空殼。
事實或許並沒他形容得這麼嚴重,裡包恩知道自己有所誇張,只是這樣的形容更便於叫現在的他理解,為什麼那時候的他會有那樣的信心。
就好像……怎麼說呢,或許高杉桃的內心是沸騰的,在最近核心的位置、地脈保護之中,有那麼一顆永不熄滅的紅心。
但外面這一層軀殼,生活在並盛町的這一具身體,卻毫無波瀾,沒能被注入靈魂。
他簡單闡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旁邊半天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裡包恩轉頭,端詳這女人的側臉,然後冷笑。
狠狠在她肩膀上跺了一腳。
「唔噗!很痛啊!」
「我剛剛最後一句話說的什麼?」裡包恩眯眼。
「……」高杉桃認錯,「對不起其實我沒怎麼聽……」
「一看就是。」裡包恩面無表情。
「嘿嘿,因為反正你都承認了嘛!至於為什麼又有什麼要緊!」她干笑,趕緊把這尊小佛請到自己頭頂就座,「那個,裡包恩大人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裡包恩哼笑:「請講啊,我等著聽。」
「是關於Choice的事。」
高杉桃搖頭晃腦,親切地帶給自己的朋友過山車一般的體驗:「你也知道,有人跟你說過類似的話,但是你都收回去了,他還沒有。」
「所以,我想親手讓他把這句話收回去呢。」
*
唔唔,起床工作。
雖說對於它而言並不存在「起床」這樣的動作,但【娛樂作品總局-輿情處理-少年漫部門-特異功能】的工作系統已經習慣了這樣人類化的詞彙,並熟練地用在自己身上。
時間的概念在系統身上並沒有什麼參考性,它可以在一瞬間同時處理上萬個世界的信息量,也能在一瞬間同時與無數的宿主交流。
又報廢了一半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宿主是好聽的稱呼,難聽一點就是「因為不小心不走運不謹慎不聰明而意外死亡的諸多靈魂」,幾乎沒有經過篩選,就被大量投放進無數復制世界中。
說是復制,其中的人和事當然也都是真實存在的,只因為投入的變量不同而產生不同的走向。
過於倒霉或愚蠢或弱小的宿主,大概率無法對世界產生任何有效影響,任務失敗,在第一個世界終老。
而一旦使世界的走向在原本基礎上產生變化,那麼一切就變得具有「意義」起來,要說是小世界就此「成真」,也不是不可以。
能走到這一步的宿主少之又少,就算如此,依然距離任務目標相去甚遠,讓系統提不起勁來。
還是看看它那進度完成最快、最飽滿、最高效的寶貝宿主吧!
進度條都快破40%了!果然上班就得看點讓自己高興的東西……夜之炎?!
宿主詳情裡,【能力】這一欄中的[《家庭教師reborn》世界觀·覺悟之火]裡,赫然出現了下屬分支:夜之炎。
竟然這麼快!
系統倒是也通過某些形式試圖教唆、攛掇、引導過她往這一方向發展,但據它所知,那群人也沒遂它的意催促宿主啊?
況且一個人類,原本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純血人類,竟然真的能夠掌握「夜之炎」?
同時還沒荒廢小世界原本任務的進展,真是雙喜臨門。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宿主的任務效率還不錯,就是每次的做法都讓系統摸不著頭腦。
讓你當萬人迷,你那麼努力學劍干什麼?那麼努力練霸氣干什麼?那麼努力掌握夜之炎干什麼?
算了,每個人有每個人完成任務的姿勢,能推動進度條就是好的,不必也不能干涉。
系統調出這位宿主的任務後台,做出一個在它很罕見的舉動——猶豫。
它當然清楚,在人類社會的少年漫衍生作品中,主人公可以擁有比之更華麗、更凶暴、更殘忍無敵的能力,為了一個夜之炎而驚嘆,似乎是毫無必要的。
但系統更清楚的是,這裡並不是衍生作品裡充滿無限幻想、無所不能的甜美夢幻世界,而是有限制的、真實的、存在著天人海賊黑手黨的,原作世界。
設定是不會因為一個渺小的外來客就改變的,能夠掌握夜之炎的只能是復仇者監獄中人……那麼她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想也想不通,但系統——一名精於工作的系統,知道自己此時該做什麼。
工作上出現意料之外的問題,如果是壞的方向,那麼立刻上報並推卸責任;
如果是好的方向……
那可是,夜之炎啊!
在無數次的數據模擬運行裡,只要能夠掌握這一能力,那麼完成主線任務的可能性就會提高30%的特殊能力,夜之炎啊!
它的後台在「走點捷徑也沒關系吧又不算錯況且誰來定義錯呢」和「警告!警告!擅自調整小世界進度目標可能導致總任務進度失控!」之間來回閃爍、猶豫。
最終,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嗯,反正它又沒有祖宗。
比起上一次,這一次就要熟練得多了。
【正在生成第三空間……loading……】
【正在隨機鎖定坐標……loading……】
【正在發放秘鑰……loading……】
【正在模擬場景……loading……】
雖然只過去了一段很短的時間,但想必那群人也該心急如焚了吧?
桀桀桀……比起從未得到,更痛苦的難道不是曾經來過嗎?
系統學著發出來自人類社會最流行的奸笑。
所以,也是時候了!
——《JUMP特刊粉絲交流會》,再開!
第215章 Choice作弊大法 這就是白蘭的絕……
做飯機器人愛子最近忙得快冒煙。
練習摩托那幾個人是固定的大食量, 其中山本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其次是綱吉,最後才是獄寺。
綱吉平時其實吃得不多, 至少在裡包恩來之前吃得不多,但現在胃口也是一天比一天大。
獄寺則好像是一種天生的小鳥胃, 怎麼吃都吃不多,戰鬥方式又更靈巧,而非拼體能的肉搏戰, 所以飯量墊底。
即便在三個人裡排最後, 獄寺的飯量也遠超同齡青少男,可想而知愛子每天的工作量有多龐大。
「……本來我們想幫幫忙的,但是碧洋琪小姐說,」小春咳了咳,學著碧洋琪的樣子壓低聲音,「『小春、京子, 你們好好練習開匣的動作, 找准時機,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忙了』……這樣呢。」
京子也有點小失落, 捧著臉嘆氣, 下巴往手掌裡滑,手指上的雷屬性戒指煥發出清淡的綠色光芒。
高杉桃端起水杯,微微一笑,呵呵,才不是那種會因為「原著裡明明沒有火焰的角色都能點燃火焰而我這堂堂同人女主角為什麼還沒有?!」就生氣的人。
何況她大概率已經有了~
京子是雷屬性,小春是雨屬性,普通戒指倒是管夠,就是合適的匣子比較費勁。
就像這個世界的常識一樣, 人人都具備波動,只是未必有引出波動的能力。
好在有碧洋琪在,這位精通人性的女講師除了對付自家弟弟總是忍不住暴躁,面對其他人還是很能循循善誘的。
在她的引導下,兩個女孩很快學會了如何用戒指點燃火焰,雖然很微弱,並不足以支撐長時間的使用或者激烈戰鬥,但開一個防御類的匣兵器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考試復習呢?」高杉桃隨口問。
小春立刻就是一張苦瓜臉:「別提啦,高杉老師!我以為我很擅長英文的,沒想到真正復習起來,發現記得最牢的還是數學!很多單詞都忘記了,更不要說語法……」
說著說著,都快哭了,吸吸鼻子說:「希望回去以後不要驟降30名吧……那樣我家裡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京子成績沒有她好,但家裡管得寬松,這時候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抓住小春的手:「沒事的,沒事的小春,雖然我沒法幫你學習,但要是發揮失常的話,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到我家來!我會收留你的!」
小春情緒好轉,也有功夫關心別的事,問高杉桃:「高杉老師,之前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嗎?之前他們有人曾經……」
剛開口的時候沒多想,對上高杉桃笑眯眯的眼睛,忽然不好意思起來:「曾經,僥幸贏過你嗎?」
高杉桃逗她:「原來復習不進去,是因為擔心我啊?真是罪過罪過~」
「高杉老師!」小春和京子齊聲,對她不當一回事的態度不滿,「其實也不只是我們,拉爾小姐也很擔心呢。」
「好啦,安心安心,我是很強的!反正肯定能保護好你們就是啦。」
說起來,最近也確實很久沒見過拉爾了。
哎?話說她現在能點燃火焰,是不是可以拜師一下這位特種兵教官了?
高杉桃就這麼興衝衝地去了,在病房找到正在靜養的拉爾,立刻收起腳步聲,也不喊人,打算悄咪咪摸過去嚇她一跳。
「……高杉。」
一步之遙的位置,拉爾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惡作劇半路被抓包,高杉桃一點不尷尬,順勢站好,樂呵呵跟她打招呼:「嗨~拉爾!身體怎麼樣?我聽小春她們說你很關心我,所以過來看看你——」
拉爾微微皺眉,表情看上去很不耐煩,但還是忍住了:「……」
片刻後問她:「白蘭的話,怎麼回事?你被那個綠毛男打敗過?」
「不是,怎麼這個謠言還越傳越過分了?!」高杉桃不干了,「剛剛小春她們說說也就算了,但拉爾你明察秋毫英明神武明辨是非,怎麼也跟著擴大謠言啊!」
她強調:「我就沒有輸過!!只是那時候那個叫桔梗的家伙沒想著要打,只是想從我手裡跑路,所以才一不小心讓他溜走的!!」
「其他的,全都是造謠!!統統是對我實力和殺心的摸黑啊!!」
這樣?拉爾心裡松一口氣,半閉上眼:「我只是擔心,作為主要戰力之一的你,如果……」
說到這裡,她倏地又睜開眼,深藍眼眸凝視高杉桃的面龐。
大約兩三秒,再次合上。
「……你是什麼屬性?」
高杉桃:「?」
高杉桃:「等等?剛剛是什麼觀相絕技嗎?誒?看一眼就能看出我有沒有火焰嗎?是『望聞問切』還是什麼其他絕技?」
拉爾不耐煩:「所以是什麼屬性?」
高杉桃搖頭:「我還沒試著點燃過,不過不出意外——夜之炎?」
她想拉爾可能會有很多疑問,說不定會暴怒,於是做好打算要回答她的問題。
但拉爾只是閉著眼睛,呼吸輕輕,像是睡著了一樣。
……秒睡?
她想著要不偷摸走掉算了,手都摸到門把了,拉爾叫她的名字:「高杉。高杉……桃。」
高杉桃回頭,拉爾正在看她。
女人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連自己為什麼叫住她都不知道。
夜之炎?突如其來的第八種屬性,是有點驚訝,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准備。
成為彩虹之子的第一天,她就想要擺脫這份詛咒——不只是她,瑪蒙、可樂尼洛、裡包恩……他們每一個人。
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研究火焰、指環、屬性那樣深入,更甚於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十年裡跟復仇者監獄打過的交道也不少,所以隱隱猜到一些沒有證據的東西。
所以對夜之炎並不驚訝,對她能掌握夜之炎也並不驚訝。
因為高杉桃是一個很執拗的人。
拉爾跟她並不熟悉,以前只聽過幾次名字,現在也只說過幾句話,打過一次架,但她心中明白——見到同類,就是這樣不需要任何言語的。
這個女人,跟她是同類。
她們的想法不是「做不到就去死」,而是「死也要做到」。
死不重要,做到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一個人,被人造謠了敗績,馬上又要有了親自動手的機會,哪還需要她來操心提醒呢?
……果然還是因為生病。
生病的感覺並不好,讓她沒法做到任何平時能輕易做到的事。
「……沒什麼。」她搖搖頭,「只是覺得,密魯菲奧雷的人要倒霉了。」
*
也不知道是好事壞事,大概那個長著白蘭臉的火焰傳送儀太惡心,高杉桃還沒來得及試用自己的火焰,綱吉為首的彭格列眾人就輕而易舉達到了啟動裝置所需要的炎壓。
落地時,有一種強烈的暈眩感。
說不清是從頭到腳還是從腳到頭,總之很快將人的全身包裹起來。
高杉桃隨手抓住離她最近的東西穩住身形,等兩只腳踩實地面了才睜開眼看。
原來她抓住的是裡包恩用列恩做出來的一把橫杆,另一頭牢牢抓在裡包恩手裡。
要不是有列恩牌橫杆擋在面前,她的手下一步估計就得撲到六道骸臉上去了。
高杉桃心有余悸:「謝謝你列恩,你真是蜥蜴界難得一見的熱情蜥蜴!」
裡包恩也不計較她不謝自己:「看來你還知道蜥蜴是冷血動物。」
高杉桃雖然並不直接謝謝他,但很有主人翁精神,扭頭就催促六道骸跟裡包恩道謝。
六道骸:「……?」
我請問呢?
裡包恩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
但他這樣說,又讓本來就沒打算道謝的六道骸轉頭看來。
男人似笑非笑:「怎麼會呢?彩虹之子,我要多謝你才對,否則她不就抓住我了嗎?」
裡包恩也笑,他笑得比六道骸真心實意得多:「真的謝我?那我們趕緊出去吧。」
從火焰動力儀傳送過來的是一整個帳篷形狀基地,裡面人多得快站不下,也沒開窗,儀表盤雖然亮著,但是聊勝於無,內部很昏暗。
一走出去,天光大亮,四周能見到的全是摩天大樓。
灰藍色的長方塊型建築與瀝青路面,將整個場景交織出一片冷冰冰的無機質感。
——似乎也並不僅僅是建築的問題。
裡包恩側耳細聽,他並沒在這裡察覺到任何人的氣息。
世界第一殺手詢問地看向旁邊,高杉桃衝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看來她也沒感覺到,那麼就不是錯覺。
高杉桃豈止沒感覺到,見聞色落地的時候就已經鋪開,放眼望去,這裡至少是一座小城的規模。
無數高樓大廈,看上去和那些動輒上千萬人的超級大都市也沒什麼區別。
但除了彭格列眾人和密魯菲奧雷眾人的聲音之外,聽不見任何無關者的聲音。
為了一場真人秀似的比賽刻意做出這片場地,也不知道該說是太奢侈還是太閑。
啪的一聲,白蘭拍手,將在場眾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來。
面對面見他,那張臉還真是漂亮得出奇。
雪白的短發、雪白的套裝,衣服的版型其實並不算好,但他穿在身上時完全叫人忽略了這一點。
相比起白蘭尋常愛吃的那些蓬松甜蜜的點心,他本人的味道似乎是「無」的,沒有氣味也沒有滋味,是一整塊難以跨域的「無」。
顏色艷麗的兩枚紫瞳點綴其間,整個人是一團冷得扎手的雪。
一出聲,這份氣質又被立刻打破。
「——歡迎大家來到Choice的對戰場地!我們見過好幾次面了吧,綱吉君?」他兩眼笑彎,搖了搖手掌,「不過面對面見到你的感覺,果然還是跟通訊上不一樣,比十年後的你還真是青澀許多呢。」
作為親手開槍擊殺十年後沢田綱吉的罪魁禍首,他這樣的言語不管放在誰的眼裡,不管什麼時候聽見,都無異於嚴重挑釁。
獄寺——不出任何人意料地——擼起袖子就准備衝上去,讓他見識見識一個連碧洋琪的料理都不害怕的人是什麼樣的膽色,但白蘭很快又轉移了目標。
他扭頭,對高杉桃打起招呼:「不過,跟桃子就不一樣了,我們畢竟之前就見過嘛。」
「請這位選手不要隨意跟對方攀談。」高杉桃渾身正氣,一副不畏強權的公正裁判模樣,「否則將為你發放黃牌一張,三張黃牌集成一張紅牌,直接判你下場。」
饒是白蘭也忍不住:「……」
誰允許你自說自話當裁判的?而且三張黃牌集成紅牌是什麼意思?合並同類項小游戲嗎?
但他畢竟是白蘭,依然保持微笑:「我們為這場比賽准備了專業的裁判哦。」
要說黑手黨界專業的裁判,那當然是切爾貝羅。
雖然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們就是給人留下了這樣的印像。
眨眼間,兩名黑皮粉發女子不知從哪裡空降過來,沒人看見她們的蹤跡,沒人知道她們的來處。
雖然穿著打扮稍顯不同,但從語氣到表情再到說話方式和做事風格,都一模一樣的兩人出現在大家面前。
「今天的比賽將由切爾貝羅來擔任裁判。」白蘭宣布,「她們當然是最公正的人了,任何涉及到七的三次方相關的內容,切爾貝羅都會竭盡自己的公平原則,作出裁決的。」
綱吉聽得一頭黑線:「是這樣嗎?可是指環爭奪戰那時候,她們看上去可不像個公平的裁判啊。」
「請您慎言,沢田殿下。」切爾貝羅似乎很不悅。
這種時候,白蘭又跑出來扮老好人:「好啦好啦,先不說這個。我們雙方也認識一下嘛~上次我們大家跟我和綱吉君一直以來那樣隔著屏幕,這次也是第一次面對面打招呼吧?」
接著就像開屏的孔雀一樣,展示了他那些人面獸心,有的甚至沒有人面的部下們。
晴屬性的雛菊、雨屬性的鈴蘭、雲屬性的桔梗、霧屬性的狼毒、嵐屬性的石榴。
綱吉挨個數過去:「咦,雷屬性的守護者呢?」
「啊,那家伙還在休息。」白蘭擺擺手,「不提他啦。是個很讓人發愁的刺頭。綱吉君的家族裡想必也會有這樣的人吧?」
綱吉下意識點頭:「……是啊……哎?不對!沒有沒有,沒有這種人啦!」
高杉桃有一種看到狐狸精調戲和尚的微妙感。
這就是白蘭的絕招嗎?對付單純派少年漫主角相當見效的——那家伙的步調!!
20多歲,浸淫平行宇宙眾多知識中的成年男子,如此對待一名國中生,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
只是光看外形,這一堆道德淪喪的密魯菲奧雷家族,確實怎麼看都要比一幫未成年強許多。
氣場也格外不同,殺過人和沒殺過人、敢於殺人和不敢殺人,確實是兩模兩樣的感覺。
眾人軍心動搖之時,裡包恩往高杉桃肩膀上一跳,淡淡問:「阿桃,你覺得這群瑪雷指環的持有者怎麼樣?」
高杉桃條件反射講出真心話:「不怎麼樣,不在話下。」
白蘭聽了便輕輕蹙眉。
他的五官也好,氣質也罷,天然是偏冷酷的,只是用甜蜜的笑容將這一層冷酷罩住,看著並不明顯。
只要笑容稍淡一分,唇角立刻就收斂下去,整個人散發出叫人不敢直視的寒意。
他還沒說話,身後的石榴已經受不了了。
所謂主辱臣死,眼看他們在自己跟前羞辱白蘭大人的眼光和信任,難道還要他們這些守護者什麼都不做嗎?!
這正是之前白蘭親自放的PPT裡,那位在岩漿中泡澡哼歌的紅色卷毛男。
PPT裡講的不多,但高杉桃兼職江洋大盜帶回來的電腦裡,倒是有一些詳細情報。
這位仁兄的細胞裡融合了恐龍的體質,通過瑪雷指環進行特殊的開匣操作後甚至能直接轉變為恐龍與人類的混血種。
皮質堅硬、力量驚人,說不定比純種恐龍還要驚人。
石榴上前一步,直接跨到高杉桃面前,橫眉豎目盯著她:「你剛說什麼?喂!!再說一遍啊?!」
好怪的要求。高杉桃今天心情不錯,就再說了一遍:「不怎麼樣,不在話下。」
「哎?不是……我讓你再說一遍,不是真的想聽你再說一遍啊!!」石榴抓狂,「我這是威脅!我是想看你瑟瑟發抖噤若寒蟬、乖乖跪下求饒,說我剛剛不該說那樣的話啊!!!」
壓制別人不成,反而自己丟了人,石榴怒從心起,抬起手來。
一瞬間,他的右手變成了顯然非人的一種生物爪子,只是速度太快,叫人看不清是什麼動物。
身後桔梗叫他:「石榴,等等……!」
石榴才不等,揮手就朝高杉桃砸去。
既然——既然白蘭大人沒有阻止,那就說明這是他默許的!
白蘭大人都默許的事情,石榴做起來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一直到觸及高杉桃的皮膚為止。
不,或許那真的還是皮膚嗎?是人類的皮膚嗎?
石榴殺過的人數不勝數,他很清楚他的攻擊落在人的皮膚上應該是什麼樣的觸感。
劃開肌膚表層,往下有輕微陷入的感覺,割破血管,噴湧而出的熱流,噴射的大小程度視他割破哪根血管而定。
……顯然不會是現在這樣。
碰上她的肩膀,竟然像碰上鋼鐵一樣發出撞擊聲,他融入了恐龍血脈的利爪竟然不得寸進!!
其他幾個人喊小心的、叫停的、要罵人的、要上手的,都還沒來得及完成,就被堵了回去。
石榴心有不甘,自覺出了大醜,像他這樣性格的人是不會見好就收的,況且這也沒見好,於是再次揮臂,意圖用更大的力道。
甚至這一次不止小臂,從胳膊肘往上到下頜,都幻化出了深紅色的堅硬皮膚和鱗甲:」——等死吧!!你這該死的女人!!
高杉桃,說實話,並沒那麼想動手。
她現如今跟裡包恩的心態很像,比起自己解決這些抬抬手指就能解決的家伙,還不如看看綱吉他們會怎麼應對更加有趣。
不過人都打到面前來了,她總不能乖乖挨打吧?
雪白的睫毛輕輕一扇,綠眼睛存在感驟然變強。
石榴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只知道野生動物的直覺告訴他,大事不好——但這女人好像很可以相信?——大事不好——但她看上去實在善良、得體、向她求助就一定會得到幫助……
「好了,就到這裡。」白蘭這時候衝上來當理中客了,「咱們還得抽簽呢。」
他紫色的眼珠仿佛帶笑,站在石榴和高杉桃之間,用思忖的目光看她。
高杉桃眨眨眼,聳肩:「也不是我要打的啊。」
白蘭無視了獄寺幾人「你們先動手的難道不應該被處罰嗎?」這樣的質問,厚著臉皮掏出一只發光的黃金簽筒。
這筒是旋轉形式,白蘭和綱吉面對面站著,兩人把手放上去一起搖動簽筒,停下來的時候確定雙方上場的選手屬性。
包括不限於有什麼屬性、每個屬性多少人。
等兩方提交了具體的選手名單,再由簽筒隨機選定所謂的「Target」,即雙方誓要消滅的目標。
裡面有幾分隨機還不好說,簽筒本來就是白蘭掏出來的,但綱吉深吸一口氣,二話沒說就開始搖筒的樣子,讓高杉桃有些吃驚。
原作裡這小子還猶豫半天,現在倒是完全不一樣了嘛。
怎麼說?那個那個,老師的成就感?
白蘭顯然也有些失望,想看笑話而不成、想占上風而失策的感覺,讓這個總是一帆風順的男人並不愉快。
但,還是那句話,他畢竟是白蘭。
為了最後時刻的甜蜜,這之前需要做出什麼樣的表演,他都能圓滿完成。
圓滾滾的簽筒忽然停下,結果投影在雙方的眼前。
【密魯菲奧雷:嵐、雲、晴和兩個霧屬性;
彭格列:兩個無屬性、大空、雨和嵐。】
人數倒是還算匹配,就是搖出來的屬性結果並不好。
嵐雨晴這樣的屬性,雙方首選的當然都是自己的守護者,對面比起原作多派出來一個石榴,其他人沒什麼變動。
高杉桃一點也不意外——假如說白蘭在轉盤中做了手腳,核心也只在於晴屬性的雛菊。
因為晴屬性的天賦是「活性」。
雛菊的活性,遠超正常火焰能力的範疇,且無需任何介質就能覆蓋全身。
再疊加作為七的三次方,可以跟彭格列戒指媲美強度的瑪雷指環……
簡單來講,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能推動晴屬性火焰進行再生,如果不能一瞬斃命,那麼他幾乎可以說是不死的。
只要雛菊還在場上,白蘭的游戲就還能玩得下去,而且他必然不會找第二個人作為密魯菲奧雷方Choice的目標。
這樣的話,要怎麼擊破他呢……
她正盤算著,這邊入江也開始布置彭格列出場的人員了。
雖然他剛從密魯菲奧雷跳槽不久,不少人還難以對他交付信任,但綱吉開口說可以,那麼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大空與嵐、雨三人是沒什麼可挑的,顯然無論如何只能派綱吉、獄寺和山本上。
入江摸了摸胸口,稍稍有些猶豫,但很快就把這股情緒揮散了。
「這座基地是我和斯帕納督建的。」他說,「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這裡面的功能該如何使用,況且,假如說綱吉你們三位都出去追捕對方的目標,總要有人操作吧?」
「移動中,路線的規劃、怎麼判斷對方的位置,也需要有人提示吧?」
綱吉聽完他說的話,仔細在腦海裡過一遍,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這無屬性轉得實在不巧,他們本來人手就不足,無屬性更不用說,天然就要比有屬性的人弱上一階。
像正一這樣放棄自己的指環,充當無屬性人員的已經算是鑽了空子,再找一個有一定戰鬥力的無屬性更是難於登天。
綱吉都驚訝自己能一瞬間想到這麼多事,正一的提案已經是最好的可能,那麼干脆就把他和斯帕納一起……
「那個,我說啊。另外一個無屬性,我來可不可以呀?」
綱吉抬頭:「高杉老師?」無屬性?
啊!對、對了……!!
高杉桃站在他跟前,微彎下腰衝他笑:「嗯,我也是無屬性啊,你知道的嘛。而且……」
腦海裡閃過一張讓人手癢的臉,她哼哼兩聲:「我對岩漿男,可是情有獨鐘的啊!!!」
悠于 2025-8-16 13:46
第216章 細思極恐 這種級別的場面在他看來也不……
她都開口了, 那還有什麼說的?隊伍當即就這麼確定好了。
斯帕納不用登場,高興地又往嘴裡塞了一個棒棒糖。
名單一定,搖筒再次啟動, 為雙方定下「目標」。
對面是晴屬性的瑪雷指環持有者雛菊,彭格列這邊, 目標選中無屬性,當然是高杉桃上了。
標記是一團燃燒的火焰,直擊胸口, 落在她今天的黑色西裝套上。
彭格列家族今天全體穿同款, 高杉桃覺得有點點像專業保鏢團隊,但被獄寺一臉幸福的表情噎回去了。
估計是在想什麼「哎呀跟十代目有幸穿了同款家族服裝真是令小的感激涕零」之類的話吧,他看上去就是那種談戀愛會穿情侶裝有小孩會穿親子裝的類型。
所以既然是人家的愛好,就不要隨意當眾吐槽了,她就是這麼會讀氣氛善解人意的人!!
「感覺怎麼樣?」斯庫亞羅表情不算很好,低頭看那團火, 問她, 「這玩意兒不會吸食什麼生命力吧?」
「有點涼涼的。」高杉桃戳了戳那團火焰,「還好?沒什麼特別感覺。」
斯庫亞羅盯著那團火看了一會兒, 擰過臉瞪了沢田綱吉一眼。
要不是為了他這些破事, 至於讓高杉桃上場當什麼目標被人追著殺嗎?!在瓦利亞她哪裡遇得到這種事,都要混成暗殺部隊的霸王了!!
綱吉脖子一縮:「我其實也……」不想的啊……
但這時候也沒法改口,況且比起正一當「目標」,高杉老師當「目標」,確實更讓人安心。
畢竟消滅目標的標准,是要抹殺對方的生命體征啊!
要是搖到大空,綱吉反而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反正他的火焰充足, 燒一燒也不成問題。
他是這樣寧可犧牲自己也不想犧牲別人的性格,看著高杉桃身上那團火,反而更加在心中鞭策自己,要早點結束這場Choice了。
六道骸站在人群之外,輕輕搖頭。
一時間居然忘記了她是無屬性的,或者說,忘記了她也可以充當無屬性的人。
「之前,白蘭君不是很希望她參與進來嗎?怎麼她真正參與進來了,臉色又這麼不好看?」他笑問。
高杉桃先不提,六道骸這副閑散舒適的自由狀態,顯然讓白蘭的心情不怎麼好。
立刻也端出笑臉回應:「骸君,呵呵,看來你活得挺好的嘛,在引發那樣大的騷亂之後?」
白蘭兩眼微微曲起,雖然嘴角上揚,但並不讓人覺得親和:「……復仇者監獄的諸位對你,可是恨得牙癢癢的呀。」
說完,臉上含起略微得意的笑容,等六道骸再跟他嗆上幾句。
接著,他就可以不著痕跡地透露出他那位雷之守護者的來歷。
不用說得太明確,只需要微微點一點,就足以讓這群小鬼震撼、驚恐——關押他們霧之守護者十年的復仇者監獄,竟然和密魯菲奧雷有如此密切的往來、如此順當的交易。
然後,就可以再一次把場面的主導權握回在他手裡。
……石榴那個廢物,搞不清楚情況就衝上去挑釁,要是贏了也就算了,偏偏還在氣勢上輸給她。
還不是要等他來處理後續?
但白蘭想像之中,來自六道骸的尖銳話語並沒出現。
「原來是這樣的。」他聲音低低的,但白蘭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有些詭異的矯揉造作,「聽上去我還真是危險啊,哎呀,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呢。」
白蘭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看見旁邊那位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雲守做了個幾乎嘔吐的表情。
干得好啊。白蘭忍不住想。
有那麼一瞬間,都想跟雲雀君交朋友了。
但六道骸並不知足,有時候他喜歡說一句藏一句,有時候又非要把這些話說得人盡皆知,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在他面前裝不懂。
「這可真叫人擔心,不是嗎?不過還好,阿桃既然把我從復仇者監獄裡救出來,那就一定會一直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對吧?」
說著,往185白發女子身邊走了兩步,頗小鳥依人地挨著她的手臂,頭也靠上她的肩。
藍色小辮往旁邊一傾,跟她的白發混在一起。
高杉桃被抓住,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露出=口=面孔:「我嗎??」
旁邊的雲雀原本被惡心得不行,見她表情,又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一聲,跟著問:「你嗎?」
綱吉也全程聽得目瞪口呆:「她嗎?」
裡包恩在山本頭頂笑出聲。
六道骸輕松造成如此混亂,依然保持微笑。
這種級別的場面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麼,那怎麼了?他又不要臉。
於是從容地說:「雇你當我的保鏢,怎麼樣?」
高杉桃趕緊問:「多少錢?」
六道骸瞥了一眼旁邊那位雲守:「跟他讓你當老師一樣的價格。」
高杉桃不是很滿意:「再高點嘛。」人家那個可是編制啊!
六道骸挑眉:「翻倍?」
「成交!」
「——成交個屁!!」斯庫亞羅大怒,「瓦利亞的人,不許在外面接私活!!」
高杉桃也大怒了:「哪有這樣的?!公務員都能寫小說兼職呢!!」
斯庫亞羅:「不行就問你未婚夫試試。」
「……」高杉桃往旁邊一看,開始吹口哨,「這大廈還真是晶瑩剔透膚白貌美哈,很誘人的一座大廈呢。」
斯庫亞羅冷笑。
我還治不了你?
綱吉也笑,笑得很無語,笑得很看淡生死。
剛剛開戰又選定高杉老師當目標,他一開始是有些愧疚的,又受了驚嚇,還被骸惡心一把,現在只剩一臉虛弱的笑。
好、好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的一群人……
但,怎麼說呢?
果然他還是更適合這些無釐頭的時刻。
他垂頭看著自己干淨整潔的西服袖口,想,果然他還是適合跟大家待在一起,做沢田綱吉,而不是什麼彭格列十代目。
插科打諢也只是一時,很快,名單上的參加參賽選手們在基地裡會和,其他人被送入完全安全的觀眾席。
觀眾席是在同一個大房間內兩個獨立的包廂,通過內部的酒水走廊相連,需要出門再進門才能見面。
兩個房間構造一致,進門左手邊是長條形的茶水吧台,正前方是一覽無余的大面積特制落地窗。
據白蘭說,足以承受綱吉的X Burner猛轟100發的堅固水平。
裡包恩進門對著玻璃就是一槍,果然毫發無傷。
他想起高杉桃聽對面介紹的時候問的那句「那為什麼不用這種材料做成防護服發給白魔咒和黑魔咒」,忍不住笑出聲。
……到底怎麼想到的?
雖然說情況還不明朗,不過有她在的話,總是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裡包恩心裡毫無由來……不,其實非常有由來地這樣想著。
*
開戰前的准備時間。
作戰服看上去是西裝套,其實是列恩絲線特質材料,防水防火,且彈性十足。
高杉桃試著用橡膠能力鼓氣,也沒撐破,立刻悟了。
「原來路飛一直穿的都是這種材料的衣服!!」她虎口卡下巴,作偵探狀,「細思極恐,列恩從來沒有跟海○王世界的任何裁縫同時出現過……」
獄寺翻了個白眼:「先打好領帶再說行不行?」
「啊?我也?」高杉桃低頭一看,還真有條領帶在手邊。
黑領帶。
再看身上,黑外套白襯衫黑長褲黑皮鞋。
高杉桃:「你真不覺得我們像……」
「不覺得。」獄寺翻了個白眼,伸手拿起那條領帶,「低頭。」
「哦哦。」
高杉桃低下頭,沒扎起來的頭發順著兩側滑落下來。
獄寺將領帶環上她的脖頸,原本想給她掖到襯衣領下面,到時候打好了就能直接出去,但手指一抖,又放棄了。
干脆松松環住脖子就開始打結。
他手法很熟練,高杉桃又開始「細思極恐隼人君從來沒有跟卡爾拉○斐同框出現兩人都是銀發都養貓」,還沒說完,已經打完了。*
獄寺抿抿唇:「你自己戴?」
他說出來,覺得不對,明明自己是想硬邦邦甩給她這一句,不容商量的,但怎麼說出來像是在征求意見?
而且像是在征求一個已經預設了答案的意見。
高杉桃也沒猶豫:「請送佛送到西,謝謝。」
獄寺切了一聲,伸手要給她一點點壓到領口下去時,山本忽然走了出來。
「咦?獄寺,對你來說是不是有點高了?」山本很快靠近,直接伸手把高杉桃的襯衫領翹起來,領帶輕松往下面一套。
又三兩下把領口壓下去,再輕輕一抖,打結的位置往上一推,立刻就好了。
「看,這樣不是很簡單嗎。」山本笑呵呵說,「獄寺,你看呢?」
獄寺:「……」
他臉黑如墨:「我在幫她的忙,你突然出來干什麼?!」
山本手感舒適地搭著高杉桃的肩:「反正都是幫忙,誰動手不是都一樣?別這麼計較嘛獄寺君——」
大戰臨頭,也確實如此。
獄寺差點把他那張笑臉瞪穿:「……笑笑笑,笑個頭啊!!快點滾去開摩托吧你這棒球混蛋!!」
哦,對了,摩托。
綱吉幾個人當然是要去開摩托的,高杉桃因為名義上是無屬性人員,又自願當了目標,很遺憾暫時和摩托無緣。
入江正一看她悶悶不樂,嘗試安慰:「基地的移動速度也還不錯,而且很安全。」
「哇塞,真棒。」高杉桃郁悶地往操縱台上一趴。
不過都到這時候了,入江正一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高杉小姐,你的戰鬥力到底如何呢?可以的話麻煩隨便以場上的某人為參照,給我一個比較精確的估計,這樣也方便我制定計劃。」
其實正一的作戰計劃自從決定要進行Choice戰對戰之後就開始了,不過那時畢竟還沒有選人,也不知道具體的陣容,他只是擬定了一個大致的方向。
所以也早就做好了臨時計劃的准備,於是有自信不管聽到高杉桃如何回答都面不改色:「你說吧,沒關系的。」
「哦哦。」高杉桃就說了,「我是——無敵的!!!」
入江正一:「……」
入江正一:「…………麻煩您認真一點。」
高杉桃:「?我很認真啊!我就是無敵的——不管你拿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跟我作為參照。」
她輕松摘下綁頭發的綠頭繩,指尖一道微光閃過,看不清是什麼顏色,眨眼就幻化成一把花花綠綠的長劍。
劍柄、劍鞘都是樸素的木頭,但劍鞘外貼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裝飾,看上去實在不像什麼正經武器。
但正一敏銳地發現,那把劍握在手裡的時候,高杉桃的氣場和平時微妙地有些不同。
……雖然這並不應該,但正一絕望地發現,他竟然有點相信剛剛她說的那句無敵了。
他最後又強調一次:「……我希望您真的是認真的,高杉小姐,因為如果對每個人的戰力估計不准,計劃就會出現很大的錯漏。這可能影響著這一一場Choice對戰的成敗。」
高杉桃也很認真,走到他面前,反手叉腰,弓身直勾勾看著他:「正一君,看著我的眼睛,我很明白地再跟你說一遍:在這裡,就算你把白蘭也一起算上,我也是最強的。」
入江正一相信了。
入江正一困惑了。
入江正一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的精神狀態未免太健康了吧?
入江正一,當然不能算什麼傳統意義上的強者,但他在自己的領域也無疑是一個實打實不摻水的天才。
但凡天才,必然有怪異之處,必然有鑽牛角尖之處,越是天才越是如此。
因為他們總能看到許多旁人看不見的東西,無法交流,無法知曉,卻偏偏被他們看見了。
因此偏執,因此絕望,因此容易產生毀滅世界的欲望。
他心裡雖然有些相信,但相信歸相信,理智歸理智,而入江正一是個永遠不會讓信任操縱理智的人。
所以還是假設高杉桃是個略遜於真·六吊花的實力水平,這一點確定後,就像把一個常數帶入公式,立刻運算得出當下可用的一套方案。
「綱吉君、獄寺君、山本君,能聽見嗎?」
頻道裡挨個傳來回應。
「接下來,你們三位以最快的速度,按照我在通訊中給出的指使去布下假的生命像征,屆時密魯菲奧雷會被分散戰力、浪費時間,我們趁機向對方的目標發起衝擊。」
「OK。」
「沒問題~哈哈,我也有新的招式想用一用呢!」
「話說正一、高杉老師,你們在基地裡待著也要小心,萬一他們突然襲來要及時在通訊裡告訴我們!」
「當然。」入江正一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祝各位好運!」
另一邊,密魯菲奧雷也在開戰同時迅速散開,尋找彭格列方的目標。
「也就是那個高杉桃對吧?!」通訊頻道裡,石榴的聲音張狂傳來,「那女人竟然敢讓我在白蘭大人面前丟臉,我絕不會放過她!!桔梗、狼毒!你們要是有她的消息,立刻轉告給我,我要去把她打得滿地找牙!!」
桔梗以火焰作為推進飛在半空中,一雙眼睛謹慎地掃視大街,在沒處可能藏人的位置搜尋彭格列方成員的蹤跡。
聞言,輕輕皺眉:「石榴,不要大意,那女人不是好對付的。」
「……我不管那些!桔梗,今天這場有雛菊在,我們已經贏定了,更別說還有狼毒掩護!!就算我胡鬧一下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桔梗還想說點什麼,但實際上石榴說得也很有道理,這家伙的確從以前開始就是粗中有細。
目前場上密魯菲奧雷的排兵布陣已經是最完美的狀態,即便做好最壞的打算,他們也能為白蘭大人獻上勝利,更何況——
「你想想啊,桔梗!還有你狼毒、雛菊,還有那個誰!都聽著!!如果單純只是給白蘭大人獻上勝利還不夠,這一場比賽是白蘭大人獲得彭格列指環,集齊最後一塊七的三次方拼圖,成為萬世之神的巨大華麗儀式!」
石榴一腳踹飛根電線杆,一點也不停留,繼續往前飛奔,留下一道鮮紅的殘影:「為了讓這場儀式臻於化境,我們要獻上的不僅僅是勝利,還要是完美的勝利!!」
而什麼,才是完美的勝利?
桔梗明白他的意思。
彭格列指環已然是白蘭大人的囊中之物,他們做這一場秀將戒指拿下,其實並不算什麼驚喜。
要是能讓那個叫白蘭大人吃癟的女人大出洋相,甚至半死不活、直接被俘虜……
那的確稱得上是完美的勝利。
白蘭大人將會以此為契機登上萬世之神的寶座,他們也將因為獻上如此完美的勝利,而順理成章地成為神的從屬。
既然被說動了,那麼當即就要制定計劃。桔梗立刻道:「既然這樣,我們做好兩手准備。石榴,你去找她,按你的想法對她出手。」
石榴一下高興了:「哦!」
「如果交手後無法立刻解決,也不要浪費時間,撤離出來跟我們會合再做打算。」
「當然,如果能打得過當然最好,她是對面的目標,但你不要立刻將她解決。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讓他們找到雛菊,爭取雙方同時將目標的生命體征消滅,然後——」
雛菊的聲音半死不活加入對話:「我知道,那時候我會睜開眼。」
桔梗滿意點頭:「沒錯,就是這樣。當彭格列一方以為至少是兩敗俱傷的結局時,雛菊再以完全的生命體復活,將他絕不會真正死去這件事告訴對方。」
那些可憐的未成年人臉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還真是叫人……期待極了!
而在這時,再傳來石榴手刃高杉桃的消息。
比賽徹底輸掉,又失去了重要的伙伴,這實在是一個再圓滿不過的結局。
石榴嘖嘖嘖:「你這家伙還真是恐怖啊,幸好我不用跟你對上。」
「說什麼呢?你要是想的話,等Choice比完,我們回去也可以比劃兩招啊。」
石榴又大笑,桔梗也輕笑出聲,連雛菊都呼吸了兩聲表示自己在參與。
除開兩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霧屬性,整個密魯菲奧雷的內部通訊頻道裡充斥著歡樂的氣氛。
或許是白蘭大人保佑,石榴在穿行大廈之間時,忽然留意到一座土黃色的巨大帳篷。
他對此有些印像,嘴角一下勾起,猛然朝那裡衝了下去。
「喂——」
特殊布料和鋼架結構制成的巨大帳篷頂部被一雙利爪撕開,咚一聲落下一個還算勻稱的人影。
石榴一甩頭,紅色卷發束成的低馬尾落在後背,只有兩手變成青色的恐龍巨爪,但噸位似乎已經完全不是常人可比。
每走一步,就在基地地面上踩下一個深深腳印。
「你們的老大,被狼毒的幻術困住;你們的嵐之守護者,被桔梗隨便扔幾顆種子纏住;那個劍客好像去殺雛菊了吧?」
石榴慢慢走近,他並沒看入江正一,全程惡狠狠盯著高杉桃:「他們根本顧不上這裡,而等不到增援的你們兩個人……」
他舔半圈嘴唇,舌頭的形態似乎也變得格外柔韌、長、且尖:「死定啦!!哇哈哈哈哈!!」
入江正一兩手懸停在操作台上,冷汗一瞬間濕透了襯衣,不敢亂動。
他怕稍有不慎就會碰到不該碰的按鈕,不管是從總台強制操控摩托還是傳遞錯誤信號,都容易影響前線的情況。
但不動……
這個男人帶來的威懾感,讓他光是控制自己的四肢就已經費盡全力。
他感到自己好像一個誤入野生叢林的普通人,社會化的大腦完全無法從力量和速度上勝過這群野生動物。
動了,很容易出現失誤;不動,難道要眼睜睜等著那頭野獸撲上來把自己咬死嗎?
怎、怎麼辦……高杉小姐——高杉小姐你還在嗎——
正一在心中無聲吶喊:高杉小姐——救一下啊高杉小姐——
觀眾席上,白蘭也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戰場上的情況。
他能聽見,屏幕上石榴入侵對面基地的瞬間,隔壁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嗯嗯~~真是心曠神怡~~
他捻一顆棉花糖出來吃,笑眯眯放大了轉播彭格列基地的畫面。
剛剛開戰前一瞬間的對峙落了下風,其實也並不算什麼大事,只是有點丟人。
畢竟石榴強在體格、強在耐力,完全形態下的能力至少比局部變形強300倍,並不是一瞬間就能決出勝負的。
那麼,現在呢?
身邊有一個需要保護的小正,自己又是不能受傷的「目標」,高杉桃,你又會怎麼做呢?
——她抬起頭。
鏡頭裡,黝暗帳篷之中,白蒙蒙睫毛下亮起一雙冷血的幽綠眼睛。
「嗨。」高杉桃說,「等你很久啦,岩漿男。」
洞爺湖已經出鞘。
第217章 夜之炎stand by 這女人怎麼好……
從監控的視角看上去, 高杉桃露了半張臉出來,還算精神抖擻干干淨淨,沒有受傷, 但觀眾席上還是有很多人替她擔心。
畢竟她雖然個頭非比尋常,但也還是個人類模樣, 跟那只幾乎快變成恐龍人的石榴相比,看上去真可以說得上一句柔弱可欺。
當然也有看上去不那麼擔心的,夾在中間十分顯眼, 自然也就成為了其他人的詢問對像。
京子小春風太等人紛紛將頭轉向六道骸的方向, 但因為誰都跟他不熟,所以遲遲沒人開口。
最後還是庫洛姆看出來,小聲替她們問:「骸大人,您覺得桃子老師能應付得了嗎?」
小春松了口氣,也跟著問:「對的對的,我也想問, 六道先生……這樣叫沒關系嗎?您覺得高杉老師能不能贏呀?」
六道骸也不知是哪個筋搭錯了, 突然一下笑得很開懷。
在他臉上,笑容是非常常見的一個表情, 就跟有的人出門一定要戴耳機一樣, 可以說是一種裝飾,更是將自己的世界和他人的世界隔開來的保護層。
這種時候,六道骸臉上的微笑就會變得肉眼可見的虛假,卻挑不出什麼錯。
但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就要真切許多了:「怎麼稱呼都可以,三浦小姐。」
他的目光一瞬間掃過這幾人期盼的面孔,似乎也能體會到她們的憂心,柔聲說:「不要擔心, 你們的高杉老師比你們想的還要厲害呢。」
「是、是這樣嗎?」
「嗯,當然……」
「——當然,問這個跟她根本就不熟的混賬,還不如來問老子我。」斯庫亞羅冷哼一聲,加入對話。
「這,可是……」小春和京子對視一眼,小心說,「我、我們不是很敢問斯庫亞羅先生您的呀。」
斯庫亞羅根本不接受這樣的理由,暴跳如雷:「有什麼不敢的?何況你問他六道骸?他能知道什麼?!他只知道躺在罐頭裡等別人去救!!高杉桃是我們瓦利亞的人,就算要回答也是我來回答!!」
說到最後,都沒看雛鳥一樣抱在一團發抖的幾個小姑娘了,直勾勾地瞪著六道骸。
六道骸也不緊不慢地回望他,嘴角微微帶笑。
「哦呀,哦呀哦呀?原來她對瓦利亞來說是如此不可或缺嗎?那麼,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獨身前來呢?斯庫亞羅君。她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夫,不也還是在意大利逗留嗎?」
「喂!你這白痴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意大利戰場就不用留人了??等到時候我們把密魯菲奧雷的老巢掀了,你再來狗叫!!」
「哈、哈咿……」小春有點抱歉,也有點害怕,「是因為我們的問題,所以讓他們吵起來了嗎?」
京子抓住她的手,低聲安撫:「沒事沒事,小春,我覺得應該不是我們的原因。」
碧洋琪頷首:「是的,的確不是你們的原因,小春,京子,不要放在心上。」
裡包恩也適時地出聲:「那兩個人的脾氣,不管你們問不問、問什麼,他們都會吵起來的。」
他話鋒一轉:「不過高杉目前的問題,主要在於她能不能快速動用某些能力,解決面前的危機後轉移自己和正一的位置,避免我們的目標和基地被他們鎖定、包圍。」
三言兩語將話題調了回來,還將發言權攥在了自己的手裡。
京子若有所思:「裡包恩先生原來……對噢!裡包恩先生也很了解高杉老師的,那您覺得?」
裡包恩頷首:「對她來說,問題不大,只是要看這中間會不會突然出現什麼讓她分心的東西,或者其他突發事件。我認為她可以應付得了——70%的概率。」
「哇,原來如此,好有道理!」女孩們齊聲感嘆。
果然,還得是裡包恩先生最可靠!
「切。」斯庫亞羅長發一甩,也懶得跟六道骸對峙,扭頭走回靠牆的角落當一只冷酷鯊魚。
這討厭的悶騷殺手,明明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邊,兩人說穿了一點關系都沒有,不是同事也不是朋友更不是共犯,也要上來插一嘴,不會真以為多說幾句話就算得上了解吧???
和斯庫亞羅相反,六道骸倒沒有多少不滿。
「ヱии。」他只是笑,顯然剛剛京子小春等人第一個向他求助相關問題的舉動,使得這位頂級幻術師相當開懷。
看來大家都看得出來麼?誰跟她的關系最親近,誰最有可能了解她的行為模式。
所以才會第一時間看向他。
雖然這種顯而易見要比其他人更親密的關系,會讓有些人心生不滿,但誰說他們的不滿,不會讓六道骸的開懷更加甜蜜呢?
ヱии。
彭格列這頭其樂融融的同時,隔壁的觀眾席,雨之瑪雷指環持有者鈴蘭也在追問白蘭相同的問題。
她長相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兩腿蜷縮,斜斜坐在沙發上。
水藍的長發幾乎垂到膝彎,同色系的長袍外面松垮穿著密魯菲奧雷白魔咒的白色制服。
光看她穿衣的樣式和坐姿,就知道這一定是個在密魯菲奧雷內部很有地位的小姑娘。
「白蘭大人,石榴那蠢貨不會又輸掉吧?」說話也毫無顧忌,「咯咯,那樣的話可就太丟人了哦,這可是直播呢!」
「……曾經我讓桔梗給她帶過話。」白蘭笑眯眯的,並沒看她,手裡一個接一個往嘴裡塞棉花糖,輕聲回答,「我說,現在的你是贏不了我的。」
鈴蘭歪頭:「然後呢?」
「然後……」白蘭搖頭,並沒跟著往下講,反而問她,「我有告訴過你嗎?小鈴蘭,我從某種程度上,可以看到一個人的火焰波動。」
他笑著用手指在空中畫出胡亂的圖形,鈴蘭像只貓一樣盯著他亂動的手指,眼睛追著看。
「……因為火焰的波動,根本上講,還是靈魂的強度嘛~而靈魂呢,這個東西我就很有發言權了。」
鈴蘭猛猛點頭:「當然了!白蘭大人是最強的——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
白蘭回想起他和高杉桃第一次見面,其實也就只是一年之前,時間並沒過去很長。
那時候瓦利亞有個奇特新人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他知道這件事,但跟那張臉對不上號,在機場打招呼,確實是一時善心發作,看她在紀念品區猶豫,想幫她解決問題。
紳士嘛,是意大利男人刻在骨子裡的行為規範,跟他們的混蛋同根同源。
但,很抱歉,誰讓他的觀察太過細致?高杉桃手上的登機牌很快暴露了她的身份。
白蘭立刻轉換視角,用看待敵人的方式去觀察她。
緊接著,他驚愕發現高杉桃——她的靈魂,是空的。
說是空的,好像有點過分了,但也確實虛無到讓白蘭難以理解的程度。
和無數認識她的人一樣,驚愕於這樣一個鮮活、生命力旺盛的人,竟然有那樣虛弱的靈魂和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如此奇怪的反差,加上她的身份……彼時的白蘭已經掌握了能力,回頭立刻就開始在平行世界搜索高杉桃的蹤跡。
出人意料——又或者意料之中,他發現,這個人無論在哪個平行世界裡都找不到第二個。
她是一個外來客。
得出這結論很容易,白蘭也立刻理解了為什麼她的靈魂不管什麼時候去看似乎總是虛無,為什麼每次在戰鬥中見到她點燃火焰,總有目擊者表示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因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那些火焰都不屬於她自己,她的身體、她的靈魂無法點燃來自這個世界的覺悟之火,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的戰鬥方式。
當然也不可能在這些方面超越原本就屬於這個世界、掌握了這個世界的其他人。
紫色的狐狸眼含著輕盈笑意,白蘭摸著下巴,看向通過監控正在轉播戰鬥場景的顯示屏。
石榴一步步朝高杉桃走近,同時,恐龍血脈在他的身體上愈發肆意地展露出來,背脊從裡面被骨頭撐開,又重新脹滿肌肉,整個人變成原來的五倍大。
光是被拖長的影子,就足夠將高杉桃吞沒。
忽然。
「砰——!!」
一聲巨響,兩方觀眾席顯示屏的信號同時被切斷了。
屏幕一黑,映出兩群人或疑惑或擔憂或平靜的面孔。
切爾貝羅很快從外面飛進來,一邊一個,低聲解釋:「……應該是戰鬥過於激烈,中間波及了我們安排的監控攝像頭。正在補充投入監控機器人,請諸位稍等。」
看不到情況,無疑是讓人更加焦慮的,但正在基地中大打出手的兩人實在也無暇顧及這件事。
彭格列方「目標」和指揮官所在的基地,是外形如大型帳篷一般的移動基地。
底部是履帶,正在以不慢的速度前進,頂部已經被石榴砸穿,透出頂上明亮的天光。
從外面看上去,基地個頭很大,內部似乎很開闊,足夠十來個人在裡邊開party,但其實內部的空間很狹窄,很逼仄。
首先要配備三輛火焰摩托停放的位置,其次還要安放大量的操作台和無數顯示屏,來讓入江正一有地方發揮他的聰明才智,為前邊的三個人引導方向、提供策略,隨機應變。
每一根電線,可以說都是非常珍貴,影響戰局的。
在戰鬥之中還得注意自己或對方的攻擊,不能波及到這些東西,實在是很困難,換任何一個JUMP漫男主角來都很難做到。
但高杉桃——石榴剛跟她過了兩下招,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女人怎麼好像有點靈巧得過頭了???
找不到她的蹤跡,可以理解為她用了什麼幻術之流的手段,畢竟從她的資料看來,高杉桃用出什麼屬性的火焰都是有可能的。
但石榴總覺得不對。
因為不僅僅是找不到她的人這麼簡單,每當石榴打算攻擊入江正一,或者基地設施來引她出現時,就會突然發現自己面前的場景一變。
依然在基地內,卻和剛剛站立的位置完全兩樣。
多來兩次,立刻頭暈眼花,失去平衡,再也難以站穩。
他不敢相信高杉桃甚至連刀都沒有動就讓他變成這副沒有還手之力的蠢樣,咬牙切齒,甚至直接咬破自己的舌尖,想要恢復冷靜。
殊不知高杉桃要是聽見他的內心OS,肯定會很委屈:誰說我沒有用刀?!我用了呀!!
確實用了嘛!——用來給夜之炎的位置校准,那也是用了啊~
啊,這家伙還真喜歡找正一的麻煩。
高杉桃輕輕搖頭,手中洞爺湖的刀刃在暗室裡毫無光輝,沉默得像一頭老去的獅子。
力量從她的體內泉湧而出,順著刀刃傳導到刀尖,最後在刀身的延長線上找到一處落點——半空之中,毫無預兆地出現一道透明火焰。
夜之炎,和大多數火焰不同,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顏色,也沒有光芒。
除了釋放者本人,沒有人能知曉哪裡被她布下了火焰,哪裡沒有。
「高、高杉小姐——!!」入江正一下唇都快咬破了,但給三只摩托指引方向的手還是很穩,「距離對方目標最近的目前是獄寺君,預計還有十分鐘趕到,我、我們能撐住十分鐘嗎?!」
高杉桃嘆氣:「你應該問,岩漿男撐不撐得住十分鐘才對。」
她一出聲,石榴立刻掉頭攻來。
聽聲辨位!這對他們真·六吊花級別的強者來說完全是基礎能力,石榴心中有數,不僅伸出爪子,更展開長尾去卷高杉桃的身體,雙管齊下——
又撲了個空?!
不、這不可能啊!!
石榴對自己的殺傷力很有自知之明,他們幾個真·六吊花裡,防御能力最強的應該是鈴蘭,這女人能將極高純度的雨屬性火焰幾乎顯性化包裹在自己周圍。
即便如此,石榴的速度也能保證他即便被這種近乎「完全靜止」的區域限制後,依然逃離被控制的範圍。
如此神速,怎麼可能會讓那女人幾次三番溜走?!!
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回事啊!!!
恐龍開始嘶吼,入江正一額角一滴冷汗滑落。
他不敢去擦,哪怕只是一丁點動作,也擔心讓那個狂躁的野獸注意到自己。
…………希望一切都如高杉小姐所說,在她掌握之中吧!
十五分鐘前,綱吉君三人剛剛離開不久,高杉桃忽然對他說,讓他把石榴引過來。
原話其實是「隨便誰都好抓個密魯菲奧雷的人來玩玩」,聽得入江正一一頭黑線,甚至有些發笑,覺得完全是在玩不是很幽默的幽默。
但高杉桃很認真,又催了一遍,入江正一就知道情況不尋常。
雖然認識不久,但他能很清晰地辨認出面前這人的特點——熱愛胡鬧、隨心所欲,但有一種奇妙的分寸。
高杉桃的分寸感似乎是天生的,又是不大容易看見的,像隱形的絆馬繩,只有真正被絆倒了才會察覺。
她也是一樣,如果是她自己都覺得有點過火的要求,被拒絕一次,一般就不會再三提起。
在梅洛涅基地底下的時候想要單槍匹馬宰殺白蘭大人——姑且不論她能不能做到——被裡包恩先生說了一次就沒再要求;
在Choice備戰階段想要讓斯帕納幫忙做一輛不用火焰也能開的摩托,被斯帕納那小子淡淡拒絕之後也沒再提。
所以她又說一遍,讓他引密魯菲奧雷的人過來,入江正一心中雖然存有疑慮,但最終還是屈服了。
「……萬一都來了怎麼辦?」他那時候說,「到時候我們倆可就孤立無援了。」
高杉桃搖搖手指,指他:「孤立的是你。」
又指她自己:「而我,就是你的援~~」
入江正一記得當時他面無表情地假裝沒聽見,但現在看來……
她一個人就能把那個石榴耍著玩,而且看上去游刃有余,恐怕就算多來幾個,也都只是她練習的素材吧?
練習,當然是練習。
高杉桃雖然已經能自如地點燃火焰,但這夜之炎並不像其他火焰,覆蓋在武器上就能用、包在拳頭上就能用,更像一個工具,操作起來還有點難上手。
按原作她尚且還有記憶的部分,Choice大戰完畢,很快就要跟白蘭決戰,所以能給她實戰練習的機會就只有現在,怎麼可以用力量速通?!
當然要做大量的練習!!
再一次把石榴塞進那道只有她能看見的火焰裡後,她總算心滿意足,伸了個懶腰,提著他往外走。
這一次要把他扔遠一點,高杉桃在心裡盤算,肉眼看得見的位置才能用刀尖錨定布下夜之炎,所以她最好在戰場上找個遠遠的角落,爭取讓這玩意在結束之前都摸不回來……
觀眾席前,原本黑掉的那塊屏幕並沒立刻修好,但另一處分屏上出現了他們翹首以待的兩張臉。
切爾貝羅很通人性地把那處分屏放大。
高杉桃……拎著?石榴?
拎著石榴??
…………總之,她拎著石榴走出帳篷,這是兩人自黑屏後第一次出現在雙方觀眾席的顯示屏上。
在那之前,按切爾貝羅的說法,應該是她將潛入進去的攝像機器人誤傷,以至於人們對裡面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只知道石榴大概是被揍得很慘——因為他是鼻青臉腫被提出來的。
整個人幻化成一尊人形恐龍一般,皮膚棕紅,面部還最大限度保留了人類的特征,爪子和身後的尾巴則在彰顯著他與眾不同的血脈。
這樣的一頭怪物,身上雖然沒什麼傷痕,也沒流血,但面目全非,被渾身干干淨淨的高杉桃輕松提著往外丟。
與此同時,一條細長的透明色火焰在半空中突兀浮現。
觀眾席眾人當然是看不見這道火焰的,他們只能看見屏幕上高杉桃自信一笑,抬手揮刀,看上去是要砍頭的動作。
「好、好凶殘……」京子忍不住感嘆,「但是好厲害、好厲害啊!高杉老師!竟然把那只恐龍都揍得很痛的樣子!!」
了平抓緊時間教育她:「是啊京子,所以你要當警察,也要像高杉老師這麼強才可以,知道嗎?」
「嗯,我知道!!」
被認為很凶殘的高杉桃,正在盤算把石榴往哪兒丟比較好。
本來她是打算把自己跟入江正一,還有這座基地一起通過夜之炎瞬移的,以此來掩蓋己方的蹤跡。
但轉念一想,現在找到她們的只有石榴一個人,干脆把這人恐混血扔得越遠越好,還便捷省事。
說干就干!她右手握著洞爺湖,拎著石榴跳上身邊一座大廈頂端,在遠遠空中比劃出一道裂縫。
透明的夜之炎細長展開,接著,像一只即將睜開的眼睛那樣,向兩頭微微張裂,中間露出混沌的黑色。
「咿呀——那是什麼啊白蘭!!」鈴蘭尖叫起來,「好惡心的顏色!好惡心啊——那是什麼鬼東西啦!!」
她一面抱怨,一面抬頭,卻忽然被白蘭冰冷的臉色嚇得不敢再開口。
……白蘭大人,看上去超生氣、超恐怖的啊!!
難道是有什麼遠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嗎……?
夜之炎布好,高杉桃左手提著石榴開始蓄力甩動,口中也很有節奏地喊起勞動號子:「一、二——一、二——」
「發射——!!」
石榴將將脫手,同時,裂縫猙獰張開,像一張深淵巨口,要把他直接吞噬。
但這次開的夜之炎跟之前那幾次好像都不太一樣?
高杉桃定睛一看,心中微妙地有點不踏實。
當然咯,她對這個能力還不算很熟,也不能斬釘截鐵說「夜之炎就是這樣的啦」這種話,但……
這,是不是太過於明亮了一點,太活潑了一點,太熱鬧了一點啊……?
再一看,更不對了,這已經是她完全可以確認的不對了!那裡面怎麼坐了好幾個人啊??夜之炎裡面不是傳送空間、不是黑洞嗎?黑洞裡難道還能住人嗎??誒?黑洞原住民?!
…………這是怎麼回事啊?
也不能怪高杉桃驚惶,她之前拉開的所有夜之炎裂縫,張開後全是渾然天成的黑色,某一瞬間看上去好像是顏色很斑斕很豐富鮮明,但定睛一看,又只是一片黑。
當她掌握夜之炎的同時,也立刻領悟到了使用它的辦法,裂縫中的穿梭被夜之炎的使用者任意指定,所有肉眼能看見的位置都可以通過夜之炎內部空間來回跳躍,制造出瞬移的效果。
錨定的位置不同、開啟的熟練度不同,效果就大不一樣,所以需要大量練習。
但眼前這條裂縫……
她反應很快,手都松了,又立刻肌肉發力,把已經拋到一半的石榴拽回來往地上按在屋頂上,把屋頂按出了災後重建的效果。
接著,小心翼翼扒拉著裂縫邊緣的夜之炎,探頭往裡邊看去。
…………哇,好多人啊。
她張嘴,又合攏,又張嘴。
光是先跟誰打招呼,這就是個很大的問題。
打完招呼,又要怎麼說?或者又要跟誰講話?……不是,這群人是真人嗎?是coser嗎?coser開會才會有這種場景吧?真人的話也太奇怪了啊——他們為什麼會聚在一起?完全屬於兩部獨立作品的人為什麼會坐在同一張桌邊啊?啊??誰來解釋一下啊?!!這到底是什麼世界觀啊!!!
問題太多,高杉桃從臉到大腦,整個一片空白。
半晌,顫巍巍地抬手,對著裡面那些含笑或無表情的面孔,像小機器人一樣揮了揮:「哈啰……?」
嗯,也說出了小機器人開機的台詞呢,小桃。
那圓桌邊的一圈奇裝異服人類,也紛紛抬頭朝這個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的家伙看來。
「……雖然預料到你會以奇妙的方式登場。」其中,一位紫色中長發的青年露出柔美的笑容,唇邊煙鬥被他拿開,以保證整張臉完整落入高杉桃的眼裡,「但還是嚇了人一跳啊,阿桃。」
第218章 岩漿男大戰岩漿男 《江戶臨時政府委任……
三十分鐘前, 偉大航路,新世界。
原海軍G1支部,於兩年前調整為現海軍本部的所在地。
「元帥!上午好!今天的朝聞彙總, 已經將簡要和總結各錄一份放到您的辦公桌上;昨天各分部的小會已經全部結束,會議紀要正在整理中, 今天下班前提交給您。」
「嗯,G5那邊怎麼說?」
「根據斯摩格中將的說法,內部存在有不安因素的可能性, 他目前正在排查中。」
「好, 中午之前我把接下來半年的安排給你,你跟支部溝通後讓每個負責人給我提交意見。」
「明白。」
跟永遠勤勤懇懇在崗的埃爾文告別,薩卡斯基信步走進辦公室。
一來就看見一個不歡迎的面孔。
「出去。」他直接說。
也不看那人,繞開他就往桌邊走,一副「我要辦公誰也別打擾我」的神情。
波魯薩利諾就笑,也不知道每天在樂什麼, 但總是很樂呵的模樣:「別這麼冷酷嘛, 薩卡斯基,我是來做好人的~」
薩卡斯基頭也不抬, 隨手把埃爾文總結好的新聞簡要和總結翻開:「出去。」
波魯薩利諾還是笑:「你會想知道的~~」
薩卡斯基已經很不耐煩, 當上元帥之後,他越來越少壓抑自己的想法——能讓他這樣做的人也越來越少。
因此立刻就要疾言厲色把自己的老同事趕出去。
眼前黃光一閃,波魯薩利諾停在他的桌邊,伸手把一只信封推到他桌上。
「別說我不想著你哦,薩卡斯基。上一次你罵也就罵了,這一次你可不能再罵我了呢~」說完,施施然起身離開。
論跑路,沒有人能比閃光果實能力者更快, 一眨眼,黃猿大將已經不見蹤影。
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薩卡斯基一個人。
陡然的安靜,讓他不由把注意力放在波魯薩利諾遞過來的那只信封上。
非常普通、簡單的海軍通用信封,上邊印著海鷗標識。
見聞色告訴他沒有任何危險,更何況波魯薩利諾這個人雖然很討厭——非常討厭——但還是信得過的。
薩卡斯基捏起信封,就覺得手感微妙。
很薄,很輕,幾乎感受不出來裡邊有什麼東西。
卷出一個口子往外抖了抖,一張粉白的薄紙片飄出來。
——這就是他現在會出現在這奇怪空間的理由嗎?
薩卡斯基眼前一閃,就像是在原地輕輕起跳後落地的那一瞬間,整個房間都被換了布置。
身體上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人卻已經出現在一個全新的地方。
目之所及是一張圓桌,周圍擺了一圈絲絨高背椅,跟開世界會議用的布局很像,規模也跟那差不多。
薩卡斯基剛到,全場只有他一個人,環顧一圈,忍不住懷疑難道最後會像世界會議那樣坐滿40多個人嗎?
但隨著接下來進入的人慢慢變少,看上去似乎又還好。
兩邊加起來也沒有二十個人,坐得這麼分散,估計也只是怕鬧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來。
薩卡斯基坐在這兒不動如山,緊隨他之後來這裡的,是同為海軍的羅西南迪,和他血緣上存在關系的兄長,多弗朗明哥。
這兩人的關系在薩卡斯基這裡雖然不是秘密,但對絕大部分海軍來講還是未知,尤其羅西南迪如今身份特殊,要是被廣而告之情報處理局首席有個七武海兄長,聽上去是個讓他下台的好主意。
以薩卡斯基本心,是喜歡提前杜絕一切風險的,沒有立刻讓羅西南迪滾蛋,一則戰國是退休了不是死了;二則高杉桃是跑路了不是死了;三則羅西南迪這個人,實在是個寧死也不可能跟多弗朗明哥的性子。
總之,他就這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繼續發光發熱。
但也不知為什麼,唯恐天下不亂的多弗朗明哥至今也沒將這件事說出去過。
比起他對這份兄弟之情存在那麼一絲在意的可能,薩卡斯基更願意相信他在打什麼更糟糕的壞主意。
但這兩人的到來也無疑為他省去許多事,至少他不用再作為自己這一方的代表,去跟外來者溝通。
而外來者,自然指的是那些穿著詭異、很像從和之國逃亡出來的武士們。
羅西南迪坐鎮情報部門一段時間後,也掌握了不動聲色套話的技能——雖然薩卡斯基認為他並沒用上。
因為第一個到達這裡的外來者,那個黑色長發,灰藍和服的男人根本不用他們盤問,直接就什麼都說了。
說他叫桂小太郎,說他是攘夷志士出身,說他曾經被當權政府大肆通緝不過還是好端端活到現在,說他目前正投身於改革國家的巨大變革,要創造出一個更光明的未來送給他的祖國……
字字句句都讓薩卡斯基反胃。
實在是個從骨子裡就跟他往相反方向生長的家伙。
沒摸清這裡的底細,他不欲立刻動手,聽羅西南迪跟這個「桂」閑聊,又聽得犯困,干脆站起身,在這空間中慢慢踱步。
不動聲色,私下摸索,想要將這裡探查清楚。
這自然是軍人的本能,但詭異的是,這片空間竟然像一處天衣無縫的所在。
天衣無縫,字面意義上的沒有縫隙。
這很奇怪,甚至可以說奇怪到了極點,哪有房屋是沒有縫隙的?
屋裡的桌子椅子,還有作為布景的花花草草,甚至還有一張巨大的茶水台,上面擺了各種飲品和點心,這些東西看上去也好,摸上去也罷,甚至薩卡斯基倒了半杯茶打濕手指,觸感也是普通茶水。
很真實,很普通,但天花板、牆壁和地面之間卻好像沒有縫隙,似乎是一個圓球,腳下卻踩著平面。
這種細節之處的詭異感,更讓薩卡斯基警惕。
「——啊?!你是!!」
那灰藍和服的「桂小太郎」忽然衝了過來。
羅西南迪在他身後衝薩卡斯基微微欠身,大概是在說「抱歉元帥我努力了但未果」之類的推卸責任話語。
薩卡斯基沒想到他不犯人還能有人犯他,挑眉問:「你認識我?」
桂抬頭。
再抬頭。
再再抬頭。
抬了老半天,終於看見了這身高三米多男子的正臉。
再囂張的氣焰都消散了,他翻了個白眼,同時整個人離開五米遠:「……你就是那個打著『為你好』旗號欺負小桃的家伙吧?!赤犬……呵呵,果然是狗一樣的做派!!」
薩卡斯基兩眼一眯,正在盤算把他解決了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又有人來了。
一名栗色長發的女子,穿一條綠白格紋的傘裙,上半身是印著藝術字「I LUV MOMO」的簡約白T。
跟著進來的是一名穿黑色制服的黑發男子,劉海留成M字形。
兩人看著應該是認識的,但交流不多,不知道是非常熟還是不太熟。
既然有新的人來了,薩卡斯基也沒有「就是喜歡當眾殺人」的怪癖,於是把一時的殺意按下不表。
一來人就源源不斷,大劍豪米霍克也很快出現在他手邊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
不得不說,他跟那只椅子還挺搭配,看上去生來就像是坐在那上面似的。
……至少是要比後來的燼更體面的。
這之後,對面又來一個紫發男、一個黑發小姑娘和一個打著傘的中年男人,他們這一邊也出現一個薩卡斯基並不是很想、其實是非常不想見到的波特卡斯·D·艾斯,兩方人馬就算是來齊了。
為什麼說是「來齊了」,因為從那之後,半空中浮現出一個相當惹人討厭的光團。
來的人有不少都做過功課,知道這是類似主持人的存在,聽它發言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倒是在忙著彼此確認進度。
高杉晉助很快發現,兩邊對阿桃目前的情況,還停留在她跟那兩個記不起叫什麼的男人一起橫掃梅洛涅基地的時刻。
假如按照這個光團的說法,能夠確切地完成實時溝通,是不是就不需要等待每周一刊的內容?不用等她已經受過傷、吃過苦,才遲遲地去信安慰?
……要是能直接上手幫忙,那當然更好。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難怪銀時那家伙最近又開始練劍了,明明之前肚子都開始冒肥肉了,上次在酒吧見到,手腕居然粗了一圈。
桂當時一眼就判斷他是握劍握的,跟辰馬撲上去撓他癢癢逼迫他說實話,本來一心要瞞著眾人偷跑的混賬最後也為了脫身說了實話。
看來回去也得練起來了。
他回頭,對兢兢業業記筆記的阿伏兔發問:「你們夜兔族有沒有什麼讓人快速強壯起來的方法?」
阿伏兔頭也不太:「高杉先生啊,其實有時候我們也需要找准自己的差異化優勢,誰說清瘦秀美不是肌肉男遍布的世界裡,另一種叫她關注的『特別』呢?」
竟然很有道理。
高杉晉助贊許地點頭。
他就知道自己看中的合作方從不會出錯。
但很快,這群野獸表面維持的友善面孔就要繃不住了。
因為原本渾然一體的天花板,突然被小刀劃破那樣裂開一道縫隙。
高杉桃就這樣突然地出現在交流會的半空。
怎麼看怎麼怪異,像是劃開雲彩和氣流,直接從另一個世界來到他們面前。
驚喜,又不真實。
「……以後我不會蔑視任何海上傳說了。」多弗朗明哥笑了兩聲,「這女人,總能給人制造意外啊。」
那張屬於高杉桃臉越來越明晰,越來越鮮活,在座沒有跟她不熟識的人,任誰都說不出「這是假冒貨」這樣的話。
越是獨一無二的人,越有一種難以復刻的氣質,她就是如此。
在一眾武士、政客、道館館主和海賊、海軍的眼裡,高杉桃自從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後就開始整個人五彩斑斕地閃爍,一會兒驚訝一會兒震撼一會兒困惑一會兒恐懼。
怎麼說呢。
其實這應該是個很感人的場景。
事實上也真的很感人,至少有那麼一瞬間高杉晉助發誓自己看見了那個真選組鬼之副長臉上出現了這輩子沒見過的柔軟表情。
但高杉桃……
這可是高杉桃啊!!
她面前什麼時候出現過感人場景啊!!
很快,眾人就被她起起伏伏的表情惹得開始有點想笑。
好在她是忍不住話的,表情隨機半天終於確定下來,是一個混雜了幸災樂禍跟憤怒的神情。
高杉桃把左手一提,露出那張已經被她揉圓搓扁的恐龍臉,大聲告狀:「三葉姐晉晉公主土方先生燼哥羅西艾斯——他打我!!」
身後基地裡,正在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表示「科學之神能不能把我帶走」的入江正一:「?」
他=口=地看向北高杉桃拎在手裡的石榴:「……」
怎麼說呢。
確實也挨了兩下哈。
昏天暗地的基地裡跟體格巨大的恐龍打架,又要顧及著保護他跟設備,被誤傷兩下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跟她對石榴造成的傷害相比……
入江正一選擇推推眼鏡,閉口不言。
反正見仁見智嘛!
在看過全場的觀眾席眼裡,她這話基本跟造謠沒有區別。
也可以說是一種很聰明的避重就輕,把「我跟他打架我把他揍得半死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我也被自己的反作用力打得很痛」這句話,濃縮成了「他打我!!」。
但在根本沒看過Choice的交流會參與人群眼裡,這件事就很嚴重了。
高杉桃,暫且不管她的劍術有多麼高妙,身手有多麼利落,各色霸氣練得有多麼純熟,又懷揣多少種超能力——高杉桃!竟然!被打了!
這個主謂賓一組合,就很不得了了。
米霍克甚至發現對面那幾個穿和服的人裡,有幾個直接從後背開始點燃一片焰火,其中包含了那個看上去很文弱的栗色長發女子。
他眨眨眼,問旁邊的艾斯:「你的果實原來是批發的?」
艾斯根本沒理他,因為艾斯自己也在點火。
要麼說急性子,真性情,艾斯顯然是一款朋友挨揍比自己挨揍更加憤怒的人物。
眉毛都要倒豎了,擼著袖子……哦,不好意思,沒有袖子,只好把臂環往上推了推,在胳膊上紋身那兒狠狠一拍,就要往外衝。
——失敗了。
不只是他,所有往那衝的人都失敗了。
那一道裂縫,雖然說是裂縫,其實被夜之炎包圍出來的面積非常大,就艾斯目測,他們這一幫體型不一的人同時進出也是沒有問題的。
但那裡似乎並不是一處通道,而是被無形的薄膜阻隔著。
薄膜,這說法感覺不太對,因為他並沒有實質性碰到什麼東西的感覺。
只是走到那裡之後,不管身體再怎麼往前,都沒有辦法繼續動作。
他隱隱能感覺到強行突破是不可能的,而且對面的那個世界——並不是那世界裡的人,而是那世界本身——似乎對他們這些外來者非常排斥。
說不定,就算真的把身體擠過去,也會被立刻粉碎。
他固然是一團火,但火的能力來自於他自己世界的惡魔果實。
……那麼,到了另一個世界裡,又還會奏效嗎?
在別人的地盤上,當然是任人魚肉,以艾斯的頭腦,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一個結論:對面的世界很有可能可以直接突破惡魔果實,或其他能力,對他本人施加毀滅性懲罰。
而這一點,顯然其他人也能想到。
至少來到這裡的都是聰明人,艾斯沒見到有第二個向那道裂縫發起衝擊的家伙。
這突如其來的阻攔,顯然也在高杉桃的意料之外,她臉上稍顯誇張的告狀表情一下散去,把石榴往旁邊一甩,伸手向裂縫處探來。
……哎呀,她也穿不過去。
也不算很吃驚吧?畢竟在這之前她甚至都壓根不知道還能對空間做這樣奇怪的設想,本來就是暫時還沒能完全掌握夜之炎的證據。
更何況這群人到底為什麼會聚集在一起啊……真的真的太奇怪了,沒人覺得奇怪嗎???
高杉桃簡直好奇死了,忍不住問:「你們為什麼會待在一起啊?」
桂扒拉在裂縫邊緣,聽到就回答:「哦哦,因為我們在開粉絲交流會。」
高杉桃:「?」
高杉桃:「嗯……嗯?這個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完全沒有回答的感覺?」
一只黑色巨鳥、或者說巨龍,從後方走上來,龐大身軀將桂輕松擠開,淡淡說:「收到了粉絲交流會的票,願意來,緊接著就過來了。」
「看看!」高杉桃指指點點,「小太郎,看看人家這彙報的藝術!你就是太久沒有上司管著了,彙報一件事什麼要素都沒說,我怎麼聽懂啊!!」
桂就泫然欲泣:「小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我已經成了你的舊人了……那不知道我這份舊聘書,還不能登上你新世界的船呢……」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份莫名其妙的聘書。
他原本打算隔著裂縫展示的,但沒想到伸過來的時候竟然順利穿過,高杉桃一臉驚嘆地收下。
打開一看——《江戶臨時政府委任高杉桃女士作為城際治安官的相關說明》。
震撼。
真正的震撼不是大喊大叫,而是兩眼放光。
高杉桃把聘書往懷裡一按:「小太郎!!!說什麼呢!!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能坐上我的船!!當然啦其實是辰馬送我的船但我是船長嘛所以我說了算!!」
土方在斜後方抽了抽嘴角。
讓他上去跟那些五六米的大漢擠,他是做不到的,但這區區一份聘書而已……他們警署也能給的好不好?!
好在高杉桃有著較為強大的自我管理意識,瞄到他臉色不佳,立刻開始表忠心:「但與此同時,我也不會忘記我真選組的好伙伴、好上級、好小弟、好猩猩……」
土方:「……近藤先生不在這。」
「哦那去掉好猩猩。」高杉桃從善如流。
「…………嗯。」
燼圍觀著一切,猜測是不是人不能通過,但物品可以通過裂縫。
就像那本聘書?
說試就試,他面具下的嘴唇輕輕一動:「高杉桃,你讓開一點。」
「哦哦。」高杉桃從裂縫跟前挪開。
把石榴暴露出來。
燼無視了這紅彤彤的倒霉蛋,翼龍羽翅輕松展開,黑亮羽毛凝了火團,唰唰唰朝裂縫射來。
滾燙的火焰飛彈接二連三穿過裂縫,像一團迷你流星群,劈裡啪啦劃破Choice現場的空氣,重重砸在石榴身上。
要不是他皮膚夠厚夠硬,估計立刻就要被燒成一塊焦炭。
即便恐龍的血統幫他保住一條命,也還是被砸得嗷嗷亂叫,在地上打滾,想要把皮膚上的火焰滅掉。
「……看來攻擊的招式是可以穿過去的?」燼低語。
這一切顯然也都落在其他人的眼裡,交流會現場的氣氛一下微妙起來。
做比說更快,在其他人明爭暗鬥互相擠兌的時刻,一只巨大的岩漿拳已經迫近到裂縫跟前。
「——流星火山。」
緊接著,雙拳向半空擊出數次,流星雨一般密密麻麻的岩漿拳從半空劃破裂縫的阻隔,向摩天大廈密布的街區墜落下去。
入江正一躲在基地裡,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面前至少五百米的路都化作了滾滾岩漿。
…………老、老天爺啊!!媽媽!!帶我回家好不好,我不要跟這群超能力者玩了啊!!!
匣子也就算了,至少還能說是人造物,但世界上怎麼還有人能憑空搓岩漿啊!!!
高杉桃作驚喜狀:「哇,是岩漿耶!你不是最喜歡岩漿了嗎?快進去吧~~~」
接著就把石榴扔了進去。
石榴:「……」
已經痛得說不出話的石榴:「…………」
我喜歡的是我做好萬全准備、狀態絕佳,能夠應付得了的岩漿!!而不是先被你揍又被那鳥人偷襲之後扔進的濃度熱度加強版岩漿啊!!!
「無法親臨現場,確實遺憾。」
薩卡斯基的拳頭一瞬恢復原狀,安靜地伏在比之大將時期顏色更艷麗少許的西服下。
「但——無論如何,還是讓老夫親自動手吧。」他沒看交流會上的任何人,但每個人都覺得他像是在對自己說這話,「畢竟這是我們海軍的家務事啊。」
他往那道逐漸變成橢圓的裂縫前一站,兩肩展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一下就上來了。
那份說一不二、誰敢來敵的姿態,看了實在叫人覺得眼熟——每個看過頂上之戰直播的都會覺得眼熟——艾斯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哦哦,腦袋還在。
「區區恐龍,就算是真貨,老夫也親手宰過幾條,更何況是你這樣拙劣的模仿品?」
男人將鴨舌帽摘下,神情平靜,胸膛上的疤痕隨著呼吸張弛。
「來吧。」薩卡斯基聲音很低,「就讓你看看,招惹海軍士官的下場。」
第219章 給我升職!!! 他們的陣營裡,竟然還……
高杉桃在基地面前鬧得不可開交, 引得兩邊觀眾席聚精會神,只為看看她還能折騰出什麼么蛾子的同時,其實另外三人也在艱苦卓絕的戰鬥中。
綱吉、獄寺和山本三人, 也能從入江正一的播報裡邊聽見一些消息。
最開始,是「應高杉小姐要求, 我已將坐標暴露給密魯菲奧雷,持續時間0.5秒。無論是誰對我們發起攻擊都將在10分鐘內抵達基地位置,請注意接下來10分鐘我方的所有消息」, 這樣謹慎、周全、很入江正一的言語。
三個人立刻嚴陣以待。
他們三個最主要的任務, 就是趕緊解決對方的目標。
以生命體征為比賽的判定標准,這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要是有別的什麼籌碼,那拿出去當誘餌勾一勾、吊一吊,拖拖時間,想些別的招數, 都好商量。
但生命體征, 意味著對面密魯菲奧雷也是要把高杉老師置於死地才肯罷休。
這種時候當然是越快解決越好,三個少男騎上摩托就開始跑。
對面的霧屬性有兩個, 綱吉遇上了一個, 他畢竟有超直感,怎麼也不會快速落敗,但獄寺也遇上一個,這就很為難了。
這家伙似乎並不打算置他於死地,擺明了要拖時間,一直構造幻像,連真容都沒有露過一次。
入江正一的指揮持續不斷從耳機裡傳來,現在已經到了聲音發抖、雜聲遍布, 但依然堅持指揮那種身殘志堅的感覺。
也沒說什麼別的,通訊頻道裡只講了正事,但聽上去感覺像是快死了在托孤。
饒是獄寺一直看他不順眼,都有點同情,在想辦法破解幻境的同時問他:「你那邊在發生什麼啊?怎麼感覺一直在地震?還是說一直在火山噴發?沒關系嗎喂?!實在不行的話你小子稍微緩一緩也可以,帶著基地快點跑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高杉桃第二十三次通過夜之炎把石榴從地面傳輸到帳篷頂端,再任由他自由落體,砸出一道深坑。
最開始的時候,入江正一還會在指揮的間隙抽空確認一下背後的狀態,到現在,他已經能一邊給自己擦汗,一邊鎮定自若地表示:「沒問題,獄寺君,幻覺如果沒有威脅到你的安全,只是迷惑了你的方向,那麼按照我給你標出來的路線繼續走吧。」
白蘭挑的這座地圖很惡心,就在於到處沒有什麼可以用來記憶的地標建築。
所有的大廈幾乎都是復制粘貼,雖然也有高有矮,但外觀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特征。
路邊的路牌、垃圾桶、電線杆之類,也都幾百米復制一個,幾百米復制一個,連馬路路口都和三百米前的那個一模一樣。
恍然像是誤入了開○游戲,每一寸方格都有絕對一致的模板存在,只需要一路粘貼下去就能建起一座城。
這時,也就顯出來自入江正一的導航有多麼重要。
獄寺在心裡誇他,嘴上不說,按著路線飛馳而去。
同時,手裡的赤炎之箭也蓄勢待發,一旦這幻術師圖謀不軌,立刻就能發起進攻。
但一直到他眼前出現真正的道路,密魯菲奧雷的另一個霧屬性都沒有再出現。
獄寺並沒松一口氣,反而在通訊頻道嚴肅提醒另外兩人小心:「……他很可能利用時間差去找你們了,十代目、棒球混蛋,要小心!!」
他眼前就是入江標出來的火焰反應地點,如果密魯菲奧雷沒有像他們這樣設置干擾項的話,以他的速度……獄寺在心中唰唰測算,五分鐘,最多了!
騎上車,火焰一灌就開跑,這一次他一定要首先抵達位置,解決掉對面的目標,充分向觀眾席也好、兩方的參賽者也好,展示他獄寺隼人作為十代目左右手的優越性!!
跑到一半,大概只過去兩分多鐘,他的車速驟然變慢,慣性差點把獄寺拋拽出去。
還好他手抓得夠穩,只是有些踉蹌,連車帶人往旁邊傾倒。
下車一檢查,發現車輪裡進了藤蔓,而就在這時,頭頂一道綠光閃過。
是對面那個雲之守護者!!獄寺一眼認出來。
他視力不算好,但今天戴了入江正一和斯帕納特質的隱形眼鏡,能看清那道從天上飛過去的綠色人影,臉上是驚慌的表情
……搞什麼?那混蛋,他在驚慌什麼?
他本來還想罵兩句這群家伙為什麼全盯著他一個人來,但又覺得也不錯,他這邊壓力大一點,十代目跟那個棒球混蛋的壓力就要小一點。
他們三個人裡唯獨只有自己一個中遠程,一定要說有誰能牽制住敵人的腳步,那就是他了!
桔梗此時也發現了他,權衡再三沒有繼續趕路,而是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彭格列的……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他禮貌問候,「我是桔梗。跟您打一聲招呼,非常抱歉,我現在正在趕時間,因為我的同伴似乎被高杉女士用詭異的手段困住了,所以——」
他舉起手。
紫色光芒瞬間燃燒起來。
剛才將獄寺車輪胎纏住的藤蔓上,開始冒出一朵又一朵綿延不息的紫色花朵。
桔梗的紫色眼影似乎也跟著發光,他微笑著,對獄寺說:「去死吧。」
*
桔梗耍帥放狠話的時候,其實基本已經忘記他的同事正在挨揍。
當然沒被隔壁兩個作品的人物揍幾下,高杉桃很快阻攔了,她擔心回頭要讓白蘭找到機會指指點點。
……雖然感覺已經逃不過作弊指控了,但還是讓她亡羊補牢一下吧!!
最後還是自己上了,興致勃勃要給眾人表演一下她新學的夜之炎。
外面此起彼伏的「哦~~」、「哇塞——」、「耶!」,入江正一依然堅守崗位,哪怕已經非常想鑽出去看,也還是坐在操作台前把控全局。
他覺得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可以搞一只比格來養養。
還有誰比他能忍!!!
夜兔族·撐傘中年男·阿伏兔對此最不感興趣,遠遠站在桌邊看這詭異一幕。
那群JUMP人也就算了,高杉總督、桂先生、衝田小姐,還有真選組那只鬼也都圍在前面,就那麼目不轉睛看她變魔術揍人。
怎麼說呢。
有種彩衣娛親的感覺。
但這個穿彩衣的一點沒負擔,反而是這群「親」擔心她沒得到滿意的反饋,反應大得要把這片空間都掀翻了。
他有點無力,扭頭打算問問光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和團長在跟快援隊談公事的時候收到一張門票就來了這裡,結果發現光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阿伏兔敏銳地抿唇,陷入思考。
……這跟它之前的形像可不相同啊。
在那道裂縫出現之前,光團可是滿嘴讓人難以理解的詞語,說著什麼「目標」、「神秘之門」、「量子力學」、「世界鏈接」之類的鬼話。
但又趁著人們熱鬧圍觀高杉桃的時候,偷偷溜走?
怎麼給它搞出了點畏罪潛逃的感覺?
練了半天,高杉桃停下來,在額頭上抹去一把汗。
石榴作為比武道具這輩子真是值了。
她正要轉頭說點什麼,發現那道被撐成圓形的裂縫像水波一樣開始抖動。
夜之炎的操控還不穩定,這道時空裂縫本來也是她偶然扯出來的,能堅持這麼久已經很了不起。
高杉桃對能力的認知,足以讓她意識到自己快要維持不下去,趕緊在心裡搜刮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講。
江戶那邊,警署有土方先生在一切都放心,三葉姐也很安全很健康很好,晉助嘛,最重要的是保持精神穩定,不求多麼積極陽光,只要保持現狀就是勝利……
「三葉姐——」她還是沒忍住,伸手,「我想要抱抱!」
三葉原本在心裡打定主意,不管怎麼說也不讓阿桃擔心傷心,也一下被她的話說得一下心裡酸軟,伸手想碰碰她的臉,卻依然怎麼都穿不過去。
「下次。」她輕聲說,「小桃的話,一定沒問題的。有一次就會有兩次,這一次我們能見面,下一次說不定就能面對面碰到彼此了。」
說的也是!高杉桃覺得很有道理,不就是夜之炎嗎!!她能學會劍能學會惡魔果實能學會霸氣,區區夜之炎又算什麼?!
「啊!對了土方先生,我的摩托!記得幫我保養!!!可惡啊火焰摩托看著好眼饞!雖然我現在好像可以騎了?但火烈鳥粉色摩托還是不能放棄!!」
土方頷首。
她又看向高杉晉助和站在他旁邊的澄夜:「公主大人和將軍大人,麻煩轉達一下我對銀時和辰馬、松陽老師和虛哥、近藤先生鴨太郎終哥小退一大堆人的想念之情!下一次成功搞出這種大場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不如就先拜個早年吧!!」
澄夜也學土方的樣子頷首,又一秒破功,笑眯眯道:「當然啦,高杉老師。」
高杉晉助倒是根本不在乎這些,幽幽問:「那我呢?」
高杉桃:「啥?我好想你?想聽這個嗎?」
高杉晉助……感覺自己嘴唇有些發干。
他以為是因為緊張和過度的想念,後來發現是因為後面有兩團火一團岩漿在熊熊燃燒。
高杉桃對此毫不知情,笑著對他說:「好啦!晉助,我也很想你!能見到你太好了!要好好吃飯好好生活好好穿衣服少抽煙少喝酒多睡覺——」
「啰嗦。」高杉晉助將煙杆握在手中把玩,絕口不提他現在抽煙的頻率已經減少很多,「知道了。」
至於海軍和海賊那邊——
海軍!!
她面目都猙獰了一瞬,手扒拉住裂縫邊緣,恨不得穿過那層無形的膜把頭塞進去似的:「薩卡斯基!!!給我升職!!斯摩格都當上中將了吧?!我怎麼能屈居那家伙之下?!!」
高杉桃撕心裂肺大喊:「——我也要當中將!!!」
交流會現場一派安靜祥和。
眾人的視線彙聚處,薩卡斯基微怔。
旋即又有些啼笑皆非。
……連「先生」都不叫了。
「……」他沉默著,看她的面容,看她似乎一丁點都沒有變化的綠眼睛,緩緩開口,「……回來再說。」
裂縫又是一陣波紋蕩漾,接著便像開啟時那樣,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
綱吉趕到的時候,山本正打算跟幻騎士一決勝負。
密魯菲奧雷另一名霧屬性成員的真容總算顯露,竟然是曾經在梅洛涅基地打敗過山本,又被綱吉擊敗的霧屬性劍士,幻騎士!
兩手用橙紅火焰支撐的少男懸停在半空,叫他:「山本,讓我來。」
「但是,阿綱……」
「放心交給我。」綱吉說,語速不快,語氣平靜,「不要戀戰,我有超直感,對付幻術是有優勢,狼毒趕來我也能應付。更何況這家伙被我打敗過。」
獄寺被桔梗的陷阱纏住,沒法及時趕過來,當然只能山本去。
他的思路很快很清晰,最終,一錘定音道:「阿武,你現在就去目標那裡。」
山本不知怎麼,沒法在這樣的綱吉面前堅持自己的想法。
稍稍權衡一二,最終還是決定按照他所說,放下了想要跟幻騎士一決勝負的打算。
他骨子裡果然還是有點劍客風範呢,山本想,面對曾經打敗過自己一次的敵人,雖說對方並不是完全以劍術取勝,但還是想用自己手裡這把劍贏過他。
只是團隊作戰,他不能不考慮更多。
與其說犧牲,在山本看來,更像是一種抉擇。
他選擇了將看中的敵人讓給阿綱,轉而進攻更有價值的目標,僅此而已。
因此比想像中更快地趕到了密魯菲奧雷的目標,雛菊面前。
綠色的海藻卷發,臉上一副深深的黑眼圈,抱著他的兔子玩偶坐在似乎毫無遮擋的房間裡。
山本從外部直直撞去,才發現那看似連玻璃都沒有的房間外,其實有一圈無形的壁障,是用火焰凝結而成。
他抽出時雨金時,灌注屬於自己的雨之火焰,立刻開始進攻。
只要能將這屏障破除……!!立刻馬上,他就能一刀將這家伙身上的生命標志抹除!
不可以有任何閃失。無論如何,絕不可以。
他知道桔梗在往這邊追趕,知道獄寺也在努力擺脫對方的干擾,甚至想要反過來拖住那家伙的腳步,所以才會這麼長時間沒看見那個奇怪的眼影男;
知道明明應該是大家保護的目標,但高杉老師已經幫助他們解決了石榴這個對手。
阿綱更不用說,一拖二對付了兩個幻術師。
那麼他呢?他絕對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有任何的閃失……!
「別想那麼多。」
消失很長時間的高杉桃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感覺很奇怪。
因為他們其實很少從這樣的渠道聽見她熟悉的聲音,微微帶著一絲電流,讓耳廓產生輕巧的酥麻感。
「綱吉不是說了嗎?不用焦慮,不用擔心,一切有他。綱吉,獄寺,你們也是的,聽好了,你們只需要放手進攻。」
「相信一點就足夠了——我們的目標絕對不會落入對方的手裡。」
正在操縱基地准備按照目標方向移動的入江正一,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高杉桃沒帶耳機——天知道被她剛剛那通胡來扔到哪去了——此刻正在用他的耳麥講話。
他戴著耳機,雖然沒有出聲,但能聽見通信頻道裡眾人呼吸的聲音放輕。
……也意味著他們從緊繃的狀態裡慢慢復原了。
涉及生死的游戲,即便規則看上去再怎麼像游戲,都會讓人難以反抗地緊張。
入江正一表情有些復雜。
他是猜測過白蘭先生肯定會竭力將裡包恩和綱吉君分開,必然不可能讓他們兩人同時在場戰鬥。
這一對師生的威力,從彭格列決定潛入梅洛涅基地前,他就有所耳聞,在這過程中更是爆發出窮無盡的威脅,絕對是一加一大於一百的效果。
只要有裡包恩先生在,綱吉君似乎就永遠不會失去希望;而只要綱吉君不失去希望,他就能夠帶領著彭格列一往無前。
有了這樣的先決條件,提前將這兩人隔開,似乎是再英明不過、一勞永逸的做法。
不過……
入江正一低頭操作屏幕,將摩托的備用模式打開——確保接下來一個小時內即使沒有用上火焰也能行駛。
他忍不住微笑。
可能連白蘭先生也沒有想到吧。
他們的陣營裡,竟然還藏著一位好老師。
她和裡包恩的風格或許不同,一個人引著學生往前,一個人站在學生身後。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們兩人,都是非常,非常好的老師。
三個人的動作都變得利落起來,拋棄「高杉老師有可能會死」的雜念後,更加清楚了自己當前應該做的事。
入江正一也適時給出指揮:「獄寺君,如果能擺脫目前的情況,可以往我給你標號的紅色路線前行跟綱吉君會合,兩人聯手阻攔准備返回的桔梗。」
跟十代目會合!!!
這是多麼具有誘惑力的一個句子!
獄寺立刻精神百倍,開始對付纏住自己的藤蔓,並持續用嵐雲雙屬性的無限增殖軌道束干擾桔梗,阻止他離開自己的眼前;
綱吉拿捏幻騎士也是輕輕松松,雖然還有個幻術師不知道逃去哪裡了,但目前看來山本還是單打雛菊,他們並不擔心。
只是心情還沒放松多久,又一個壞消息從山本那裡傳來。
「雛菊、我雖然擊倒他了,但是……」山本的聲音竟然有些發抖,這讓綱吉和獄寺都很難以置信,「但是,他現在又重新坐了起來……」
「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獄寺立刻敏銳道,「你這家伙最喜歡濫好心,什麼敵人都要留一口氣,這可不是給你過家家玩鬧的臥室,是戰場!!」
綱吉:「……」
稍稍有點膝蓋中槍的感覺,不過算了。
他也詢問:「山本,你確定剛剛是抹除了他的生命狀態嗎?」
「……」
山本那頭持續沒有說話。
可以想像這對他會造成什麼樣的衝擊……綱吉擰眉,快速處理了幻騎士,意思是把他凍成一大塊,往隨便一棟樓裡拋去。
團隊的責任、重擔、近在眼前的成功和突如其來的失敗。
「山本……」他開始急速趕路,同時費勁地措辭,預備安慰一番,卻忽然聽見耳機裡一陣噪音。
緊接著,是高杉老師的聲音。
「再試一下?沒關系,你有的是時間啊。」
熟悉的聲音,但卻是陌生的方位。
聽上去不像是貼著耳麥講的,而是隔了一段距離,有很強的空間感。
綱吉有些遲疑:「……高杉,老師?你見到山本同學了嗎?」
山本哦了兩聲:「高杉老師剛剛過來啦,她耳機不知道哪去了,剛剛你們聽見的應該是我這邊的收音。」
「大家都還活著,老師我很欣慰啊!」她看上去比Choice剛開始的時候突然精神了很多。
整個人本來就生氣十足,現在更是容光煥發。
點點下巴,對山本說:「這個嘛,小武同學,就像之前跟我比劍那樣,有時候你會發現對手的應對完全在預想之外。」
山本被她說的有些抬不起頭,兩手握緊刀柄,咬牙點頭:「……是這樣沒錯。」
高杉桃看他兩眼,坐過來伸手用掌根按住他的額頭,把皺起來的地方壓平,然後像給點心壓模那樣揉來揉去。
山本不料她有此一突襲,眼裡凶狠的神色散去,忽然變得茫然:「高、高杉老師?這是……?」
高杉桃收回手,捏著他下巴左右看了看,點頭:「嗯,就要這樣才對!年紀輕輕的小孩,天天皺著眉毛干什麼?你們這樣以後長大了全都是Xanxus的樣子啊!!」
「哈?!我可不要!!」耳機裡的獄寺毫不掩飾他的嫌棄。
山本噴笑。
真正笑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臉上的肌肉有多麼僵,可想而知他剛才保持了多久面無表情,甚至焦慮發愁的神態。
「也不知為什麼,總之有點不好意思。」他撓撓頭,「謝謝你,高杉老師。」
「現在不是說謝謝的時候。」高杉桃懶得跟他客氣,從旁邊把正在准備進攻的雛菊憑空抓過來。
「誒?高杉老師剛剛那招是什麼?」山本愣愣的,露出興奮的笑臉,「隔空取物嗎?看上去好酷!啊,哈哈哈!」
其實是夜之炎+橡膠橡膠抓取啦。
高杉桃不欲解釋,瞪他:「認真聽講!——上場之前肯定是要做情報調查的,不管對手是喜歡什麼樣的路線、慣用什麼樣的策略、在不同情境下擊球或投球風格的變化……」
她這樣一說,山本立刻就像是回到了棒球社社團訓練的時候。
手裡似乎也沒再握著武士刀,而是變成了他更熟悉的球棒。
這空間雖然是相當開闊豪華的大平層,但相較於田徑場來說,還是很逼仄的。
高杉桃拎著雛菊在這裡走來走去,找到一個足夠遠的位置,衝山本比劃:「但總會有我們考慮不周的時候,不管是情報收集得不到位,還是對手在這段時間又有進步,超常發揮之類的?……」
「總之,場上總是有無數的意外發生。競技體育嘛,你比我懂。」
山本笑了一聲:「高杉老師又說這種話了,您明明也很懂的。」
咕嚕咕嚕,雛菊的衣領被她拽得一個勁兒往後勒。
「呃呃、呃呃嘔——」雛菊痛呼,「好痛——」
高杉桃充耳不聞。
「假設在賽場上,面對在這種意料之外的時刻,我們能做什麼?」她把手卷成一個虛擬話筒,遞到山本嘴邊,「山本同學請作答!」
「唔、誒?我?」山本反應還是很快的,「那當然是……發揮我的一切力量,全力以赴了吧!!」
手指一錯,她在少男眼前打了個清脆響指:「答對啦。」
她把雛菊卷成一團,像一只巨大人臉棒球,自己則做出預備投球的姿勢。
山本條件反射擺出擊球姿勢。
……不是,等等。
這是要干什麼……?山本的直覺告訴他,某些很不人道主義的行為即將上演。
沒等他問,高杉桃已經開始活動胳膊:「讓我看看,你們這些比我早學會用火焰的家伙,現在的火焰強度如何嘛。」
她笑嘻嘻,但山本頭皮發麻:「要是比我還差勁的話,就要補習了哦~」
第220章 讓人無法評論的結局 打工人helps……
「注意!擊中的瞬間釋放大量火焰!」
「是, 高杉老師!」
「嘿喲!」
「再來一次!時機啊時機,你爆發的時機不對啊!」
「是嗎?我還以為是火焰的濃度不夠嘞,嘿嘿~」
「也確實不夠啦, 再來一次!」
觀眾席:「……」
不管哪邊的觀眾席:「……」
……這、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剛剛那個莫名其妙的時空裂縫就已經很奇葩了,所有人都還驚魂未定沒來得及細想那到底是個什麼幻境、還是說並不是幻境?但那絕對是一個空間啊?
如果完全是由高杉桃的幻術虛構, 她有這樣強大的能量,哪需要假借其他人的手來揍石榴?
然後又跟著入江正一一起移動到山本這裡,二話不說把雛菊捉起來, 團成一枚巨型棒球, 然後開始兩人一對一棒球練習。
……?
這到底是要干什麼呢?
切爾貝羅很端得住,到現在也沒出來主持大局,大概覺得這場面還沒到她們不能接受的極限。
但雛菊快到極限了。
他是不會死,但不是不會痛啊!!
「可惡的女人、你——」他抬手就把點火的戒指往胸膛一按,「修羅·開匣!」
雛菊當然也是有攻擊手段的,作為真·六吊花之一, 不死的活性火焰是他的體質和瑪雷指環共同作用的結果。
他的匣兵器則是將蜥蜴的血脈與本身混合, 強化體格和攻擊力的同時,進一步增強再生的能力。
「密魯菲奧雷是格外喜歡動物和人的結合嗎?」高杉桃歪頭, 「雖然說審美有點沒品, 不過算了,不對別人的愛好指手畫腳是我的做人准則!」
「順便一提,我知道一個人也這樣,感覺你們會很聊得來。」
她優雅轉身,反手給了雛菊一刀。
手臂斷在地上,卻沒立刻失去活性,反而從端口的位置往外慢慢長出一個完整的人。
雛菊就呵呵笑:「沒用的!!你這樣的兵器,你這樣的手段, 不管傷到我多少下,最後都不會見效的!!只要沒能把我完全瞬殺,就總會讓我得到復活的機會——甚至,越來越多……」
說話間,他自己也重新長出一個手臂,高杉桃眼前很快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雛菊。
「耶!我就知道會這樣!!」她一笑,雛菊就開始心慌,「果然你可以無限再生出很多個雛菊球嘛!只有一個的話總要我或者山本去撿,好麻煩啊!」
雛菊:「……?」
山本:「……」
是的,連山本都忍不住「……」了。
他目睹了剛才那一幕,又跟沒看見的綱吉獄寺兩人口述一遍,正惡心的不行,聽見高杉桃石破天驚的發言,簡直頭都大了,趕緊阻止她繼續手作大量雛菊球的想法。
「高、高杉老師,我已經可以了!!我已經可以一招致勝了!!」
要說怎麼一招致勝,高杉桃在跟山本練習雛菊球的時候,也借鑒了少許雲雀的手法——原作裡,是他打敗了雛菊,主要依靠雲屬性火焰無限增殖的特點,以超過雛菊復原肢體的速度,把他的手銬無限覆蓋在對方全身,遏制了他的再生。
所以,雲屬性可以,雨屬性難道就不可以了嗎?
擊球的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聽上去跟揮刀的同時灌注大量高純度雨屬性火焰,也差不太多嘛。
雛菊發誓自己只眨了一下眼,那女人就從眼前消失,她的殺氣甚至都還沒有消失,人就已經出現在他的眼前。
「麻煩你了,教具。」她表情很誠懇,但說話不是很禮貌,「再表演一次那個吧,就是那個——雛菊球!山本他什麼都會做的!!」
*
距離綱吉在通訊頻道裡聽見獄寺的消息,已經是五分鐘之前的事了。
那時聽見獄寺君說「十代目我到目標位置附近——不好遇到桔梗了!」之後,他就開始加速趕路;
很快又聽見獄寺的消息表示「十代目這個情況有點復雜我說不好但桔梗沒攻擊我而是開始跳奇怪的舞了……疑似中了幻覺!」。
綱吉沒放心,反而更緊張了。
幻覺。
對面有兩名幻術師,幻騎士被他解決了,狼毒卻已經逃脫。
究竟是誰中了幻覺,還不太好說。
幻覺這種東西,跟視錯覺又不大一樣,並不是站在哪一個角度就能突然看出破綻的。獄寺君不通幻術,之前在黑曜中就被骸他們占了優勢,面對狼毒等人也說不定……
綱吉非常警惕,擔心這是對面的陷阱,摩托開得快要起飛。
按照入江正一的指揮,一路以絕對會沒收駕照的速度飆行到兩方的目標所在地。
還沒停穩,尚在飄移滑行的途中,就開始焦急地在耳機裡聯系獄寺。
「獄寺君?能聽見我說話嗎?你還好……」說話的同時,抬眼一看,綱吉忍不住,「……?」
他話一停,獄寺也緊張了:「喂喂,十代目?怎麼了十代目?!您沒事嗎?!」
「…………沒事。」
綱吉有點忍不住想要扶額苦笑。
還說什麼陷阱……實在是,面前的異常,太異常了。
換了是藍波在這裡都能察覺到不對吧?
——那個綠頭發的桔梗,從初見到現在都游刃有余、強者姿態的桔梗,怎麼突然在大廈樓下唱起了卡拉OK啊??
還手舞足蹈地跳宅舞……喂等等這裡面混進去了一些私人愛好吧喂!!但是不管怎麼說就算突然特別特別想看宅舞看不到就會坐立不安死去,這種長相詭異妝容艷俗的高大男子也不是很適合啊!有點怪了啊!雖然不想人身攻擊但是有點太怪了啊!!觀眾們不會想看到這種東西出現在腦子裡的吧?!
高——杉——老——師——!!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當然是高杉老師,不做第二人想。
這場上具有幻術能力、強到能控制桔梗、又站在他們這一方的,難道還有其他人嗎?
地面上,就在桔梗跳宅舞(……)的不遠處,停著一架破破爛爛的移動基地,旁邊是靠在摩托上的獄寺。
見他過來,興奮地問好:「——十代目!您有沒有受傷?……一打二竟然只受了如此輕傷,不愧是十代目!您看!」
看什麼呢?綱吉想問,但已經不需要問出口了。
他跟著獄寺指的方向抬眼看去,在雛菊和山本大打出手的窗邊,大約十來層樓高的位置,高杉桃的形像忽然從一片混沌中浮現出來,變得明晰,揮手跟他們打招呼。
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很詭異的事,問綱吉:「你能帶著獄寺上來嗎?」
綱吉點頭,眼中金紅的光芒被桔梗俏皮的舞姿點亮,又很快變得沉默且溫和。
……主要是沉默。
右手火焰推進,左手夾著獄寺,兩人繞過被幻覺控制的密魯菲奧雷雲之守護者,很快穿過高杉桃特意留下的通道進入房間裡。
山本在擊球,高杉老師在投球,正一君在計分……正一君你怎麼了啊正一君!!你不是看這種事發生還能參與其中的人設啊!!
總之,房間裡一片混亂,呵呵,意料之中。
綱吉覺得自己腦子已經沒在轉了——自從看見那曼妙的舞姿之後。
至於獄寺為什麼能接受良好,他更是毫不意外,獄寺君可是唯愛世界未解之謎、怪模樣生物的男子。
雛菊則大吃一驚。
他要應付山本的鎮靜火焰就已經有些麻煩了,在這基礎上,要是再加上獄寺嵐屬性的分解和綱吉大空屬性的調和石化,說不定還真要命喪於此。
越是長命百歲的人,越害怕面對真正的死亡。
他開始呼救,寄希望於讓外面那個被幻覺迷惑的家伙回過神來進門救他一把。
狼毒倒是從團隊通訊裡聽見消息,他不愛說話,行動並不含糊,很快趕了過來。
作為幻術師,他的實力不可小覷,剛到就讓桔梗停下了舞步。
綱吉獄寺見勢不妙,正商量著要不要替高杉老師把對面那個幻術師解決了,就見身邊掠下去一道黑影——
穿著黑西裝的高杉老師忽然從窗口一頭扎了下去。
這下連山本都無心打架了,三個人齊刷刷跑到窗邊,緊張地往下看。
高杉桃凌空停在大約五六層樓的位置。
面前景像跟上面幾層樓如出一轍,並沒有任何可以讓她借力的支點,但她就是在這裡停住了。
要不怎麼說基礎打牢再提高不難,海軍六式這樣的基礎技能,關鍵時刻就是好用,懸停也是這麼優雅。
她速度極快,並沒給桔梗、狼毒任何聯手合作的機會,抬腳就是接連十發嵐腳。
密集到毫無縫隙可言的劍刃風暴讓原本隱身的狼毒躲無可躲,只能被迫現身。
「啊,找到了。」她雙手合十,燦爛一笑,「果然善念結善緣,善緣有善果啊。阿彌陀佛」
「不是,你這根本不是找到的吧,你這是直接把狼毒打出來的吧?不出來的話不就被劍氣砍中了嗎??」
桔梗深吸一口氣,跳宅舞還真是個體力活:「……跟我等練體術的,就動用幻術;跟狼毒這種用幻術的,就比體術。你還真是卑——」
話沒說完。
因為高杉桃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將近五層樓的距離,只需要一次眨眼?
這人幾乎不像是真人,根本見不到她行動的軌跡,就像一層貼圖,只是從一個點移到另外一個點那樣快得讓人後背發麻。
桔梗扭頭想跑,卻輕易地被她抓住了頭頂。
高杉桃面帶微笑,似乎一點也沒被他的話冒犯到:「唉,桔梗君,這你就不懂了!俗話說英雄不問出處……哦好像不是這一句,總之,既然都成了手下敗將,就少管這些閑事好嗎?」
桔梗想說不好,桔梗想說你先把我給放下來,抓得我頭蓋骨都要被捏爆了,但他的聲音消散在快速裹挾而來的風聲中。
整個人倒飛出去,直接砸向一旁准備偷襲的狼毒。
「嗯?還很精神嘛。」高杉桃還是慈悲微笑,好像真的要度化誰一樣,「就暫且不要你們的命了,畢竟還在對未成年人直播呢。」
一發俘虜之箭直衝狼毒的大腦扎去,正好石化他的頭顱。
幻術師嘛,控制住最精密的部分就足夠了。
「真煩人。」她小聲抱怨,同時飛身往大樓頂部正在激戰的位置掠去,「一會兒看不上精彩ending我拿你們是問!」
還好趕了個尾巴,兩腳踩上陽台邊緣的時候,雛菊正好撲上來,跟山本面對面硬碰硬。
「——燕、特攻!!」
高杉桃聽得一愣。
謔,還是意大利語。
山本你什麼時候學的二外啊?英語都還沒學明白呢……
巨量的高純度雨屬性火焰順著刀尖傳導到雛菊體內,鎮靜的功效讓那些活力四射的細胞也奄奄一息。
時雨金時在山本手中挽出一個漂亮且實用的刀花,他並沒停步,又往前突刺:「燕之嘴!」
這下是實打實擊中了。
雛菊斜飛出去,趴在地上抽搐兩下,沒動了。
彭格列幾個人等待切爾貝羅過來驗收,閑來無事,蹲在他旁邊圍了一圈,怕他再次復活。
好在直到最後,雛菊胸前的生命像征也沒有再次點燃。
所有觀眾被統一召集到此處,眾人看著淚流滿面昏死過去的雛菊、羞憤欲死力竭倒地的桔梗、半個腦袋還是石頭的狼毒,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很、很讓人無法評論的結局呢。
切爾貝羅恢復無情本色,宣布本次Choice的勝利由彭格列方收入囊中。
「不行呢。」白蘭不出意料開始耍賴了,「我不承認這一次Choice的結果。」
綱吉皺眉:「為什麼?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從一開始就是你要求用這樣的形式來決定戒指的去留,選人的時候也是你制定的方式,場地也是你們比我們更熟悉,這一切我們都已經接受了,為什麼還要對如此明顯的結果挑剔?」
白蘭就笑:「哈哈!綱吉君,你還真是可愛……其實就是想告訴你,一味的退讓包容,也並不能換來你想像的美好結局哦。」
「雖然說大空的本性是包容,但我們也有調和的一面嘛,調和這種事呢……」
他臉上的笑意瞬間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猙獰的面孔:「所謂調和,就是把自己看不順眼的顏色調成喜歡的顏色,如此簡單。」
說完,他不再看綱吉,反而對切爾貝羅笑道:「我不相信你們看不出來呢,那邊那位高杉小姐的身份,顯然有大問題。」
高杉桃義正詞嚴:「你不要胡攪蠻纏!人家上班很辛苦的,高風險高內耗低回報,工作對像都是你和我這樣難搞的家伙,想想都很累啊!好不容易出點成果,就算不滿意也趕緊認了吧!」
又對切爾貝羅眨眼:「不用太感激啦,之前我不是也考慮到你們檢查結果比較方便,專門跟對面的『目標』待在一起嗎?打工人helps打工人嘛,我懂!」
切爾貝羅:「…………」
您懂了什麼呢?
她們在七的三次方問題上的立場,是絕對公平公正,不會出於私心進行插手的。
所以,也絕不會因為上述詭異原因有任何動搖,實質上……
白蘭聳肩:「我作為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具備在平行世界穿梭的能力,這不是什麼秘密,我也願意承認,但無論在哪個平行世界裡,我都沒有找到任何關於高杉桃這個人的信息,這足以說明她的怪異。」
斯庫亞羅沉聲反駁:「這算什麼怪異啊?!發生概率小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會這樣啊!地球上無數具備生育能力的男女,每一對生下的小孩從可能性上說幾乎是無限的。就算這其中只有千萬分之一、萬萬分之一的概率出現了她,沒被你找到,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啊!你這卑鄙的小人!!」
「不、不對。斯庫亞羅君,你完全沒有理解呢。」白蘭豎起食指搖了搖,朝高杉桃走近一步。
跟什麼膝跳反應似的,她身後一干彭格列人立刻圍了上來,將她擋在身後。
「……我可不是對你有什麼惡意哦,小桃小姐,恕我再解釋得更清楚一點,我的能力能夠跨越的平行世界,是無限的。」
他的動作和表情都相當誇張:「無——限的哦~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從理論上講,哪怕只有萬一,甚至比這更小的可能,在這個世界出現了高杉桃……」
他的目光落在那女人的面孔上:「那麼無論如何都應該有同樣的無數個世界出現高杉桃,這才是符合平行世界理念的情況。」
「好比說,很多平行世界裡其實沒有一個叫做斯庫亞羅的人。」他指了指依然皺著眉的銀發鯊魚,「也許是你的父母生下了另外一個孩子,也許是你的父母根本就沒有在一起,也許是你的父母根本沒有存在過。」
「但只要在某一個世界裡誕生了你,就說明存在這種可能性,那麼存在這種可能性的平行世界就會出現無數個。」
也許是成為劍客的斯庫亞羅,成為學者的斯庫亞羅,成為流浪漢的斯庫亞羅……總之,「斯庫亞羅誕生了」這一可能性,就能隨著他出生時第一聲啼哭的音量大小演化出無限可能。
他這樣逆推反而讓眾人更好理解,也更加明白為什麼白蘭說這是一件完全不可思議的事情。
高杉桃竟然是無限平行世界中有且僅有一個的,唯一能解釋這一點的,當然只能是她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
甚至不屬於他們所在的地球、銀河系、宇宙……是從其他地方降落在這裡,是一場絕對的、驚心動魄的意外。
「——但那又如何呢?」裡包恩冷聲質問,「這跟我們今天比賽的結果沒有任何關系。」
「怎麼會?」白蘭又做出他那誇張的表情,嘴巴張成一個O型,眼睛也瞪得圓圓的,不得不說還挺可愛,也相當可惡,「當然是有很強關系的,她的身份有問題,卻摻和進了我們七的三次方爭奪之中,這難道是切爾貝羅願意看見的嗎?這難道是七的三次方規則能夠認可的嗎?說不准了嘛。」
「既然說不准,我們就應該重新再來,並且杜絕她的參賽,不是嗎?」
白蘭眯眼笑。
高杉桃有點無語:「其實,有沒有可能,是你一開始邀請我參加的?」
「我很善變,因為人很善變,因為我也是人。」白蘭轉頭看她,笑容在臉上慢慢凝固,像冷卻的蠟油,「其實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彭格列……選擇綱吉君呢?」
既然是外來者,那麼自然擁有著足夠選擇的余地;既然是強者,又怎麼會看不清形勢,選擇幫助彭格列?
白蘭是個自相矛盾的無神論者。
如果神是他本人,那麼世界上必然有神;如果神另有其人,那麼唯物主義才是
現在,他即將觸碰到神的門檻,卻出現一個如此特殊的存在……一個,恍如神祗一樣的人物。
這樣的人,為什麼沒有降臨在被命運眷顧的自己身邊?
是挑釁、是譏諷、還是宣戰?
兩方僵持不下,切爾貝羅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兩個人像充電樁跟前的電動車一樣默不作聲。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我支持本次Choice的結果。」
少女穿一身黑制服,外面罩著白披風,頭上頂了扇很像披薩餅的圓帽子。
原基裡奧內羅加速首領,如今密魯菲奧雷家族黑魔咒首領,尤尼,從門外走進來,不緊不慢向裡包恩和綱吉身邊靠近。
「尤尼……」白蘭顯然也沒料到這一出,問她,「你的身體好多了?可以在外行走了?靈魂、精神,也恢復了?」
看尤尼不打算理他,又回頭去挑剔她的話語:「雖然這麼說,小尤尼,你並沒有參與這場比賽,也無權置喙吧?」
「不,這場比賽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尤尼堅持,「彭格列方取得了毋庸置疑的勝利。我作為大空彩虹之子奶嘴的持有者,同樣也作為七的三次方僅有的三名大空屬性之一,對於此次Choice指環爭奪戰的結果表示認可。」
其實高杉桃並沒很明白她的認可為什麼那麼重要,但顯然這話是有分量的。
至少在切爾貝羅看來是有分量的。
那兩位黑皮少女表情有些為難,但稍稍挪動腳步,還是選擇站在離尤尼更近的位置,面向白蘭。
「白蘭大人,這……」兩人齊聲說。
白蘭慢慢微笑起來:「是嗎?尤尼,你看,你讓大家都不知所措了。」
大概看出她的疑惑,尤尼低聲給她講解一番。
「彭格列代表縱向時間軸,瑪雷代表橫向平行世界,如果把這兩條線想像成存在一個立體的空間裡,它們是有可能不相交的。」
高杉桃懂了:「要讓這兩條線相交,就是由彩虹之子這樣的一個環形存在,來確定某個平面,使得兩條線相交、使得七的三次方穩定存在?」
尤尼微笑起來:「是的,高杉小姐,您很聰明。」
她笑起來的模樣既有小姑娘的青澀,又有一種智者的親和,混雜在一起,使她看上去很神秘。
也正因為如此,作為大空屬性的彩虹之子,尤尼的認可與否十分重要——或者說,三方都很重要,三方只要有一方不認可,就無法維持七的三次方穩定,容易引發世界毀滅級別的災難。
而這其中,瑪雷指環屬於二十來歲、少年天才的白蘭,彭格列指環屬於黑手黨界「教父」之稱的沢田綱吉,還未成年的尤尼看上去顯然是十分容易操縱的。
「但,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她認真說,「我不會放任你奪走七的三次方——更何況,今天這場比賽,確確實實是彭格列一方的勝利。」
白蘭顯然已經沒有耐心跟她對話,大概也知道自己無法靠語言說服尤尼重新站回他身邊。
真是叫人煩躁啊……為什麼?為什麼這些具有能力的、他所需要的人,總是一個個走向沢田綱吉,而非乖乖歸順他這個新世界的創世神?
他剛伸手,藍光一閃,斯庫亞羅揮刀擋下那道無形的攻擊。
「接下來怎麼辦?!」他扯著嗓子吼,「在這兒決一勝負?先說好,我們家混賬boss可是正在趕往日本的路上,要是讓他撲個空,你們的地下基地能不能保住,我可說不好!」
高杉桃立刻=口=了,秒速扭頭看向裡包恩:「我是普通人,我支持回並盛再打!!」
她趕緊列舉另一條不利因素:「況且還有很多非戰鬥人員在這兒,最好是先傳送走,把大家保護起來,借助我們對並盛的熟悉,再找合適的地形設下埋伏,以逸待勞。」
說起戰術布局,突然又顯得很熟練。
裡包恩瞥她一眼。
跟之前那群突然出現的奇裝異服人,有關系嗎?
算了,這裡不是合適的審訊場所,還是等回去再說。
他和綱吉商量兩句,後者很快做了決定:「那就先回到並盛吧!就用之前送我們過來的火焰傳送儀!」
裡包恩則掏出列恩牌小喇叭:「喂喂、喂喂——高杉桃——在這期間,攔下白蘭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高杉桃已經躍躍欲試了:「一不小心失手把白蘭打敗的話?」
裡包恩冷冷:「扣你工資。」
「我的工資是瓦利亞和雲雀老板在發!」高杉桃不滿,「補課費只能算是外快!」
「也都是彭格列吧?」
「……怎麼感覺你突然變得特別特別討厭???」
高杉桃氣憤捶牆,把大廈外牆錘成蜘蛛網一樣的裂縫後隨便抓了一塊朝裡包恩扔過去。
被後者輕巧閃過,頭頂的列恩牌竹蜻蜓嘩啦啦轉動,還對高杉桃吐了吐舌頭。
可惡啊!!
泄完憤,還是扭頭拔刀,衝著七零八落的真·六吊花就嗷嗷叫著撲了過去。
真是野性難馴。
裡包恩搖搖頭,被列恩送到正在給傳送儀注入火焰的眾人跟前。
圍著飛了兩圈,沒說話,最後在小春頭頂落座。
「看上去因為這一場Choice失去了不少力量呢。」他涼涼說,「理解麼,當然是可以理解的,反正在頂著白蘭的壓力,給你們爭取時間的是高杉桃……」
接著,他滿意地看見眾人神情一肅。
「放心吧,小嬰兒。」山本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我想大家都不會想變成球的。」
悠于 2025-8-16 13:47
第221章 並盛樂園 「是誰在我眼前遮上了簾…………
白蘭一行人當然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傳送走, 在後方大放焰火干擾,原本應該直接回到並盛神社的眾人半途遭遇時空亂流,降落在了一片空地。
山本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並盛樂園啊!……看上去好像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據他們說, 這裡是並盛很有名的游樂園,雖然設施的驚險刺激度很低, 但也因為這樣吸引了大量帶孩子的家庭。
高杉桃:「……」
她忍不住問:「並盛有很多家庭嗎?我就來了幾個月都快把所有人的臉記下來了。」
雖然也不乏她當警察的職業技能在其中幫忙啦……
雲雀並不覺得她在質疑並盛的興盛程度,淡淡說:「所以這不是荒廢了嗎?」
高杉桃:「…………」
雀,有時候你那冷冷的幽默真是讓人招架不能啊。
落地的位置是並盛樂園靠近休息區的一塊空地, 四周沒有遮攔, 因為是小型樂園,也沒有多少植被。
「這裡一覽無余,不適合我們埋伏。」獄寺在人群中頭頭是道地表示,「十代目,我們是不是應該開始勘測地形,尋找合適的場所, 為了接下來的戰鬥做點准備呢?」
綱吉認為很有必要, 趕緊又抓了幾個並盛土生土長的人過來一起,將就著商店裡皺巴巴的地圖研究該怎麼在這座並盛樂園裡對付白蘭一干人等。
「噢, 對了, 尤尼不是有預知的能力嗎?」山本右拳擊左手掌心,「要不然我們問問她好了?」
被問到的尤尼就很抱歉了,她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連組織語言都有點干巴巴的:「……實不相瞞,彭格列的諸位,我之前也確實嘗試過預知這件事的後續發展,但是無論哪一次,我預知的決戰地點其實都不在這裡。」
有時她看見的決戰發生在一片森林的中心, 有時看見發生在並盛中,有時又發生在她不認識的意大利街頭。
未來這種事,本來就是因為充滿意外所以有趣。尤尼的預知不可能每次都一樣,但至少總有一次會跟現實對應,從未出現過完全不准的情況。
要說為什麼……
眾人聽完,稍微消化了幾秒,然後齊刷刷扭頭。
用= =的表情看向高杉桃。
高杉桃應激了:「干嘛啊!我們這麼多人在這裡什麼事情沒做過啊!難道出現和預知有偏差的內容就全都怪我嗎?那六道骸突然越獄也是很大的影響因素吧?」
六道骸:「容我提醒……」
高杉桃:「不容!!」
六道骸眨眨眼,聽話地閉了嘴。
但,在他看來,從高杉桃出現的第一秒開始,這個世界的未來就已經跟尤尼原本的預測背道而馳了。
高杉桃還不罷休,估計是被剛剛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她的瞬間弄得自尊心受傷,在他旁邊碎碎念:「而且突發意外也很多啊比如綱吉剛剛下摩托車的時候沒站穩腳扭了平地摔了一跤說不定就讓時空之輪發生扭曲以至於我們原本應該前往並盛中卻降落在這裡……」
綱吉臉一下爆紅:「高杉老師!!不是說好要保密的嗎?!」
裡包恩斜斜睨他:「保密?你丟臉的事情干得還少嗎?需要我把你的兩分英語試卷拿出來公之於眾嗎?」
綱吉都快哭了:「不要啊——!!而且為什麼來到十年後你也帶著我的英語試卷啊!!」
「當然沒帶,騙你的。」
」……裡包恩!!
高杉桃還在到處抓捕可能影響尤尼預測的因素:「按斯庫亞羅說的瓦利亞也該到了吧?現在還沒到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吧?說不定他們來與不來也是個很大的影響因素哇?!果然——尤尼你看——」
尤尼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斯庫亞羅低聲在她耳邊說:「你回頭看看呢?」
高杉桃不回頭,高聲唱:「看不見啊看不見,是誰在我眼前遮上了簾……」
「……呵。」
一聲標准的位高權重冷酷無情霸道總裁冷笑。
其實也不是很冷,至少在斯庫亞羅和高杉桃聽上去不覺得很冷——這男的真正冷笑的時候比這恐怖得多。
硬底靴踩在公園的石板地面上,聲音卻不是很脆,Xanxus領著瓦利亞一幫奇形怪狀人慢慢走過來:「是誰?不是在說我吧,未婚妻?」
高杉桃都沒回頭,直接抓著斯庫亞羅的發尾把自己的臉遮起來,整個人蜷起來往他身後躲。
Xanxus又笑:「哦,原來是這樣的簾子。」
高杉桃咬牙切齒:「你能不能先閉嘴呢?」
「不能。」
斯庫亞羅面前是臉色難得平和的混賬boss,身後是拽著他頭發的高杉桃:「……」
他幽幽說:「我182,他188。」
意思是擋不住188的Xanxus從182的他自己頭頂,看見身後185的高杉桃。
高杉桃悶聲悶氣:「算你會算數好了吧?別說話!擋我!」
她腦補著抽刀把Xanxus的羽毛掛飾嗖嗖嗖斬掉的一百種方式,藏在斯庫亞羅背後齜牙咧嘴。
偷偷探頭看到那張臉,就想起他此時很大概率在記憶裡翻找高杉桃十年前抱著他胳膊大喊「未婚夫~~」的經典影像,又縮了回來。
……不是她慫!!只是有點難以面對!!
…………雖然說一點不後悔當時看到十年前Xanxus的窘迫崩潰臉,但果然還是很難對著十年後的他理直氣壯那麼干啊!!
雖然她自己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但是在高杉桃的心裡,她一直是把十年前和十年後的Xanxus分開來看的。
或者說,她一直是把十年後的所有人,跟十年前的所有人分開來看的。
或許因為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最先認識的就是十年後的瓦利亞眾人,所以雖然他們沒什麼禮貌沒什麼素質每個人脾氣都會怪異總是喜歡在飯桌上鬥毆當然在她嚴詞拒絕之後就沒敢動食物,高杉桃還是很喜歡他們。
十年後的Xanxus在她眼裡實在沒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很讓人嫉妒地保持著完美身材,陪他的獅子老虎玩咬碎敵人頭骨的游戲。
除了看上去有點像不學無術的泰國皇室以外,其他沒什麼大問題。
但十年前的Xanxus確實是有點不拿電棍電兩下都難以解恨的惡劣,不管從穿衣品味、行事風格還是其他各方面來講,都不像是一個人。
高杉桃在面對十年前的Xanxus的時候一點也不會真心拿他當自己的婚約者來看待,所以肆無忌憚,想做什麼就直接做了,想抱著人家胳膊叫未婚夫就直接叫了。
這個問題,就像對著閨蜜撒嬌喊老公,跟對著暗戀對像撒嬌喊老公一樣,對於不同的人,她就是做不出同樣的事嘛!!
……這當然不是說Xanxus是她暗戀對像的意思。
總之,高杉桃嚴肅聲明,她一見到Xanxus就往斯庫亞羅身後躲這樣的行為,是非常正當的、合理的、有科學依據的。
貝爾往獄寺肩上一靠,用一種小流氓調戲好學生的語氣調戲這位知名不良少年:「怎麼樣啊,炸彈小子?嗚嘻嘻,十年後的世界有趣嗎?」
沒等獄寺回答,他湊得更近一些,陰森森說:「這可是,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啊。十年前的小子,現在總該認清這一點了吧?」
獄寺臉一黑,嘴張了張,又恨恨合上。
……他實在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十年後的這裡,確實才是高杉老師原本的世界。
「唔唔,難怪師傅一直沒有對ME們口吐惡語。」弗蘭搖搖晃晃走到六道骸身邊,跟庫洛姆揮手打招呼,「嗨,師姐。」
又悠悠說:「原來是因為,和瓦利亞暫時站在同一陣營啊?」
六道骸笑著用三叉戟扎進他的腦袋裡。
庫洛姆抬頭看一眼他們鬥毆,又很快垂下腦袋。
「這種話,不用說得太多,否則豈不是把十年前的世界跟十年後的世界說得好像能夠相提並論一樣?」六道骸曼聲說,「弗蘭,怎麼還是這麼幼稚?看來瓦利亞的生活並沒有教會你成熟啊。」
這種時候,越是安靜,越容易讓她忘記自己還有另一個選項。
等擊敗白蘭,一切自然會復原,難道還要回去陪那群國中生玩過家家嗎?當然是留在十年後的世界最好。
……唔,要是到時候能讓沢田綱吉出來勸她,效果應該會更好。
瓦利亞到了,戰鬥人員也就算來齊了,大家開始排兵布陣,根據對面的人馬來制定應對策略。
排著排著,發現對面的陣容上始終缺了一個人。
「他們的雷守呢?」斯庫亞羅用左手長劍的劍尖敲了敲那張簡陋的圖紙,「怎麼一直少了這個人,他從來沒露過面嗎?」
雖然毫無關系,但眾人還是忍不住用眼神去詢問那位虛假的雷守,假·六吊花之一的伽馬。
伽馬一直站在尤尼的斜後方,注意到大家的目光,輕輕搖頭。
即便在這種場合,他說話依然不緊不慢,只是聲音比平時更低沉:「……我從來沒有見過真·六吊花,即便之前在你們面前露臉的那幾位,也從沒在密魯菲奧雷出現過,不是那種平時潛伏在身邊的普通人搖身一變的故事。」
入江正一也是一樣的說辭:「白蘭大人把信息瞞得很好,之前高杉小姐帶回來的電腦裡也沒有這位雷之瑪雷指環持有者的具體情況,這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什麼樣的人,才會需要他瞞得這麼緊?當然會是個非常重要的角色。
雷守、雷守……?
實在是「白蘭的雷守」這個詞組讓人陌生,高杉桃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又反應了一會兒,終於回想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她扭頭問旁邊的六道骸:「你之前在他那臥底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過他跟復仇者監獄做的一個交易?」
六道骸做沉思狀:「好像是有過這麼回事?要把誰從裡邊撈出來……我以為是什麼人體實驗科學家,密魯菲奧雷內部做這種事的規模可不小。」
他說到這裡,微微笑了一下,高杉桃便很快反應過來「人體實驗」跟六道骸的關系,摸摸他的小臂當做安慰。
六道骸又陽光了少許,繼續道:「一開始,我的設計是和弗蘭他們裡應外合,借用這一次釋放的機會,誆騙復仇者監獄,假借這位的名義離開。……原本是這樣打算的。」
他的目光含義豐富地落在高杉桃臉上。
計劃被打破的原因可見一斑。
但罪魁禍首並沒反省,假裝不知道這跟影響尤尼預言有很大關系,點點頭,忽然像一串鞭炮稀裡嘩啦竄進人群裡,表示她知道白蘭的雷之守護者是誰。
「秘密線報。」她神秘地說,「是白蘭從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挖過來的他自己。」
眾人紛紛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這話聽上去簡直是在天方夜譚,且不說那些理論上的東西,難道他們還要同時對付兩個白蘭嗎?一個就更讓人發愁了!
高杉桃搖頭:「不是。抓過來之後,好像也是因為世界不允許同時存在兩個白蘭,所以那個東西變成了沒有思維也沒有內心的容器。」
「……這是人做得出來的事情嗎?」綱吉臉上憤怒和無語交織,「怎麼會有人,連對『自己』都能這樣冷酷呢?」
他實在想不到,怎麼會有人對自己都能下得去這樣狠的手,聽上去簡直沒有邏輯可循。
有的人自私,那是因為他只對自己好;有的人自私了也沒得到好結果,那是因為他愚蠢到不知道該怎麼對自己好。
但哪有人會對自己直接痛下殺手,抹消意志,拿來當容器啊??
「誒?不對?」他反應過來,「容器?是容納什麼的容器?」
高杉桃回想劇情:「沒記錯的話……火焰?只要在他身邊出現的火焰,不管是攻擊招式自帶,還是單純在戒指上點燃的火焰,全都會被吸走。吸到最後,每個人都會只剩一具空殼,所有火焰能量都會放進那個雷守體內,變成白蘭的能量池。」
「……原來是這樣。」裡包恩明白過來,「所以他要把這樣一個玩意兒從其他世界裡運過來?……還真是處心積慮,虧他能想得出來。」
她提供了這個情報,剩下的排兵布陣工作繼續交給彭格列眾人。
裡包恩也沒怎麼插手,轉頭過來,輕聲問她:「你的戒指打算怎麼辦?」
是的,戒指,高杉桃當然也需要一個戒指。
這其實也是根據目前情況能做出的最好打算。特制的戒指是引導火焰波動的工具,能夠將波動自然而然彙聚起來,從而集中點燃一簇火焰。
除非體質特殊,如彭格列二世和Xanxus,才能無需任何介質,直接在手掌中點燃火焰。
高杉桃雖然已經可以直接將火焰灌在洞爺湖上,但從那天的裂縫,她就意識到自己對夜之炎的掌握還不穩定。
如果能通過戒指或者匣兵器加以引導,說不定能更快學會穩定召喚寵物小海賊和神奇銀魂的辦法。
「還沒想好,回頭再說吧?」她聳了聳肩,「反正現在還早,沒關系。」
「確實。」裡包恩點頭。
別人都有關系,但唯獨她,就算點不燃火焰也沒有什麼關系,就算火焰用得還不熟練也沒什麼關系。
強者的特權總是如此。
按照計劃,戰鬥人員預計在東西南三道門附近埋伏,非戰鬥人員則要聚集起來,方便防御和保護。
雖然說大家都具備一些自保的手段,但生命是不能開玩笑的。
讓那群殺人不眨眼的真·六吊花和白蘭本人遇上落單的京子小春一平,痛下殺手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因此綱吉等人繼續參考那套已經泛黃的地圖,預備在周邊幾個游樂設施尋找方便防守的區域。
「既然要防守,那最好不要太開闊,不要讓目標太容易暴露。我看旋轉木馬附近不錯,跳樓機和轉轉椅都在周邊,實在不行還可以拿來當掩體。」獄寺說。
他想了想,拎起藍波,無視了小孩的掙扎和狂怒,向綱吉提議:「十代目,我個人覺得我可以和蠢牛一組,留下來保護非戰鬥人員。」
他會這樣說,讓綱吉很意外。
獄寺是個什麼樣的人,綱吉不能說手拿把掐,但也算得上非常熟悉。
他並不對性格加以褒貶,只是很清楚,如果是之前的獄寺同學,他肯定會更傾向於在前線戰鬥。
手刃敵人也好、為他這個十代目貢獻力量也罷,前線都是一個更加顯眼,更加重要的位置。
這才符合獄寺對左右手樸素的理念。
但現在,綱吉仔細思考他的提案,又覺得這無疑是非常周全、非常理智,讓人驚艷的一次建議。
獄寺還在說著:「……我和這只蠢牛都有相當的防御能力,在剩下幾個人裡面是出類拔萃的。」
他自己有SISTEMA C.A.I,攻防一體,方方面面沒有短板;而藍波則擁有名為雷之盾的彭格列匣子。
都盾了,怎麼看都是上好的防御手段。
「更何況,」獄寺補充,「我具備中遠程攻擊技能,可以策應到前方的戰鬥。而且在比較遠的位置,我的視野更開闊,也能顧全全局。」
「獄寺君。」綱吉用欽佩的目光看他,「你真的好厲害啊!」
不只是戰鬥眼光,更是心性,能夠如此迅速地在逆境中成長,確實非常厲害。
獄寺臉一紅:「謝、謝謝十代目的誇獎……!」
「就是啊獄寺,你突然變得好可靠哦?不行,我也不能輸啊!」
「你就乖乖當擊球手吧,棒球笨蛋!」
除了瓦利亞保持高冷形像,幾乎每個人都對獄寺這樣的安排表示了欣賞。
不對,除了瓦利亞,還有一個人一直沒說話。
「奇怪。」獄寺嘟囔,「怎麼沒見到老姐?」
裡包恩意味深長:「原來是想聽碧洋琪誇你?可以啊,我可以替她誇你兩句。」
「不、不是啦!裡包恩先生……」
高杉桃也幫腔:「就是啊裡包恩,你誇跟碧洋琪誇能一樣嗎?人家可是姐姐大人~~嘴上不熟其實很希望得到認可的姐姐大人~~」
既然說到這裡,不看看獄寺被他姐誇得臉色通紅,高杉桃是不會滿意的,當下四面搜索起來。
見聞色剛剛鋪開,她神情一動,剩下幾人只見她忽然冷下臉衝了出去。
想說要不要上去幫忙,又被裡包恩安撫住:「她能解決的事情,你們上去幫忙也沒用,她都不能解決,你們上去幫忙就更沒用了。」
他總結:「還不如趕緊確認每個人的位置,好好休息,保持警惕,准備應對有可能襲來的敵人。」
他說的也很有道理,況且碧洋琪剛剛還在這裡……整個並盛樂園裡也沒什麼沒有任何奇怪的聲音,高杉老師也去找她了,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才對。
幾個小孩被他勸下來,決定十分鐘後要是高杉老師還沒帶著碧洋琪回來,他們就分開去找,然後埋頭繼續自己手上的工作。
——嗯,怎麼說呢。
高杉桃看著眼前的場景。
要說危險吧,確實不危險,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吃驚。
「Hello?」她抬手,對面前三個人當中的兩個人打招呼,「百慕達和大三角?」
「他不叫大三角,他叫耶卡,是我的同伴。」
「噢噢,耶卡大三角。」
「……」百慕達哼了一聲,不跟她計較這麼多,「我知道你是為了找她而來。」
他並沒做出其他動作,但旁邊的虛空之中浮現一道黑霧,裡面碧洋琪的身影若隱若現。
「我可以把她交給你,但你應該也明白,我會這樣做,是因為我有話要跟你講。」他說。
高杉桃先用見聞色掃了一遍碧洋琪的身體狀況,確認她沒有受傷,只是昏睡過去,又扭頭看向百慕達。
很費解:「不是啊,這位老哥,你為什麼覺得我能被你威脅呢?是上一次揍得你還不夠疼嗎?」
百慕達抽了抽嘴角。
不過在繃帶的包裹下,沒人看得出來,只看得出繃帶輕微抖了抖。
高杉桃覺得有點手癢:「其實你該不會在下面對我做鬼臉吧?只是因為我看不見,所以就隨便亂來?我總覺得你能做得出這樣的事呢?」
而且這個復仇者監獄的設定,聽上去就像是那種最終篇章大boss之類的感覺吧?久聞其名但從沒真正交手,好像很公正但下手又不留情。
話說原作最後到底畫了什麼?還有其他人登場嗎?沒有的話難道大家都一起去共建和諧美好新黑手黨了嗎?
上學呢?不上學了嗎?你們幾個僅剩的學生都不上學的話,按照並盛這個新生兒出生率該不會十年後並盛中就已經關了吧……不、不可能的吧?她不可能失業吧?!委員長肯定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的啊!!
……怎麼說呢,感覺雲雀可能會去日本其他地方綁人來並盛住。
她顯然有點走神,百慕達把話題收回來:「我說了,我有話要對你講。」
「?」高杉桃挑眉,「我也說了,我沒有打算聽啊。」
她的橡膠手臂已經牢牢纏住碧洋琪的腰,百慕達和耶卡並沒過多阻攔,似乎像他們所說,把碧洋琪抓來只是為了讓她現身。
搞什麼啊?裝神秘。
高杉桃把人往自己懷裡一抓,一手托著後頸一手扣著膝彎,以公主抱的姿勢將碧洋琪打橫抱起,扭頭就要走。
剛走了兩步,百慕達的聲音淡淡從身後傳來:「……如果我說,我能幫助你掌握夜之炎呢?」
「那是獨屬於我們復仇者的火焰,你應該也十分清楚吧。」
第222章 結個善緣 擁有的時候不稀罕但徹底告別……
高杉桃抱著碧洋琪往懷裡塞了塞, 避免她掉下去,回頭問:「白白教我?不會吧?」
她沒動,因為心裡並不很著急。
百慕達和耶卡顯然看出她的態度, 一時陷入沉默。
不知道是因為覺得自己這種半脅迫半請求的方式很掉價,還是單純不習慣這麼做。
這兩人之間站位很有那麼點辦公室生存法則的味道, 雖然百慕達還不到耶卡一只手掌那麼大,但他的站位永遠更靠前,而且更顯眼。
這時停在耶卡的肩上, 存在感依然很強。
他沉吟許久, 突然下定決心一般說:「我們需要你,幫我們一個忙。」
這也是必然的,否則以復仇者監獄的作風,這兩人不可能突然大發善心慈悲為懷衝上來對高杉桃有教無類因材施教。
願意開口,那必然是有什麼事想讓她幫忙。
但是問題就在這裡,高杉桃皺眉想了半天, 想不出來她有什麼能幫上復仇者老大的。
她時代信息量不足, 而且並沒看過未來篇之後的內容,更何況現在這個未來篇也被她攪和得跟原作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
既然想不到, 干脆就直接問, 這是她的生存法則。
「是什麼?」她問,「有什麼是復仇者監獄都做不到的事情?黑手黨界規則的守護者,我沒記錯的話,不管是白蘭還是彭格列,想要你們放個犯人都得拿出條件來做交易吧?」
百慕達對她的捧殺不置一詞。
在高杉桃看來,他神情並不像是那種造作的偽裝,而是真的對復仇者監獄及其所占據的勢力和威懾並不看在眼裡。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要麼就是不諳世事, 要麼就是有更大的所圖。
而百慕達顯然是後者。
他從耶卡的肩頭飄下來,明明是一只跟裡包恩同樣款式的三頭身小嬰兒,卻比裡包恩和可樂尼洛等人更抽像——他漂浮在空中,甚至不需要列恩或者海鷗之類的外來助力,看上去完全跟牛頓掰起了手腕。
高杉桃不由贊嘆:「這就是夜之炎的力量嗎?好帥啊!我也想漂浮!!」
立刻開始虎視眈眈盯著百慕達胸前的透明奶嘴看。
是因為那個嗎?是因為那個一看就很寶物的寶物嗎?太明顯了所以挪不開眼啊可惡!透明的看上去材質就很厲害,還會發光!就像泥地裡格外與眾不同的玉佩滴血認親必然會有隨身空間一樣顯眼!
可想而知,這種能力得讓小太郎、路飛等人多麼羨慕……雖然說用處不是很大,但看上去就是很酷啊!
月步雖然也能在半空中停留,但還要一直用腳在空氣中踩來踩去,就是不如這樣輕飄飄的從容嘛。
大概是她眼裡的渴望太明顯,百慕達笑了一聲:「是,這也是夜之炎的力量——操縱空間,很神奇,不是嗎?事實上我也沒有想到我能獲得這樣的力量。」
那時候,點燃這枚奶嘴的,是強烈的求生欲?
不,是刻骨崩心的……恨。
他必須要復仇,單純地活是沒有意義的,活是為了要復仇!!
有朝一日,他必然會親手向那個男人……那個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混賬,復、仇!!
但這些回憶碎片在百慕達漫長的人生之中已經出現過很多次,有的甚至已經褪色,他有時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經歷過那些事情,畢竟一切看上去都那麼遙遠。
最後只剩下透明的復仇之火燃燒不殆。
他很快從其中抽身,鎮定地在頭腦中組織語言,試圖再次勸說高杉桃與自己合作達成目的。
為此,少許情報的透露也是必要的,只不過他得斟酌一下哪些是她能知道的,哪些是不可以說的……
「是誰在那裡?!」耶卡忽然質問。
百慕達並沒對此感到驚奇,高杉桃也沒有。
以她們兩個人的實力,早就意識到有人靠近,正在竊聽。
其實也不能叫竊聽。百慕達想,這兩人根本沒有要掩飾自己行蹤的意思,一個先來一個後到,就那麼大喇喇地走過來,往樹後面一站,也沒有要掩蓋自己行蹤的意思。
這時被問到,也沒打算裝傻,而是直接走了出來。
高杉桃回頭一看:「?」
任憑她怎麼想也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Xanxus和斯庫亞羅。
剛剛一早就感知到有兩個人一前一後過來,她想估計是綱吉和裡包恩、或者綱吉和獄寺之類的組合。
畢竟碧洋琪還沒有消息,肯定跟要過來看看。
她攤開手,直直往前伸,做出一個交警阻攔的姿勢。
「好了好了別往前走了就站在原地謝謝合作……斯庫亞羅會來我能理解,但是Xanxus大人您是有何貴干呢?怎麼會貴足踏賤地呢?」
Xanxus:「……」
斯庫亞羅:「……」
斯庫亞羅有點想笑:「怎麼突然不會說話了?」
高杉桃立刻瞪他一眼。
劍帝難得這麼順從地給嘴巴上拉鏈。
但有效時間只有三秒,三秒之後,他拉開拉鏈,自覺是在安慰她:「放寬心,你跟boss又不熟。」
Xanxus瞥他:「不熟?」
「不是嗎?」至少在斯庫亞羅看來是這樣,「她剛剛被接回瓦利亞那會兒,你們兩個人是有過那麼幾天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吧……」
但很快,隨著她開始出任務,待在莊園裡的時間少了,跟boss的交流也更少了。
況且這兩個人雖然很多觀點不合,但有一樣很相似——都不是非常熱愛跟人吵架的性格,總能精確把精力放在自己更重視的事上。
因此在斯庫亞羅看來,熟悉程度大概就像那種搬過來兩年左右的鄰居。
認識麼,也是認識的,路過的時候點點頭,也能說上兩句在哪兒上班、每天什麼時候出門、什麼時候回家的寒暄。
但要說再往下深入的交流,那是沒有的。
斯庫亞羅敢肯定,高杉桃跟boss的熟悉程度最多只是比她跟列維高上一點。
但有了十年前的記憶,就很不一樣了。
看到她一拳把人揍飛的瞬間,斯庫亞羅第二天開心得多吃了兩碗飯;看到她撲上去叫親愛的未婚夫,又笑得多吃了兩碗飯。
第二天起來看到boss的臉色,所有人噤如寒蟬,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唯恐被遷怒賜死。
…………然後集體多吃了兩碗飯。
據說那段時間瓦利亞後勤處一直憂心忡忡,以為幾個高級干部要通過把自己撐死來解散這支隊伍。
那樣他們不就失業了嗎!!
這種行為,斯庫亞羅相信,高杉桃是不會對十年後的Xanxus做的,因為放在十年前她擺明了就是逗人玩,放在十年後……就不好說了。
十年後未婚夫妻的關系是真真切切過了明路,人人都知道的,這種抱來抱去的事兒,干一次兩次還好說,干多了那就真說不清楚了。
所以她會尷尬,所以她會不好意思,所以她對著身邊這個混賬boss說話都說不利索。
——但這一切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斯庫亞羅聳聳肩,光明正大走上去,站在高杉桃身側,示意她把碧洋琪交過來。
他們兩人身高差不多,都比碧洋琪高大,站在那原地跟個充電樁子一樣,足夠讓昏睡的粉發女人靠著他。
「我是不太在乎你們要商量什麼事。」斯庫亞羅衝對面的復仇者揚了揚下巴,銀灰的瞳孔從高杉桃的角度看上去像無機質的玻璃,冰冷且沒有情緒,「只是我……瓦利亞需要你活著,就這樣。」
需要……
奇怪的說法。
高杉桃轉頭:「那麼Xanxus大人呢?」
她又問一次,抗拒的態度很明顯:「為何貴足踏賤地呢?要是閑著沒事你要不就回去睡覺吧反正綱吉他們肯定也不敢勞動您的大駕,肯定能一覺睡到天亮說不定直接把大決戰睡過去……」
十年後的Xanxus在眉宇之間比十年前平和很多。
「到底要不要加敬語,不如統一一下?」他抓了個毫不重要的點。
高杉桃作勢要拔劍:「給你點陽光就燦爛了是吧?」
Xanxus倒是並沒看她,而是盯著對面的百慕達和耶卡。
雖然打不打得過是兩說,但百慕達並不懷疑,只要他們兩人有任何不軌打算,這位手握彭格列頭號暗殺部隊十余年的資深黑手黨,會毫不猶豫開槍打斷兩人的脖頸。
「只是好奇。」他說,「你……」
目光收回來,在高杉桃身上掃視一圈,好像在評估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奇怪的地方。
最後發現根本數不過來,又放棄了。
「你這麼奇怪的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很好奇,所以過來聽聽。」
「來歷麼……」百慕達接過他的話頭,就像早就設想好那樣自然,「你身上具備使用夜之炎的能力,而夜之炎僅有我等復仇者可以使用,所以,自然 ,你是我們復仇者的一員啊。」
高杉桃的表情有點像吃壽司被芥末衝了鼻子端起大麥茶喝下去發現是濃縮檸檬汁趕緊吃一口紅絲絨蛋糕結果咬的是牛油火鍋底料辣得跳腳慌不擇路端起熱騰騰的米飯刨了一口。
總之,很懷疑百慕達此人的邏輯思維能力。
連斯庫亞羅都提不起勁來生氣:「這種事,難道是你們嘴上說兩句就算數?看她夠厲害就想把人騙走?別這麼天真,百慕達。」
他沒說的是,按高杉桃的脾氣,就算她真跟復仇者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系,沒有交情就是沒有交情。
不管來的是她親媽親爸親哥親姐親弟親妹,該動手的時候,她不是會手下留情的那種人。
……唔,從這個點來看,也跟混賬boss很像呢。
百慕達見他們連一丁點動搖都沒有,心知這個方向走錯,轉而開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其實沒有必要懷疑我的來意,尤其是你、你們。」
他目光著重落在Xanxus身上。
男人抬眉,神情並沒多少波動:「有什麼廢話要說?垃圾。」
耶卡當即就是一個要出擊的架勢,手裡鎖鏈都捏得嘩啦啦作響,斯庫亞羅也反應神速,擋在自家老大面前。
「好了,耶卡君,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是合作,不是殺戮。」百慕達淡淡說,「Xanxus君,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向來以高杉小姐的未婚夫自居,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說的對嗎?」
高杉桃:「……」
斯庫亞羅:「……」
白發劍帝表情糾結。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但你也不能說這麼直白啊?!我們老大不要臉的啊??雖然他確實不要臉,也確實可以不要臉,但不能由你來決定他要不要臉!!
於是劍尖又一抖一抖,有點蓄勢待發的味道。
看Xanxus不語,百慕達繼續道:「——九代目為什麼會為你擬定這樣一份婚約,緣由你自己很清楚,要先下手為強,阻攔你通過聯姻在黑手黨界攫取更大勢力、對彭格列十代目的治理造成威脅。」
Xanxus還是不說話。
這些陳詞濫調,他從第一天被人送女人到床上的時候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只是不屑為了這樣下三濫的理由動手,才讓人誤以為這種招數對他能夠奏效。
實際上就算要爭,要搶,他也不可能用這樣的手段。
九代目那個死老頭,該死歸該死,人還是聰明的,也對此心知肚明——至於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又為什麼還是這樣做了,當然是因為世界上還有很多他們倆管不到的蠢人。
從龍之功,難道是龍在得到嗎?
當然是那些依附其上的螻蟻始終做著春秋大夢,妄圖一步登天而已。
所以送一個人來占住這個位置,是誰都可以……
在這之前,Xanxus是這樣認為的。
「原來不是誰都可以?」他挑眉,手中不自覺開始轉動他的寶貝手槍,「她有什麼特別之處?」
「嗯?」高杉桃扭頭,「這話就說得不對了Xanxus同學,我不管怎麼看都很特別吧?從頭到腳從前到後都非常極其與眾不同,有自己的style,是很時髦很獨特的風格哦?」
百慕達和Xanxus一起忽略了她自尊心強烈的發言。
「你所得知的她的背景,都是虛假的——」百慕達抬手,阻止斯庫亞羅的打斷,「包括你們背著九代目做的調查,得到的也都是我們捏造出來的內容。」
斯庫亞羅的臉色慢慢冷下來。
他一開始並不將這些話當一回事,但如果這件事已經重要到要讓復仇者出手掩蓋她的出身,那麼,她究竟是……?
百慕達目光往旁邊平移,落在高杉桃臉上。
「——曾經,有一行人找上門來,使用復仇者監獄裡那些無親無故、無期徒刑的罪犯,進行了一次人體實驗。」
「而高杉小姐,正是那一批人體實驗之後的幸存者。」
晴天霹靂一般的話語,砸落在不遠處彩色卡通垃圾桶後蹲著的兩個人。
綱吉和獄寺,不出高杉桃所料,擔心地跟了過來。
但,人體實驗,這是什麼意思?罪犯……又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才會夜之炎?」高杉桃恍然大悟,「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個罪犯能學會你們復仇者的東西……」
「也是實驗的成果之一。」百慕達表示,「清除記憶是最後一步,而承受夜之炎是其中一項指標。」
但使用夜之炎,可不算在其中。
高杉桃為什麼能使用這項能力,百慕達也很費解。
只能解釋為人體實驗後能力的異變,至少她確實跟夜之炎有過聯系,不算天方夜譚。
「選用你作為Xanxus的未婚妻,意味著將一個不算把柄的把柄交到復仇者手裡。」百慕達平鋪直敘,「這也是九代目的另一個考量——為彭格列和復仇者建立一個較為正向的聯系。」
斯庫亞羅已經眉頭緊皺,沒提人體實驗,只對這件事疑惑道:「九代目怎麼會相信……如果你們突然想要把她押回去,難道不是可以直接變卦嗎?」
「我的未婚妻,當然需要公開露面,他們哪怕要暗殺,也要掂量清楚自己的立場。」Xanxus一語道破,「規則的守護者,怎麼可能破壞規則?那樣他們就沒有任何價值,連渣滓都不算。」
百慕達聳肩:「或許吧?總之,在九代目看來,一舉多得。他遏制了慫恿Xanxus君上位眾人的野心,也為彭格列和復仇者結了善緣;我們其實無可無不可,不過九代目的拜托,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答應也無妨。」
「對囚犯本人來說……」
他笑了兩聲:「當然是從監獄裡出來,更好了吧?」
斯庫亞羅不喜歡他談論這件事的口吻,好像高杉桃的性命和自由在他看來沒有任何意義,毫不重要,只是她現在強得超出復仇者的想像,所以又變了副面孔來搭訕。
很巧,獄寺也是這樣想。
他眼睛都有點充血了,要不是綱吉在旁邊死死按住他,估計立刻就能衝上去決一死戰。
沒有人能接受別人這樣侮辱自己尊敬的人。
對獄寺這樣注重尊嚴與榮譽的少男來說,更是這樣。
「十代目!我——」
「冷靜!獄寺君!」
綱吉的聲音比以往要冷,成功讓獄寺安靜下來:「我也很想要走出去,但復仇者有多強,我們都知道,白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追上來,我們兩個人,不可以有任何閃失!否則才是真正辜負了高杉老師的教導!!」
話說得很清楚,握著獄寺手腕的手卻有些輕顫。
囚犯、試驗品……比之骸也相去不遠……
但高杉老師,為什麼還是能那麼溫柔、那麼快樂地面對這個世界呢?
綱吉咬緊牙關,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高杉桃對以上眾人精彩紛呈的種種想法一無所知。
她也一點沒覺得自己有多麼可憐,這麼說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但是她同樣很清楚,這是因為自己沒經歷過實驗改造的真實過程。
否則還用其他人說?第一個衝上去端掉那些所謂神秘組織的就是她。
綱吉拿她跟骸對比,那確實也不能這麼比,換做她是骸哥那種經歷,真正在心理年齡都沒到義務教育規範的時候接受高強度人體實驗,高杉桃不敢說自己就一定不會做出屠殺級別的事來。
正因為沒有親身經歷過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體實驗,她才能抽身事外,在這兒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問題,當然也只有一個。
…………為什麼偏偏我在哪都是個實驗體啊???
人設太重疊的話難道不會讓人感覺到審美疲勞嗎喂!!想點新鮮的啊!!大魚大肉吃多了來點素食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就不能是個普普通通工薪家庭的普通女兒嗎?!
每天過著很普通的日子上著普通的學打著普通的架,因為被發現力氣異於常人所以小學加入體育部,成為十項全能運動王,接著誤食特級咒物被迫入學某宗教學校……哦好像這個人設也跟別人重疊了。
要說起來,每個世界的身份聽上去都很合理,但有時候看的作品太多,就是容易想像力過於豐富,產生這樣那樣的聯想。
高杉桃不由得開始懷疑,難道說她的真實身份其實就是個實驗體?從上上上輩子開始?
但也不對啊,她很清楚自己是個女大學生啊?是個准備考公結果莫名其妙出現意外穿越的女大學生啊?!是擁有的時候不稀罕但徹底告別後會超級懷念的身份啊??
假如說她真的是個實驗體,那高杉桃不認為她心裡那種因為從小接受的教育,而生長出來的性格和本能會如此根深蒂固,追隨她三個世界都不動搖。
說起這個被她借用的軀殼啊……
她依稀回想起在銀魂世界剛剛開始的時候,那會兒系統還是個活物,還能跟她你來我往兩句。
聊天時說起軀殼,系統表示這玩意兒每個世界都要靠它們自己找,找不到合適的就要用能量去捏,或者在現有基礎上修修補補。
系統是有它們的目的在的,要維持她的能力和系統運轉,就不能在軀殼上浪費太多能量。
所以通常來講,會盡可能在原本世界裡找到最符合它們要求、無須再多加調整、也就是能量需要最低的那一個。
它們的要求,又是什麼呢?
按高杉桃現在的理解,她能想到最基礎的一項就是系統需要給軀殼安裝所有的系統功能,並且植入積攢了多個世界的,屬於她本人的靈魂。
高杉桃掐指一算。
你別說,還真別說,還真是這些飽經滄桑的實驗體最合適。
首先,實驗體的生存環境惡劣,卻還是能熬到讓系統發現的年齡,說明生命力天然就很旺盛;
其次,人體改造後身體素質是非人強度,承受她強大的靈魂力量也不至於肉/體崩壞。
可是哪有這麼湊巧?每次都能輪得到她的系統碰上這麼合適的載體?
銀魂世界的事,她後來聽晉助說過,好像是一伙天人聽信了什麼奇怪科學家的反人類計劃。
人體實驗嘛,上哪兒都差不多,什麼永葆青春力量無限之類的東西。
海賊世界就更簡單了,希望之星計劃本來就是為了研究出能夠共存多個惡魔果實能力的軀體,強度都是直接拉滿的。
至於現在……
她抬頭看向不遠處還沒走的百慕達和耶卡。
「……我有一個問題。」她說。
百慕達態度還是很好的:「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群跟你們合作人體實驗的家伙,既然能建立合作關系,用你們的犯人和場地,肯定也給了你們一些好處吧?是什麼?」
百慕達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說:「……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他合作的誠意是有的,剛剛說知無不言,也不是在開玩笑,但要回答這個問題,就涉及到他、乃至所有復仇者的核心身份了。
他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搖頭。
「這件事,除非你答應跟我的合作,否則我是不能告訴你的。」
高杉桃趕緊:「哦好那我答應。」
百慕達:「……」
耶卡:「……」
斯庫亞羅:「……」
唯有Xanxus從後方發出爽朗的笑聲。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很想跟他說30多歲的人就不要在那笑得爽朗了。
但一想又覺得不對,30多歲的人怎麼就不能笑得爽朗呢?她還是思想太狹隘了!
所以裝作沒聽到,盯著百慕達的……臉上的繃帶,看了一會兒,試圖傳遞自己的誠意。
很誠懇說:「我答應你,沒問題,所以你能告訴我了嗎?」
百慕達:「…………」
他還沒說合作內容是什麼呢,就這麼輕松地答應了?
雖然有些失禮,但百慕達在這一瞬間,十分懷疑自己來找高杉桃是否是一個好主意了。
她真的能做到,他希望的事嗎?
第223章 健身大熱潮 「那麼,你應該不用跟他們……
白蘭亦有成為最糟糕領導的潛質。
因為這廝來到並盛樂園第一件事, 就是不知道從哪捏了根話筒開始發表演說:「咘咘——諸位——並盛樂園的諸位——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們——」
「好消息是,先遣隊只有一個人;壞消息是——」
他美滋滋在半空比劃一個圓:「壞消息是,之前我是不是有說過?S級的真·六吊花手下, 每個人都有100名A級的部下哦~~~」
並盛樂園裡看不見他的人,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估計是用了雷系匣兵器強行恢復樂園內的電路。
「A級……」獄寺手一指,「那不就全是這個大叔的水平嗎?!600個人 ?!」
伽馬臉立刻就黑了:「什麼大叔!死小鬼,老老實實叫前輩——」
兩名能管住人的大空無暇旁顧, 原本尤尼已經跟非戰鬥人員往旋轉木馬那邊走了, 這時又趕緊回來。
「綱吉君,目前來看,我們的戰略還是只能保持原狀。」尤尼語氣很堅定,「三個方向的人手布置已經把一切都考慮進去,我們不用因為白蘭的言論自亂陣腳。」
她補充:「從我們傳送過來到現在,過去不足10個小時, 就算那六百人同時上飛機起飛, 這時候也還沒有到日本。我們只需要在那之前打倒白蘭——」
出乎她意料的,綱吉看上去很冷靜, 似乎在接受了自己必須打倒白蘭這件事之後, 就立刻心無旁騖:「我明白,尤尼,你也一定要小心。」
有高杉老師和裡包恩守在她身邊,應該不至於有什麼難以應付的危險。
人手按照他們最初的設計,四散開到各自指定的位置,預備防御對面即將襲來的進攻。
沒人會以為白蘭是個公平公正的對手,他說是一個人先遣,萬一派來一百人呢?
——沒想到還真是一個人。
說是人, 其實也不算,它看上去更像一個半透明的綠色靈體,形狀類似人形,面孔則是白蘭的臉龐。
突然,像一道閃電那樣出現在並盛樂園的正中,距離旋轉木馬不到五百米的位置。
行走之間,渾身釋放強烈的炎壓與綠色觸手,觸及到小春釋放出來的雨屬性匣兵器——一只藍色火焰書包後,立刻開始吸取匣兵器乃至她本人的火焰。
高杉桃見勢不妙,立刻揮刀去斬,竟然也斬不斷那只觸手。
「觸手是無形的。」裡包恩守在尤尼身邊,因為ghost意料之外的出現,聲音很冷,「本質上就不是能夠被『斬』開的東西。」
吸匣兵器都算好的,摘下戒指,停止供應火焰,自然就會讓觸手失去作用。
隔壁路斯利亞直接被纏在腰上開吸,雖然說他同時也發出一些奇妙的「呃呃啊啊就是這樣再繼續」之類的怪聲,但再吸下去只會讓他變成一具干癟的木乃伊。
既然能傳輸火焰,那就不是絕對無法觸及的東西吧?
火焰碰上觸手,也不會直接穿過才對吧?
高杉桃心中快速閃過幾個念頭,也來不及多想,讓獄寺和藍波守好旋轉木馬,扭頭就往路斯利亞身邊跑去。
瓦利亞沒有去任何一個門口,而是松散地分布在旋轉木馬附近。
按他們的說法,他們也不是為了響應十代目號召來的,主要是不想讓尤尼落進白蘭的手裡。
「路斯姐——我來也——」
高杉桃從旁邊視野死角飛奔過來,沒握刀,而是直接朝快沒力氣說話的路斯利亞伸手探來。
這一招,必須是死氣火焰,又不是死氣火焰,甚至勝似死氣火焰!!
抱歉了Xanxus,就算你看了不爽,這一招我也用定了!!
她輕咳一聲,發聲位置往下調,低沉、柔和,共振強烈:「——死氣的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透明但泛著彩光的冰晶從她手中蔓延,很快將觸手凍住。
有了形狀就好說了,再次揮刀,輕松斬斷下來。
高杉桃頂著Xanxus意義不明但感情強烈的注視,留下一句「小心不要被擊中!」就扭頭跑路了。
……綱吉,等你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被開除出瓦利亞了,到那時候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啊啊!!至少一定要給我發n+1大禮包哇!!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野外,一架裝載了飛行推進器的白色越野車堪堪落地。
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白蘭站起身,稍稍整理著裝,准備出發。
在那之前,先讓他品嘗屬於自己的開胃前菜吧?
狐狸眼微彎,他連手指都沒有動,只是在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就感應到作為他分/身的ghost吸取了多少火焰。
唔,比想像中少啊?
考慮到綱吉君他們為了催動傳送儀消耗掉的部分,也不是不能接受。
白蘭邁出一步。
又忽然頓住。
吸取自己分/身的能量,是不需要任何咒語、招數和消耗的。
按理說,只要他想,就能立刻做到,就像一個健全而富有活力的普通人想要抬起右手食指那樣簡單。
但他卻什麼都沒有感應到。
體內的火焰沒有變化,連ghost也、ghost竟然也……
ghost,吸足了全場火焰與能量的ghost——竟然,消失了?!
*
十五分鐘前。
百慕達被高杉桃一口答應弄得措手不及,默了片刻,問她:「你就不問問我要你幫什麼忙?」
剛剛看上去還挺警惕,怎麼突然又變成另一個人一樣?
「因為不管你們的要求是什麼,我的條件都很簡單。」高杉桃說,「一,教我掌握夜之炎;二,把白蘭那個同素異形體收回去。」
「……還懂點化學知識?」
「略懂略懂~」
百慕達沉吟片刻:「復仇者,確實有這個權限,也有這個能力。」
ghost作為白蘭在其他平行世界的分/身,被他強行帶到這裡後,因為失去理智和思維能力,又兼具強大的火焰,而造成了黑手黨界很大的傷亡,被復仇者監獄抓住關押起來。
又基於白蘭的讓渡條件,在前不久得到釋放。
照理說這樣出爾反爾,明明答應了對方釋放犯人卻又收回,是很損傷信譽的,但百慕達幾乎沒有思考這件事,只是問她:「我這裡沒有問題。你確定只有這樣的條件而已嗎?」
高杉桃也從善如流地思考了半天。
沒有敷衍,很認真地在思考,確實也想不出來有什麼想要的了。
百慕達也不再多問,想了想,對她說:「ghost同樣可以瞬移,我動手需要至少一秒的時間,讓他固定在原地。」
高杉桃也沒問為什麼,表現儼然一個最佳員工:「可以。」
——當然可以。
綱吉來其實也可以,但他要留著力氣對付白蘭,所以高杉桃干脆開了一個新角色。
【宿主ソ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沢田綱吉——CV:國分優裡香
熟練度:1/100(水平和數學考試分數一致呢)
進化度:☆(今天穿的是藍色草莓圖案嗎?)
環境匹配度:100/100(這和在《一拳○人》裡開啟琦○老師有什麼區別)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50(裡包恩!裡包恩來救一下啊裡包恩!!)】
熟悉的界面,陌生的能力。
死氣火焰凍結的手感跟庫贊的能力很相似,但更奇怪。
因為凍結火焰跟凍結水汽,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ghost渾身被凍透,速度很快,這個Xanxus很熟,他連看都不想往這裡看一眼,轉頭對著桔梗操縱的棘龍砰砰開槍。
那火力,一個人堪比一座移動炮台。
連他的天空嵐獅虎都不敢惹他,貝斯塔夾著尾巴小心翼翼跑去不遠處,一巴掌拍死一頭棘龍。
有Choice中的精彩表現在前,石榴和雛菊被提前清除,ghost也被復仇者監獄以沒人反應過來的速度收回。
白蘭本人之外,真·六吊花只剩下鈴蘭、桔梗,和半個腦袋還是石頭的狼毒。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中,事先做好的安排完全派上了用場,旋轉木馬陣地周圍,獄寺和藍波為防守核心的陣容意外地運行順暢。
大概因為這兩人誰都不想被對方瞧不起,藍波也就算了,獄寺……要是表現還不如他最看不上的五歲小牛,估計都不用等到回十年前,一會兒扭頭就找一片樹葉把自己撞死了。
高杉桃則在靜候六百人大軍的時刻,抽空關注自己的任務進度條。
進度條大漲,比某些時候的美股和黃金漲得還要瘋,就像對她取得突破的褒獎一樣,一舉衝破80%大關,來到86.57%的位置。
意料之中。她有夜之炎了嘛,既然能點燃火焰,說明她的覺悟可能也夠格了?所以被這個世界的進度條認可了?
但,不管怎麼說,直覺也好,細枝末節處切實的微妙也罷,高杉桃總覺得這一次的家教世界有點……怪怪的。
按照系統之前的說法,決定這「最強」進度條的核心是「是否做出符合本作價值觀的行為」。
所謂「符合價值觀的行為」,往往是寬泛的,抽像的,包羅萬像的。
而不是囿於一個非常具體的行為——比如,強化對夜之炎的掌握。
還是說,系統的目標有了變化……?
在這之前,高杉桃基本算是忽略了系統這玩意兒的存在感,自從銀魂世界被她騙過一次之後,就非常之虛弱羞澀,完全變成了人機,很少有能回答問題的時候。
百慕達跟她合作,是有自己的打算,那系統讓她做任務,難道只是為了做慈善嗎?應該也有什麼目標之類的東西吧。
……是什麼來著?之前有講過嗎?
高杉桃有點忘了,但她相信這世界上不會有什麼系統是為了讓人成為最強而誕生的,聽上去毫無可以深挖的內容,只是純粹的一個金手指。
假如她還是那個准備考公的大學生,那麼來一個【不上岸就倒霉】、【背書1000字獎勵500塊】這樣的系統,她會覺得可能對方是真的沒什麼目的。
因為那時候她有自己的目標,方向明確,系統幫她實現願望,提供助力,聽上去很合理。
但是都大費周章把她弄到二次元來了,還要費心費力耗費能量,給她挑選一個合適的軀殼,難道只是因為想養成一個無敵強者嗎?太奇怪了吧?要體驗養成快樂的話干嘛還把她托管給機器人啊?
嗯?這麼一想,難道系統和那些實驗組織是一伙的?畢竟哪有那麼湊巧,系統需要的完美軀殼,偏偏每個世界都有這樣一個原作裡從沒出現過的神秘組織在搞人體實驗……
這樣想也不太對。都能勾結了,還擔心什麼軀殼的供應啊?
啊,不好。
她表情還在放空,反手已經一劍戳刺出去,幫貝爾解決背後試圖偷襲的狼毒:「睜開眼睛打架好嗎王子大人——哦你睜開了也看不見啊。」
「嗚嘻嘻,白痴,王子是知道你會動手才不看的。」
他說完,又回頭去教訓同樣能識破幻術的弗蘭:「你是故意的吧?等著把前輩害死了自己就可以升職上位了?可惡的臭青蛙——」
弗蘭喊冤,繞著旋轉木馬逃竄:「沒有的事——ME以為那家伙的腦袋還是石頭嘛——」
高杉桃沒關心他們的每日一殺,扭頭回旋轉木馬上找了個馬車坐下。
不、不對,她總覺得系統和「神秘組織」的畫風不同。
這些組織不管是不是有人統一管理,不管身在何處,顯然都是要打造一具金剛不壞的超強身體。
但系統……
對系統來說——高杉桃經過這將近三個世界的任務,初步推斷——找到軀殼只是非常基礎的第一步而已。
真正的困難是在那之後,怎麼完成任務,進入下一個世界——進入下一個世界,再之後呢?
如果完成進度條是每一個小世界的支線任務,那麼不出意外,應該還有一個串聯起這些支線的主線任務才對吧?
她這個人,大多時候不會主動去思考這些並沒放在眼前的問題,但只要去想了,就很容易抓出疑點,從頭順到尾。
此刻,高杉桃將屬於系統的標志性藍色光屏點開,又收回,點開,又收回。
心緒不寧。
系統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帶著她穿梭幾個世界?給她提供最強力的身體,送上最適合她的異能力,把她培養成一個宇宙無敵大殺器——又是為了什麼?
高杉桃並沒有多麼不安,雖然這一切前奏聽上去都很像是要抹消人格後制造宇宙慘案的前搖,但她有自信,這些能力是她才能使用的,每一個進化度、每一點熟練度、每一寸聲音和情感的匹配,都是她自己磨合出來的。
同樣是繼承滿級賬號,新手和熟手還有區別呢。
更何況,如果要卸磨殺驢,系統就不該找她這樣的驢……不對。
她才不是驢啦!
高杉桃在這思考,周圍其他人也沒閑著。
六道骸之前原本在前面應付狼毒,實時解除他的幻覺影響,因為高杉桃反手一刀把他干得失去意識,所以忙裡偷閑,回頭過來檢查庫洛姆和尤尼的狀態。
正好撞見她走神,心裡揣測起來。
他猜想,高杉桃應該是在為這一切結束之後的事情陷入思考。
畢竟如果一切失敗,那沒的說,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如果一切順利,擊敗白蘭,那麼按照入江正一的說法,十年前的彭格列家族會回到十年後,十年後的彭格列家族則會從圓形裝置裡被放回來了。
一切都會回到原位,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
但是她呢?
六道骸忍不住要想,高杉桃看上去就跟「屬於她的位置」這種詞完全無緣。
一個位置就像一個稱號,一張名片,是固定的,是具有強烈從屬關系的,能夠將一個人的心情、思維、性格和愛好重塑。
就像沢田綱吉,就算每個人都相信他內心最深處的那顆靈魂沒有變,但從國中生坐到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上,光是那把椅子就足夠改變他了。
六道骸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在其位謀其事,他從來信奉這個。
就像在彭格列霧之守護者這個位置上坐久了,他也知道彭格列覆滅給他帶來的好處不多。
憎恨黑手黨的同時也要維護自己的利益,更何況他看這些人也不算特別不順眼。
每個人都是如此,生活在屬於自己的社會關系之中,產生欲望,並被欲望驅使著行動。
六道骸從小早熟,多年的人體實驗經歷使得他過分洞悉人類的欲望,不管是對金錢、長壽、外貌還是情感。
但高杉桃,她始終是個例外的存在,像一個跳脫的點,一枚不和諧音,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地做著她想做的事。
攪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好戲,一點抱歉的意思也沒有,一點代價也不用付出,就這麼拍拍手,抽身要離開——
這怎麼可能呢?
他走近些,看上去像是在前線撐太久,身體又沒好全,嘴唇都開始發干。
高杉桃一看他臉色就皺眉,抬手甩了兩個【秘技·治愈·不二周助之白鯨球】過去。
「我沒事,不用浪費力量在我身上。」六道骸抬手攔她,沒攔住,只好任由她幫忙療傷。
「真的沒事嗎?」京子微皺著眉,還是有點怕他,但已經能如常表達自己的擔憂,「六道先生,不用硬撐也沒關系,因為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相信大家都能幫上忙的!」
六道骸點頭,很認同的樣子:「是呢,我也這麼相信。」
一旁警惕看著森林深處庫洛姆聞言,忍不住回頭。
紫葡萄一般的眼睛,流露幾分淺淺的茫然。
……骸大人,什麼時候開始相信這個了?
但骸大人既然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庫洛姆只好當什麼都沒看見,又轉過頭去,努力維持自己的幻術結界,迷惑那些試圖找到尤尼的敵人們。
「你有想過,這一切結束之後要做什麼嗎?」他低聲問,「畢竟現在看起來已經快了。」
高杉桃「唔」了一聲:「我不確定你會不會想聽……」
「沒關系。」
「那我說咯?」她就直接說了,「我打算去復仇者監獄看看。」
「……確實是個,在我意料之外的答案。」六道骸挑眉。
要說驚訝,肯定是有的,不滿麼,也有一些。
但遷怒,就實在不至於了。
他看高杉桃的神情,意識到這是她已經做了決定的事,便不再往下追問,轉而問起另一件事。
或者說,另一件,他真正關心的事。
「要跟復仇者監獄打交道,其實有些交情在,總好過完全陌生,對吧?」
這是當然的吧?高杉桃點頭。
六道骸狀似無意,笑得很溫柔,問:「那麼,你應該不用跟他們回到十年前去吧?」
不出意外地彙聚了不少目光,包括不限於之前就被激怒過一次的某人。
六道骸鎮定自若。
咬字不如平時那麼干淨,聽上去很溫吞,沒什麼殺傷力:「畢竟阿桃你本來就是十年後的人嘛,不是嗎?」
*
江戶城,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
「最近健身房為什麼漲價了?人也太多了——想進去跑個步竟然都沒地方落腳!」
「哎喲,您還沒聽說嗎?警署的諸位最近晨練比以往更勤了!公主大人也說,要鍛煉江戶住民的體魄,還把她哥哥、原將軍推出來當形像大使呢!」
「連歌舞伎町那樣的地方都跟著動起來了!四天王、現在應該是三天王,每個手底下都派了小隊出來,據說之後還要辦運動會,爭霸呢!」
「運動爭霸總好過打架鬥毆爭霸吧?之前那些事,我可是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所謂亞馬遜河流域的蝴蝶振翅,就可能引發德克薩斯州一場龍卷風,江戶人恐怕怎麼也想不出來,世界夾縫某個空間裡幾句語焉不詳的話,就能直接導致江戶城內健身房生意水高船漲,連會員費都漲價了。
正在這件事被越來越多人察覺到的同時,江戶某健身房中。
光看陳設就知道這裡的會員費不會便宜到哪去,干淨整潔設施齊全甚至提供會員減脂自助餐的大平層內,卻只有零星幾位客人。
來島又子在做下肢訓練,河上萬齊戴著耳機跑步,武市變平太坐在飄窗下,觀賞神樂看漫畫的英姿。
「你們家那個眼鏡仔呢?」
「去真選組——哦,警署——打工去了。」
銀時氣喘吁吁放下杠鈴,兩手十指來回展開收攏,恢復知覺之後才去拿水壺:「大少爺有何貴干?居然還破費請我來這麼豪華的健身房。」
高杉晉助盤腿坐在瑜伽墊上,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懶得理人:「本來想叫上假發的,但他跟大嗓門出門了,只好……」
「是是是!我就是那個第二選項是吧?!本來應該選B的時候發現圓珠筆要沒墨了所以隨便選了個D是嗎?!這樣亂來是不得分的啊高杉同學!!」
他喘了口氣,隨手抓了條干淨的毛巾,擦掉胸膛上不斷往下滑的汗水:「所以,你到底有什麼要說的?而且你來健身房也不鍛煉嗎?」
「是因為聽說你們最近流行健身,所以才約在這裡。」
「……」銀時難得語塞,「那不是因為……」
因為要時刻准備,萬一那家伙忽然掌握了什麼任意門大法,能夠夜襲萬事屋把他捉走,難道要「kya——」這樣毫無男子氣概地尖叫然後頭腦混亂地跟出去嗎?
……話說任意門大法這種絕招能不能開班授課呢?聽上去太酷了阿銀這種二十多歲的大叔也很想掌握啊……
能用得上的就只有這把劍,銀時希望無論她是因為什麼理由、在什麼環境下把他抓過去,他都能幫得上忙。
高杉點點頭,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繼續假寐。
「什麼意思啊你。」天然卷男子很不滿意,「剛剛是無語地看了我一眼吧?是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吧?是鄙視地看了我一眼吧?!!」
不如說,隱形競爭對手跟他做完全不同的行為,讓他總有種「可惡我該不會想錯了吧」的恐慌。
「無所謂啊。」高杉晉助轉了個身,把背朝向他們,「我又不是那種,吃軟飯都不肯彎腰的家伙。」
銀時:「……」
銀時:「…………」
「誰不肯彎腰、不對,誰吃軟飯……哦我真的在吃還吃得很香,不是——你看不起誰呢!!高杉公主!!」
高杉晉助已然對這外號脫敏:「誰應就說誰。」
神樂盤腿坐在健身房的窗台上看漫畫,根本懶得參與大叔吵架。
下周的JUMP什麼時候出啊?這個什麼什麼Choice到底會開戰嗎?桃子到底能不能騎上她心心念念的摩托啊……可惡會飛的會冒火的摩托真的好酷!!
神樂心算自己的零花錢夠不夠找源外老爹做個仿制版,得出「按她在萬事屋的收入不如等下輩子」的結論,正想去給銀時一拳,天邊轟鳴突然一聲。
討厭的家伙,終於讓她等到了。
嗚呼呼,不枉她今天聽說阿銀要見同學就跟上來,果然!!
「神威——跟我打一架——!!」
該死的哥哥自從之前贏過虛之後就開始玩失蹤阿魯!一問起來就說在宇宙裡,宇宙到底有什麼?!根本就是不想跟她干架,太討厭了阿魯!!
神威笑眯眯招架她的拳腳,他這個妹妹就是這樣,不到生死關頭,出拳總是軟綿綿。
就這樣還想讓他陪練?想想得了。
三兩步把神樂晃倒,他輕巧躍進房間。
「嗨~晉助~你讓我幫忙查的東西有消息了哦~」
銀時就相當驚訝地看見那個懶得動彈一下的臨時政府特聘顧問從瑜伽墊上立刻站起來,走向神威。
「怎麼說?」
「跟你設想的差不多呢~」神威從懷裡摸出一份塑封文件,「話說為什麼能猜得那麼准?是因為晉助你格外聰明嗎?我看著也不像啊?」
張口就是惡語,神威還是一臉乍一看很討人喜歡的甜笑:「還是說,其實是因為整天整天都在思考她的事,所以才能猜中?」
「與你無關。」高杉晉助拿了東西,翻臉不認人,「你可以走了。或者跟你妹妹打一架再走?」
阿伏兔也制不住神樂,小姑娘張牙舞爪撲過來,神威這下只能用心應付。
高杉得了空,冷著臉帶著文件回到瑜伽墊上。
……如果真正跟他的設想一致,那麼距離她回來的日子,應該也不遠了吧?
第224章 滾筒洗衣機 真実ゾゆコパチシコ……
提前控制住ghost的確是相當不錯的一招棋。
白蘭本身就是個大開大合的性格, 長著一張精致的臉,但攻擊招式卻很狂放,每次進攻必然要消耗大量的火焰。
而這次沒有ghost給他提供源源不絕的火力, 彭格列眾人也沒有因為先一步被耗空而退出戰場。
守護者們應付他僅剩的幾個六吊花足矣,讓兩個首領能放心大膽在雲霄飛車周圍對轟。
高杉桃站在一旁, 雖然依然是觀眾席,但心情跟指環戰鬥戰的時候已經截然不同。
那時候她不出手,是因為比賽的規則不讓他插手, 切爾貝羅輕易就會判出勝負。
現在不插手, 是因為她充分相信綱吉有贏的能力,而且也不再執著於一定要自己親手去打敗。
還有一點……
「從這個角度看的話,會更清楚吧?」她自言自語,「男主角什麼的。」
Xanxus偏頭看她:「什麼?」
「呃、呃,我是說白蘭的死角!嗯!」
肯定不是在看這個。
Xanxus沒管她。
剛剛她看的那個方向只有兩個人,又不想跟他直說, 多半是說了會讓他生氣。
……沢田綱吉?
那家伙有什麼好觀察的?
高杉桃看得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起勁。
要找到世界運行時最為認可的標准, 看誰都不如看男主角。
銀魂世界看銀時,海賊世界看路飛, 家教世界當然就該看綱吉了。
看得專心致志, 看得狂打呵欠,肩膀一沉都沒發覺,被戳了一把,才扭頭看過去。
原來是裡包恩跳了上來。
也不知道在激烈戰場的中央是上哪兒換了一套淺棕色西裝,黑框眼鏡,一手拿列恩教鞭,一手捏粉筆。
頭發抹得油光水滑三七分,露出大腦門, 扮演得很像一名特級教師。
「不錯,學會欣賞學生的戰鬥而非自己親身上陣,說明你已經不再是以往的你。」
「這可不是觀眾的心態,這是老師的心態。不管是運動員、律師還是殺手,自己的成績都要靠自己用雙手去爭取,唯獨老師——」
他站起身,在高杉桃的肩膀上跳了一段踢踏舞。
「很疼啊……」高杉桃無語。
裡包恩無視了她:「唯獨老師——我們的成就,只能由學生代為彰顯。」
「給點顏色就開染房,自己說著說著還說偉大了。」高杉桃不客氣地翻個白眼。
對學生要口下留情,對同行她重拳出擊!裡包恩,你等——
哦,不對。
正要說點什麼,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個、斯庫亞羅——」她繞開Xanxus去找後面的瓦利亞人,「貝爾,弗蘭,路斯姐和那個誰——」
「誰是那個誰啊!!」
「很顯然只剩下一個人選,不要明知故問好嗎?」高杉桃無視了列維的大怒,拜托道,「我要去解決一點私人恩怨,這裡麻煩幫我守一下哦。」
斯庫亞羅輕輕挑眉:「怎麼,我還以為你會理所應當相信我們會保護那群人的。」
「?」高杉桃不高興了,「什麼意思?我又不是沒在瓦利亞干過活!」
真急了同伴也要甩下自己先跑路的,殺手不就是這樣的?要是受不了,她一開始就不會在瓦利亞上班。
保護尤尼也就算了,他們就算為了戰爭的勝利也一定會賭上性命保護,但其他非戰鬥人員就未必了。
「反正我很快就回來了——」
說話間,手臂已經無限拉長,直奔某只從地底竄出來的棘龍腦袋。
「她這是去干嘛?」貝爾抬手瞭望,「不會突然想騎龍了吧?」
「……本來ME有三十個左右的答案可以給前輩你挑選,但被這樣不經大腦思考的言論衝擊到無話可說了呢。」
「但是你不覺得王子我說的很有道理嗎?」
「…………更糟糕的是,ME竟然沒有辦法反駁。」
路斯利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柔聲說:「忘了嗎?小桃子說過的啊——她跟那個眼影男有仇~~」
眼影男桔梗對此同樣感到警惕。
在高杉桃跳上棘龍腦袋的瞬間,他就想收回自己的匣兵器讓她高空墜落,但幾乎立刻,高杉桃已經踩著空氣騰空而來。
桔梗知道這個,他們真·六吊花把高杉桃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包括不限於她曾經展露出來過的所有手段。
空中步行的絕技,要對付最好就讓她失去平衡——
三頭棘龍從身後、左側、右側襲來。
「——去死吧!!」桔梗恨恨大喊,「高杉桃——」
「叫我干什麼?」
女人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突然從五十米外的位置移動到自己身後?!桔梗甚至根本沒有看清楚她的進攻路線?!
「我之前可是許下宏願了呀。」高杉桃端詳他驚惶的表情,月步輕輕點在空中,用洞爺湖的劍尖抬起桔梗潔白的下巴,「身為女主角,要是白白被敵人放狠話沒能還擊,很掉逼格的,懂不懂。」
「不懂……」
剩下的話像省略號的幾個點,伴隨著噴湧而出的血飛濺出去。
哦,也很像桔梗直接被斬掉的腦袋。
反正在這個時間線上早就作惡多端,真·六吊花統統是手上幾百條人命的家伙。
彩虹之子會復活,假死的綱吉大概不久之後也會醒,但那些那些莫名其妙被屠殺、被誤傷的士兵、平民、科學家,估計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
「所以,權當還債了,桔梗君。」高杉桃輕巧落地,撇嘴,「畢竟你到死也沒把說我贏不過你的那句話收回去嘛。」
裡包恩:「……」
裡包恩:「你給他這個機會了嗎?」
「我還需要給他機會?」她斜睨裡包恩,「此刻我不是一名教師,而是一名殺手。像你說的,殺手就是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完成工作,哎呀,這種話怎麼還要我教~~」
裡包恩挑眉,露出微笑。
一般來說,他笑得越燦爛,事情越不好收場,不過高杉桃又不是綱吉,不會因為他擺明了不懷好意的笑臉膽顫。
實際上膽顫的另有其人——比如後面努力頂著自己的盾牌藍波,只是瞥到一丁點,立刻就要嚎啕大哭起來。
獄寺趕緊衝上去往他嘴裡塞了只特制巨型棒棒糖。
這玩意兒還是風紀財團的渠道才買來的,說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棒棒糖,定制了大號的,足夠塞住他的嘴巴。
還好還好,沒讓他哭起來。這蠢牛一哭就容易能量暴走,1v1的時候隨便爆發,這會兒局勢正好打團戰,火焰混亂不是什麼好事。
他定了定神,心中松了口氣,現在十代目已經頂住了白蘭那家伙的壓力,尤尼也在他們的保護中,密不透風!
現在只等十代目解決白蘭……
身邊突兀地亮起來,獄寺下意識抬頭去看,忽然臉色一變:「不好——」
在場三位大空,兩個人在雲霄飛車附近,圍著軌道上躥下跳,另一個在他周圍,始終沒有離開庫洛姆和裡包恩先生三米遠。
中間至少隔著三個游樂設施,但他們的戒指和奶嘴之間,忽然浮現出相似的橙色光環。
尤尼在這之前,一直被庫洛姆和骸聯手藏入幻覺之中,若非頂級幻術師站在面前,是無法破解的。
在對面狼毒已經被高杉桃解決掉的前提下,就算之後那600個A級士兵蜂擁而上,也沒辦法找到她的蹤跡。
即便如此周密地保護,在那三枚光環的奇異共鳴之下,卻還是被迫掙脫出來。
被一只突然浮現的橙色光球包裹住,漂浮起來,從空中運送到了白蘭和綱吉中間。
高杉桃當機立斷:「獄寺,你和藍波留下繼續保護大家,我去看看情況。」
「我也去。」斯庫亞羅立刻跟上,「那群小子可靠不住。」
雲霄飛車那邊離南門和東門更近,按他們之前安排的人手,估計就是巴吉爾、山本等人能幫上忙。
雲雀好像也在附近,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跟人暫時合作御敵了。
「高杉老師,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跟過去。」獄寺有條有理地說,「一起過去能補充人手的不足,況且現在敵人也沒剩幾個,大家一起行動,不會遇上什麼危險。」
高杉桃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他。
獄寺:「……高杉老師?」
「你、你是哪位啊?!把那個動輒暴跳如雷的獄寺隼人還回來啊啊啊——」
「…………高杉老師!!我才沒有動輒暴跳如雷啊!!是因為他們這些怪人都太討人厭了才會這樣的!!」
不過他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於是所有人一起朝著雲霄飛車的方向移動。
距離不算遠,沒過幾分鐘就已經能看見那兩道纏鬥在一起的火光。
尤尼站在雲霄飛車的售票處附近,並沒有藏在建築物裡,也已經沒有這個必要。
光是那兩人偶爾攻擊碰撞導致的設備損壞,就已經能把那個倒霉的售票處小屋砸得粉碎,還不如在外面方便隨時躲閃。
她融進去後,半球形火焰屏障變得愈發龐大。
尤尼皺起眉,抱住自己的雙臂。
……不行、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這時,高杉桃一行人已經走到屏障邊緣。
她目測著這屏障的構造,有點躍躍欲試地握住刀柄。
「你說我這會兒要是給它一刀,有多大可能性把它弄開?」
「你也才掌握夜之炎不久吧,對這東西也有辦法?」裡包恩問。
「只要我想的話,當然。」她抬起下巴,聲音不大不小。
裡包恩就算不看她,也能猜到她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好吧,隨便你想做什麼。」
高杉桃想做什麼呢?她想立刻衝進那只所謂只有七的三次方三名大空才能進入的能量罩內,把尤尼撈出來。
她也真的這麼干了。
巴吉爾看她作勢要往那片能量罩上衝,連聲叫她:「高杉大人、高杉大人!剛剛在下等人已經試過了,這片能量罩是由密度極高極純的大空火焰共鳴而成,不管是雲雀大人的猛攻,還是Xanxus大人的槍擊都沒造成影響,足以說明這不是光靠強力就能夠進入的空間!」
他喘口氣:「在下等人打算將火焰、火焰彙聚在一起,形成合力,看看能否奏效——等等,您這是在干什麼?」
巴吉爾瞠目結舌地看著高杉大人的人影在原地消失,緊接著,就那麼近距離地出現在了尤尼大人身邊。
……她怎麼做到的?
巴吉爾目瞪口呆,環顧四周,想抓個或許能知道答案的人問:「高、高杉大人,這是怎麼做到的?!」
山本率先收回略顯震驚的表情:「這個嘛,雖然我也不知道,但高杉老師的話,怎麼都有可能吧?」
他輕快地總結:「畢竟是高杉老師嘛。」
巴吉爾:「……不,我根本不理解你在說什麼,說點能讓人聽得懂的理由吧。」
但不知怎麼的,山本這句話在他的心中也留下了相當的痕跡。
因為是高杉大人,所以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切不可思議事件的原因……嗎?
一旁的瓦利亞倒是很快明白了她是怎麼做到的,畢竟他們有兩個人目睹了高杉桃和復仇者監獄的交易。
斯庫亞羅更是目睹了她在Choice現場使用夜之炎的情形,很快告知的瓦利亞眾人這件事。
「也就是說,她應用了夜之炎?而夜之炎具備空間轉移的能力?但那道火焰牆是那麼好突破的嗎?」貝爾率先發現了華點。
路斯利亞兩手交握,放在胸前:「哦,我可愛的小桃子~~一定是因為她的火焰勝過了那道牆的火焰吧?」
會嗎?貝爾心中稍稍懷疑。
他沒問出來,因為他和路斯利亞其實有著一樣的想法。
但,令人驚訝,向來沉默寡言的Xanxus卻在這時出聲了。
他沒回頭,反手兩槍轟掉意圖從背後偷襲的密魯菲奧雷士兵,抬眼看向那道三位大空共鳴而成的火焰球體。
很不耐煩,嘖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因為他自己沒機會參與這樣的共鳴,還是因為路斯利亞剛剛愚蠢的發言。
「她一個人的火焰不可能勝過三個大空。」 Xanxus篤定地說,「是其他能力。」
「但斯庫亞羅作戰隊長不是說,小桃子的火焰開發就是基於她不動用其他能力才能做到嗎?」弗蘭捧著頭套往回走,露出他到處亂翹的頭毛。
剛剛為了做出超帥的開匣動作,差點把頭套撞歪了啊,真倒霉。
他做沉思狀:「還是說,她已經進化出一套能夠同時動用火焰,也不耽誤發動能力的體系了?」
戰鬥天才就是這樣啦,不用太羨慕!高杉桃輕巧落地,一邊跑一邊張望尤尼所在的位置。
只要能看見,她就能立刻瞬移過去。
要突破這層火焰罩,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這三個大空的共鳴引發的火焰波動,是實時變化的。
火焰源於他們三人本身的力量,只要三個人都還健在,這層屏障就能被無限制地供應力量。
而就像Xanxus所說,高杉桃無論有多麼強悍,只論火焰的儲量,她一個人肯定是比不上這三個人的共鳴。
但誰又說,她非得一打三的?
正面打不過,咱們就逃課嘛!逃課都學不會,還當什麼學生啊?
夜之炎給她提供了逃課的好機會,只要在一瞬間制造出空隙,往屏障內部釋放夜之炎,就能直接被傳送進去。
現在的問題,就只在於制造那一瞬間的空隙。
火焰的屏障幾乎可以視為是流動的,是具備一定活性的,這時候用死氣的零地點突破,她沒法保證凍結的速度能超過他們三個生產的速度。
按照剛剛其他人嘗試的辦法,就算用匣兵器,也只會被吸走自身的能量,而不會造成破壞。
那麼……消除這層活性就夠了。
怎麼消除呢……嗯……有啦!
叮咚,桃子小課堂開課咯~
遇到三大空火焰屏障,同學們是不是很無措、很苦惱呢?不要急,不要慌,只需要按照如下步驟操作就可以啦!
Step1:先用小野○律的聲線,清純地念出一句「居然被雨聲蓋住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我總是在關鍵時刻……」,即可召喚一場隔絕一切的大雨。
既然設定上可以隔絕一切,那麼隔絕火焰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結果剛召喚出來一瞬間,立刻就被火焰吞噬掉了,嚇人一跳。
高杉桃揣測可能是判定上火焰屏障在這個世界的強度太高,不過對她來說嘛……
一瞬間也足夠了。
Step2:在屏障被雨水隔絕的瞬間,使用夜之炎踏入火焰包裹的範圍裡。
這之後,就算大雨消失,屏障依然存在,我們也已經完成了任務目標,成功進入火焰屏障咯~怎麼樣,小朋友們,是不是很簡單呢?來!試試看!
尤尼看了捂嘴驚訝,白蘭看了倒吸涼氣,綱吉看了露出= =的表情。
「高杉老師……」他語氣怎麼聽都很復雜,「雖然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出辦法,但……」
高杉桃面對他的時候總是很有底氣的:「別對老師指手畫腳啦,抬頭抬頭,你祖宗在天上叫你呢。」
不開玩笑,初代的確此刻正在顯靈,准備給綱吉的彭格列戒指進行一次賦能。
高杉桃一把摟住尤尼,輕松閃過白蘭發起的進攻,指指點點:「那是不是真正意義上戒指裡的老爺爺?而且這個老爺爺還真是自己的祖上?從沒見過如此完美的金手指!」
雖然各自的異能力不同,但綱吉在這麼多人裡,確實是帶給她金手指感最小的男主角。
不是說他不強,而是說……有時候看著他贏過敵人,會忍不住說一句,「也真是辛苦了」。
可能也因為他那超乎想像的設定——其他人不管是從零打拼的民工流,還是天降神力的無敵流,都是一副目標明確、下手果斷、老子要一拳干爆地球的態度。
只有他,不管掌握了再大的力量,都只會回歸最簡單的心願,甚至不願意主動做出任何擴張,好像生來就跟野心這個詞無緣。
所以永遠不會被力量吞噬,被欲望操縱……
嗯,這人設怎麼聽上去有點熟悉呢?
高杉桃一抬頭,正好對上一雙探究的金色眼瞳。
跟綱吉的又不太一樣,紅色的元素少了很多,變成更加溫柔的明黃。
初代的靈體由火焰凝聚,漂浮在綱吉上空,神情溫和又冷靜。
只是一瞬間,那種被研究的感覺消失了,連帶著那道靈體也跟著鑽回了戒指裡。
再看戒指,在綱吉手裡已經大變樣,跟他的手套完全融為一體。
「……好厲害的戰鬥。」尤尼忽然輕聲說。
她兩眼望著綱吉和白蘭對戰的方向,稍稍有些出神,但很快又整理好了情緒,對高杉桃微笑:「高杉小姐,要是方便的話,可以稍稍離我遠一點嗎?」
怕她誤會,又補充:「因為我接下來……有一些事要做,所以不能和其他人挨得太近。」
高杉桃沒松手,攬著她的肩膀問:「是打算用自己的火焰復活其他彩虹之子嗎?」
「……您知道?」尤尼沒問她怎麼知道的,點頭,「是的,打敗白蘭之後,大家確實可以回到原本的時空,但這個世界秩序依然需要彩虹之子來維護。」
但彩虹之子大多已經被殺害,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復活?
——屬於大空的、特殊的、彩虹之子之中唯一首領的,生命火焰。
她微笑起來,衝高杉桃展示披風裡藏著的一捧奶嘴:「都在這裡啦。很快就能讓一切回歸原狀……」
兩人說話的聲音其實很小,但耐不住有人關注。伽馬、野猿、太猿已經撲到火焰屏障邊緣,祈求她不要這樣下決定,至少要顧念自己的身體,無論如何不能送死。
「回歸原狀的話,已經不可能了吧?」高杉桃替她松了松勒在下巴上的帽帶,「死掉的人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復原,如果是為了這個,不值得你犧牲。」
「至於七的三次方,所謂的秩序,可能確實需要你的生命火焰。」她蹲下來,目光和尤尼齊平,「但是我想,可能要不了那麼多哦。」
說著,打了個響指,兩人周圍忽然出現一圈均勻分布的環形黑霧。
……不對,與其說是霧,不如說是黑洞聽上去更恰當些。
尤尼環顧自己的身側:「這就是『夜之炎』嗎?」
「嗯,百慕達剛剛教我的。」高杉桃活動手指,「我也不知道用得好不好,不過好不好都比你死掉要好。」
她說著,並沒等尤尼回話,直接操縱著黑霧轉動起來。
每一道裂縫般的黑霧都呈豎直長條形,靜止不動的時候像一圈被取下來圍成環形的柵欄,這時轉動起來,又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黑筒。
「她想對公主做什麼……」
「安靜看著。」裡包恩一腳把伽馬踹飛,停在他剛剛站的位置,語氣很冷,「不管她要做什麼,都不會對尤尼不利。」
時間有限,百慕達剛才只告知了高杉桃夜之炎運行的原理,並且分享了幾個他自己常用的生活小妙招。
【「——除了瞬間移動之外,如果你能把能力使用到極致,就會產生這個。」他指了指身邊那道黑霧,「因為將無限的空間和時間壓縮到無形的水平,所以任何放進去的東西,都會在一瞬間經歷一次反向的擴張——簡言之,如果沒有同等量的夜之炎護體,那麼步入其中,就像步入一道蟲洞。」】
一瞬間就能夠在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上完成可能需要一萬年才能完成的事情,這種能力可以用在什麼地方?
如果是一個戰鬥專家,多半會想要加快自己的進攻和閃避速度;如果是一名科學家,多半會聯想到時空旅行。
而現在,高杉桃面前站著急需要用大量生命火焰去拯救世界的尤尼。
「來吧。」她說,「把你的火焰,交給我。」
雖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嘗試一下也無所謂。尤尼點頭,伸出手,指尖一小簇橙黃的生命火焰。
觸及到那扇不停旋轉的黑筒時,就像在油鍋裡扔進一粒火星。
「噗」的一聲,整個由夜之炎組成的蟲洞黑筒開始劇烈地燃燒起來。
尤尼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劇烈的燃燒往往與短暫的燃燒緊密掛鉤,助燃物總是有限的,周圍空氣裡的氧氣也是有限的。
越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火焰,越容易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大空的彩虹之子也往往如此。
她們不用變成嬰兒,行動自如,也能向喜歡的人袒露愛意而不必擔心惹來奇怪的目光。
但代代短命的詛咒,就像一枚焰火球,只等在萬眾矚目的時刻發射升空,完成美麗而苦澀的使命。
完成使命……她們就是為了這個理由而誕生的,自然也該為了這個理由去死。
就算有再牽掛不過的人也是一樣。
但在面前的這股生命火焰之中,她感受不到任何有關死亡、有關虛無的氣息。
——可行!!
這想法誕生的同時,懷中的諸多奶嘴像是得到了感召,又像初生的嬰兒尋找母親的懷抱那樣,自發飄了出去。
被黑筒——或者說生命火焰之筒卷在其中。
尤尼百感交集,正要說點什麼,就見高杉桃忽然一揮手:「來吧來吧,轉起來!真実ゾゆコパチシコ,俺就是滾筒洗衣機噠!!」
接著,那只燃燒著生命火焰、包裹著彩虹之子奶嘴,要論價值,恐怕比全世界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物品都更加重要、更加不能有閃失的筒,就在她的指揮下,不停地滾動了起來。
「唔,其實做成圓球型的抽獎機也不錯啊。」她站在旁邊,好像對自己傑作不是很滿意,「你說呢,尤尼?」
尤尼:「……」
尤尼:「…………」
她很少這樣,但此時此刻,看著那只筒,也終於有一點無語了。
高杉小姐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一瞬間,才把黑洞組裝成筒的形狀的吧……
巨大到無法言喻的生命火焰包裹下,奶嘴們慢慢有了復蘇的跡像。
眼看尤尼不用為此犧牲,裡包恩等人也不用死去,綱吉松了口氣,也再無顧慮,跟金手指老爺爺一起將白蘭擊敗。
「其實他也沒什麼鬥志了。」尤尼看著那一邊的戰鬥,輕聲說。
她的語氣飽含憐憫,但並不讓人覺得討厭,因為誰都能聽出來,她並不是高高在上的評價,而只是發自內心的共情:「白蘭,已經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沒什麼意思了。」
是啊。真沒意思。
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們,一切都變得不順利啦。真沒意思。
白蘭輕輕嘆了口氣,剛剛要讓所有人一起陪葬的癲狂似乎又煙消雲散了。
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再還將自己掩藏在人群中的年紀裡,長得好、腦袋好、成績好、人緣好,已經足夠他常年從一座金字塔的尖端,跳到另一座金字塔的尖端。
學習指環能力更是所向披靡,想要救的人沒有一個救不了的,想要殺的人沒有一個殺不了的。
一切都是這麼簡單。
在其他世界裡集齊七的三次方、獲得至高無上的權柄,也都順心隨意,唯獨在這裡……
你能理解我嗎?綱吉君?
紫色的瞳孔倒映著少男的身影。
……不能吧。也是呢,綱吉君和我完全不同。
我看向未來、看向自己、看向手中的指環,見到掌控一切的力量。
綱吉君卻永遠只看向此刻、看向他人。
就算看著指環,也只會說「啊,這東西根本沒法戴著去上課」這種蠢話吧?
他微笑,又去看另一位大空。
真好啊,尤尼,不用死掉了——或者這其實也不是一件好事呢,小尤尼。
只是因為大家都沒體會過而已,而體會過的每個人都沒有辦法再開口。
說不定,死掉的世界,比活著的世界,要有意思得多……
綱吉和尤尼看法一致,既然白蘭已經失去鬥志,他也沒有立刻斬草除根,反而掉頭就跑。
跑到高杉桃面前站定。
剛剛結束一場激烈大戰,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急匆匆跑過來,眼睛裡耀眼的金紅色也沒有完全消退。
雖然神情已經接近於平時的綱吉,但又帶著剛剛擊敗白蘭時的余威。
這很新鮮。
如果是小言綱不怒自威,高杉桃覺得習以為常;但日常的綱吉也攜著這樣的氣質朝她走來,實在很少見。
很少見,當然就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准備聽聽他要說什麼。
就這麼一駐足,給自己惹來了相當的麻煩。
他徑直朝高杉桃走過來,一張嘴就是大新聞:「高杉老師,跟我們回十年前好不好?拜托了!!」
空氣一下變得粘稠了。
高杉桃:「……」
後腦勺好燙。
疑似被瞄准,疑似被死亡神槍瞄准,疑似被攜帶憤怒之火的死亡神槍瞄准。
「這個嘛,ヱии,沢田綱吉,不可以脅迫哦。」六道骸走過來,他身上不知道為什麼纖塵不染,連頭發看上去都重新扎過,鳳梨葉子隨風飄揚,兼具優雅與俏皮,「當然是要看她的心意才對,不是嗎?」
「不如讓猴子山大將先把自己的槍放下,你的鬼話聽上去才會比較有說服力。」雲雀獨自一人站在樹林裡,淡淡說。
高杉桃回頭一看:「…………你還真瞄准了啊!!」
Xanxus對上她控訴的表情,微微嗤笑:「意大利人,無論男女,面對自己的未婚妻或未婚夫都是這樣——熱情永存。」
他手中紅光微閃,一副再不說點好聽的就要動手的神情:「面對背叛,更是如此。」
高杉桃:「?」
高杉桃:「等一下但是剛剛你不是已經聽見……而且大哥你也打不過我啊我要是跟你動真格的呵呵呵斯庫亞羅你瞪我干嘛我什麼都沒說啊!我們這點關系也談不上背叛吧X老大、X哥——」
「不是,你們到底要干什麼啊啊啊啊!!」
*
偉大航路「新世界」,和之國,鬼之島。
燼甚至不是從去過那處奇妙空間之後才開始強化訓練的,他是第二批去的,在第一批去的人出來之後,他就得到了消息,開始每天揍傑克。
沒辦法,奎因太吵,其他人不耐揍,只能暴打傑克來鍛煉自己。
偶爾凱多大哥也會陪著練習幾下,大多時候是酒後,以至於燼現在已經練成了一聽說凱多在喝酒,就往他那兒跑的習慣。
別的不說,赤手空拳打多了肉/搏戰,他出拳的速度倒是變快了許多。
出拳變快,也就意味著揮刀變快,也就意味著閃避變快,速度的提升給他帶來的不是什麼不值一提的加持,燼有信心,這時候就算單挑大將,也能有個六四開。
凱多聽了哈哈大笑,說打綠牛你還有可能,其他的就算了,尤其是那個藤虎。
藤虎——新上任的海軍大將之一,能力是重力操控,動輒呼叫隕石、毀滅島嶼。
「海軍也總有很多怪人啊,不過最怪的到現在為止也只有你那個高杉桃……」凱多大哥這樣說著,倒頭就睡。
燼難免有些遺憾,他今天也是聽說凱多在喝酒才跑上來的,結果只是被抓著一起喝了兩壺,大哥就睡了。
……總不能趁著人家睡了揍人吧?聽上去也太不尊重了。
…………要不,下次試一下?
下次歸下次,這一次他還是恭敬地離開了凱多的居所,往自己的房間走。
所謂未雨綢繆,越聰明的人越懂得該如何做這件事。
雖然門票只會投放給跟她相熟的人,但進入的時間、時機多半不受控,否則不會一次在睡覺時間,一次在午飯之後。
何況區區兩次,就有一次撞見她揍人,可見高杉桃在其他地方也不和平。
太好了。
用武之地,這可真是字面意義上的用武之地啊。
雖然那個紅頭發男看上去很弱,但難保之後不會遇見強敵——就算沒有強敵,讓她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弱,難道是什麼很光彩的事?
燼以己度人,認為卡塔庫栗那小子估計也在加緊訓練。
他那兒要找幾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也不難,叫他那些奇形怪狀的兄弟姐妹陪練就足夠了。
倒是馬爾高。
他看上去可不是熱衷於變強的類型,又兼輔助、醫療,估計正在祈禱下一次的票落在他的枕頭底下吧?
被惦記的馬爾高,此時身處某片風平浪靜的海域上。
鯨魚頭模樣的巨船正在平穩行駛,路上遇見的所有船只唯恐避之不及,今天也是敵人聞風喪膽的一天。
「黃猿,的來信?」馬爾高挑眉,「我怎麼感覺自己快要聽不懂你說話了?」
喬茲給了他一拳:「愛信不信,總之就是這樣,你自己去看吧。」
因為來信人特殊,這份信件一直被薩奇保管著,火漆封得很完美。
普通的紙張,和普通的火漆封。
馬爾高承認他看見的時候又忍不住扶額苦笑了。
他上次可是專門挑選了偏僻又沒有世界政府加盟國的島嶼,用革命軍級別的保密線路跟這人聯系的。
……算了,越簡約越不容易被盯上,事實也是如此。
回到房間,將信拆開,他拿出當年看醫書的功底,一目十行,很快提取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希望之星計劃由海軍與世界政府提出並主導,這是毋庸置疑的。】黃猿寫,【但科學家總是民間的好,你明白的~馬爾高~所以也難免會有一些其他人士參與。】
【老夫沒記錯的話,確實有過幾個曇花一現的組織,在其中出過力,其中一個,好像叫做什麼、什麼什麼會?還是什麼什麼教來著?哎呀,具體的名字老夫忘記了,已經去信貝加龐克,讓戰桃丸加緊回話。不過他貴人事忙,十天半個月能回老夫一次信吧?總之,耐心等待,馬爾高~~】
他將信收起來,揉揉太陽穴,心中思索這消息該跟誰分享。
老爹肯定是要講的,馬爾高有「什麼都不必瞞著老爹」的習慣;其他兄弟姐妹,要說起來,對這事並沒有那麼熱衷,可能會問,但也不會問這麼深。
當然,有幾個很煩人的家伙,拖一拖,最後還是要給的。
否則馬爾高疑心會引發四皇副手之生死對決。
最後,還剩下一個……
艾斯人呢?
他左看右看,沒見到那個永遠不穿上衣的人影。
該不會又在特訓吧?真是要命。
上次的票被他拿走,回來就憋著一股氣要特訓,結果因為戰力在船上傲視群雄,除了幾個戰鬥系的隊長,把船員們揍得叫苦連天,跑去薩奇那哭訴。
至於為什麼是薩奇,呵呵,誰讓他是白胡子海賊團廚房長呢?寄希望於能讓他克扣一下大胃王的飯。
結果顯然未遂,薩奇跟艾斯好得快穿一條褲子了,按他的性格,最多就是給船員們加餐,不可能扣艾斯的飯。
至於為什麼在特訓……
面孔一寸寸被藍金羽毛覆蓋,馬爾高振翅飛到桅杆上蹲好,很快視野裡飛濺進一抹火光。
跟平時的招數截然不同,擁有燒燒果實能力的少男並沒將火焰擴大、延展來攻擊敵人,而是一味往天空打去。
只是火焰和熔岩不同,需要助燃物才能保持燃燒。在他身上蔓延的火焰,助燃物就是他自己,但拋上天空之後,就只能純粹用能力遠程控制。
這樣做,難度比他直接在指間操縱火焰要高得多,更別說他想要營造出跟流星雨降臨一般壯觀的效果,那麼火焰的勢頭就必須要大、不能像他以往用的「螢火」那樣迷你。
還要有足夠的密度,才能讓人瞠目結舌,那就得有足夠的力量同時控制大量體外火焰,不能像「十字火」那樣只是區區兩道火光。
……果然。
馬爾高嘆氣。
……就這麼想練出一個比流星火山更酷的招數嗎,艾斯。
第225章 一個鐵飯碗一個金飯碗 「這不江戶街道……
「十代目, 早上好!!」
「早上好,獄寺同學,早上好, 山本。」
「哦,早上好, 阿綱、獄寺!」
普通的一天清晨,日常的上學生活,綱吉和獄寺山本三人走在五月的風中, 目之所及都是顏色清新的並盛春景, 心情好得無以復加。
打敗了白蘭,回到了十年前,沒有一個人死掉,十年後的記憶也在尤尼的幫助下全都傳回了十年前。
童話一樣的完美大結局。
可能唯獨稍稍有一點不大好的,就是十年前的骸還在復仇者監獄裡關著。
估計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更想出來了吧……
還有一件事。
三人走進校門,綱吉照例在雲雀學長回頭看來的一瞥下哆哆嗦嗦, 讓風紀委員檢查過隨身物品和衣著規範後順利進入學校。
回到班上, 第一節 就是數學課。
新來的數學老師姓安永,是個年紀不大, 但水平很厲害的女博士。
綱吉放下書包, 愁眉苦臉,翻出他的數學作業——
高杉老師沒回並中上課。
據說風紀委員會那邊給她辦理了掛職,不發工資,但是保留職位,等她回來還是能繼續當並盛中的老師。
但她還會回來嗎?她人去哪兒了?
見不到人,總是不安心。
要不是綱吉確定那天大家一起回到十年前的時候看到她了,現在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干脆就留在十年後了。
……反正就像那些人說的,她跟十年後的人也很熟悉, 其他守護者和十年後的他自己也都回去了,待在那裡應該也能很快樂吧?
她現在在哪裡?又在做什麼呢?他問裡包恩,裡包恩一直拿話敷衍。
哼哼,但就算他敷衍,綱吉也能猜到一點:人要麼在瓦利亞,要麼就在復仇者監獄。
不得不說,他對高杉桃的了解還是很到位的。
實際上這兩個地方她都去了,剛落地成田機場,扭頭就連夜飛了西西裡瓦利亞莊園。
紅眼航班很累人,下飛機的時候高杉桃腳步都虛浮了,但被九代派車一路送到瓦利亞莊園後又是一派容光煥發。
不為別的,就為了光明正大再喊一次「我親愛的未婚夫~~」,然後欣賞他們無法反駁的表情。
誰讓十年後的你拿我的寶貝船要挾我呢?抱歉了,小X!
十年前VS十年後,高杉桃肯定是要回十年前的——她還要觀察男主角呢!留在十年後看到的已經是成熟版了,還怎麼偷師啊!
不過她也想好了,走之前肯定是要再來一趟十年後的,她的船畢竟還在這裡,不管去哪裡都不能忘了她親愛的矯健的先進的成熟的四皇三缺一號哇!
結果Xanxus那家伙聽說了,當即威脅她說如果沒見到人影就直接把船燒掉,高杉桃為他的人性水平感到惋惜,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這樣做你當然是爽了,Xanxus,但十年前的你該怎麼辦呢?
高杉桃是很懂的,記憶被灌輸的感覺跟親身體驗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點區別,就像她到十年後,草壁意識到自己該叫她高杉老師,都是見了幾次面之後的事。
所以就是要卡在這個時間點,上去大喊一聲:「未婚夫~~~想我了沒~~~」
Xanxus想反駁,想口吐惡語,想直接開火,但動手又贏不過高杉桃,動嘴又知道他們是十年後並肩作戰的戰友,很多言語無法使用。
哎喲,這瞬間卡殼的表情,實在是非常好玩。
十年前的瓦利亞眾人,雖然沒有那麼成熟,但人均比十年後的瓦利亞好玩。
心中已經接受她的存在,但又還沒熟到那個地步,只能被她張口未婚夫、閉口親愛的斯庫亞羅折磨得惱羞成怒,精疲力竭。
最後虛弱問:「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高杉桃伸手,掏出九代目親筆信。
「我現在是九代目任命的瓦利亞首席技術顧問了哦~」她越看這群人難看的臉色,心情越好,美滋滋說,「所以每個月都要給我發工資買保險噠!」
斯庫亞羅真是沒話講:「買保險……給黑手黨買保險……你覺得保險公司真的會答應嗎?」
「咦?讓人們答應一切不想答應的事,不就是黑手黨的拿手好戲嗎?」高杉桃反問。
這下把劍帝給說無語了,片刻,Xanxus突然大笑起來。
這女人只要不對著自己說些怪話,還是很有意思的——能看見那個大渣滓搞笑的表情啊。
高杉桃被他嚇一跳,往瑪蒙身後躲,瑪蒙簡直煩不勝煩——他能遮得住個什麼啊!!
平時用點幻術也就逃掉了,但這女人在幻術上也頗有造詣。
這話傳到瓦利亞,一開始瑪蒙還不信,這世界上能跟他抗衡的幻術師本就不該存在,指環爭奪戰輸給六道骸已經是此生難忘的恥辱,從哪裡又冒出來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高杉桃??
此時此刻,無法掙脫她的鉗制,幻術根本派不上用場,才終於不得不信了,好言相勸,說高杉小姐,你能不能把我放下來?
高杉桃看自己手:「啊,不好意思,把你的褲子扯下來了。」
……根本不是因為這個!!而且他的衣服是幻術效果根本不是真實存在!!
…………貝爾和路斯利亞你們也別一臉詭笑地看著這邊了!!
總之,在把瓦利亞弄得雞飛狗跳後,高杉桃順利辦理了暗殺部隊技術顧問的手續,除了並盛老師,多領一份巨額工資。
一個鐵飯碗,一個金飯碗。
此時此刻,世界上沒有比她心情更好的人了。
路斯利亞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扭頭准備去囑咐廚房今晚上多做點飯菜,招待這位沒見過幾面的boss的未婚妻,但高杉桃二話不說又跑了。
跑的時候還開走了貝爾給自己預留的成年禮物——一輛鮮紅法拉利。
二話不說,直接去了復仇者監獄。
顯然這幫人對那份記憶的接受程度就要高得多了,當然也有可能根本就什麼都沒想,只是在百慕達的命令下歡迎她的到來。
不管怎麼說,表現都很彬彬有禮,反而給高杉桃整得有點措手不及。
要知道她本來是已經打算好了先禮後兵,要是百慕達他們不夠「禮」,她就能做到足夠的「兵」——畢竟十年前的六道骸還在水裡嘛。
結果百慕達帶頭,整個復仇者監獄都相當禮貌,就搞得高杉桃有點難受了。
她還想試著把六道骸也提前撈出來呢。
要不,故意挑釁?然後「打成一片」,然後趁亂把骸撈出來?
幸好百慕達應該一開始就知道她的意圖,表示已經將六道骸從水牢裡提出來,單獨關押。
「釋放是暫時不可能的。」百慕達跟她商量,「我們會給六道君提供符合人道主義的生活條件,也希望高杉小姐不要再做出劫獄的事情了。」
他輕描淡寫說:「在十年後的世界影響沒有那麼大,是因為白蘭和密魯菲奧雷更引人矚目,但在十年前的世界……」
不用他說,高杉桃也知道,十年前的世界裡沒有密魯菲奧雷這個突如其來的龐然大物,復仇者監獄可以說是唯一一個,能夠在某種程度下,對黑手黨界形成秩序壓制的組織。
這時候她去劫獄,難度或許跟十年後沒有區別,但造成的影響就會大上無數倍。
「好吧。九代目之前也特意囑咐啦,說後面會想辦法跟你們交易——彭格列也不願意跟你們開戰的樣子。」高杉桃聳肩。
相對和平的世界裡,要想撈出六道骸也有其他辦法。
百慕達也帶她去看過現在六道骸的情況。人是從水裡撈出來了,所在的牢房五髒俱全,一應生活功能俱全。
就是上了好幾層鎖,每天有專人將飯送到門口,整個牢籠方圓十米內被幻術屏障封鎖。
六道骸睜開眼,看見她,躺在床上笑了笑:「居然又是你。」
不管在哪裡,睜開這雙屬於自己的,濕潤發皺的眼睛,第一個看見的都是你啊。
「放心吧,復仇者。」他晃了晃手裡恨不得墜到地上的手銬,「我不會逃跑了。」
有毫無風險離開的辦法,他也不至於那麼熱衷於把自己陷入險境。
人關在裡面沒動,但精神體當著百慕達的面飄了出來,趴在高杉桃肩頭,宛如一只小小背後靈。
「果然,那樣的屏障攔不住骸君的精神體。」百慕達狀似無意地提起,「要下這樣的禁制,也要花不少錢呢。」
「我們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是因為我們相信你。」耶卡接過話頭,「高杉小姐,你會主動出現在復仇者監獄,我們相信你是一個願意履行承諾、講究信用、體面的人。」
她是在十年後世界跟百慕達等人達成的共識,而百慕達和耶卡都深知,以她的實力,要是想要反悔,他們似乎也做不了什麼。
「……但那時的我會跟您達成合作,想必也是了解您的作風。」百慕達以退為進,態度謙遜,「接下來,我們是不是應該進一步去了解夜之炎相關情況呢?」
自那之後,她就在復仇者監獄深造夜之炎的使用方法。
按照百慕達等人的說法,夜之炎是從無到有的特殊火焰,在某種程度上,甚至能跟七的三次方抗衡。
這本來是世界上並不存在的第八種火焰,只是在危急關頭,百慕達出於想要向某個人復仇的動力,點燃了自己的奶嘴,點燃了夜之炎。
而高杉桃目前的研究方向,主要在於如何應用夜之炎,跨越世界與世界的邊界——有效跨越,不能只是像上次那樣隔著一層,完全是觀賞狀態。
要跨世界、要能進入對面的世界、要能精准選擇自己想去的位置作為落點,而不是完全被能力牽著跑。
「其實也算是得到了你的提示。」休息時間,百慕達漂浮在耶卡的掌心,聲音愉悅道,「當我的眼前只看得見目之所及的空間,那麼我的眼界就被限制住了。」
撕裂空間這樣的能力,完全還能應用在更加多樣的場合,這是從十年後的記憶裡傳遞而來的,最為關鍵的信息。
高杉桃也只是從結果倒推而已,她是看了那群家伙的來信不斷提及這種功能,說要跨越世界啦、空間穿梭啦之類的,才聯想到夜之炎。
於是也沒有居功:「我其實也不確定能不能做到,只是嘗試一下啦!」
嘗試一下?百慕達笑而不語。
他和耶卡對視一眼。
雖然耶卡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兩人的想法是相通的,百慕達心裡相信這一點。
一種火焰,一種屬性,發揮到極致,必然會具備超乎想像的能力。
譬如嵐屬性的分解,強到極致,是否可以談笑間將人體灰飛煙滅?雲屬性的增殖,是否可以應用在一座房屋、地區、乃至星球上?
但在真正抵達那一點之前,誰也無法推測出火焰能夠使用到什麼程度,能夠具備什麼樣的功能。
就像沢田綱吉,剛拿到彭格列指環的時候,難道能猜得出自己可以大半夜不睡覺跟祖宗談話嗎?
就像白蘭·傑索,能力覺醒之前,當個普通大學生征服世界,已經是最中二的幻想。
彭格列指環在時間軸上縱向排列,瑪雷指環在平行世界裡橫向排列,而彩虹之子的奶嘴則將這一橫一豎兩條線錨定在同一平面內,進而穩定七的三次方。
如果說每一種火焰,每一種屬性都像這樣具備穩定的功能,具備發展到極致那近乎變態的超能力,那麼夜之炎呢?
百慕達畢竟也是被選中的人,他心裡有足夠的驕傲,讓他堅信自己開發出來、絕地逢生的夜之炎,不可能是碌碌無為的平庸火焰。
直到這份驕傲被十年後的記憶點亮。
撕碎一切,破壞一切!
——不論空間、時間、縱軸、橫軸,只要我想,只要我的力量進化得足夠精深,就足以撕碎這一切。
……確實如此。
什麼七的三次方,他根本不認命,這無疑符合夜之炎誕生的意義。
高杉桃……
他看著那個還在用刀給空氣劃口子的身影,慢慢露出一個微笑。
我很期待啊,你究竟能得到什麼樣的能力……又會給那個人,帶去多大的驚嚇呢?
他沒想到先受驚嚇的是他自己。
某天飯前,估計是覺得自己練習進度喜人,高杉桃衝進他辦公室,身後跟了只看熱鬧的骸。
她言辭懇切說自己取得很大的進步,需要表演一番,也沒等百慕達點頭,一抬手,透明火焰在空氣裡點燃,緊接著變得細長。
從中,一條黑色縫隙隱約顯露出來。
她半閉著眼,伸手向下一劃拉,動作很像進入癲狂狀態的指揮家,那道黑色裂縫也像是被她撕開一樣,驟然變大。
「呼呼呼。」她操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口癖,很得意說,「請看!時空裂縫的一形態!!」
百慕達也好,耶卡也罷,其他在職的復仇者也從各自房間出來,一起看向那道逐漸開始變亮的裂縫。
原本是一團黑洞一般,深不見底的漆黑,慢慢開始變亮,讓人似乎能看見其中的細節所在:不是一個單純的色塊,也不是毫無線索的星空,而是立體的、三維的、真實存在的……一個時空。
一個世界。
「……竟然真的成功了。」百慕達喃喃自語,「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
還沒等他衍生出無數可以讓這個世界顛覆的看法,那道裂縫忽然在面前展開,變成一個之前Choice戰中出現過的巨大圓洞。
對面的細節也更多地袒露在眾人面前。
高杉桃一看,樂了:「這不江戶街道嘛,這歌舞伎町啊!我熟啊!」
拍拍胸脯,很得意地扭頭,對復仇者們說:「我以前在這干警察的!有沒有想玩的我帶你們去啊?」
百慕達:「……」
請問,是在驕傲什麼呢?
你現在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黑手黨,是在驕傲什麼呢?
她沒注意百慕達難以言喻的表情,快快樂樂探頭去看……哦,還是探不進去。
那層隔閡依然存在,高杉桃沒辦法將自己的手腳或者武器伸進去。
不過沒關系!因為她已經看見真選組的招牌了!!
話說現在他們還掛著這個屯所的牌牌嗎?不是已經升級成警署了嗎?
高杉桃懷揣著少許疑問,將眼前的裂縫向屯所的方向推進,突然那道木門被從裡面推開。
一個女人走出來。
哦哦,三葉姐?阿妙?神樂?還是……不是你是哪位啊????
這人一身高杉桃十分眼熟的真選組黑制服,看規制還是隊長級別,臉蛋嬌美可愛,身形稍矮,但勻稱窈窕。
一雙紅眼分明圓而大,但懶洋洋耷拉著,看上去沒什麼精神,跟她高聳的栗色馬尾形成反差。
「……」高杉桃目瞪口呆看著那人走到自己面前。
這、這、你、這……啊???你是誰啊??哪位啊???雖然有很多小細節可以推斷不如說根本完全就是某人但是……
「不認識的女人。」少女走到她跟前,戳了戳高杉桃的臉,未遂,戳了一手時空黑洞,「這是什麼手感?嘛,總之就是那個什麼吧,穿越之類的,異世界之類的。」
…………口吻也這麼相似。
高杉桃膽戰心驚:「請、請問,您的閨名是?」
少女噗嗤一笑:「說什麼閨名……真選組一番隊隊長,衝田總悟。」
高杉桃:「……」
高杉桃已經沒有力氣聽下去了。
她扭頭就想跑,結果衝田總悟(女子版)扭頭對著門裡大喊:「喂——蛋黃醬鬼神,外面有個不認識的女人,好像是外星人哦。」
高杉桃逃跑的腳步,詭異地停下了。
如果、她是說如果,這裡是銀魂性轉篇的世界……當然肯定意味著她的【夜之炎·異世界穿越術】宣告失敗但這不重要……那麼豈不是說,接下來要見到的土方副長……
高杉桃的手,蠢蠢欲動伸進口袋裡,按住自己的手機。
拍照功能,還完好吧?
門應聲而開,走出來的卻不止一人。
兩男兩女。
這個組合讓高杉桃握著手機的手越發激動了。
雖然不知道還有誰,但拍到就是賺到!!
慢慢走近過來,兩男之中有一個明顯是柳生九兵衛的打扮,還有一個剪著棕色短發,面容俊朗,手臂下挎著刀,穿一身米黃浴衣。
唔,看他和柳生親密的模樣,應該是阿妙吧?
再看兩女。
一個銀白短發,黑白和服邊角是祥雲花紋,腰間是洞爺湖,這位身份也很明顯,阪田銀時小姐。
另一個……
高杉桃立刻掏出手機,對著這副難能可貴的合照開始哢哢亂拍。
「喂!那邊的女人!不知道公職人員禁止隨意留影嗎?按局中法度第25條,我將直接逮捕你——」
「切,騙誰呢,局中法度哪有那麼多?」
TOKYO十四郎從真選組門口跑到她面前,竟然就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你、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江戶的半空?難道又是什麼奇怪天人……」
十四郎顯然是吃蛋黃醬吃太多,沒有節制的下場就是這樣,原本清瘦的臉龐變得圓嘟嘟,麻花辮垂在肩頭,下睫毛撲閃撲閃,整個人看上去很有傻白甜的氣質。
「如果不是身上那股蛋黃醬的酸臭,我還以為是哪裡的隕石撞地球了。」被撞開的衝田隨口抱怨。
她是對著銀時說的,但這人並沒看她。
干什麼?平時不總會一起對著那頭豬發表一些友好的言論嗎?
她順著銀時的目光看去,發現對方直愣愣盯著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白頭發女天人。
呃。
雖然說這個天人確實跟地球人長得很像,也很順眼,莫名奇妙看上去很親切,雖然有點欠揍但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叫姐姐……等等奇怪的復雜感情交彙,但難道說……
總悟張了張嘴,發現那道裂縫已經開始消失。
……估計是意外來到這裡的吧?很快就要回去了,之後還回來嗎?不太可能了吧。
身邊一道影子衝了上去。
「那個、那個——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銀色短發的少女在最後一秒撲上來,「我是阪田銀時,萬事屋老板,家有兩人一狗,小有武力,外貌如你所見家產不算豐富但很擅長吃軟飯上得游戲廳下得廚房……」
想要聯系方式的話被堵在那處一秒消散的裂縫面前。
高杉桃驚魂未定。
怎麼會突然跑去銀魂世界——而且是性轉的銀魂世界了哇!!這是怎麼做到的啊?!難道她還能去別的世界內某種特異概念小世界嗎?!
「還沒有穩定掌握的能力就這樣莽撞使用。」百慕達大概是想說活該,但換了個柔和的說法,「確實是意料之中。」
高杉桃檢查手機,確認剛剛拍下的精彩照片都還在,松了口氣。
「但這也說明確實可以這樣用。」她快樂說,「沒掌握,那我慢慢掌握就行了嘛,總之,前途是光明的!」
遲早有一天,她能過上白天在並盛上課、下午巡邏江戶、晚上「新世界」海釣的美好人生!!
接下來的日子也是夜之炎特訓,中途收到裡包恩等人的消息,說是綱吉要正式繼承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了,會舉辦一個儀式,邀請她參加。
其實是威脅。
因為裡包恩說「不回來就從並中和瓦利亞一起開除」。
哼,可惡的殺手。
雖然他不這麼說,高杉桃也肯定會回去,但還真是讓人不爽啊!跟小嬰兒打架又不符合她樸素的價值觀……
距離繼承式開始還有三天,高杉桃訂好飛機票,決定回去之前最後再練習一次。
夜之炎的時空穿梭,目前看來不會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廢話,她人依然待在這裡,當然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高杉桃搓搓手,凝神靜氣,盤腿坐在床上,揮刀對著空氣就是一下。
海軍本部,元帥辦公室。
綠油油的盆栽旁邊忽然憑空出現一道細長黑色裂縫。
高杉桃先環顧一圈,看人看桌看天看地。
看上去似乎是正常世界,沒有像銀魂世界那樣變異啊!太好了!
但那個人的臉讓她有點怒火中燒——這麼久了,她收到的海賊世界來信,竟然還沒有人告訴她升職的消息!!
馬爾高他們也就算了,羅西南迪都沒說,那肯定就是沒升職了啊!!
她一步踏進去,盯著辦公桌後薩卡斯基錯愕的面孔,一個箭步衝過去,手往桌上一撐,隨隨便便就是儼然可以競爭跳馬奧運獎牌的高難度動作。
接著揪起對方根本沒打領帶的襯衫領口:「呼呼呼。我來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高杉桃氣沉丹田,大喊:「薩卡斯基——給我升成中將!!」
薩卡斯基:「……」
薩卡斯基:「…………都可以談,你先把我放下來,我們先坐下。」
他眼神復雜,但反應很快:這時絕不能輕易讓她走掉,否則下一次她來又會是什麼時候?
這類似黑洞的東西,如果是惡魔果實的能力也就罷了,只要知道有這能力在,薩卡斯基總能找到對應的解法,找到突破的契機,但萬一不是……
那豈不是說,他還得無休止地等待下去?
被動地等待旁人來選擇,不是薩卡斯基的性格。
他反手抓住高杉桃的左臂,鉗制著並不讓她離開。
但高杉桃臉色一變,薩卡斯基下意識松了松手。
她倒不是因為被抓出了問題,而是有人進入了她在復仇者監獄的房間。
是百慕達。
他似乎很疑惑:「你怎麼還沒走?飛機不是昨天上午嗎?……算了。」
沉穩的聲音,傳遞著讓人不那麼沉穩的內容:「雖然我猜想你應該在敘一個很重要的舊,但這條消息很緊要: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的繼承式出事了。」
出事了?高杉桃豎起耳朵。
「——繼承式上遭遇了不明人士襲擊,霧之守護者庫洛姆失蹤,其余人重傷。」
高杉桃嚇一大跳,也沒來得及反應自己為什麼突然能鑽進夜之炎的裂縫裡,又一頭跑回來,連聲問:「沒死人吧?」
「現在的消息來看,還沒有。」百慕達想起什麼,補充,「襲擊者似乎盯准了沢田綱吉及其家族成員,其他人,包括瓦利亞,並不在他們的襲擊範圍內。除此之外……」
「所有彭格列戒指,盡數被毀,失去了點燃火焰的力量。」
悠于 2025-8-16 13:47
第226章 裁決者 哪有官方自己出觀影體的啊!還……
山本重傷住院昏迷不醒, 庫洛姆被對方帶走下落不明,彭格列戒指被全部粉碎,失去功能……
不是, 這都什麼東西啊???
高杉桃完全是一個震撼的狀態,感覺自己只是在復仇者修煉了半個月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現在是進化到侏羅紀時代了嗎?比起不知名襲擊者完成上述內容, 她寧願相信是恐龍再度占領地球了。
不是,她雖然確實沒有看過後續的劇情,但是怎麼也想不到會突然這麼離譜啊??不是剛剛才打敗了偉大的創世神白蘭嗎??國中生打敗創世神回來被另一個角色秒了, 這是要怎樣啊!!瀕臨完結突然轉戰雙男主嗎?
這是什麼戰力體系……有點像路飛當上海賊王之後, 突然所有船員都被綁架了。
索隆重傷不醒,羅賓被敵人帶走,萬裡陽光號被粉碎失去功能,幕後真凶從黑影裡走出來,發現是第一集 的山賊王。
…………尾田○一郎要這麼畫不得被罵死啊???
百慕達的消息是從復仇者自己的渠道得來的,高杉桃很快又收到一條來自瓦利亞的聯絡, 說的是同一件事。
措辭相當殘暴:【事發當時, 對方爆發出可以與彭格列戒指匹敵、甚至勝過少許的力量,全場反應不及, boss雖然試圖開槍, 但對方身手極快,且目的明確,並未糾纏。只奪走了「罪」、破壞了戒指,就立刻離開了會場……】
【據事後調查,對方的身份是西蒙家族首領古裡炎真,及其手下的守護者。boss醒來後大發雷霆,又發雷霆,狂發雷霆, 認為這是對彭格列家徽的侮辱和不敬……】
高杉桃:「……」
總、總之先給瓦利亞的大家點一根蠟燭吧……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們都在,還能出現讓人襲擊成功全身而退的怪事。
高杉桃設想,假設世界上存在第二群沢田綱吉及守護者們,以這樣的戰力水平,如果只是想搶走某樣東西並宣告自己的存在,那麼趁人多眼雜混進去又離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問題就是,「罪」是個什麼東西?
…………而且到底又從哪裡鑽出來一群全新黑手黨啊??綱吉有這個水平是因為他天賦異稟又有初代血脈又有家教小裡和補習老師小桃,這群人是為什麼啊??
她發信追問,但對面沒有立刻回復,估計還在忙著手裡的爛攤子,一時半會兒顧不上。
況且就算追問又能問到什麼?瓦利亞知道的想必都說了,剩下的問也問不出來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一個回事?而且古裡炎真這個名字,之前跟綱吉聯絡的時候不是聽說,那是他新交的好朋友嗎??一個同樣是黑手黨家族出身的轉學生???
哦不。
黑手黨,轉學生,國中生。
好完美的buff堆疊。
要知道,轉學生這種設定,在漫畫裡永遠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要麼就是主角的至交好友,要麼就是主角的死對頭,也有可能二者兼備。
……也不對啊?從之前綱吉跟她偶爾的抱怨裡,還是能聽出這小子跟那個叫古裡炎真的家伙關系不錯的嘛!
現在是怎樣?反目成仇?相愛相殺?
那其他人呢?看瓦利亞和復仇者收到的情報,那家伙好像也是個什麼家族的首領?底下一幫守護者,其他人又是什麼屬性,什麼性格,能力如何?
光看這一串串問號就知道她有多困惑,急得恨不能立刻飛回並盛町去。
並盛……說起來有雲雀在,他是怎麼眼睜睜看著這件事情發生的?這不像是他的性格啊?
並盛磕掉一塊磚都要讓人調查是不是被撬走的家伙,怎麼可能眼看著並盛中轉學生挑釁自己的權威?
還有山本受傷的事,庫洛姆是黑曜的學生他估計懶得管,山本重傷,雲雀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的啊?
要是雲雀在繼承式現場……呃他應該是去了的吧?那別說被人打倒,恐怕用牙咬也要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所以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越推測越沒頭緒了啊!!
推測的同時,她立刻開始買加急飛機票。
想得焦頭爛額就不想了,高杉桃的風格是能動手不動嘴,能動身不動腦,打算直接上飛機落地並盛再做打算。
但被百慕達攔了下來。
「稍安勿躁。」小嬰兒說,「我們的密報提到,這個西蒙家族聲稱,他們有冤屈需要得到洗刷。」
高杉桃挎著小包握著護照,抬眼看他:「So?」
「So,他們既然要洗刷冤屈,必然需要公開對決,不管是什麼真相,總需要讓之大白於天下;如果要公開對決,那麼兩個家族對決,必然有我們復仇者監獄的參與。」
高杉桃:「……」
高杉桃:「誰跟你是你們啊?我是純正的領兩份工資的彭格列人好吧?而且誰說公開對決就一定由你們來裁決啊,這工作難道不是屬於切爾貝羅的嗎?」
她的話顯然讓百慕達的心情變化了一瞬,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高杉桃都沒法確認那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他輕輕搖頭:「你會知道的。」
沒有過多解釋,也並不需要,因為事實勝於雄辯。
復仇者監獄還真來活了。
在高杉桃跑路去機場之前,他們得到了西蒙家族公開表示要跟彭格列家族對決,並爭奪黑手黨界話語權的消息。
捏著那封密函,百慕達緩慢飄過來,衝在陽台上准備模仿電影主角把床單扔下去逃走的高杉桃發出邀請:「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他的聲音似乎帶笑:「以,裁決者的身份。」
*
「——高杉老師,這就是你會出現在這裡、還跟復仇者們站在一起的原因嗎?」
不遠處的山間小道上,繼承失敗的彭格列未來十代目沢田綱吉,和他零星幾個守護者一起,尷尬地站在原地。
目光投射過來,打量山石上那群黑壓壓一片,如烏鴉群落一般聚集在一起的復仇者。
……中間唯一一抹藍色身影。
想說的有很多,但果然還是……
他抽了抽了嘴角:「而且您這是什麼打扮啊!!就算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跟復仇者一起現身,至少也穿得跟大家和諧一點吧??穿一身藍色運動服是要怎樣啊!打算晨跑完了去並盛中上課嗎?」
高杉桃毫不在意地豎起大拇指:「果然,吐槽這種角色還是得交給你,阿綱!」
「不需要了啦!這種兼職!!」
這是一處還算開闊的山谷,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雖然山下已經到了可以穿T恤和襯衫的溫度,但在山上,不套一件外套還是會冷。
至於標准體育老師藍外套,那當然是想給可愛的並中學子們一點來自老師的熟悉感啦!
試想,在和藹可親轉學生突然大變臉說「我其實是反派來的」之後,唯有自己的老師還是一副日常裝閃亮登場,非常貼心非常安心好不好!
她目光滑過彭格列眾人的頭頂,滑過對面一群不認識人的頭頂,飛快將自己的氣息釋放出去。
視野也仿佛穿過了層層山巒,忽然上升,形成一個完整的俯視圖;又忽然下沉,從腳下的土地深處,感知整座山的構造。
一瞬間,她就將這座山,乃至這座島嶼上每一處氣息全都收入眼底。
不管是不遠處的山澗、更遠一些的瀑布,還是森林深處的山洞,以及山洞後,一座小型莊園式的住所。
住所裡有人,不出意外是被帶走的庫洛姆。
一縷氣息從她身後飄揚飛走,往那處住所探去。
低頭,西蒙家族一行人正警惕地看著她。
百慕達瞥了她一眼,沒有多問,徑直宣布對決的規則:「按照雙方的要求,接下來,將在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的守護者和首領之間,賭上雙方家族的名譽和榮耀,進行公開對決。」
彭格列家族自不必說,在黑手黨界算是首屈一指,無可比擬的頭號家族,不僅勢力遍布全球,財富龐大,名聲也相當不錯。
尤其在九代目手裡這十來年,老頭養兒子不在行,管理家族不含糊,眼光精准謀求轉型。
現如今不光是黑手黨界,歐洲乃至美洲的政商兩界,都有彭格列家族的影子。
而西蒙家族……
「歷史悠久,又名不見經傳。」獄寺檢查著裡包恩給他們的資料,「這是怎麼做到的?」
既然歷史悠久,就不可能名不見經傳才對吧?
「這就是很懂得做好安全措施的態度啊!」了平揮拳,「跟我們打拳擊一樣,站到最後的才是贏家,不管被擊中多少次!!」
他話音剛落,對面西蒙家族之中,一個留著柔順短發,戴細框眼鏡的少男贊許點頭:「笹川了平,雖說你我立場不同,但果然我還是很欣賞你這樣的熱血男子。」
高杉桃手裡也拿了一份復仇者監獄整理的內部資料,對比著一看,說話的人叫青葉紅葉。
剛剛拿到手,還是彩印帶圖片的熱乎資料,很方便她一個個認人。
但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覺得奇怪,非常、極其的奇怪。
首先,古裡炎真,15歲,屬性是大地屬性,這就已經很奇怪了。
因為綱吉是天空,所以對應的是大地嗎?高杉桃很難不這樣想。
而且這張臉看上去……怎麼說呢,確實也很綱吉,就是發型不太一樣,是一頭凌亂的小弧度自來卷,不知道為什麼抓拍的幾張照片都貼著ok繃。
難道是不良少年?
其他的幾個守護者更是不用多說,有屬冰的,有屬沼澤的,有屬森林的。
「……」高杉桃表情微妙地湊過來,百慕達會意地飄到耶卡的肩膀上,方便聽她要說什麼,「話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區區夜之炎怎麼配稱得上第八種火焰呢?我們應該是第十五種火焰了啊!!」
百慕達先愣了一下,隨即:「……」
這麼厚厚一沓資料,放出去能讓黑手黨界掀起驚濤駭浪,你的重點到底放在哪裡了啊?
「誒,別不說話呀!雖然我知道第八種火焰聽上去是比較酷,有點像幻之第六人的這種感覺,一聽就把很秘密武器風格,但是我們也不能單純為了酷而撒謊嘛!」
她好言相勸:「以後干脆就不要吹什麼『天空七屬性之外的火焰』了,我們有自己的特點,我們是無色之火,隱形之火嘛!聽上去也挺帥的啦!」
百慕達持續:「…………」
懶得跟她多說。
與此同時,下方小道上,彭格列和西蒙的爭執還在繼續。
青葉紅葉看上去跟了平好像早就認識,不如說這一群人通通轉學來了並盛中,雙方肯定有一些交情。
他雖然長得像好好學習的優等生,但性格粗獷,兩人很合得來,就算是以敵對的姿態面對面站著,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直到青葉紅葉身邊有人出言制止。
他旁邊站著一名黑裙黑發美少女,資料顯示名叫鈴木愛迪爾海德。
高杉桃不禁覺得這是一個很土洋結合的名字——不是說鈴木這個姓很土的意思——再加上她這一張黑發黑眼東方臉,一時之間,竟然辨認不出她究竟是什麼國籍。
但她的脾氣卻很顯然,是直來直往的,又頗有權威。
眼刀一飛,青葉紅葉立刻閉上嘴。
「不要跟彭格列的人多嘴。」鈴木冷冷說。
等雙方都安靜下來,百慕達再次開口:「說完了嗎?說完了,那麼我就繼續了。」
「根據規則,兩個黑手黨家族的決鬥,必須由復仇者監獄作為公證人進行裁決和見證。這是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
從他的態度,不管是彭格列還是西蒙都隱隱感覺到,對復仇者們來說,他們之間的爭論毫無意義。
復仇者只在乎結果,或者根本不在乎結果,只是要見證——就像他們在百年前做過的那樣。
也正是這樣的態度,才能讓對戰的兩方黑手黨安心。
這是黑手黨界的老規矩,或者說潛規則更合適,畢竟黑手黨除了對自己家族的人之外,是不怎麼講究公正與信義的。
就算是輸了,也很可能背信棄義,而這種對待敵人的狡猾往往不會被過分追究。
因此作為唯一中立機構,復仇者監獄在其中自然而然成為了唯一第三方,這也使得他們的立場純淨相當重要。
鈴木思及此,不由抬起臉,面容冷淡,聲音卻高昂:「復仇者,你們所謂的公證人之中,也包括那個女人嗎?」
獄寺還是不負眾望,一點就炸:「什麼叫那個女人?!你嘴上放尊重點!她可是我們並盛中的老師,是十代目的老師!你既然已經轉學過來,也得叫她一聲高杉老師才對吧?!沒禮貌的家伙!!」
「高杉老師?」鈴木冷笑,在老師的咬字上刻意加重音量,聽上去沒什麼好意,「彭格列的人,也配讓我叫老師?怎麼,獄寺君是忘記了在繼承式上被我的冰折磨得有多麼狼狽不堪了吧?」
提什麼不好提繼承式,獄寺兩眼都要充血了:「你——!」
百慕達又在這種微妙時刻開口:「注意。既然是公開對決,榮譽對決,復仇者不接受任何私下鬥毆對規則的冒犯。」
「非對決時間的私下出手,將自動失去戰鬥資格,判定為對方的勝利。」
鈴木並不服氣,即便面前是真實面孔成謎、實力成謎、存活時間成謎的復仇者,她依然據理力爭:「正當的規則我想誰都願意遵守,但,復仇者,你們能保證那女人在作為裁判時,不會對彭格列產生任何偏向嗎?」
「不公正的裁決,我們西蒙家族無法再忍受第二次!」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這話顯然說得就很有煽動性了。
就連剛才還能跟了平好言往來的青葉紅葉,跟一直垂著頭的古裡炎真都抬起臉。
眼裡熊熊燃燒的,是由憤怒做燃料的火焰。
高杉桃:「……」
突然變成中世紀女巫了。
她雖然自己不覺得尷尬,但也理解西蒙家族的顧慮。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陰差陽錯算不算九代目思慮周全,但在對面看上去,肯定很像是真的未雨綢繆——彭格列提前安插一個自己人放在復仇者監獄,以備不時之需。
她只好重申一次:「雖然說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涉及到對決的結果,我是不可能偏袒任何人的。」
獄寺本來理直氣壯想說「這是當然!」,但仔細想了想這話的意思,又有點懨懨的:「……確實。」
他氣焰稍弱一刻,又立刻燃燒起來:「更何況我們也不是需要高杉老師偏袒才能獲勝的一方!!」
下巴一抬,驕傲得不得了。
綱吉也點頭:「……確實,高杉老師絕對會無條件偏袒的人也已經被你們先一步抓走了。」
他有點無語,又有點擔心,朝著對面隊伍中的某個人看去:「那個,加、加藤朱裡,你到底把庫洛姆怎麼樣了?!她現在還安全嗎?!」
「嗯……這個嘛。安全倒是很安全的,畢竟過不了幾天你們就會看到她,不是嗎?」
西蒙家族的隊伍中,一名頭戴小圓帽,留著短胡須的男人輕笑著說:「如果很著急的話,明天我就可以帶她來看你們。」
只是不知道,那時候你們會不會高興了。
高杉桃耳朵一動。
這聲音她沒聽過,這張臉她也沒見過,但這男人……
卻給她一種微妙的,熟悉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裡,有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呢?高杉桃熟練地調用幻覺,卻被那人渾身無形的禁制擋住了。
高超至極的幻術。
高杉桃目前的幻術水平,其實就約等於沒有彭格列戒指的六道骸——畢竟這家伙的輪回之眼還在她眼眶裡嵌著。
偶爾斑哥的幻術也能用上,但兩邊畢竟力量體系不同,在這裡用得更順手的還是骸。
彭格列戒指的加成當然不同凡響,但就算這樣,她也沒辦法破解對面的禁制。
……唔。
可是資料上他是沙漠屬性啊?沙漠屬性也跟霧一樣自帶幻術buff嗎?海市蜃樓?
不管怎麼說,有一件事可以確認了,那就是加藤朱裡具備操縱幻術的能力,這個沒得跑。
那男人顯然也意識到她的矚目,抬臉,下巴上一撮小胡子往外翹,細眉細眼,五官看上去很桀驁,有街頭流浪藝術家那種至少窮了十年的模樣。
卻衝她優雅一笑。
不得不說,這個笑容出現在他那張無業游民風格的臉上,很是違和。
這種恰到好處,不卑不亢的氣質,給人感覺是什麼歐洲貴族,養尊處優多年才會露出那樣的笑容。
……啥啊?
高杉桃一臉茫然。
與此同時,百慕達也已經公布了所有對決的規則。
「一對一的生死之戰,隔日開戰,賭上自己的榮耀進行對決。輸掉對決的那一方,也意味著將自己的榮耀輸給了對手。」
高杉桃注解:「到底要覺悟還是要榮耀還是要伙伴啊!你們這裡的人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也太難猜了吧?!」
這段時間下來,百慕達已經習慣了她隨口胡扯一些自己根本聽不懂的言論,鎮定自若在彭格列和西蒙雙方詭異的注視下,繼續絲滑地往下講。
「這樣的人已經失去了繼續作為黑手黨的資格,將會被復仇者逮捕至復仇者監獄。」
高杉桃注解:「反正不管你們怎麼打我們復仇者都是秦始皇吃花椒贏麻了。」
「此外,」百慕達從耶卡手上慢慢漂浮下來。
他的手中出現一只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一枚錢袋。
跟他本人一樣,可以懸浮在掌心裡,散發一層微微朦朧的光。
只看錢袋本身的材質,似乎是麻布的,並不嶄新,但也沒有破損髒污,不知道是因為特殊能量,還是這麼多年一直保存得很完好。
百慕達表示:「作為歷史的見證者,我等也保存了一些額外的東西。那時西蒙與彭格列一世兩人友誼甚篤,也知道居安思危,留下回憶的碎片交給我們保管。」
「接下來每一場比賽結束之後,無論勝者是誰,我等都會將碎片釋放出來——這個建議,想必諸位都不會拒絕吧?」
雖然又要看到自家祖先跟血海仇敵一起出現,但那畢竟是寶貴的記憶,雙方都點頭答應下來。
高杉桃聽他的話不大對:「什麼東西?官方觀影體?哪有官方自己出觀影體的啊!還跟二創搶飯吃,真是能耐了你們……哦不對我好像沒資格笑話別人。」
眾人,不管是緊張的彭格列人,還是憤怒的西蒙人都忍不住= =了。
這人,到底在說什麼啊?從剛開始就一直念叨著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話語!
要是她外形再恐怖一點,說的話再難懂一點,說不定還能有些克蘇魯的風味。
但明明長著一張再鮮活不過的人類面孔,說的話又介於無法理解和合情合理之間,真是讓人……
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的高杉桃正在和六道骸取得聯系。
這小子的精神體獲准跟她一起離開復仇者監獄,高杉桃要承擔監視他的任務。
約等於沒有任何任務。
始終聯系不上庫洛姆,他也很操心,剛落地就試圖探索庫洛姆的位置。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沒有。】六道骸的聲音很緊繃,【對面那個男人,加藤朱裡……那不是他的真實面目。】
高杉桃無語:【還用你說?他們的住處找過了嗎?也沒有?】
【有人在,我想庫洛姆可能就在裡面,但沒法進去確認。】他有點難得的惱怒,【要不是沒有辦法動用身體……】
要論起來,幻術師的強度通常是這樣的排行:神魂合一,使用自己身體的幻術師本人>幻術師憑依在其他人的體內>幻術師的精神體。
平時施展幻術,六道骸大多需要依附在庫洛姆身上,也是這個原因。
光憑精神體能做到的事情太少,假如他一定要用,在場也不是沒有曾經被他憑依過,現在也可以再次憑依的人選。
……但那樣的話未免太顯眼了吧?哪有當著對方的面,突然憑依在沢田綱吉或者獄寺隼人身上的做法?保不齊還以為是突然發病了。
再怎麼焦躁,六道骸也很知道輕重。
他跟高杉桃商量:【既然那家伙說明天就會把庫洛姆帶出來,那麼明天我們一起過來,再確認情況。就算是被他威脅或迷惑,我相信那孩子見到我就會恢復神智的。】
高杉桃:【自戀。】
【ヱии,是合理推斷呀。】
他沒問高杉桃能不能讓自己憑依在她身上,即便那樣一定能發揮出無法想像的強大力量,六道骸也沒有哪怕一絲這樣嘗試的想法。
想也知道不可能。
這女人的主體意識可不是一般的強烈,問了肯定會被拒絕。
如果不問,而是憑借她對自己的信任暗中下手,就算僥幸成功,她也絕對會想方設法把六道骸的精神體從她身上驅逐出去。
就算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
……算了。
至少他還能感知到庫洛姆的存在,這孩子並沒有生命危險,身體也還算健康,明天見了面再做打算吧。
【……明天見了面,再做打算?】
加藤朱裡習慣性揉搓著自己什麼都沒戴的指腹,想果然回頭還是應該找副皮手套,否則手感總是不對。
幻術師,怎麼能容忍自己的手感不如尋常呢?
他微微抬眼,目光狀似無意在那群黑壓壓的人跟前一掃而過,笑容依然是詭異的優雅模樣。
那個六道骸,恐怕正在這樣想著吧。
果然還是小孩子,雖然被復仇者監獄通緝、鎖拿,又關押了這麼久,但想法還是天真到讓人不願多看一眼。
不過也好。
既然這麼擔心那個名叫庫洛姆的女孩,那麼就親自來一探究竟吧。
原本還打算過幾天再暴露的,不過也沒關系,復仇者已經介入,意味著事情已成定局。
規則的守護者,決不允許任何人在對決中途退出。
只是到時候,來都來了,還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由不得你了呀,骸君。
аиии……我可愛的,後輩。
第227章 二把手的倒霉日 你這個出爾反……反看……
鑒於這件事確實相當嚴肅, 一來涉及到彭格列家族,這一當前黑手黨界最大家族的古老秘辛;二來又冒出一個全新的西蒙家族,並且還掌握著完全不同的屬性和火焰。
更重要的是, 事關復仇者監獄公平公正的名聲。
於是,百慕達當著兩大家族眾人的面, 還是像征性地告誡她:「高杉桃,你和彭格列家族具有更親密的社會關系,因此全程不可以插手任何戰鬥的任何環節, 否則將判定彭格列方失去競爭資格。」
這很好理解, 指環爭奪戰的變種嘛。
高杉桃張了張嘴,本想一口答應,話到嘴邊拐了個彎:「……那我能去看看山本嗎?這不算裡通外敵吧?」
「……注意詞語的使用。」百慕達在心裡嘆氣,「可以。」
鈴木板著臉質問:「她這樣說,豈不是已經表明了跟彭格列關系匪淺?!這樣的人也可以作為裁決者嗎!」
從始至終沒有一直沒有對西蒙家族的質疑發表過任何看法的百慕達,慢吞吞說:「你沒有反對的權利。」
……該死!他說得還真沒錯!
鈴木咬牙, 兩眼朝她看來, 目光像沸騰的冰。
高杉桃:「…………」
百慕達,你現在拱火是越來越厲害了。
復仇者是憑空出現的, 但綱吉等人是坐船來的,
這座島嶼在地圖上甚至根本沒有定位,據說是西蒙家族密不外傳的祖傳財產之一。
高杉桃聽得都要仇富了,擁有一座小島哇!那是一筆多大的財富?
也正因為這裡是座小島,交通非常不便,就連綱吉這樣能夠光靠兩只手就飛越大西洋的奇男子都無法保證每天往來並盛,更不用說其他人。
所以一聽高杉桃要回去看望山本,紛紛積極地來找她留言。
「那家伙現在在並盛第二綜合醫院。」裡包恩說,「不知道人清醒沒有。如果你有什麼治療秘方, 可以試試看。」
「你是說我之前用在骸哥身上的那一種嗎?有點懸,但我會試一試的。」
說到這裡,高杉桃的臉色也不由得嚴肅起來。
「我聽綱吉說,犯人是對面的水野薰?」
「他自己說的,說是兩個人一起在部活室裡換衣服的時候,不小心點燃了火焰,被山本發現,擔心他泄密西蒙家族的偷襲計劃,所以直接殺人滅口。」
裡包恩聲調平靜,說著這樣的內容,也語速和緩,有條有理:「一開始沒能立刻調查出來,是因為不在場證明的排查很困難,當時正好是放學的二次高峰期。」
「那作案時間?」
「?」裡包恩歪頭,還是回答了,「初步估計是部活結束前四十分鐘到七點關閉大門之前。」
「作案工具?」
「……你把我當手下了?」裡包恩摸了摸列恩,「鐵制球棒。而且是一只很久沒人用的老球棒,估計是就地取材,不是火焰類的武器。」
他頓了一下,從見面到現在,聲音裡終於帶了點笑意:「怎麼,今天是在cosplay警察嗎?」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啊,我沒有那種癖好。……當然我也不歧視啊!…………當然我根本不用cosplay啊!!」
「哼。」
西蒙家族一看改變不了復仇者的決定,早早就飛走了。
這座島本來就是他們的財產,在這裡有住處,熟悉地形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高杉桃於是沒有藏著掖著,該問的問題全都問得清清楚楚,才准備動身。
剛要離開,又回頭看不遠處愁眉苦臉的幾個小孩,最後還是選擇問裡包恩:「對面那個加藤朱裡……他是幻術師嗎?」
「怎麼,你能感覺到?」
「不止我。」
高杉桃抖抖肩膀,六道骸會意地浮現出來。
他整個人縮成一只薩摩耶大小,趴在高杉桃肩頭,看上去很輕盈。
裡包恩發現他從腰部往下就沒了影子,整個人呈半透明狀,怎麼看都是超現實現像,還跟他笑盈盈抬手打招呼:「Hi,彩虹之子。」
裡包恩:「……警察轉職驅魔師,你涉獵的行業還真是豐富。」
聯系剛才高杉桃說的話,那麼意思很明確:「骸,你也認為加藤朱裡是幻術師嗎?」
「ヱии,不是我認為,是他根本沒有打算掩飾這回事。」
六道骸和裡包恩不同,後者雖然說話時冷靜嚴肅,但並不叫人覺得難以接近。
但這時的骸雖然帶著笑意開口,卻讓人明確地感覺到他其實相當憤怒。
「……從庫洛姆行蹤不明的那天開始,我和她之間的鏈接就斷了。」他說,「如果不是憑依和其他的幻術鏈接不同,我依然能感知到她的生命力存在,恐怕沢田綱吉也得給我一個解釋吧?哦,不,他現在也欠我一個解釋,只是為大局著想——」
他措辭很諷刺:「為大局著想,庫洛姆的安危暫時也顧不上了。」
他抱怨的都是當下以那群小鬼的能力根本無法解決的事。裡包恩輕車熟路地掠過了他陰陽怪氣的話,很快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你和她之間的幻術聯系斷了,但庫洛姆依然沒有死?也就是說,有其他人幫她補全了內髒。而這個人,你……」
他在高杉桃和六道骸之間來回看了兩眼:「你們兩個人,一致認為,應該是對面的加藤朱裡?」
一人一精神體齊齊點頭。
「……總之你們注意提防他。」高杉桃回想著那張臉,腦海裡的記憶卻很模糊,「如果說他就是加藤朱裡本人,只是隱瞞了幻術能力,讓所有人的資料上都沒有這條信息,後續的對戰可能會成為勝負手;如果說他不是加藤朱裡本人……」
她抬眼,朝島嶼之中唯一一處建築物看去。
「那樣的話,事情就更麻煩了呀。」
*
第二天一早,高杉桃去並盛第二綜合醫院看望山本。
她剛走不久,島上已經打了兩場,白天是了平跟青葉紅葉,兩人平手,一起被抓回復仇者監獄關押;
晚上是藍波對戰大山拉吉,用神奇的十年火箭筒召喚自己代打,以一種完全不犯規的方式犯規,大山拉吉則被復仇者帶走。
山本對此一無所知,茫然躺在床上,毫無動靜,連呼吸都非常輕,好像下一秒就會停止一樣。
這小子被人重擊在後腦勺,好在大難不死。
醫生給的診斷結果相當嚴重,說是不出意外要當一輩子植物人。
骸聽了,就拿眼角去瞅高杉桃。
她的治愈療效,六道骸是體會過的——不止一次——要說效果,確實不錯,勝在即時見效、無需藥品,也沒有多少副作用。
最適合用來形容的一句話,大概就是醫學界的名言,「總是安慰,常常幫助,偶爾治愈」。
舉個例子,就像他從十年後的記憶中窺探到的那樣,因為白蘭設下的幻術屏障而無法脫身,受到重創的時刻,她的治愈能力並沒有辦法治療六道骸那時精神上受到的衝擊,只能維持他的身體機能。
也就是說,如果這時有一個人在她面前摔斷了腿,高杉桃可以加速傷口的愈合,使骨頭飛快長好,卻不能像專業的接骨醫生那樣給出最完美的治療方案。
現在,面對躺在床上的山本,也是如此。
昏迷不醒的少男面色平和,稍顯蒼白。他平時身體十分健康,遵循漫畫裡「笨蛋不會感冒」的原則,大病小病都沒生過。
又常年運動,什麼都看得開,身心如一地健康,所以雖然已經躺了好幾天,但看上去一點也不孱弱。
高杉桃嘆了口氣。
她不喜歡自己的學生這樣了無生氣躺在床上的樣子。
她和綱吉、獄寺、山本、雲雀大人……並不只是學校裡點點頭,叫一聲老師好——當然也有人從沒叫過——這樣的關系。
在普通師生之外,黑手黨更是一層以生命為籌碼的瓜葛,讓這種不悅在她的心裡尤為明顯。
高杉桃想了想,找來紙筆,把自己來過的事和綱吉他們委托轉達的信息留了下來。
萬一奇跡發生,山本突然醒來,也能立刻得知目前的情況。
剛離開醫院,六道骸就似有所感:「你打算去並盛中?」
高杉桃點頭。
她知道山本多半不會有事,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但他肯定能健康快樂地睜開眼睛,繼續在世界上活蹦亂跳。
毫無後遺症,打打棒球練練劍,把斯庫亞羅氣得跳腳又說不了什麼。
畢竟這是《家庭教師》的世界,一部幸福美滿,闔家團圓的漫畫,是不會允許主角團三小只之一出現人物死亡這樣糟糕結局的。
但就算是這樣。
就算一切遲早都會結束,美好的大結局總會到來……
她也不想就這樣乖乖等待命運、劇情端上來的東西。
做與不做,是她的事。
醫院離並盛中還是有一點距離的,高杉桃選擇騎自行車。
剛騎到校門口,就看見烏壓壓一群飛機頭風紀委員正在維護校門口的交通秩序,指揮大家有序進出。
「這又是在干什麼?」她奇道。
「無關人員不要在並盛中學門口滯留無關人員,不要在並盛中學門口……啊,是高杉老師!!」
草壁一看是她,眼睛一亮,一開口就是重點:「委員長情緒不佳,給全校放了假,迪諾先生正在裡面陪同。」
高杉桃:「……」
六道骸:「……」
一人一精神體相顧無言,很難對這樣的行為發表評價。
怎麼評價?要怎麼評價這種因為自己心情不好就給全校放假的事情??
可惡的雲雀恭彌!為什麼你不是我以前的校長啊——雲雀大人——像您這樣品德高尚,知行合一,智勇雙全,全面開花,花開並蒂,帝王風采的領導者,應該給每個學校都配備一份才對啊!!!
但是六道骸維持著理智,指出:「這一次心情不好是給全校放假,如果下一次心情不好,是想找全校打架呢?」
高杉桃一下夢碎,萎靡地去找雲雀申請給棒球社全員報心理輔導班的資格。
草壁說的沒錯,雲雀正在跟迪諾打架。
據站在一旁那位加百羅涅家族靈魂人物羅馬尼奧的說明,今天的課題是如何快速反應,尤其是在狹窄空間內盡快對敵人造成最大傷害。
聽上去很像在說繼承式現場,九代目把他們叫進小房間傳遞「罪」的時候被西蒙家族偷襲的事。
「……那群鑽空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雲雀說到這裡,竟然還笑了一下。
…………完蛋。
高杉桃和六道骸對視一眼,心有戚戚。
雖然不是我們完蛋……但肯定有人要完蛋了。
他豎起浮萍拐,迪諾立刻明白這是要暫時停戰的意思,很好奇地看了一眼高杉桃。
……竟然能讓恭彌停戰?難度不亞於讓霸王龍吃素啊。
雲雀也看著她,表情說不上是嘲笑還是不屑:「你是棒球社團的指導老師,還要找我要許可,休假把你的腦子休出鏽來了?」
高杉桃:「……你說話真的很……」
「很?」雲雀挑眉,「沒記錯的話,你現在還是掛職狀態吧,臨時工高杉桃。」
「誰是臨時工啊!我是編制內正式員工!你這個出爾反……反看正看都非常優秀的絕品好領導雲雀大人~~~」
迪諾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前半句不是還在罵人嗎?
羅馬尼奧倒是心有戚戚,跟她交換一個「同是天涯打工人」的眼神。
雖說他家boss要比這位委員長好伺候一百倍啦。
雲雀見怪不怪,揮揮手,示意她想干什麼就去干,一句話也懶得多說。
忽然又意識到不對。
高杉桃,這個人從來也不是那種做事之前會乖乖申請許可的類型。
還是說……
雲雀再次挑眉,這次不是輕描淡寫的戲謔,而是有點正經不滿:「……你在擔心我?像擔心那些弱小的草食動物一樣?」
而且,肩膀上為什麼有一股討厭的味道?
……沒洗頭?
高杉桃干咳一聲,趕緊手腳並用爬下天台水塔。
在雲雀恭彌的浮萍拐攻擊到她肩頭的前一秒,一個後仰,鷂子翻身一般輕巧地跳了下去。
還大聲對迪諾吶喊:「迪諾君!加油!伺候好我們品德高尚,知行合一,智勇雙全,全面開花,花開並蒂,帝王風采的雲雀大人!」
六道骸在她肩膀上幸災樂禍。
反正雲雀恭彌跟那只跳馬不管誰倒霉,他看了都高興。兩個人一起不開心,他就更高興了。
高杉桃先去了一趟棒球社。
雖然按雲雀大人的話,全校都提前放假,但運動社團即將迎來夏日比賽高峰期,除了棒球社,她剛剛一路走來經過的籃球館、排球館、游泳館裡邊都還有人在練習。
並盛中學的棒球社成績中不溜丟,屬於那種發到網上都會有人匿名質問「練了這麼多年,到底在練什麼?參加比賽有意義嗎?」的隊伍。
但小孩們並不在意這些,或者說就算在意,也並沒受到過什麼很大的影響。
因為對他們來說,打棒球是快樂的,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能拿到比賽的名次固然很好,能跟更高水准的對手較量固然更刺激,但只要能在場上奔跑,能接球擊球,拿下分數,和隊友抱在一起或歡呼或哭泣,這本身就已經是一件非常令人快樂的事情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棒球社內部的鬥毆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每個人看上去都不好受。
「啊,是高杉老師!」有人發現了她。
高杉桃頷首,說她給整個社團報了心理輔導班的事:「……也去看過山本了,他恢復得還不錯。」
「真的?」
「當然。」她挑眉,「老師會騙人嗎?」
「別的老師應該不會……」
「喂!」
「高杉老師也不會!!」
六道骸趴在她肩膀上,感覺很微妙。
山本武那個樣子,顯然不可能是「恢復得不錯」。
但高杉桃麼,說到做到,肯定會想盡辦法讓他真的快速恢復。
又費心過來安撫一群小蘿蔔頭,一群普通的、沒有能力、不強、連特長都只是平平的國中生。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猛獸怎麼會把人看做同類?
神又怎麼會對任何一個螻蟻都降下垂憐?
那樣的話,豈不是顯得……不足為奇了?
從並盛中出來,高杉桃站在門口。
提前放學當然是好消息,並盛中的學生們很快就三三兩兩回家去,放眼一看,門口已經不剩多少自行車。
六道骸問她:「現在去哪裡?」
山本的傷、雲雀、綱吉的戰鬥、加藤朱裡、西蒙家族……
亂七八糟的一堆線索裡,有什麼、有誰,是對解開現狀幫助最大的?
這一定也是謎團最大的那一個、威脅最大的那一個、始終沒有浮現出水面的那一個。
高杉桃心裡始終有個揮之不去的小胡子臉,但在回到那座島上之前,她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
復仇者監獄。
今天的對戰雙方是獄寺與SHITT-P。
穿衣打扮很有樂壇半紅不紅時髦人士風格的SHITT-P輸了比賽,被鎖拿回來預備關押。
百慕達自從第一天去露了個臉就沒再出現過,後續的苦力活全是耶卡在干。
高杉桃評價:「我們二把手可真是干生干死,最後好處都讓老板拿了!」
耶卡:「……」
在說誰?
而且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剛剛大廳裡不是還沒有人嗎?突然出現一個白毛跟他打招呼說:「哦哦,忙完了?」
耶卡能說什麼,只能說:「……嗯。」
然後就好像突然變成她的倒霉同事,開始被抓著蛐蛐老板。
耶卡顯然也很不習慣這樣的對話,這種「普通頻繁社畜每天按時按點下班,結果今天偶然加班被鄰居撞見客套兩句」的情景到底是怎麼發生在黑手黨界規則守護者——復仇者身上的啊?
他心裡別扭,也不願多說,帶著SHITT-P往監獄裡走。
「真關啊?」
「……」耶卡瞥她一眼。
意思是「不然呢?」。
她舉手:「我有事想問這個SHITT-P……哦不,我可以問青葉紅葉嗎?」
她有點風濕,對這種一看就很潮的人難以開口哇!
耶卡懷疑地看她。
……有事要問?
算了,本來也不關他的事。
只要不把犯人放跑,有損復仇者的聲譽,只是說幾句話而已,無傷大雅。
耶卡頷首,叫人把青葉紅葉拖上來,他則將SHITT-P帶走關押。
復仇者沒那麼好心給人療傷,況且戰鬥就發生在昨天。
青葉紅葉出現時身上依然傷痕累累,眼睛充血,甚至從眼角已經能看見鮮紅的液體粘稠蜿蜒而下。
高杉桃沒有看人受虐的愛好,快步走到他面前,等青葉紅葉適應了海面上的光線,慢慢睜開眼抬頭看她的時候,開口說:「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
……那小子下手還真是不留情。
也怪這具身體不堪造就,竟然連引起那一丁點的幻術共鳴都要他耗費大力氣。
要不是「加藤朱裡」的身份最合適,性格也不容易招致懷疑,真不該選他的。
不過,苦盡甘來。
аии,正因為成功的滋味是如此甘美,才能讓人甘願忍受這之前的一切苦澀啊……
靜夜之下,月亮顯得那麼渺小,似乎只是一顆稍顯奪目的星星。
復仇者監獄的大門被風吹得呼呼作響,卻依然緊閉,嚴絲合縫。
不要說門鎖,連任何可以上手的位置都沒有,遠遠看去光滑一片,實在比銀行的金庫更加保險。
但這對我來說,什麼也不算呢。
門後大廳裡,用來存放同款黑色禮帽的架子忽然抖動了一下。
唔。看來不是這個方向,那麼是在哪裡呢?讓我來找一找……
這股氣息?啊,是那個他勢在必得的身體。
找到了呢。
還好,時間充裕,那小子要安撫庫洛姆·髑髏,治愈她的損耗,再調理她的心神,還要跟彭格列十代目彙報戰果,顧不上這一頭。
那麼,我就收下了——!
復仇者監獄內某房間中,屬於六道骸的身體忽然睜開雙眼。
兩只瞳孔是如出一轍的墨藍色。
「аии,果然,還是這樣一具頗有靈性的身體更適合我啊。」他輕輕低語,話音裡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但如果這時有人從外看,就會發現那張臉上的神色極盡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
有了這樣的一具身體,再配合上他本人的靈魂——這個沉溺於和平之中,早已麻木頹敗,不知該如何戰鬥的世界,淪為他的囊中之物幾乎就在眨眼之間。
到那時,他就將推動彭格列成為雄霸天下,說一不二的絕對霸主!!
他伸手,端詳手上的那副黑皮手套,看著並不怎麼順眼。
視線不可避免地往下,從手腕一路看向將這具身體困在房間之中,一路延展到牆壁上的長長鎖鏈。
……這種鎖鏈,怎麼可能困得住幻術師?
原來那小子也是個聽話的性格嘛……аии,在他面前倒是一副愛咬人的狗樣子。
「六道骸」不緊不慢,身影一閃,像接觸不良的老電視機那樣,似乎並沒有發生移動,但身影再次出現在空氣中時,鎖鏈已經被他掙脫。
接著站起身,走出房外。
又將那副黑皮手套褪下,左看右看,給自己換了一副雪白的。
雖然不知道是誰的,不過多謝了。
剛行動起來時,邁步的姿勢還有些微妙,說不上笨拙,只是有點生疏。
但來回走了兩步,很快就熟練起來,好像這身體本來就是他的一樣。
這也是當然的事,幻術師和非幻術師,本就有天壤之別,雙方永遠無法絕對理解彼此。
只有頂尖幻術師的軀體,才配成為他的容器。
正好,讓他發現旁邊一只用特殊玻璃防護起來的櫃子。
裡面擺放著幾只武器,有長刀、有槍,雖然都不趁手,但隨便用用,也無所謂了。
他伸出手,直直往裡邊探去,絲毫不顧櫃前那扇特殊的玻璃。
會這樣做的人要麼是傻子,要麼是有絕對的自信能無視這扇玻璃,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看他的神態,必然是後者。
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
手腕卻忽然被攥住。
被攥住,這是明顯的、無法辯駁的,來自人的觸感。
不是被其他任何東西阻攔,而是被一個人用手抓住了手腕。
「啊咧。」
分明很平淡但聽上去卻很不詳的女聲在他頭頂響起。
「抓住一個想要溜進監獄的家伙。」她輕快說,「這下好咯,百慕達得給我發獎金咯~」
抓住?哼。
手腕被握住的瞬間,他已經開始試圖掙脫。
他的掙脫當然不是用蠻力,幻術師跟那群腦子裡長滿肌肉的蠢貨可不一樣。
只是無論斯佩多試圖施展什麼樣的幻術,始終軟綿綿的,那樣的精神攻擊連他自己看了都羞慚。
以他的精神體,輔之以六道骸的身體,竟然也無法做到?這怎麼可能?
他的臉色終於也變得沒那麼好看了,語氣急促起來:「你究竟是什麼人……」
「太失禮了,原來我還沒有向你自我介紹嗎?」高杉桃眯起眼。
左手輕松圈住屬於六道骸那只細瘦的手腕,向後一拽,少男腳步不穩,後背撞在櫃子上。
高杉桃用立刻用膝蓋壓住他的大腿,右手虎口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起臉看向自己。
一串動作行雲流水,根本無從打斷,更無法掙脫。
「我,當然是要送你回地獄的使者啦,這位不知道是誰但肯定絕對不是加藤朱裡也不是六道骸的無名野鬼先生。」
她居高臨下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陌生的雙眼和同樣陌生的神情。
「可以請你從我們骸哥的身體裡出來嗎?人家明明還挺帥的,被你這麼一搞,突然就有點老黃瓜刷綠漆的裝嫩之感了啊。」
第228章 觀影體驗極差 這個男孩叫小帥,這個男……
「аии, 沒禮貌的小姑娘。」
「六道骸」的神色變幻莫測,最終凝固在一個優雅,十分優雅, 十分眼熟的優雅神情上。
「或許你應該稱呼我為尊敬的前輩呢,高杉桃。」
是加藤朱裡身上的那股亡魂。
高杉桃越發確認這一點, 但是……
「前輩?前輩……?」她依然掐著對方的脖子,思考起來,「我有什麼前輩啊?老師的老師?是什麼教授嗎?可是我是體育老師, 再往上難道是體育教授嗎?還是奧運選手……?難道是U-17俱樂部成員??」
「——不對。」這人抽了抽嘴角, 很沒耐心地打斷她的話,「是黑手黨方面的前輩哦。」
高杉桃一下沒了興趣:「哦,黑手黨前輩?那沒事啦,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怎麼會不感興趣呢?掌握生殺欲奪的權力,可以殺人,也不用被殺, 這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啊。」
隨著說的話越來越多, 她手中那張面孔微笑起來,五官乃至骨骼都逐漸發生改變。
清瘦的腮幫慢慢長出弧度, 眉骨愈發高挺, 鼻梁也稍稍拓寬,比起六道骸原本那種混血偏日系精致美少年的樣貌,變得更像一個大權在握的歐洲男人。
光是這張臉,高杉桃未必認得出來,但再加上他的發型,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存在感很強的初代家族……
「初代的霧之守護者,斯佩多?」高杉桃問,「你這血脈還能隨著發型傳下來啊?」
「聰明的小姑娘。只是你有一點說錯了, 我沒有血脈傳下去哦。」
「沒有血脈?哦哦,失敬失敬,原來是丁克一族。」
「……」斯佩多歪頭,「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已經到了連丁克這個詞都搞不懂的年紀了嗎……」
斯佩多:「……」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她那個憐憫的眼神看了很討厭。
高杉桃沒松手,確認自己把人卡得很牢,干脆地問他:「你依附在加藤朱裡身上,又想占據骸哥的身體,到底有什麼目的?」
「аии,這麼著急嗎?其實你不必用這樣的手段逼問我,也很快就會知道的,因為我並沒打算瞞著你們呀。」
「並沒打算瞞著,是指凶手在做完案之後回到殺人現場,用一種極盡炫耀的姿態向警方透露線索——這樣的一種概念是嗎?」
斯佩多又笑起來:「аиии……是呢,果然,我就知道我們倆一定很合得來。」
「誰要跟你合得來啊!而且不要老是用那種老爺爺口吻說這種怪話!警察呢?!來個警察把這個變態男抓走啊!——哦我就是。」
「警察可管不了黑手黨。」
他忽然一眨眼:「好了,沒營養的閑聊就到此為止吧。高杉桃,你和沢田綱吉不同,並沒有他那樣軟弱的善良,我很欣賞你。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再和你聊聊天。」
「你的欣賞我可真是一點也不想要……等等,你在干什麼?這是什麼?」
高杉桃的右手側,一道很眼熟的黑霧凝結而成。
——是夜之炎!
……但她沒有用夜之炎啊??
總不可能是……
「Arrivederci。」
來自靈魂的聲音和來自身體的聲音,像二重奏一樣在她耳邊響起。
她下意識攥緊手,卻意外摸到一團滑膩的軟肉,而非骨骼。
只是愣神的一瞬間,斯佩多就帶著被他自己強行脫臼的手腕和下頜,一頭撞進了那道黑霧之中。
沒了蹤影。
高杉桃=口=地看著他消失前的位置,愣了三秒,立刻扭頭就去找百慕達,要求他幫忙把她也傳送回去。
明明是來求人,態度還很豪橫:「……你們那個夜之炎,到底為什麼能超遠距離任意傳送啊?是在開任意門嗎?是跟哆啦○夢搶飯碗嗎?有沒有一點尊重前輩的心啊?設計功能的時候不要設計得這麼張狂好嗎?搞得我的瞬移這下一點都不顯眼了嘛!耶卡,你怎麼說?」
她剜了一眼耶卡,這人也掌握著短距離的瞬間移動,甚至是超短距離內的精准控制。
舉例來說,就是此刻在辦公室裡不足三米的距離內,他依然能精准瞬移到高杉桃眼前,保持身體沒有任何接觸,這樣的水平。
除此之外,他還能將身體的某一個部分單獨瞬移出去。聽上去非常奇怪,但對復仇者來說,有什麼是不奇怪的呢?
高杉桃自己也很奇怪,所以並不會這樣想其他人。
百慕達原本在處理這段時間累積下來的案子,聽到這裡,也只能站起來:「就這一次。畢竟也算是我們的疏忽。」
「當然是你們的疏忽,夜之炎不知道為什麼被那家伙學會了,他還把犯人擄走了!我們骸哥那麼體弱,那麼可憐的一個小男孩,落在一個200多歲的變態手裡,還不知道會被他怎麼樣呢!」
高杉桃假哭:「哎呀,想想都不禁讓人潸然淚下,心裡冷冷的。」
百慕達往旁邊指了指,一道黑霧出現,高杉桃立刻閉嘴鑽了進去。
耶卡:「……」
看來您已經掌握了應付她的妙招呢,主人。
沒等他說兩句好聽話,高杉桃又從那黑屋裡鑽出來。
「我忘了,我們能先不去那個島上嗎?我想先回一趟並盛看看山本。」
她心裡始終放心不下山本的病,雖然說在目前的科技水平下很難治愈,但只要拋開目前的科技水平不就可以了?
她的能力使然,完全可以試著連接到更超現實的醫學專家來幫忙診斷嘛!
百慕達能說什麼?還不是只能長長嘆氣。
幫人辦事就是這樣,不答應還好,一旦答應了,後續的所有要求都得跟著一起答應。
他抬抬手,高杉桃一步跨進醫院。
一抬頭,一張笑眯眯的漂亮臉蛋在跟她打招呼:「嗨~~~~小桃子~~~」
高杉桃:「……」
高杉桃:「…………」
誰能告訴她白蘭為什麼會在這?是怎麼說,漫畫要到大結局了嗎?所以所有角色都像番外那樣出來亮個相滿足一下粉絲的期待??
好吧,白蘭確實在這個時間線上還活著,但那又如何?一個意大利小青年為什麼突然出現在山本的病房裡面——還帶著他那雙巨大無比的翅膀?
沒道理啊!這翅膀是他未來繼承了瑪雷指環,汲取了平行世界的力量之後,點燃火焰才能迸發產生的。
現在是怎樣?已經變成他的一個標志性特征物,隨身攜帶了嗎?
白蘭跟她自來熟也就算了,跟百慕達和耶卡也是一樣的自來熟:「嗨~復仇者,和復仇者的小嬰兒。」
也不知道哪來的自覺,他笑著指了指床上的山本,彙報道:「報告長官,山本君已經救治完成,康復速度很快,預計三秒後就可以睜開眼睛上戰場了哦~可憐的病號~」
高杉桃:「…………」
她皮笑肉不笑。
誰允許的。
誰允許你,自說自話,把山本就這樣醫好了?
不管是小組作業,還是社會工作,最讓人惱火的事情不是自己一個人carry全場,更不是大家相敬如冰,除了工作不多說一個字。
而是明明就快到我裝X的時候了,你突然衝上來把風頭給搶了啊啊啊!!
但女主角是不能這麼小心眼的,高杉桃深吸一口氣,默數三秒,山本還真就睜開眼睛看她了。
「高杉老師?」他聲音很干啞,「我這是……你這是……?」
又看白蘭:「他這是……??」
高杉桃打斷他:「好了好了,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詳細解釋,你看看旁床頭上那張紙,裡邊有綱吉他們讓我轉達給你的話。」
山本剛把那張紙拿在手裡,病房門又被拉開了。
高杉桃心裡呵呵直笑,把並盛第二綜合醫院在自己未來的就醫名單當中劃去。
雖說她多半一輩子也用不上這張名單,但重症、病危病房,就這樣的安保待遇,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擔心啊!
一看來人的臉,又釋然了,唉,又是你雲雀恭彌。
並盛小皇帝,在並盛的大地上隨處行走,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雲雀比她還自然,他環顧一圈病房,沒有對復仇者和白蘭發表任何評價,只是確認了一下山本的狀況。
是他本人,而且很健康。
接著,往窗外一指:「我要坐直升機去那座島上,你要走的話就立刻出發。」
高杉桃這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喧鬧起來。
往下一看,庭院裡三三兩兩曬太陽的病人也紛紛抬頭,對著莫名其妙出現的直升機指指點點。
…………你就感恩我不是並盛町的町長吧,雲雀恭彌。
否則我一定要每天寫公文審判你拉幫結派干擾社會治安影響醫院運行阻礙人民安居樂業啊!!!
山本不管那麼多,山本點頭:「好!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高杉桃一想,直升機!!她還沒坐過直升機呢!!
反正又不是真的町長,趕緊說:「雲雀大人,我!雲雀大人——我我我!!」
白蘭在旁邊笑出「噗噗噗」的聲音。
雲雀頭也沒回,別著「風紀」字樣袖章的外套在肩頭輕輕飄動:「跟上。」
說跟上就跟上,三人乘直升機緊趕慢趕,兩小時內出現在西蒙家族的島嶼上空。
本來說好的大家一起跳,但雲雀是不可能同時跟兩個人一起行動的,於是先一步跳下去。
落地時,還不忘對著看上去有些疲憊的綱吉耍帥:「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啊,小動物。」
「雲、雲雀學長……?!」
雲雀頭一甩,清爽利落的短發輕快落在雪白的後頸上:「既然沒有了唯獨那一點值得稱道的心氣,那麼接下來,就好好看著我的戰鬥吧。」
那姿態,那瀟灑,那風度,實在讓草壁心神蕩漾:「委員長!祝您武運昌隆!!」
高杉桃認真思索片刻,回頭,義正言辭對山本說:「山本同學!為了鍛煉你的膽量,老師決定我們還是一個一個地下去吧!」
山本哈哈笑:「是這樣嗎?難道不是因為高杉老師你發現雲雀學長跳下去的樣子特別瀟灑特別帥,所以也想這樣帥一把嗎?」
高杉桃理直氣壯:「是啊,那咋了?」
又囑咐草壁:「我也要那個!那個那個昌隆!」
「……」草壁適應良好,「我明白了,高杉老師。」
雲雀也好高杉桃也罷,都是任何防護措施都不帶的主。
這時一個魚躍,腹肌發力,在空中向後翻騰三周半抱膝,一副要去跳水台爭奪金牌的樣子。
「高杉老師!祝您武運昌隆!!
底下綱吉都開始尖叫了:「高杉老師!再不准備著陸的話,說不定會摔死啊高杉老師——」
但高杉桃顯然是無須擔心的。
她落在一棵樹上方,腳尖點在樹梢,將樹枝壓彎到極致後,輕輕一彈。
兩圈三百六十度翻滾後,輕巧落地。
又像體操運動員那樣猛地彈起兩臂,天鵝翅膀那樣張開,對著周圍點頭致意。
綱吉:「……是在等誰的誇贊嗎?沒有人會誇贊好嗎?!都快嚇死了根本沒工夫誇啊!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再做了呀高杉老師!雖然知道你不會受傷,但是會很擔心的嘛!!」
一連串的吐槽下來,氣喘吁吁,忍不住往地上一蹲,長長吐出一口氣。
裡包恩跳到他面前,左看右看,意味深長:「心情總算好一點了嗎?蠢綱。」
從昨天那個古裡炎真出現,指責綱吉的老爸沢田家光下令殺害他的父母和妹妹之後,就一直一副一蹶不振的樣子。
「……也不能說心情好吧。」綱吉有點頭疼,有點無語,也有一點見到雲雀學長和高杉老師的驚喜,「我還是覺得炎真沒有說謊,或許爸爸真的做過那樣的事,想起來依然心裡不舒服,但是……」
獄寺見他一時語塞,很貼心地發揮下屬的自覺性,接過領導的話頭:「但是因為有更讓人操心的人突然出現了,以毒攻毒,就顧不上之前的事了。」
綱吉= =,但綱吉點頭:「確實。我已經想像不到還有什麼能夠比突然空降了雲雀學長和高杉老師更加讓我吃驚的……山、山山山山本!!!」
山本也閃現落地,陽光元氣一如既往,跟他們打招呼:「嗨,阿綱,嗨,獄寺,嗨,小嬰兒!」
三小只自然要敘敘舊情,暫且不表。
已經落地的高杉桃,目光很快鎖定了六道骸附身的庫洛姆。
對方也快步過來,站到她面前,張嘴就問:「我的身體——」
「停。」高杉桃抬起手掌比在他面前,「我們先來捋一捋現在的情況。」
兩邊信息一彙總,斯佩多的計劃呼之欲出。
「……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我的身體?控制庫洛姆,只是計劃中的第一步。」六道骸語氣森森,「阻斷我對庫洛姆內髒幻覺的供給,逼迫我現身之後,假裝被我打敗,趁著我的精神體還依附在庫洛姆身上的時間差,回到復仇者監獄搶占我的身體?」
如果不是高杉桃當時在場……
「也不能這麼說。」高杉桃不太好意思,「畢竟我還是沒抓住他,讓他跑了。」
六道骸笑起來,溫溫柔柔說:「並不能怪你,這本來也不是你的責任。」
高杉桃滿意點頭,又有點狐疑:「怎麼感覺你最近說話越來越好聽了,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好像還挺毒的。」
「是嗎?ヱии。」六道骸睜眼說瞎話,「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啊。」
一旁的綱吉等人也聽見了他們的交談。
加藤朱裡看上去不對勁,這個大家都知道,但他的真面目竟然是D·斯佩多,這實在不得不讓人震驚。
綱吉跟著高杉桃整理了一下思路,意識到不對:「如果他在這之前就已經從高杉老師手裡逃走,那麼這之後,他又去了哪裡?如果他來了島上,我應該是能感覺到的啊?」
裡包恩換到高杉桃頭頂落座,淡淡說:「也可以理解,反正他有那樣的能力,隨時可以長距離瞬移,想什麼時候來都行。」
「比起這些,」他讓列恩變成一只教鞭,戳了戳綱吉的臉頰,「雲雀那家伙不是說了嗎?讓你好好看著他的戰鬥。」
眾人一聽,下意識朝著那頭瀑布底下的戰場看去。
雲雀恭彌和鈴木艾迪爾海德的決鬥剛剛開始不久。
按照他們兩個人為這一次決鬥定下的規矩,誰先搶奪到對方手裡的臂章就算贏。
雲雀的臂章當然是雷打不動的「風紀」,鈴木的臂章則是「肅清」,這也很符合她一直以來的理念——為西蒙家族肅清道路上的所有敵人。
身為冰屬性,她的能力足以將整片瀑布與溪流盡數凍結,成了無比牢固、也無比有益於她的場地。
不止如此,鈴木還能在頃刻間制造出上百個擁有她戰鬥力的冰之鈴木艾迪爾海德,瞬間把1v1變成群毆,甚至是一群人打一個人。
只要等她的冰人偶把雲雀恭彌的體力耗盡,就能成功奪得臂章了。
而她本人則處在絕對防御層的保護之下,即便是那個雲雀恭彌的猛攻也無法破壞,哪怕拼盡全力。
她自己安全無虞,敵人則要絞盡腦汁,這樣的場景讓鈴木也難免生出幾分余裕。
只是她性格使然,就算有了空閑,也不會突然想起什麼輕松美好的享受,而是忍不住擔心起了她的首領,古裡炎真。
不知道昨天朱裡跟炎真私下說了什麼?她離開基地出來作戰的時候,那孩子感覺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嗯?怎麼,在走神?」
——糟了,是雲雀恭彌的聲音!這麼近,他已經入侵到防御層面前了嗎?
……等等。
這意味著,他這麼快就將那五百多個冰人,全都消滅了嗎?怎麼可能?!
雖然那些冰之人偶,要說完全等同鈴木自己的戰鬥力是不可能的,占70%、80%總歸大差不差,更何況還是一對多,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結束了?
雲雀身上已經不再是那身雷打不動的短外套,而是一件加長款風衣。
這可不是普通的風衣——彭格列指環在被西蒙家族粉碎後反而浴火重生,就像他們用「罪」之血激活西蒙指環一樣,彭格列指環也經過了塔爾波的改造得到了能力上的強化。
雖然在高杉桃看來完全就只是人設變得更時髦,加了點美麗的小配件。
譬如雲雀,他的彭格列VG是紫色寶石手環,加長款風衣和浮萍拐的尾端無限延伸的鎖鏈,都是VG的附帶品。
以他個人的攻擊力,疊加VG對此的範圍強化,足以使得所有數量上的優勢在他面前蕩然無存。
也正是因此,鎖鏈延伸,輕松解決了鈴木制造出來的所有冰之人偶。
說話時,人已經來到鈴木面前,對著那冰晶一般的透明保護罩就是狠狠一拐。
可惜動靜雖大,卻也沒造成什麼傷痕。
鈴木松了口氣。
「呵呵,我早就說過了。」她冷笑,「就算是你,也破壞不了這防御。」
兩人在這裡用力制造噪音的同時,有一個人影借著他們的音效掩護,悄然降落在不遠處。
其實並不悄然,其實是重重地落在了山林之間。
好在雲雀和鈴木打得天昏地暗,或者說,雲雀一個人打得天昏地暗,聲音很響,沒有人顧得上森林之間那點小小的異動。
斯佩多立刻就地一滾,將自己藏身於岩石與樹木的遮擋之中,這才支起身來。
該死的高杉桃……讓他不得不自損八百才能從她手裡逃脫!
以至於對夜之炎的把控並不到位,那種程度的能力必須要維持精神與身體的高度專注,才能保證操縱的精度。
好在陰差陽錯,雖然傳錯了地方,也避免在第一時間將自己暴露在彭格列超直感的眼皮底下。
至於鈴木艾迪爾海德……斯佩多抬眼,向瀑布下看去。
這個女人是輸是贏,實在是沒什麼所謂。
在她將西蒙家族一路從泥潭裡托舉起來、將每一個有這樣那樣毛病的成員拉拔起來、領到繼承式上那一瞬間開始,她的所有作用都已經消失了。
這個熱情、具備責任感、堅毅、有耐力的女人。
在斯佩多眼裡,她所有一切的功能和價值所在,就是鼓舞整個西蒙家族重新崛起,並被他所用。
事情到這一步,就像他自己也把「搶奪六道骸身體」的計劃提前那樣,對斯佩多來說,鈴木已經和西蒙家族都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作用。
他們的輸贏,他們的心和靈魂,斯佩多根本一點都不在意。
勝負已分。
雲雀畢竟不是真的愛用蠻力說話,戰鬥時,他的頭腦往往靈醒冷靜,從不意氣用事。
既然正面脫不了,那麼就利用他的小刺蝟,從內部擊穿了鈴木的防御罩,取得了本場對決的勝利。
復仇者應聲而出。
百慕達難得再次現身,先下令把鈴木鎖回復仇者監獄,接著宣布,鑒於這一場對決結束,他們要發放全新的觀影體劇情鑰匙給大家。
高杉桃:「?」
高杉桃:「不是啊!不是說要先把骸撈回來嗎?先把斯佩多那家伙抓住啊!誒?怎麼回事?因為我是新來的所以說話不算數嗎?哈基達,你這家伙……」
百慕達打斷她:「先看回憶碎片。」
高杉桃:「哦,好吧,那也行。」
耶卡:「…………」
算了,反正他從頭到尾就從沒搞懂過那女人。
高杉桃從口袋裡找出一包沒拆封的水果軟糖,准備開始觀影。
這之前,她也從裡包恩那聽了一耳朵,前幾次的劇情鑰匙大概講的就是——
【西蒙家族的初代和彭格列家族的初代兩個人都是意大利小鎮上的青年,因為理念相同,認識彼此之後很快成為了好朋友。西蒙·科扎特很看好Giotto,鼓勵他成為彭格列的首領,兩個人和和美美的日子終於被一道邪惡的黑影打破了——那就是!時代的車輪!滾滾而來!戰爭爆發,西蒙家族收到來自Giotto的信件,希望他能到前線來幫忙,然而這一切只是一個為他們的深情厚誼度身定做的陷阱……】
聽上去特別像這個男孩叫小帥,這個男孩叫小美……咦好像哪裡不太對,總之就是這種三分鐘看完初代故事的短視頻。
這一次也差不多,小帥收到小美的信件,實際上是一個把他們騙過來圍殺的陷阱。
但和西蒙家族傳承下來的歷史不同,Giotto並沒打算放任科扎特等人去死,而是焦急地派出人手救援。
好死不死,派出去的這個人正是斯佩多。
高杉桃嚼吧軟糖,點點頭,嗯,很經典的一個雙面人角色。
但這大哥到底為什麼從那麼早就開始准備謀逆了呀?雖然說開國元勛很容易死亡,但彭格列又沒有皇位要繼承,而且他們大多是因為在二代的時候站隊沒成功……
等等……二代?
二代,是不是傳說中那個跟她的未婚夫一樣,能用兩手操縱火焰的人啊?
如果說這個二代的性格就像初代和綱吉的性格一樣,剛好形成對照,那豈不是說……
唉!棄明投暗,真是棄明投暗啊!!
小電影播放完畢,剛好卡在斯佩多攬下任務之後那個擺明了就很陰險的笑臉上。
「這電影拍得一般啊。」高杉桃跟旁邊的人閑聊,「鏡頭語言的暗示也太明確了吧,就算沒看過的人也知道他肯定是個反派了。一點懸念都沒有,沒意思沒意思。」
雲雀:「……」
雲雀面無表情往旁邊挪了挪。
彭格列家族暫且不提,西蒙家族當然是悔不當初的。
因為從小電影上來看,顯然真正的歷史跟他們傳承下來的記憶有相當大的出入。
恨錯了人,這本來就已經很糟糕了;因為恨錯了人而做了錯事,甚至還在無可挽回的時刻才得知真相,簡直就是殺人誅心。
但對斯佩多來說,這簡直就是勝利結算時刻,他恨不得哼著歌跳著舞迎接眼下的這一瞬間。
眼前一道橙光劃過。
綱吉從眾人頭頂飛向斯佩多,直直地衝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後者已經能越來越熟練地操控六道骸的身體,輕松閃過,又相當友好地提示他:「你的對手可不是我哦,沢田綱吉。」
他的手指了指空中,那裡已經出現一個冒黑氣的人影。
高杉桃持續點評:「表現反派黑化也是這樣,加陰影加黑氣,加眼線加紅唇。」
裡包恩搖頭:「哪來的眼線和紅唇?……其他的倒是沒說錯。」
只是那不是人為加上去的,而是火焰能力超過承受的限度,磁場扭曲之後的必然形像。
他們倆還算得上輕松寫一,但實際上彭格列此刻的處境已經有點麻煩了。
斯佩多也顯然看出了問題症結所在,笑得更加明快。
「想對我動手嗎?沢田綱吉,你又甩不掉古裡炎真,必須先解決他——處決自己的朋友,對你來說很難吧?
「同時,我也會對你的守護者繼續動手,其他人又贏不過我。而能稍稍阻攔我的人嘛……」他笑盈盈地看向高杉桃,「忘記了嗎?復仇者。你們可是答應過的,她不能干擾這場對決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
是了,他現在同時操縱著六道骸跟加藤朱裡兩具身體。
一個是彭格列方,一個是西蒙方,不管高杉桃怎麼出手,都能很輕易地被判定為干擾,接著讓彭格列方失去資格。
彭格列方全員失去資格,意味著十代家族全體人手被抽空,到時候不管是斯佩多自己一人分飾多角還是推舉傀儡,都完全叫他如願以償。
復仇者的規則如此……要先贏過炎真,但不能放任斯佩多胡來……
綱吉微皺著眉,像他曾經每一次發號施令時那樣,仿佛在祈禱一件很苦惱的事情:「我來解決炎真,會盡快趕回來的。獄寺君、山本、骸、雲雀學長,你們攔住斯佩多,不要讓他對其他人下手,可以嗎?」
「誰允許你命令我?」雲雀橫著他的浮萍拐,「這個人,多次破壞並盛的風紀、傷害並中學生,當然要由我來咬殺!」
「還真喜歡說大話。」斯佩多笑得很愜意,「其實怎樣都好,只要十代你無所謂守護者的死活,大可以全都派來呀。」
那雙墨藍色的眼瞳裡透露出叫人膽戰心驚的狂熱:「全都來吧……被我所傷、被我所俘、被我所用……!都是我的後輩,我怎麼舍得讓你們就這樣被復仇者關起來呢?要是能操縱你們,作為我聽話的人偶……」
「等等、等等——等一下哦!」高杉桃忽然揚聲叫停,「也聽聽我的話嘛!」
斯佩多的眉頭狠狠皺起來。
又是這個女人。
她一開口,那份不安的感覺就從腳底往頭頂幽幽地冒出來。
「當然當然,我是有答應過不插手西蒙和彭格列的對戰,沒辦法對決鬥中的人出手啦。」
她擺出經典思考姿勢,捏著自己的下巴,有節奏地點頭:「——但是!只要不是西蒙和彭格列就沒關系了吧?加藤朱裡如果也失去資格,那斯佩多和骸的事就只是彭格列內部大亂鬥了吧?」
她話音剛落,山本反應神速,直接擺出棒球架勢,把加藤朱裡用刀背擊打過來。
本來要扔炸彈把他彈飛的獄寺:「……」
獄寺:「…………」
這飛翔的軌跡,看上去很有雛菊之姿啊。
嗯,反正,咳咳,那什麼……走得不冤就是了。
憑依在庫洛姆身上的六道骸即刻施展幻術,竭盡所能,和同時操縱兩個人的斯佩多爭搶起來。
他心念一動,斯佩多便感知到自己對「六道骸」的控制有了漏洞。
他分出少許精神穩固——難道計劃就是這樣而已嗎?圍魏救趙?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瞬間內就將加藤朱裡的控制權拱手讓出去啊。
呵呵,小孩子,還是太狂妄了。
斯佩多冷笑:「你以為你能贏得過我?」
「我為什麼要贏過你呢?」六道骸也微笑。
額角雖然有青筋在跳,能看出他對面前這男人已經是厭煩至極,但語調依然優雅:「我承認你對加藤朱裡的操縱已經相當深入,我沒辦法搶奪你對他的控制,但我又何必要這樣做呢?」
……什麼?
那女人難道不就是這個意思嗎?解決掉加藤朱裡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搶奪斯佩多對他的控制——不對!!
不用搶走、不用完全搶走他的全部控制權……只需要!!
「ヱии,畢竟有我們公正的復仇者在現場,所以我需要的……只是一道裂縫而已。」
兩個頂級幻術師的爭搶之下,不堪重負的小胡子男人,將兩只眼睛虛虛睜開一條細縫。
「我、我……」他幾乎沒法組織起完整的話語,精神瀕臨崩潰。
一瞬間湧來無數信息,以及大腦裡強大的精神壓迫,使得加藤朱裡的語言系統運轉失靈。
「好了,好了,乖孩子。」六道骸的聲音像一首童謠,他笑著問,「你願意承認,自己輸給了我,並願意放棄此次對決的資格嗎?加藤朱裡。」
言語之間,微不可見的精神暗示印在他的語言系統之上。
真·加藤朱裡便立刻感覺到自己的舌頭變得靈光,立刻瘋狂點頭:「你說的沒錯,我輸了,我西蒙家族也輸了,從我們被那該死的男人算計的瞬間開始……」
「加藤朱裡,承認自己的失敗。」百慕達宣布,「在這一場對決中,他失去了自己的榮耀。」
復仇者開始工作,死亡鎖鏈一纏,加藤朱裡的身軀快速脫離了斯佩多的掌控。
「——請一定、一定要……」他沒能說完,流著淚消失在了黑霧裡。
高杉桃輕輕吐了口氣。
真惡心。
一開始她聽說西蒙家族的存在,心裡是有些惱火的,誰讓他們一上來就對綱吉這幫人大打出手?
身為老師,當然是很愛護自己學生的。
但現在,她想要狂扁的,只剩下一個人。
一個不把人當人、以為自己能操縱所有人、把活生生的人變成手中的傀儡、讓他們的登場和退場都顯得無比滑稽的,那僅有的一個人。
她站起身,轉頭去看耶卡,和他肩膀上的百慕達。
「現在,我只是一個要把逃獄犯抓回監獄裡的負責獄警而已。」
高杉桃環顧一圈:「誰贊同,誰反對?」
眾人面面相覷。
這種熟悉的感覺……
沒來得及有人發表評價,斯佩多已經笑起來:「這個嘛,傲慢的女孩,誰也不會反對你的,你有這個自信不是嗎?」
「也好。那就讓我看看,你究竟為什麼能對自己有這樣的信心吧……」
一股強大無比的炎壓,在山林間陡然釋放開來。
他舉起手。
手指上是大空屬性的VG指環,手腕上是雲之手環;
再往上,手臂上是晴屬性的臂環,頭上頂著雷屬性的頭盔,耳朵上搖晃著霧屬性的耳墜,脖子上掛著雨屬性的項鏈,腰上系著嵐屬性的腰帶。
D·斯佩多,僅僅一個人,竟然能同時操縱全屬性的所有VG彭格列指環!!
軍火展示的意義就在於此,旁觀的所有人在一瞬間,也不免有些動搖。
不敢想像,他體內存儲了多少的火焰,這些裝備同時啟用,又會發揮出多大的能力……!
「大話連篇的女孩,現在又如何呢?」斯佩多頗為自我欣賞地抬起手,端詳著說,「一個人的力量,又要怎麼敵得過一個家族的力量呢?」
此話實在不無道理,眾人齊齊擔憂地看向高杉桃。
高杉桃低垂雙眼,正在沉默。
與其說沉默……
裡包恩都有點不確定:「……她好像,在忍著什麼東西?」
很快,他們就知道究竟是在忍什麼了。
因為她沒忍住。
眼看要開戰,兩人一通戰術走位,總要確認一下對面的位置吧?
高杉桃下意識去找斯佩多的所在,毫無防備,又被他撞進眼簾,總算是繃不住了:「…………好醜!!」
呃啊!她竟然說出來了!!
高杉桃捂住嘴,表情很抱歉:「對不起斯佩多我不是故意要人身攻擊的,我個人還是比較偏愛光明正大的交手!但是你這套搭配也太醜了呃啊,看得我眼睛好痛——答應我一會兒不要穿成這樣跟我打架好嗎……」
話音未落,一柄鐮刀已經劈頭朝她砍下來。
看那勢頭,別說尖銳的刀尖,哪怕只是獵獵作響的風,都足以將她劈成兩半!
鐺!
斯佩多眯眼。
那是什麼,木刀?
不過無所謂了。
「——為你的輕蔑,付出代價吧。」他陰森森說,「不懂得尊敬長輩的家伙。」
第229章 百歲老人 我都是有計劃的,要讓他跟著……
「倒是自顧自把敵人惹怒了。但是阿桃, 難道你要單獨對上他嗎?」
六道骸往前一站,三叉戟在半空輕巧挽出風聲。
高杉桃似乎能聽見庫洛姆更加細柔的聲音和他一同道:「也把我們的力量,一起算上吧。」
「雖然不想承認, 但六道骸這家伙這次說的沒錯。」獄寺也走上前來。
他的SISTEMA C·A·I已經蓄勢待發,動態懸浮在半空, 隨著他的走動來回調整著布局。
該說不說,他的打扮和這套裝備,看上去確實是周圍幾個少男之間最酷炫的一個。
黑色骨架邊框圍成漂亮的環形, 中間是微紅半透明的火焰屏障填充。
獄寺套上戰鬥專用護目鏡, 眉頭微皺,嘴裡咬著半截煙,腰帶上的銀質骷髏頭熠熠生輝。
酷哥一枚。
「?」高杉桃看他一眼。
這小孩還學會抽煙了啊?
二話不說,劈手奪過他咬在嘴裡的煙頭。
「還沒點燃呢……」獄寺欲哭無淚。
「那也不行。」高杉老師鐵面無私。
他怎麼就忘了,之前在高杉老師面前從來沒抽過煙的!就算一起放學回家,走在路上癮犯了也能忍住, 畢竟是老師嘛!
今天卻忘了, 應該也是太久沒見到她才會這樣,而且這裡也不是並盛。
高杉桃把他煙夾走扔了還不算完, 扭頭詢問權威:「雲雀風紀委員長, 請問這種情況——我是說,在校生於校外公然在老師和委員長面前吸食香煙的行為,應該當何處罰呢?」
雲雀:「……」
雲雀:「罰他不許參與本次戰鬥。」
高杉桃立刻鼓掌:「所有人!給雲雀委員長鼓掌!!」
山本倒是跟她一起鼓掌了,六道骸也掛起笑容,輕輕用左手指尖拍自己右手的掌根。
搭配他的黑皮手套和那副笑臉,看上去就是怎麼看怎麼諷刺。
但雲雀並不在意,在心裡給六道骸判了第69次死刑,又剔除獄寺的戰鬥資格, 正合他意。
少一個人爭搶,他就有更大的機會能夠獨吞斯佩多這個獵物。
幾個人看上去站位松散,但其實頗有講究。
只要斯佩多打算攻擊,那麼他能選擇的幾個方位上都有人防守。
況且在場這幾個人的攻守範圍都相當寬廣。獄寺當然不用說,雲雀的武器在距離上也已經得到一次加強。
山本雖然是用刀的,但他對於火焰灌注在武器上的研究,在這幾人之中算是最出眾,能夠靈活運用火焰拓展自己的攻守範圍。
至於六道骸跟高杉桃,更是兩個根本無法想像控制範圍之人,放在游戲裡都要被說成是開掛了的角色。
也難怪以一副囊中之物的模樣,兀自商討起了斯佩多的處理權。
可惜斯佩多也是人,斯佩多不會干等。
只是一閃,就到了山本跟前,抬腳准備將他踹出去。
同一時間,高杉桃也閃身過去,伸手欲抓他腳踝。
但這一次斯佩多學聰明了,他沒站在原地,而是發現一擊不中之後,迅速再次應用夜之炎離開自己的位置。
「……аии,你確實是一個還算難應付的對手,但這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他微笑,「好了。今天我只打算應付一個人呢。」
高杉桃挑眉。
有什麼……要來了!!
這滋味還挺別致的。以往遇到的人和情況,她大多了然於心,雖然不至於就感到無聊,但也因為無須思考而難免有些容易走神。
現在不知道劇情,也不了解敵人,對面的招式要從零開始領教,雖然多了些危險,但也別有趣味。
斯佩多向後撤退十米,兩手在身前展開,手指間夾滿無數撲克牌。
他兩臂上揮,撲克牌便鋪天蓋地而來,像春天的花雨。
經常玩撲克牌的人都知道,牌面上會散發一種奇妙的味道,斯佩多的撲克牌也是如此。
那味道隨著撲克牌的出現和落下慢慢變濃,在島嶼山林從來清新濕潤的空氣裡,似有若無,仿佛很奇怪,但又不叫人覺得異樣。
神思恍惚,哪怕只是一秒,就立刻化作一縷輕煙被吸進牌中,封鎖起來。
「哇哦。」高杉桃不由得發出感嘆,「這招看起來挺酷的,這怎麼練啊?像魔術師那樣練手法嗎?」
眨眼之間,山林之中只剩下她和斯佩多兩個人。
裡包恩跟著綱吉去解決古裡炎真了,選擇留下來跟斯佩多鬥一鬥的幾個人全被疊進撲克牌裡,不見蹤影。
撲克牌滿地都是,也不知道那群人是死是活,更難以大海撈針,精准找到四張與眾不同的撲克牌。
即便如此,高杉桃依然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平靜地跟他對話。
武力的強大固然緊要,但斯佩多更在意的,是她如此處變不驚,心神穩定,看上去似乎也並不以那幫所謂同伴的生死為最重要的事。
冷靜,以至於冷酷。在這加持之下的強大,才是斯佩多最欣賞的特質。
恰巧也很符合他對高杉桃的第一印像。
不能為他所用,實在有些可惜。
百歲老人起了愛才之心,不由問:「你真的不願意來我手下做事?」
你要說這個我就很認真了。高杉桃立刻問:「去你那?你那裡工資怎麼算?多少薪?年終獎有沒有規定?怎麼放假?我在並中可是有教師公寓的哦!」
「……」斯佩多一愣,但腦筋轉得很快,「總之,比你現在的待遇再加兩倍。」
竟然!這樣的條件!
說實話,有時候啊,人呢,選擇大於努力!該跳槽的時候還是得……
這種想法冒上來的同時,高杉桃手背一涼。
她低頭看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劃開一道很細很淺的長條傷口。
見聞色感知一番,發現不遠處一張撲克牌格外與眾不同。
她將那張牌撿起來一看,是一張方片K。
中間的圖案上印著獄寺隼人的臉,看上去很像那種未經授權印發的同人撲克牌周邊。
翻來覆去看了兩眼,她立刻鎖定了線索:「你小子……剛剛就是你!」
撲克牌右下角,有一道深色的細長血痕。
卡牌上,獄寺那張臉氣哼哼的,高杉桃看得有些心虛,一邊躲避著來自斯佩多的進攻,一邊小聲碎碎念:「這叫做示敵以弱,誘敵深入,懂不懂啊?獄寺君?是一種戰術!我都是有計劃的,要讓他跟著我的節奏來……」
「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我們的合作是沒有辦法達成了。」
斯佩多的聲音鬼魅一般從身後襲來。
他手中變幻出一把比他本人個頭還要高一截的鐮刀。
這樣長的武器操縱起來是很困難的,但在他手裡卻相當絲滑自如。
剛剛逼近到高杉桃身後,他的手已經握住接近鐮刀頭的位置,像是握著一把巨斧那樣,對准高杉桃劈砍下來。
洞爺湖當然只能英勇頂上。高杉桃應付他的鐮刀,又覺得新奇。
鐮刀這種武器她還是第一次見,所以每次短兵相交,兩人靠近的時候,總是留神觀察。
她這種擺明了上課開小差的行為讓斯佩多愈發不滿。
就算高杉桃不著急,他可是著急的很。
「аии,好了,游戲到此結束——」斯佩多沒了耐性,同時灌注火焰,調動三個彭格列VG。
雲之鎖鏈先行一步,繞到高杉桃身後防止她逃跑;
嵐之腰帶召喚出赤炎之矢,紅紫交纏的火焰彈仿佛無窮無盡一般從那只手炮裡彈射出來,朝她迸發而去,在空中又延展出無數分支,密不透風。
獄寺急得在卡片裡跳腳。他自己的招數,他當然最清楚,嵐屬性和雲屬性的結合、分解與增殖,幾乎是他最常用的搭配之一。
嵐屬性保證破壞力,雲屬性保證攻擊範圍,再加上斯佩多提早一步發射出去的鎖鏈……高杉老師,竟然在一瞬間陷入了死局一般!
除非用幻術……對!幻術!!用幻術至少能少受些傷……
「аии,不可以喲。」斯佩多輕笑,耳垂上靛青的菱形耳墜跟著搖晃,「有我在,怎麼能輕易讓你用幻術逃跑呢?那豈不是太丟人了?」
竟然連使用幻術的漏洞都被他先一步填補上了!
同時應用多種VG,能夠讓一個人的實力發揮到如此恐怖的境地……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高杉桃的聲音也像剛才的斯佩多那樣突然在他身後出現:「我也會用夜之炎啊,朋友?怎麼回事?這麼急嗎?」
瞬間移動!
只要在肉眼可見的範圍內,高杉桃能在一瞬之間出現在任何地方。
「……аии,你還真是難搞。」斯佩多喘了口氣,「就不能乖乖死在我的手裡嗎?」
「彼此彼此。」高杉桃隨口說,「哦不對,我是想說,『那是當然,你就遠遠不如我了,斯佩多老兄。』」
「?」斯佩多眯眼,幻境已經開始無聲無息降臨,「什麼意思?」
「你在著急……理由當然有很多,不管是那邊正在跟古裡炎真作戰的我們綱吉,還是被你強行封印在撲克牌裡的四個人,用不了多久可能都會加入這場戰鬥。」
「要把那樣強的四個人封印在撲克牌裡,就算是你,也得費大力氣,不可能毫無代價就完成這件事。況且我要是沒猜錯,他們應該也在不斷嘗試掙脫出來。友情提示一句,他們脾氣都不太好來著。」
四個脾氣不太好的人:「……」
有三個人自己心裡有數,並沒發表什麼看法。
唯有非常委屈的山本,默默給自己喊冤——高杉老師,把我算進去是不是有點以偏概多、那個詞叫什麼?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啦……
高杉桃像散步一樣閃過六道灰黑色劍氣組成的攻擊陣,一會兒出現在斯佩多左邊,一會出現在他的右邊,喋喋不休說著相當不入耳的話,「而且雖然嘴上不說,你心裡其實也相信綱吉能贏過古裡炎真的吧?所以才這麼著急。一會兒他要是回來,我們兩個聯手,你還有活路嗎?」
「但你又偏偏無法立刻解決我,換做是我,我也會著急的,這沒什麼……」
「你說得對。」
斯佩多陰沉著臉打斷她,「可惜,自大的家伙,你完全可以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對我造成重創,而不只是像只聒噪的蜜蜂在我耳邊轉來轉去。」
他抬手,那把巨大的鐮刀又變化了形狀,成了一只堪堪到他肩頭的法杖。
尖端散發的並不是光芒,而是一陣霧氣。
那霧很快將高杉桃包裹起來,在她周身湧動。
緊接著,霧氣之中湧現出幾張熟悉的面孔。
「這片霧將會幻化成你最重要的人,аии。」斯佩多看她完全被霧氣包圍,又重拾優雅,「當然,我已經充分了解到你不是那種軟弱的家伙,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例外不是嗎?就讓我看看,你能否對他們也痛下殺手吧……」
實際上,高杉桃說的沒錯,也正因為她說的太對了,斯佩多急需保存實力,應對接下來還有可能發生的其他戰鬥。
所以他立刻轉變思路,將意圖跟她真刀實槍狠狠過上幾招那樣泄憤的衝動摒棄。
他的幻覺,跟其他那些劣質品可不一樣。
這些人的塑造,完全源於高杉桃心中的想法。
換句話說,她的記憶和想像中這些人有多強,那麼她面前的幻覺就會有多強。
總不可能,她遇到的每一個人不如她強吧?只要其中有一個例外,那麼斯佩多的目的就達到了。
哪怕無法解決她,也能纏住她,不必讓自己消耗太多能量。
盡管如此,斯佩多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她心裡重要的人,也太多了吧?
通常來說,一個人心裡最重要的人往往不會超過十個;而在斯佩多讀取對方心智的那一瞬間,通常不會超過五個,這算是較為常見的數字。
然而……
高杉桃環顧一圈,跟這些高矮胖瘦體型不一,甚至可以說畫風也不一致的人,尷尬地抬手:「嗨?」
沒人理她。高杉桃訕訕放下手。
心裡抱怨,果然幻覺就是幻覺!要是真人,才不可能不搭理她!!
……好吧,雖然說她是有點故意想要看看斯佩多的大招是什麼,但到這種時候還是會有點尷尬的啊!
緊接著翻身躲過一顆從她頭頂拋下的定時炸彈,又立刻騰空躍起,閃開來自麻薯拳頭的重擊。
堪堪落在衝田三葉跟前,又不得不立刻後仰,避開女人手裡出鞘的武士刀。
嗯嗯嗯,不就是要強迫她對這些臉下手嗎?很簡單,完全可以做到……
不行啊!!這可是三葉姐啊!!!
換成旁邊什麼晉助、馬老師之流的,打了也就打了,平時也不是沒打過,但是三葉姐不行啊——!!該死!!!
現在怎麼辦?高杉桃!用你無敵的腦袋想想辦法啊!!
首先,硬抗很痛,而且有點傻;
其次,幻覺裡有不少人是可以破防武裝色的;
……要說硬頂著負傷的風險,衝破幻覺的屏障去解決斯佩多,雖然要花一些時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不過,這種情形,還真是少見啊!!
就算是在四皇三缺一號上也很難聚集起這樣的陣容,還是像以前一樣直接突破,不就沒什麼變化了嗎?
總覺得不是很想浪費呢……嗯……
散落一地的卡牌之中,有幾張光滑的表面泛過一道不符合光學的反光。
——那家伙,不會在這種時候,還想著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吧?
這幾個人裡,最了解她戰鬥方式的其實是山本。不管是訓練還是實戰,他都經常出現在高杉桃身邊協同作戰。
在他看來,高杉老師作戰的時候,總有一種玩耍般的氣質。
並不是說她對待生死有多麼不認真,恰恰相反,好像正是因為她很認真地對待每一刻,所以才會充分地享受每一刻吧?
享受作戰,聽上去有點像什麼戰爭狂人,但除了這個詞,山本想不到該怎麼去形容那種時候的高杉桃了。
幻覺籠罩的內部。
眼前的陣容十分豪華,三個世界都有好幾個站在戰力金字塔頂端的人物。
要說感情,那是不可能有的,高杉桃自己就是幻術師,難道還能分不出來嗎?
她現在的問題主要在於……
卷著雨屬性火焰的長劍從後心捅過來,高杉桃頭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
分明招架得十分完美,不僅擋住了斯庫亞羅的進攻,更維持了自己的重心。
姿勢也相當靈活,隨時可以轉守為攻,又或者向更遠處撤退,以防對方進一步使用鮫牙刺發起衝擊。
但高杉桃並不是很滿意自己的表現呢。
不對不對,我設想的完美格擋不該是這樣簡單的招架住,不僅要招架,而且要……完全地,消化掉?
斯庫亞羅很快又衝上來,並不說話,只是一味突刺。
她試探著發出綱吉的聲音:「死氣的零地點突破——改!」
哦哦!對!就是這種感覺,把對方的傷害完全消化掉,甚至轉化為自己的能量……但也不對啊!死氣的零點突破只能用在針對死氣之火的進攻上,對其他攻擊是無效的呀!
耳朵忽然一聾。
很小眾的體驗,但高杉桃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份處境,抬手一發火遁衝不遠處的羅西南迪彈去。
不行,還得調整……
幻境之外。
斯佩多隱隱有些失望。
他對高杉桃的欣賞不作假,當然也對她這時久久不肯下殺手的行為感到真切的失望。
……果然也只是個無聊的家伙而已。
他動了動手指,准備再對幻覺進行一次加強,接著就隱蔽氣息去另一邊休息。
但就在這時,霧氣縈繞的正中,高杉桃忽然拔刀。
「唔。」她低頭看著刀刃,心念一動,那上面立刻開始彙聚黑色的氣流。
一開始隱隱還能看見刀刃的顏色和形狀,但隨著氣流漸漸濃密,整把刀都被完全覆蓋。
有點像武裝色霸氣纏繞的特效,但又不盡然。
不管是霸氣還是死氣之火,形成的防御都有可能被相應的對手破解。
「好像,這樣是可以的?」她抬頭,衝斯佩多露出一個微笑,「我來咯?」
不好!!!
雖然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麼,但斯佩多心中警鈴大作。
他毫不猶豫,也不要面子,扭頭就跑。
——然後撞在了快速飛來的綱吉身上。
……哎呀,被搶走了。
高杉桃停在原地,按住刀柄輕輕摩挲,看著綱吉抓住斯佩多就是一頓暴打。
要不,等綱吉快打完的時候上去再給他一頓?
她心裡始終覺得這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一種常年跟難纏敵人作戰的直覺,令她在這時選擇了保存體力。
…………難道這家伙還能接連召喚出初代家族來幫忙打架嗎?按他的人緣,很難說吧??
啊,對了。
頭上頂著一枚彩虹之子,高杉桃開始在綱吉和斯佩多大戰的間隙四處尋找那幾張特殊的撲克牌。
「……這個?」古裡炎真給她遞過來一張,「是不是?」
「啊,對,謝謝你。」
「不用這樣說的。」他有點羞澀地低下頭,「……高杉老師。」
裡包恩適時補充:「他也轉學來並盛了,所以,你懂的。」
高杉桃會意:「哦哦,好的好的,古裡同學~」
古裡炎真只是在這裡暫作歇息,他對斯佩多的恨不比綱吉的少,很快就又重振旗鼓衝了上去,兩人聯手對付百歲老人。
不說摧枯拉朽,至少也讓斯佩多對撲克牌失去了相應的控制。
四個脾氣不好的人便立刻從2D變3D,出現在山林之間。
「……切。」雲雀甩了一把浮萍拐,「又被搶走了。」
「能解決就好啦。」山本沒有那麼在乎這件事,「我相信阿綱他們能打敗斯佩多的!」
他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高杉老師,我的脾氣其實還是挺好的吧?剛剛聽你那樣說,我有點委屈呢。」
高杉桃轉開目光:「……一時嘴快!小武當然是脾氣很好的人啦,我知道我知道!」
「?」六道骸眼珠一轉,目光落在她臉上,「ヱии,什麼意思?山本武是嘴快添進去的,那麼對我們三個人,就是真心實意地認為脾氣壞了?」
裡包恩坐在她頭頂,無言地看六道骸那張笑臉。
……你自己心裡沒數嗎?沒看獄寺跟雲雀都不對此發表看法嗎?
他們在這兒閑聊了一會兒,高杉桃給每個人上了一層[燕回閃]回血。
不知過去多久,本來就已經消耗頗多的斯佩多,終於被大地與天空兩人聯手擊敗。
似敗非敗,如敗,還有一口氣在,但在所有觀戰者眼裡都已經失去了給他最後一擊的價值。
……不過,越是不被放在眼裡,越是最佳時機,不是嗎?
「不好、他要逃走!!」連戰兩個強敵,綱吉已經非常疲憊,但出眾的直覺依然讓他第一時間察覺到那道被斯佩多召喚而來的黑霧,「高杉老師——」
不必多說,只消一眨眼,高杉桃的白發已經在那道黑霧旁飄揚。
綱吉立刻松了口氣。
無論什麼時候,只要能看見她在,就會如此令人心安。
她拔刀站在夜之炎跟前,等待那道幾乎癲狂的影子撞上來。
「不、不可能的,你們任何人都休想攔住我……аии!」斯佩多的聲音被扭曲在風中,似乎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要創造一個、比任何團體、任何組織都要強大的彭格列!!」
他未嘗不知道突圍已經是九死一生,這女人剛才不知道在戰鬥中領悟了什麼,最後被沢田綱吉打斷時,尚未完整展露的鋒芒竟然讓他回想起來都覺得膽寒。
但不能不逃,只要逃走就還有希望、只要逃走……
「——這可不行呢。」
裡包恩轉頭。
復仇者們再次憑空出現。
百慕達並沒看他,也沒有看向任何人,似乎只是自言自語那樣伸出手:「一而再、再而三,讓你用像征復仇者的夜之炎逃脫,我等顏面何存呢?」
那只手在空氣中一攥,高杉桃身後那道夜之炎開啟的黑霧之門便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裡包恩低聲說:「既然能回收,剛剛為什麼不出現?要說觸犯規則,斯佩多已經在規則上踐踏無數次了吧?」
百慕達保持沉默。
最後一刻兜底,是保證他絕對無法逃脫。
但在這之前,他也想看一看彭格列家族,和高杉桃的極限所在嘛。
斯佩多沒了逃脫的方向,連逃跑的意志也消失了,跌落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
大地的重力牢牢鎖住又想逃亡的斯佩多,大空的火焰則毫不留情灌進他整個天靈蓋。
——沢田綱吉和古裡炎真的聯手組合技。
高杉桃嘆了口氣:「唉,真想讓白蘭體會一下呀。感覺那家伙挨過這一招之後,說不定都會變得能說人話了。」至少不會帶那麼多波浪線了。
裡包恩閑著也是閑著,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你覺得這裡最會說人話的是誰?」
高杉桃環顧一圈。
西蒙家族的她不了解,不好判斷,彭格列這邊……
她堅定不移:「果然,還得是綱吉。」
「那當然,十代目不管做什麼都是最強的!」獄寺在旁邊與有榮焉。
高杉桃看他那副驕傲樣子,心癢癢,就像看到挺胸抬頭的驕傲小貓想戳它額頭那樣。
張口就來:「其實,獄寺啊,你想知道自己在「最會說人話的黑手黨」這個排行榜上的排名嗎?」
「?」
「不用等風太了,我來告訴你吧!」高杉桃興致勃勃,「那就是倒數第……二!」
山本哈哈大笑:「哇,居然是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會是誰啊?讓我想想,該不會是雲雀學長吧?」
高杉桃沒說話,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雲雀那家伙確實嘴比較臭,但為什麼六道骸能排在我前面,他說話難道就很好聽嗎?」
高杉桃無辜:「可是我確實沒怎麼聽過他說難聽話啊?」
「那你的排名就完全不公正,完全只是你個人的取向啊!!」
「那咋了?我又沒說這是黑手黨界最具公信力榜單,這只是我的私人榜單。」
「呵呵,我看也是。」獄寺冷笑,「你連瓦利亞的人都沒敢算進來,怕他們找你算賬吧?膽小鬼。」
「怎麼跟老師說話呢你——」
「說不過就耍老師威風的人很遜!!」
他們這邊聊得開懷,聊得暢快,戰場中心的斯佩多表情卻很難看。
這是沒辦法的事,半張臉都要被轟掉了,靈魂都要被撕裂了,還有誰能在這個時候擺出漂亮的表情,那這位初代霧之守護者都會忍不住拜他為師的。
失敗而已。
他不是沒有失敗過,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復仇者早已將他百年前的謀劃失策赤裸裸擺出來,給這幫小輩當茶余飯後的笑料看。
斯佩多並不恐懼失敗,也不恐懼死亡。
只是、只是……
只是。
為什麼,那家伙的後人就能如此瀟灑自在,有朋友、有老師、有家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而那個人……他的艾琳娜……
斯佩多靈魂暫居的,屬於六道骸的身體上,指間那枚彭格列戒指開始煥發出詭異的光芒。
霧屬性的火焰,一直以來可以說在所有的火焰當中閃耀程度是最低的。
一定要比喻的話,其他火焰,就連雲,都能算作是鏡面唇釉,唯獨霧屬性的火焰是絕對啞光。
低調、深沉、優雅、神秘、危險,這大概就是霧屬性火焰獨有的特質。
但,此時此刻,靛青色的火苗閃著晶晶亮光,耳墜、法杖、貓頭鷹……
奇妙的形像幻影,在那股幾乎要將斯佩多整個人包裹起來的火焰中間閃爍著出現。
在場眾人——西蒙家族與彭格列家族,不論是指環,還是經過改造進化的VG配飾,都開始散發出比以往更加明亮的焰流。
「……共鳴。」百慕達輕聲說。
耶卡詢問:「這就是西蒙與彭格列家族獨有的羈絆共鳴嗎?」
百慕達跳回他的肩膀上,有一半是解釋給盯著他的裡包恩:「安心,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能力,就像我能保存回憶鑰匙一樣,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的全部力量,如果能夠得到完整的共鳴,也多半就是會讓人見到過去的幻想之類的東西。」
他沉吟片刻,補充:「只不過,真實可靠的程度會比我們的鑰匙更深一些吧。」
裡包恩放下半顆心。
百慕達,復仇者監獄,要是站在對立面的話,果然是讓人心煩的對手;但站在身邊,卻顯得很可信。
但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原本只是顏色和光芒超過尋常的火焰,從每一朵焰花的中心凝結出一枚亮光。
亮光與亮光之間,說不上從哪一處最先開始,產生了某種詭異的、煥發彩色流光的細細光帶連接。
很快,裡包恩察覺到,就連空氣都開始跟著顫動、扭曲。
他們所處的位置,原本就是這山裡一處開闊的平地,因為之前在打鬥而顯得破破爛爛,四處都有碎石塊和粉塵。
要說空氣質量和可見度,都是不怎麼樣的。
但此時,因為那莫名的共鳴波動,半空中竟然凝結出一片尤為干淨透亮的天空。
「不,不是天空。」裡包恩聲音冷下來,剛剛才放下的心又提起來,「是……一面鏡子?」
但是,普通的鏡子裡,難道會有這樣精致、完整的哥特式建築群嗎?
……也不是鏡子啊,彩虹之子。
斯佩多勉力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臉上又一次浮現他招牌的、盡在掌握一般的笑容。
只是這一次,遠比第一次見面時要更張狂、更無所顧忌。
張口閉口就是我不該這樣做、不該那樣做,明明就是一群什麼都沒有經歷過的無知小鬼……好啊!很好!!
身臨其境,站在被敵人包圍、孤立無援的艾琳娜面前……
「讓我看看,你們這些滿口大話的小鬼,又能做到什麼吧……!!」
盈滿仇恨的目光,幾乎立即自動鎖定了自帶極高嘲諷的某人。
高、杉、桃!!
第230章 瑪麗?我嗎? 瑪麗、約翰、夏洛克……
「快、快來點人手增援!」
「南邊也需要人啊!!」
「我們怎麼會突然被包圍起來?敵人也太多了……別墅裡武器不夠!」
「我、我們真的還能活著出去嗎?」
「……別說喪氣話了, Giotto大人肯定會來的,至於斯佩多大人——艾琳娜大人都在,他也肯定會回來的!只要等兩位大人趕來外面, 那群小雜魚很快就會被消滅!我們就能得救了!」
「喂喂,你是嚇傻了嗎?」
被不算很溫柔地推了一把, 高杉桃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處一棟相當混亂的別墅之中。
雖然人群面孔驚惶、腳步凌亂,周圍的布置也在動作之中變得亂七八糟, 甚至被人們的動作帶倒, 摔落在地,玻璃杯、瓷瓶都碎成鋒利的片,但依然不難看出這座別墅裝飾得很精巧。
而且走道寬敞開闊,少有遮擋,並不是為了美感犧牲舒適度的裝潢風格,這裡的主人想必是個實用主義。
……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
高杉桃低頭看自己, 腳踩一雙很擠的軟底鞋, 白長襪,黑裙。
長袖, 兩手倒是露在外面, 只是衣袖和裙擺上隨處可見的蕾絲蝴蝶結讓她大感不妙。
……還不如直接說是女僕裝好啦!!
沒來得及等她進一步判斷,已經有人在她後背推了一把:「瑪麗!還愣著干什麼?快去把艾琳娜大人帶出來!!」
瑪麗?高杉桃真想反手一指自己——誰啊?我嗎?
但理智讓她明白,這似乎就是她目前的身份。
表現太奇怪會不會引人懷疑呢?至少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這樣想著,點頭答應下來,轉身開始去找那位所謂的艾琳娜大人在哪,同時下意識調動自己的肌肉,來推斷這具身體究竟是不是她的身體?
大小腿結實,腰背有力, 嗯。
她放下心,還是那個能夠靠大腿絞殺一個成年男子的高杉小桃。
至於其他能力,這裡人多眼雜,找個沒那麼多人盯著的地方試一試好了。
高杉桃下意識往腰間摸了摸。
誒?
話說,她的洞爺湖呢?
……誒?誒??
這不對了,這、這不對了。洞爺湖很重要啊!
高杉桃決定不等時機,主動創造時機,現在立刻找個房間檢查自己的情況。
轉身端詳一番,推開其中一扇門,也不是胡亂選的,這扇門最厚、選用的木材更是肉眼可見的好。
這種房間一般都是給房屋主人住的,要麼能好運氣撞見那個所謂的艾琳娜大人,就要麼房間裡就是這棟別墅的主人。
總之,人不會很多,也很方便地檢查自己的能力。
一推門進去——這還是個套間。
她站的位置是餐酒櫃面前,不遠處還有一扇小門,估計裡邊才是臥室。
高杉桃松了口氣,立刻開始調動自己的所有能力。
模仿的能力——噢,問題不大,手臂還可以伸長,龜派氣功還能在手心凝聚。
再加上她剛才已經檢查過的身體基本素質,這具身體應該就是她自己的才對吧……?怎麼會用不了火焰呢?
洞爺湖原本並不屬於火焰體系之中,只是她要施展幻術,難免用上六道骸的能力,把洞爺湖變成她的發帶。
這時候頭發上綁的已經不再是綠蕾絲,而是一只黑色蝴蝶結,當然沒地方變出一把全新的洞爺湖。
算了。反正這裡也是假的,屬於她的世界裡洞爺湖應該還好好的。
高杉桃不再想這個,立刻又惦記起了之前說的艾琳娜大人。
從剛剛的情形來看,這棟別墅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顯然陷入了巨大的驚慌之中。
如果這個艾琳娜大人是說話能管用的,讓她出來控制一下局面也不錯。
正想著,就聽見那扇小門裡有人在說話:「瑪麗,瑪麗!是你嗎?」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很響亮。
高杉桃反應了三秒,才揚聲回答:「是我,大人!」
「太好了——」
那扇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金發藍眼的年輕貴族女人從裡面走出來。
這個女人是個顯而易見的貴族。
高杉桃敢拿自己的警察和海軍生涯打賭。
不僅是金發藍眼、雪白皮膚這些外在表現,更是她自己的氣質所在,一看就和商人農民軍人無關。
但她並沒像其他貴族女子那樣在家穿著常見的起居裙,反而踩著長靴,穿著騎裝,頭發高高扎起。
高杉桃看她,再看自己,心想到底誰是那個更會打架的人?
她毫不猶豫,直接詢問:「大人,還有別的褲子嗎?我也想換一身衣服。」
金發女人沒有責怪她的逾矩,反而很理解地點頭:「現在的情形,穿褲子比穿裙子要方便的多。我房間裡還有一套,你應該穿得上,先換著吧。我去讓其他人也盡量換成褲子。」
我穿得上?
高杉桃再次打量自己。
……完蛋,身高還縮水了。
兩人擦肩而過,金發女人開門的瞬間,高杉桃耳尖地聽見外面有人叫她艾琳娜大人。
……這就是艾琳娜大人嗎?如果她就是這座別墅裡說話最有分量的人,那麼大家的存活幾率好像又變大了一點。
她也換了身騎裝下樓,很快找到人群之中的艾琳娜,小跑到她身邊去。
艾琳娜正在聽取其他人傳遞進來的消息,高杉桃站在一邊,臉上是模仿出來的慌張,其實耳朵豎得很高。
三言兩語之間,對當下的情形有了稍許了解。
前因後果暫且不表,她也無從得知,只說目前,這棟別墅面臨著來自敵人的三面圍堵,前後夾擊。
光是人手數量,就已經被絕對碾壓。
更不用說別墅裡並沒裝配什麼武器,而敵人都是全副武裝,光簡易□□就投了好幾十個,東邊和南邊的草坪上已經燃起大火。
「馬匹受驚,不少馬車也被點燃了。」馬夫哭喪著臉,「艾琳娜大人,我們要怎麼才能逃出去呢?」
艾琳娜也同樣神色凝重。
她換騎裝,本來也是打算以防萬一,還能騎馬逃離,但現在聽上去似乎也不大可能了。
「西門一直是我們布置人手的重點。」另一個士官模樣的人說,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蚊子,「就在剛才,我們兵分兩路,一部分人留在門口抵御敵人的進攻,另一部分人由我帶著來保護您的人身安全。假如能騰出手來,門口的士兵們必然會傳遞口信,現在卻遲遲沒得到消息,恐怕……」
有人便忍不住尖叫起來:「凶多吉少!!」
一聲尖叫之後,別墅一樓大廳便是一片死寂。
高杉桃摸了摸下巴,正想著要不然直接告訴他們「我是超人跟我混吧!!」,側面一扇窗忽然被從外部砸碎。
有兩個人影闖進來。
「——什麼凶多吉少,老子才不會死在這種……啊,高杉老師!」
高杉桃:「……」
她看著這兩張熟悉的臉,=口=地問:「你們怎麼也在這兒啊!!」
「就是斯佩多那家伙……算了,先不說這些!」獄寺把旁邊靠窗站著,一臉置身事外的雲雀也拽過來,「我們倆剛剛從門外過來,情況確實不妙。」
「沒有不妙。」雲雀強調,「我一個人就夠了。」
然後發現大廳裡所有人都用一種看不懂的眼神看著他們倆。
……這兩個侍衛,該不會是因為剛剛目睹了太過慘烈的戰鬥,所以開始說胡話了吧?
這時,艾琳娜招手,讓他們兩人過去。
兩個人就過去了。
獄寺一邊往那裡走,一邊低聲跟高杉桃解釋:「不知道你遇到過沒有,如果作出違背當下身份的舉動,會被強制修正。」
高杉桃恍然大悟:「我就說雲雀怎麼可能那麼聽話,搞得我差點都要生氣了。」
明明平時對她都沒那麼尊敬的!!
艾琳娜倒不覺得他們倆是瘋了,眼下更要緊的是這兩個剛從西門趕來的侍衛能提供的信息。
獄寺就把他知道的事情如此這般說了一通,跟之前那名士官講的差不太多。
「敵方人多勢眾。」獄寺總結,「武器種類豐富,後備資源也充足。但我們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說完,理所應當地看向高杉桃。
高杉桃:「……」
看我干什麼?以為在課堂上回答問題呢?
艾琳娜也跟著看過來:「瑪麗?……你認識他們?」
高杉桃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是的是的,忘記跟您提了,艾琳娜大人,這兩人是我的同鄉,以前在鄉下就是出了名的愛打架!小混混!跟了彭格列才學好的!!」
獄寺:「……」
雲雀:「……」
雖然也不能說完全不是這樣吧……
這種混亂的時刻,「瑪麗」跟這兩個人究竟是不是同鄉?他們的身份又究竟如何?其實已經並不重要,也沒人會深究。
重要的是,既然高杉桃有自信她們三個人能阻止敵人的進攻,就得把話語權抓在手裡,或者至少要把艾琳娜抓在手裡。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能保住大家的性命。」她站在艾琳娜跟前,綠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對方,「艾琳娜大人,願意聽聽我的話嗎?」
*
決戰之島,一片破敗的山林間。
斯佩多忽然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古裡炎真相當厭惡地扭過頭,「以他們三個人的能力,解決掉危機只是遲早的事!你有功夫在這裡笑,還不如束手就擒,趕緊把他們三個人從幻境裡撈出來!!」
……解決掉危機?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聽聽,科扎特,聽聽你的子孫這張嘴裡說出了多麼天真的發言!!
不過麼……
斯佩多抬頭看向那片幻境之中。
也不能全怪這小子如此妄想,他們的表現,看上去好像是能帶給人無限希望。
只是誰又能想到,希望之後更是無盡的絕望呢?
假如只是這樣的圍攻,別墅也不至於無一人生還。
當年,彭格列面臨的並不是哪一個家族,或者哪一方敵人的針對。
他們的自警團,一來跟政府搶事干,二來又不像其他地方自治組織那樣蠻橫無理,以高昂的稅收和無惡不作的暴行統治自己的地區。
自然因此受到人民的愛戴,但同樣也吸引了無數的仇恨。
人民的愛戴,大多時候都是沒什麼用的,更何況Giotto那個蠢貨自斷一臂,認為勢力最大的彭格列應當做出表率,率先削減兵力。
他竟然希望用這種軟弱的做法,來為地區謀得和平。
結果呢?結果就是其他多方勢力聯合起來,原本水火不容的自警團和政府、老牌貴族和新興貴族,甚至默契得如同一家人那樣給他們設下陷阱。
Giotto本人身陷其中,生死未蔔,守護者們自然要前往增援。
作為暫時據點的別墅裡,只留藍寶一個人帶著幾個小隊鎮守。
這在斯佩多看來已經相當不足,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或者說,對方的計劃實在周密,擺明了不死不休。
並沒有直接朝著別墅進攻,而是入侵了距離別墅不遠的一座小鎮。
就算日夜兼程,騎馬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趕到。
斯佩多在前線得知這條情報的時候就知道不好,按照艾琳娜的性子,她一定會讓藍寶帶著足夠的人手去保護鎮上的平民,而這不正合了敵人的意嗎?
「然後呢?」裡包恩追問,「這一切跟西蒙又有什麼關系?」
「西蒙……」斯佩多輕笑,「西蒙,本來應該要來增援的西蒙·科扎特,誤以為藍寶還在艾琳娜身邊。路過小鎮的時候英雄病發作,一頭扎進去充當他的救火隊了。」
「好不好笑?那些搖晃酒桶都聽不見一滴水聲、翻遍倉庫找不到一粒糧食的平民是人,我的艾琳娜就不是人了嗎?!」
他的質問,叫人說不出話,實在艾琳娜在這之中是相當無辜的一環。
「就算是這樣……」綱吉皺著眉,握住炎真的手,讓他不要被斯佩多帶跑,「你也說了,是誤以為。說明信息傳遞中有錯漏,這並不是西蒙家族故意為之。」
「аии、你當然可以輕輕松松地說出這樣不鹹不淡的話,沢田綱吉,你重要的人又沒有死在他們的『誤以為』之下。」
斯佩多露出詭秘的笑:「不過很快你就要看到了……你看,別墅的幾個入口處,那裡站著的是全副武裝的士兵?是其他家族的敵人?還是別的什麼人呢?」
其實不必他說,幻境之中,高杉桃幾人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她們一開始原本組織起了相當有效的反擊,雖然不能使用火焰,但好巧不巧,獄寺和雲雀兩個人都是本來就身懷絕技的家伙。
就算沒有火焰加持,雲雀還是那個戰鬥力驚人的雲雀,獄寺也還是那個輕松操縱炸彈的獄寺。
前者當然不會聽從任何人安排,干脆就把他放出去隨心所欲揍人。
高杉桃又安排了一小隊原本就有一定身手的侍從,不遠不近跟在他背後,既不讓他心煩,又能及時清掃戰利品,同時給敵人最後一擊,免得後患無窮。
同時,獄寺負責就地取材,快速制造炸彈,並帶著這批炸彈和人手去南門和西門,對敵人進行干擾作戰。
不指望火藥的殺傷力有多大,只要能影響對方的計劃就足夠。
高杉桃和艾琳娜則守在別墅之中。
艾琳娜是目前眾人的精神支柱,只要她還活著,似乎就好像證明著她們還並沒有完全失去希望,沒有被彭格列拋棄。
就還能期待著Giotto大人和斯佩多大人他們還能回過頭來出手救人。
艾琳娜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給予大家精神上的鼓舞,因此更將心裡復雜的情緒掩埋起來,只表露出堅強的一面。
她心中不是沒有自責過的,假如別墅之中只有她一個人,那麼無論因為她之前讓藍寶帶人去小鎮上的決定,讓她自己遭到怎樣慘烈的後果,艾琳娜都不會後悔分毫。
但別墅中分明還有其他人,有著這些在面臨危機時,與她的聯系愈發密切的女僕、侍從、馬夫、廚師等等……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愈發愧疚,也愈發依賴做出有效決策的人。
但就在這時,三道防線前後腳傳回同一個相當糟糕的消息。
每一個傳信員,臉色都慘白如死,神情恍惚。
「——人肉盾牌??!」
綱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敵人專程去小鎮上掃蕩入侵,不是為了單純地減少別墅人手,而是為了擄掠平民,來充當人肉盾牌?好讓別墅無法反擊?!」
斯佩多輕輕閉了閉眼。
片刻,又發出笑聲:「我總想,要是我在那裡就好了。要是被圍困的不是艾琳娜,是我,或者是阿諾德,哪怕是G?——雖然我很討厭那小子。」
如果是他們被圍困,真到了不得不動手的那一步,就算日後會午夜驚醒,難以面對自己,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下令進攻、下令出擊。
不管子彈打在誰的身上,不管刀砍在誰的身上,只要能活下去——斯佩多相信他們一定都是會這樣做的。
但艾琳娜不會。
艾琳娜絕不會。
……就像Giotto絕不會那樣。
斯佩多長長吐出一口氣。
綱吉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不是因為呼氣的聲音,而是他的氣質,突然產生了極大的改變。
原本是一只繃到極限的弓,這時卻像弦斷了那樣頹軟下來,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的力氣。
其實,沒有人能夠救得了她。斯佩多放任自己這樣想。
在Giotto決定削減兵力的那一刻開始,彭格列勢必會遭受到無數的攻擊。
而創始成員之中,最弱小的,無疑就是艾琳娜本人。
她一定會承受比任何人都強的壓力,遭受比任何人都多的針對。
就算是高杉桃,又如何呢?就算是十代最強的守護者,和十代自己的左右手一同進入幻境又如何呢?
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得了她。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Giotto的做法,而這一切都早已無法挽回……
他接受了。
反正,成王敗寇,他已經輸給沢田綱吉和古裡炎真,輸給這可笑的彭格列指環和西蒙指環,那麼——
「艾琳娜——大人。」
幻境之中,高杉桃忽然開口了。
她從一開始到現在,表現得一直很智囊風範,有條有理指揮別墅內部的分工合作、整頓紀律。
因此艾琳娜聽見她說話,立刻對跟自己彙報存糧數目的廚師歉意地笑了笑,抬步朝她走來。
「怎麼了?瑪麗?」她聲音還是那樣明亮,「對了,你的兩位同鄉叫什麼名字?如果之後一切順利,我會向Giotto請求,給予你們三人額外的獎賞和感謝;如果不順利……」
她笑笑:「我也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呀。」
高杉桃想了想,真名不能說吧?連她都叫瑪麗呢!於是張口就說:「他們叫約翰和夏洛克。」
「是嗎?約翰,夏洛克,我記住了。」艾琳娜很認真地點頭。
高杉桃差點沒憋住笑,趕緊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出來:「艾琳娜,我打算把他們倆叫回來……雖然應該只叫得回來一個人,但總要有至少那麼一個人在你旁邊守著才行。」
「為什麼?」
「因為現在看來,外面的情況只能我去解決啦。」
她聳肩:「老師不就是這樣的嗎?總得幫學生解答做不出來的難題,其實有時候老師也不一定很懂,還不如小○搜題……但關鍵時刻總要挺身而出,才配當老師啦!」
「總之,我打算出去一趟。那些肉盾——」
提到這個,艾琳娜的臉龐一下緊繃起來。
高杉桃注意到了,伸手摸了摸她藍眼睛下方的眼瞼,讓她放松一些,笑著說:「我知道你很擔心。但我跟你保證,我會盡量讓那些平民完好無損地離開這裡。」
她要怎麼保證呢?她也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女僕而已,要不是今天事發突然,眾人一片混亂,剛好她又有兩個英勇善戰的同鄉站出來幫忙,其實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她開口的。
但艾琳娜點了頭。
她——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是今天這一連串意想不到的事帶來的強烈信賴——願意將一切,托付給面前這個人。
「那就,交給你了。」她深吸一口氣,「瑪麗,你也一定要活著回來。」
「瑪麗」看上去比她輕松得多,艾琳娜實在想不到她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世界上就是有人天生比其他人更淡定嗎?
「放心吧。」她說,「我一定會凱旋的。」
雲雀是不可能一叫就回來的,高杉桃於是先往獄寺的方向走,跟他交換位置,由獄寺貼身守在艾琳娜身邊。
她則來到了前線。
唔,情況還是比她想像的要好嘛。
這種局部武裝鬥爭,跟實打實的戰爭規模還是有些區別的。
更何況小鎮上的人口本來也不多,能被他們抓來的就更少。
說是肉盾,一打眼看上去,也只稀稀拉拉站了一排。高杉桃目測一番,估計二十個人不到。
另外兩道出口那兒應該也差不多。
她偏頭,問旁邊的士兵:「確定沒有其他平民在後方了,對吧?」
「是的,瑪麗小姐!」士兵很緊張,「敵人也是輕裝突襲,並沒有扎營。他們的人手雖然比我們多,但也不足以控制更多的平民,否則會引起變故!」
高杉桃點頭:「那就好。」
話音剛落,人已經從原地消失。
雖然用不了夜之炎,但「剃」的速度本來也已經快得驚人,足夠在別人眼裡看上去像是消失了一般。
接連幾下,她很快穿越了充滿火藥味的戰場,直行通過被燒得灰黑的草坪,出現在那一排平民面前。
接著,手臂即刻伸長!
「橡膠橡膠——緊急救援!!」
身後的敵軍們還沒反應過來,橡膠手臂已經在每個人質腰上纏了三圈,纏出結結實實一個巨大麻花。
被高杉桃投鉛球那樣一扔,就丟進了別墅的範圍內。
「怪、妖怪啊!!是長手妖怪!!」
「你、你這怪物——你休想離開這裡!!上啊!!!」
「長官我能不能不跟妖怪打架我害怕這個……嗚嗚……」
高杉桃打了個呵欠,又去摸腰間,沒摸到刀,不大高興地撇嘴。
算了,沒有刀也行吧。
她兩手合攏,飛快結印——其實也用不著結印,只是這樣做會比較帥啦。
「木遁·花樹界降臨!!」
群控就該這麼用。
巨大的樹木,毫無征兆地破土而出。
只看根系,讓人覺得怎麼也該長個幾百米才合理,但卻像半截枯木那樣只到三層樓高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從樹干正中生長而出的巨大粉色花朵,以及彌漫開來的黃色花粉。
毒霧作用下,敵人立刻酣然睡去,香甜如同嬰兒。
另外兩邊也如法炮制,除了被雲雀怨念搶走他的敵人之外,高杉桃沒受到任何抵抗。
這幻境還真奇怪。
她撓撓頭:「難度在哪?」
三面夾擊的時候,她在等,等一個更高難度的局面;
聽說有人盾上場的時候,她雖然忍不住出面解決,但也還在等,等一個讓人更加為難的場合。
等來等去,什麼也沒有等到啊???
幻境之外的斯佩多:「……」
他張了張嘴,最後也只是:「…………」
這時候就需要對照組登場了,古裡炎真和綱吉的表情儼然跟他一個天一個地,兩個小孩兒興高采烈:「太好了,不愧是高杉老師!!」
裡包恩抿唇坐在山本頭頂,也難免露出一個微笑。
這對她來說,確實是小菜一碟,實在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三只小隊凱旋而歸,別墅甚至分出人手開始給沒燒盡的草坪滅火。
皆大歡喜的和美結局之中——
忽然,一聲槍響。
「艾琳娜大人——!!!」尖叫聲、吵嚷聲此起彼伏,「艾琳娜大人中槍啦!!」
「我們之中有內鬼!!」
竟然是直接擊中大腦。
這是擺明了要讓艾琳娜去死才肯罷休啊?
高杉桃擰眉。
…………搞什麼?我都做了這麼多,你跟我說艾琳娜還是沒保住?
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個健步衝過去,獄寺立刻領悟她要做什麼,很靈性地擋在她跟艾琳娜跟前。
緊接著,高杉桃抬手就是一發[白鯨],隔空取物對像選中[子彈及所有碎片],完美取出後再套一層回血的[燕回閃]。
看吧,這就是我一個人熱血沸騰的組合技!!
大腦中的子彈被取出,傷口還沒來得及裂開就完美愈合。
艾琳娜蒼白的嘴唇又浮現血色。
…………要是最後能回到女大學生的世界,高杉桃發誓她要把不二周助的周邊全部買爆。
太好用!!
女人睜開眼,在鬼門關跟前走了一道的詭異感覺,令她有一些思緒漂浮,總覺得這一切都並不真實。
她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躺在高杉桃懷裡,又回想今天經歷的這一切,忍不住輕笑著說:「瑪麗……難道,你是上帝專程派來拯救我的天使?」
高杉桃搖頭:「不是哦,是惡魔讓我來的。」
幻境之外,名為D·斯佩多,即Demon·Spade的初代霧守大人,聽見自己牙齒撞擊在一起的聲音。
確實如此。
艾琳娜,如果你能聽見——確實如此。
是惡魔讓她進去,進入虛無幻境之中……她是偽裝的天使。
高杉桃戳戳女人的臉:「因為你死掉以後在地獄裡也特別陽光積極堅韌,惡魔看得頭皮發麻,所以讓我出來把你攔在地獄大門之外啦。」
「……」斯佩多閉上眼。
「這一切都是假的,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六道骸以同行的眼光發表評論,「有時候,假的東西,也能給人精神上的短暫快樂。」
「快樂總是真的。」
快樂是真的……被拯救的記憶也是真的嗎?
如果,哪怕,只有某一個平行世界裡的你得到了這樣的幫助,健康、快樂地活了下來……
斯佩多願意為之付出一切。
幻境之中,時間並沒因為敵人的全線潰敗和彭格列眾人的及時趕回而停止。
「艾琳娜,你沒事嗎?」車都還沒停穩,一名金發男子就已經從上面蹦了下來。
雖然聽上去非常焦急,趕過來的步伐也邁得很快,但行動又很克制。
並沒有一來就上手把艾琳娜翻來覆去地檢查個遍,而是站在她面前,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等她的回答。
艾琳娜還有一些驚魂未定,但畢竟她是毅然決然,支持自警團成立的貴族女子,眼神還有一些動搖,聲音卻已經慢慢鎮定下來。
「我沒事……Giotto,我沒事。這還要多謝我的女僕瑪麗!還有她的兩個同伴——約翰和夏洛克!」
「噢,這名字聽上去可真是特別。」Giotto隨口應了一聲。
他仍在觀察艾琳娜,見她臉上和衣服上雖然有一些髒污,也能看出血跡——不管是別人的還是她自己的——但出血量都沒達到驚人的地步,心中這才正式松了口氣。
將她托付給身後趕來的醫療班,理了理衣襟,鄭重且認真地去看站在原地的三人組。
「夏洛克。」雲雀挑眉,「我什麼時候叫這個名字了?」
獄寺:「……」
獄寺:「為什麼你很自然就默認自己是夏洛克了,很自然就覺得自己比我聰明很多了是嗎?明明我們兩個人之間更暴力而非更腦力的角色是你吧???而且這兩個名字到底哪裡來的??」
高杉桃假裝沒聽到。
她還在被Giotto問話呢。
抒情場面她不擅長,但此時此刻,她作為艾琳娜身邊的女僕,約等於彭格列的女僕,約等於Giotto的手下。
對上級彙報,這個她還是略知一二的。
當即就說:「其實我們能夠生還,也都是多虧了艾琳娜小姐聰明果敢,當機立斷!我出的那點主意只是錦上添花啦,哈哈!」
雲雀心中輕嗤一聲。
這話最多也就30%的可信度,艾琳娜要是不聽安排,那確實麻煩,就從這一點上講,他們得感謝這位貴族少女。
但如果她不聽話,在雲雀看來,反而更好解決——直接把她敲暈隨身攜帶就是了。
Giotto要是知道了多半得給他來上兩拳,好在環境不足以支撐他發揮完美的超直感,只是隱約覺得眼前這三人有一些不大對勁。
具體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想想他們剛剛死裡逃生,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了——這種時候,人總會跟平時自己有很大的不同,他完全能夠理解。
於是也立刻將他們三人送去醫療班。
所謂的醫療班,其實就是一車醫護人員,水平也就是能給傷口做做清理,包個紗布之類。
高杉桃看他們忙不過來,干脆提議他們三個人拿了藥品自己收拾,對方當然無有不應,滿口謝謝,送他們到不遠處一塊還算干淨的草地。
彭格列零星有幾個人手在這附近檢查地形,估計是要晚上在這裡扎營,倒是方便他們三個人說小話。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主要是這三個人裡面有一個人名為雲雀恭彌。
讓雲雀恭彌跟任何人講小話,都不亞於讓桔梗突然在Choice戰場跳宅舞。
大概就是一個非要勉強可以做到但後患無窮的事情。
並沒聊上幾句,身邊忽然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人們竊竊私語:「看哪,那個是不是斯佩多大人?」
「斯佩多大人沒有去陪著艾琳娜大人嗎?怎麼回事?」
「是有什麼話要說吧……?」
這兩個人的恩愛是出了名的,因此彭格列的其他成員看了覺得奇怪。
但在高杉桃三人看來,卻並不奇怪。
因為斯佩多剛一露面,他們三個就齊齊意識到了,這並不是這個時代的斯佩多,而是剛剛才跟他們交手過的——
D·斯佩多!!
獄寺應激了,反手就是一發炸藥扔出去,收手時發現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直無影無蹤的彭格列指環。
赤紅火焰灼灼燃燒。
「咦?我好像能用火焰了?」獄寺驚訝說,「高杉老師,就讓我——」
「不。」高杉桃站起來,身上純粹是用來堵住Giotto提問的傷口瞬間得到治愈,「我來。」
沒等雲雀立刻質問她憑什麼你來,高杉桃扭頭呲牙:「之前本來就該我上的!只是被綱吉搶走了而已!!這一次不管說什麼也該輪到我了吧?誰要想跟我搶——」
她哼哼兩聲:「我就一輩子不會跟他認真打一架了!!」
獄寺:「……」
獄寺:「…………」
這話對他沒有任何威脅啊,高杉老師。
不管怎麼說,總之雲雀著眼日後,放棄了爭搶這一次的機會。
高杉桃得以一個人走到斯佩多眼前。
兩人面對面站定,並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交彙,一切盡在不言中——復雜的心緒難言,那麼又何必開口?
不論痛苦、怨恨、懊悔,又或激動,大可以用更加簡單直白的方式去表露。
高杉桃側身閃過他砍來的鐮刀,又一次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腰際,這一次順利地碰到了自己的洞爺湖
啊,看來獄寺說的沒錯,火焰的能力回來了。
這樣的話……她剛剛想出來的新招數,是不是可以試試啦?
高杉桃沒立刻動手,而是向後翻滾幾周,停在原地。
果不其然,斯佩多又開始召喚他那套小魔仙套裝,神奇的七彩彭格列VG。
「不和你真刀真槍地交一次手,我很難輸得心甘情願。」斯佩多低聲說,「能救得了艾琳娜,我承認你的本事。所以這一次——」
雷霆一般堅不可摧的防御,潤雨那樣密不透風的守護、暴風雨怒濤般的攻擊——
如此之多的絕招同時在一個人手中傾巢而出。
相比之下,高杉桃身邊就看上去實在太素淨、太低調了,比起斯佩多那邊七彩斑斕的超能力,她身上一點異像都沒有,跟路過戰場的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唯獨手中那把刀稍稍出鞘,但也沒完全出鞘,只是露出來一小截。
她不知道幻境之外有多少人在緊張得坐立不安,畢竟誰也不知道在幻境之中受重傷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高杉桃只是握住刀柄。
拔刀出鞘。
斯佩多宛如鬼魅一般朝她攻來。
頂尖的幻術、同時釋放晴的活性能量自我療愈、大空的調和持續發力,稍有不慎就會被共鳴石化——
她穿梭在其間,閑庭信步,徑直走過斯佩多引發的斑斕火焰。
像在晴朗的夜晚觀賞一場焰火表演一般。
兩人錯身而過。
最後,收刀回鞘。
「夜之炎·居合。」在獄寺震驚的表情,和雲雀剎那間點燃的戰意面前,她淡淡念出招式的名字,「『無』。」
夜之炎,操縱空間的火焰,能夠將尤尼的生命之火通過無限大的加速擴展到足以還原一整個世界的地步。
那麼反過來呢?
這正是她在之前跟斯佩德交手時,不斷承受對方的攻擊而設想出來的全新招數。
所謂防御就是最好的進攻,以夜之炎的能力,反向將對手的一切進攻無效化。
在此基礎上,只需要輕輕一道居合斬。
斯佩多站起身,回頭,抬手捂住往外噴血的大動脈,聲音卻如常:「аии……不愧是你啊。」
要救人就全心全意救人,要殺人就全心全意殺人,這樣的怪胎,恐怕幾百年裡也確確實實只能有這一個吧。
隨著他的意識渙散,整個幻境也開始崩潰。
原本精雕細琢的樹葉邊緣開始出現馬賽克的紋路,像是分辨率突然下降那樣,整個世界從頭頂、從腳下一起開始碎裂。
「真希望我們這個時代也有一個你。」斯佩多半邊身子都被動脈裡湧出來的血浸透,但他還是語笑晏晏,「那樣的話,那樣的話……」
艾琳娜或許不會死,艾琳娜或許還會擁有一個非常好的朋友,他和一世也不必走到那一步,不必嘔心瀝血串聯二世,只為了逼他退位。
那樣的話……
只是,現在說這些,早已沒有任何意義了吧?
歷史,本來就是這樣的東西。
高杉桃走過來,停在他面前。
斯佩多抬眼,懶洋洋地抬眼看她。
他已經沒多少力氣,聲音也變得很輕:「怎麼,你也想像沢田綱吉那樣,說一些溫暖的謊話來糊弄我嗎?」
幻境之外的綱吉臉一下紅了。
他確實是為了讓斯佩多走得安心,所以依靠超直感說了些小謊話啦……但這家伙不喜歡的話就不要聽啊,干嘛捅給高杉老師知道……
高杉桃搖頭:「你憎恨害了她的人,是人之常情,這很正常。如果不是我們在這裡,她面臨的確實是死局。但冤有頭債有主,對不對?斯佩多老兄。」
「你報完仇,這件事也就該結束了,這不是你咬著西蒙家族不放的理由。你說的那些『Make Vongola Great Again』之類的復興發言,其實都只是你自己的欲望而已。」
「說起實現欲望,當然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她揮了揮拳頭,「不是嗎?現在是我和綱吉的拳頭更大,所以你就乖乖聽話吧,這不是也很符合你的「強者至上」世界觀嗎?」
「……確實如此。」
被人用自己的理念擊敗,還真是……
他低聲笑起來,這一次聲音卻很干淨,似乎已經沒有血塊哽在喉嚨裡:「她怎麼會認為你是天使?你分明就是……」
既非天使,亦非惡魔。
是一個承認自己欲望,也能克制自己欲望的,單純的、強大的人類而已嘛。
幻境崩塌。
高杉桃、雲雀恭彌、獄寺隼人三人全須全尾出現在山林間。
彭格列也好,西蒙家族也罷,僅剩的人員自然歡呼雀躍地擁了上去。
而這其中,唯獨格格不入的就只有復仇者監獄的幾人。
站在最前方的耶卡垂頭,他意識到百慕達有話要說。
「耶卡君。」百慕達慢騰騰思考著,組織著自己的語言,「這位高杉小姐,我們可不能輕易放手呀。」
至於耶卡是什麼樣的回應,百慕達並沒放在心上。
他的腦海中飛快思考著,有什麼能讓高杉桃繼續和復仇者監獄保持同一戰線。
夜之炎?說實話,再提這個就有點幽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高杉桃的夜之炎已經不是需要在復仇者監獄進修的水平。
六道骸?這一次抵抗斯佩多的逃獄行為,六道骸也算有功,釋放他是應該的,復仇者監獄不至於因私廢公到這等地步。
彭格列家族?有如今這位彭格列十代目在,復仇者監獄的庇護也確實算不上什麼重要的籌碼。
那麼,就只剩「那個」了。
有機會得知自己身世的秘密,想必任何人都會感興趣吧?
悠于 2025-8-16 13:47
第231章 監護人 履歷是「在游樂園裡懸浮了3分……
斯佩多的怨念煙消雲散, 黑手黨世界又一次歸於平靜。
按照之前說好的,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所有被抓進復仇者監獄的戰敗方都被如數釋放。
據不知名並盛青年教師收到的線報,某暗殺組織對這個結局相當不滿意, 恨不得親身上陣把西蒙家族暴打一頓,以正視聽。
「彭格列的顏面, 難道就是這種誰都可以上來踩兩腳的東西嗎?!」被掛掉電話之前,斯庫亞羅在對面怒喝,「——讓他們都給我洗干淨脖子等著!!!」
高杉桃放下電話, 對面前剛被放出來的眾人聳肩:「說是這樣。」
「…………哪樣啊!!」綱吉絕望了, 「斯庫亞羅以前也不是這麼亂來的脾氣吧?我以為他們不會很在意這件事的……」
西蒙家族也在一遍旁聽,炎真擰著眉毛表示:「但,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如果斯庫亞羅君想要動手就讓他來吧!我不會還手的!」
「不可以啊炎真!!那樣你真的會死的!!那群人是殺人不眨眼的真正殺手來的啊!!」
「……但阿綱你也是黑手黨啊。」
「都說了我沒想過要當……誒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好像微妙的感覺到了鄙視啊炎真!!你又好到哪裡去了啊我說——」
除了對決中的失敗者,被釋放的還包括在對戰斯佩多過程中表現良好的六道骸。
雖說他在對決中名義上其實獲得了勝利,但因為貢獻出了自己的身體, 讓斯佩多冒險潛入復仇者監獄結果被抓, 也算有功,於是得到特殊釋放的機會。
但這小子雖然被放出來了, 卻一直沒有公開露面, 甚至連庫洛姆也還寄存在高杉桃這裡。
庫洛姆自己也不問,她有辦法確認骸的安危,既然骸大人是安全的,那麼他不論做什麼都有他的道理。
有時候高杉桃看她真覺得像在看一個小背包,安安靜靜的,要是出門忘記帶了,也只是坐在椅子上,不會主動開口。
但把她帶上了, 她就會乖乖跟在身邊,黏得很緊,是一款全自動跟隨的高智能紫色小背包。
從西蒙家族島嶼離開後不久,庫洛姆也正式從黑曜轉到並盛來上學,每天從出門到回家都跟高杉桃待在一起。
現在學校裡沒人不知道,體育組那個「上課很輕松請假也很好說話但因為個子很高沒表情的時候看人很恐怖所以很少有人主動找她請假」的高杉老師,是二年A組庫洛姆·髑髏的監護人。
剛轉來第一天,早上進校門的時候風紀委員本來要挑剔她的發型,還沒開口就看見背後高杉桃笑眯眯的臉。
挑剔的話語變成九十度鞠躬:「高杉老師!請進!」
庫洛姆就這麼稀裡糊塗跟她一起走進去了。
其實雲雀有時也在校門口巡檢,他這人神出鬼沒,突然抓到庫洛姆這個一看就不合規的頭型,當即拿捏把柄,要求高杉桃跟他打一架。
「你好像本來就欠我一次。」他提醒,「那個冬菇腦袋?」
高杉桃裝傻:「什麼冬菇腦袋?我不知道啊??」
雲雀也不計較,反正今天這女人逃不過去,遂抬手點點不遠處攥著書包帶子的庫洛姆:「那她?」
「……好吧好吧。」高杉桃心想我可真是個好家長,「中午打,悄悄的干活,別讓庫洛姆發現是因為她。」
「……切。」
但也真的忍住了,沒在校門口跟她干起來,等吃完飯午休的時候上天台戰了個爽。
學生時代,有個在同一學校裡當教職工的長輩,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讓其他同學很關注的事。
更何況這是個會在上課時間帶自家小孩光明正大出門逛並盛樂園的老師。
那完全是比每周能最先帶最新《JUMP》到學校更讓人羨慕的事了。
十年前的並盛樂園還沒有荒廢,不如說完全相反,很受歡迎,非工作日簡直人山人海。
高杉桃作為一名負責任的老師兼監護人,堅決抵制帶未成年小孩在高密度人群中體驗低空氣質量這樣的行為。
所以會在下午上體育課的時候安排其他人自由活動,自己帶著庫洛姆溜出去玩。
當然也不乏在正常節假日出游的情況,每當這時,總能碰上笹川京子和三浦春,畢竟整個並盛町只有這一個大型游樂園。
有時她能感覺到,庫洛姆在這兩個女孩面前話會更多一些,於是會找借口自己先走掉,留她跟京子和小春在一起閑聊。
這也很正常,高杉桃感覺自己現在有點處於姐姐和老師的疊加態了——她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不可能什麼話都跟松陽老師說的,當然是跟銀時晉助小太郎他們說的更多一些。
這跟親近與否沒關系,只是有的話就只能跟同齡人講而已。
跟庫洛姆說好,五點鐘在並盛樂園門口的充氣黃鴨海洋球樂園跟前會合,高杉桃開始在樂園裡散步。
假日出游,她跟庫洛姆一人一套T恤+工裝褲的簡單搭配。
她的T恤上印著「努力」,庫洛姆的T恤上是「ウスゆザ」。
意思是別努力了,都放假了,都來玩並盛樂園了!!
並盛樂園一向是親子合家歡的場所,不僅體現在它的位置奇佳,就位於並盛町中心靠西的一塊交通要道上,也體現在它裡邊的設施基本都是低風險,低難度,低刺激。
雲霄飛車就不用說了,那個陡峭程度和路線,高杉桃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不靠任何能力徒手表演攀岩,說不定都能讓小孩們尖叫得更厲害一點。
海盜船和跳樓機比雲霄飛車好一些,至少失重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
高杉桃坐這種游樂設施的時候,會下意識壓制自己使用任何能力,否則失重的瞬間她會忍不住徒手撕爛鋼制的安全防護欄。
然後跳到空中,用月步維持漂浮姿勢,找回掌握自己身體的安全感。
再輕飄飄降落在地面,兩手插兜,外套在肩膀上搖晃,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根鋼筋。
如果這一幕真正發生,毫無疑問,她會取代這一切游樂設施,成為整個並盛樂園的焦點。
說不定還會被人拍成小視頻,說「家人們今天我親眼目睹了女巨人光臨地球的現實一幕,超——震撼!」,然後在日推上瘋狂傳播。
…………然後被並盛帝王直接開除出並盛中。
沒有哪個學校會需要一個履歷是「在游樂園裡懸浮了3分58秒引來200分貝尖叫持續30秒」的體育老師啊!!
說起這個,松下老師最近明裡暗裡說要幫她升職加薪,說她也該從新手老師往正式老師的方向上發展了。
雖說並盛中學並沒有職稱上的等級制度,只是像大多數日本企業那樣根據任教時間提升待遇,但似乎也有這樣的潛規則——剛任職不久的新老師和獲得認可的老師,概念是不同的。
高杉桃聽了只覺得這真的很日本人,明面上什麼都不說,匿名區偷偷摸摸搞點差別待遇。
然後猛猛點頭答應下來。
廢話!能給自己漲薪,誰會拒絕啊?她現在完全就是月光族!
另一張卡上還有瓦利亞打來的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個月比一個月打的多,但只要高杉桃想,總是能花完的。
光是給庫洛姆和她自己買衣服就能花掉不少,現在質量好的衣服可真貴呀……
「咦,這是披薩嗎?做得好可愛!有點像外面那只大黃鴨子的形像啊。是什麼特殊卡通角色嗎?」她的注意力一下被並盛樂園裡一個披薩路邊攤吸引過去。
披薩店的老板笑呵呵嗔怪:「哎喲,您是游客嗎?是外地人?這是咱們並盛樂園的吉祥物啊!小鴨英雄!
高杉桃:「……」
高杉桃:「…………一定要在第一次來並盛樂園的時候突然加入這樣的設定嗎?我不知道當然也情有可原吧!這跟質疑我第一次去高天原的時候買單姿勢不熟練有什麼區別啊!我沒去過當然不知道啦!!」
她又看那團鼓鼓囊囊的面,抱怨連連:「而且做成立體小鴨子的披薩到底還能不能吃啊!這完全就只是饅頭而已了嘛饅頭!!」
老板一聽,怒了,很有血性的一位:「怎麼能這麼說呢?披薩和饅頭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吧!你這家伙……我不會賣給你披薩了!我也是有自己的堅持的——你去買饅頭吧,正好這裡也有一家!」
高杉桃一臉莫名其妙地被他趕走。
這該不會是什麼奇形怪狀的聯動營銷策略吧?
披薩店老板給她指的是一處小攤,整個攤位都散發著一股日本人眼裡的中國功夫氣息:全紅色的餐車搭配紫金雙色的裝飾,一整個皇家貴族形像呼之欲出。
餐車是很常見的夜市小攤款式,底下四個滾輪,招牌上寫著「絕味饅頭」。
攤位上豎著兩摞蒸籠,擺著一片案板,案板上撒著面粉,高聳的蒸籠正呼哧哧散發著雪白蒸氣。
雖然聞不見什麼誘人的香味,但這種熱騰騰的場景就讓人很餓。
高杉桃本來就買披薩未遂,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問:「你好,請問包子怎麼賣?」
「你是說饅頭嗎?」老板抬頭。
這老板穿的奇形怪狀,身上衣服像是唐裝和長袍的結合,顏色跟攤位同款,放在漢服店都騙不了幾個錢的水平。
頭頂絲綢瓜皮帽,黑色麻花長辮垂下去,臉上掛一副立刻就能在旁邊打坐賣藝的圓墨鏡。
…………怎麼說呢,不光是餐車,老板的形像設計也特別中式屬性雜糅啊。
高杉桃多多少少有點無語,而且這人看上去好像有點眼熟,頓時思緒紛飛——但,她餓了。
餓了!!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的餐車有多詭譎、不管你打扮得多奇怪——她、餓、了!!
所以很堅強地追問:「嗯,好的好的,饅頭怎麼賣?」
「嗯……豬肉饅頭250円一個,840円一盒四個;燒賣100円一枚,660円一盒十二枚。」
高杉桃也就是順口問一下,反正不管什麼價格她都要買的,當即掏錢來了一盒肉包,放到嘴邊張口就咬。
很松軟的口感,咬破面皮之後,肉汁猛地爆發出來,將內側面皮浸濕浸透,更加鮮香味濃。
再往下吃才,咬到肉餡更是另一番口感和香氣的別致體驗。
「好吃!好吃啊!這包子真好吃!!」
她三兩口吞了四個包子,扭頭要再買,結果店主已經無影無蹤了。
搞什麼……?
她握著空落落的紙袋,拔劍四顧心茫然之際,身後有人叫她。
「咦,那不是高杉老師嗎?」
高杉桃回頭,發現是山本和綱吉。
兩人站在賣卡通氣球的小販旁邊衝她招手。
這兩個人單獨出現的場景很少,她走過去,張口就問:「獄寺呢,他沒跟你們一起嗎?」
山本笑起來,開玩笑似的問:「高杉老師居然最在意這個問題嗎?遇到我和阿綱沒有那麼高興嗎?」
沒等高杉桃解釋,他又立刻補上:「哈哈,開玩笑的啦,我知道高杉老師不是那個意思——獄寺他打賭輸了,去排隊了。」
「排隊?」
綱吉點頭:「嗯,旋轉木馬的隊伍很長,我們就說選一個人去排隊……」
說著,又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坐旋轉木馬,是因為之前在未來的時候在那裡戰鬥過,就想說留個紀念……不是有其他的原因啦!」
反而把高杉桃弄得很費解:「要坐旋轉木馬,不就是因為想坐旋轉木馬才坐嗎?什麼其他原因?」
綱吉聽完,像是愣住,但其實也沒真正愣神,只是好像很不知道該說什麼那樣笑了一下。
又來了。
就知道高杉老師會這麼說。
……因為知道這麼想不太好,所以才不直說的。哪有男孩子主動說自己很喜歡坐旋轉木馬啊?一般都是女孩子才會喜歡這種東西。
就算這麼講了,也只會被其他人嘲笑「沒有男子氣概,果然是廢柴」而已。
不過在高杉老師眼裡,根本就不存在這種說法吧?
綱吉嘆氣,小聲嘟噥:「有時候真不知道高杉老師你是太聰明,還是……」
高杉桃不管他後面要說什麼,立刻承認:「當然是太聰明,謝謝謝謝。」
「……是在謝個什麼啦!」
最近三小只在黑手黨事業之外,也喜訊連連。
獄寺在自己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新來的安永老師暗中塞了一套國際數學競賽的卷子,在別人紛紛為期末數學流淚時照樣提前做完,並完美拿下滿分好成績,即將被送去國外參加比賽。
以他的脾氣,完全是打算直接拒絕的,誰來都不可能讓他浪費時間飛來飛去參加什麼莫名其妙的數學競賽。
但誰讓校長有大智慧呢?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到班上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他。
獄寺沒反應,最後把綱吉哭得於心不忍,勸說一句,獄寺立刻兩眼放光答應下來,說我會為彭格列爭得屬於它的榮耀——!!
天知道黑手黨為什麼會在數學競賽界爭奪榮耀。
裡包恩從高杉桃嘴裡得知此事,銳評:「不愧是能跟雲雀那家伙和平共存多年的校長。」
眼力見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哇!
山本更不用說,因為他身體恢復得很快很好,也完美完成了高杉桃向棒球社眾人承諾的華麗回歸。
傷退的主力在賽季剛開始突然歸來,這完全就是運動番主角的待遇,只要這個主角不是《金剛鑽王牌》的主角那麼一切好說。
一群小孩像打了雞血一樣,發誓要在即將開始的線內預選賽裡賽出風格,賽出成績,爭取能賽進地區,拿個名詞,給自己的履歷增光添彩。
綱吉……綱吉也很健康!太好了!!
盤點到這裡,獄寺帶著四張票歸來。
「剛剛遠遠的就看見你也在這裡了。」他臉色一如既往不好看,但畢竟真真切切買了四張票,「喏,你的票。」
高杉桃本來想逗他玩,說點哎呀我也沒打算要坐旋轉木馬呀之類的話,但看他一副「不是有意買給你純屬手滑」的樣子,又覺得算了。
「等我一下。」她說。
接著一個電話打出去,很快,庫洛姆帶著京子和小春一起來了。
高杉桃又去當了一回黃牛,高價收購三張旋轉木馬門票,接著大手一揮。
「走!彭格列家族占領旋轉木馬的日子到了!!」
「哦哦——」山本一如既往地捧場,「占領完旋轉木馬,我們可不可以占領一下跳樓機呢,高杉老師?」
「哈咿!小春想占領旋轉茶杯呢!」
「我也是旋轉茶杯!庫洛姆呢?」
「……鬼屋。」
「哈?!你這副身板還去鬼屋,別暈倒在裡面要人把你抬出來唔噗——鬼、鬼屋就鬼屋吧,高杉老師,別彈我腦袋了……」
綱吉因為覺得占領旋轉木馬的發言很丟人,走得稍慢兩步,落在最後。
這時看著他們的背影,又覺得,丟點人也沒什麼。
一個人丟人固然可怕,一群人丟人……
那就很快樂了嘛。
「等等——我也要占領旋轉木馬!等等我嘛——」
「十代目快來!這匹最英俊的白馬我已經從一干小學生手中守護下來,只等您大駕光臨!!」
綱吉臉上的笑容一下卡殼。
在一眾小學生敢怒不敢言的觀念下,愈發僵硬。
「…………我可以反悔嗎,有點不想去了……」
怎麼最後最丟人的還是只有他啊!!
*
即將放暑假的並盛中學,一如既往活力四射。
放學後,高杉桃美滋滋走在下班路上。
今天有三小只的課外補習,所以她加入了沢田綱吉的放學隊伍。
剛來的時候她還見識過綱吉跟裡包恩兩個人回家,但很快他身邊的人就多起來,最近一段時間就沒見綱吉回家的時候同行者少於四個人過。
炎真必然是要跟他一起的,兩個人簡直是靈魂之友,很多被欺負的經歷綱吉難以跟別人開口,只能跟有類似遭遇的炎真講。
這也就導致西蒙家族每天至少有三個人跟炎真一起。
光這裡就有四個人,更別提彭格列的人。
男主角,就是這麼受歡迎,就是這麼人多勢眾,就是這麼往馬路上一站能夠把整條路堵個水泄不通,讓行人自覺退散,不敢造次。
高杉桃有點看不下去了,手裡握著獄寺請客的包子和山本請客的飲料指揮交通:「好啦!自認為自己是男性的靠左走,自認為自己是女性的靠右走,自認為自己是除此之外其他類型生物的跟我走。」
什麼叫跟她走?不走左邊不走右邊,難道要走中間被車撞嗎?
綱吉下意識覺得不好,高杉老師肯定要另辟蹊徑,走出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
果然,就看見她一個輕巧側翻,也沒有伸手支撐,好像只是憑核心發力原地起跳,一扭腰就跳上路邊的圍牆。
也沒見她怎麼努力保持平衡,甚至還在咬包子,另一只手忙著開易拉罐,就這麼平平穩穩地一路往前走。
至於跟在她後面的人……
哎不是,庫洛姆你是女孩吧?庫洛姆你下來走右邊啊!京子她們都在右邊呢!!
綱吉哭笑不得。SHITT-P也就算了,庫洛姆你這是何意呢?性別認知障礙?也不對啊?
她如果覺得自己是男孩,她也可以跟在左邊走啊……難道庫洛姆心裡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人類嗎?六道骸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想說的很多,但為了團隊的和諧友愛,綱吉還是決定艱難地忍下來,表情扭曲地往另一邊走。
看上去洋洋灑灑很多人,但其實每到一個路口就會有一部分人先行離開。
西蒙家族有自己的住所,其他守護者也各回各家,到了最後,又只剩下經典三小只、裡包恩和高杉桃。
裡包恩坐在高杉桃頭頂,一顛一顛的,搖晃節奏很催眠。
他昨天晚上沒睡好,本來就很困,要不是這個女人經常莫名其妙突然跑去牆上看看花,又蹲下來逗逗貓摸摸狗,他說不定都要睡著了。
阿綱他們也算是練出來了,根本不問明明沒有戰鬥為什麼還要把高杉桃請回來特訓……不如說完全是正和他們的意了吧?校外相處什麼的,哼,一群小鬼。
裡包恩也沒法解釋,他是從前些天突然做一個夢之後,才又開始警惕起來。
所謂教學,張弛有度,就像漫畫總是在戰鬥後接日常一樣,不可能總讓學生一個勁埋頭苦學,而不給他任何休息消化的時間。
那樣的話,再怎麼天才勤奮的人也會被逼得無從下手。
在繼承式之後,裡包恩原本也打算給他的學生放幾天假,但在夢到他剛成為彩虹之子時的景像後,心裡那種異樣的焦急感讓他忍不住又一次重拾訓練。
……雖說他已經做好最糟的打算,但還是希望不要再出什麼問題才好。
一行人很順利來到沢田家,吃完飯,消化一會兒就開始特訓。
高杉桃現在甚至連刀也不用了,就背著手,一派宗師風範,光靠夜之炎就把三個人玩得死去活來。
往地上一癱,被自己剛才柔弱的表現氣得蜷成一團,被不知情的沢田奈奈女士當做剛洗完的衣服,像抖鹹菜干那樣把他們抖開,夾在晾衣繩上隨風飄揚。
裡包恩坐在二樓綱吉房間的陽台欄杆上往下看,笑了兩聲。
「怎麼還在笑?」一個溫和的聲音無奈道,「裡包恩,你把我們叫來,到底有什麼事要說?」
如果高杉桃此時在房間裡,一眼就能認出來開口這人是那天中式包子鋪的怪異老板。
除他之外,房間裡還有幾個和裡包恩同款的三頭身小嬰兒。
「難道你們沒有想過要聚一次嗎?」裡包恩回過頭來,慢慢說,「應該都做過一次吧,那個夢?」
一眾彩虹之子的臉色凝肅起來。
瑪蒙沉不住氣,搶先質問:「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裡包恩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口吻,「只是我想,他會希望我們聚在一起。」
「否則的話,又怎麼會在夢中承諾,給我們其中一人,解除詛咒的機會呢?」
第232章 組隊 這裡有三支隊伍,但她只有一個,……
——因此, 我決定進行彩虹之子代理人戰爭。
——唯一的優勝者,我可以給予ta解除詛咒的機會,恢復屬於ta原本的身體。
夢中驚醒。
裡包恩猛地喘了口氣, 回過神來,發現天光大亮, 身邊氣息繁雜。
等眼神凝實後,才發現眾人都在他身邊圍著他。
裡包恩心裡在想什麼不好說,但臉上很快平靜下來, 問:「都圍著我做什麼?」
「還說呢!你昨天晚上怎麼了?睡覺都叫不醒, 平時不是早就起來了嗎?搞得大家都很擔心……」綱吉松了口氣,低聲抱怨,「這下好啦,為了等你已經遲到了,肯定會被雲雀學長咬殺的。」
他嘟嘟囔囔的,忽然對上裡包恩的眼神, 整個人一個激靈。
這個眼神, 綱吉是知道的!
他見過很多次,每次裡包恩要算計他、捉弄他, 或者要用死氣彈強迫他在並盛當內褲怪人的時候, 都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果不其然,戴著三角形睡帽的小嬰兒,忽然衝他露齒一笑:「阿綱,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呢。」
「什、什麼……」
因為剛睡醒,裡包恩的聲音還有點沙啞,但咬字又很清楚,像一只看上去很脆,其實裡邊已經沙軟的蘋果:「你願意為我而戰嗎?」
綱吉沒反應過來。
先是愣在原地, 消化他話裡的含義。消化了半天,完全理解了,又是一個激靈。
原本就叫個不停的危機感愈發強烈,他下意識往連撤幾步,差點摔倒,以從未有過的敏捷姿態抓住掛在椅背上的書包,扭頭就跑下樓了。
「哈哈哈裡包恩你在說什麼啊?別開玩笑了,什麼戰不戰的……我還要去上學呢!再不走就真的要被咬殺了!你自己跟上來吧!拜拜拜拜——」
說完就逃得無影無蹤,並不知道裡包恩在身後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嘖。這個膽小鬼。
不過無妨,反正他是逃不掉的。
只是除了阿綱和迪諾,接下來的人選啊……
果然,還是得先找那個人加入才對。
綱吉雖然跑了出來,咬著奈奈做的愛心吐司三明治就出門上學,心中卻不免一直記掛著裡包恩的話。
有什麼事要拜托他?什麼事呢?一看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真正有好事的時候裡包恩從來沒想到過他嘛。
就像上周媽媽特意做了漢堡肉搭配特質醬料——奈奈的漢堡肉在整個並盛都是數一數二的美味!——結果裡包恩這家伙根本沒告訴他。
他自己倒好,偷偷提前溜回家大吃三份,任由綱吉跟著高杉桃和山本他們去參加本縣棒球大會的預選賽。
回來的時候只剩五人份。
至於五人份為什麼還不夠他吃的……
那當然是因為高杉老師也跟他一起回來了啊!!她一個人就要吃五人份的啊!!
雖然綱吉自己有那麼一瞬間膽大包天准備跟她搶一搶,但同為嗷嗷待哺的食客,在媽媽眼裡,高杉老師的重要級可比他高多了!
這可是個不挑食、會誇獎、吃飯很香、總能吃完的——老師!!
綱吉的老師,不管是哪一科目,在奈奈眼裡都是僅次於上帝的存在。
當即把他推回房間,五人份的漢堡肉全都給了高杉桃。
……啊,好像偏題了。
不過總之就是說,裡包恩會先想到他的事,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啦!!
什麼為他而戰……聽上去就很危險!
綱吉想著要不然去找獄寺君或山本聊一聊,但那兩個人多半也在裡包恩的委托名單上。
而且比起他本人,獄寺君也好,山本也罷,肯定都會更加毫不猶豫,更加沒有二話……還是算了。
話說今天他們班有體育課嗎?就算沒有的話也可以在吃飯的時候跟高杉老師見上一面吧?她的話,應該很清楚裡包恩打算干什麼才對哦?
這麼想著,綱吉安安心心開始聽國文課,預備一會兒課間避著獄寺君和山本去偷偷找高杉桃問一問。
但沒想到,昨天還跟他們一起放學回家的高杉老師,今天忽然沒來學校了。
今天好像是沒有她的課?
綱吉這麼一想,也覺得倒霉,沒找到人咨詢自己的煩惱,總不可能放學還不回家吧?
最後的結局就是獨自面對裡包恩的威逼利誘。
裡包恩對付他,當然是手到擒來,很快,綱吉就被半哄半騙地答應下來做他的什麼代理人,幫他參加什麼代理人戰爭。
「彩虹之子的解咒」,聽上去是個很偉大的命題,不過綱吉心裡想像的場景反正跟運動會差不多。
大概就是一個什麼比賽爭當第一吧?不過參賽陣容會有點讓人嚇破膽……
他沒說今天自己找高杉老師未遂的事,倒是裡包恩自己提起了高杉桃的名字。
「你今天去學校,見到高杉桃了嗎?」
裡包恩今天在家裡聯系迪諾先生,沒跟他一起去學校。綱吉搖頭:「沒見到她,今天也沒她的課,高杉老師沒課的時候絕對不會來學校,你也知道的嘛。」
「……那家伙也真是的。」裡包恩無語地壓低帽檐,「就連廢柴綱你都進化了,她還沒能進化呀。」
「這是說的什麼話啦,裡包恩!很傷人哦?很刺痛的哦?」
綱吉房間裡,另一邊優雅喝咖啡差點打翻到自己頭頂的金發男人悻悻收拾干淨凌亂的衣衫。
加百羅涅家族首領,加百羅涅·迪諾,倒是從裡包恩的態度裡察覺到異樣。
作為裡包恩的兩名弟子,他和阿綱被殺手大人首先欽點為自己的代理人,這是情有可原,十分合理的。
而在僅次於他們之後提到的高杉桃,這位女士,在裡包恩的心裡眼裡是個什麼樣的定位,就很好想像了……
「你打算讓她加入我們嗎?」迪諾問。
裡包恩毫不避諱,他點頭:「你既然得到了十年後的記憶,就應該知道那家伙有多強。而且嘛,這一次要是有可能的話,我也不打算再拜托她限制自己的實力。」
說著,他看向綱吉:「阿綱,難道你不想跟火力全開的高杉桃攜手作戰嗎?」
「……學生跟老師為什麼要並肩作戰啦!並肩上課就好了嘛!和平一點好不好啊!」
綱吉抱怨兩聲,最後還是垂下頭。
確實挺想的。
裡包恩不語,也靜靜看著他。
過了幾秒,綱吉開口:「……明天她估計就會來學校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裡包恩無有不應,正好他也要去找山本和了平他們說同樣的事。
但沒想到,第二天高杉桃也沒來上班。
今天甚至還有她的課,綱吉去體育館蹲守,結果只等到了來幫忙代課的松下老師。
一問,發現高杉老師今天是專程請假了。
「還真是奇怪。」連裡包恩也這麼覺得,「她一向也不是消息很靈通的那種類型啊。」
如果不是因為提前得知他會上門,那現在是在哪裡?只是普通的並中老師,沒有來上課,多半就會在公寓裡吧?
並盛中的教師公寓還算挺出名,無需找旁人打聽就能找到位置,只不過具體的房門號就不清楚了。
沒想到剛繞過垃圾分類處理站,踩著石子路走到並盛中教師公寓樓的門口,就看見了兩群熟悉的人影。
瑪蒙和瓦利亞眾人,威爾帝和黑曜中眾人。
這些隨便在哪個黑手黨家族火並現場都很少見到的權威級人物,竟然齊聚在此。
如此神奇的搭配,讓綱吉忍不住「誒誒誒?!」了半天。
他反應過來,如果裡包恩說的沒錯,這是以彩虹之子為領袖的團隊作戰,那麼也就是說——其他彩虹之子,也都會各自尋找屬於他們的出戰成員啊!
瑪蒙找瓦利亞,也算近水樓台——但是好恐怖啊!難道他又要跟Xanxus打一架嗎?!真是沒完沒了了!
但威爾帝和……
「骸?」綱吉忍不住問,「你怎麼在這裡?之前一直沒露面,現在身體好多了嗎?庫洛姆呢,你有跟她聯系嗎?」
「ヱии,沢田綱吉,這些無聊的寒暄就不必了吧?我想你也不是為了這個才來到這裡的。」
六道骸依然掛著他的經典款笑臉,換上他鐘愛的軍綠色黑曜校服,內搭水波紋圓領T恤。
身後跟著穿同款校服的城島犬、柿本千種和M·M,毛線帽少男手裡牽著一個戴蘋果頭帽子的小孩。
那是……弗蘭?綱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根本沒睜開眼啊!小孩子困成這樣還要帶出來,骸你是魔鬼嗎??
魔鬼的目光快速在綱吉、迪諾和裡包恩臉上轉了一圈,了然:「如你所見,我們是作為威爾帝博士的代理人來到這裡的。而你……我沒猜錯的話,當然會是裡包恩的代理人吧?」
比起他的氣定神閑,綱吉表情就很復雜了:「是啊!但是你為什麼——你和威爾帝難道有什麼交情嗎?我還以為……」
「以為我一定會加入你們的隊伍?ヱии,別用你那些天真的想法逗樂我了,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伙伴,這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六道骸眼波流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邊的瓦利亞眾人:「就算是那些曾經在未來跟你站在同一邊作戰的家人們,在這個時間點也未必會跟你相談甚歡。」
「與其擔心我,你還不如擔心擔心其他那些,你以為盡在掌握的人選。」
後半句顯然說的不是瓦利亞,而是其他人。綱吉條件反射:「難道雲雀學長也……?」
「ヱиии,你看,你自己也很不確定,不是嗎?」
瓦利亞站在一旁,對於他們倆的對話根本毫無興趣。
他們來這裡的目的顯然也很明確。
雖然知道那女人就住在並盛中的教師公寓,就在這棟樓的某一間房裡,但無法確定位置。
挨個搜羅也實在太麻煩,引發混亂說不定她又要不高興,不高興就要大鬧瓦利亞,後果就是他們自討苦吃。
於是剛一站定,立刻動用幻術開始精准搜索。
Xanxus照例坐在他的華麗紅絲絨單人椅上,也不知道是怎麼搬運過來的。列維溫順地站在他身後,如同一只走到哪兒開到哪兒的黑色大陽傘。
斯庫亞羅、路斯利亞和貝爾則站在更往前一些的位置,他們右前方是踩在莫斯卡頭頂的瑪蒙。
「小桃子還沒回你的消息嗎?要不然換人家給她發吧,說不定她就只是不想理你而已啦斯庫醬~」
「說什麼狗屁話!!她敢這麼做老子就把她切成生魚片吃了!」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不想回復你的,可愛的小女孩要怎麼跟一只大白鯊交流啦!真是的~~~」
鯊魚一臉懷疑人生自問「真的假的」的樣子太蠢,貝爾東張西望半天,問瑪蒙:「還沒找到嗎?王子快無聊死了——」
「催什麼?……樓裡有禁制。」
「幻術師干的?她干的?」
「不然呢?我還沒有遲鈍到連那家伙的幻術印記都辨認不出來的地步。」瑪蒙冷笑一聲,「還做得很用心呢,這幻術屏障幾乎在全力抵抗我的窺探。她不是一向自詡瓦利亞成員嗎?不是拿著相當高的薪水嗎?!」
這話貝爾可不敢接,瑪蒙平時也很少用這種語氣講話,估計是為了代理人之戰的事著急上火。
嗯,還涉及了高杉桃那讓人——主要是瑪蒙自己——羨慕嫉妒恨的高薪。
貝爾向後退了兩步,朝自家boss舉起雙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明鑒啊老大,我可沒說那女人的壞話。
Xanxus對此不置一詞。
他手底下這群人不管嘴有多損,只要不損到他身上來,Xanxus是無所謂的。
只不過那女人身份特殊,未婚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時候實在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尊嚴,也不得不管教。
六道骸圍觀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上前半步,走到瑪蒙身邊。
本來,幻術師之間就算完成同個任務,未經允許,也不擅自插手幫忙,這是一種職業禮儀。
同行相輕,幻術師又大多心胸狹窄、為人傲慢,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但看瑪蒙久久得不出一個結果,六道骸還是忍不住了。
兩人協商之後,決定暫時合作,突破這棟公寓樓裡對高杉桃具體位置的幻覺封鎖。
合力之下,倒是很快找到了破解的辦法,總算讓大家鎖定了她的房間號。
於是一眾人又興致勃勃地往樓上趕。
沒想到找到門口,敲了半天門,來開門的卻還不是高杉桃。
庫洛姆穿著明顯是某人風格的鵝黃色超寬松T恤和白色超寬松五分褲,先和她認識的幾個人問了一圈好,又怯生生問:「之前在破除桃子老師的幻覺時我就察覺到了,諸位究竟有什麼事要做呢?」
語氣怯生生,手裡六道骸同款的三叉戟散發出銀亮光芒。
有種「答得不好就在你身上開三個洞哦~」的微妙感。
綱吉趕緊問她:「我們是來找高杉老師的,庫洛姆,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高杉老師不在嗎?」
庫洛姆搖頭。
多的字一個都沒有,只給出了「高杉老師不在家」這一個訊息。
……再想問什麼應該也很困難了。
六道骸和綱吉,一個挑眉一個眨眼,對庫洛姆性格頗了解的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同時在心裡嘆氣。
高杉桃不在。
……高杉桃人呢??
*
要說高杉桃在哪裡,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二十四小時前的她自己也想不到,此刻的她會出現在冰天雪地的木屋裡喝熱牛奶烤火。
這一切,說來說去都是百慕達的錯。
仗著他的夜之炎能像任意門那樣在任何他想要定位的地點開啟,直接不請自來,到她家裡,把在客廳看電影的庫洛姆嚇一大跳。
還好百慕達上門是有話要講,兩個人沒有動起手來,否則把雲雀分配給她的教師公寓打出點什麼毛病,高杉桃真的想直接一頭跳下去得了——打個工,沒存幾個錢也就算了,但總不能最後還要倒貼吧???
百慕達不知道自己的紳士之舉為他躲過一劫,協商了兩句,就把她請來復仇者監獄做客。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估計以為高杉桃此人實力夠強,所以無畏寒暑,竟然直接帶著高杉桃出門,在外邊一邊散步一邊談事。
對,穿著她的深藍色超寬松T恤和黑色超寬松五分褲。
這實在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想法。
但他把這樣一個非正常的變態提案講得很自然,以至於高杉桃以為他有什麼能夠給自己保暖的手段,樂顛顛地點了頭就跟著出來了。
短袖短褲逛雪地,來個自拍發推特,簡直美滋滋。
走了兩步,人都快凍沒了,百慕達趕緊跟耶卡一起把她拎到復仇者監獄外的一座瞭望小屋,也就是他們目前所在的這棟木屋裡,休息保暖,恢復體溫。
「……你是不是只是單純的想把我弄死啊?」高杉桃哆嗦著牙齒,狐疑問。
「怎麼會?」
百慕達說話總是很優雅,而且有一種古風韻味。
也不是說用詞就多麼老朽難懂,而是有一種因為經過的時間太長,所以看什麼都很平淡,對什麼都不著急的感覺。
硬要說的話,跟裡包恩有一點點相似。
但裡包恩至少還有點活人味,百慕達身上就純粹是死人感了。
「所以其實裡面是木乃伊嗎?」她很好奇,又一次試圖探頭去看人家的繃帶底下藏著什麼。
耶卡語氣不善,上前一步:「你看什麼……」
被百慕達制止了:「耶卡君,我們既然有求於人,姿態就不用擺這麼高了。」
話是這麼說,他自己也往後飄了半截。
高杉桃不明所以,但這不妨礙她點頭:「就是就是,耶卡君!你學一學百慕達君……話說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會來做復仇者啊?為什麼非要把總部設立在這種地方,你們都不怕冷的嗎?這裡真的很冷啊!」
百慕達笑了兩聲,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而委婉引入他的話題:「……我接受了十年後的記憶,想必你也知道,這是尤尼的禮物。」
「嗯嗯,這個我知道。」
「除此之外,」百慕達很坦誠,「我還讀取了六道骸君的記憶。」
他們剛回來十年前的時候,六道骸還被關在復仇者監獄裡,按照他們這兒的管理條例,所有犯人的隱私是毫無保留向管理者公開的。
所以被提取記憶,雖然聽上去很冒犯,但也確實是能夠輕易做到的事情。
高杉桃皺了皺眉。
百慕達注意到,立刻適時地表達歉意:「並非有意,只是例行公事。讀取到我在十年後和你的合作共識之後就立刻停止了這種行為。」
他態度好得不同尋常,這些沒必要講的東西也都全說了出來。
這樣的示好——
高杉桃聯想到他之前說有求於自己,問:「既然有約定,我肯定會遵守,所以你想讓我幫你干什麼?」
「這個嘛……」
*
「雖然沒有見到人,但我想,我們彼此的目的應該都是一致的。」
並盛教師公寓樓下,六道骸打破沉默:「一、二、三。這裡有三支隊伍,但她只有一個,想必會有兩支隊伍折戟而歸吧?」
「別這麼說,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往好的方向想想呀。」貝爾樂呵呵提醒,「也有可能是她哪邊都不會加入啊~」
剛說完,立刻往旁邊一滾,躲開了背後的憤怒之火。
Xanxus收回槍,面不改色:「少說點蠢話,聽得人作嘔。」
列維立即跟上:「就是!那女人是我們瓦利亞的成員,當然會加入我們瓦利亞的隊伍!!」
「是這樣嗎?」六道骸一點也不動怒,「ヱии,那我就滿懷期待地等著看了。只希望到時候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那邊的未婚夫先生不會惱羞成怒,對自己的未婚妻開槍呢。」
裡包恩坐在迪諾頭頂,雖然人還在這兒,其實心思已經飄得很遠。
他並不是一個會為了既定的結果煩心的人。
既然高杉桃不在這裡,今天估計很難跟她說上話,還不如花心思研究一下目前已知的信息。
威爾帝會跟六道骸聯手,這是他沒想過的,更想不到這兩個人該怎麼合作。
傲慢的天才科學家,連話都不屑於跟頭腦不如他的人多講一句;同樣傲慢的天才幻術師,十句話有八句在騙人,剩下兩句是呵呵。
一定要講的話,恐怕就是威爾帝那些詭異的科學裝置,能在六道骸的有幻覺之中發揮出什麼奇妙的作用?
又或者反過來,六道骸的有幻覺,能夠在威爾帝的裝置加持下得到進一步的強化?他還專門把弗蘭接了回來,估計也是這個打算吧?
瓦利亞……似乎聽說他們也在瑪蒙的全力支持下,配置了一整套全新的戒指,實力向著十年後的他們大幅逼近,也不是什麼好應付的敵人。
尤其還有個不按常理出牌的Xanxus坐鎮。
給蠢綱當對手倒是剛剛好。
而且,在這裡爭鬥,吵嘴,究竟又有什麼意義?裡包恩聽得簡直想笑。
不管是職場、戰場,還是別的什麼場,爭搶某人的核心要義,都是要讓她知道她對於自己的重要性,而非在這裡跟敵人你來我往。
換句話說,沒吵到她眼前去的架,那都是沒有意義的架。
所以不管綱吉有沒有代表他這一方出這個頭,裡包恩心中其實都不太所謂……
「高杉老師會加入我們的隊伍。」
綱吉忽然說。
裡包恩回神,帽檐下黑而圓的眼珠看他。
年輕的學生緊緊抿著唇,原本因為過於圓潤而總顯得可愛幼稚的下巴,因為繃緊的動作,而恍然有了幾分剛毅的味道。
「就算她救過你——」他看六道骸。
「就算她的身份是你的未婚妻——」他看Xanxus。
「但是,我一定會努力讓高杉老師加入我的隊伍!」綱吉說,「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步的!」
一直半眯著眼,感覺馬上就要睡過去的Xanxus,端詳他片刻,忽然笑了。
很愉悅,終於選定午餐的雄獅那樣,露出他雪亮的牙齒。
「……很好。」他說,「我接受你的宣戰,沢田綱吉。」
綱吉不語,咬牙忍住想大叫「這也不能叫宣戰吧拜托只是邀請作戰成員而已好不好難道不是各憑本事嗎怎麼就宣戰了?!」的衝動。
總覺得要是沒有忍住的話就不夠帥了啊!
「我也是呢。」六道骸也笑,「她對我一直很好,有求必應,無微不至,你、你們,應該也都很清楚才對——」
說著,露出一種叫人,尤其某些職業殺手看了不適的甜蜜神色。
「彭格列,你會用什麼手段來阻止我的邀請呢?」
「我拭目以待。」
*
復仇者監獄外,四十公裡處的雪地小屋內。
百慕達抬手,高杉桃的注意力便很自然地往他手上看去。
這個帶著這個滿臉繃帶的小嬰兒,手上也全是繃帶,整個人估計從頭到腳,從指尖到腳尖,都捆滿了繃帶。
……到底是有多見不得人?
纏滿繃帶的手指在胸口的那只透明奶嘴上摸了摸,裡面立刻燃起透明的火焰。
換了別人估計都未必看得出來那裡面有火焰,但高杉桃很熟悉,那是夜之炎的火光。
看上去毫不起眼,實則殺傷力強大。
「不久之後,或許會有客人找上你的門來,希望你和他們並肩作戰。」百慕達慢慢說,「但是我希望,不管是誰來找你、不管對你許諾什麼樣的條件,你都不要加入他們。」
「加入他們?」高杉桃對這個動詞表示不解,「什麼叫加入?什麼並肩作戰?他們?是有其他學校要來挖角我嗎?難道是看中我在帶領社團活動方面的精妙能力……但我們並盛中棒球成績也不怎麼樣啊?」
耶卡忍無可忍打斷她:「……在日本,在並盛,正在開展一場賭上生死與榮譽的戰爭。」
百慕達接話:「不同彩虹之子將作為隊伍的首領,選擇自己的隊員。最終獲得勝利的隊伍……」
他似乎又笑了一下:「作為領導者的彩虹之子,將獲得解除詛咒的機會呢。」
「啊。」高杉桃懂了,「所以你是想不管誰來找我,我都不要加入他們?嗯,那為什麼不直接讓我加入你們呢?你們能參賽嗎?」
百慕達飄到她面前,被繃帶遮擋,高杉桃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她能感知到這人在看她。
看了兩秒,笑著飄了回去,坐在耶卡的肩頭。
「暫時沒有。不過,不管有沒有,你都不會想加入我們的,高杉小姐。我對你的期望就只有這樣而已——這是我們在十年後的世界裡達成過共識的事情,不是嗎?」
確實如此,而她是個信守承諾的好人。
高杉桃點了頭:「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我不會加入任何一個隊伍的。」
第233章 自助餐 有沒有興趣出來一起吃飯?……
距離代理人戰爭真正打響還有幾天時間。
並盛町裡的彩虹之子也還沒到齊, 可見時間還有的是。
所以瓦利亞也好,六道骸也好,都還算悠閑, 每天要麼在並盛中門口,要麼在並盛教師公寓門口試圖蹲守高杉桃。
就算見不到她本人, 能見到庫洛姆,也算是得知一些潛在信息的渠道——要是那女人換了住所,或者存心要躲開他們的窺探, 肯定會把庫洛姆也一起帶走。
但沒想到兩天之後, 一語成讖。
連庫洛姆也不見了。
這件事還是綱吉第一個發現,因為庫洛姆轉學過來後跟他是同班。
這天早上剛上一節課就意識到不對:庫洛姆從來都是准點到校的,不可能遲到這麼久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趁著課間,他去問數學老師,也是他們現在的班主任安永老師。
結果被告知說你們高杉老師提前幫庫洛姆同學請過假了。
數學老師跟體育老師的關系一向都是不差的,更何況人家還是庫洛姆的監護人, 安永很自然地幫忙辦了手續。
「這會兒應該都已經回家了吧?」安永沒什麼所謂地說, 又伸手去抓獄寺,「對了, 獄寺同學!預賽的結果下來了, 你已經成功入圍了決賽,不過在那之前可能要去美國集訓……誒!別跑啊獄寺同學!」
不跑是不可能的!獄寺、山本、了平和綱吉一起,也不上課了,飛快趕到並盛教師公寓樓下。
這一次輕車熟路上門去,敲了半天也沒見有人回應。
最後還是了平聯系京子,問她知不知道庫洛姆在哪兒。
京子還很莫名其妙呢:「原來剛才阿綱同學他們慌慌張張跑出去就是為了這個?庫洛姆的話……昨天就跟高杉老師去度假了吧?我是這樣聽說的。」
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合理的:「反正也快放暑假了,想多玩幾天也正常啦。」
……完全不是吧!!!
這個時間點,絕對是故意的吧?就是因為不想泄露自己的行蹤, 才把庫洛姆也一起帶走了吧?!
「可惡,我就不相信她不知道我們找她是為了什麼!那家伙、難道就這麼不想加入我們,一起為裡包恩先生戰鬥嗎?」獄寺大怒,「雖然說平時她是跟裡包恩先生不太對付,不想幫忙也情有可原,但這可是十代目唔噗……」
裡包恩飛起一腳踹在他臉上。
接著,換上他經典的泡泡老師拳擊套裝,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踩在獄寺臉上一樣,對了平說:「來!了平!拳擊練習開始!衝我出拳!」
「哦!我來了!泡泡老師!!」
「直拳!」
「左勾拳!」
「上勾拳!」
「下潛躲避!接右勾拳!」
獄寺氣若游絲:「裡、裡包恩先生,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麼說的……高杉老師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非常樂意幫您忙的……」
山本則在安慰綱吉:「別擔心,阿綱。我們肯定是最先發現這件事情的人吧?現在不如冷靜下來想一想,如果不回家,庫洛姆和高杉老師這幾天又會在哪裡呢?」
是啊,她們兩個人總要有地方休息吃飯才對……
綱吉忽然站直。
不對,不對。
他們真的是最先發現這件事的人嗎?未必吧?
之前是有聽說瓦利亞那邊要讓貝爾假扮轉學生進入並盛中,方便打探消息,但顯然是開玩笑,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不過也能看出,瓦利亞也很清楚在哪裡能更快得知消息。
既然如此,更有機會打探到消息的,其實也並不是他們這些並盛學生,更不是還不知道在哪裡的瓦利亞,而是……
跟庫洛姆關聯更緊密的、甚至足不出戶,連消息都不用發,就能心靈相通的……
*
黑曜中。
跟綱吉設想的不同,六道骸並沒打算通過庫洛姆來鎖定高杉桃所在的位置。
聽上去好像有點自命不凡的假清高,是他以前最厭惡的那種人,但對於六道骸本人來說,這才是他為了避免自己成為那種人的做法。
對事,他可以不擇手段;但對人,總要留有底線。
更何況,雖然他問了庫洛姆就一定會答,但有高杉桃在身邊,他還能那麼順利地聯系上庫洛姆嗎?這也是個未知數。
她這麼費盡心思躲著人,還不如反過來想……
「反過來?」犬蹲在地上拆薯片,歪頭,「什麼意思嗷?」
千種不在,M·M沒那麼好的態度,一腳踹他背上:「白——痴!小骸的意思是,那個高杉老師要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躲得這麼快?」
「昂?」
M·M差點氣絕,果然她這輩子最討厭跟蠢人說話:「——就是說啊!!她肯定是知道了這個什麼什麼大混戰,而且有別的打算,所以才會躲著不見人的啦!!」
威爾帝兩手抱胸,坐在黑曜中活動室破破爛爛的沙發上,屁股只挨了一丁點,一副生怕被這裡的空氣污染的姿態。
「喂,骸。」他微微皺眉,「不要主次不分。」
「哦,這是當然的,威爾帝博士。」骸對他微笑。
威爾帝不大滿意他的回答,但也知道逼問下去沒有什麼好處。
本來就是因為利益結合的隊伍,沒必要把什麼話都說得那麼清楚。
不過,倒是讓他也有點好奇了。
那個高杉桃,真的有這麼強?
六道骸要搶她就算了,一群脆皮幻術師,撈個能扛能打的全能戰士回來,從隊伍結構來看是更合理更健康的。
但瑪蒙,家裡一群猛獸,竟然也需要?裡包恩,都捏著彭格列十代目了,竟然也需要?真是貪得無厭。
六道骸看出他的不信任,ヱии地低笑兩聲:「威爾帝博士,有時候,人的潛能遠遠超出科學能計算的範疇呢。」
威爾帝反唇相譏:「這是自然,譬如你的智謀和城島君的勇猛,都是我算不出來的。」
「或許我可以把智謀替換為陰險、勇猛替換為愚蠢?」
「隨你喜歡。」
兩人盯著彼此看了半天,雙雙冷笑起來。
M·M坐在旁邊搓胳膊。
…………要不是這一單報酬豐厚,她真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那個什麼勞什子的高杉老師到底在哪啊!快點出來、讓這兩個家伙收了神通吧!!
*
高杉桃,毫無意外地,正在復仇者監獄做客。
連帶庫洛姆也一起來做客,兩個人白天穿得像一高一矮兩只熊出門冰釣,晚上在壁爐面前打牌。
庫洛姆打牌是個中好手,她很擅長讀取對手的表情和動作,來判斷對面的手牌如何。
復仇者監獄這群人常年不跟外界打交道,反而更容易被看穿,一打就輸,輸了還想打。
甚至連籌碼都沒有,扔了兩包零食當賭注,一群人打得風生水起,根本停不下來。
復仇者之一,很會做手工活的阿雷漢特羅表示,要是再輸就給庫洛姆做個純手工霧霾紫小書包,庫洛姆搖頭。
她聲音輕輕的:「做魔法人偶。」
「……做就做!」阿雷漢特羅大手一揮,「再來一盤!」
高杉桃捧著姜茶在旁邊點評:「這就是,賭的起源!!人性的弱點!被討厭的勇氣!」
雞湯開會了屬於是。
庫洛姆沒忍住,笑了一聲,阿雷漢特羅以為她拿了一手好牌,緊張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不、不要慌!阿雷漢特羅!打牌就是這樣,慌了就輸了——!!
實在是一幅別開生面的復仇者監獄實景圖。
百慕達一開始不愛摻和這種游戲,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也漸漸經常出現在牌桌上。
其實十年後的記憶剛傳來的時候,百慕達是很不可思議的。
夜之炎……這說是一項秘術也不為過。
在世間看來,只有復仇者監獄之中的復仇者能夠使用;對復仇者們自己,當然也有隱藏的其他規則,暫且不提。
總之,百慕達看待高杉桃,無異於一個容易接近,但難以了解的奇怪家伙。
這讓他在漫長的生命中也難得升起了幾絲好奇心。
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夠讓人明白他的心情:他本人除外,復仇者監獄中,也只有耶卡君能利用夜之炎完成瞬間移動。
而即便是耶卡君,也只能做到極短距離內的瞬間移動。
當然,這讓他在近身格鬥之中占據了無與倫比的優勢,身形更加詭譎。
但不管怎麼說,一寸長一寸強,能夠進行瞬間移動的範圍越大,就算會加大操控的難度,但無疑會帶來更大的殺傷力和威脅。
但據高杉桃說,她剛掌握夜之炎不久就已經學會了這種能力。
「就像開一道門,那種感覺?」那時候高杉桃被他盤問得有點不耐煩,直接抽刀比劃,「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刀尖在空氣中輕松劃開一道透明火焰。
火焰本身是沒有顏色的,但燃燒時空氣的波動,能夠看出細微的扭曲。
而對於創造了夜之炎的百慕達來說,實在是再容易察覺不過的一件事。
…………竟然真的這麼容易。
放在以前,她強便強,好歹是彭格列的人,立場有保證,不會做出什麼極端事件,百慕達最多贊嘆兩句,也不至於如何記掛。
但現在……
代理人之戰,近在眼前。
如果說最開始找到高杉桃,希望她能保持中立,不要插手任何一支隊伍,進而保持實力的均衡,百慕達就已經心滿意足;
那麼現在,他實在忍不住想試探高杉桃的看法。
遂飄過來,加入牌局,很努力用小手捏緊一把牌,狀似不經意問她:「不和裡包恩君他們成為隊友,你有沒有覺得遺憾呢?高杉君?」
高杉桃在阿雷漢特羅跟庫洛姆中間,左看右看,一心二用回答:「還好吧?其實他們當中也有很多我想揍一揍的人選啊——」
以前當老師的時候不方便,畢竟為人師表嘛!
但是有時候,當一當大反派也很爽的不是嗎?
「原來如此。」百慕達點點頭。
就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問,之後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
高杉桃和庫洛姆在復仇者呆了兩天,距離開戰還有三天的夜晚,她收到了一通電話。
「有沒有興趣見一面?」
「沒有。」她即答。
對面一噎,立刻改口:「那麼,這樣說吧?有沒有興趣出來一起吃飯?」
「當然,我請客。」
*
周五晚上6:30,聖維奇亞酒店大堂。
不打算成為黑手黨的黑手黨第一家族彭格列十代首領,沢田綱吉和他的家庭教師,從旋轉門走進來,徑直向大堂之中一名面容俊朗的金發男子走去。
「迪諾先生!為什麼突然請我們來酒店吃飯?啊,難道說你這次來日本就住在這裡嗎?」
「答對了,我聰明的小師弟。」
迪諾·加百羅涅衝他的家庭教師打招呼:「嗨~裡包恩,隊伍找得怎麼樣了?」
「馬馬虎虎吧。」裡包恩點了幾個名字,「獄寺山本了平,就這樣。」
迪諾心裡覺得這還遠遠不夠——六道骸是已經不可能,但恭彌總還要爭取一下吧?
但看綱吉本來就挺緊張的表情,心知這時候再給他加壓也沒必要,於是帶著兩人往裡走。
「這家酒店的餐,我到日本當天晚上就吃了一次,味道還挺不錯的。」他語氣輕快,聊些不那麼重要的事,「食材都很新鮮,主廚的手藝也很好。」
綱吉慢慢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廳,跟隨迪諾往電梯口走,心中默默想,也得益於這高昂的價格吧?一看就是不便宜的地方。
進了電梯,迪諾問他:「阿綱,你是想要點餐到房間裡吃,還是我們去餐廳?」
位於並盛町中心的這座國際酒店樓層不低,總共38樓,光是餐廳就有四個,每一個都占了半層樓。
日本菜當然也就算了,法餐是迪諾這個意大利菜忠實信徒最不屑一吃的;
剩下兩個餐廳,一個是作為景點之一的空中觀景餐廳,另一個就是對所有持有餐券的客人都開放的自助餐廳。
空中餐廳這種販賣景觀大於食物的地方,味道平平,所以迪諾只打算在點餐和自助餐廳之間挑選。
光是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平時平易近人,走在路上沒有自己家族的同伴還能一步摔三次,摔得頭破血流依然搞不清楚理由的迪諾先生,其實也是個對衣食住行都很挑剔的貴公子。
自從裡包恩來到他家,給綱吉帶來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變故後,他其實常常感覺到這種割裂。
畢竟他不管是頭腦、家境、體能,還是其他任何東西,其實都平平無奇,甚至在有些方面可以說是相當廢柴。
他從來都很承認這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跟這些光彩照人的人物有多麼相似。
但現如今,看著迪諾先生的時候,綱吉很驚異地發現,自己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動搖。
他想了想,問裡包恩:「裡包恩,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裡包恩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變身成了一名大法官,頭頂白色卷發,身穿黑色外套,手裡一把小錘,往空氣中一敲:「宣判——自助餐!」
完全莫名奇妙!!
「……」綱吉走出電梯,忍不住指責他,「要吃自助餐就直接說自助餐嘛,莫名其妙的cosplay是什麼啦?!」
「這是我的愛好,人類,難道你要阻止我的愛好嗎?」
「說什麼『人類』啊,你不也是人類嗎?不要隨便用人工智能的口吻說話啊!好像你不是人類一樣!」
「愚蠢的人類,有何高見?」
「…………這下變成貓了啊!!又是老師又是貓的,難道說你想搶奪貓咪老師的定位嗎?!」
迪諾轉頭吩咐部下去跟餐廳溝通安保事宜,回頭看向這兩人時,忍不住微笑搖頭。
原本他還有些擔心綱吉。
為裡包恩解除詛咒而戰,是一件責任重大的事,綱吉本來性格跟他就像,年紀還更小,恐怕一時難以承受。
現在看來,也很有活力嘛,師弟。
*
「boss今天也不打算下樓吃飯嗎?」
「這個人家可不好說,萬一他突然來了興趣,要下樓走走呢?總之做好准備就行啦~」
路斯利亞點點嘴唇:「對了,今天是周五,說不定人格外多,要是他打算出門吃飯,我們要跟酒店那邊說一聲,提前清場喲~~」
瓦利亞來並盛,當然是住酒店的。
其實彭格列也可以給他們安排民居,當然不是綱吉家那種標准日本一戶建,而是更符合這群老外審美的灣區平層大公寓。
但Xanxus似乎很厭惡在並盛這地方有一個看上去能聯想到「長期生活」的落腳點,對著跑來提議的彭格列內勤人員就是一槍。
他這毛病也很好解決,住酒店嘛。
於是這名思維敏捷的內勤死裡逃生,走瓦利亞的內部經費報賬,給他們包了整個頂層。
與其說是為了滿足瓦利亞的要求,不如說是為了保護其他無辜的酒店房客。
總之,瓦利亞就這麼和諧安定地在酒店裡住了幾天。其他人准時准點出門覓食,Xanxus每天叫客房服務送飯到門口,很是相安無事。
路斯利亞正跟貝爾說著話,套房的門從外面被推開。
不管到哪兒都准時出門鍛煉的斯庫亞羅不知道是剛從哪座懸崖回來,發梢還沾著水汽,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問什麼時候開飯。
路斯利亞看貝爾,貝爾看瑪蒙,瑪蒙聳肩。
他倒無所謂,反正又不是走他的私賬,既然是瓦利亞的公賬,那麼吃什麼都行。
「但是斯庫亞羅,你最好別再只盯著生魚片塞了。」三頭身的巫師語氣平平,卻總流露出譏諷的意味,「或許你覺得這是一個榮譽的稱號,但,我可不想真正跟一頭被寄生蟲吞噬掉大腦的『鯊魚』一起出任務。」
「喂——!!瑪蒙!你這混蛋說什麼呢?!嘲諷誰沒有腦子啊——」
「哇哦,居然還能反應過來,那麼也許就不是在說你了。」
貝爾坐在落地燈下的單人沙發裡,把玩一只裝飾用的金杯,笑嘻嘻說:「瑪蒙這家伙,最近脾氣還真是糟糕得不同尋常呢。」
「哼,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弱者。」列維高深說,「因為大戰在即,太緊張才會這樣吧。」
貝爾仰頭:「嗯?這不是昨天我說過的話嗎?用王子的發言來裝高深?」
「什、什麼——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路斯利亞根本懶得管身後這群沒意思的大老粗,站在落地窗前對著陽光欣賞自己新做的極光美甲。
戒指用什麼比較好呢……歐泊吧?歐泊配極光~~
吵吧吵吧,反正一天不吵就活不下去,瑪蒙和斯庫亞羅吵,貝爾和列維吵……
不對。
他停下哼歌,側耳細聽。
這分貝、這音量、這喧嘩的程度……
不好!boss要被吵醒了!!
路斯利亞飛速離開原地,奪門而出,閃過了從主臥彈射出來的憤怒之炎。
總統套房一片狼藉,煙霧彌漫。
從濃煙最深處走出一道身影。
Xanxus的表情——出人意料的——看上去還算舒適。
他走出來,沒給被他波及的一干部下投去哪怕一個眼神,目視前方,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冷冷地吐出一句:「吃飯。」
接著,就往門口路斯利亞的方向走來。
路斯利亞也很識時務,沒問他剛剛是不是被這群人吵到了才起來,也沒問為什麼起床後立刻就先對外邊開一槍,而是直接順著Xanxus的話往下提議:「boss~~想吃日本菜還是法餐?」
「……嘖。」
意思就是都不想吃?路斯利亞有點緊張了,因為他忘了剩下兩個餐廳裡賣的是什麼,趕緊給身後的瑪蒙使眼色。
霧屬性的彩虹之子飄過來,落在路斯利亞頭頂的雞冠上。
剛剛跟斯庫亞羅爭鋒相對的尖酸無影無蹤,也是一派柔聲細語,半是安撫半是補充:「那就去吃自助餐吧,boss,這家的自助餐品種還算豐富,總能有您想吃的。」
「嗯。」
Xanxus點點頭。
沒再多說,推門走出總統套房。
路斯利亞回頭,衝剩下幾人聳聳肩,又往自己的方向收攏手掌,示意他們趕緊跟上。
「還不快點?」他笑著催促,「boss可以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點餐,但他宣布要出去吃的時候,我們可不能不一起啊~」
聽上去真是極其任性——但很可惜,他說得沒錯。
斯庫亞羅只好從沙發和茶幾構成的廢墟中鑽出來,被打濕又沾了灰的長發,令他渾身上下極度不適。
都這樣了,他還得去陪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吃飯……
「——啊!!!這個可惡、任性、毫無長進的混賬boss!!!」
鯊魚回頭將沙發劈成碎片:「總有一天,老子我要親手宰了你——!!!」
*
「噢,怎麼突然想到要來酒店吃飯?雖然說你請客我也不會抱怨什麼啦。」
高杉桃抬頭,居然一眼都看不見頂層:「這裡很好吃嗎?」
六道骸含笑:「不難吃,而且一定能讓你吃飽。」
高杉桃斜眼:「好大的口氣!」
「是自助餐。」
「好聰明的骸哥!」她立刻就是一個不要錢的大拇指。
接著做出百米賽跑預備姿勢,擺臂屈膝:「怎麼說,我們現在就上吧?」
六道骸點頭:「當然。而且吃完飯之後,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我的提議呢,高杉老師。」
「嗯?」
她一回頭,骸便恰到好處在這時垂下眼簾。
夜色將至,酒店招牌溫暖的光線下,少男的面孔看上去像上好的瓷器,白皙細膩,稍有不慎就會被摔碎,讓人忍不住想捧在手裡。
「——關於代理人之戰的隊伍,我們可是誠意十足哦。」
他聲音和面孔一樣柔柔的:「畢竟是威爾帝博士那樣低姿態的請求,我看了也於心不忍。要是你能答應,我們的勝算也會高許多……」
最後,湊到高杉桃耳邊:「為此,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的哦,高杉老師。」
第234章 無法原諒 又怎麼啦~~~我親愛的未婚……
「你、你要了這麼多東西, 確定自己能吃完嗎?」
穿白大褂的綠頭發小嬰兒目瞪口呆。
但立刻又燃起了巨大的興趣,舉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儀器對著高杉桃蠢蠢欲動,「我能檢查一下你的大腦嗎?或者器官?最起碼讓我檢查一下你的胃袋吧?」
「在飯桌上不要講這種話, 有點惡心啊。」高杉桃撇嘴,「大驚小怪, 沒看其他人都沒當回事嗎?」
一撥人分了兩張桌子,M·M、弗蘭、千種和犬在旁邊大快朵頤。
而威爾帝,這名雷屬性彩虹之子這時才反應過來, 不管是把他帶到這裡來的六道骸, 還是跟高杉桃一起過來的庫洛姆,都相當鎮靜。
而這份鎮靜,跟高杉桃堆在桌子上那三盤堪稱小山的食物相映成趣,就有點罕見了。
……更不用說她飛速解決了三盤食物,又美滋滋去舀了三盤回來。
威爾帝畢竟是被譽為世界最偉大頭腦的天才科學家,頓時就明白了:「怪不得之前要約在自助餐廳見面啊, 看來你很了解她嘛, 骸。」
六道骸笑而不語。
與其說他了解他,不是說十年後的他了解他。
那份記憶傳過來之後, 六道骸很快就明白了, 應該怎樣對付高杉桃。
當然,對付這種詞,聽上去利用性質太強了,不符合六道骸一貫溫文爾雅——至少表面上溫文爾雅的做派。
所以他更願意稱之為,「交往」。
「這是人際交往的一部分,像你這樣生活閉塞,性格孤僻,沒有朋友的古怪科學家應該很難理解。ヱии。」
「……我不認為同樣生活封閉性格古怪沒有朋友只有手下的危險幻術師, 有這個資格這樣對我說話。」
談笑間,高杉桃已經在取餐區和桌邊來回往返四趟。
威爾帝目光掃視全場,輕松算出這一桌是距離自助餐桌最近的位置。
看六道骸的表情就更微妙了。
這家伙,居然還有這麼通人性的時刻?
等她第五次端著餐盤在桌上坐下,庫洛姆遞回替她保管的甜品勺。
高杉桃劃拉著抹茶蕨餅,小聲問:「他們倆關系很不好嗎?那為什麼會在一起合作啊?」
庫洛姆搖頭:「我不知道……骸大人沒有讓我加入他們的隊伍。」
說著,顯然有些小抱怨地看向六道骸。
「鄙人雖然出身平平,但向來與人為善。」六道骸解釋,「跟某些生來就對人類過敏的角色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說著也不等威爾帝反駁,像是替自己辯解那樣,並沒指名道姓,但含義明確地說:「我只接受真正的戰士進入我的隊伍。」
高杉桃想了想:「那弗蘭?」
「那小子生來對生命的概念缺根筋。」六道骸笑道,「ヱии,不覺得很合適嗎?」
庫洛姆沒吭聲,高杉桃盯著六道骸的假笑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是不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庫洛姆啊?」
大概還是那一套「脫離監獄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種情況」的想法吧?雖然肯定還是能理解體諒的,但相比之下……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高杉桃嘆氣,「還是十年後的你比較成熟。」
六道骸笑臉一僵。
威爾帝大笑起來:「哼哈哈哈……竟然是這樣嗎?難怪,難怪,我就覺得你不去找她的行為很奇怪嘛!不管怎麼說,那女孩跟你才是最默契的幻術師搭檔不是嗎?」
「如果你真的是個聰明人,威爾帝博士,這時就該學會閉嘴。」六道骸輕飄飄威脅他,「你的話真的很多。」
聊天歸聊天,該吃的東西高杉桃也沒落下。
要麼說她喜歡自助呢?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也不用為桌上的菜全部負責,只需要盯著最愛的那一道菜狂吃就足夠了,怎麼想怎麼舒心。
但她舒心了,後廚就有點抓瞎了。
本來酒店自助餐廳的供應量是給得挺足的,實在不夠,挪用一下其他幾家餐廳,或者給俱樂部准備的食材也能頂一頂。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子來了兩個大客戶,其中一個客戶更是大到不可思議。
要是這時候出來把客人請出去,一來不符合他們酒店的服務准則,二來跟自助餐三個字背道而馳。
哪有人都來吃自助餐了,還不讓人吃飽的?
光是要補菜上菜,廚師們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思考這些。
餐廳經理則立刻掐斷繼續想要進入的客流,表示今天的營業時間——非常抱歉,但就到此為止了。
應對已經很及時,只是雙管齊下,難免就忽略了一些已經到場正在用餐中的客人。
「我們的牛排怎麼還沒上?嗚嘻嘻……是不想干了嗎?」貝爾玩味地笑了,「不管是當廚師,還是當個能呼吸的活人?」
被他叫過來催菜的侍應生也是兩股戰戰,滿面賠笑。
雖然不清楚面前這群人的真實身份,但是誰包下了頂層的全部總統套房,他們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這時候便唯恐惹惱了貝爾,措辭委婉得不能再委婉:「諸位是酒店的超級貴賓,我們當然會竭盡一切所能滿足大家的要求。現在只是……後廚稍稍有些忙不過來,您再耐心等待片刻,餐點馬上就會上齊。」
貝爾打了個呵欠,沒再說什麼。
雖然說是殺手,但也不是心理變態,無時無刻都要見血才舒服。
更何況這還是餐廳,一會兒把人搞得沒胃口,那就沒意思了。
侍應生松了一口氣,彎著腰准備離場。
剛推開包廂的門,就被自己的同事路過一把抓住。
「怎麼辦?肉眼、西冷、菲力全都被掃空了,牛肉根本供應不上!!頂樓貴賓那邊怎麼說?能不能讓他們暫時外出就餐,我們明天把今天的餐補上?」
侍應生也沒顧得上關門,當即就問:「是大廳裡的那位客人嗎?就這麼能吃?就這麼無微不至無所不包什麼都吃?她不是才把那一堆蔬菜沙拉連同醬汁一起清空了嗎??」
「是啊!愛吃草的很少,這東西放過夜又不能再用,當時後廚還對她感恩戴德,結果沒想到吃完沙拉開始吃燉菜,吃完燉菜吃披薩,吃完披薩吃牛排,現在把牛排也給掃蕩干淨了!!」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沒關門,轉過頭來,露出標准的服務笑臉,看上去精神狀態已經不是很佳:「諸位稍等,我們去處理一下相關的事情,餐品——我們依然盡力為大家提供,保證您的用餐體驗。」
但誰又是聾子不成?
貝爾握刀叉的手法忽然變了,那把細長的餐刀在他手中像一張紙片那樣輕巧飛舞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網紅大胃王嗎?來酒店自助餐表演吃播?」
「唉,這下好了啦,撞在槍口上了。」路斯利亞放下刀叉,開始整理自己的著裝,「一會兒人家要用最漂亮的妝容,下樓去大殺四方了哦~~」
瓦利亞作為酒店的超級貴賓,就算是來吃自助餐,也坐在和其他人不同的位置。
整個自助餐廳一共有兩層,底下是大廳,樓上是包廂,包廂甚至不用下去取餐,只需要在平板上面選取自己想要的食物,就會有專人如數送到包廂內。
既方便又保護隱私,實在是至尊般的享受。
但……
「嗚嘻嘻,怎麼說?要下去嗎?」貝爾托著下巴笑道,「首先,那個膽敢跟boss搶肉吃的家伙當然要好好教訓一頓。再說,跳馬那家伙不是跟我們住在同一家酒店嗎?說不定還能遇見,找他泄泄憤也不為過吧。」
原本真的只打算來好好吃一頓飯的斯庫亞羅聽到這裡,往主位上看了一眼。
Xanxus沒反駁。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只好也放下自己的餐具。
「喂——都別動!我叫人再去催一遍!!」他吼,「這次還沒結果,咱們就直接下樓,看看是哪個混賬居然把這麼大一座酒店的庫存都給吃沒了!!」
雖然這個形容聽上去很耳熟……
但應該不會是那女人吧?班也不上,連消息都沒回,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把自己的行蹤掩蓋到這種地步,又突然出現在同一家酒店裡吃自助餐?
斯庫亞羅暗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還沒那麼蠢。
*
與此同時,隔壁包廂。
「怎麼會一直缺貨呢?挺不錯的酒店,不至於做事這麼不周全啊。」
迪諾倒不像隔壁瓦利亞那麼憤怒,畢竟他們來得更早一些,這時候已經吃得差不多,只剩下餐後甜點。
綱吉一個勁說沒關系,就算不吃甜點,這也是非常完美的一頓飯了。
但迪諾對於菜肴完整有一些小小執念,讓羅馬裡奧去後廚問一問。
自助餐最不該缺貨的就是甜點了,這東西又不用現烤,大多是提前冷凍准備的,沒道理那麼多蛋糕竟然還能全部斷供啊。
「boss,剛剛得到的消息說,是一樓大廳來了一位大胃王,一個人包攬了所有的自助餐點,所以才供應不上我們這邊,並非備貨有問題。」
「哦?」迪諾反而來了興趣。
這種級別的大胃王,在哪裡也不多見,他問綱吉要不要下去看看。
綱吉畢竟也只是個國中少男,對怪人總是很好奇,況且大胃王怪人又不是殺人魔怪人,於是點頭。
「那我們從這邊下去吧。這邊的樓梯是員工專用,人比較少。」
一行四個人從員工專用通道下樓,來到自助餐廳一樓的大堂。
大堂的客人其實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要麼是早早吃完,要麼是發現食物不夠之後就被餐廳經理用各式各樣的優惠和小禮物安撫離開。
加上一直沒有新客人進來,整個大廳都空蕩蕩的。
這也讓其中唯一一桌還在聲色犬馬、大快朵頤的食客,顯得格外突出。
那個白頭發、那個大胃王、那個快速消耗食物不顧他人死活的家伙——
「高杉老師?!」綱吉反應比任何時候都要快,「不對,怎麼跟骸他們坐在一起,難道說其實早就已經暗中加入了威爾帝隊嗎?」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迪諾眯眼看去,「但我總覺得不太像啊,她們對話的姿態,和手勢……不如說根本就沒有在對話吧!!你那位高杉老師難道不是只是在埋頭苦吃而已嗎?!」
「迪諾先生,你不了解高杉老師!那人吃得高興了,說不定真有可能點頭答應的!!」
綱吉說著,抬腳就要往那頭走去,裡包恩也沒有阻攔。
要是高杉桃加入威爾帝那一方,當然會使對面成為自己這一隊的勁敵。
她和六道骸的聯手,也是非常新奇而具備威脅的搭配,能給蠢綱、獄寺和山本他們帶來更多的挑戰。
但笨蛋綱這家伙,有時候不能用這樣簡單的邏輯來揣測他的反應。
尤其是對面有高杉桃。
比起「啊真是好強勁的對手太好了我要打倒他們!」,更有可能會出現「為什麼高杉老師不站在我這一邊難道她果然比較喜歡骸嗎?」這種情況。
小孩子嘛,對重要的人產生相當的占有欲,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都可以理解。
……更何況,裡包恩自己也並不相信,那家伙會舍棄他選擇威爾帝。
那種目中無人的狂妄科學家有什麼好的?
眼看綱吉已經快走到那張桌子邊,六道骸甚至都已經抬頭看過來了,餐廳的另一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或者說,好幾聲巨響。
「啊,看我找到了誰?」銀光一閃,貝爾的飛刀恰到好處扎在高杉桃和六道骸正中間,「這不是,一直都不見人影、怎麼找都找不到蹤跡的,我們boss大人的未婚妻嗎?」
高杉桃左看,右看。
低頭,看向手裡的酥皮蘋果派。
「……」她沉默片刻,「能不能,先讓我吃完?」
誰也沒說話,她就當是默許的意思,於是繼續嚼吧嚼吧開始吃。
就在這樣的寂靜之中,慢吞吞地往嘴裡塞了一整個酥皮蘋果派,塞了四只嫩乎乎的蛋撻,接著開始拆封盲盒牛角包。
全程,所有人鴉雀無聲。
就連十分驚奇的威爾帝和黑曜眾人,也都只是彼此用目光溝通,沒說話。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姑且認為她很強好了,但為什麼這麼能吃?為什麼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很能吃?為什麼她一說要吃完就沒人再開口,就好像、好像沒人敢在吃飯的時候招惹她??
而且六道骸也就罷了,那個沢田綱吉也是個軟弱的性子,不用多說。
為什麼,瓦利亞也這樣……?
可別說什麼同伴愛,瓦利亞對自己的同伴什麼時候有過這種程度細致妥帖的關愛啊?!
但很快發生的一切,讓威爾帝感到自己的世界觀還沒有被完全毀壞。
因為高杉桃吃完了。
吃完飯,免死金牌也消失了。
另外兩方已經不再追究自助餐沒吃好的事,既然這個人是高杉桃,那麼一切都顯得情有可原了。
什麼網紅吃播大胃王,都不存在,這只是她的正常發揮而已,根本沒什麼好驚訝的。
現在,需要算賬的是,另外一回事。
瓦利亞眾人從他們的落腳點慢慢走近過來。
其實幾人之間也形成微妙的站位,Xanxus站在最前,一馬當先,剩下幾人像箭羽那樣形成一個瘦長的三角,跟在身後。
黑發男人在不近不遠的一張空桌邊停下,挑了一把干淨凳子,往後拉開,大馬金刀坐下。
抬了抬下巴,冷冰冰問:「還好意思出現?不加入我們,你還想加入誰?」
那雙暗紅的眼睛和他的語氣一樣,閃過一道冷色的微芒:「總不會是這幫連槍都拿不動的未成年廢物吧?」
「嗯?是在說我嗎?」六道骸故作驚訝地指著自己,「不會吧,Xanxus君,想來是對我有什麼誤解……其實我的力氣還挺大的呢。」
他的笑容很溫柔,但在Xanxus,怎麼看都很欠扁:「提不提得動槍這回事……高杉老師應該很清楚吧,你說呢?」
說話就說話,湊那麼近是沒長骨頭?
Xanxus冷笑一聲,也隨之看向高杉桃:「你說呢?」
高杉桃正在喝水,剛剛酥皮點心吃太多了,喉嚨噎得不得了。
連喝三杯,總算順了口氣。
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清了清嗓子。
Xanxus忽然直覺不妙。
那雙碧綠的眼睛朝他看來,高杉桃忽然一笑,聲音甜蜜得不得了:「又怎麼啦~~~我親愛的未婚夫~~~只是幾天沒有見面而已,別生氣啊,怎麼就這麼黏人啦——」
Xanxus:「……」
聽聽!
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怎麼說得像是他整天無理取鬧,只為了多吸引一點這女人的注意那樣……開什麼玩笑?!
但是立刻開口反駁,又顯得他很在乎這件事情,反過來坐實了高杉桃大張旗鼓的誣陷。
這女人真夠狡猾,讓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Xanxus表情越憤怒,臉色越鐵青,高杉桃越快樂。
呵呵,誰讓你在這圍追堵截,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再說了,要不是因為你們一直追問要我加入,我也不可能千裡迢迢跑到復仇者監獄去啊!你們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
她正樂呢,另一股冷氣從旁邊射過來。
斯庫亞羅聲音冷颼颼的:「很得意?」
不好!高杉桃急正色:「沒有的事!我很、呃,遺憾……」
立刻作沉痛狀低頭。
「——遺憾你個頭啊!!!以為我看不出來嗎?!知道遺憾不知道主動解釋兩句嗎?發那麼多消息一條都不回,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最好是真的死在外面了,不然像現在讓我逮到你,會比死還痛苦——」
斯庫亞羅提劍就砍過來,高杉桃也不好還手:對斯庫亞羅還手,只會讓他揍得更凶。
於是在自助餐廳裡抱頭鼠竄:「別打了斯庫亞羅!救命啊!家暴啦——」
「給我站住!!」
她靈機一動:「而且你打我也沒有用啊!我已經加入其他隊伍了嘛——」
雖然其實沒有,但這樣說能不能讓他收手……?
答案是不能,斯庫亞羅跑得更快了:「加入其他隊伍?!不加入瓦利亞你還敢加入其他隊伍?!」
到底要怎樣才行啦!!
高杉桃氣急敗壞,忽然又硬氣了一秒,扭頭叉腰質問:「你對你老大的未婚妻就是這樣的態度嗎?!」
斯庫亞羅冷笑著衝她揮刀,意思是老子就這態度。
高杉桃當機立斷,不再堅持,扭頭繼續跑。
瑪蒙站在路斯利亞肩上,很是無語地搖頭:「食物鏈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女人克得了boss,卻應付不來斯庫亞羅;
斯庫亞羅能克得了她,又得聽boss的話;
boss,永遠站在瓦利亞食物鏈的頂端,卻被一個莫名其妙,有名無實的未婚妻吃得死死的。
而且,她說的是真的嗎?如果她真的已經加入其他隊伍,那麼只能不作考慮,同時還得提防這樣一位強敵……這下就麻煩了啊。
桌邊,六道骸微笑著注視她逃跑的背影,心中和瑪蒙思索著相似的問題。
回過頭來,跟Xanxus無意間對上眼神,臉上笑容頓時淡了兩分,變得像平時那樣禮貌疏離。
兩人相看兩相厭,紛紛把頭一撇。
Xanxus給自己倒了杯龍舌蘭。
對著別人未婚妻大獻殷勤的小白臉……
六道骸端起手邊新鮮現萃的意式濃縮。
除了名分什麼都沒有的傲慢未婚夫……
呵呵。
眼看高杉桃的逃跑路線快要在一圈一圈的追逐中波及到綱吉身邊,彭格列十代目開始思考。
究竟是先把她攔下來問一問這段時間她到底去哪兒了又到底加入了哪只隊伍,還是先替她把斯庫亞羅攔下來?
就在這時。
「——稍稍稍稍等一下~~~」
一聽就讓人心中一股無名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一道人影相當靈巧矯健地越過餐廳經理布置的障礙,高高躍起,輕松從幾張空桌上飛馳過來,幾乎像是一名雜技演員。
要不是他時不時還要用腳尖在桌子上踩一下,眾人幾乎以為他是飛過來的。
這人落地,抬頭,大家看清他的表情,心中忍不住一陣惡寒。
兩只眼睛像兩枚圓圓的黑豆,搭配他短而粗的睫毛,看上去應該是神似柴犬,有些萌萌的長相。
但配上他那張像是刻在人皮上的完美假笑,實在很難讓人不犯恐怖谷效應。
換句話說,看上去像個偽人。
「諸位好,我是伽卡菲斯大人的部下,諸位可以叫我尾道。」
他西裝革履,戴著手套的手拎著一只皮箱:「此次前來,是告知諸位關於代理人之戰的具體規則。哎呀呀,有三支隊伍在這裡,還真是替在下省去了不少事呢。」
高杉桃一聽,再一數,頓時感覺不妙。
用幻術作掩護,跟庫洛姆耳語兩句,扭頭就跑。
等人都不見影子了,裡包恩忽然反應過來,抬手朝窗邊就是一槍。
「可惡,還是讓她跑掉了。」
他難得露出這麼氣憤的表情,綱吉有點摸不著頭腦問他:「裡包恩,這是怎麼了?」
裡包恩沒回話,手裡緊握著槍,看上去居然有點惱怒。
這更罕見了。綱吉沒辦法,只能轉頭去看迪諾先生,寄希望於他的師兄能給他一個答案。
迪諾苦笑,衝他比了比瓦利亞和六道骸所在的位置:「你看他們。」
綱吉看了,抖了,縮了縮脖子:「他們怎麼也這麼生氣啊……?雖然說高杉老師突然跑掉有點不正常,但……」
他想說,高杉老師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做事總是莫名其妙的,人人都講究在什麼位置做什麼事,但她不管在什麼位置,都只做她想做的事而已。
迪諾搖頭:「剛剛這個尾道說,大廳裡有三支隊伍。」
「是啊?裡包恩、瓦利亞的瑪蒙,還有威爾帝他們……」
綱吉明白過來了。
迪諾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色變青,變紅,然後慢慢地,變成跟剛才裡包恩和瓦利亞等人一樣的神色。
如果高杉老師像她說的那樣,已經加入了其他隊伍,那她肯定會被算成是第四支隊伍——沒人會懷疑那位伽卡菲斯在這方面的神通廣大。
既然尾道沒有那麼說,那麼,只能說明一件事——
「高杉老師,你又騙人!!!」
綱吉深吸一口氣。
就這麼不想加入他們的隊伍?那好好說不就可以了嗎?雖然是會比較失望,比較難以接受,但是也不可能強迫她的啊!
總是騙人,不跟人講實話,他難道有這麼不值得信任嗎?換做是十年後的他在這裡,說不定就會說實話了吧?!
……這一次,他說什麼都不會原諒高杉老師了!!
第235章 合縱連橫時間到 啊啊啊!討厭你們瓦利……
某人跳窗逃亡之後, 酒店自助餐廳裡一片鴉雀無聲。
整個自助餐廳已經清空,經理站在距離最遠的逃生通道門口,不敢接近。
兩個vip客戶同時出現, 每個人看上去都不好惹,經理又不是要為這家酒店賣命, 能不出頭當然選擇不出頭。
迪諾左看右看,只好挑起話題,問道:「你說要講解規則, 具體是什麼規則呢?」
尾道就跟完全沒看見剛剛那一出鬧劇一樣, 依然維持著完美假笑,開始講解起來。
他把手裡的小皮箱往桌上一放,哢嚓一聲打開,裡邊出現了一串手表。
「手表?」綱吉問,「是用來鎖定參賽成員的嗎?」
「不愧是彭格列十代目大人~果然反應很快,頭腦聰穎啊!」尾道立刻恭維起來。
他這話, 平心而論, 完全是出於一個在陰晴不定大人手下打工訓練出來的本能反應,但沒想到一腳踩中雷區。
Xanxus表情已經冷得不能看了。
先是得知高杉桃寧可說謊, 也不要跟他們組成一隊——那女人明明還是瓦利亞的人吧?給她開除得了——接著又被這個不識相的屍體當面說這種話……
視野的角落, Xanxus留意到欲言又止的瑪蒙。
他幾乎是從嘴裡擠出來幾個字:「繼續說。」
尾道擦一把冷汗,抓緊講解起來:「代理人之戰,顧名思義,需要有人代為作戰。我們是不主張彩虹之子親身對戰的,畢竟諸位擔負著守護奶嘴的重要職責,萬一出現問題,造成損傷,是我們無法承擔的責任。」
他指著那一箱子手表挨個介紹:「首先是給諸位彩虹之子的特制手表;其次是給隊伍之中被選為首領者的手表;還有六只成員手表, 可以交給隊內其他人員佩戴。」
「注意~只有佩戴了手表的人員,才會被認作是隊伍成員哦~」
裡包恩挑眉:「那麼如果手表被破壞……」
「是的~就會被淘汰出局呢!」尾道的語調一直很興奮,「如果有多余的成員手表,是可以循環使用的,但一共只有六個名額,當然要留給不會輸的成員啦!」
「此外,首領手表被破壞的那一支隊伍,全隊集體淘汰,失去角逐最終解咒機會的資格哦!」
至於為什麼用手表,當然是因為伽卡菲斯此人喜歡搞突襲。
就像他突然闖進彩虹之子的夢境,對他們傳達自己的意願一樣,代理人戰爭的開啟時間也將由他隨心所欲制定。
「每天一次,時間隨機。開賽前會由手表通知諸位,當天對戰持續的時間也會在那時顯示在手表上。」
尾道補充:「對了,在非作戰時間不允許出現私下破壞手表的行為,否則也算做淘汰呢。」
「唔唔,還有什麼其他要注意的事項嗎……」
他呢喃著撩開袖子,眾人這才發現他從指尖到手肘,甚至很可能一直到全身上下,都寫滿了要講解的規則。
「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樣,忘性比較大,但做事很認真。」他笑呵呵地說,「開賽的時間是三天後,到時——就像我說的,會從手表發放通知。」
那雙豆豆眼環顧一圈,三支隊伍的三名彩虹之子都感覺到了視線在身上停留的滋味。
「之所以提前告知,正是希望在這三天的時間裡,各位隊伍也可以多多交流,互相了解情況嘛。」他說完就撤退,「那麼,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就跑,高杉桃撞開的玻璃窗方便了他,人影眨眼消失不見。
在場眾人幾乎立刻理解了他的潛台詞。
合縱連橫時間到。
瑪蒙、裡包恩、威爾帝,三個代表自家隊伍的彩虹之子互相看了看。
下一秒,不約而同把頭一扭,發出冷哼。
三個人彼此都看不上對方。
作為不同領域的天才,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他們性格本身也合不來。
威爾帝,當然,作為天才科學家,他平等地看不上任何人,其中並沒有高低之分,因為每個人的智商都不如他。
一定要說,唯獨最討厭裡包恩那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
至於瑪蒙,他誰也不恨,只要利益足夠,可以跟任何人聯手。
彩虹之子中,他最厭惡、絕不可能同盟的並不是眼前這兩人,而是嵐屬性的風——誰讓武術和幻術天生就合不來呢?
裡包恩反而沒什麼所謂。結盟與否,看的並不是他自己的喜惡,畢竟他在這場代理人戰爭之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最終,先開口的是瑪蒙:「……雖然說我很看不上你們,但剩下那幾個頭腦簡單的蠢貨我更看不上。結盟的話……」
他話沒說完,Xanxus從後方走了過來。
這位老兄的意見當然也要聆聽,不出意外,他會是瑪蒙隊首領手表的持有者——意外,是指Xanxus因為太懶了想睡覺、天氣不好、心情不好、貝斯塔吃得不好等種種理由,而不願意承擔此重任。
「不結盟。」 Xanxus言簡意賅,直接表示,「我去把那女人抓回來。」
他正要動身,對那扇已經殘破不堪的玻璃窗再次造成破壞時,兩道人影攔在他跟前。
一個握著點燃靛青色火焰的三叉戟,一個額頭上燃著橙紅火光。
「ヱии,那可不行呢,Xanxus。」六道骸沒有任何要讓步的意思,「雖然我很能理解你作為一個不被喜歡的未婚夫,希望求得關注的心情,但愛情這東西可不是一紙婚約能解決的哦。」
瑪蒙忍不住=口=了。
這、這小子……當時對決的時候看不出來,還真有種啊?!
他真的知道他在對誰說話嗎?還是說,自以為能贏過他,就能贏過他的boss?瓦利亞boss可不是他們彭格列的boss那樣軟弱的貨色……一槍就能讓他灰飛煙滅的啊!!
Xanxus眯眼,竟然笑起來:「有膽子,你就再說一次。」
六道骸並不重復,也不讓開,依然笑盈盈站在窗前,阻攔Xanxus再往前走。
綱吉沒說話,和六道骸並肩擋在窗前,抿著嘴唇,看上去沒什麼情緒。
但Xanxus只是在他臉上掃了一眼,手就不自覺去摸別在後腰的槍。
貝爾偷偷戳了一把斯庫亞羅的後腰:「覺不覺得老大好像突然變得更憤怒了?彭格列真厲害啊~」
「……小孩子少摻和這些事。」斯庫亞羅沒理他。
有什麼好奇怪?那家伙本來就很憤怒。永遠年輕,永遠憤怒。
不過……
愛情?
斯庫亞羅眉頭皺得死緊,慢慢松開一點。
……不太可能吧?混賬boss一看就是此生與愛情無緣的家伙,一個沒有人性的人,怎麼可能愛上另一個人?
二十來歲的男青年,不是沒有想像過這種事情,瓦利亞畢竟也是人,也有可能產生對異性的情愫。
也可能不是異性,也可能不是活人,但這無所謂。
總之,是有情愫在的。
有時候出任務要在野外露宿,實在無聊,又不能用通訊設備,容易被任務目標捕捉到,所以只能閑聊。
說什麼理想型,路斯利亞說要找有男子氣概的,貝爾說最好是被他用匕首扎成刺蝟都不吭聲的,列維說那只能是個死人了,沒想到貝爾你有戀/屍/癖啊?
然後被貝爾用匕首扎成球。
斯庫亞羅把半只袖子撕下來塞進列維嘴裡,不讓他叫出聲,心裡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老大。
他的理想型沒什麼好說的,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自己的劍。
這輩子他都不會愛任何人或物超過他的劍。
斯庫亞羅從第一眼見到Xanxus就決定追隨他,正是因為他眼中永遠燃燒著不停歇的憤怒。
那種強大的意志力、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讓彼時已經憑借劍術名聲大噪的斯庫亞羅都忍不住俯首稱臣。
但在那之前,他同樣是個傲慢的強者。
正因如此,他深深知道,Xanxus眼中不可能看見任何比他低一級的人。
就算一定要說情愫……
至少得跟那個混賬boss差不多強,嗯。
能無視他極致糟糕的壞脾氣,最好還能反制。
面對一群變態也能面不改色、完全適應黑手黨裡也算最凶惡的暗殺部隊、有自己的堅持絕不會動搖、意志頑強、不對別人的事輕易指手畫腳……
……等等,這個描述怎麼越來越狹窄、越來越具體了?
斯庫亞羅剛剛放松沒多久的眉頭,又慢慢皺緊。
不,不會吧?
所以才會因為六道骸的挑釁、因為那個幼稚的沢田綱吉似乎也有相似的想法,而比平時更加、更加憤怒……嗎?
*
高杉桃當天慌不擇路,跳窗而逃,跟庫洛姆約好在家裡見面。
聽她說事情並沒鬧得很大,畢竟酒店自助餐廳最後還是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自覺警報消除,回學校上班去。
不過這一次好像把小孩們氣得很厲害,別說獄寺的臭臉,連綱吉也難得這麼堅持生她的氣。
雖說高杉桃以前也經常逗他玩,但綱吉脾氣很好,也不記仇,半天就能消氣。
那天之後見到她就面不改色換一條路走,也不動怒,也不抱怨,就是不跟她講話,搞得高杉桃都有點慚愧,心想是不是請他們幾個吃頓飯緩和一下。
正要回家的腳步一拐,今天雖然不是她值班,不過也可以順道去棒球社檢查一下小孩們的運動器械,再順便跟練習中的山本約個飯什麼的……
結果剛走到網球場,就撞見正在巡邏的雲雀。
頭頂還坐了個三頭身小嬰兒。
「哦,想咬殺的對像來了。」雲雀毫不客氣地點名,「我說的那些人裡也有她。」
高杉桃一聽就氣不順:「對老師就這樣沒有禮貌!」
雲雀受之無愧:「當然。」
他頭頂的小嬰兒外觀幾乎就是照著Q版雲雀畫的,M字劉海,柔順的黑發,精致的鳳眼。
但任誰也不會將他們倆認錯。
不僅因為小嬰兒扎麻花辮,穿長袍,更因為他跟雲雀的氣質完全南轅北轍。
「原來如此,這位就是並盛中學的高杉老師吧?我是彩虹之子之一,風。」風對她微笑,「很可惜,這一次沒有跟您成為隊友的機會,希望之後能手下留情呢。」
之前還分明是被三個隊伍搶來搶去的人氣女,但風連一點招攬的打算都沒有。
高杉桃觀察他和雲雀間微妙的融洽,片刻,直接問:「你是已經跟雲雀簽了壟斷條款嗎?」
「壟斷條款?這是何意呢?」風歪頭,「如果是在說代理人之戰,那麼在下確實與雲雀君有言在先。他替我出戰,而我的隊伍中也只有他一個人。」
高杉桃抱拳:「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雲雀看她那副怪樣就不順眼,冷哼一聲,從她身邊經過,留下一句:「早晚有一天咬殺你。」
高杉桃莫名其妙:「我又沒說我要參加!」
雲雀回頭:「不,你會參加的。」
「哼哼,雲雀同學,這你說的就不對了。」她搖搖手指,以為雲雀的情報還沒更新,「雖說鄙人是小有人氣,但還沒加入任何隊伍哦。」
「現在是沒有。」雲雀頂著風,風頭上頂著猴子,猴子頭上頂著雲豆。即便如此,他整個人看上去還是相當優雅,語氣也淡淡的,「以後可不好說。」
他當謎語人當過癮了,眼看已經要走,忽然又命令道:「去我辦公室。桌上的文件你負責批完。」
高杉桃一愣,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打工人之魂已經勃然大怒:「憑什麼啊?!那不是我的工作吧!你為什麼不找草壁啊!!」
雲雀似笑非笑睨她。
高杉桃意識到這是在嘲諷她平時天天為草壁打抱不平,關鍵時刻還是讓人頂上的行為,低頭作懺悔狀。
……但她說的又沒錯!!
雲雀不再停留,轉身走人,甩給她一句:「都是你惹的事,當然該你解決。」
高杉桃只好一頭霧水地去了。
雲雀的風紀委員長辦公室相當無趣,植被也很無趣,沙發茶幾也很無趣,整體裝飾都相當無趣。
高杉桃對他的辦公室一點興趣也沒有,就想趕緊把莫名其妙給她加的活干完,然後走人回家——今天和庫洛姆約好了要一起看電影來著!小孩還專門跟京子她們去買蛋糕了!
結果剛翻開文件第一頁,就被震撼住了。
《關於貝爾·菲戈爾、斯佩爾比·斯庫亞羅等六人轉入並盛中學高中部的相關意見》
……等等。
六人。
貝爾、瑪蒙、斯庫亞羅、路斯利亞、列維……這裡只有五個人。
那剩下一個一定是莫斯卡吧!!沒錯吧!!一定是機器人轉學生啦!!多麼賽博朋克多麼人工智能——完全符合現代科技水平持續穩定發展的高質量要求!!
哈哈,除了哥拉·莫斯卡同學她不接受任何……
高杉桃的僥幸心理在她翻到文件最後一頁時徹底告吹。
龍飛鳳舞的簽名——Xanxus,留在右下角。
還搭配了瓦利亞殺氣騰騰的公章。
…………她怎麼從來不知道瓦利亞還有公章啊!原來你們其實是一個合法合規的組合嗎?!合法合規的暗殺部隊是嗎?聽上去真是太冷幽默了吧!!
高杉桃麻木地合上文件,麻木地摸出電話,麻木地撥號。
「喂,你好,草壁同學,這裡有一份緊急任務要交給你。」
她閉上眼,儀態安詳:「嗯,是很有挑戰的工作哦。」
*
自從那天被雲雀塞了一份恐怖的文件之後,高杉桃第二天直接翹班一整天待在家裡。
沒人發消息沒人追問她,當埋頭鴕鳥怎麼了?有困難就逃避!逃到最後應有盡有!
直到放學回家的庫洛姆帶來某人的警告:「再不來學校就辭退你。——雲雀君是這樣說的。」
高杉桃只好痛苦無比地爬起來上班。
——實在是她無法想像那群人要怎麼在並盛中學上課啊!!
貝爾和瑪蒙在TV版裡好像是有干過類似的事情,那時候是套了一層幻覺,玩了一把性轉。
況且貝爾自己年紀也小,現在去念高中沒什麼問題;瑪蒙都小嬰兒了,幻化出來是幾歲都沒違和感。
但,無論如何,別讓她看見斯庫亞羅和列維這等健壯成年男子強行把自己套在並盛中學的制服裡啊……
更何況他們肯定不會遵紀守法,到時候多半還要幫忙維持秩序,否則出什麼差錯,別說雲雀大人那邊過不去,高杉桃自己的良心也過不去……
啊啊啊!討厭你們瓦利亞所有人!!
她偷偷摸摸到校,偷偷摸摸走進辦公室,偷偷摸摸換了她標志性的土味藍色運動套裝,准備去上課。
好巧不巧,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她今天帶的是綱吉他們班的課。
不是高中部真的是太好了,不用立刻見到瓦利亞那群人真是太好了!!
走到體育館,三小只還是用同款怨念表情看她。
連山本都這樣,高杉桃總算有點後知後覺的不好意思。
趁著自由活動時間,跑去小聲解釋:「之前老師我本來是打算要請你們幾個吃飯道歉的嘛,但是被雲雀大人抓去當苦力,這不是沒有辦法嗎?」
又苦口婆心:「真的不是不想跟你們一隊,我是真的提前跟其他人說好了呀!難道你們要看老師做一個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的惡毒之人嗎!」
綱吉= =:「有必要說到這種程度嗎。」
高杉桃義正詞嚴,仿佛自己才是那個被騙的:「當然!!我的聲譽也很要緊啊!我可是要競選地區優秀體育老師代表的人!」
山本一聽,又有點倒戈:「真的?那我的部活訓練也要加油咯?這樣的話高杉老師會更容易當選吧?」
高杉桃簡直眼淚汪汪,握住他的手就是一陣嚎啕:「武——小武——阿武——我就知道叫武的都不會是什麼壞人——」
獄寺不是個喜歡體育運動的青春少男,不如說完全相反,一到自由活動時間就跑到陰涼的角落裡坐著。
這時候也只是涼涼地看一眼她握著山本的手:「不是不想跟我們一隊,那是想待在哪一隊?除開裡包恩先生和十代目這一隊,瓦利亞那邊我們問過了,你沒去;威爾帝那邊六道骸也說過了,你沒去。還有誰?」
山本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補充:「斯卡魯、可樂尼諾、尤尼或者風,只有這幾個選項了吧?」
哈哈,誰也不是。
高杉桃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獄寺立刻冷笑一聲,大有「哈!被我抓住了吧!」的意味。
可憐的體育老師垂頭喪氣:「現在的孩子,真是一點尊師重道的風氣都沒有了!好歹我也是你們的老師吧?」
獄寺學她語氣:「原來是我們的老師,我還以為是什麼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的惡毒之人呢。」
高杉桃受不了了,伸手去掐他的臉。
以她的實力,和身高,掐一掐獄寺還是輕而易舉的。
奈何獄寺也確實氣急了,平時不大愛反抗的,這時候也奮起不讓她掐,還有個山本在一邊拉偏架,居然看上去很勢均力敵。
京子把黑川花打飛的排球撿回來,在運動服外套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欣慰地對庫洛姆表示:「獄寺君轉學過來這麼久,終於也融入班級活動了,真好!」
又暗示地眨眨眼:「庫洛姆一定也可以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幫你~」
黑川花:「……」
不,剛剛那個場景顯然不是這種和和美美風格的班級活動吧?!怎麼看都是在大打出手啊!
但庫洛姆恍然不覺,羞澀地點點頭:「謝謝你,京子。」
又轉過頭看她:「也謝謝你,黑川同學。」
黑川花:「…………」
搞、搞什麼啊!這種只要我開口說實話就是在做壞人的場合!!
「……叫我小花就好了,和京子一樣。」
「好。」庫洛姆覺得自己說得不夠好,又重新說了一遍,「謝謝京子,謝謝小花。」
女孩子們其樂融融,角落裡,高杉桃大戰獄寺山本還在繼續。
三人的不遠處,綱吉手裡按著一只球來回滾動,不怎麼開口。
他的直覺倒不認為高杉老師是在說謊,但之前在酒店裡,尾道——那個面具男的部下已經認證過,她並沒有加入任何隊伍。
現在看來,這樣的說法也只是一個不想夾在中間為難的托詞而已。
恐怕是哪裡都願意加入,但這樣講很難叫人死心,所以撒謊說已經有了隊伍。
——只是沒想到那天會被戳穿吧,高杉老師。
說起來,伽卡菲斯其實做事還是挺穩妥的,至少在上課期間手表沒有響過。
要是真響起來,每個隊伍裡總有那麼幾個打架不管不顧的人,並中還有那麼多學生,萬一被誤傷一兩個,那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今天的最後一節課結束,高杉桃吹著口哨回辦公室,沒有立刻收拾東西走人。
她過一會兒還要去帶棒球社團的社團活動。
幸好,幸好,他們三個裡愛運動的是山本。
有點脫線,有點天然,又很寬宏大量的山本同學,至少不會一見到她就逮著說個不停。
社團活動本來就在放學後十分鐘才陸續開始,進行了大約二十分鐘左右,教室裡的學生基本上已經走完了。
校門口的自行車也都跟著自己的主人各回各家,等待明天的再次會合。
棒球社中,因為今年預賽很順利,眼看已經挺進地區八強,所有人都熱情高漲。
山本被換下來休息,高杉桃給他遞了瓶電解質飲料,正要對他的表現加以評價。
「滴滴滴——滴滴滴——!」
尖銳又短促的電子音,忽然在他左手腕上的手表響起。
代理人之戰首日,戰爭打響!
高杉桃跟山本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扔下手裡的東西就往外跑。
——這學校裡,可是剛剛轉來了整整一窩的職業殺手啊!!
悠于 2025-8-16 13:47
第236章 一人獨享家長會 注意措辭啊,綱吉爸爸……
手表響鈴前三分鐘。
並盛中學門口。
「第一個目標就定在這裡, 你確定嗎?」耳機裡,可樂尼洛的聲音聽上去很輕松,「反正要是被趕出來, 我是不會收留你的。」
「哎喲,你的床我也睡不了啊!啊哈哈!!」
「認真點, 家光。」
「遵命,拉爾!哎呀,真不知道這隊伍的頭領到底是誰呢。」
男人站在校門口, 想像著他的孩子是如何每天來到這裡, 又從這裡離開回家,忍不住微笑起來。
好久不見了,阿綱。
沢田家光是三天前到的日本。
作為CEDEF首領,他常年坐鎮意大利,鮮少有時間回家。這一次回來,也是作為可樂尼洛的出戰方首領, 參與彩虹之子代理人戰爭。
阿綱可能會有些怨言, 不難想像。家光在心裡預設了幾個場景。
該如何回話?如何玩笑?如何應付?如何先一步搞定奈奈?——聽上去充滿算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心裡有些歉意, 卻沒多少後悔, 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
他的工作、履行屬於他的職責,在家光看來,比長久待在家裡,陪在妻兒身邊更加重要。
奈奈體諒他,他感激;阿綱怨恨他,他也會照單全收。
手表叮鈴作響,他走進校內。
並盛中學是一所綠化相當不錯的學校,不管是進門口的櫻花、銀杏、玉蘭花等等景觀樹, 還是教學樓前錯落有致的花壇,都讓人看了心生愉悅。
時值夏天,多看看這些植物,似乎連心情都清爽起來。
家光哼著歌,一路往上,教學樓裡只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腳步聲。
看來學生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漫不經心想,接下來可以不必留手。
拉開教室門,正好與一個往外衝的人影撞個正著。
「疼疼疼……阿綱,這麼著急,是要去哪裡呢?」
家光看他有些焦躁的面孔,又看他手腕上屬於裡包恩隊的首領手表,和攥緊的拳頭。
「爸爸?!你怎麼在這兒——算了,我現在有事要做,你別打擾我!」綱吉不想跟他多說,側身就打算從縫隙裡鑽出去。
但家光放下手。
健壯的胳膊將那一丁點的縫隙徹底堵死,綱吉這才發現他手上不知為什麼握著一把巨大的斧頭。
以及手腕上那只跟他同款,顯然有來歷的手表。
「真是抱歉了,雖然不知道你急著要去干什麼……但是爸爸我是可樂尼諾隊的作戰首領啊。所以——」
家光重心往下,整個人氣勢當即一變。
胡渣亂翹的懶散中年男人,瞬間擁有了戰士的眼神。
「認真起來,對爸爸出拳吧,阿綱。」
*
手表響鈴時,高杉桃和山本同在棒球社中,兩人同時往外跑。
跑了兩步,高杉桃停下來,回去將還沒走完的棒球社成員們全部集中起來送出學校。
不管怎麼說,都是學生們的安危更要緊。
做完這些再動身,從普通的路線應該趕不上山本他們了吧?
高杉桃思考兩秒,選擇從學校中軸線上直接橫穿。
無視所有障礙物跑酷過去,她很快接近了正中間的主教學樓。
身側一陣殺氣,奔跑的間隙,她往旁邊瞥了一眼。
……啊哦。
看來山本也沒有那樣的好運氣,他和獄寺、了平三人不知什麼時候被雲雀抓住了。
高杉桃知道他們一直很想把雲雀拉進自己的隊伍裡,迪諾好像也為此答應了許多不平等條件,但目前看來顯然是失敗了。
她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不可能,先不說雲雀不喜歡跟人群聚這件事,光是眼前這個陣容——
總愛嘮叨他,被罵了也聽不出來的笹川了平;脾氣很爆但逗起來很好玩的獄寺隼人;好像很善解人意,但關鍵時刻總是聽不懂話的山本武。
多麼欠揍的陣容啊!!
更不用說這三個人都很強,換了她是雲雀,她也想上去一人給他們兩拳。
高杉桃搖搖頭,准備繼續趕路時,臉頰輕輕一痛。
她扭頭,發現是雲豆啄了她一口。
「喂。」雲雀的聲音冷冷從底下傳來,「你,去把那群猴子收拾掉。學校不能有損傷,否則——」
高杉桃渾身一抖,立刻敬禮:「我明白的!雲雀大人您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就好了!!」
接著,一溜煙竄了出去,在天台上留下一道飄渺的青煙。
風坐在樹上,保持沉默。
……確實和裡包恩跟他曾經聯系時描述的一模一樣。
那時他還奇怪,什麼樣的人能讓裡包恩在描述她的時候同時表露出欣賞、無語、嘲笑、好奇?
原來是這樣一個人。
高杉桃往外奔出幾十米後,忽然一個緊急剎車。
不為別的,只因為她發散見聞色之後,突然發現學校裡沒有瓦利亞的蹤跡。
奇了怪了,放學的時候檢查過一遍,他們人也還在校內啊?這才沒多久……難道是用幻術把自己的氣息掩蓋掉了嗎?
雖然她並不相信瑪蒙的幻術已經高超到能夠碾壓她,以至於連見聞色都蒙蔽過去的地步,但高杉桃不敢托大,還是跑去高中部的教室翻找一通。
其實根本用不著翻找。
走進高三A組,裡面跟祭祀大陣一樣,所有桌椅圍成一圈一圈的環形。
話是這麼說,但排布得並不算很密集,有疏有密,留出間隙,就像朝拜的信徒不願驚擾自己的神明那樣。
所有環形的正中間是一只高背黑皮紅絲絨座椅,和一張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超厚加長實木雕花大長桌。
…………哎呀,Xanxus大人的座位在哪裡呢?可真是難猜呀!
高杉桃面無表情地穿過所有環形,徑直走到雕花長桌跟前,不出意外在那裡發現一張紙。
是印了並盛中學校名、校徽的學校特供草稿紙,上面只有一串龍飛鳳舞的意大利語。
她讀不懂。
繼續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使用自帶翻譯器。
【告訴沢田綱吉,讓他洗干淨脖子等著我。
——Xanxus】
高杉桃:「…………」
你自己去講啊!!!
她強忍著發消息把那家伙罵一遍的衝動,告誡自己不能浪費時間,因為就在剛才她用見聞色掃描學校的時候,不僅發現了瓦利亞的離奇失蹤,更發現校園一角正在進行中的暴力事件。
一名優秀教師,要勇於對校園暴力說不!
衝啊,高杉桃!!
國中部三樓。
並盛中學的教室排布是很有規律的:國一在國中部的一樓、二樓,國二在三樓和四樓,國三在五樓和六樓。
聽上去相當慘絕人寰,於是在無數學生投訴之後,雲雀大人高抬貴手,在四樓加增了一處小賣部。
高杉桃把這一決策解讀為「國三生就乖乖待在四樓以上往死裡學吧,總歸不會餓死你們」。
但三樓也不是沒有其他特殊教室,實際上,音樂室和學生會會議室,以及不少社團活動室都在這一層樓。
鋼琴被砸得叮叮咣啷響,但並不悅耳,比一個不懂音樂的人在上面亂彈都還要更難聽。
因為中間還混雜著痛呼、咒罵和木頭被劈碎的聲音。
最後一聲悶響,一切重歸平靜。
一秒,兩秒。
一個人影忽然從一片狼藉的音樂室裡倒飛出來。
一頭砸穿對面的教室,伴隨著玻璃破裂的清脆響聲,又繼續飛出窗外,直接栽進中庭內的噴泉池裡。
痛的要死……
老爸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強了?雖然是知道他有在彭格列裡擔任什麼職位,但,那家伙怎麼可能那麼強啊??
還對他說教,說什麼「阿綱你不懂老爸」之類的鬼話——他明明才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有經歷過、什麼也不懂的不負責任的爸爸!!
他不喜歡自己的爸爸。綱吉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自己的想法。
這個人,是一個看重他自己心情遠甚於其他人的家伙。
或許家光有什麼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可能是對九代目的忠誠、對自我實現的追求……
聽上去也挺美好,但對綱吉來說,這一切都沒什麼所謂了。
在他最想知道的時候,這個叫做「爸爸」的男人從未出現在身邊,替他開過哪怕一場家長會、跟他說過哪怕一次心裡話。
就算是他已經完全不感興趣的現在,也還是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似乎總有苦衷那樣深沉說「你不了解爸爸」。
拜托,誰想了解你?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
綱吉面朝池底,趴在噴泉池中。池水當然是不干淨的,也不算很深,他甚至懷疑自己後腦勺有沒有被淹沒。
就這樣被這麼淺的池水淹死也太奇怪了吧?傳出去人家比起驚訝和惋惜,多半會感到無語——「果然還是那個廢柴綱沒有一絲絲改變」。
但是當廢柴又怎麼樣呢?廢柴也沒什麼大不了,人人都知道。
獄寺君知道、山本知道、了平大哥也知道。
京子小春她們知道,裡包恩更是知道的不得了,高杉老師也……
她應該也很清楚吧,沢田綱吉是個不折不扣的廢柴。
之前去西蒙家族的島嶼上,獄寺同學和SHITT-P戰鬥時說,「這些所謂的廢柴之處,和我認為十代目值得被尊重的地方完全毫不相干」,這樣耍帥的話。
所以,他是不是也可以認為,就算他真的只是一個廢柴,並沒答應做什麼彭格列十代目,永遠無法成為十年後那個遙不可及、甚至完全難以想像的自己……
獄寺君、山本、迪諾先生、裡包恩、高杉老師……大家也都會在他的身邊吧?
現在,綱吉似乎也有一點領會到這種感覺了。
雖然還是很生氣她總是騙人,把他當小孩子耍,從來不講真心話……但這些討厭之處,跟他想要見到高杉老師的心情完全毫不相干。
……是幻覺嗎?
因為太想見到所以出現的幻覺?
嘩啦一聲,綱吉感到自己從背後被人抓起來。
窒息到極點的感覺沒有立刻消失,來人在他背上輕拍一下,命令他:「呼吸。」
綱吉於是想起來自己還得呼吸。
鼻腔裡的水還沒流干淨,被他猛然吸進去,又是一陣咳嗽。
「高、高杉老師……」
「嗯。」高杉桃從他身邊繞開兩步,走到綱吉和沢田家光中間。
「怎麼說?現在開個小型家長會吧?」她拍拍手,「我是綱吉的體育老師,高杉桃,第一次見面哦綱吉爸爸?這小子體育很苦手呢,成績總是很糟糕,家長您有什麼見解嗎?」
沢田家光:「?」
他哪有什麼見解啊,他正掐著秒准備在這小子窒息昏迷後把他拎出來扔到一邊,一會兒可以作為要挾的條件跟裡包恩隊伍談判來著,哪知道你會突然出現啊?
而且話說我們顯然是在緊張激烈的生死搏鬥之中吧?突然開家長會是不是有點太奇怪了?而且只有一個學生一個家長,這能叫家長會嗎?這好像只是「回頭把你爸媽叫來」的感覺吧???
百感交集之下,家光一時無語。
他看高杉桃一直沒有要走的意思,雖然綱吉那小子已經脫力昏睡過去——等等,真的睡過去了啊?!在戰場中央嗎?怎麼做到的?——但還是站在自己面前。
家光有些了然:「想為自己的學生報仇?」
「哦那倒不是因為這個。」
刀尖拖在水泥地面上,劃拉出刺耳的聲音,像死神的鐮刀在走馬燈膠卷上摩擦。
「我的兼職工作可是要守護並盛中的平安啊,綱吉爸爸,你這樣胡來一氣,損毀教學樓、損毀噴泉損毀在校國中生……有考慮過我們這些在雲雀大人手底下打工之人的感受嗎沢田家光!!」
說到最後,簡直有點怒火中燒。高杉桃往前兩步,在沢田家光面前站定。
她沒抬頭,很是目中無人,用刀尖點地,拇指朝上握住刀柄,往外一推。
……什麼啊。
這副「要想過去破壞綱吉的手表就先勝過我」的姿態。
家光不大滿意她的態度。
「父子之間的家事,老師就不要湊熱鬧了吧?」
尾音還沒落地,整個人已經欺身上來。
額頭上不知何時也點燃了和綱吉同一位置的火焰,噢不,或許應該說巴吉爾?
沒記錯的話,巴吉爾也是那個什麼CEDEF組織手下的一員吧?說不定他點燃火焰的能力都是從這大叔手裡學來的……
高杉桃游刃有余地躲閃著沢田家光的進攻,還有空評價:「嗯,確實是比綱吉的出手要更犀利一些,不過他跟我打架的時候一直都軟綿綿的,果然是因為比較尊師重道吧?而你,綱吉爸爸,就比較冷酷無情了,所以可以一上來就下死手。說起來我們還是同事呢,我是瓦利亞的人,你忘了嗎?」
家光往後扯開一個他眼裡的安全距離,心中已經無限警惕,臉上還依然掛著笑:「哎?你不知道我們跟瓦利亞關系很糟糕嗎?你要這麼說的話,我更應該要把你打倒了。」
那女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不,怎麼會快到連移動軌跡都看不清?!他的動態視力可是……
家光愕然。
回神時,動脈上已經搭上一把冰涼的長刀。
「你做不到。」高杉桃的聲音甚至有些無聊了,「你應該也很清楚,就算我再怎麼任由你攻擊,你也沒有辦法把我打倒。而我之所以沒有對你立刻動手……」
她又從家光身後走到身前。
一時瞬移、一時持刀漫步,這一切讓家光清楚,對方確實沒將他放在眼裡。
與其說是炫技威懾,不如說她只是在那一瞬間使用了最輕松的手段,因為要將他拿下,對她來說實在太輕而易舉。
這個念頭讓家光渾身一震。
敵人。
近年來已經很少有敵人能夠讓他產生這樣的感覺——除了曾經的九代目、多年前的Xanxus,他已經很少感覺自己會在某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了。
「綱吉爸爸,你知道的吧,體育呢,最終還是需要練的。學那麼多的理論又有什麼用?短跑長跑總要跑,跳高跳遠總要跳,自己不動起來的話,老師教再多也沒有用的啦。」
家光默然,微微笑起來:「你覺得阿綱能打敗我?就算剛剛已經見識過他有多優柔寡斷之後?」
「我不喜歡你對他的描述。」洞爺湖冰冷的刀尖側過來,刀身在他臉上拍了拍,「注意措辭啊,綱吉爸爸。孩子的自尊心也是需要家長和老師共同維護的寶物啊!」
……說著像是真的在開家長會那樣的話,做的卻是殺手的舉動。
家光忍不住苦笑。
一開始收到情報,他還覺得阿綱身邊多出這樣一個老師是一件好事……
算了,也確實是好事。
他正要說話,身後卻快步跑來兩個人。
迪諾和羅馬尼奧,連帶著他頭頂的裡包恩,總算趕到了現場。
有他們兩人在,這事立刻就變成了兩支隊伍之間的談判。
「原本我計劃著將那小子作為把柄,讓你不得不跟我們合作。」家光衝裡包恩聳聳肩,「誰知道半路殺出來一個高杉桃。」
「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家光。」裡包恩的聲音比平時更冷,「現在該輪到你,不得不向我們讓步了。」
這冷冰冰的殺手,轉頭對高杉桃說話時,又放輕語調:「謝謝你及時出手。」
「小事。」高杉桃的長發已經重新扎起來,手裡的刀也不見了。
整個人頓時又變成了愛偷懶的體育老師。
確實如此,成王敗寇,只要高杉桃還站在那裡,家光就沒把握能從面前這幾人手底下全身而退。
他的首領手表,無論如何不能有失,否則隊伍將會徹底失去解咒的希望!不管是可樂尼洛,還是拉爾……
「距離戰鬥結束還有兩分鐘哦。」尾道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
標志性的偽人面孔靠近,尾道走到她面前。
嘎吱嘎吱在脖子上轉了個角度,衝高杉桃擺出微笑:「高杉桃小姐,因為您沒有佩戴手表,理論上,現在、目前、當下,不屬於任何隊伍,所以不支持您對代理人之戰作出的任何干預哦。」
「唔。」雖然高杉桃覺得她就算干預了也沒關系,不過嘛,「裡包恩!那我要加入你們!」
她搓了搓手指,手心裡傳來異樣的感覺。
家光背脊都繃緊了——這女人要是真的加入裡包恩的隊伍,一個頂級殺手、一個無敵的女人,還有他們倆聯手帶出來的彭格列十代首領。
那其他隊伍還要不要玩了?
但裡包恩卻沒怎麼猶豫:「不要。你這麼隨便申請,我怎麼會同意?」
「好吧。」高杉桃也沒有堅持。
聽她這麼說,裡包恩轉頭盯著她看了片刻,又收回目光。
……他懷疑高杉桃對其他隊伍也是這樣講的。
裡包恩盤算過自己剩下的手表。每個隊伍有一個首領手表,六個作戰人員手表,他到今天開戰為止,只交出去五只作戰成員手表。
其他隊伍說不定空余的比他還要多。
而這些手表現在不用,按照規則,之後也可以交給心儀的作戰成員。
——那麼,就不能排除高杉桃已經暗中答應加入其他隊伍的可能性。
會是誰?
會是誰?
沢田家光同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管其他,作為門外顧問第九代的掌權人,他的頭腦是很明晰的。
難道是裡包恩……這時候在他眼前來這一出,只是為了打消其他人的疑惑?
難道是家光……說不定可樂尼洛或者拉爾那家伙對她許了什麼好處,今天上演苦肉計,反而撇清了雙方的關系?
小嬰兒和中年男,同時端出假笑。
呵呵,休想騙過我。
*
高杉桃睜開眼。
她無比確定自己本來在睡覺。
高杉桃不是很經常做夢的類型,不如說她根本就不怎麼做夢。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想到什麼就會去做,不會把牽掛留在心裡,晚上當然也很少做夢。
睡眠質量總是奇高,但依然起床困難,這真是叫人困惑不解。
不過今天的夢嘛,說不定跟白天尾道塞給她的那只戒指有關。
那是一只紅寶石戒指。高杉桃在十年後的世界收到,一路揣回十年前,拿給切爾貝羅當證物檢查過,是一枚來自九代目的收藏。
不知道為什麼尾道那裡也有一枚。
「你好呀,高杉小姐,早就想和你見一面了。」
居然還有回音,說明這裡不是一種概念上無邊無垠的地點,而是一處空間內部?
「沒錯,你可以認為這裡是我的宮殿,人類喜歡給神明建造這樣一座宮殿。」
男人的聲音很溫和,卻沒什麼情緒:「為了符合我在諸位眼裡的角色,我也給自己建了這樣一座。看上去還不錯吧?」
高杉桃誠懇點評:「黑漆漆的。」
她說完,眼前立刻亮起一道光,從頭頂打下來,讓她看清面前很暗○破壞神風格的地台、石階,和石階上的黑色王座。
王座邊站著一個男人。
灰茶色卷發,罩著鐵皮面具,身材看上去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勻稱而沒有記憶點。
他將帽子摘下來,往胸口一按:「你可以叫我伽卡菲斯。」
「我是高杉桃。」高杉桃自我介紹。
「呵呵,我當然認識你。原本我並不喜歡干預任何七的三次方之外的人或事……你是一個特例。」
他說:「在這之前,未來那位瑪雷指環持有者恐怕已經說過了——你是一位外來者。」
高杉桃有點想打呵欠。
她當然是外來者,穿越者,同人女主角,諸如此類的身份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微妙,她體會過很多次。
並不隱藏,所以也不會奇怪被別人點穿。
「——你找不到離開的方法。」伽卡菲斯說。
高杉桃這才有了少許興趣:「你能找到?」
「不。」對方毫不猶豫,搖頭,「在這個世界裡,你是找不到的。」
高杉桃皺眉。
誠如伽卡菲斯斯所言,她已經糾結很久了。
如果有任何人跟她一樣,正在經歷穿越做任務這種怪事,那麼看到面板上明明已經變成100%的進度條,卻始終無法完成任務離開,恐怕會覺得這是怪事中的怪事。
首先——她檢查過,也回想過很多遍,認為百分百的進度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不管是覺悟還是火焰,是同伴還是榮耀,她都自認達成得很完美。
進度條被推到100%,高杉桃一點也不心虛,那都是她一點一滴親手打下的江山。
但本應該直接彈出來的系統面板,和那些沒有什麼意義的虛擬電子煙花,始終沒有動靜。
不知道是故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的直覺告訴她是後者,但那樣的話就更糟糕了。
如果是故障,說明她的路總是沒錯,等系統修復就行了;如果還有什麼其他原因,那範圍就太廣了。
伽卡菲斯像是看出她的不悅,聲音放得比之前還要更柔。好像在跟一頭凶暴霸王龍談判:「不必著急,高杉小姐,就像我說的,你是一個外來者。」
「……什麼意思?」
「一個人如果想要起跑。最應該做的是什麼?」
「?突然說什麼呢?我才是體育老師好不好。」
「對您的職業沒有質疑——答案是,踩住地面。」
伽卡菲斯高深莫測說:「想要出發,最應該做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
位置?
她的位置?
「我想,或許正是因為你還沒有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或者其他世界中的位置,所以你想要做的事情才毫無進展。」
高杉桃= =了一下。
「你說話的語氣,好像那種街邊小店的占蔔師。」她忍不住說。
伽卡菲斯呵呵發笑:「是吧?用詞很抽像,語義很模糊,好像怎麼理解都可以。」
高杉桃猛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還特別像我以前愛買的那種雜志後邊的星座分析!」
分析一個人,就說她性格大體活潑,但總有憂郁的時候;大體外向,但總有內向的時候;大體喜歡一個人獨處,但也有享受和朋友相聚的時候。
這不是廢話嗎!說了跟沒說一樣嘛!!
伽卡菲斯微笑著搖頭:「但如果不這樣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你的問題了。我看你……」
他很直白地說:「其實也是模糊的。我沒有辦法像看清這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一個人那樣,輕而易舉地看穿你的一切。」
外來者,在這個世界裡當然沒有屬於她的位置。
但她的問題並不是「存在」,而是「身份」。
伽卡菲斯曾經密切監視過她一段時間,擔心這是影響七的三次方不穩定的重要因素。
也因為她不屬於這世界,伽卡菲斯每次想要「看」她時,總是受到不明干擾。
假如集中精神,要突破那層干擾,他甚至隱隱感到自己會被攻擊。
被攻擊,這對一個星球的化身、一個星球的主宰來說,實在是天方夜譚一般的事。
但他不願冒險,於是擱置下來。
後來發現這只是一個按時打卡上下班的體育老師,一個暗殺部隊裡吃喝玩樂的薪水小偷,他也漸漸少了防備。
巴拉巴拉說了很多但沒有線索。高杉桃禮貌點頭:「那算了,我會記得你的話的,你能從我的夢裡出去了嗎?」
伽卡菲斯又笑:「確實也是時候了呢,再不出去,恐怕會有人來趕我了。」
「有人來趕?誰啊?哪有?」她疑惑不解。
笑聲消失,面前這黑白的殿堂也忽然垮塌,像網上流行的解壓視頻,她當初備考期間很愛看的那種:切馬賽克皂。
一刀下去,原本完整的肥皂塊便被切成細密的方形小顆粒,整整齊齊清清爽爽,沙拉拉地落下來。
只是一瞬間,整座殿堂,連帶著伽卡菲斯那個很裝X的王座一起碎得不見蹤影。
……但高杉桃依然沒有從這場夢裡醒來。
這種感覺是很微妙的,做夢嘛,她隱隱知道自己還在夢中,但眼前什麼都沒有發生。
宮殿沒了,但也沒有任何新的東西出現……啊,出現了。
是什麼呢?
首先從鼻尖傳來水汽的味道,微微有點發腥,似乎水質一般,夾雜青草和泥土,還有動物糞便的臭味。
接著她感覺到冷。
微微的冷,不干也不濕,是一種可以不用多穿衣服的冷。
不算很健壯的微黃禾苗,一看就有人剛剛打理過的稻田,有點破舊的灰色水桶,腳下還沒干的泥巴地。
她踩在地上,感覺到一種令人不快的泥濘。
遠處有小孩脆嫩的聲音:「老師老師,松陽老師!銀時又自己偷偷溜出去了,這次我們說好的,等他回來一定要給他扎上次給我扎的小辮子——」
高杉桃在「從技能庫裡找一個能解夢的聲線」和「就這麼看下去吧」之間猶豫了那麼一兩秒,身邊刮過一陣不輕不重的風。
其實那時候松陽老師是不怎麼熏香的,這也很好理解,他們在私塾的時候哪有什麼條件熏香啊,每天洗澡洗衣服就不錯了。
但,但松陽老師也不知道為什麼,身上總是很清爽,自有一股香氣。
那時候銀時說是因為雖然老師很臭美,會在自己的房間裡頭擺幾尊鮮花,還會用花瓣泡水來洗衣服,慫恿高杉桃去看。
高杉桃難道很好騙?她當然也沒去。
最後,在高杉晉助的提議下,跑去跟背了一下午書的小太郎打賭:誰能猜中松陽老師房間裡放了什麼品種的花,就去城裡請對方吃無限蕎麥面。
那可是蕎麥面無限吃啊!!
這樣的條件下,小太郎果然忍不住作弊,半夜跑去扒窗戶被松陽老師發現,罰他接連一周站在牆角聽課。
高杉桃回想到這裡,忽然很驚異:「原來我從小就這麼狡猾!」
後來才知道那香氣,和永遠不用過度清潔也總是很清爽的體質,可能都跟松陽老師的外星人血統有關系,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
她往前走出一步。
——在她面前,逐漸變得清晰的,正是闊別多年的松下村塾。
第237章 「聖女」 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家伙,總是……
高杉桃記得她被銀時撿回去的地方離村塾沒有很遠。
否則她那時候的身體情況, 走幾步就會暈死過去,根本走不到村塾。
但記憶也很有可能存在偏差,更何況那時她已經精疲力竭, 說不定在危機關頭爆發出了無敵潛能,強撐著又走了很久呢?這一切都不好說。
她沒進村塾, 連頭都沒有往那方向偏一下,一路直線地越過那座熟悉的建築,將它拋在身後, 又慢慢往前走。
一直到回頭也看不見房屋, 也還是沒停步。
她要去那個剛剛穿越來時的戰場。
如果她是某個實驗的結果,那麼一定有人跟蹤觀測,直到她第一次死去。
被撿回去之後她也有出來過,在松陽老師消失、戰爭大規模爆發之前,戰場遺跡一向是村塾學生們最喜歡的探險樂園。
她訝異自己竟然好像還記得該怎麼走,讓她描述高杉桃是指不出路來的, 但真站在這裡, 又覺得自己天然就知道該往哪邊出發。
反正這是她的夢吧?一切都理所應當,只要她想去, 就一定能找到去的辦法。
偶爾又忍不住想, 剛剛好像聽見了小太郎他們和老師的聲音,但沒見上面,不知道這時候他們會是什麼形像。
也有可能跟那種經典恐怖故事一樣,在夢裡聽見熟悉的聲音,走過去拍肩,轉過臉來是惡鬼的面孔。
……那樣的話,小太郎你得保重了,因為我不一定能打得過老師, 但肯定能揍扁你啊!
她在這胡思亂想片刻,恍然一瞬間聽見乒乒乓乓的聲音。
高杉桃意識到自己「聽見」的瞬間,血腥味也立刻湧了上來,好像是在她察覺到自己應該靠近戰場了,才讓戰場真正降臨在了她的夢境裡。
她的注視讓一切發生。
不遠處,一張熟悉的臉正在搏殺之中。
與其說是搏殺,更像是正在被人搏殺。那家伙看上去毫無還手之力,整張臉一片蒼白,從額頭到下巴有一道長長的、粘稠的血跡,按說應該是如羅剎一般令人恐懼的情形。
但誰讓周圍所有人都是這副扮相?實在挑不出什麼特殊之處。
能讓高杉桃一眼看見,也是因為那張臉跟她自己的臉一模一樣。
另一個高杉桃。
穿著甲胄,握著武器,似乎是一把刀,但不是武士刀的形狀,更彎一些,像馬賊收割頭顱愛用的彎刀。
重心不穩,腳步虛浮,手指估計也已經脫力,只是勉強維持著握刀的樣子。
這副模樣,能打得過誰啊?
她有些挑剔地撇撇嘴,徑直繼續往前走去。
又走幾步,就發現好像已經無法再靠近,無論再怎麼往前走,她和那張臉的距離都維持在即使大聲呼喊,也無法穿越人群的限度。
切。
不過去就不過去吧。高杉桃挪開目光,環顧四周。
這是一片沸騰的戰場,奇形怪狀的天人和裝備簡陋的武士們打,天人們自己也打,武士們自己偶爾也打。
其中固然有戰場上難以分清敵我的問題,但以高杉桃干了那麼多年攘夷工作的經驗來講,也很能理解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內訌。
畢竟天人之中更強的天人,可以占據地球更多的資源;武士之中更弱的武士,將會被更嚴重地剝削,連死亡都無法逃離。
只是這樣一來,眼前的大戰場面看上去就更沒什麼意義了。
她抱著劍退到一邊,雖然不覺得自己的夢境裡能有什麼足夠傷害到她的存在,但高杉桃甫一走進戰場,這種日積月累的警惕心又冒了出來。
「AG305-1號的表現不佳。」
嗯?
高杉桃沒有回頭,她意識到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月步輕輕踩空,保證她不會發出任何將樹葉踩碎或者諸如此類打草驚蛇的響聲。
整個人像磁懸浮列車那樣,距離地面騰空起大約三釐米左右的高度,慢慢後退,一直到後背靠上樹干才停下來。
是誰在說話?
「這是我們早就有所預料的了,本來我就不支持你再一次選擇隨機投放。」
「還在向我賣弄你循序漸進的那一套,別開玩笑了,世界的強度可不會因為人的弱小自動調節——又不是主角,哪來那麼多抱怨?沒辦法適應就只能淘汰。」
高杉桃撓撓下巴。
聽這內容,還挺達爾文主義的。
而且,主角?
主角會有什麼不同嗎?她也沒看出來啊?綱吉才在她眼前被老爸揍了一頓……
「沒有人指望你直接造一個主角出來,我們也做不到。但就算隨機投放,你也要投放在合適的時間吧?投到主劇情線後的時刻不是也很好嗎?」
「那樣就沒有任何變強的機會了,要我說多少次!我們需要的,不是一個能在世界裡勉強存活的人,我們需要一個能夠適應世界、利用世界、最終改變世界的人!!」
哦哦,是在說她。
高杉桃挺胸抬頭,很驕傲地頷首。
謝謝,謝謝,雖然不認識但這位老兄你看人還挺准的!
「……其實你還挺相信『聖女』那一套的吧?」
「如果真能有所謂『聖女』,我不介意變成虔信徒。」
兩人的話語越發簡短,高杉桃意識到這段對話快要結束。
其實已經能提取不少信息,但她總覺得還不夠,譬如,最重要的——他們究竟是什麼來歷。
是什麼人、來自哪裡、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實驗?
又是怎麼穿梭在不同的世界間,這可是連她都要大費周章做任務才能完成的事啊!
現在轉身會打草驚蛇嗎?還是說……
她心重重一跳,下意識抬眼去看山腳下的戰場,不難找到那張屬於她自己的臉,已經雙目無神躺在地上。
四肢還完好,但胸口已經不再起伏,失去所有生機,顯然已經死掉了。
這種體驗還是很難得的,高杉桃心中多少有些微妙,但很快又被身後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
「顯然這一個已經不行了。走吧,下一輪是哪裡?」
「唔……一個海上世界?」
「效率也太低了,要不是我們自己沒辦法直接插手,憑我們的咒力,橫掃這一片不是問題。」
「哼。這應該就是世界規則無論如何,不允許我們這些外來者插手的原因吧?」
「嗯?」
「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家伙,總是這樣傲慢。」
……咒力?
那兩人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
他們的對話,就算不聽內容,也能從語氣中判斷出來——言語、措辭,帶有很強的抽離感,並不真正沉浸於這個世界。
看著那樣屍橫遍野的戰場也毫無共情心理,與其說是殘忍冷酷,不如說就像他們自己的評價那樣:自以為高人一等,所以傲慢,所以毫無關心。
為什麼會高人一等?外來者?不屬於這個世界?
咒力?他們就是無數次實驗背後的家伙?咒力?
咒力???
如果真跟咒術有關……不是,到底為什麼會有關啊?跑到其他世界來大搞人體實驗是為了什麼?而且到底怎麼穿越的啊?!
話說比起這些有的沒的,拜托,你們先看好自己的世界吧!!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但或早或晚也都是要被詛咒之王毀滅掉的啦!先管好自己很難嗎?!
——不對。
高杉桃也不藏了,回頭在那兩人停留的位置搜索一通,一無所獲。
她站在原地,不自覺用指腹摩挲「洞爺湖」三個字。
改變世界……或許並不是指,她所在的這些世界?
該死,這些東西還是得找到人之後把手腳捆綁起來嘴巴封好用刀刃壓在要害處,再溫柔和藹地詢問才比較好得到答案啊!!
百慕達是不是說,他跟這些人合作過來著?聯系他的話有沒有機會能找到線索?有沒有機會能實現她威xie……微笑著攜手這些莫名其妙的實驗者,了解一下他們的計劃?
高杉桃猜測她如果再在原地等一會兒,說不定能看到系統過來,從無數屍體中挑中「她」的那一幕。
只是很可惜,她醒了過來。
眼前是被浸泡在傍晚路燈暗光下的窗玻璃,玻璃上倒映著她的臉龐,看上去呆呆的。
身邊是咬著吸管喝酸奶的庫洛姆。
跟她對視,眨了眨眼:「……桃子老師?」
……啊,想起來了。
今天在學校的戰鬥結束之後,裡包恩把他隊伍裡的幾個人聚攏在一起,說要開會。
正好趕上庫洛姆來接高杉桃回家,一行人反正眼下沒什麼利益衝突,干脆一起走。
所以剛才也不是睡著了?她摸摸臉頰。
難道只是走神了一瞬間嗎?
山本遠遠發問:「高杉老師,吃不吃冰棍?我請客~」
他最近上哪發財了?高杉桃趕緊答應:「吃吃吃!我吃青蘋果,庫洛姆吃奶油味——」
窗玻璃上,綱吉抱著給藍波和一平買的零食走過來。
便利店的燈光永遠比其他地方要更明亮一些。
周圍是吵吵鬧鬧的獄寺同學和山本,裡包恩戴著列恩牌別針,踩在了平肩膀上去選購零食。
高杉老師和庫洛姆則坐在不遠處的塑料長凳上。
綱吉吸了口氣,覺得心中的郁氣慢慢被排了出去。
……但心情還是不怎麼暢快。
就像一種美好幻覺,暫時滿足了精神上的需求,讓他不像剛才那樣沉郁,但還是沒能解決根本上的問題。
更何況也沒有人能夠替他解決這樣的問題。
左臉忽然一冰,轉過頭去,高杉桃舉一只冰棍看著他:「吃不吃?山本請客,說每個人都有一只。」
綱吉:「……那就不用問吃不吃吧,直接給我就好了。」
「我怕你不想吃嘛。」
綱吉持續:「……」
他懷疑高杉老師只是想昧下他這一份而已。
垃圾桶在高杉老師和庫洛姆的座位附近。
綱吉猶豫了一瞬,很自然地撕開包裝紙走過去,扔進垃圾桶,在她們倆身邊坐下。
吃冰淇淋的時候,好像安靜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因為被凍得沒法說話。
直到吃完一整根冰棍,他摸了摸木桌上的字跡,來這裡歇腳的學生顯然不少,上面密密麻麻寫下看不清的字句。
綱吉聲音有些小:「高杉老師……」
高杉桃扭頭看他。
平心而論,雖然是老師,但綱吉是不怎麼怕她的,至少肯定沒有像對以前的田中老師那樣害怕。
就算是現在的安永老師,綱吉也覺得更有威嚴,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嚴肅臉色,謹慎對待她的問題。
相比之下,高杉老師並不是那種讓學生一看就趕緊把話咽回去的老師——甚至完全相反。
這種時候,被那雙眼睛看著,就像突然走進一片森林。
沒有旁人、沒有目光、沒有審判。
這種時候,任何人都會忍不住變得坦誠。
「如果我、如果我說,我不想回家見到我爸爸,我不喜歡他……是不是不太應該?」
身邊坐著庫洛姆,讓綱吉很有安全感,這是個絕對不會跟別人說閑話的人。
剛說了個開頭,就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往下講。
「……因為他從來就不在家多待。從小到大我沒有見過他幾次,對他僅有的一點點記憶也很淡薄,他對媽媽也只是那樣而已。嘴上說愛,也會打錢回來,但總是一點忙也幫不上,還在我面前擺爸爸的架子,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指揮我,說教我……甚至還……」
他說不出口那個詞。
「贏了你?」高杉桃咬著冰棍的木棒。
「高杉老師!你怎麼知道?」
「……」高杉桃無語,「你以為你的手表為什麼沒被他弄壞?」
「誒?!但裡包恩說是……啊,對哦,他說是有人阻止了,我還以為他說的是他自己。」
「嬰兒狀態的他不太可能贏過你爸。」高杉桃公允地評價。
然後轉身,給了平肩頭盯著這邊的裡包恩比心。
別誤會!只是愛說實話而已!
裡包恩:「……」
他壓下帽檐,懶得看她。
綱吉往桌上一趴,扭頭看她,臉頰肉在手臂之間擠出一道鼓鼓的痕跡:「高杉老師跟他交過手了吧?真的也覺得他很強嗎?」
因為姿勢,他說話有點嘟囔。
高杉桃伸手捏他嘴巴,活生生把綱吉捏成一只小鴨子。
小孩嘴上說別捏別捏,實際也沒反抗,任由她捏了兩把,不依不饒地追問:「高杉老師,說說嘛,你、你也真的覺得我爸爸很強嗎?」
「……」他吞咽了一下,勉強又問,「比我強嗎?」
高杉桃搖頭:「沒覺得。」
「真的?」焦糖色的眼睛一下亮了。
閃光燈一樣,在她面前閃啊閃,高杉桃忍不住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
有的時候看到可愛的小生物想要在手裡揉圓搓扁,擠壓出怪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之常情嘛!
「高杉老師——說說,說說嘛,我哪裡比他強?」
「你有我和裡包恩這樣兩個偉大的老師,怎麼可能會沒有他強。」
綱吉一下露出= =的臉:「因為這個嗎?」
他聲音都有點像機器人了,平板無波,感覺高杉桃要是敢點頭,立刻就要化身霸王龍一口把她腦袋咬掉。
偉大的老師立刻從上往下壓平手掌,示意他不要激動:「綱吉君,有話好說!」
她努力應用自己貧瘠的形容能力:「因為以我的衡量標准來講,你爸,我肯定是能打得過的,再過多少年都沒問題。但是你就不一定了。」
給點陽光就燦爛,說的就是綱吉現在的臉色。
雨過天晴,又立馬笑了:「什麼意思?……是說我有一天竟然也可以打敗高杉老師嗎?……哎呀,沒有啦~我還沒有那麼強~」
「你當然沒有那麼強,哼哼,我只是說可能!因為你還年輕,又有天賦又有潛力,還有兩個偉大的老師!!你的能力能成長到什麼樣的水平,誰都說不准——對吧?」
「噢,搞了半天還是哄我。」
眼看綱吉又一次把臉塞進手臂裡,高杉桃黔驢技窮,驚慌地給另一位偉大的老師使眼色——裡包恩!救一下呀裡包恩!!
「整天忙著救這個救那個,我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他狀似抱怨地撕開冰棍,喂給列恩,「放心吧,那小子心情已經好很多了。」
「真的?」
「真的,你不擅長這個,還是聽我的比較好吧。」
高杉桃信任地不再說話:「那確實。」
她不擅長安慰別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適可而止。既然裡包恩都這樣說了,她肯定不如人家更了解綱吉啊,那就這麼相信好了。
埋在胳膊裡的臉皺起來。
……其實再安慰兩句也可以的啊?可惡的裡包恩。
吃完冰棍,又吃關東煮。
高杉桃吃關東煮,最愛吃的是各色蔬菜,尤其白蘿蔔和水煮蛋。偶爾會忍不住吃點魚餅之類的加工菜,但在有得選的情況下,她還是更願意吃新鮮的東西。
這家便利店不是連鎖,關東煮和蒸籠裡的蒸包都是自己做的,味道相當不錯。
她用那泡面桶一樣的小桶擺了六桶在桌上,飛快干完,中途還分給庫洛姆兩根海帶一根牛肉丸。
再想給她第四根的時候,庫洛姆擺著手說吃不下了,再吃回家就得看電視看到半夜了。
那可不行,小女孩還在長身體的階段,尤其庫洛姆之前營養不良太久,怎麼健康地生活都不為過,高杉桃立刻收回了給她的第四根簽。
庫洛姆倒覺得犬說不定會喜歡這個,M·M喜歡辣味,千種喜歡甜味,犬什麼都吃。
……不過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
庫洛姆沒敢主動聯系,她想骸大人或許在需要的時候會發消息,但遲遲沒有,她也不敢追問。
更重要的是,她不覺得骸大人有以前那麼需要她了。
雖然在十年後的世界裡已經面臨過類似的情況,但在十年前,這個跟她分明更親密、更具有切實聯系的骸大人面前,庫洛姆又有些舉棋不定了。
因為兩人那份獨一無二的聯結在對方出獄後斷開,所以想要猜測骸大人的想法;
又因為這份聯結的消失,讓她猜不透骸大人的想法……
庫洛姆端著關東煮的湯,小口小口喝,聽見身旁boss悶聲悶氣地跟桃子老師抱怨他爸爸做出的那一系列奇怪事項。
難免想到自己的爸爸,生理意義上的那一位。
倒不是說心有留念,只是一個很自然的聯想。
她想,boss的爸爸聽上去雖然不負責任、狂妄自大,又沒禮貌,但她自己的爸爸也相差無幾,甚至遠遠不如。
那男人眼裡只有他自己,和他所謂最鐘愛的事業。在現在的庫洛姆看來,他喜歡事業,只是因為事業能帶給他崇高的地位,能給他足以揮霍的財富和被人崇敬的感覺。
就像她媽媽一樣,美麗的女明星,小有名氣,很是拿得出手。
至於她自己,體弱多病,從小泡在藥罐子裡,是個不太能炫耀的孩子,性格也不討人喜歡。
當然不會受到他們任何人的青睞。
「我要是說,我其實一點都不想看見他,也不希望他回家的話,如果這麼說……」
她聽見boss的聲音變得更輕,好像很怕被其他人聽見:「高杉老師,你會覺得我有點過分……有點壞?」
高杉桃很詫異地看他一眼:「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綱吉,他對你不好,你還要倒過來對他好,這聽上去有點沒道理吧。」
說完,想起作為老師最好別在學生面前說父母不是的話,又捂著嘴巴。
只是表情看上去很憋悶,一副很想要說什麼但是沒能說出來的樣子。
綱吉抽了抽嘴角:「您講吧,剛剛都說得那麼直白了,您就直接講吧。」
高杉桃跟他確認:「那我就講了哦?」
「請講吧,拜托了,是我想聽的,可以嗎?」
「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拜托了,那我就講了啊——很多時候寧可對別人壞,也不對自己壞。」她振振有詞,「就算是老爸也一樣,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了,不要懷疑,就是他做錯了。 」
她可是很有經驗的!!
高杉桃摸了一下綱吉的腦袋,神奇的刺蝟發型摸上去居然是軟綿綿的,又摸了一把旁邊庫洛姆頭頂愣生生的鳳梨葉子:「不管什麼時候都先對自己好,就算永遠都對自己最好,也很正常。否則別人也不會對你好的。」
庫洛姆一點也不意外。
看著boss有些驚訝的表情,她心裡泛起一丁點小小得意。
……我就知道。
庫洛姆抓住高杉桃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指,挪到臉邊,輕輕蹭了蹭。
並沒抬頭,心中像是被一種未知的物質填得很滿,很豐富,但是又很輕盈,一點不覺得惶恐。
這一瞬間,高杉桃的存在擠走了其他所有想法。
如果是桃子老師的話,一定會這樣說的。
在她眼裡,庫洛姆就算是個沒有存在感的孩子也沒關系。
就算是個喜歡每天窩在房間裡面不出門、很少跟人打招呼、也不喜歡跟人打招呼、出來看電視永遠沒聲沒響、不會主動要零食、但如果給了也會吃掉的奇怪孩子也沒關系。
高杉老師就是這樣的人。
「Mr. Raindrop, falling away from me no~」
手機響了,高杉桃放到耳邊:「你好?」
百慕達低聲問好:「高杉小姐,最近玩得怎麼樣?」
「還不錯啦。」她說,「但我聽說不加入隊伍的話不能參戰,所以有點——」
「啊,這個。」百慕達的聲音有些歉意,「是我們考慮不周,但,向你保證,這種情況很快就會得到緩解了。」
至於怎麼緩解,他沒有說,高杉桃也沒有問。
她現在最感興趣的不是這個問題。
「你最近有空嗎?」高杉桃問,「我想跟你見一面,有很多話想問啊。」
「是嗎?很巧,我也有重要的話要跟高杉小姐說。說不定我們想要講的正是同一個話題呢——」
「有關你,來歷的秘密?」
高杉桃輕輕吸了口氣。
你小子,還真知道啊?
*
「松陽老師,你有在聽嗎?松——陽——老——師——」
「嗯?我在聽,小太郎。」
「不對,剛剛那個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認真……」
「你說等銀時回來就給他扎之前給你扎過的小辮子,喏,他回來了。」
門被拉開,年紀輕輕就有一雙死魚眼的小男孩指了指身後:「帶了個人回來。」
「是我在……」
是你在戰場中間撿到的,招式很奇怪,嘰哩哇啦說著JU○P角色台詞的女孩。
白頭發綠眼睛,什麼都不會,但又總在關鍵時刻表現出自己的聰明和勇敢。
是銀時、小太郎、晉助未來重要的戰友,是花子的好朋友,是他最驕傲的學生之一。
「你在笑什麼?」銀時湊近看他,「剛剛假發說你會突然露出惡心的笑我還不相信,居然是真的。」
松陽輕松把他揍進地裡,整理衣衫,走到門口。
髒兮兮瘦巴巴的小女孩,個子格外高,稍稍仰臉就能看見他的眼睛。
其實剛剛才見過一面——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見面。
但對松陽來說,突破世界之間的限制,將那些回憶的碎片傳遞給她,已經是一次成功。
「你好。」他說,「歡迎來到松下村塾。」
第238章 邀請 雖說是什麼「終結篇·角色大雜燴……
雖說是什麼「終結篇·角色大雜燴·合家歡」之類的代理人之戰, 但該上學的還是要上學,該上班的還是要上班。
「高杉老師!」體育組的松下組長一來就跟她打招呼,「風紀委那邊叫你去一趟委員長辦公室。」
「好!」高杉桃炯炯有神地答應了, 又擠眉弄眼,「有說找我什麼事嗎?」
松下也會意地壓低聲音:「沒說, 但看草壁君臉色,應該不是什麼好事,也不是什麼壞事。」
老師看學生臉色, 並盛中學就是這麼一個神奇的學校。
那就是要麻煩她, 但沒有讓雲雀生氣的事?高杉桃理解地點點頭。
手裡一塑料袋包子分給他一個,又給辦公室其他體育老師也一人塞了一個,回到座位上去。
她們這些體育老師個個食量都不小,額外加餐也欣然笑納,高杉桃就憑借這樣的小伎倆在辦公室混得風生水起。
她確實也算是一個相當省心的同事,從來不給別人找事, 雖然下班很准時, 但自己的工作自己完成。
如果一定要拜托她幫忙做什麼,只要報酬給足——通常是幫忙帶飯——也總能做得很好。
當然, 其他老師人也都不錯, 互相交換零食什麼的都是常態。
這之外,她還有一樣受歡迎的最簡單法寶,那就是——
她不怕去風紀委員長辦公室。
眾所周知,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統領整座學校,說是隱形校長都有點兒不夠,他顯然就是顯形校長,因為真正的校長反而沒人記得。
那家伙估計就負責每次縣裡或者更高級別的地區有什麼會議、有什麼活動才會出場,平時在學校裡見到更多的反而是雲雀委員長大人。
堂堂實權校長, 上到學習和社團活動,中到各類校園祭組織安排,下到老師們的績效考評,工資發放,全都一把抓。
意思是草壁一把抓,雲雀大人只負責過目。
但就算只負責過目,每個班也得派班長去見他,就像每個教學組都得派一個人定時彙報工作成果一樣。
至於為什麼不是教學組組長去,只要上過班的人就知道,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一般都是最有空的那個人干,通常也是最年輕的那個人。
但考慮到前置條件:聽取工作彙報的人是雲雀恭彌。
……那麼這個最合適的人選,就變成了最不怕死的人。
正常人都是很怕死的,即便是體育老師們,好在來了一個高杉桃。
在這之後,幾乎每一次去彙報體育組的工作都是她一個人頂上的。
這樣一個能扛事、能干活、又不抱怨的好同事,誰能不喜歡?
高杉桃抵達風紀委員長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正式上課時間,走道裡回蕩著各個班級老師的上課聲。
路過綱吉他們班的時候,從窗外一眼就看見那三個人坐立不安的樣子。
對哦,今天的戰鬥還沒開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
讓人帶個手表隨時警惕響鈴,聽上去跟給狗狗戴項圈有什麼區別……伽卡菲斯!你這家伙!
還挺會玩的哈。
高杉桃想東想西,走得很快。在委員長辦公室門口敲敲門,雲雀讓她進去。
推開門,立刻被閃得不明所以。
——一金發英俊閃光男子,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茶,衝她微笑。
「嗨,高杉老師,還記得我嗎?我是迪諾。」
他看高杉桃沒說話,又補充:「我們之前在指環爭奪戰也見過的,那時候對你還不是很熟悉,說話做事都很冒犯,不好意思啦。昨天碰面的時候裡包恩也沒介紹一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重新做個自我介紹~」
說著,放下茶杯就准備站起來。
高杉桃不知道他是打算干什麼,總之迪諾本來應該捏著杯柄的手指碰到了杯壁,被燙得嘶了一下,沒注意看路,腳尖絆倒在茶幾腿上,撲通一聲在她面前跪下了。
高杉桃:「……」
高杉桃:「…………」
「雖然那時候確實氣氛稍微有一點嚴肅,但是!」她揮舞著右手,擺弄著左手,整個人不知道在指揮什麼大型交響樂,很是無措,「也不必行如此大禮啊!!」
辦公椅上,雲雀笑了一聲。
他旁邊的草壁目不斜視,盯著正前方,面部抽動。
眼角往下,瞥見迪諾先生跪在地上的樣子,抽動得更厲害了。
再往旁邊看,有一胡子中年男手腳並用趕上來:「boss!boss!沒事吧boss——都怪我,我剛剛沒出現在您的視野範圍內!」
「噢噢,沒事沒事,羅馬尼奧。」迪諾借著他的手站起來,習以為常地拍拍身上沾的灰,鎮定自若地衝高杉桃伸手,「我們的重新認識,就從這裡出發吧!」
高杉桃:「……」
出師不利啊!!
迪諾膝蓋上兩個明顯的印子,讓高杉桃很難挪開目光。
風紀委員長辦公室雖然每天有人打掃,是很干淨的,但迪諾今天穿的是白褲子,有一點灰塵都非常顯眼。
……就這樣開始,是要從哪裡開始?根本沒有開始啊!!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你根本就沒出發啊!直接在起點就跌倒了啊!!
迪諾如願跟她握了手,好像卸下什麼重擔,扭頭對著雲雀開喊:「恭彌,恭彌!我們說好的——」
「?」高杉桃不干了,「等一下?恭彌?雲雀大人——你都不讓我這麼親密地稱呼你!大家都是老師,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我先來的……」
「是他先來的。」雲雀說完,忽然一頓。
他合上眼簾,似乎奇怪自己竟然也順著高杉桃這怪話往下說,再睜開的時候,已經冷冰冰看向她:「我也沒讓你這麼叫過——『雲雀大人』之類的。」
高杉桃一時語塞:「……不要說得好像我有什麼奇怪XP一樣啊。」
很快她就知道迪諾跟雲雀「說好」什麼了。
雲雀叫她過來,是要把迪諾托付給她,與其說是托付高杉桃,感覺更像是把自家的寵物找了個寄養。
說是這位意大利黑手黨頭目,為了代理人戰爭的事,要短暫來並盛中當幾天英語老師。
高杉桃將信將疑,讓他說兩句英語聽聽,一開口就被披薩味勾引得肚子餓。
這種老帶新的麻煩事是職場最糟糕的任務之一,她本來不想答應的,但雲雀說給她發項目獎金,今年所有周內假全部算帶薪假,高杉桃立刻屈從了。
「雲雀大人請放心!」她往那一站就是一個兵,「保證完成任務,讓迪諾先生不出一天內成為優秀並盛中學老師的預備役!」
先帶他去教務處把該辦的手續辦了,領了飯卡、教職工身份牌和儲物櫃鑰匙,又去辦公室熟悉環境,介紹給其他老師認識。
這不算很困難,迪諾本身長相出眾、風趣瀟灑、平易近人,又自帶貴公子屬性,不管怎麼樣都不會處不好辦公室關系。
高杉桃只強調了一點:「是暫時的兼職,過不了幾天就會走的~」
迪諾便明顯感覺到所有老師的表情都融化了一半,比之前笑得更加溫柔動人:「這樣?那一定要讓迪諾先生好好體驗一下並盛中學的生活呀!」
他不由得多看了高杉桃一眼。
這位高杉小姐……以前他覺得或許是因為那份無釐頭和輕松,讓人覺得親和,現在看來,她同時還相當聰明啊。
最後,領他來到班上,剛剛自我介紹完,下課鈴就響了。
高杉桃歡呼一聲,跑去找庫洛姆一起吃飯。
找庫洛姆吃飯就意味著找綱吉幾人吃飯,畢竟他們是同班同學。
最後的結果就是高杉桃和迪諾兩位老師帶頭,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往樓頂天台走去。
推開大門,迎面就是一把長劍。
「你們出去吃,換個地方。」斯庫亞羅命令,「混賬boss不會想跟你身後這群人一起吃飯的,他會消化不良。」
而Xanxus消化不良的後果,跟高杉桃沒吃飽的後果一樣恐怖。
高杉桃一想也是,但比起這些,她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講——
「為什麼在學校不穿校服啊?我還說要看看你們穿校服是什麼樣子呢!!」她指指點點,簡直大失所望。
眼前盤踞在天台上的瓦利亞一行人,穿的跟校服根本毫無關系,依然是他們那身經典款黑風衣外加瓦利亞殺手制服。
估計從操場往上看,還以為天台上停了幾只巨大的烏鴉。
高杉桃很不滿意,憤憤地摸出手機給雲雀告狀:「我要上報委員長!!」
平心而論,她也沒有那麼想跟瓦利亞一起吃飯,更別說身後還有綱吉等人,湊到一起簡直就是油鍋見火花,劈裡啪啦大爆炸。
但綱吉卻主動開門進去,走到Xanxus跟前問他:「昨天,你們是不是對炎真下手了?」
Xanxus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照例坐他的高背椅,翻一頁手裡的書,一副不打算開口的模樣。
身邊是不知道哪兒來的碳烤爐,哥拉·莫斯卡硬生生從戰鬥機器人變成家用戰鬥一體全能機器人,正在火炭上烤著油汪汪的鮮牛排。
一旁還有大量五花肉、梅花肉、鮮羊排等鮮肉大拼盤,光是看了都叫人流口水。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小聲蛐蛐:「又開始裝了,十年後看的還是同一本好不好?」
斯庫亞羅維護老大威嚴義不容辭:「說明是好書!可以看十年的好書!!」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不信?」
Xanxus也不知道聽見沒有,似笑非笑看了高杉桃一眼,衝莫斯卡吩咐:「加大火力。」
莫斯卡就開始鼓風。
美拉德反應和焦化反應共同作用在品質上等的極佳肉類上,脂肪被烤成油汁低落下來,火苗躥得更高,可以想像邊緣焦脆的口感,和內部豐富的肉汁……
高杉桃咽了咽口水。
Xanxus挑眉:「一起吃?」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高杉桃立刻跑了過去。
綱吉被他無視,握緊拳頭,張口又問:「你們昨天——」
還是貝爾一把攬住他的肩:「是啊,彭格列,一定要一個答案的話,讓王子我來回答你就好了——我們對古裡炎真下手啦,差一點就成功把他宰掉咯。」
「那小子做出那種事來,我們怎麼可能輕饒他?所以就上門去了嘛!不過沒想到他那麼弱,跟繼承式的時候比起來可是判若兩人啊。」
「那是因為炎真他根本沒有戰鬥的理由……」
「有哦,彭格列,不要總是給朋友開脫,他不是也成了彩虹之子的代理人嗎?這已經是戰鬥的理由了吧。明明就很弱,還要給自己找借口,看上去會很難堪呢,嗚嘻嘻。」
隔壁鬥嘴歸鬥嘴,迪諾跟著高杉桃一起在烤爐附近落座。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開始今天的戰鬥。」他聽高杉桃抱怨,「要是等到放學後,說不定我都不知道就已經打完了。」
瑪蒙從對面投來一個譏諷的眼神:「早早加入一個隊伍,哪裡還需要這樣?」
猶豫片刻,問:「現在怎麼想?還是不願意加入?」
高杉桃托著下巴等牛排,笑嘻嘻問:「是想邀請我的意思?」
瑪蒙輕輕點頭。
不管怎麼說,不能因小失大。雖然他跟這女人脾氣合不來,但她很強,強到令所有對手側目,這是毋庸置疑的。
更要緊的是,貝爾也好、斯庫亞羅也罷,哪怕是boss都不可能排斥她,甚至能立刻合作無間。
要是能有她加入,瑪蒙隊伍的獲勝率就能立刻翻番……裡包恩、威爾帝什麼的都不在話下……等到最後成為贏家,他就能擺脫這長達幾十年的詛咒……!!
「我知道,昨天你也已經松口了。」瑪蒙淡淡說,「憑我的『念寫』,探聽一點你跟那個殺手的對話還是很輕易的。」
迪諾、獄寺和山本甚至都有點緊張起來了,生怕她真的點頭。
高杉桃卻說:「不行呢。」
瑪蒙臉色一僵,高杉桃趕緊伸手給他抓住,免得這小子怒極之下扭頭就走:「我是有原因的啦,昨天是想隨便找個隊加入沒錯,今天不一樣啦。」
捧著小嬰兒圓滾滾的臉,高杉桃把他轉過來又轉過去:「瑪蒙醬,不生氣哦?人家心裡還是拿你當朋友看的啦!」
——鬼才信你!!
瑪蒙氣得要死,一開始被拒絕也就算了,昨天她明明都找裡包恩自薦過了,居然還是拒絕他的邀請?!
「你一定會後悔的。」他甩下狠話,如高杉桃想的那樣,扭頭飛走了。
迪諾看著瑪蒙的背影變小,心中確定這不是兩人在他面前演的一出戲。
她似乎確實不打算加入瑪蒙的隊伍,態度十分堅定。
……總覺得怪怪的。
他等高杉桃吃完五人份的便當,伸手去拆那一大袋飯後甜點,才開口提問:「如果現在裡包恩隊伍向你提出邀請……」
「嗯?」高杉桃搖頭,「我也沒法答應的。」
果然嗎?迪諾又問:「高杉老師,恕我冒昧,你對這場代理人戰爭究竟是什麼看法呢?」
每個人在這場代理人戰爭中都有自己不同的打算,像他,當然是為了讓裡包恩恢復原本的身體,擺脫詛咒,綱吉和他的朋友們也是如此。
瓦利亞,幫助自己的同伴,很好理解;恭彌,則是為了獲得一個和他看中的對手戰鬥到不死不休地步的合理契機。
那麼高杉桃呢?
她絕非戰鬥狂人,也不是能對朋友的困境視而不見的冷酷角色,要論交情,跟裡包恩的關系就相當不錯,至於瑪蒙,也天然存在同盟的基礎。
為什麼一支隊伍都沒加入?
「其實,和綱吉說的差不多吧?」高杉桃聳肩。
已經在獄寺旁邊落座的綱吉茫然抬頭。
高杉桃指了指自己的臉:「我沒有戰鬥的理由啊。」
「……理由?」迪諾挑眉,「那麼在這之前,你戰鬥的理由都是什麼?」
「我嗎?一般來說,只要戰鬥開始的時候,覺得死掉也不會後悔就可以了。」高杉桃給自己磨了一小碟海鹽黑胡椒,「不過現在不行呢。」
在找到那群亂搞實驗的瘋狂科學家之前,她要是不小心死掉了,一定會後悔的。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迪諾也不好再說什麼,閉嘴開始吃飯。
天台上沉默下來,高杉桃腦海裡,庫洛姆的聲音輕輕傳來。
【高杉老師……是為了復仇者?】
【好聰明的庫洛姆~】高杉桃幫她把牛排切好,【差不多吧,如果我加入別的隊伍,等於已經失去拉攏的可能,他就更不會出面了。】
昨天雖說通了電話,但高杉桃並沒有收到來自百慕達的聯絡。
這家伙很能躲人,畢竟可以全球無限瞬移,高杉桃想找到他有點費勁。
不如就等他主動上門。
【萬一他不這樣做……】
【不,他會來找我的。】高杉桃叉了塊牛排進嘴裡,咀嚼起來。
用餐的模樣一點也談不上優雅,甚至跟不遠處的Xanxus有些相似,兩只大快朵頤的美洲豹。
【只要他還記得我有多強。】
*
放學後。
並盛郊外的一座小屋裡。
為了方便作戰而特意從意大利搬來這裡暫住的尤尼一行人,正在招待裡包恩和他沒出局的戰鬥員們。
尤尼一方的代理人在剛見面時已經嚇了他們一跳,所以這會兒看到白蘭和伽馬坐在同一張圓桌上,彼此視線精准錯開,都不落到對方身上的怪異模樣,也沒人覺得奇怪,徑直商量起接下來的戰略安排。
裡包恩很坦誠:「我們已經跟可樂尼洛的隊伍結盟了。」
托了高杉桃那家伙的福,在條約上占據不少好處,至少能得到對方三次無條件援助。
伽馬立刻追問:「可樂尼洛,是彩虹之子裡那個超強狙擊手、特種兵?他的代理人都有誰?強度如何?」
白蘭噗噗地笑:「強度如何……就是能把綱吉君揍得悶悶不樂那麼強了?」
他們當然也都接受了記憶,伽馬立刻感到震驚:「……竟然能把你都……」
又反應過來,很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我說過了,不要跟我搭話,白蘭。不要以為公主接納你做她的代理人,你就可以在我們之中發號施令了!」
「可是我本來就是最強的呀。」白蘭歪頭。
他穿一身相當朋克的破洞T恤,配一條雪白長褲和銀色鉚釘腰帶,脖子上、手上叮叮當當戴著黑色銀色的飾品。
說實話,要不是他那張臉實在美麗,這一套打扮絕對能投稿瞎幾把穿bot。
尤尼端了一疊糖果,身後了平和野猿一人提了一筐剛洗好的蘋果,一起擺在桌上。
先讓每個人吃了兩口,緩解遠道而來的疲憊,或者針鋒相對的敵意,她才斟酌著說:「在我的預知裡,今天的戰鬥中,會有兩支隊伍被淘汰。」
獄寺追問:「哪兩個?」
伽瑪按著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公主沒說,那就是沒看到,你小子說話怎麼還是這麼不過腦子?」
尤尼有些歉意地淺笑:「具體的結果實在瞬息萬變。我的預知,也只是根據目前的力量對比能夠得到的模糊答案而已。」
也即是說,場上的所有隊伍之中,考慮到所有人的性格和能力、考慮到他們可能做出的行動、再考慮到每一支隊伍的強弱和特性。
不管是哪兩支,最終都應該是有兩支隊伍被淘汰。
交換了一會兒信息,又開了半個小時會,眼看是時候散場。
但有人顯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目標這麼快分散。
小屋外的樹林裡,六道骸和威爾帝的隊伍從潛伏中現身,也不知道是一路從並盛町跟過來的,還是早就瞄准了尤尼隊。
總之,以六道骸和弗蘭兩名頂級幻術師為首,一行五人毫不猶豫對白蘭和綱吉同時出手。
他們顯然早有預謀,幻覺和特殊裝置的配合精妙絕倫,好在另外兩方也早已勉強談妥合作,應付起來只能說是不落下風。
兩名彩虹之子對視一眼,裡包恩跳到尤尼肩頭,兩人快速離開窗口,走進一樓的房間裡。
「裡包恩叔叔。」尤尼輕聲問,「高杉小姐呢?」
「我就猜你想問她的事。」裡包恩盤腿坐在她肩頭,「我們目前也沒發現她加入了任何隊伍,她連手表都沒有。」
「怎麼會?」尤尼歪頭。
「怎麼,你沒『看見』她的情況嗎?」
「……」尤尼輕輕咬唇。
只看面色,她其實是一個健康的女孩,叫人很難想像她身上背負著短命的詛咒。
「裡包恩叔叔,這話我只告訴您一個人。」她輕聲說,「我看不見那位小姐的未來。」
裡包恩不自覺皺起眉。
「哪怕只是很短很短的未來,也看不見。」
她說:「越長遠的未來越不可控、越模糊,有時只能窺見一鱗半爪刻在腦海裡。但越接近現在的時間點,可能發生的變數就會越少,就越容易預測。」
要不是不願意濫用能力,也擔心引來無法解決的問題,尤尼甚至可以說比卡塔庫栗掌握了更加優越的見聞色。
唯獨高杉桃,就算她能長久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活蹦亂跳,做出無數常人難以想像的事情,但尤尼看不見她的未來。
哪怕只是五秒之後。
「我想,這或許跟白蘭之前的說法有些聯系。」她說。
裡包恩頷首,他思路接得很快,無需尤尼做任何其他說明:「……因為她是外來者?」
「可能有這個原因。」
兩個彩虹之子相對沉默,望著不遠處的一片密林。
忽然,視野之中,火光一閃。
「不好!!」
裡包恩立刻讓尤尼躲進屋子裡找個掩體,自己則往綱吉的方向趕去。
代理人戰爭之中,彩虹之子本人是不會受到太多攻擊的,因此很容易被人忽略他們的存在。
只是剛剛那一束火光,看上去實在太像……
多年前,那位最強特種兵,可樂尼洛的狙擊!
五千公裡以外也能精准狙擊多名敵人——來自意大利海軍水下行動突擊隊,最強七人之一,可樂尼洛的「Maximum Rifle」!
*
與此同時,並盛町內,聖維奇亞酒店。
迪諾死性不改,今天的戰鬥還沒塵埃落定,又開始邀請親朋好友來吃飯,或者送死。
但如果說是後者的話,雲雀說不定會比現在更感興趣。
他腦袋上頂著嵐屬性彩虹之子,風。
風腦袋上頂著他的小猴,猴頂著雲豆,兩人兩動物保持著經典俄羅斯套娃造型,站在金碧輝煌的電梯裡。
四面都能清晰照出雲雀的形像,但他的眼神並沒有往任何地方漂移,而是略微出神地面朝前方站著,看上去顯然無聊到了極點。
還不如巡視並中,他想。
風輕聲問他:「我記得,那位高杉小姐也是你的老師吧?」
雲雀掀了掀眼皮。
在這之前,他已經被風詢問過有關迪諾的相關事跡。
包括不限於為什麼會接受他的邀請來到這裡吃飯,雲雀的回答很簡單——因為那家伙聽不懂拒絕。
就算不來,也會被追著打無數電話、當面詢問無數次,實在非常麻煩。
而並非因為什麼老師不老師的關系。
他那顯然比不少同事、同伙、同學都要優越幾分的睫毛扇了扇:「怎麼,你覺得她和跳馬在我心裡會有不同的評價?」
風想了想,緩緩搖頭:「從老師的這個角度來說,可能不會;如果單純是說這兩個人的話呢?」
雲雀沉默片刻。
在即將抵達他目標樓層的前一秒,他說:「不一樣。」
「跳馬喜歡叫我按他的想法行事,當然我拒絕那樣做。他也不會太過死纏爛打。是個討厭的家伙,沒到該死的地步。」
「至於高杉桃——」
電梯緩緩停住,上下一抖,表明位置已經卡准,電梯門也隨之緩緩拉開。
雲雀看見自己的臉在電梯門正中分成兩半。
「她對任何人都沒有任何要求,是個奇怪的家伙。」
話音剛落,對上門外幾雙詫異而興奮的眼睛。
「哦,雲雀恭彌。」金發少男見到他,撥弄著劉海笑起來,「嗚嘻嘻,怎麼從學校跟來了? 」
手中銀光閃爍,貝爾笑眯眯問:「是不是眼饞王子的匕首和鋼線了?」
「不錯的幻想。」雲雀並不介意,走出電梯,「一、二、三、四……你們的老大不在嗎?」
「算了,就當開胃小菜吧。」
他舔舔嘴唇:「真希望你們能讓我不那麼無聊呢。」
*
高杉桃站在一個分岔路口。
往前走是回家,庫洛姆應該已經洗完澡了,今晚說好要一起看《蠟筆○新》來著;
往後走是便利店,她剛剛已經去過了。
手裡是大包小包補貨的冷凍食品和折扣面包,今天沒想到折扣面包裡還有她最喜歡的肉松奶油卷,高杉桃大開殺戒,把貨架殺得片甲不留。
往左……好像是那個吧?夜間巴士?直通郊區動物園。
往右的話……啊,想起來了,這個不祥的方向!是上次迪諾住的酒店!!
嗯嗯,那麼該往哪兒走呢?
抬腳,正要選一個方向,忽然被人叫住。
「高杉桃。」
聲音有些熟悉,停在她右後方的圍牆上。
來人小步沿著圍牆跑來,騰空躍起,一個空中轉體360度,在她面前優雅落地。
高杉桃立刻鼓掌:「十分!十分!十分!祝賀您!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您拿到了十分滿分!」
這人顯然懶得跟她廢話,一開始就直奔主題:「……高杉桃。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
第239章 桃R大戰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呢。」……
所謂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六道骸為首的威爾帝隊在郊外對綱吉和白蘭的聯盟設下埋伏,卻沒想到不遠處的山坡上, 可樂尼洛的狙擊槍早就瞄准了他們所有人。
以這位前特種兵的能力,要在混戰之中只挑選幾位的首領手表擊中, 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他們顯然不願意庇護除了綱吉之外的任何一隊。
危機關頭,裡包恩自然想起在這之前強迫答應的三次無條件援手。
讓他什麼也不做,其實也能算是援手吧?至少讓綱吉和白蘭先撤離出來, 留一個威爾帝給他們打著玩……
但沒想到, 新仇舊恨累積,綱吉沒等到裡包恩組織起說服的話術,直接一路飛到對面山腰的平坡上,對著他老爹——也是可樂尼洛隊持有首領手表的戰鬥員——就是一拳下去。
裡包恩還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這兩人當即纏鬥起來。
雖然說昨天在便利店,他也算是把自己的心結交給高杉桃開解, 得到了相當的安慰, 但就算是特效武力速成班也沒有這麼快的。
昨天打不贏的對手,今天照樣也打不贏。
綱吉不敵他老爸, 很快被揍得鼻青臉腫, 整個人像一只煮熟的蝦子,弓著腰撞進岩石裡。
碎石塊稀裡嘩啦往下砸,瞬間就將小孩埋得看不見影子。
家光並不是那種關鍵時刻還不知道動手的仁慈主角,他是這種主角的老爸,所以馬上就要乘勝追擊。
身為綱吉的家庭教師,同時也是全世界最優秀最負責的家庭教師,裡包恩當然不可能坐視這種情況發生。
首領手表被毀了還是其次,讓綱吉的精神受到打擊、一蹶不振, 認為某個對手是一輩子也無法戰勝……這種情況,哪怕只是一段時間,也讓他覺得浪費。
寶貴的、年輕的生命,就應該投入無止境的學習和吐槽裡才對嘛。
於是攥緊了手表,低聲說:「請給我『禮物』時間。」
「禮物」時間——來自伽卡菲斯的贈予,使得每個隊伍中的彩虹之子都有機會能夠恢復自己原本的身體和能力,參與到戰鬥之中。
時間有限,但對這世間最強的七人,哪怕只是一分鐘,也足以改變戰局!
骨骼在一瞬間像吹了氣那樣膨脹起來,支撐起一個遠看大致有190cm的瘦削男子。
穿黑西裝,戴黑禮帽,鬢角修得富有彈性,發梢黑而亮,看上去顯然是個整潔的紳士。
但只往前走了一步,姿勢就泄露出了流氓本性。
「……唉呀,還在適應呢。只可惜我的時間不多。」
「向後些。」他回頭囑咐綱吉,「別摻和進來,接下來可是教學時間。」
綱吉見他兩腿稍稍蹲下蓄力,瞬間彈起,即刻就往家光的方向襲去。
世界第一殺手動起手來,與眾不同。
殺手殺手,顧名思義,招招都是衝著要人命去的。
剛剛那對父子打架的時候還記得要呵護自己的首領手表,因為這承擔了一整支隊伍的成敗、承擔著他們的摯友或老師能否解除詛咒的希望。
但這黑衣男開槍是毫無顧忌,根本不看重沢田家光手腕上的手表,子彈直接衝著人家頸動脈就去了。
你說這朝哪說理去?
家光苦笑之余,只好四處躲閃。他自己有閃失沒關系,手表不能出事,畢竟……這可是可樂尼洛的希望啊。
拉爾並不在此處,巴吉爾心知自己上去也只是拖後腿,可樂尼洛更是剛剛才用了大量「禮物」時間發射狙擊槍。
這時再解除詛咒,光是變身那幾秒都格外浪費。
該怎麼做?家光腦子轉得飛快,該怎麼做……
「我、來、也——!!」
砰的一聲巨響。
藏青色運動套裝,脖子上掛著檸檬黃口哨,扎著雪白高馬尾的女人,像一顆天外飛石,重重砸落在這座山腰上。
她落地,站起身,抬頭。
看到面前的黑衣男,立刻眼睛一亮:「哇哦,看來我來的很是時候嘛。」
男人嘆了口氣:「……不,應該說非常不是時候才對吧?」
「高、高杉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綱吉驚呼,「你沒回家嗎?庫洛姆會擔心吧,這都什麼時候了……」
確實,時間已經很晚,放學後綱吉等人一路來到郊外跟白蘭彙合,又被六道骸偷襲,現在又和可樂尼洛的隊伍交手。
高杉桃沒轉頭看他,只是說不會耽誤明天上課,又讓綱吉幫她看顧手裡那堆已經開始冒水珠的冷凍食品,就又將注意力放到了眼前這個黑衣男人的身上。
「該說好久不見,還是初次見面?」裡包恩驚奇地發現,她那雙眼睛居然還能比平時更加富有神采,「我可是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說話間,一個小小人影慢慢走上這片山腰。
可樂尼洛早已恢復嬰兒姿態,一見她,眼睛便亮了,三兩步跳過去:「拉爾!你回來了!」
拉爾頷首,對逃過一劫的家光說:「她答應了。」
家光衝裡包恩對面的女人抬了抬下巴:「顯而易見。」
他穿著老頭背心,在傍晚的山腰還稍稍有些冷意。家光喘了口氣,碰了碰脖子上的流彈劃痕,倒吸一口涼氣:「裡包恩那家伙,還真是下手不手軟。我要是沒閃過去可就真死了啊。」
「他是貨真價實的第一殺手。」拉爾冷聲道,「所以我也很想知道,他能跟這個高杉桃打成什麼樣子。」
王不見王,越是在相似領域達成相似成就的人物,就越難以和平共處
對戰中心的兩人卻並不如他們設想的那樣氣氛冷凝。
「……你這樣,阿綱會很傷心的,那小子可是相當信賴你啊。」
「別想給我甩鍋啊!我又沒對他出手,只是想跟你過過招而已。」
黑衣男人立刻便反應過來,眉梢挑起,不耽誤他衝著高杉桃就是連發五槍:「拉爾去找你了?以你的脾氣,幫家光的可能很小,所以你的條件是……」
「也不能算是結盟,只是讓我幫一次忙。」高杉桃側身避開他的膝撞,「他們說可以跟解除詛咒的你過招,所以我就來了。」
「……至於嗎?」
「當然很至於!!」
這可是完全體的裡包恩啊!!
在家教世界,你可以喜歡雲雀喜歡綱吉喜歡骸哥,喜歡庫洛姆獄寺山本Xanxus,但沒有人能拒絕完全體的裡包恩!沒有人!!
尤其她這種會打架的人。
高杉桃往後撤開半步,臉頰上浮現一道傷痕,血慢慢往下淌出來。
剛剛嘗試著只用武裝色霸氣去抵擋他裹挾死氣之炎的子彈,果然還是有些勉強。
綱吉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生氣高杉老師突然幫爸爸那邊對付他們,還是該驚訝於那黑衣男竟然能傷得到高杉桃老師。
在他看來,這兩人下手都沒有任何留力,黑衣男人從一開始對付他爸爸的時候,綱吉就注意到這是個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往死裡揍人的家伙。
高杉老師也是火力全開,綱吉發誓自己從沒見識過她同時拋出那麼多種能力。
但就算如此,她竟然也一時不敵……啊,敵了。
他還沒來得及理清自己是個什麼想法,戰場局勢又一次發生變化。
高杉桃原地消失後,閃現在黑衣男人身後;
對方也毫不猶豫,雖然沒回頭,但直接對著斜對面的土壤調整好角度,向後下腰的同時開槍。
唔,按照這個彈道反彈的軌跡,應該能擊中她下一個落腳點。
極致的見聞色描繪出一副慘烈圖景,高杉桃強忍本能,按兵不動,硬生生將准備往後反握的兩手轉回身前。
「[白鯨]。」她說。
這種聲線裡包恩並不是第一次聽,但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常常用在治療的場合吧?
黑衣男人一時搞不清她的目的,正說想按兵不動,然而後背一陣呼嘯。
連作為對手的可樂尼洛都忍不住驚呼:「岩石!竟然能隔空調取那麼巨大一塊岩石?!她的能力到底有沒有底線啊?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吧喂?!怎麼沒把她抓去做彩虹之子?」
絕對能同時撞死五個沢田家光的巨大岩石,從黑衣男人身後朝他撞來。
這位頂級殺手,面前是提著刀躍躍欲試的高杉桃,背後是避無可避的巨大岩石。
一時之間,思緒萬千——該往左,還是往右?
「消失了!!」
綱吉已經完全沉浸在這一場超高水准的對決中,什麼「老師揍了老師」的微妙心情都拋到一邊。
這黑衣男怎麼也會消失?難道他也懂得瞬移??
另一方觀戰的三人就比他要冷靜得多,拉爾甚至懷疑沢田綱吉是不是在故意賣蠢。
那家伙擺明了怎麼看都是裡包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邊做托馬斯全旋一邊看都知道,絕對是裡包恩,沢田綱吉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
不過這種關鍵時刻,誰也懶得跟他計較。
「看,他倒是會躲。」
可樂尼洛笑罵道:「跟那女人對戰,騰空幾乎就是找死,誰能想到他還敢這麼做。」
無論什麼時候,不要用自己的短處跟別人的長處去碰,尤其在戰鬥之中。
高杉桃雖說不像Xanxus和綱吉那樣,能夠憑借火焰的驅動力直接在天上到處亂飛,但她具備空中步行的能力,和相當多在空中移動、戰鬥的技能,這也是眾人早就心裡有數的。
誰也想不到,在這種時刻,裡包恩竟然敢於不選左也不選右,徑直往天上躍起!!
他對力氣和落點的控制實在恰到好處,分寸把握得極佳,在巨型岩石瘋狂迫近的瞬間,腳尖點地,往後一翻,便將岩石化作自己的助力,攔在了他和高杉桃之間,為自己爭得了喘息的時機。
「不,還沒有完。」家光表情卻還是凝肅,「高杉桃……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
他是真挨過揍,所以有此一言,其他兩人卻不大當一回事。
並非他們輕敵,而是他們太了解裡包恩的能力。
這家伙,只說單兵作戰,恐怕是彩虹之子裡最強的那一個。
或許他力氣並沒那麼大、武術不如風、□□強度不如斯卡魯、狙擊精度也比不過拉爾或可樂尼洛。
但他絕對是能力最全面、腦筋最靈活、下手也最狠的一個。
就在他們想對家光的話加以反駁時,忽然見裡包恩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踉蹌兩步,單膝跪地。
「什麼東西?」拉爾詢問可樂尼洛,「你看見了嗎?是高杉桃提前布下的陷阱嗎?」
可樂尼洛也一臉茫然。
不遠處的綱吉眼睛快速眨了幾下,似乎想起了什麼。
……剛剛那個位置,該不會是?!
如果是真的,那高杉老師也太可怕了吧??她這是提前算了幾步啊……
黑衣男人摸了摸小腹,嘆口氣:「真的至於嗎?這麼認真?」
這女人以前跟白蘭交手的時候有這麼認真過嗎?
他是不是還應該感到榮幸?
「都說了很至於。」高杉桃撇嘴,「能跟這樣的你動手,也是我的願望之一呢。」
他便不自覺露出一點笑意:「能被你這麼說,是我的榮幸。但是大小姐,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男人放軟聲音,向上看她,半是求饒:「算我認輸,行不行?今天可沒時間了。」
「……切!關鍵時刻就賣萌!果然變成大人也還是厚臉皮嘛!」
高杉桃如他所願,沒再動手。
她本來也只是過過手癮,順便幫拉爾她們阻攔一把,僅此而已。
裡包恩話都說到這份上,她再咄咄逼人就沒意思了。
於是高抬貴手,任由眼前這人「噗」的一聲消失。
很快,從一旁的石堆裡鑽出來一個同樣打扮的小嬰兒,黑發黑衣黑禮帽。
「裡包恩!!你剛剛跑哪裡去了?」綱吉的質問石破天驚。
高杉桃=口=地扭頭。
裡包恩坐在綱吉肩頭衝她眨眼,做口型讓她保密,又轉頭跟他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失去了辨認能力的學生說:「我剛剛去洗手間了,我的老朋友怎麼樣,他很強吧?」
當然是很強的,跟高杉老師的過招也讓他學到很多戰鬥的思路和技巧……
「那不就行了?」裡包恩給了他一腳,把他踹到家光面前,「戰鬥時間還沒結束,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高杉桃左看右看,跑到可樂尼洛旁邊,問:「他是真認不出來還是假認不出來啊?那不是一模一樣嗎?」
可樂尼洛聳肩:「我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拉爾忽然道:「還有一個更好奇的——剛才是什麼擊中了裡包恩?」
角度問題,他們這邊的視線受到岩石阻礙,必然沒有綱吉看得那麼清楚。
高杉桃簡單解釋:「是他自己一開始射進土裡的子彈。」
竟然?!
拉爾看她的目光都變了:「你早就算好了?」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兩人交手的短短幾十秒之間,攻守之勢究竟更易了多少次啊?
從一開始交手的瞬間,到兩人短暫的僵持,高杉桃為了破局當然選用最方便的瞬移,裡包恩則往土地裡射出他的特殊彈,封鎖高杉桃下一次瞬移的可能;
但與此同時,這一次彈道的反射軌跡,又被高杉桃算在自己接下來的攻勢之中。
他們以為是高杉桃和巨型岩石的雙面夾擊,卻沒想到即便裡包恩能躲閃過去,還有一道來自於他自己的、早早埋伏下的攻擊……
「要是你能早生三十年,」拉爾忽然說,「我一定要挖你來我的部隊裡特訓。」
可樂尼洛大驚:「拉爾,你以為這是什麼獎勵嗎?」
高杉桃疑惑:「嗯?對你來說不算嗎?」
然後就見證了兩個小嬰兒的臉頰秒速爆紅。
啊,還真是早熟啊。
綱吉充分吸收到了兩位偉大老師的現場演繹,與家光的再次交手之中便顯得干脆利落許多。
不過還是那句話,武力是沒法速成的,即便頓悟了,他也最多只是跟家光打個平手。
很快,戰鬥時間宣告結束,手表尖叫兩聲,父子兩人放下拳頭。
按照慣例,伽卡菲斯應該在這時出現宣布結果,但沒想到山腳下尤尼的聲音先響了起來:「裡包恩叔叔,綱吉君,高杉小姐!!」
她大喊:「有人襲擊了斯卡魯的隊伍,搶走了他們的手表!!」
襲擊?一個彩虹之子被人襲擊?更何況還是斯卡魯?
綱吉聽得匪夷所思,又很焦急:「怎麼會這樣?斯卡魯的代理人不是西蒙家族嗎?炎真他們很強的啊?!」
「洗白之後就平平了吧?畢竟一開始能秒瓦利亞,後來突然就能被瓦利亞秒了……」高杉桃聳肩,「所以到底是誰做的?」
「——這個問題,就由我來解答吧。」
伽卡菲斯姍姍來遲。
揮手就是一張巨大的PPT,也不知道是不是尾道辛辛苦苦兢兢業業肝出來的:「今天的戰鬥中,總計兩支隊伍淘汰,一支隊伍被替換。」
被淘汰的是尤尼隊伍和風的隊伍,顯然白蘭的首領手表在剛才可樂尼洛的狙擊中沒能保住。
雲雀的首領手表也不知道為什麼被破壞掉了。
而被替換的那支隊伍……
「代替斯卡魯,獲得彩虹之子代理人戰爭資格的,是——復仇者監獄的諸位呢。」伽卡菲斯微笑,「我該說恭喜嗎?」
光幕之中,百慕達裹滿繃帶的臉,讓所有彩虹之子紛紛警惕地抬頭。
一個跟他們很像但又截然不同的存在,沒辦法不讓彩虹之子們警惕。
「你究竟是……」可樂尼洛話沒說完,光幕上的百慕達忽然開口。
「高杉小姐,考慮得怎麼樣?現在還有意願加入我們嗎?」
眾人的目光便不自覺彙聚到高杉桃身上。
他不可能不知道高杉桃這時就在尤尼、可樂尼洛、裡包恩的面前,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話會帶給她多少麻煩,但百慕達依然含笑說:「我對你的邀請,有效期是無限呢。」
*
百慕達的話,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會在各個地方引起軒然大波。
但他說完後,那道光幕就被伽卡菲斯掐斷,高杉桃也沒再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可樂尼洛和拉爾倒是想問她幾句,被裡包恩攔住。
他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聽:「這女人知道的恐怕也沒你們多。還不如讓她回去好好睡一覺,說不定能多想起什麼東西來。」
打架的時候腎上腺素分泌旺盛,不覺得疲憊,等真正歇下來了,剛剛動過手的人才意識到精神上的困倦。
這時不管是誰,都沒精力再多說什麼,即便人人都看得出其中有貓膩,也只想著等明天再解決。
反正今天的戰鬥時間已經結束了,接下來都是安全時間,因此即便可樂尼洛和拉爾相當好奇,甚至可以說對高杉桃也提起了警惕心,卻也沒再強求。
高杉桃問:「那你們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綱吉說跟獄寺同學他們會和後就回家,但高杉桃顯然並不滿意他的答案。
裡包恩一眼看穿她的意圖:這家伙沒有手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戰,所以想方設法也要確認。
於是說:「我和尤尼先去醫院看看斯卡魯,綱吉他們會先回家。明天他們也會去學校的,如果在校內開戰的話你會很快收到消息。」
高杉桃這才滿意,揮手跟他們告別。
等她走遠,可樂尼洛忍無可忍,追問裡包恩:「她跟復仇者關系匪淺?和那個百慕達交情如何?會不會轉投他們的隊伍?我聽說過一點,但具體不了解——裡包恩,她可不是個好對付的敵人。」
「她不是敵人。」裡包恩斷然道。
他做出這樣判斷的依據數不勝數,綱吉也並不反駁,站在他那邊,顯然同時支持著自己的兩位偉大老師。
可樂尼洛便不再多說。
這種話說多了就不是提醒,而是挑釁,他知道其中的分寸。
不過動身去看斯卡魯的路上,拉爾輕輕說:「我看,復仇者也未必跟她完全互相信任啊。」
裡包恩不語。
這是當然的事,並不是誰都和他一樣慧眼識珠,很快看出這女人的本性——那就是個哪裡有趣去哪裡的家伙,又看重情誼,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對她認定的朋友、學生出手的。
至於那個叫百慕達的家伙……
與其說是邀請,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拖到一個微妙的敵對立場去,其實更像是在威脅吧?
……那麼,她有決定了嗎?
高杉桃決定自己該回家了。
路上順帶買了一大包銅鑼燒,什麼味道都有。
純正紅豆味、紅豆奶油雙拼、紅豆奶油榴蓮三拼……因為每個味道都想試試,所以全都買了。
反正家裡還有庫洛姆在,她至少能吃半個。
結果到了家,發現庫洛姆不在。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假如說家裡住的是其他隨便誰,高杉桃都不會緊張,但庫洛姆不一樣。
此人天選宅女,沒有綱吉或者骸傳召,她就能窩在家裡十天半個月不動身。
今天又說好了要看《蠟筆○新》,說明她本來沒有外出的安排。
如果要出門,肯定會給她發消息,至少留個紙條。
更何況……
她摸了摸兩人進出門時共同放鑰匙的小籃子。
連鑰匙都沒帶。
要不就是出門太著急忘了,要不就是非本意出門。
不管哪一樣,發生在庫洛姆身上都讓人很吃驚。
高杉桃立刻釋放見聞色覆蓋全並盛,開始搜索。
精力高度集中,很快發現了某一處的異常。
倒不一定是庫洛姆本人,但,人體能量能高到那種地步,也必然是在搞什麼死氣之火大聚會。
這時,手機微微震動,加密渠道傳來了百慕達的通訊。
簡短幾行文字,又一次告知她復仇者已經獲取了參與帶領戰爭的資格,讓她過來自提一下戰鬥人員手表。
唉呀,這種時候盡添亂!!
先不說她答不答應,拿手表這樣的事情,今天反正不會開戰了,明天去拿也沒關系吧?
正要按上鎖屏,又跳出來一條新消息。
來信人是骸,高杉桃點開一看。
……居然是在求救。
詭異的搭配,詭異的組合,再聯想到突然跑出門的庫洛姆——她把鑰匙一摔,銅鑼燒往櫃子上一扔,扭頭又跑出門去。
她的夜之炎不像百慕達那家伙,可以在地圖或者可視監控上定位任何一個他想去的地方,開啟類似傳送門一樣的東西,高杉桃的瞬移則只能發生在肉眼可見的距離內。
但不管怎麼說也都是瞬移,很快就來到了骸給她發的定位。
巧了。
復仇者也來了好幾個。
他們雖然裹著繃帶,輕易辨認不出來,但高杉桃畢竟在那裡待過一段不斷的時間,很快發現來的人裡沒有她認識的。
……那群熟臉說不定已經戴上手表了吧?
她的登場太突兀,正在揍人的復仇者和正在挨揍的威爾帝小隊紛紛抬頭,朝她看來。
庫洛姆也混在其中,被骸、M·M、千種和犬護在身後,跟弗蘭蹲在一起。
粉色短發的少女M·M尖叫起來:「啊!這不是骸大人的救命恩人,那個高杉桃嗎——請救救我吧!!多少錢我都願意收下——」
千種快把肺咳出來了。
M·M,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六道骸身上大傷小傷一應俱全,一向蒼白的面孔被傷口浸出來的血染紅,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對自己生氣,還是該對自己無語。
雖然明知道這女人在復仇者監獄打過一段時間零工,明知道她跟那些家伙有些交情,明知道她也是黑手黨,也是不可信任的,但危機時刻還是忍不住……
他看著高杉桃一步一步走過來。
走到他面前,肩膀一垮。
表情有點恨鐵不成鋼。
「總給我找事。」她指指點點,一半指六道骸,一半指庫洛姆,「等著吧,一會兒回頭教訓你。」
說完,轉身,站在黑曜中眾人,和復仇者監獄眾人之間。
「抱歉了,諸位。」她轉頭看向其實也認不出來誰是誰的復仇者,「雖然我跟大家說不定也是認識的,但人有親疏遠近,不好意思了。」
那群復仇者們對視一眼:「……高杉小姐。百慕達大人來前曾囑咐我們,如果在這裡見到你,便問你一句——」
「是否想要得知那群『咒術師』的所在?」
高杉桃眉頭一跳。
百慕達必然不是在故弄玄虛,能說出「咒術師」,他肯定確實掌握了不少情報。
況且他這個人,別的不好說,這點信譽在高杉桃這裡還是有的。
六道骸雖然並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存在什麼樣的利益交換,但庫洛姆知道。
他看庫洛姆的面孔,便也能猜出不少。
大概是什麼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或事,被百慕達當做條件,希望她能無視復仇者正在做的事,加入對面的隊伍吧?
這種事在黑手黨界不少見,其實在人類社會中也很尋常,互相之間能建立起關系,必然對彼此有所求才對。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復仇者畢竟很強,眼看就是這次戰爭的黑馬,她加入更是如虎添翼,一定能贏到最後。
要說他和其他人,也不至於會死,她還能得到想要的情報,有什麼不好的呢?
反正被救過那麼多次,就當他知恩圖報……
「——那就算了。」
高杉桃拔刀出鞘。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呢。」她說,「一點情報而已,難道我自己就找不出來嗎?」
復仇者們沒料到她突然變臉,瞬間握緊手中鐵鏈。
原本談判這種事就是你來我往,互相談條件,一層層遞加籌碼才能說准的不是嗎?
誰知道她連談都不談,一丁點可能都不給?
高杉桃往前一步,他們就往後一步。
那把在黑手黨界幾乎快被傳成絕世秘寶的電視購物牌自制木刀,被她橫握在身前。
「所以,想好自己要怎麼死了嗎?」
第240章 救火隊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庫洛姆怎麼會在這裡?」
「這孩子剛剛找上門來的。她說你今天回去的會晚一些, 所以有時間來見我……」
「?等一下等一下?嗯??等一下!這話聽上去有一點那個啊!!」
高杉桃手上不停,反手抬刀,替骸擋下一道破空卷來的鎖鏈, 同時示意他使用幻覺嘗試控制另外兩名復仇者。
臉上卻目瞪口呆:「怎麼突然感覺我好像是在阻撓高中生女兒跟一個一看就油嘴滑舌不靠譜的輕浮藍毛早戀的封建媽媽一樣啊!!……噢不對,這樣也不能叫封建啊?只是很正常的擔心嘛, 而且我也沒有給她設任何門禁啊,她想出門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骸哭笑不得,在這之前他已經跟復仇者交過手, 有些力竭, 往黑曜中布滿浮塵的木地板上坐下:「那兩個人我用幻覺控制住了,只能維持三秒,你一刀解決了吧。」
「哦哦,好。」
高杉桃總是很分得清主次的,橡皮手臂纏了四五圈,把兩個人串在一起, 剩下一個負隅頑抗的被她一刀被劈暈過去。
看看手裡的刀, 看看那兩人身上緩緩墜落的繃帶,她猶豫了一下, 問他們:「你之前說, 威爾帝給你們研發了一種新的設備?」
威爾帝的設備專為頂級幻術師研發,使用範圍極其狹窄,預計這輩子也賺不到錢。
但也沒關系,誰讓他的隊伍裡真的有兩個,現在應該是三個頂級幻術師呢。
通過這樣的裝置,能夠使得幻覺成真,即使只是構想中的存在,也能化作現實。
雖然這顯然很不符合能量守恆定律, 但高杉桃自己都能瞬移開黑洞了,還管什麼物理學啊!
骸沒問她要干什麼,只問她:「你想要做什麼東西?」
高杉桃說:「長長的釘子,能一口氣釘穩兩個人的肩膀那樣的,我要……」
她算了算:「三個吧?」
骸打量那兩個被她用手臂困住的人:「雖然我是覺得,如果你實在不想殺掉的話,揍暈扔掉就好了……但,為什麼是兩個?」
「左邊肩膀一個,右邊肩膀一個。」高杉桃說著,將這三位復仇者疊在一起,重重釘在黑曜中禮堂的牆壁上,激起一片灰塵。
最後,舉起第三根長釘子。
她在空中,尤其三人的腿間,比劃了一下:「想扎哪裡扎哪裡。」
六道骸:「……」
所以他總是搞不懂高杉桃。
她到底是武術世家、還是幻術天才、還是流氓混混?怎麼氣質如此百變多樣?
「好的。」他面不改色,「我善意地提醒這位想扎哪裡扎哪裡的高杉老師,這一群復仇者可沒有戴手表。」
只有攜帶了手表的人,才會被視作隊伍當中參賽的選手。
沒戴手表的非選手在作戰時間內的任何干擾都是不被允許的,在戰鬥時間外嘛……
當然,這屬於是鑽了規則的空子,但百慕達那種詭異生物能活到這個歲數估計沒少鑽規則的空子。
六道骸顯然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喊冤抱屈的人,他還有別的意思。
高杉桃看他的手腕上那只黑乎乎的首領手表,很快明白過來。
——既然都願意用這樣的手段來確保勝利了,難道會只衝著威爾帝這一隊動手嗎?
不行,她放心不下。雖然復仇者在她手裡跟橡皮泥一樣輕松揉圓搓扁,但對其他人來講依然是相當具備殺傷力的勁敵。
環顧一圈,黑曜中全是未成年小孩,她也不太好意思使喚,只能點名:「骸,你跟我在附近先搜查一輪,順便布置一點幻境屏障。M·M,給你一百萬,看好剩下這幾個人,別讓他們到處亂跑。」
M·M和千種顯然是這裡她能找到最靠譜的兩位,千種又對骸忠心耿耿無須多言,所以只要安排好M·M就行
復仇者瞄准的肯定是還有戰鬥手表的人選,高杉桃一邊跟六道骸一起圍著黑曜中布置幻覺,一邊給剩下幾個隊伍打電話。
瓦利亞當然不用說,就在市中心的酒店,這會兒抬頭好像都能隱約看見一點交鋒的痕跡;綱吉和他老爸都在家裡,聽獄寺著急忙慌的聲音,也知道他們的處境同樣不妙。
唔,可惜她不會影分身啊!!
……等等,她好像會啊?
「木分身之術?」她試探著說。
又重新調整一次語氣,自信滿滿:「多重木分身之術!!!」
噗噗兩聲,六道骸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高杉桃身邊出現兩個與她本人堪稱一模一樣的人。
然後飛快如泡影般消失了。
「可惡!怎麼還是不行!!」她看上去顯然很不滿。
六道骸心想你有什麼好不滿的?你這種人一個世界裡有一個就夠嗆了,再來兩個還得了?大家都別混黑手黨了,趁早洗洗睡吧……
表面還是溫文爾雅:「練習招數這種事,還是等更有空的時候再來吧?」
說的也是。
「我得先去一趟綱吉家。」她說起早就整理好的思路,「你跟我一起。他們就先休息,今天折騰到這麼晚,明天還得作戰,不如早點上床睡覺。對了庫洛姆,你要是聊完了就早點回去,實在太晚了就在這裡歇下吧?M·M,再加一百萬,給她分享一半你的床……」
「不。」
庫洛姆卻握著三叉戟走過來,走得不算快,但很堅定:「我要跟桃子老師一起戰鬥。」
六道骸神情復雜,瞧他一眼。
剛才,庫洛姆也是用這種表情來跟他宣戰的。
宣戰。
所有人,包括他,一開始都以為女孩找上門是想要加入他們的隊伍,一起作戰。
畢竟她遲遲沒能被沢田綱吉允准加入,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庫洛姆就像她曾經每一次讓人感到驚喜那樣,又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骸大人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站在你面前的我,那麼就由我來選擇吧。」她說,「我會跟隨桃子老師,一起戰鬥。」
這種女兒被有編有房工資豐厚的奇怪白毛拐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
「ヱии,既然這樣,那麼我也不能不去呢。」他最終決定,「犬,千種,你們和M·M一起帶著弗蘭守在黑曜中,我跟她們一起行動。」
說完便立刻出發。
三人的第一個目的地當然是綱吉家。
比起瓦利亞和其他隊伍,這裡的普通人顯然是最多的。
她們趕到的同時,那三名氣勢洶洶的復仇者正好占據上風。
鎖鏈這種東西,要想將人困住實在太容易——一條同時鎖住巴吉爾、獄寺和山本,另一條負責纏住綱吉。
最後一人的鎖鏈尖端,那輕易就能將人腦漿砸出來的金屬紡錘,直直衝著剛推門出來的沢田奈奈而去。
庫洛姆忍不住小聲驚呼:「……boss趕得及嗎?」
高杉桃目測是趕不上的。
不止綱吉,她們三個也趕不上。她無比冷靜地想。
那麼,遠程攻擊的手段?
白鯨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如果隔空取物把那鎖鏈直接吸附過來當然不錯,問題在於鎖鏈畢竟很長,她有把握在吸附過來的同時,完全不傷害到任何一個圍觀群眾嗎?
甜甜甘風……前提是要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如果她原本就正在跟這三人鬥毆,那很方便。但現在人家卯足了勁殺人滅口,她根本來不及達成前置任務。
橡膠橡膠就更不用說了,她彈射拳頭的速度難道能有那鎖鏈扎穿人腦的速度快嗎?
——有了!!
雖說還是不太穩定,但現在也只有這一個方法了,至少能保證奈奈100%不受傷。!!
她的心裡默念二十遍對不起對不起太可愛了對不起,同時抬手揮刀。
刀尖應運而劃出隱約的空間扭曲。
夜之炎根本無需彈射,出現的瞬間便降落在了復仇者的鎖鏈和沢田奈奈之間。
一道由火焰圈出的光幕驟然閃現。
畫面都還不大清楚,鎖鏈已經直接扎了過去,綱吉和家光驚怒交加,也不管什麼作戰手段,直接撲了上去,發現奈奈毫發無傷。
她只是有些驚嚇過度,回不過神來,家光也顧不上別的,先把她抱回屋內。
綱吉這才有空回頭,站在原地,=口=地看著眼前這道光幕。
……雖然Choice戰時他並沒親眼目睹過,但後來也聽其他觀眾席上的同伴講解,說是能穿越時空的一道神奇光幕……
但不管怎麼形容,聽上去都太不可思議了吧!!
夜之炎要是能這麼輕易穿越時空,百慕達——他掌握的程度會比高杉老師更深吧?——他為什麼不直接穿越時空隨便去哪裡把他想做的所有事情都做了??雖然也不知道他的執念究竟是什麼……
胡思亂想之際,高杉桃、六道骸、庫洛姆三人已經翻牆跳進院子裡,光幕也在這短短幾秒之間變得清晰。
高杉桃在心中祈禱。
不要是什麼非戰鬥場景——雖然她不認識幾個非戰鬥人員,但萬一場景開到真選組屯所,那怎麼辦呢?對不對?屯所裡的隊士們難道還能應付得了復仇者的鎖鏈嗎?
她也有盡力控制,至少用心祈禱最後落在一個有人能應付的地方。
但根本上來講畢竟還是隨機的。
只能說剛剛那一瞬間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眼看著沢田奈奈在她和綱吉他們面前直接被砸穿腦門,還是拉開一個隨機空間要安全的多。
綱吉、獄寺、山本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立下汗馬功勞的高杉桃老師突然又變得謹小慎微了,縮著肩膀,整個人好像都矮了三釐米那樣,衝著光幕裡小聲問:「那個,裡面沒事吧?」
久久沒人說話。
混沌的表像散開,光幕之中,她打開的空間是一處頗具野性的大自然原野。
高杉桃立刻松了口氣。
這看上去就地廣人稀,說不定根本就沒有人!這麼一想,這一招還挺適合用來防御的不是嗎?直接拉一個空地讓對方的攻擊盡數落空,這不是很巧妙嗎?
復仇者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打招呼,接著又是三條鎖鏈齊齊甩過來。
高杉桃頭也不回,早在對戰斯佩多時就已經掌握的反制黑洞,直接將鎖鏈上蘊含的所有力量消解掉。
六道骸和庫洛姆趁此機會施加幻覺。
別看他平時跟彭格列這樣那樣的,關鍵時刻動起手來配合還很不錯。
山本的劍招不為傷人,只為減速;獄寺的炸藥迷惑對手的視線;兩名術士即可操縱施加更強大的幻覺,再由綱吉解決。
……他們是把三個復仇者給解決了,高杉桃這頭還沒完事。
她又小聲問:「請問裡面有人嗎?不好意思讓你受傷了嗎?還能出聲的話吱一聲好不好?」
裡面沒有吱一聲,反而「嗖」的一聲,彈射出來一枚碩大拳頭。
高杉桃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要是沒記錯,之前她本人甚至都已經能來回穿梭了,萬一這時候真被擊中那就有點丟人了吧?!堂堂體育老師,怎麼可能在學生面前被別人擊中啊!!
但沒想到對方的拳頭並沒能擊打過來。
被黑手套包裹的雙拳收縮,反彈,高大的男人一步步接近過來。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我就說為什麼沒感應到,見聞色什麼時候這麼不管用了?原來是你在從中作梗!」
「我是從中作梗,還是出手相助,你自己心裡有數。」
卡塔庫栗踩著長靴走到她面前。
他很快發現要是站直身子,他根本沒辦法看清高杉桃的表情,於是盤腿在草地上坐下:「要是我沒覆蓋你的氣息,讓媽媽察覺,你……」
他目光向後一掃。
彭哥列眾人便感覺一道濕冷的風刮過,連皮帶骨都開始隱隱作痛。
「……和你這幫不知道哪兒來的同伙,都會被她吃掉。」
高杉桃看見他就已經想起這茬,也不疑有他,連聲道謝:「謝謝謝謝,謝謝大哥!」
「……什麼稱呼。」
卡塔庫栗盯著她:「大半夜不睡覺,在外面閑逛?這裡看上去不像是我見過的任何一座小島。」
「我沒在海上啦。」高杉桃趕緊說,「你試試你能不能走出來,剛剛看你好像沒辦法。」
卡塔庫栗於是又一次伸手,依然被攔截在結界之外,沒辦法出入自如。
他凝眉想了想:「或許只有你是特殊的。」
那只光球的說法已經很明顯,這種足以穿越兩個世界的大門是由高杉桃打開的。
那麼或許就只有她能夠在世界之間輕易穿梭。
從生物的視角來看,其他人都不具備這個資格,唯有一些不帶任何世界標識的普通攻擊,也即是自然產物,如岩漿、火焰等等,能夠突破這道結界。
自那兩次交流會後,關於她的信息也已經在暗中被人分析過許多輪。
認識她的、能參加交流會的,不管是從腦子還是武力,都在這片大海上占據頂尖位置,只要他們願意,總能分析出相當多的細節。
現在看來,交流會的間隔時間明顯比之前更長,也是因為她已經掌握了這種能力。
那只光球便不再如此激進地變著花樣鞭策她前進了。
一瞬之間,卡塔庫栗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但面對高杉桃,他什麼都沒有說。
何必給她增添無謂的壓力?在海上,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在其他世界,她當然也該如此。
這是她與生俱來就擁有的權利,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干預,換了是誰來也會這樣做。
他只是對身後那群嚴陣以待的彭格列人微笑——露出鯊魚齒的那種——然後說:「他們看上去很恐懼呢。」
「你看見巨人族也會恐懼的,少來這套。」
「也似乎很年輕,多少歲?」
「平均未成年。」高杉桃算了算,「平上我跟裡包恩就成年了。」
「裡包恩?」
「一個老師~」
「教你的?」
「沒有,是我同行。」她反手指綱吉,「我們倆一起教他們。」
卡塔庫栗不動聲色:「聽上去你跟他關系不錯。」
「你還不了解我?人際小天才來的!我跟這裡所有人的關系都不錯啦,看見沒有?那還有跟我同居的……」
哢噠。
卡塔庫栗聽見自己牙齒摩擦錯位的聲音。
好在血管也是麻薯做的,松弛有度,頗有彈性,否則剛剛那一瞬間,他懷疑自己能否控制住臉上的表情。
順著高杉桃的手指,看見一個紫色頭發小女孩。
……哼。
還算有點分寸。
雖說是未成年,但跟異性同居難道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就連在他們家裡,男孩女孩年紀大了,都不會允許睡在同一張床上。
「哎呀,不跟你閑聊了,我還有事呢。」高杉桃跟他揮手,「下次有機會再見!順便幫我跟燼哥、馬爾高他們問好!就說我特別特別想他們——想得食不下咽,睡不好覺……」
卡塔庫栗面無表情,心裡信不了一個字。
要麼說警察做久了總能看出小偷是什麼模樣,以他的眼光,只需要放眼望去,就能看清這院子裡沒幾個心裡清白的。
年紀小,說明愛玩、沒定性。
又是她的學生,雖然不知道她能教別人什麼,估計也都被她按在地上欺負,說不出什麼話來。
高杉桃沒在這兒玩得樂不思蜀,他明天就跟隔壁凱多姓。
但這女人突然湊近過來。
她自己要穿梭結界還是很輕松的,幾乎沒受到任何阻攔,半個身子已經探進來,兩手撐在草地上,歪頭看著他。
卡塔庫栗幾乎下意識就要挪開視線。
沒有理由,就是不想看她的眼睛。
但高杉桃沒給他這個機會,立刻說:「——也很想你!!卡老師,下次我回來記得給我准備點吃的,大半夜出來打架我真快餓死了……」
絮絮叨叨抱怨一通,她干脆利落關上門。
不舍當然也有那麼一丁點,但,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現在更重要的是去瓦利亞那裡把剩下的復仇者也一鍋端了。
她拍拍手,回過頭來。
綱吉就那麼睜著兔子眼看她。
「……」他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高杉桃有點受不了了:「你要說什麼??」
「…………高杉老師。」
「主人我在。」
「別這時候cos什麼天○精靈啊!!而且我們這裡不用這東西的好不好,完全出戲了啊!!」
無視了她嘟嘟噥噥「就是要讓你出戲啊不然剛剛那麼嚴肅說出什麼怪話怎麼辦」,綱吉長嘆一聲。
他想起很久……其實是不久之前,高杉老師剛來不久,在他家做體能私教也是才起步。
那時候他們放學一起在便利店買JUMP,一起看,或者在學校裡偶遇她在看漫畫,綱吉總能聽見她對裡面的角色挑挑揀揀。
「……這個斯摩格弱弱的,人還行就是弱弱的——而且他憑什麼比我先升了中將啊?!」
「咦晉助怎麼死了。」
「可惡啊這個明哥我留你一命不是讓你在原作裡作威作福的好不好看我不把你揍扁——」
「…………等一下難道說三葉姐也死掉了嗎?!不要哇啊啊啊啊!!」
綱吉總是= =地看待她發表的評論,雖然維護了對方的發言自由,但心裡總忍不住想,難道你跟他們很熟嗎?
嗯?對吧?雖然說我們二次元是這樣啦,搞點幻想搞點語c,但在別人面前也要這麼沉浸式表演嗎?多少有點羞恥啊……
…………啊,原來是真的很熟啊?
「原來是真的很熟啊?!!」他總算忍不住了,抓住高杉桃的袖子,來回搖晃,「路飛我也可以見到嗎?!還是說高杉老師你的橡膠橡膠就是從他那裡學來的?!我想見見他啊拜托讓我見見吧——」
山本也湊熱鬧:「那緋村○心也可以見到嗎?我老爸很喜歡他的!」
「稍等,這樣一來他們究竟算外星人嗎?」獄寺陷入了理論的漩渦,「也不對,其實我們所說的UFO是未發現的飛行器,那麼現在已經被發現,被定義,是否就證明我們的觀測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高杉桃已經開始聽不懂了。
「我討厭數學很好的人。」她說。
綱吉表示贊同:「高杉老師一聲令下,我把獄寺同學關進房間,沒有二話。」
玻璃窗裡,沢田家光不自覺握緊了他的武器。
盡管知道這並沒什麼用,但這個動作能帶給他聊勝於無的安全感。
…………他當初是怎麼跟她過那麼多招的?
哦,好像也沒過上幾招。
高杉桃不打算久留,她照本宣科拿三根鋼釘把三名復仇者固定在庭院的地面上,扭頭准備要走。
綱吉連聲問她:「高杉老師,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高杉桃接下來當然是要去瓦利亞看看。沒有一開始就說,畢竟不可能強求綱吉跟家光這兩個隸屬於其他隊伍的戰鬥員跟她一起跑去撈人。
更何況她一個人也足夠了。
但綱吉一聽,說他也要去,獄寺山本也表示十代目走到哪裡跟到哪裡,高杉桃當然不會拒絕。
至於沢田家光,他就沒那麼脫得開身,奈奈受了驚嚇還需要休息,他作為丈夫最好是留下來陪伴。
高杉桃叫住他:「綱吉爸爸~」
這稱呼太有開家長會的感覺,綱吉差點腿軟,又反應過來,這可不是因為成績太差而叫家長的場合。
高杉老師找爸爸是有什麼事呢?
「——給我你的首領手表。」她說。
語氣像是在街上問阿姨這鯛魚燒怎麼賣。
家光一愣,既不惱怒也不無奈,只是平靜地垂眸思索片刻,很干脆就答應了:「知道了。但你當然也不會為可樂尼洛而戰,對嗎?」
高杉桃點頭。
家光這才苦笑一聲:「……我明白了。這也確實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高杉桃沒有手表,這件事人盡皆知。
而眼下,復仇者們正是利用這一漏洞派出沒有手表的部下們四處襲擊,在戰鬥開始前削弱各個隊伍的戰力來確保自己的勝利。
如果高杉桃也不帶手表到處亂竄——雖然她已經這麼做了——那麼從立場上講,跟這群家伙也沒什麼區別。
「其實只要能贏,我也不是很在意正義與否啦。」她說,「但一想到百慕達很可能倒打一耙就生氣,所以未雨綢繆一下。」
「……」家光只能微笑,把手表摘下來給她,「那麼,你就正式加入這場代理人戰爭了。」
*
聖維奇亞酒店,是一個命途多舛的酒店。
「經理看見會昏厥吧?」路斯利亞深吸一口氣,腳尖踹自己旁邊的身軀,「喂,列維?列維,死了嗎?死掉了?真的死掉了!哦耶,太好了!又少了一個人跟我競爭副隊長~~」
「……少說這種鬼話了。」
正隊長斯庫亞羅持劍走近。
仔細的人能發現,他並不是手持劍,那劍似乎就長在他的手臂上,從袖管裡直直伸出來。
看上去幾乎是一把鮮紅的血劍,從劍尖一滴一滴,順著他的步伐留下猩紅印記。
「外面那個,解決了?」
「還沒有。用瑪蒙留下的幻術陣法,暫時能困住一會兒,貝爾在外面守著,你去接應,我來支援boss。」
支援boss,這種說法光是聽上去都讓人覺得幽默,他們家boss大人什麼時候需要過支援呢?
在這之前,他們也從來都是這樣堅信的,即便是面對沢田綱吉,兩人鬥起來也是兩敗俱傷的結果,從來談不上支援。
直到今天,復仇者現身,區區三個人就來攻打沒有瑪蒙的瓦利亞。
自視甚高,傲慢至極——這種詞一向只有他們瓦利亞能用的!
但誰又能想到這群變態的實力是如此令人作嘔?
有那麼一瞬間,斯庫亞羅甚至感覺自己在同時跟三個瑪蒙作戰,那種滋味他實在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但這時需要他站出來,他就一定會站出來。
作為一名暗殺者,他勢必要完成任務;作為一名劍客,他不可能背對敵人逃跑;作為一名部下,明知混賬boss在跟敵人干架,卻臨陣脫逃,這無疑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他深吸一口氣,揮劍斬開臥室大門。
「喂——!我來、……嗯?」
喊聲卡殼在喉嚨裡,差點沒把他噎個好歹。
只見臥室之中Xanxus左肩負傷,坐在床邊,床尾酒櫃邊有個黑影湧動。
他面前,正在跟復仇者纏鬥的是沢田綱吉、獄寺隼人、山本武,還有從旁輔助的六道骸與庫洛姆。
斯庫亞羅:「?」
他做了一個,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做的舉動。
斯庫亞羅抬手揉了揉眼睛。
…………這到底是個什麼組合啊喂——?!!
他不知道Xanxus心裡也是一開始也是這樣的想法,但斯庫亞羅自洽得很快。
在看見某人的瞬間,就完成了自洽,頓時釋懷了。
這種組合,確實也只有她能親手攢起來。
高杉桃人就在不遠處的酒櫃旁邊,正在瘋狂掃蕩Xanxus的芝士和火腿庫存。
那些本來是他用來下酒的,這會兒被他的倒霉未婚妻當做干糧一樣往嘴裡咽,又鹹又干,吃起來很難受。
她又不愛喝酒,只能這麼干巴巴地咽下去。
身體對熱量的渴望暫時得到緩解,她才探頭跟斯庫亞羅打了聲招呼:「哈羅,斯庫亞羅單車。聽說復仇者在到處襲擊持有手表的隊伍,所以我們來幫忙咯~~」
又看向Xanxus,學他的聲音:「這種時刻,彭格列總是一體的~是我的親親未婚夫自己說的嘛~」
斯庫亞羅:「……」
Xanxus:「……」
大敵當前,這女人到底能不能莊重點????
斯庫亞羅還有不少問題要問,但高杉桃手機響起來,是裡包恩。
他們估計才結束聚會不久,這時應該已經回了綱吉家,看見一片狼藉。
她從沒聽過裡包恩這麼快的語速:「你沒事吧?阿綱、獄寺、山本他們怎麼樣?沒受傷吧?我聽說骸和庫洛姆也跟你一起來了,你們現在在哪裡?瓦利亞那邊嗎?」
高杉桃剛嗯了一聲,裡包恩又機關槍一樣的補充:「既然如此,待在原地不要動,瑪蒙應該也快回去了。」
他話音剛落,窗外就是一道霧氣閃了進來。
瑪蒙也被眼前的景像嚇壞了,好在高杉桃幾個人來得及時,瓦利亞雖說一開始抵抗復仇者受了些傷,但大家的手表還算完好無損,也沒傷到無法治療的地步。
這時,路斯利亞已經召喚出他的晴屬性大孔雀開始回血了。
「這都是怎麼回事?復仇者怎麼會突然襲擊?!」
路斯利亞強撐精神,一邊給同伴療傷,一邊跟他解釋今晚發生的一切。
瑪蒙邊聽邊觀察屋內的情況。
連boss都沒心思對沢田綱吉出手,或者大罵,或者吃牛排,或者把所有人趕出去,說明他也累壞了。
……恐怕所有人都累壞了。
既然如此,只能暫時調整方針,至少先恢復己方的戰鬥力,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心裡計算得很好,跟六道骸交換一個眼神,兩名術士立刻達成共識,不願再起干戈。
卻沒料到,房間內那只昂貴的座鐘當啷一響。
零點到了。
秒針剛探出去一步。
「滴滴——滴滴滴——」
手表在每個人的手腕上瘋狂尖叫起來。
第三天的戰鬥,竟然在所有人精疲力竭的凌晨零點零一分,再一次打響了!!
Xanxus沒有說話,拔出腰間雙槍,憤怒之炎將玻璃酒杯融成一團凝液;
綱吉眉頭微皺,額間的火焰再次燃燒,兩拳擺在身前,蓄勢待發。
「等等、boss!我們暫時跟彭格列休戰吧——」
瑪蒙話音未落,便見那兩名大空中間,一道灰黑火焰憑空浮現。
「——嗯,看來我的同伴們要應付你,還是相當困難呢。」
百慕達坐在耶卡肩頭,復仇者最強的兩人,雙雙現身!!
身後更是跟了整整三個戴著手表的復仇者——想也知道,他們跟那些沒戴手表的偷襲者必然不是一個檔次的人物!
百慕達對兩邊來自彭格列和瓦利亞的洶湧火光視若無睹,直直看向正在瘋狂喝水的高杉桃。
「高杉小姐,」他輕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威脅,這件事我深表歉意。」
「但新的消息,我想我必須得告訴你,否則難以心安。」
百慕達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誠懇和抱歉:「我們之前在那些家伙身上留下的裝置起了反應,說明他們的生命跡像出現了——此時此刻,就在北海道。」
悠于 2025-8-16 13:48
第241章 彩虹之子 那個天真得發邪的彭格列,竟……
酒店頂層, 一片狼藉廢墟之中,百慕達和耶卡站在三名復仇者身前,和高杉桃相對而立。
夜風揚起的長發之後, 是扇形站開的彭格列十代目與他的左右手一雙、瓦利亞首領與當代劍帝,以及當今世界頂尖幻術師三名。
乍一看, 也算是勢均力敵。
「北海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最好還是相信我這一次吧。」百慕達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為除了我,你沒有第二個渠道能夠得到相關的消息。而且, 你的機會也很有限, 不是嗎?」
他甚至不吊人胃口,當即摸出一張紙條來遞給高杉桃。
上面寫了一個地點,位於札幌附近。
要是他只說在北海道,這麼模糊不清,高杉桃說不定還要繼續懷疑是不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但連地點都給出來,很難再認為這是瞎編。
那張紙條捏在手裡, 居然有點燙手了。
他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高杉桃清楚,百慕達自己清楚, 在場其他人也清楚。
那群人行蹤詭秘, 說不定還能跨世界移動。這次能抓到,下一次就不知道還能不能。
如果抓不到……
那麼除非,她有一天突然來了靈感,彗星撞地球一樣莫名其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否則——說不定——她永遠無法真正得知一切的實情,就得永遠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雖然並不討厭這個世界。
但高杉桃討厭「不得不」做的任何事。
「我……」她開口,難得遲疑。
「去吧。」低沉的男聲說。
高杉桃回頭。
其實也沒回多少,因為說話的人已經走上來, 站在她身側。
Xanxus的體溫相較任何人都是偏高的,高杉桃從沒見過有人比他的手臂更燙。
那只熱騰騰的結實小臂就貼在她身側,兩人身高相仿,她恰好能看見Xanxus冷漠的側臉。
「別說什麼為了要保護他們所以留下來這種話。」他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聽,「聽了讓人惡心。我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瓦利亞變成未成年福利中心了。」
高杉桃扁嘴:「裝帥是吧?」
「本來也不差。」Xanxus偏頭,對她露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臉,「你說呢?親愛的、未婚妻?」
高杉桃立刻往後彈射三米。
男人看她躲閃,眉尾不自覺抬高了。
原來如此。
也不看百慕達了,也不看耶卡了,徑直朝高杉桃走過去:「怎麼了?只是提起我們的關系而已,有什麼問題嗎?未、婚、妻?」
高杉桃又是五米閃避。
「混賬boss說得沒錯。」斯庫亞羅走過來,右手按住她肩膀,把話題引回正道,「還是說,你心裡覺得我們也需要你留下來才能苟活?嗯?」
手裡銀光閃閃,高杉桃感覺自己要是點了頭就會被砍成碎片:「喂——別開玩笑了!!想死的話不用兜圈子,我可以送你先行一步!!」
「Xanxus他們說的沒錯。」綱吉也說,「高杉老師,不要因為我們耽誤了你重要的事,那樣的話,就算我們能獲得勝利,也不是我想要的勝利。」
百慕達並不阻撓,只含笑在旁邊看他們說著這些感人至深的話,心中輕蔑。
所謂陽謀,當然是對他有益處,才會這樣謀劃。
只要高杉桃不在這裡,其他人對他來說實在不足掛齒。
但臉上還是平和笑著,甚至幫忙勸她:「你放心,高杉小姐,我今天來這裡,其實也並沒打算立刻出手,而是有事要跟他們商量。這樣吧,我和你約定,今天的戰鬥中,我一個人也不會殺。」
高杉桃平心而論,依然並不怎麼相信他,但她絕不是優柔寡斷的性格——這一瞬間,去一趟北海道的想法確確實實占了上風。
「既然這樣,我去去就回!」她已經開始搜機票了,「飛札幌也就兩個小時不到,要是那邊一切進展順利,今天之內就能趕回來了!」
說完,也不再耽擱,立刻動身離開。
不到兩個小時的飛行,她一點也沒睡著。
一會兒想復仇者會拿瓦利亞和綱吉他們怎麼樣,一會兒又想那組織是不是現在還在札幌?到了以後該怎麼找到他們?找到他們又該從哪裡入手查起?該怎麼詢問才能知道她所謂的「位置」何在?
一切紛亂思緒化作機場無印○品的一件外套。
時值盛夏清晨,這裡一點也談不上炎熱,穿一件T恤還得帶個外套才不至於冷。
高杉桃健步如飛,拋開那些自己沒法立刻處理的問題,一落地就釋放見聞色。
但就像百慕達他們遇到的困難那樣,那個大概率是咒術師帶頭的組織有著相當的反偵察能力,將自己的信號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模糊掉了。
高杉桃推測恐怕是什麼「帳」之類的東西,反正就是他們那一行用來防止別人窺探的設置。
……可惡!說起來,家庭教師世界裡的《JUMP》為什麼連載進度那麼慢?要是在這裡也已經完結,她還能這麼坐以待斃?早就買全套來細細研讀了!
那樣的話、那樣的話!不就相當於提前把所有人的招式、弱點、社會關系全都掌握了嗎?!
高杉桃穿越之前,咒術回戰還沒完結。
她一開始看的時候也是斷斷續續的,先在某站追番,第一季結束之後食髓知味,跑去把漫畫一路看到連載的進度。
那會兒正好看到澀谷大戰,五條悟被關起來了之後不久。
反正她開始等更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好幾個,那之後就是偶爾想起來看兩話。
後來忙於准備考公,手機裡所有娛樂軟件都卸載了,沒能跟上完結的步伐,也錯過了大罵獨眼貓的潮流。
現在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
坐上進城的地鐵,高杉桃開始計劃下一步。
咒術師一向警惕,對自己的行蹤保密十分在意。
見聞色能感知到能量波動的異常,可以模糊鎖定某個方位,但依然無法看穿對方的掩護。
她最好能在這群咒術師們察覺之前有所突破,否則對方要是提前跑路,那她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種事情,絕無可能發生在她手上的!她高杉桃這輩子什麼都吃,唯獨不肯吃虧!!
她不再多想,二話不說,朝著見聞色指引的方向快速閃去。
忽然,被身邊一人抓住手腕。
竟然能抓住她的手腕?高杉桃不免詫異,她剛才可是打算瞬移來著。
青年戴一副圓框眼鏡,兩眼無神,灰發垂落在臉頰兩側,一看就沒修剪出層次。
但聲音叫她覺得熟悉:「——高杉小姐,看來現在你需要在下的幫助呢。」
*
聖維奇亞酒店頂層。
百慕達實在可以算是一個講誠信的合作伙伴,至少在綱吉看來是如此。
高杉老師走後,他也信守承諾,沒有動手。
即便Xanxus和斯庫亞羅主動出擊,也沒有還手,似乎真的打算遵守跟高杉老師說過的話。
但不知為何,他這樣看似守信的舉止,反而讓綱吉心裡生出一股沒有由來的怒火。
……現在明明是戰鬥時間,不是嗎?
百慕達不尋常的退讓,反而更是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們強調,這都是高杉老師的妥協換來的安全,實在沒有辦法讓人感到開心。
「為什麼不出手?」死氣之炎讓他的頭腦無比冷靜,「能做出暗中偷襲的事情,我不相信你們是什麼信守諾言的人。即便是高杉老師——你們不想得罪她,也大可以下手把事情做絕,讓她即便趕回來也無力回天吧?」
一旁,正在跟耶卡和他身後三名復仇者僵持不下的Xanxus、斯庫亞羅和六道骸,紛紛扭頭看了他一眼。
轉瞬即逝,但如此整齊劃一的動作,也無疑彰顯他們對綱吉這話的驚訝。
那個天真得發邪的彭格列,竟然也能說得出這樣的話嗎?
百慕達同樣如此:「唔,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說呢,綱吉君。」
綱吉面不改色。
……該說不愧是彭格列的血脈嗎?
百慕達對這位年輕的彭格列首領並沒多少惡感,在他看來,這也只是一個遲早要走上絕路的可憐人而已。
但他卻總在人們以為「只是這樣?」的時刻,表露出讓人驚訝的才干和膽量。
這之中,他天生的血脈能占三成、本人的潛力和性格特質能占三成。
剩下的嘛……
也就是百慕達不正面跟他們交手的一大原因所在了。
窗外,一股殺氣襲來。
直升機撲棱棱的聲音讓人無法忽視。
兩道人影很快從降落的纜繩上躍進房間內。
「裡包恩!你怎麼來了?!」綱吉問他接連進來的師兄和老師,「媽媽怎麼樣?休息了嗎?她害怕嗎?要不要先把她送離日本……」
裡包恩簡短回答:「問題不大。」
又轉臉去看百慕達。
他從外邊進來,借著燈牌的光,剛落地的同時已經將屋內的情況盡收眼底。
百慕達和耶卡竟然真的並沒傷人。
「我不會那麼做的,裡包恩君。」他像是能看出裡包恩在想什麼那樣,百慕達輕聲說,「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話,想要跟你說。」
緊接著,裡包恩便感到自己身邊傳來一股突兀的、強勁的吸力,像是站在風扇背面那樣,只是比風扇更加無可阻擋,更加令人膽寒,好像連靈魂都要被吸走。
他沒動。
說實在的,也來不及動,眼前一黑的同時,裡包恩看見自己的學生朝他伸出手來。
「——裡包恩!!」
兩人降落在一處石窟般的洞穴內。
雖然是洞穴,卻沒多少粉塵;雖然是洞穴,卻燈火通明。
一切反直覺反常識的現像,都在百慕達和耶卡出現的同時得到了解答。
「這裡是你們的地盤?」綱吉問,「為什麼要把裡包恩帶來這裡?裡包恩你也是的——為什麼不躲一下啊?!嚇死我了!」
「因為我自己也很好奇嘛。」
綱吉已經從死氣模式中退了出來,四下打量著石窟上的刻畫。
百慕達沒有看他,而是盯著裡包恩端詳,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姿態。
良久,他緩緩開口,問:「裡包恩君,你究竟想在這場代理人戰爭中得到什麼呢?」
裡包恩不語。
這沒有妨礙百慕達的興致,他接著講自己的猜測:「一開始,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一樣是為了解除詛咒,但後來我的想法產生了變化。」
「我想你可能是為了觀察伽卡菲斯那個混球的做法,因為你總是不緊不慢、若即若離,似乎對於絕對的勝利並沒有多少關注,也不急於擺脫那副嬰兒身軀。」
「但現在,我好像終於明白了。」
他繞了一個圈,輕飄飄落在綱吉肩頭,又在後者反應過來,將他轟走之前離開。
最後停在裡包恩面前。
「其實,你是想在這一次代理人之戰中,進一步鍛煉綱吉君,沒錯吧?」
裡包恩不語。
即便是現在他回頭去看,也並不覺得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只是他低估了代理人之戰的凶險程度。
「不得不說,正是因為你這樣瘋狂的想法,讓我對你產生了興趣。」
百慕達回到耶卡身邊:「接下來的話,想必你們很難接受,所以不如先展示給你們看吧……」
他轉頭,耶卡會意,將自己身上的繃帶拽了下來。
零零散散的碎布落在他腳邊。
……
這奇異的石窟空間一時沉默下來。
畢竟不像外界,就算人不說話也有風聲、樹葉摩擦聲、小動物互毆聲,在這裡面,只要沒人說話,就是絕對的寂靜。
像一個人孤零零漂浮在宇宙之中的感覺,周圍沒有任何生命的跡像,叫人窒息。
綱吉很快受不了了,打斷這份沉默:「這、這是……」
眼前的耶卡裸露在繃帶以下的皮膚,說不上是受了什麼樣的傷,看上去既有凍傷的痕跡,又顯然有被灼燒後焦黑的殘渣,有劃開後外翻的皮肉,有腐爛的傷疤,也有結痂的傷口。
身體就已經夠恐怖了,再看面容,更是叫人吃驚。
兩頰深深向裡凹陷進去,嘴唇的存在完全消失,露出鮮紅牙床,讓雪白的牙齒看上去自有一種非人般的詭異感。
深陷的眼窩、不存在的眉毛,將那雙黑眼凸顯得更加明顯。
百慕達摸了摸胸口的奶嘴,輕笑道:「我想你們也已經有所察覺了吧?」
「是的,復仇者——正是彩虹之子們,最後的模樣。」。*
復仇者?彩虹之子?……到底怎麼會……
綱吉的大腦一片混亂,他一時看裡包恩,一時又看百慕達,和他身邊堪稱猙獰的耶卡。
裡包恩……裡包恩怎麼可能變成那樣?!
他雖然愛玩變裝熱衷在學校每個角落睡覺總是以看人笑話為平生最大樂趣,就算穿著西裝也不像個真正的紳士還總給自己找麻煩,但他——
但,他怎麼可能最終走向那樣一個避無可避的、恐怖的、殘忍的、難堪的結局?
不僅是裡包恩,可樂尼洛、拉爾、風、威爾帝、尤尼、斯卡魯、瑪蒙……這些鮮活的,獨特的,有好有壞的彩虹之子們,竟然到最後,都會變成這副難以辨認的模樣嗎?
反過來想……
綱吉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百慕達、耶卡……這些總是無波無瀾,好像早已失去生機,僅憑某一種執念在這世間苟活的復仇者,原來也和裡包恩他們一樣,是某些人的摯友、是某些人的恩師、是有自己的愛好性格脾氣的……
活生生的人嗎?
「……意思是說,你以前也是彩虹之子?」綱吉強制自己鎮定下來,「難怪你也有奶嘴……」
百慕達優雅點頭:「或許也能被稱為初代呢。」
綱吉不免想起當時在西蒙家族的島嶼上,彭格列和西蒙初代的記憶中,也有這兩人的登場。
那他到底活了多久了啊……
「兩百多年吧?」百慕達總是很有禮貌,有問必答,「我自己也沒有數過。」
對他來說,記得太清楚並不是什麼好事,只會在他回憶往昔時忍不住一次次作嘔。
「或許一時之間你很難理解,也很難接受,但讓我這樣簡明扼要地告訴你吧,綱吉君。」
百慕達右手摸上胸前的透明奶嘴。
「彩虹之子的奶嘴是伽卡菲斯致力於守護的核心,也是彩虹之子這一制度存在的理由和結局。」
「七枚奶嘴,是伽卡菲斯力圖守護的世界至寶。要如何守護呢?當然是由每一時代最強七人的靈魂作為養料,才足以支撐奶嘴的運轉。」
裡包恩同樣聽得很認真。
在這之前,他們每一位彩虹之子都對這些詭異玩具一般的奶嘴各有猜測,只是毫無證據。
即便是最熱衷於研究這方面問題的瑪蒙,也只能憑借他異於常人的直覺和靈性,有個模模糊糊的方向。
但在百慕達,這位第一代彩虹之子嘴裡,似乎一切都是如此清晰、簡單,且邪惡。
「他號稱代理人之戰最終的贏家能夠解除詛咒,其實絕非如此。這場代理人之戰,只是為了讓他挑選出新的最強七人而設立的舞台,至於這一代彩虹之子的下場如何,伽卡菲斯並不關心。」
裡包恩皺眉:「那麼解咒……」
「你不是應該早有預料嗎?裡包恩君。」
百慕達微笑,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嘲笑所有人:「彩虹之子根本不存在解咒的方法,一旦摘下奶嘴,其中屬於彩虹之子本人的靈魂,便也會連同火焰一起被抽走。」
「火焰被抽出……」綱吉揣摩著這句話,忍不住問,「火焰被抽出,其實就是導致彩虹之子死亡的主因嗎?」
既然要拉攏,百慕達自然擺出了相當不錯的態度:「可以這麼理解。」
「跟你們攜帶的戒指不同,彩虹之子作為奶嘴的人柱,需要消耗生命與靈魂去守護這些所謂的原石,自身的命運也與跟它們息息相關。」
「原石被摘除出去,能量被名為伽卡菲斯的魔鬼吸走,靈魂自然也被帶走了。」
他舉起手:「假如僥幸得以存活,便只能接受夜之炎的饋贈,以此仇恨與執念為救命稻草,成為復仇者,勉強得到更多時間。」
他說時間,而非生命,想必也是清楚自己的狀態跟「活著」這個詞語並不沾邊……
綱吉難以抑制自己這樣想。
即便此刻,他也無法不對形容慘烈的百慕達和耶卡等人產生同情。
裡包恩注意到他的情緒,輕嘆口氣:「……那麼,你的目的?」
「我來,當然是想邀請你與我一起,打倒伽卡菲斯。」百慕達鎮定自若,「那樣的話,作為彩虹之子的你們也會一起消失吧?」
「什麼?!」綱吉立刻打斷,「我怎麼能眼看著……」
「還是那句話,你沒有別的辦法,綱吉君。」百慕達輕描淡寫地說著,就像這樣的結局已經在他眼前重復過無數次,「裡包恩君的未來注定是一片地獄,這是從他接下奶嘴時就已經無從改變的事。」
「答應我,一起對付伽卡菲斯,那麼必死無疑;」他攤手,「拒絕我,那麼在這場戰爭結束後,伽卡菲斯選定新的彩虹之子,他們這一代在摘下奶嘴時也只會淪為屍體或者復仇者,全看那一瞬間的執念如何。」
——那麼,如果摘下奶嘴的時候,重新填補上足夠的火焰呢?
從聽說「火焰被抽走」開始,綱吉的內心就來回閃過某個畫面。
未來,並盛公園的決戰中,尤尼向奶嘴裡灌注了無數生命火焰,使得彩虹之子得以復活。
……那麼,這一次是不是也可以這樣做?
但這個概念畢竟沒有被驗證過,而且並非尤尼的生命火焰,而是出自他們手中的普通火焰,究竟能不能填補那位伽卡菲斯的能量,還是一個未知數。
他沒有馬上提議,而是試探地開口,像是一個假設,一個探討:「如果說,能夠有辦法讓彩虹之子被摘下奶嘴後,依然存活,同時,奶嘴也能維持運轉,不會因為沒有生命為代價的犧牲就毀滅世界……」
「這不可能。」百慕達冷聲打斷他,「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可能。」
他從高杉桃離開後一直維持到現在的文雅形像似乎在一瞬露出了破綻。
綱吉眉頭緊鎖:「……只是,這樣可以減少犧牲……」
「你有任何證據嗎?沢田綱吉君。」百慕達笑起來,「更何況,就算你有辦法能夠讓裡包恩君這一代彩虹之子不必犧牲,那麼我和我的同伴,你又有任何辦法能夠化解我們的仇怨嗎?」
「你能阻止我們向伽卡菲斯復仇嗎?」
他飄回耶卡肩頭。
「很遺憾……」百慕達冷酷宣判,「你沒有。」
說到這裡,他又恢復了那副平和的假像:「對了,與其替已經站在死神門前的這些家伙們擔心,你不如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和那位高杉小姐哦?」
百慕達的聲音很輕,落在綱吉耳朵裡卻如雷霆萬鈞。
「彩虹之子,是每一代中最優秀的七人。」他語氣不無嘲弄,「你以為——綱吉君,你們這一代人中,最亮眼的七人裡,會不會有你自己,和那位高杉小姐呢?」
第242章 引狼入室 ……boss,感覺要發狂了……
凌晨一點, 北海道,札幌。
「這一次看來也只能無功而返了啊……只希望,教內的家人們不至於太過失望。」
「不如說大家都該習慣了吧, 反正我們也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一定要這樣說話嗎,石井?」
說話的兩人穿著相似的鬥篷, 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分別。
但即便仔細看了,也只會陷入一陣恍惚,最終失去對這兩張面孔的分辨能力。
「我早說過了, 你這樣做下去也只是浪費能量和資源。要用『破空術式』開啟所謂的時空之門本來就相當費勁, 之前在那兩個世界都已經失敗,這一次如果還不能得到什麼結果,恐怕教內的贊助也會重新考慮了吧。」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我們這個項目才是最有價值的、最有可能實現的,為什麼……」
名叫石井的顯然很喜歡潑冷水,但他的話仔細一聽,又覺得頗有道理:「說實話, 室町, 大家連教主預言的災難之日都未必全信,你指望他們全情投入, 給錢給人, 支持你這荒唐的構想,只是難上加難。」
見室町海鬥不說話,石井優希也安靜下來。
片刻,走過去幫他搬運附近擺放的各色儀器。
這些儀器看上去倒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金屬的色澤,只是造型有些奇怪,但也不至於讓人感到超越想像的恐懼。
連帶這兩人看上去也沒多少神秘,似乎就只是從事某種實驗的特殊科研人員而已。
唯有他們兩人才知道, 常年沒能回到教內,甚至沒能回到屬於他們的世界,僅憑心中的設想穿梭在不同的世界裡,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已經足夠叫人發瘋。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實驗是他們提出來的,裝置是他們花了教裡不少錢做的,最後拿不出結果,別說那群虎視眈眈的家伙了,教主本人恐怕也會失去支持……
誰讓那就是個除了鑽研咒術,什麼都不懂的白痴呢?
做實驗的人都知道,每一步流程都很緊要,實驗後的觀察更是重中之重。
室町和石井兩人,每到一個世界,絞盡腦汁得到錢財和時間進行實驗後,都會留下來觀測自己實驗體的動向,只是結局沒有一次不令人失望。
一開始,他們在宇宙飛船中降落,為了適應周圍的環境,立刻搖身一變成了兩名瘋狂科學家。
「研究最強肉/體」成為了相當不錯的偽裝行為,很快獲得不少宇宙海賊和奇形怪狀外星人的支持,得以進行人體實驗,最終投放到戰場之中。
結果死得很快。
別管是天人士兵,人類士兵,還是他們的實驗體,在戰爭這樣的大型絞肉機中都脆弱得像路邊一株野草。
人類畢竟不是高達嘛。
這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一點參考價值都沒能提供。
到了海上,也叫人郁悶。這裡的通信、交通都更加困難,他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世界政府正在秘密召集一批科學家進行「希望之星」項目的研究,因此興衝衝去了。
結果花錢造出來一堆派不上用場的克隆機器人,還被那個叫貝加龐克的訓了一通,說他們根本不懂科學。
拜托!我們是咒術師!假裝成科研人員而已,當然不懂科學了!!
那一批機器當然也沒派上用場,兩人於是重新積攢能量,又來到這裡。
石井優希嘆氣。
這一路還真是日夜兼程,一點都沒有歇息過。
他有時也知道不能怪室町海鬥,海鬥,這個跟教主一樣怪異的家伙,只要認定這樣做是正確的,就埋頭苦干。
接連兩個世界的失敗好像一點也沒有打擊到他,有時他看這人那副來勁的模樣就心煩,忍不住出言譏諷。
其實在這第三個世界,他們早就該離開了——從他們的實驗體跟彭格列扯上關系開始。
來之前教主就再三叮囑過,什麼情況要立刻離開呢?首先,實驗體已經沒有生命跡像的情況。
其次,就是跟「主要人物」產生關聯的情況。
之前跟復仇者監獄合作人體實驗,那並不算什麼,不至於引來世界的關注,但這實驗體不知為什麼被選去跟彭格列聯姻,就出現問題了。
他們雖然絕不會干預實驗體的任何生命軌跡,但扯上彭格列,意味著扯上了本世界最主要角色,用來遮掩他們兩人身份的偽裝便很難再起效。
這樣逗留下去,他們的蹤跡很有可能被窺探到,甚至被追蹤、殺害。
只是太難得……在這之前的兩個世界,實驗體根本都沒等到讓他們觀測,就已經失去生命。
至少在這裡還能再看上幾眼,不管是他還是室町,都一致同意短暫停留,實在不行就立刻跑路,像現在這樣。
是的,現在。
兩人用「帳」將藏身地密不透風包圍起來,收拾好所有裝置,就准備跑路回去了。
回到教內,面對極有可能的嚴肅追責,也好過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被人察覺異常、客死他鄉。
還不知道那群人要如何嘮叨呢,說他們浪費錢、說他們一點成果也沒有。
早知如此,當年大學畢業發現自己身懷咒力的時候,就不該答應加入什麼咒術師組織,這比他去當科研牛馬還不如呢。
石井又是一聲嘆息,室町睨他一眼,終究沒說什麼。
兩人手腳麻利,不知道為此預演過多少次,收拾起那些大型機器,就像疊衣服一樣輕松。
「還有多少?」
「沒多少了。」室町擦了把汗,「最遲今天之內,我們就能動身了。」
*
凌晨兩點,並盛町。
綱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穩的,甚至連今天的戰鬥時間早就結束也沒反應過來。
只記得似乎又被瓦利亞那群人狠狠嘲笑了一通,夢游一樣下電梯、出酒店,獄寺同學和山本相當擔心地跟在他身邊……
一直走到平時放學的分岔路口。
「十代目,要不今天……」獄寺也很想趕緊回到自己的單身公寓躺下,但綱吉的狀態讓他難以放心。
就想著,要不然他今天舍命陪君子,帶著山本一起跟十代目一起睡得了。
第一天戰鬥完不也是他們三個人一起休息的嗎?在山本家竹壽司的二樓,他連山本父子的雙重呼嚕聲都能忍,還有什麼忍不了的?
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才是十代目左右手該有的品格!!
熊熊火焰從獄寺身後燃燒起來。
裡包恩:「……」
又在這兒自顧自燃上了。
他想說點什麼,六道骸卻先一步開口:「別這樣自作主張,獄寺隼人。」
他往旁邊讓了讓,露出庫洛姆的身影:「你一直跟在沢田綱吉身邊,我又要怎麼把庫洛姆托付給他呢?」
獄寺一時被噎住,翻了個白眼,最後依然沒說什麼。
他自己今晚其實也精疲力竭,先勉強應付三個復仇者,唯恐他們傷害到老姐或奈奈女士,又趕緊跟著高杉老師跑去聖維吉爾酒店。
原本以為解決了這一波之後能休息,結果第二天凌晨零點零一分,又不得不進入緊繃作戰狀態,從頭到尾沒有歇過。
綱吉一抬眼,就能注意到他們跟山本兩人是如出一轍的疲態。
他立刻微笑起來,露出「這沒什麼」的表情:「好了,獄寺同學,山本,今天的戰鬥時間已經結束了,不是嗎?也算一件好事吧,至少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肩頭,一直沉默的裡包恩也開了尊口:「今天算你們一天休假,不用去學校了。」
獄寺:「…………」
他欲言又止,山本可不會欲言又止,當即笑道:「哈哈,你還真是殘忍啊裡包恩?難道說原本還打算讓我們今天按時起床去上學嗎?那樣的話可能會在教室裡死掉誒?」
綱吉忍不住了:「別說那麼恐怖的話啊山本!!!」
他會產生聯想的啊!!突然在教室裡一頭栽下去再也沒有起來什麼的……啊,到時候屍體也會被雲雀學長以「污染環境」為理由扔出去吧……
無情的裡包恩和無情的雲雀學長,難怪他們兩人很處得來呢……
等那兩人走後,六道骸才帶著庫洛姆又上前來。
綱吉打起精神:「因為高杉老師不在所以想要把她托付給碧洋琪是嗎?碧洋琪的房間夠大,庫洛姆,你放心,住多久都沒關系……」
六道骸頷首,綱吉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消失。
卻遲遲沒有動作。
藍發少男瞥他,並不開口提醒,側頭看了庫洛姆一眼,後者便走近過來,越過他,到綱吉身邊。
冰涼的三叉戟在少男臉上碰了一下:「……boss?」
「嗯?啊!」綱吉拍了一下手,「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好好休息一下,骸,你也——」
「沢田綱吉。」六道骸叫他,「你在想什麼?」
裡包恩也轉頭看他。
蠢綱在想什麼呢?哼,還真是難猜呢。
該不會是在惦記著百慕達說的那些死不死之類的鬼話吧?
他並不拿六道骸和庫洛姆當外人,其實如果獄寺和山本還在,裡包恩也不會收斂,他直白地說:「不要想七想八,阿綱,你這樣的狀態,要怎樣迎接明天的戰鬥?」
他不說還好,一說,綱吉頓時被他那副不當回事的態度氣急了。
「戰鬥?!我還有什麼好戰鬥的?是輸是贏你的結局都讓我無法接受,又要怎麼專心准備什麼戰鬥啊?!」
「……你不用這樣。」裡包恩考慮將列恩變成一只面罩,因為感覺綱吉下一秒就要咬上來了,「我不是說過嗎?從成為彩虹之子開始,我就從沒想過能安詳地死去啊。」
綱吉咬緊牙關,沒有立刻反駁,他怕自己又像個小孩那樣扯著嗓子亂喊,讓裡包恩瞧不起、讓裡包恩無法信賴。
他太清楚,這不像以前的任何一次危機,裡包恩會那樣淡然,不是因為他的家庭教師有辦法完美解決,所以成竹在胸,而是因為——就像他說的那樣——或許從成為彩虹之子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准備好了,要以悲慘的姿態死去。
……該死。
……可惡、可惡、該死!!
什麼理解、什麼接受、什麼安詳死去……他根本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也絕不要裡包恩就這樣死掉啊!!
庫洛姆向後退了半步。
……boss,感覺要發狂了。
咦?boss,發狂?
桃子老師在的話,會覺得這句話很精妙吧?
不想讓人覺得她是個桃子老師才走沒多久就已經開始想念的黏人小孩,庫洛姆握緊三叉戟,安靜地旁觀boss和裡包恩先生的爭吵。
不過,與其說是爭吵,更像是……
「一場蓄謀已久的破口大罵?」六道骸輕笑著評價。
沢田綱吉的脾氣好到讓人翻白眼的地步,那位彩虹之子估計也沒想過,只是讓他別太在意這次戰鬥的結果而已,怎麼會引爆這麼大的怒火。
六道骸說到底,是這裡四個人中最無所謂的一個,眼珠一轉就是一個好主意:「彩虹之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阿桃忙完她的事回來,發現你就這麼從容赴死了,她會怎麼做?」
裡包恩抿唇:「……消滅復仇者?」
「豈止。」六道骸含笑,「說不定要想辦法把你招魂回來,狠狠拷問,用盡所有殘忍手段……」
高杉桃的「殘忍」究竟是否真的殘忍,這不好說,但肯定是會很讓人丟臉的。
裡包恩的額角難免滑落一滴冷汗,列恩擔憂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他深吸一口氣,想駁斥兩句,卻被綱吉搶先開口。
「裡包恩,為什麼你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你覺得我會讓你就這樣赴死嗎?你覺得……」綱吉看一眼六道骸,接受了他的提示,「你覺得,高杉老師會眼睜睜看著你做這種沒意義的選擇嗎?!」
「可以嘛,都學會跟老師大小聲了。」裡包恩挑眉,「她沒回來,不在場,威脅不到我。」
「她一定會回來的。」綱吉忍不住用最刻薄的語言攻擊,「到時候她就會發現,裡包恩你其實也只是個比我還差勁的膽小鬼而已!」
這算什麼攻擊?裡包恩都聽笑了:「比你還差勁?」
「嗯。」綱吉點頭,「我知道我很膽小,廢柴,很多事情沒有你的話我根本就做不到,可能一輩子也交不到這麼多朋友,認識不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
「但是裡包恩,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就這樣離開。」他盯著裡包恩那雙看不出感情的黑瞳仁,輕聲說,「我敢於承認這一點,所以無論如何,我會阻止百慕達所說的結局真正發生。」
「……做不到的話,又要怎麼辦?」裡包恩反問,「根本贏不過耶卡的話,怎麼辦?費盡全力也只是看著我去死的話,又要怎麼辦?」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綱吉決然說,「而是我該考慮的。」
裡包恩一頓,旋即抿緊嘴唇。
別說庫洛姆,連六道骸都為他這樣的語氣挑了挑眉。
「你是我的家庭教師,卻總想著偷偷一個人死掉這種奇怪的事,根本就不夠負責!」綱吉怒道,「高杉老師說過,如果一個人甚至不知道要為自己而活,好好對待自己,那他根本沒有資格教別人任何東西!」
庫洛姆輕輕眨眼。
原話是這樣的嗎?
「總之,你休想像以前一樣敷衍我。」他最後說,「裡包恩……」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就這樣……讓你死去的!!」
*
北海道,札幌。
高杉桃原本以為,伽卡菲斯的到來能幫她立刻鎖定目標的位置。
「……沒想到一點忙也幫不上嘛!」她大聲抱怨。
她穿得很現代,T恤薄風衣和牛仔褲。
伽卡菲斯穿得很復古,一身男士和服,青綠色,踩木屐。
平平無奇的臉上,平平無奇的圓框眼鏡,聲音也是那樣平平……算了沒法抱怨鏡夜啊!話說為什麼要用著鳳鏡夜的聲音說那麼無聊又不動聽的話啦!*
「聽到你這樣說,我很傷心呢,我也不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吧?至少給你推薦了一家味道很不錯的拉面店不是嗎?」他聲音平板地說。
此時此刻,兩人已經離開機場,來到高杉桃感應最強烈的區域附近。
只是進入到某個位置之後,她對那群人的感知便不再是地圖上的一團,而是一個立體的球形,將她自己也包括在其中。
就像霧裡看花,只要高杉桃自己還在霧裡,是永遠也看不清楚花長什麼模樣的。
伽卡菲斯,化名川平,對此倒是沒有任何建設性提議。
只在高杉桃急得團團轉,肚子也開始餓的時候表示,這附近有一家他常來吃的拉面店。
高杉桃懷疑:「你不是住在並盛町嗎?」
「嗯。」川平鎮定自若,點頭,「所以?」
「…………沒事了啊!!」高杉桃悻悻閉嘴。
一想到這家伙估計也是什麼創世神、星球化身、宇宙主宰之類的身份,那麼只是從並盛町瞬移到札幌來吃碗拉面而已,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吃完面,再度上路,這回高杉桃發現自己耐心多了,見聞色的准度也大有提高。
她驚覺:「原來剛才都是因為沒有吃飽?果然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相當振振有詞。
川平只是笑,去旁邊便利店買了口香糖和礦泉水。
依然是先發動見聞色。川平似乎對她的見聞色招數很感興趣,在旁邊人行道上找了個長椅坐下,開始觀察。
高杉桃很有信心:「我可是吃了兩碗叉燒、兩碗激辣拉面,干了兩份煎餃!!現在完全是酒足飯飽!!」
知道什麼人最不能招惹嗎?!那當然就是我們酒足飯飽的上班族了!!
果然,那只原本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的球體,在見聞色的感知中開始慢慢縮小。
越是凝神靜氣、仔細感應,那只球就縮得越小。
她能感覺到自己並沒找錯地方,不如說已經很顯然,她和目標位置越來越近了。
就像一個球必然也有它的球心那樣,一開始她或許剛剛踏入球體的邊緣,現在已經慢慢靠近了球心……
高杉桃不由得看了川平一眼。
這家拉面店,說不定也不是胡亂找的吧?
伽卡菲斯,還真有兩把刷子。
只是見聞色的感知好像存在某個極限,明明能感覺到不斷趨近的過程,卻始終無法觸及那個終點。
像是某種障眼法?或者還是說,札幌又名小霧都?魔幻都市之地圖定位我到了其實我們還隔了八層樓?*
一時之間,諸多亂七八糟想法湧上心頭,
川平站起身,把嚼到沒味的口香糖扔進路邊垃圾桶,走到她旁邊:「有沒有想過,是力量體系的問題?」
「力量體系?嗯……他們大概率是咒術師,用咒力。而我,我沒咒力,所以發現不了他們?你是這個意思嗎?」
川平點頭,在高杉桃追問之前,伸手拿過她手裡的烏龍茶塑料瓶,擰開瓶蓋,握在手中。
一道很難說那究竟是什麼顏色的火焰便在他掌心中誕生了。
看上去絕不是夜之炎,又談不上其他什麼顏色,好像這人只是突然想起來可以這樣玩,就輕松創造一道全新火焰。
火焰包裹著瓶蓋,川平輕輕扔出一道璀璨至極的拋物線。
瓶蓋落下。
原本應該觸及草坪後停住的藍色塑料瓶蓋,一點也沒有要停止的架勢,草坪也像碰見熱刀的黃油那樣被柔軟地破開一枚小小圓形凹陷。
瓶蓋徑直往下墜落。
高杉桃沒看他,二話不說追了過去。
眼看那片草坪就要恢復原狀,她直接拔刀,夜之炎無需一秒,只是瞬間,便將刀身全部包裹,朝著塑料瓶蓋開路的方向徑直扎了進去。
緊接著,火焰波動帶過的所有地方,全部往下塌陷。
失重的感覺來得很快。
估計障眼法就布置在草坪下,一刀下去,借助了川平的力量直接砍碎,高杉桃來到一處難以辨認的空間。
既不是石窟,也不是堡壘,既不是宮殿,也不是墓地。
似乎只是一處單純的「空間」。
但緊接著,她便感覺到面前有人的氣息。
而且——
川平!!你這混賬!你怎麼沒有跟著下來啊喂?!等等,你們不會是串通好的吧?所以其實這裡是一個陷阱?我馬上就要成為召喚惡魔的祭品了嗎?所以其實你也是一個咒術師?所以你才能夠解開這個障眼法……?也不對啊能當星球之主誰稀罕當咒術師啊???
「——這、這是?!」面前兩人之一驚叫起來。
「是『一般人』?不、不可能,『一般人』怎麼能做到破除我們的『帳』,直接穿梭進來?!這……」
面前站了兩道人影,高杉桃一眼便看出這是她當時在松下村塾外的戰場邊見過的兩個人。
只是這一次,她看清了兩人的臉。
從年紀上講都不大,最多也就三十來歲,但要說是十幾歲的少年,好像也可以,是一種讓人很難辨明年齡的區間。
臉上是如出一轍,狂喜無比的神情。
雖說見聞色讓高杉桃立刻明白,她應該是能輕松打過這兩人的,但這種詭異的表情還是讓她忍不住後退一步。
……好吧,她是有點怕了。
其中一人叫道:「室町!來不及了!『破空術式』已經開始運行,我們沒辦法留下來,現在只能——!!」
只能?
高杉桃看見其中一人——被叫做海鬥的那一個——伸手朝她抓來。
唔?
他手好短,能抓得到嗎?
高杉桃沒過多思考,伸出手,碰到對方的指尖。
術式通過人體傳導,連帶著她一起被吸引進入某個異樣的核心之中。
眼前一暗,又立刻一亮,明暗交替多次,。
天旋地轉後,身體突然安定下來。
跟被十年火箭炮擊中的感覺還不太一樣,那時候她像是站在機場方便行李通過的平面扶梯上,人沒有動,履帶快速傳送,讓她通過了一條隧道。
而現在嘛,大概就是宇宙飛船駕駛員上崗前日常訓練的三倍強度?
高杉桃單膝著地,成功降落,立刻便站起來打量眼前這座一戶建。
身邊兩人正趴在地上瘋狂嘔吐,她已經將庭院轉了一圈走回來,低頭看這菜菜的兩個人,摸了摸下巴。
露出一個足以被認成反派的笑容。
兩位客人,這次就讓我來履行一下老師職責,教你們一個成語吧?
聽說過,引狼入室嗎?
第243章 瞬殺 盤星教,它就不可能缺錢啊???……
一戶建, 一種獨立住宅形式,通常為兩至三層的小樓。
帶有小院、停車場和部分私有道路,面積在100平方米到300平方米之間。*
在相對繁華地區的一戶建, 規格再怎麼也大不到哪兒去,使得高杉桃在檢查整座院子構造的時候相當輕松, 前院後院一覽無余。
後院停兩台車,一台小轎車,一台小貨車。貨車後備箱甚至是打開的。
她探頭去看了一眼, 裡面全是生活用品——成堆的紙巾、儲備汽油、果干、腌肉和大量泡面與方便飯等等。
甚至連預制菜都談不上, 只是方便食品而已。
「車裡東西是新買的嗎?」她問那兩個好不容易站起來的人。
室町和石井吐得都快撅過去了,聞言,下意識回答,「嘔……呃、嘔……是的、咳咳,都是新買的!一個月采購一次。」
一個月采購一次,再按剛才看到的數量來推算, 高杉桃立刻便得出整個屋子裡不會超過二十個人。
這人數相較於一個能研發出穿越時空裝置的組織來說算是很少, 相較於這一座一護劍來講又實在很多。
「這裡能住得下嗎?」她問。
那兩人並沒意識到她會這麼問,是因為她已經快速算出了大致的人數, 還在規規矩矩地回答:「還、還行, 一個房間裡兩張高低床。」
高杉桃聽得都絕望了。
這是什麼工作環境啊!!
她能感覺到這兩人對她的態度很微妙,有問必答,比起一般的科研人員看待實驗體似乎更加重視得多。
姑且不管是為什麼,既然是這樣的態度,那她說不定能夠周旋著問出點什麼東西來。
想歸想,高杉桃沒再立刻追問,不想引起懷疑。
室町和石井兩人從地上爬起來。渾身上下摸遍找出兩張濕紙巾,把自己擦拭干淨。
又慌慌張張地借住玻璃窗上的倒影, 整理自己的衣衫,甚至因為發型不夠整潔而對著彼此破口大罵。
最後,因為實在無法達到自己期望的水平,終於完全放棄了形像管理,以一種破罐子破摔但又不失恭敬的姿態轉過身來,對著高杉桃微微低頭。
室町海鬥,兩人之間更高大的那個,更快恢復了鎮定,狂熱道:「您、您終於來了!您終於願意現身、駕臨此地,賜福於我等了……!」
他一頭短黑發,短臉,四肢也相較於修長更偏向粗大,看上去結實可靠,是個能做事的模樣。
這樣一個感覺會每天下班去固定店鋪吃固定炸豬排套餐加兩份米飯一份醬汁的人,在高杉桃= =的面孔下,單膝跪地。
以一種絕不該出現在現代21世紀的姿勢,念出一個絕不應該出現在現代21世紀的稱呼:「聖女大人……」
聖女。
呃。
高杉桃:「……」
高杉桃:「…………」
雖然說,人的XP當然是自由的……你們喜歡私底下玩這種cosplay也沒有關系啦!有的人甚至也不是私底下玩,他喜歡到處玩,光明正大地玩,在每個人面前玩,還要享受別人都認不出來的驚訝臉……
這種人她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但是……!!
自說自話把我拉進你們的play到底是要做什麼啦?!誰說過要當什麼聖女啊?莫名其妙!!
而且我不是個實驗品嗎?哪有人做實驗是為了給自己做出一尊大佛供起來啊??拿出點實驗精神啊孩子們,小白鼠懂不懂啊小白鼠?!
但她當然不會直接講出來。
就像之前說的,這兩人奇怪的尊敬態度更適合她搜羅信息。
於是高杉桃保持神秘莫測的微笑,沒說話,也沒動。
甚至光是這樣,對於那兩人來說已經很是驚喜。
他們對視一眼,似乎很想交頭接耳,但又像是坐在講桌下第一排的多動症高中生,盯著班主任吃人的目光,努力地抑制住了這份衝動。
「……這個,聖女大人!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先進來坐坐呢?」室町態度柔順地問。
聲音也很溫和,高杉桃想如果動畫化大概就是綠川光來做CV:「……家人們今天都沒來上班,我們的上班時間還是比較自由的。」
「一般都可以自由選擇初心時間段,保證上班時間在8小時就可以。不過因為我們是詛咒師……」
他說到這個有別於咒術師的詞,還蠻羞澀地微笑了一下:「所以有很多外務工作。出外勤的話,時間會更,嗯,自由一些。」
石井優希個頭更矮小,娃娃臉,淺灰的短發,這時再看他的臉,感覺不會超過二十歲。
但聲音很精明,如果肯花錢的話,CV大概會請入野自由?
高杉桃在心裡給人以微妙的方式下判斷,聽他補充:「不過大家都願意出外勤,也是因為更自由啦。還能報銷路費和伙食費,去外地的話,住宿也能全額報銷。」
他看高杉桃一直不言不語,忍不住話也多了:「其實我也是因為這個……至少有一半是因為這個,才加入我們教派的!」
教派。
他們不止一次提到這個詞,作為一個看過少許原作的人,《咒術回戰》、教派,以及之前他們多次提到的那個稱呼……
家人們。
這一切的一切,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高杉桃很難不想到某個春風吹又生的組織——盤星教。
但這時候她還在扮演聖女吧?直接開口問的話會不會顯得有點奇怪?顯得她太了解這些內容,聽上去很像騙子不是嗎?
雖然不知道這群人想像當中的聖女是什麼樣子……至少他們跟高杉桃想像中的詛咒師不大相同。
哪有詛咒師天天惦記著出差報銷的啊。
……再說了,就算假設他們真的是盤星教,來做好最壞打算,看上去實在也不太像。
先不說現在究竟是什麼時間點,盤星教到底是風頭正盛還是已經七零八落、他們的創始人又是否還健在、創始人的好友兼宿敵是否還健在……
首先,盤星教,它就不可能缺錢啊???
盤星教是干什麼的?就算高杉桃沒怎麼關注後續劇情,也對這教派有點了解。
那是一個基於普通人類看不見咒靈的信息差,通過威逼利誘、欺騙敲詐咒靈纏身的富有人群,為他們排憂解難,吸納教眾,進而斂財的組織,
光從這簡介就能看出,盤星教把刑法裡的賺錢手段全都嘗試了個遍,這樣還不能發財,那世界上就沒有人可以發財了。
她一點也不懷疑盤星教的有錢程度——至少絕不可能是在一座一戶建裡塞進去將近二十個人的皮包公司。
不過這樣說來,皮包公司?說不定也有皮包組織啊?難道說這裡其實是盤星教的什麼下線外包……
聽上去更糟糕了呢。
不過以高杉桃對本地情況的了解,就算這是一個全新的教派,就在東京境內,以這麼一座小房子為據點四處活動,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這裡就是這樣一個國家,到處都是自制宗教。
……更神奇的是,她竟然成了這自制宗教中的自制聖女。
一切正如這兩人所說,屋子裡除了他們三個,並沒有其他人。
「您可以用點茶水。」石井給她倒了杯綠茶。
然後觀察著她喝下去。
旁邊的室町早就開始做筆記了:【聖女,類人長相,身高約182~187cm之間,白發,綠眼,整體特征與我、石井兩人曾做過的多次實驗均有吻合處……】
又把這一行劃掉寫:【特征雜糅。手上有繭,刀槍劍錘鞭多種武器似乎都有應用,肌肉結實,以我的眼力看不穿其能力水平,或可以與那位大人一戰?】
【能飲用綠茶,目前無法判斷體內構造是以人類形式消化分解,還是有其他運作模式……或可嘗試投喂人類食品?】
他在這做筆記,高杉桃也在打量屋內的陳設。
聽他們的說法,這並不是一個什麼規矩森嚴,動輒殺人滅口的教派。
既然如此,在其中生活必然就會留下相當大量的痕跡。
草稿、筆記本、算式,立在支架上的大黑板、貼在牆上的磁力白板;
吃到一半隨手放下,還沾有墨點的圓面包、能量飲料、提神醒腦的咖啡和茶。
以她多年從警從軍的經驗來看,至少在明面上,這裡是一個研究氛圍很濃的組織。
高杉桃甚至想說社團,因為看上去太過無害。
以她的見聞色,也沒在這裡察覺到任何血腥氣息。
雖然不能說百分百,但近期內應該是沒直接或間接沾手什麼人命,跟他們自我介紹中提及的「詛咒師」又大有不同。
在這個世界觀下,具備咒力的人通常只有兩條路:
咒術師——利用咒力消滅咒靈,為他人,尤其普通人排憂解難。
詛咒師——利用咒力和術式,與咒靈為伍,力圖消滅人類,對付他人。
不能說咒術師就一定是多麼光明正大偉岸無邊的人物,但如果是一個普通人遇到咒術師,活下來的概率當然比遇到詛咒師要大得多。
……明明是詛咒師,身上卻沒有背負人命嗎?
那,高杉桃很快想到一個問題——他們從哪裡得到錢財?
之前的對話裡,兩人似乎提到過贊助?贊助或許是針對項目的投資,但她這個聖女項目只有兩人參與進來,其他人又靠什麼吃飯?
坑蒙拐騙?
正想著,肚子忽然痛起來。
室町眼睛一亮:「難道是綠茶?」會有什麼奇效嗎!
…………你眼睛亮個什麼勁啦!!我肚子痛難道是什麼好事嗎?!
這股痛楚從小腹一路盤旋,並不往上,反而順著血管前往四肢百骸。
奇怪的發展讓高杉桃忍不住懷疑:「難道是因為我並不屬於……」
室町拍下搶答器:「我知道!是因為聖女大人您突然前往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並沒有屬於這裡的一具合適軀殼,本來就會被世界天然排斥,況且您能力強大、無與倫比……」
說著,臉上又出現淡淡的痴迷神色,不是對高杉桃,而是對著他腦海中某種理念:「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世界是這樣運轉的……我的設想沒有問題!!」
石井替他說好話:「您見諒,這家伙跟教主一個德行,都是對自己的想法格外堅定的笨蛋。」
高杉桃幽幽:「我只想知道他的搶答器是哪裡來的。」
「哦哦,這個啊!我們內部開會的時候經常這樣啦——互相搶答一些科學小知識什麼的,用來舒緩一下大腦~」
石井說完,忽然驚道:「您的身體——」
高杉桃一點不奇怪,她剛剛就發現這具身體開始出現裂痕。
「估計是要回去了。」她說,「我感覺到一股吸力。」
房間內並沒有任何異樣,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產生吸力,更沒有什麼能讓她的身體像泡水的石膏牆一樣開始刷刷往下掉碎片。
室町和石井只能接受她的推測:「那您一路小心、我們一定會將您的箴言帶到——聖女大人!恭候您的再次光臨!!」
高杉桃面無表情被吸走了。
…………好怪。
怎麼說呢,她一開始確實是有點如臨大敵的啦……那種幕後黑手、操縱一切、正因他們才會鬧出這一切的感覺,就像《生化○機》裡的保○傘公司,每個人都會稍稍有點警惕才對吧?
結果只是兩個弱弱的怪人。
她閉眼,那種世界扭曲的感覺又一次襲來。
只是和過來時不同,這一次她聽見川平、也即伽卡菲斯的聲音:「……別告訴別人哦,算是給你一路辛苦的小小福利。」
「或者,你要叫做差旅補貼也可以。」
兩腳落地,高杉桃往下踩了踩,確實是地面。
這質感,這風聲,她在野外……
判斷沒做完,鼻尖的血腥氣令她猛然睜眼。
「……不巧呢。」百慕達輕輕搖頭,「這真是,最糟糕的時機了。」
——顯然,這是戰鬥時間。
高杉桃以一種極度冷靜的眼光觀察著眼前的情況。
這裡顯然是某座公園的一處圓形小廣場,估計是伽卡菲斯直接把她傳送過來的,百慕達帶著復仇者——其實也沒幾個,只有耶卡——站在眾人跟前。
眾人,具體來說,是被斬斷右臂的Xanxus,掏穿心髒的斯庫亞羅,和正在被徒手剖開肚子的白蘭。
以及受了不少傷,但還能動彈的六道骸、雲雀和迪諾。
她掃過幾個本來應該已經淘汰的人,手上屬於其他隊伍的手表,很快意識到這是什麼情景。
……大概就是八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復仇者集結之類的吧。
只是不知道綱吉為什麼不在這裡。
她一邊想,一邊信步往裡走。
耶卡立刻停手,按照百慕達的命令退到一邊。
按理說他應該像對Xanxus和斯庫亞羅那樣,對已經被他撕開小腹的白蘭一擊斃命……
不過現在,還是准備先觀察她的下一步行動,再做打算。
「……演都不演了。」她嘆氣,「這不開掛呢嗎?什麼戰力體系啊?我到哪兒都被限制,結果人家世界裡自己就有開掛的啊?」
系統一點聲音都沒有。
高杉桃也不生氣。
她已經作出決定,所以不會浪費哪怕一絲情緒。
廣場邊緣,裡包恩總算接通綱吉的通訊:「高杉桃來了。」
「什麼?!太好——」
「不是歡呼的時候。」裡包恩從帽檐下打量那張冷冰冰的面孔,「她現在……非常,憤怒。」
憤怒到,連他都不願直面鋒芒的地步。
綱吉的計劃,他作為家庭教師當然很清楚——為了抵抗強大的百慕達和其手下復仇者,他選擇集齊一只最強隊伍來應付今天這一場最後的戰鬥。
他、巴吉爾和炎真三人能夠以火焰推進飛行,速度最快,因此作為機動小隊,先行解決其他復仇者;
另一邊,耶卡和百慕達則由幻術、玩偶、機器人等裝置來拖住腳步,直到最強隊伍前來應敵。
至於之後要怎麼在伽卡菲斯手裡找到一條生路,裡包恩不知道,也沒有問。
循規蹈矩是乖學生,出人意料才是好學生。
但千算萬算,沒算到耶卡的實力竟然如此恐怖,輕松秒殺幾人,以至於這個最完美的聯盟都無法撐到綱吉解決其他復仇者再趕來。
現在高杉桃來了,當然是好事……
是嗎?
裡包恩回想那一瞬瞥見的冷厲神情,一時之間,竟然有點不敢確定。
他倒是確定高杉桃絕無可能在這時候站在復仇者那邊,只是……無論如何,人類是永遠無法發自內心相信,一頭猛獸會真正為自己所用的吧?
醫生。
一個,或者更多,頂尖的醫生,頂尖到能輕松完成斷肢縫合心髒移植內髒修補的手術——
人選顯然很明確。
高杉桃感到自己對夜之炎在洞爺湖上的層層浸入,比起曾經總是受到阻撓、無法觸及核心的煩躁,難得有了一種如臂使指的暢快感覺。
這一瞬——她無比鮮明地意識到——她想要去哪裡,就能去哪裡;想要找到誰,就能找到誰!!
刀尖在空中劃出一道誰都不陌生的淺灰色裂縫。
變深、變長、變大。
完整的光幕出現。
對面,特拉法爾加·羅手裡的葡萄酒和櫻桃派一起掉在地上。
旁邊的羅西南迪比他還糟,摔碎了一只碟子不說,俯身去撿的時候,差點勾著桌布,把整張桌子上所有東西一並帶倒下去。
釀成慘劇之前,馬爾高嫻熟地從對角拽住餐布的另一個角落。
另一邊,跟他坐在同一側的戰國不由得投來了感激的眼神。
這樣一個神奇的四人組,是什麼把他們聚集在一起呢?
答案是醫學峰會。
這是屬於船醫們之間秘而不宣的小型集會,說是集會也不准確,因為並不是每年固定有多少人到場那樣的會議。
雖然有固定一個時間,固定一個地點,但邀請發出去之後,能來多少人全都隨緣。
畢竟船醫們往往不像自己的船長那樣具有殺傷力,很多時候今年能來的,明年就只能去祭拜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單獨行動,危險重重,後來能在船醫峰會上多次見到的人,幾乎都成了交情不深不淺的朋友。
馬爾高和羅本來老早就認識,兩人開完會,做完學術交流,又交換了關於草帽小子的情報。
正准備分道揚鑣的時候,跟他們一起開會的另一名船醫忽然收到聯絡,讓他把這兩人留下。
「……你,電話蟲是外放的。」羅淡淡說。
他也好,馬爾高也罷,兩個人聽完這命令,幾乎同時露出「攤上這樣的船長你也是夠可憐的」的表情。
同時,兩人的雙手都開始出現黑亮的武裝色霸氣,將雙拳包裹住。
可見一定要動一動武,也不是完全不行。
畢竟他們兩人幾乎是這片海上,戰力最強的兩名船醫了。
但對面的電話蟲很快被另外一個人拿走。
「喂喂?羅~馬爾高~!能聽見我說話嗎?好久不見了,面前這家伙其實是我的船醫!只是沒穿制服而已!別動手啊!!這次也是湊巧,所以我想我們不如聚一聚,你們說呢?」
羅西南迪的聲音,他們還是認得出來的。
馬爾高先不說,羅是早就想再見一見柯拉松先生了。
結果到了說話的地方,發現在場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一尊白發大佛。
字面意義上的大佛,佛之戰國,親臨此地。
「啊,對了!忘了說了,我是跟戰國先生一起過來的!」羅西南迪摸了摸後腦勺,笑得很隨和,「啊哈哈,就當是我的失誤吧!」
「什麼叫『就當』,本來就是你的失誤。」馬爾高不鹹不淡給他一個白眼,將圓框眼鏡摘下來,熟練地反手夾在襯衫領口之間,「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雖說我們這些老人已經不是大海上最受矚目的明日之星、中堅力量了,但好歹,『白胡子』這個名號,我還是得維護的吧?」他聲音帶笑。
羅將鬼哭往上抬了抬,刀柄壓住肩頭,佯裝不知道馬爾高嘴裡的「老人」、「明日之星」、「中堅力量」都是在刺他那樣,也跟著走過來。
小小的聚餐便原地展開。
食物是由海軍船只提供的,味道不差,分量不少。
本來在聊紅心海賊團最近的航線,以及傳聞他要和凱多合作的消息,被羅辟謠之後,聚餐的話題又很快轉向了。
一些無傷大雅的花邊新聞和海軍海賊的輕快鬥嘴之後,空氣中湧入一股難以忽視的血腥味。
在場四人無一不是見聞色高手,但無論怎麼查探也沒有發現第五個人的蹤跡。
就在這時,半空中一道裂縫出現。
戰國和羅稍顯慌張,羅西南迪和馬爾高則很快冷靜下來。
是她。
除了小桃,不做第二人想。
高杉桃連招呼都沒打,看清羅和馬爾高的臉,抬起地上躺倒的幾個人就往裡扔。
斷臂殘肢肉渣,和Xanxus、斯庫亞羅、白蘭三人一起扔了進去。
「……?」羅反應及時,接過她扔來的人和斷肢,一看傷口就皺眉,「斷了多久?」
高杉桃怎麼會知道?扭頭看向一旁還能說話的六道骸。
後者咳一口血:「五分鐘不到。」
她又轉頭看回來。
無需重復,羅已經聽見,點頭:「問題不大。」
圍在公園中的眾人,和被堆在羅腳邊的一群傷者,紛紛露出「你小子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
這還叫問題不大?掏心的掏心、砍手的砍手、剖腹的剖腹……就差組建個地獄十八層樂隊了,問題不大??
羅低頭便看見Xanxus略微渙散,但依然凶惡的眼神,他挑眉:「只要這頭野獸別在我手術時亂動。」
高杉桃秒懂:「批准你為了手術順利做出的一切行動。」
「OK。」
羅微笑,看上去半點不像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反而格外嗜血:「什麼都行,對吧?」
半空中一道橙色火光滑過,以極限速度飛回來的綱吉,險些一個趔趄跌落在地上。
…………怎麼說呢。
雖然這張臉他認識、也知道這是個挺能干的醫生、聯系一下他的惡○果實能力好像也真的可以做到完美修復斷肢……
但是剛剛絕對是在威脅吧!!絕對是的吧!!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誒?高杉老師?
他還沒落地,已經看見高杉桃一個瞬移出現在戰場中心。
對哦。綱吉後知後覺,想起一個不是很重要,但似乎也還是挺重要的事。
走之前,高杉老師在他老爸那裡拿到了手表,所以……
她完全有資格直接參戰!!
「高杉……」
老師二字被綱吉=口=地咽了回去。
高杉桃瞬移出現在耶卡面前。
高杉桃拔刀。
耶卡瞬移,高杉桃再次瞬移;
高杉桃拔刀。
耶卡瞬移,高杉桃再次瞬移……
如此反復幾次,耶卡速度明顯變慢,高杉桃毫不猶豫,洞爺湖褪去木刀圓潤可愛的模樣,凜凜利刃,刀尖直接捅穿他的心髒!!
秒殺。
不,說是秒殺,都有點侮辱剛剛她展現出來的速度……
「瞬、瞬殺?!」
第244章 溫茶斬耶卡 高杉桃!!你到底上哪認識……
「耶卡君!」
……主人的聲音。
主人為什麼如此著急?難道有什麼連他都處理不了的問題嗎?不可能……百慕達大人, 他的主人,是這世界上最偉大、最聰明、最強悍的人之一。
有什麼是能讓他都這樣驚呼的情況呢……?
或許那位伽卡菲斯能算在其中,除了他之外, 就再也沒有別人!
不。
可能還有一個、一個……她是……
「嗯?還沒死啊?」
女人的聲音。
一個白發、綠眼、用刀的……
高杉桃!!
耶卡猛然睜開眼。
胸前一個半深不淺的血洞正在汩汩往外冒出粘稠的血泡,觸及空氣不久後又啪的一聲破掉。
意識回籠。
他想起自己原本聽從百慕達大人的命令, 在這裡以逸待勞,靜候彭格列十代目召集的所謂援軍,又輕松將他們擊敗。
在那之後、在那之後……
迎來了一位不論何時, 他都不願主動招惹的惡魔。
堂堂復仇者, 竟然稱呼旁人為惡魔,聽上去也挺諷刺的。
耶卡並不那麼在乎復仇者在業內的聲譽,反正他們也打不過自己……啊,這麼說,面前這個人應該也是和他相似的想法吧?
何必在乎弱者是如何議論,反正他們連站在她跟前的膽子都沒有。
就在剛才最後一瞬間, 他以全力瞬移避開了致命的殺招, 使得幾乎能直接將他整顆心髒完整剜出來的那把劍沒能進行到最後一步。
「這樣就好,這樣就夠了……」耶卡捂著胸口站起來。
先朝百慕達的方向點頭, 又看向高杉桃:「在殺掉我之前, 你沒法對主人動手吧?這畢竟是彩虹之子代理人戰爭,而復仇者之中持有首領手表的是我。」
直接對彩虹之子下手,不僅違反規則,還很有可能讓伽卡菲斯察覺到異常情況,出面阻止。
雖然高杉桃是否對那男人心存敬畏這一點,讓耶卡很是存疑,但他要是出來主持公道,那麼裡包恩必死無疑, 這是絕對的。
想必這女人也不願鬧到那一步。
「唔。」高杉桃不置可否。
她反手將刀搭在肩上,另一手叉腰,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耶卡的情況。
很明顯,對方是用瞬移逃脫的。
瞬移啊,自己用起來很順手,別人用起來就很討厭了。
剛剛交手的過程中,她能感覺到耶卡越發力竭,使用瞬移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或許這之間有關聯?
高杉桃對他的招數並不了解,因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跟耶卡雖然都應用夜之炎來進行瞬移,但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力量體系。
她的火焰,首先,就從來沒枯竭過。
至於瞬移,那更是沒有用不了的時候。
在一旁觀戰的百慕達可能是看他們兩人進入一個僵持期,施施然飄了過來,落在耶卡頭頂,居高臨下看著高杉桃:「……我從不想與你為敵。」
高杉桃聳肩:「看得出來。」
她並不是在諷刺,而是真心實意這樣講,百慕達絕不想與她為敵,因為這位小嬰兒說不定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究竟有多強的人之一。
高杉桃很少在學生面前使用全力,這裡也沒什麼能讓她全力以赴的場合。
所以除了裡包恩,最了解她實力的,說不定就是見識過她練習、掌握夜之炎的百慕達本人了。
這小子除開立場之外,其實也能算得上是個言而有信、做事禮貌的紳士——至少他從沒想過要說服高杉桃加入他的隊伍。
動用手段、欺瞞哄騙、威逼利誘,雖然未必能成真,但走投無路的時候,人總是想把所有辦法都試一試的,
但百慕達從沒有過,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跟高杉桃是不同道路上的兩個人。
……這個女人很奇怪。
她心中有自己的堅持,卻不會對別人的行事方式發表任何意見或者出手干預,似乎怎樣都可以,只要別妨礙她吃飯。
但要說她隨遇而安,隨波逐流,又絕非如此。
至少百慕達自己就無比清楚,無論是用什麼手段,他都不可能讓高杉桃認可自己的復仇理念。
裡包恩君,可以應用兩人同為彩虹之子的立場,調動他對伽卡菲斯的仇恨,嘗試爭取;綱吉君,可以示之以弱,激起他的理解和同情。
但對高杉桃,什麼都派不上用場。
「算了。」他最終也只是微笑,「只是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緣分而已。」
「……不要說得那麼粉紅那麼曖昧啊!!什麼正道魁首和萬惡妖女的場合啊!!而且就算是真的那正道魁首也該是我才對吧!!」
百慕達不再跟她閑聊,從耶卡頭頂飛走。還是選擇降落在裡包恩身邊。
後者並沒分神看他,正集中精神投入眼前這場令人眼花繚亂,甚至連兩人的身影都無法看清的戰鬥。
只要瞬移的能力還在,雙方都很難給彼此造成致命傷。
剛才高杉桃是將耶卡耗到力竭,使他無法再使用瞬移,才找到破綻給他一刀。
這一次她又會采取什麼手段呢?
——高杉桃決定如法炮制。
明明知道有用,但偏偏不用,這種人多半有點問題。
她不是個有問題的人,於是再一次瘋狂跟著耶卡開啟對耗模式,很快又將這家伙的精力耗盡。
繃帶男單膝跪在她面前,粗重地喘著氣,看上去並不像是還有力氣再戰的樣子。
她幾乎能看見耶卡頭頂有一個小藍條,逼近尾聲,開始報警。
高杉桃被自己的想像逗樂——打完這場,回家把《飢○》找出來玩玩好了。
心不在焉地提刀靠近,抬手,毫不猶豫捅進耶卡的小腹。
「剛剛是這樣捅穿白蘭小腹的嗎?」
「嗯?不說話?」
她輕輕皺眉,好像很抱歉似的,提刀斬斷耶卡的右臂。
「剛剛是這樣,砍掉我未婚夫右手的嗎?」
「怎麼還是不說話?生氣啦?可是我也很生氣誒,那怎麼辦?」
耶卡心裡大罵這瘋女人——他怎麼說得出話?痛得快昏過去了!
但他身體構造和常人不同,復仇者們——正如百慕達所說——是瀕死時憑借夜之炎苟活下來的人,說是活死人也不為過。
身體雖然能感覺到痛,卻不會因為這些殘缺而致死,也是他剛才明明被掏空半個心髒都還能存活下來的原因。
但不會死,不代表不會痛啊!
剛剛的耶卡還在慶幸,現在的耶卡只想讓她給自己一個了斷,一了百了算了。
六道骸早跟迪諾、雲雀一起到旁邊休息,以待稍後可能會有的再次戰鬥。
這時便忍不住笑起來:「雲雀恭彌,看到這樣煉獄般的場景,還想跟她過兩招試試嗎?」
雲雀不免扭頭看他,想出言嘲諷卻發現這人一雙異色瞳微微睜大,緊緊盯著高杉桃,和她手裡滴血的長刀。
十分入神。……甚至有些微微發痴了。
「煉獄,和從地獄盡頭回來的我,聽上去是不是格外般配呢?」六道骸低低地笑起來,「我原以為……現在看來,她也並不是那樣,需要生活在無垢環境中的食人花。」
而是在地獄的淤泥裡,也能旺盛生長的曼陀羅啊。
雲雀:「……」
他面無表情地扭過頭去。
晦氣。
他並盛中的老師,跟什麼煉獄地獄,扯不上一點關系。
迪諾聽得有些好笑,但他竭力忍住了。既然恭彌和六道骸還有心情咒罵對方,說明精力旺盛,並沒有受很重的傷。
師弟……正在一旁盯著百慕達和這場戰局,一面警惕那位彩虹之子,一面又想找個地方插手幫忙。
「別想東想西了,白痴。」
「……咳咳!咳!裡包恩!怎麼這麼說我啦——」
裡包恩比綱吉還忙,又要盯場上,心想這耶卡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真的死透?又要擔心百慕達突然動手,還要分神去想被高杉桃扔進頭頂光幕中的那幾個人,還有在其他幾個小型戰場發生衝突的彭格列人士……
這時候還要抽空來操心迪諾的傷。
這小子剛剛也挨得不輕。
他想自己或許也還是有些封建的大家長心態,總覺得讓自己僅有的兩名學生為了他解咒——甚至並不完全是為了這件事,就傷成這樣,是已經很讓人過意不去的事。
難得聲音柔和,問他:「傷口有多深?」
迪諾搖搖頭:「不算很深。」
他臉上很勉強地扯起一個笑。從左肩到右腰,被耶卡直接徒手劃出一道深而長的斜傷,血肉外翻,鮮血淋漓。
裡包恩只看了一眼,然後囑咐旁邊驚魂未定的威爾帝調出醫療機器人,就沒了下文。
迪諾習以為常,這才符合他老師世界第一殺手的態度。
「要不坐我肩膀上來?」他提議,「可以看得更清楚一點。」
裡包恩沒看他:「我還沒有冷酷無情到那種地步。」
迪諾無奈地笑了一聲,其實也笑不出來,因為哪怕只是一丁點動作、發出一丁點聲音,胸前的傷口都會跟著抽痛。
他兩眼注視著眼前的戰鬥,實際思考根本沒落在這裡。
忽然間,裡包恩聽見他輕聲問:「……斯庫亞羅他們,真的會沒事嗎?」
「嗯,會沒事。」
「真的?」迪諾似乎不是很相信。
但他相不相信並不要緊,因為很快,躺在病床上的斯庫亞羅就驚異地發現,自己的心髒又開始跳動了。
實際上,失去身體的某個部位,甚至某個器官,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十分稀奇的事情——他的左手早在對決上一任劍帝杜爾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常年用機械臂替代,還能藏一把劍在手臂上。
又酷又實用,他對此並沒什麼不滿。
斯庫亞羅最憤怒的是,就算失去了心髒,還是沒能保護好他的首領。竟然眼看著耶卡那家伙試圖再一次對著Xanxus下手——
「別亂動。」被高杉桃召喚出來的男人聲音很冷,「再亂動我就把你扔出去,不管她之後會有什麼反應,那都是你的過錯。」
「……」斯庫亞羅張了張嘴。
只是這一個動作,立刻就有腥甜的味道從胸腔裡往上冒,喉頭被粘稠液體堵住,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這人像是能讀心一樣,頂著那張陰郁的俊臉和毛茸茸的帽子,淡淡道:「她當然會生氣,就像現在輕易戲耍那個繃帶大個子一樣,非常、極其憤怒,那家伙不會有好下場的。另外,如果你在擔心那個黑頭發的男人,他也沒事,傷的比你還輕,畢竟只是被砍了一條手臂和兩條腿而已。」
他垂眸,灰色瞳孔對上斯庫亞羅集齊憤怒震驚無語的面孔,笑容很淺,隔空點了點病人的胸口:「心髒,才是最脆弱的。我勸你要是還想活命,用你那雙眼睛見證那家伙是死是活,就趕緊閉上眼睛,什麼也別想。」
這人……雖然語氣始終平淡,剛剛對高杉桃也一副什麼話都肯聽的馴順姿態,但斯庫亞羅心中隱隱能感覺到,這毛絨帽男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味。
跟他、Xanxus和瓦利亞這群游走在生死邊緣,將人命作為籌碼的瘋子,有著同樣的味道。
——見過死神的味道。
他想了想,還是閉上眼睛。
要麼說人這輩子最恐懼的、最不能得罪的,除了廚師就是醫生呢?命被捏在別人手裡的感覺可不好受。
當然,麻藥是沒有的。斯庫亞羅能非常清晰地感受著這家伙用刀割開自己胸口,那種痛癢麻兼具的微妙感覺。
因此即便閉上眼睛,也無法走神,只能十分清醒地開始思考一個他從一開始就很好奇的問題。
——高杉桃,跟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什麼關系?
還有剩下那三個人,別以為他剛剛沒看到,就算沒有打招呼,他們三人見到這種突破常識的景像,也並不十分吃驚。
見到她,更是很快理解了一切,竟然好像從一開始就是老相識的模樣。
從相貌上看,倒還都算在人類範疇,偶有一些部位比例失調,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臉麼,也都五官齊全,沒有歪瓜裂棗,哪怕是那個白發老頭,也能看出氣勢不凡,必然身居高位。
問題是,她從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幫人?又是在哪兒認識的??
其他人或許知道得不全面,但斯庫亞羅有著來自十年後的記憶,那時候他和Xanxus都聽見了,百慕達親口所言,高杉桃是某個神秘組織和復仇者監獄合作而誕生的人體實驗品。
實驗之前,她是囚犯;實驗之後,送去彭格列聯姻……
上哪認識的這些人呢???
羅就算沒跟他交談,光是憑他對人性的了解,也知道這家伙大概在想些什麼。
不過他並沒那麼好心,還專程替人解答,就讓他這麼猜吧。
他擦掉手上的血,將斯庫亞羅的床位推到一旁,又接手Xanxus的手臂縫合工作。
這家伙的傷要比另兩人輕很多,只被砍了一條手臂,時間稍微久了一點,但完全在可接受的範圍內,甚至都犯不上用手術刀。
不過秉持著對高杉桃的了解,還是想把她交付的事情完成的盡善盡美。
羅捏著鼻子,替Xanxus去除傷口的碎肉、渣滓和垃圾,消毒之後,斷口結合在一起,發動能力。
「ROOM——」
為了省時省力,他同時把三個重傷員都籠罩其中。
白蘭的小腹、斯庫亞羅的胸口,和Xanxus的斷臂,很快便在瑩瑩藍光之中恢復原狀。
「完全愈合還要再等幾個小時,你們都先乖乖躺著吧。」
說完,也知道他們不可能聽話,竟然趁著能力的效果還沒消失,拔刀把這三人的兩條腿都砍了下來。
沒有傷口,也沒有流血,好像只是把積木分成兩塊那樣輕松愜意。
斯庫亞羅:「?」
白蘭吹了聲口哨。
Xanxus聽見自己兩腿落地的聲音,連眼睛都沒睜一下。
三人的表現反而叫羅刮目相看,態度也柔和了,露出一個微笑:「這樣的話,應該就萬無一失了吧?傷員不可以擅自下床,請牢記。」
斯庫亞羅狂翻白眼。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醫生啊!!高杉桃!!你到底上哪認識的這麼殘暴的變態!!
羅做完這些,沒再停留,便從這臨時搭建的手術室裡走了出去。
馬爾高見他過來,笑著問:「都做完了?」
「嗯,要是你願意的話,可以讓他們愈合得更快一點——我能做的都完成了。」
「辛苦你了。」馬爾高說。
絕口不提要不要幫忙愈合更快這樣的事。
當然嘍,要是給點不死鳥的能量,那些人說不定下一秒就能跳出這道光幕,直接下去作戰了。
但誰讓剛剛馬爾高、戰國、羅西南迪三人輪番試了試,發現他們還是不能出去呢?
既然他們都不能,那麼傷員還是靜養比較好。
更別說,那裡面似乎還有那麼一個從長相到氣質到性格到能力、從聲音到家庭到脾氣到職業前景,全方位配不上小桃的未婚夫。
呵呵……未婚夫。
安安心心躺著吧,最好一輩子別起來了。
光幕的位置在長餐桌的尾部,從他們幾人的視角往下看,首先能看見的是斜前方觀戰中的裡包恩和迪諾等人。
再往前,是對峙的綱吉和百慕達。
最後才是飛來飛去的高杉桃和耶卡。
「她什麼時候學會瞬移了?」羅西南迪哇了一聲,「好酷啊!這不比我們海軍六式的『剃』更酷嗎?戰國先生,你說要是把她聘請回來當新兵教官怎麼樣?我聽說小桃在這裡是老師呢!」
「怎麼樣?你不如問問我,要是薩卡斯基一怒之下拿你泡進岩漿裡怎麼樣?」戰國嘎吱嘎吱嚼仙貝。
羅西南迪開始裝死。
「說起這個,戰國先生,我聽說薩卡斯基元帥到現在都壓著小桃的軍銜,沒給她升成中將啊?」馬爾高頗遺憾地搖頭,「以權謀私,這可不太好啊。」
戰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以權謀私?馬爾高,你說的是哪國語言呢?海軍元帥壓著一個叛逃的家伙,沒升成中將……這是從哪國道德判定的以權謀私呢?你不如說他到現在都沒發通緝令,才更以權謀私一點吧!」
馬爾高聳肩,跟羅對視一眼,兩人齊齊微笑起來,異口同聲:「果然還是以權謀私了啊。」
戰國:「……」
薩卡斯基,老夫也算仁至義盡啦!
他們的說話聲,底下人是聽得很清楚的,裡包恩這時便扭頭往上看了一眼。
不願在外人面前顯得焦急,他強壓住內心想要解咒的衝動。
……雖然這麼說很不爽,但他們既然談笑風生,並不擔心,說明高杉桃一定有能夠解決耶卡的辦法,這會兒應該只是在耍人。
但,果然還是很不爽……!
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那女人的判斷,竟然還參考從別人的話語和態度了?
裡包恩目光下意識從在場眾人臉上掃過。
就算是迷信她到了某種地步的六道骸,臉上也不無擔心。復仇者實在過於神秘,耶卡又多次死裡逃生,人總是恐懼這樣的對手,因為永遠不知道他們的極限在何處。
唯獨,除了一個人。
——他的學生,也是高杉桃的學生,沢田綱吉。
這小子剛剛還要兩頭顧,現在卻只緊盯百慕達,眼睛都不眨一下,時刻警惕他解除詛咒加入戰鬥。
「你看上去好像並不擔心。」百慕達開口。
「什麼?擔心?高杉老師嗎?我一點也不擔心。」綱吉干脆說,「高杉老師可以戰勝任何她想要戰勝的人,剛剛她才瞬殺了耶卡不是嗎?」
「但耶卡君也逃過了一劫。」
「你也說了,只是逃過一劫。更何況高杉老師現在還遠遠沒使出全力。」
綱吉說完,不免發問:「我還以為你會立刻解除詛咒。」
百慕達也平和地回答:「不,我還在等。」
「等?」
「呵呵……是的,我在等一個時間。」
時間?
百慕達不語。
他越沉默,綱吉越警惕,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不對、不好!
雖然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打算,但不能讓他再這樣安穩地旁觀下去,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對著彩虹之。子動手,該怎麼辦……
「——綱吉君,我在等我的手表時間,等到一個一擊即中的狀態,能夠和耶卡君聯手,同時解決你和那位高杉小姐。而你,又在等什麼?」
綱吉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保持不動。
他知道百慕達是在挑釁他,如果他這時候直接對著還沒有解除詛咒的百慕達出手,就是公然違反規則,更不用說他們兩人一旦動起來,他沒有辦法保證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完全將百慕達死死盯牢,不讓他有任何動作。
雲雀學長、骸、迪諾師兄,還有就在不遠處的獄寺同學、山本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承受這家伙的攻擊了!
他說他在等一個時間……時間?為什麼不解除詛咒,先給把他困住、造成干擾,再做其他打算?
有什麼是……
忽然,眼前黑光閃過,一只手臂——單獨的手臂飛來,直接扎進兩人中間的地面上。
百慕達先一步反應過來,躍到那只手臂上。
透明的火光從他胸前的奶嘴蕩漾而出,將那只手臂整個包裹起來。
「嗯?」
綱吉意識到這是高杉老師的聲音:「又讓你閃過去了?」
沒道理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每次都在快要力竭的時候突然回光返照?
高杉桃猛地扭頭。
綱吉感覺到身邊百慕達的呼吸一窒。
像被猛獸盯上的草食動物——綱吉可太有發言權了——盡一切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引來對方的注意。
但百慕達已經下定決心,很快又調整好狀態,繼續為那只之前被高杉桃砍下來的斷臂注入火焰。
緊接著,高杉桃便發現面前的耶卡又一次精神抖擻了。
這一次他們做得太明顯,甚至不惜將之前被砍斷的手臂調動起來,並沒有繼續隱瞞的打算。
破綻百出。高杉桃和綱吉幾乎同時反應過來:「瞬移的能力是百慕達賜予你的嗎?」
不、不止如此。結合他之前的表現,兩人很快又將這層表像往下剝離。
瞬移的根源是夜之炎,而此時此刻,百慕達正在將自己的夜之炎灌注給耶卡的斷臂。
這種事情,聞所未聞!
這一對師生,雖然站在不同的位置,面向兩張不同的面孔,卻得出了相同的結論:「還是說,連火焰都是百慕達施舍……?」
百慕達已經將火焰補充完成。
這一次,他將自己全身所有的能量全都交給了耶卡,足以支撐後者跟高杉桃再打個百十來回合,而他,他當然不必擔心。
他是夜之炎的創始者,他的火焰是無窮無盡,用之不竭的。
「唔,只是猜測而已,不要說得這樣確信嘛。」他聲音永遠微微帶笑,不緊不慢,「我和耶卡君並沒有那麼緊密的聯系呢。」
高杉桃垂頭思考片刻。
裡包恩聽見頭頂那幾人又開始議論。
「她有點不耐煩了。」
「顯而易見,小桃在戰鬥上的耐心最多維持半小時,今天已經很久了——她估計餓了。」
「仙貝她會吃嗎?」
「……她有什麼不吃的嗎?」
裡包恩:「……」
你們能不能稍微正經一點?
這不是個很嚴肅、殘酷的場合嗎?地上還有不少斷肢殘骸、血濃得能把廣場上每一條縫隙粘合起來,你們在說什麼?下午茶話題?有人性的家伙都很難……
算了。裡包恩發現,他平時好像扮演的就是這種沒人性的角色。
只是角色永遠不是固定的,就像綱吉平時熱衷吐槽,到這時也嚴肅起來當戰鬥角色一樣。
讓他放棄抵抗的,還有高杉桃的行動。
她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並不惱怒,也並不煩躁。
只是偏偏頭,語氣平平:「是不是有關系,我試試不就知道了?」
試試?
耶卡心中警惕陡生,卻發現她並沒額外動作,只是忽然變了一副嘴臉。
是的,嘴臉。
「啊啦啦果咩~~~」男人的聲音,很欠扁的男人的聲音,「不是故意的呀~讓你生氣的話真抱歉,而且你也太易怒了吧?這樣可對身體不好哦?」
……該死。
好生氣、好……好生氣!!!想要立刻對她發起進攻!!
耶卡連第二種想法都沒有,腦海裡被怒氣占據,驅使他立即瞬移上前——鎖鏈對准高杉桃的脖頸,當即劈下!!
高杉桃反手握住鎖鏈,耶卡以為她要將自己拽過去,卻見她手型一變。
這又是要干什麼?
節奏已經完全掌握在她手裡了。裡包恩想,以他職業殺手的眼光,幾乎能提前判定這場戰鬥的結局。
不過畢竟那家伙還能瞬移,不好半場開香檳……
「——甜甜甘風!!」
兩手比出一枚桃心,淡粉光環一圈圈將耶卡的左手指尖凝結成結實的石頭。
眼看石化效果蔓延上肩頭,他果斷舍棄了僅剩的左臂,整個人光禿禿瞬移到十米開外。
不行,這時候他得撤離、等精力恢復……怎麼又來了?!
「啊啦啦果咩~~果咩~~」高杉桃彎眼對他笑,「都說了抱歉了,不許再躲著我了哦,耶卡君?」
好不容易瞬移離開,又不得不再次逼近,耶卡幾乎絕望地看著她抬起手。
又是石化?那玩意兒效果很強,但速度不算快,大不了這次他不要兩條腿……
但高杉桃的雙手並沒再比劃出一枚桃心。
一上一下,掌根合攏,五指張開。
聲音也變得清脆:「龜、派、氣、功!!!」
場上煙霧彌漫。
百慕達沉默。
剛剛耶卡君的火焰,被她強行糾纏到再次耗盡……明明是那樣大量的火焰……
她顯然是做了針對性舉措,用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招數,讓耶卡君失去了調整節奏的機會,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迎難而上——還沒有得到休息和補充能量機會,就一而再再而三對她發起衝鋒,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他的全部火焰,竟然也不足以支撐耶卡君跟她纏鬥……不,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或許還能……
煙霧深處,一個人影慢慢走出來。
長發飛揚,深藍色條紋運動套裝在這種核武器級別的攻擊背景下,顯得是那麼格格不入。
高杉桃打著呵欠走到光幕跟前:「有水嗎?」
馬爾高微笑著遞上一杯熱茶:「披薩、意面、炒飯、牛排,還是說你有什麼別的想吃的?」
高杉桃一口飲盡,杯子還給他:「先來個炒一本吧!!」
又扭頭衝百慕達笑:「怎麼回事?臉色那麼難看?該不會是沒有給你再次補上火焰的機會就惱羞成怒了吧?啊啦啦果咩~~」
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換用那年輕男子的聲音,但譏諷的效果有增無減。
她身上的血腥味和煙塵味撲面而來,但不管是光幕中的幾人,還是一旁的裡包恩幾人,都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眾人的手表,同時叮鈴鈴響了起來。
「——因為首領手表遭到完全破壞,百慕達隊伍,失去戰鬥資格!!」
第245章 真實 咒術最強,我也當定了!
——時間!!
時間、時間……最要緊的還是時間!!
要快!要趕在尾道出面主持局面之前、在伽卡菲斯宣布結果之前……!!
一片歡騰之中, 人群中心的綱吉忽然精准鎖定某個方向。
「——請,給我『禮物』時間!!」
幾乎是一陣旋風。
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麼,轉眼間已經只是幾聲通報:「六道骸、雲雀恭彌、迪諾·加百羅涅的戰鬥手表被破壞, 失去資格!」
百慕達下手極快,但沒傷人。
六道骸愣了一瞬, 反而好奇:「他不是應該已經失去資格了嗎?」
又立刻反應過來:「不對,其他隊伍都已經淘汰了,耶卡的手表被阿桃破壞掉後, 應該就已經結束了吧?」
迪諾環顧場上:「要說現在還能算數的首領手表……阿綱手裡的算一個, 還有嗎?」
人已經躺下的雲雀恭彌,懶懶開口:「高杉桃。」
高杉桃?……對了,高杉桃!
她手腕上,可是沢田家光的、可樂尼洛隊伍的首領手表啊!!
「那麼,百慕達想要做什麼也是顯而易見了。」裡包恩剛舒展沒多久的眉毛又皺起來,「他要奪走其中一枚首領手表, 來保住他的隊伍!」
至於要搶誰的, 那更是沒什麼好說的。
高杉桃便很快發現自己詭異地清閑了下來,在這樣的戰場中心, 清閑這兩個字聽上去真是讓人有點無所適從。
馬爾高似乎在憋笑:「看來不管在哪裡, 小桃都是讓人不敢招惹的那一個。」
他語氣很驕傲,高杉桃也自然地驕傲起來:「那當然!——但看著學生這樣挨打,還是有點過意不去。」
綱吉自然是她們兩人當中更容易被百慕達選中的對像。他只是要搶到手表,並非要下死手。
畢竟在他的計劃裡,要接近伽卡菲斯,首先就得取得這場代理人之戰的勝利。
如果連手表都沒有,又談何勝利呢?
綱吉察覺到他的意圖,便開始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住那枚僅存的首領手表。
就算速度上不敵, 只要他完全將手表藏在懷裡,百慕達要下手,就必須捅穿他的身體。
而這對於復仇者如今僅剩的一名戰鬥員來說,又是一個風險較大的嘗試——徒手刺穿綱吉的身體,從難度上講不算什麼,但畢竟比他直接搶走手表要耗一些時間,無論如何也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萬一在最後關頭,綱吉拼死把他的手表給破壞了,又該怎麼辦?難道還要讓他去搶高杉桃手裡的那一枚嗎?
無謂地給自己加大難度,百慕達並不願意這樣做。
一個不肯下死手、一個願意死命保護手表,兩人就這樣微妙地僵持了起來。
羅西南迪雖然在這之前從沒見過綱吉,跟他更是毫無交情,但畢竟是一位很容易共情的善良男子,也知道這小孩跟高杉桃才是一邊的人,臉上難免帶出點焦急。
戰國注意到,便輕聲跟他講解:「你是不是想問小桃為什麼不動?她不好插手。因為場上正好處於一個誰也無法達成目的的平衡,況且那個人——」
前任海軍元帥點了點恢復正常體型的百慕達:「速度非常快,跟波魯薩利諾……我看也有的一拼。咱們的大將先生是光速,他則是蟲洞級別的速度,說不上誰快誰慢。」
羅西南迪就有些懂了:「超高速下的平衡,哪怕是吹過一片葉子,也很容易被打破!到時候受傷的……」
就算只有1%的可能是綱吉,高杉桃作為老師也得三思而後行。
在場之中,不乏觀戰眼光極高的人,都能看出目前的均衡實在搖搖欲墜。
正如戰國所言,哪怕只是一片落葉也能打破。
而這微不可見的轉機很快出現。
依然是瞬移佯攻,百慕大切換方向,試圖偷襲綱吉手腕上的首領手表;
後者則立刻將拳頭護在胳膊下,用整個身軀將手表擋住。
只是這一次……
破綻!
「不好。」裡包恩下意識將列恩變做手槍握在手中,盡管他的禮物時間已經在那天消耗完了,「被抓住了!那家伙變成人形怎麼還那麼瘦小?」
百慕達的成人形態大致是名十二、三歲的少男,圓臉貓眼小貓嘴,看上去還有幾分可愛。
但出手果斷,發現綱吉在多次閃躲後出現疲態,立即將細瘦手腕探進那幾乎無法察覺的縫隙,硬生生將手表從他手腕上拽了下來。
綱吉只感覺胳膊上一陣劇痛,之後便失去知覺。
他對自己的手臂沒什麼反應,反而緊盯那枚被百慕達奪走的首領手表。
戴上之後,表盤上顯示隊伍的名字立刻從裡包恩變成了百慕達。
……這個伽卡菲斯,制定的都是什麼規則啊!!之前百慕大他們去炎真那兒搶走斯卡魯手表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吧??隨便在路邊撿一個套上也能參加這個戰爭嗎喂!!代理人之戰,聽上去是多麼讓人感到敬畏的一個稱呼,誰能想到居然這麼兒戲啊!!
原諒他這種關鍵時刻還在喋喋不休的吐槽,實在是如果不給自己找點事干,綱吉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
不過,也沒關系吧?
反正另一只首領手表在高杉老師手裡,百慕達要贏,就必須得贏過高杉老師……
「——家庭作業要自己獨立完成哦,綱吉同學。」
原本被百慕達拽脫臼的手臂,忽然又恢復了知覺。
手腕上哢嚓一聲,一只全新的首領手表被人扣在他的手腕上。
百慕達眯眼。
一只純黑,或者說根本不具備任何顏色的蟲洞在高杉桃頭頂斜上方出現。
他手臂如一把利劍,筆直朝女人的頸窩刺下。
「這是陷阱。高杉桃沒了手表,如果她還擊,哪怕只是抵抗,都意味著她插手了這場戰鬥,而按照規則,多半會判定她出局,到時候還是阿綱和百慕達一對一。」迪諾說,神情輕松,「——如果她沒有第二只手表的話。」
百慕達立刻也發現了華點:「你哪來的第二只手表?!」
「嗯?沒人告訴你嗎?其實這周圍散步的手表還有很多啦,就像野生的寵物小精靈一樣,只要你有精靈球就能輕松捕捉!」高杉桃的木刀與百慕達指尖相觸。
雖然表情很誠懇,但怎麼看都很欠揍。
「百慕達君,怎麼回事?這種消息都沒人跟你說一聲嗎?果然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咱們還是得多交點朋友啊!別一天到晚窩在冰天雪地裡,你看看這裡的人除了我和小骸,有誰去你家做過客嗎?」
眾人:「……」
其實,也沒有人願意去做這個客……
被點名的六道骸面不改色:「確實。復仇者什麼都好,就是太孤僻了些。做人還是活潑開朗一點比較好呢,ヱии。」
迪諾= =地拖住雲雀的腰:「我知道你肯定覺得很惡心,很想揍他一頓解氣,但是恭彌,算了算了恭彌!都這種時候——」
高杉桃手裡的手表,是剛剛趕回來的古裡炎真和巴吉爾所使用的戰鬥員手表。
表盤上名字一變,她立刻原地獲得了第二次參賽資格。
不僅如此,眼看綱吉護著受傷的胳膊再一次站起,臉上沒什麼血色的樣子,高杉桃立刻就是幾發[燕回閃]給他刷血。
百慕達豈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立刻動身,穿越蟲洞來到高杉桃身邊,又被她以幾乎相同的速度逃脫。
可近戰可遠程,可法師可刺客,可坦克可奶媽。
她美滋滋圍著廣場跑,百慕達只能圍著廣場追,兩人就這麼在春天的尾巴,夏天的伊始,圍著並盛公園的廣場放起了風箏。
裡包恩:「……」
還挺有童心的。
這一刻,他竟然有那麼一點為百慕達感到抱歉了。
要說綱吉,其實在百慕達並不是個能放在眼裡的對手,但偏偏他沒法阻止高杉桃給自己掙來一次又一次參賽資格……
眼看綱吉快被高杉桃刷血刷回全盛狀態,這下百慕達也覺得有點惡心了。
他都沒想到自己會在心中問出這樣的問題——伽卡菲斯!!你不來管一管嗎?!這女人都要玩出花來了!!
可惜伽卡菲斯當然不會管,或許他規則設定得大有漏洞,但他這人有一點好,那就是公平公正公開。
不管是誰做出想像之外的舉動,他都不會出手。
百慕達想清楚這點,也不再猶豫。
……之前是他太過小心,以至於都有些優柔寡斷了,他得承認,他對高杉桃的忌憚在很大程度上蒙蔽了他的判斷。
剛剛就應該直接對沢田綱吉下死手!!
強烈的殺意,濃稠到幾乎能實質化的殺意湧現而來,與他的夜之炎彼此呼應,形成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更強的力量。
感覺得到、能感覺得到……他的力量比之前又有了很大的提升!!
「啊,正好。」高杉桃一拍手,「教具來了!」
她扭頭:「綱吉同學,既然對家庭作業感到苦手,那只能參加老師的課後輔導了哦?」
綱吉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在百慕達的殺意之下快速動起來。
先往右……
「左下!」
……他往左下一閃。
「飛起來!」
……他聽話地飛起來。
「現在一屁股坐下去!」
…………他坐下去。
「抱著他腦袋狠狠揍!」
……綱吉面無表情聽令了。
怎麼說呢。
……雖然丟人,但確實很有效果。
高杉老師不僅移動速度很快,似乎連思考和判斷都比旁人要快,至少能跟百慕達同頻。
因此按照她的說法行動,綱吉也漸漸開始習慣百慕達的節奏。
他的大空之火,在發揮到極致、或者說,在他擁有了某種水平的眼力和判斷力後,似乎也足以能和夜之炎抗衡。
一招一式之間,慢慢與百慕達勢均力敵地交起手來。
光幕中,馬爾高滿目贊賞:「……小桃也成長成了一個很可靠的老師嘛。」
羅西南迪正想點頭,忽然覺得不對。
身旁一陣陰風襲來,涼颼颼的,他一扭頭,羅黑著臉站在那兒。
這小子常年累月都是這幅面孔,但以羅西南迪對他的了解,不難看出這時他心情比平時還要更糟糕一些。
……這又是要干什麼?
羅自認很有生氣的資格——誰認識她的時候還不是個十來歲的小孩了,甚至他那時候連十歲都沒有!但也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級別的待遇啊?
什麼手把手細心指導、什麼陪在旁邊以身作則循循善誘……聽都沒聽說過!
甚至那時候,高杉桃還只是個跟他和德雷克一起上馬爾高先生《世界各大勢力與局勢發展分析課》的毛頭海軍少將呢!
高杉桃明明在圍觀,卻抽空扭頭反駁道:「唉,那是因為——羅醬!你又不是我的學生!你要是願意叫我一聲高杉老師,我也可以這樣對你啊?你叫啊——叫啊——」
羅:「……」
雖然有一段時間不見,她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還是這麼討厭!!!
不過這也足可見她半點兒不緊張,否則真正進入武鬥狀態的戰士,是聽不見外界聲音的,更別說感應到旁人心情還加以分析了。
最好的例子,就是在她身邊跟百慕達打得難舍難分的綱吉。
他雖然聽不見某人的抱怨,聽不見某人的解釋,但身處其中,感受比任何人都強烈。
他想他總是很幸運,到這一刻,腦海裡不自覺閃過高杉老師曾經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他有兩個偉大的老師。
……愛變裝愛吃飯愛揍人愛開玩笑愛把人陷入窘境的老師。
不管怎麼說,都是值得他感謝的老師。
但對其他人來說,這就不是什麼值得感謝的事了。
「……有一個拿解咒機會給你練手的怪咖我也就認了,怎麼這種的怪咖還能有兩個??而且這兩個偏偏都是你沢田綱吉的老師?!」
百慕達幾乎是在怒吼:「憑什麼?!憑什麼你能戰勝我?你只是個區區國中生而已,沒有經歷過我經歷的一切,也沒有體會過我的絕望——」
他說這些,固然也有情難自抑的部分,但至少也有60%是因為想到沢田綱吉此人本就是個軟耳根,對敵人都懷抱一顆慈悲之心——看看今天上場的陣容就知道了。
那麼這時候,適當地回顧他那確實相當慘烈的過往,是否能……
「——你說的這些,根本不關高杉老師的事,也不關我的事!」
綱吉的反應比百慕達的話語還要快!
手掌向下,火焰噴射而出,整個人立刻在衝擊力下騰空而起,閃過了襲來的拳頭。
一個前空翻落地,他頭上的火焰突兀消失了。
眾所周知,進入死氣模式後的綱吉額頭上會冒火。
這時火焰卻消失了。
剛過來圍觀不久的炎真,頓時有點坐立難安,頻頻看向裡包恩,或許希望他能給出一發死氣彈,讓綱吉再次進入作戰狀態。
但最偉大的教師之一紋絲不動。
最偉大的教師之二站在他附近,都盤腿坐下了,這時正在跟她頭頂那幾個陌生人指指點點:「看到沒有?開始賣慘了!這一般就是簡易洗白一下,鋪墊戰鬥即將結束的前奏。所以以後如果你們的對手突然開始賣慘,要警惕!對面要麼是打算爆種,要麼是打算加入你了。」
羅西南迪眼前似乎掠過了許多道影子。
馬爾高則反問她:「但加入你的船,好像不需要這道工序啊?」
「哦哦,因為我不相信這一套啊!」
她聳肩,看向場上:「我的學生,也不會相信這一套的。」
綱吉睜開雙眼。
盡管額頭上沒有火焰,但他那雙眼睛依然金紅、剔透,神情堅定,毫無動搖:「無論你經歷過什麼,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們只是要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不會因此改變!」
死氣之火,原本就是考驗覺悟的靈魂能量。
一念向生,一念向死,結果不必贅述,高杉桃開始走神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但她沒再關注戰局的原因還有一個——
系統來了。
「系統」當然一直都待在她的腦海裡,但這次,它說話了。
那個會說話的原裝版,畏罪潛逃版【系統】,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跟她打招呼:【你好,宿主,好久不見了。】
見聞色最為高超的戰國,輕輕皺了下眉。
……錯覺?
總感覺,有什麼奇怪的氣息,在剛剛冒出來了一秒。
但很快又消失了。
高杉桃冷笑:【你還好意思出現?剛剛耶卡開掛的時候我問你你怎麼裝死?嗯?】
系統裝沒聽見,顧左右而言它:【這個嘛……宿主,我相信你現在也對自己的身份有了些微了解——】
它的音調似乎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怎麼明顯,但調整到了一個令人聽上去十分悅耳的頻次,而不再只是單純的機械音:【當然,我也對此十分抱歉。這樣的巧合並不在我的意料之內,我只是按照數據推演,在每個世界裡搜羅最合適的身軀,與他們並沒有任何合作……】
【哦,這個我知道。】高杉桃倒不覺得它是在騙人,【對你來說,每個世界都是平等的吧?應該也不至於跟某個世界裡的某個組織合作才對。】
系統呲拉一聲。
【……嗯?等、等一下?】
雖然並沒發出其他聲音,但高杉桃能感覺到它好像在她腦海裡四處亂跑,又上竄下跳,又原地打滾,好像犯了狂犬病。
她忍不住關懷:【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你、你可是個實驗品啊!你知道這一點的吧??你從頭到尾,在每個世界裡,都是個實驗品啊!!】
【啊,我知道啊?】高杉桃有點嫌它吵鬧了,【還有別的額外消息嗎?說點我不知道的!】
系統:【……】
系統大為不解。
它又埋頭計算半天,還是沒搞懂高杉桃為什麼只有這點反應,只好問:【可是,人類發現這種事情,難道不會立刻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嗎?在某一個世界當實驗體的話,可能覺得這是穿越後意外得到的身份?兩個世界、三個世界都是如此,難道不會懷疑你自己也許本來就只是個實驗品,而從沒有過所謂真實的人生嗎?】
【按理說,你應該要開始懷疑「我的想法是不是我自己產生的」、「我的人生是不是真實的」、「我的反應是不是被人為操縱的」……這樣的感覺嗎???】
【還好吧?】高杉桃也按照它說的反省了一下,【完全不會誒?】
很神奇,這種念頭甚至連一秒都沒出現過。
就像綱吉說的那樣——要麼說學生是老師的一面鏡子呢?——不管她來之前,這身體是什麼身份、經歷過什麼,都跟她沒有關系。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有自己的目標,有自己的工作、朋友、敵人、同事、學生……
她的生活,是任何想像都無法填補的真實;
她的生命,是任何實驗都無法達成的真實。
【所以,我不會懷疑自己的存在,也不會夜深人靜的時候突然驚醒然後抱著脆弱的自己聽一首悲傷的歌。】
高杉桃握住手裡的洞爺湖,手指摩挲著上面的刻紋。
武士刀的刀柄和刀鞘都比一開始多出了磨損和傷痕,刀刃倒是保存得還算完好,多虧貝加龐克修補的手法細膩。
但上面包裹的一層特殊材料,也足以說明它比來時多走了一段奇妙的旅程。
這些,才是她走來的路;這些,才是塑造她的東西。
而非任何「實驗」能夠定義。
系統沉默。
良久,又恢復了平板的機械音:「恭喜,您在《家庭教師reborn》世界中的任務已經達成!請做好准備,在七日內前往新任務世界!」
高杉桃隨口問:「《咒術回戰》?」
系統開始給她放電子煙花。
隨便,愛說不說。
她切了一聲,有些蠢蠢欲動。
如果這一切即將迎來終結,那麼她應該——
很快就能回去考公了吧?!可惡啊,背了這麼久不考一次真是過意不去……還要迎接她在江戶警署的新警銜!還有她的中將軍銜!!
快來吧!!不管你是宿儺還是腦花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統統都會被我打飛的!!
咒術最強,我也當定了!
*
並盛公園,大戰後幾乎堪稱廢墟的石堆上。
雲雀因為不想再看這群人破壞他心愛的並盛,在百慕達輸掉的瞬間就扭頭走人了,迪諾也追上去安撫自己的暴躁學生。
其他人倒是都還在原地,各自跟隊伍裡的彩虹之子閑聊。
「好遺憾啊,我走之前沒辦法再見一次你成年的樣子了。」
「很想看?」
「多少是有一點想看的,畢竟成年的樣子很帥嘛。」
「哼,還算有點眼光。」
通常,人們聽見有人稱贊自己的時候,會下意識認為這是一種比較後的結果。
譬如老師誇獎學生的成績不錯,那麼或許是跟其他同學對比後的結果,又或者是跟學生自己過去的成績比較。
同樣,裡包恩也不能免俗,在聽見高杉桃這樣講後,回想起一些跟她關系較淺的男士們。
包括不限於某未婚夫、某幻術師、某委員長、某現任劍帝……
在這之中,比他年輕的沒有他可靠、比他年輕的沒有他英俊、比他年輕的沒有他脾氣好。
完勝呢。
綱吉聽得一頭霧水,左看看右看看:「嗯?高杉老師,你見過裡包恩成年時候的樣子嗎?你們以前見過嗎?」
他完全摸不著頭腦:「但是高杉老師……你看上去也沒有那麼大的年紀啊!」
高杉桃信口開河:「哦,我小時候他抱過我。」
綱吉:「……」
裡包恩:「……」
綱吉幽幽看她:「請不要再隨口說出這種很容易讓人生出吐槽欲望的台詞了好嗎?高杉老師?」
伽卡菲斯在不遠處和尤尼談話。
他雖然現身,但沒有試圖再一次打造新生代彩虹之子,反而答應將為這一代的每一個小嬰兒解除詛咒,也是因為綱吉提出了解決辦法。
彩虹之子的奶嘴之中灌注了他們的靈魂,也就是說,他們的生命強度和奶嘴的活□□息相關。
如今要將他們的靈魂安全地從奶嘴上剝離下來,就不得不像綱吉設想的那樣,在奶嘴中重新灌注足量的火焰,維持活力。
而這份火焰,不誇張地說,就算是把他、白蘭、Xanxus等等所有人的火焰都加起來,也不可能達成彩虹之子人柱的效果。
「所以在此基礎上,必須加入夜之炎。」綱吉說,「一開始我也不確定這樣能不能行,但高杉老師的夜之炎,在未來的世界裡,成功把尤尼的火焰擴大了無數倍,讓她不用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能拯救彩虹之子——這和我們現在想要達成的效果不是很相似嗎?」
她的火焰和百慕達等人的又有不同,雖然同為夜之炎,但如果說百慕達是「死」的極致,那麼她則是「生」的極致。
一旦釋放出去,立刻就能起效,並不需要長期守在一旁供給火焰。
「如果中間有維修的需求,可以打我的電話。」她比了個六在耳邊,「我隨時都能瞬移過來的啦~保修期兩年~call me maybe~」
綱吉:「…………」
到底是怎麼能在同一時間想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話的!說著說著還唱起來了!!
說起來,高杉桃找伽卡菲斯還有話要問。
「之前你說我的位置——是指我的身份嗎?」她問。
伽卡菲斯轉頭看她:「這個嘛……我只能說,我也看不清楚。」
高杉桃:「……你不清楚你之前說得那麼神秘兮兮?什麼『你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如何如何』……搞得我很焦慮啊!!一直在想什麼位置什麼位置!別最後告訴我其實是我高考時候的座次啊!到時候我一定會宰了你的!」
什麼高考?聽不懂。
但伽卡菲斯含笑說:「雖然我不能看清你,卻依然可以隱約窺見你出現在其他世界中,不同尋常的身姿。」
高杉桃一秒收起怒火,歪頭:「比如?」
「比如……」伽卡菲斯半閉上眼,思索著說,「揮舞著武士刀,像戰神那樣引領著隊伍前行……開著警車在街道上橫衝直撞,闖入火災現場救人……」
他說的這些事,有的高杉桃還有印像,有的已經沒有了。
但毋庸置疑,那些都不是她在這個世界裡做過的事情。
伽卡菲斯睜開眼。
他雖然一直都睜著眼講話,那雙眼睛也始終保持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平均水平,偶爾眨一下,但高杉桃在這一瞬間才感覺他似乎是真正睜開了眼睛。
用他那雙能夠從無到有,觀看這顆星球的生長、見證一個種族的消亡那樣一雙眼睛,看向她。
「或許是因為你就是那個使世界之間屏障失去意義的人,所以我才能看見這些東西。它們對我來說很有啟發。」
伽卡菲斯衝她點點頭:「祝你好運,我會一直注視著你。」
尤尼沒像她那樣說一堆意義不明的場面話,而是抓住高杉桃的手。
女孩的手比她的手幾乎小了整整一圈,但很溫暖,像她的生命火焰那樣。
尤尼握著她的手,露出了和伽卡菲斯同樣的眼神——她看著高杉桃,看向她的靈魂,看向她的過去和未來。
最後,輕輕說:「你的旅程快要結束了。」
高杉桃點頭:「嗯,我知道。」
她當然不是從玄乎其玄的某種能力當中看見的,而是純靠事實推測。
既然這一切的一切,雖然並非由那群詛咒師主動引發,但卻總有他們在陰差陽錯推動;而系統引她走向的最終結局,似乎也停留在咒術世界中。
那麼或許她的所有任務,都會在下一次出海後告終。
——說到這裡。
出海。
……她的船還在十年後啊!!!
因此,在這場代理人之戰的決戰後不久,高杉桃又專程來了一趟沢田家,要找藍波借他的十年火箭筒。
她精心挑選了工作日的下午兩點,悄悄從二樓陽台摸進綱吉的房間。
鬼鬼祟祟的身影,怎麼看都跟警察、海軍、老師這種詞彙扯不上關系。
結果一落地,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在她眨眼的瞬間突然變得擁擠。
綱吉、獄寺、山本、六道骸、庫洛姆、瓦利亞眾、西蒙眾……
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聚集在這裡了。
高杉桃立刻作吶喊狀——=口=!!
她沒想到能有這麼多人在啊!!六道骸!你小子不要在那裝純潔地笑!剛剛絕對是你跟瑪蒙聯手施加的幻覺吧?!難怪能騙過她!!
「今天不是上課嗎???」高杉桃,一名盡職盡責的並盛中老師,很費解,「我還專門挑了這個點過來,確保午休回家偶遇這種可能性都不會發生——」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高杉老師!!」綱吉大怒,「雖然說告別是一件很讓人傷心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也得有這個程序吧??難道要我們上一天課之後突然發現你不見了才行嗎?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你這家伙——真是太壞了!!」
「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哦唷?高杉桃挑眉:「教訓我——」
沒想到,綱吉忽然往旁邊一讓,他身邊的獄寺也往旁邊一讓。
兩個人像百○彙歌舞劇的開幕演員那樣,突然將舞台騰了出來。
不知從哪裡來的聚光燈嘭一聲響,從他們身後,一道瘦弱人影走上前。
庫洛姆抱著三叉戟,臉頰微微鼓起。
「太壞了。」她重復一遍。
高杉桃囂張的氣焰一下萎靡下去,
這、這是誰想出來的?用庫洛姆對付她?!
這這這……這太壞了啊——!!
悠于 2025-8-16 13:49
第246章 虎頭蛇尾 那是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禍水……
庫洛姆是個好孩子, 前提是不觸及她的底線時。
否則古羅·基希尼亞等人很有話要講。
不管怎麼說,也都是上得戰場的人物,真的冷下臉看過來, 即便高杉桃也有點發怵。
畢竟脾氣好的人,生起氣來才最可怕。
「很壞。」她強調, 「害怕告別所以不告別,是膽小鬼。」
高杉桃訕訕:「因為猜到你們會這樣所以才想偷偷走的……」
庫洛姆扭頭,嘴撅得很高——相較於她自己平時而言——不理她。
其實她和boss他們早就有了猜測, 那天高杉老師不是說了嗎?對裡包恩先生說, 「走之前見不到你成人的樣子」這樣的話。
什麼叫走之前?
庫洛姆偷偷留意之後,抽空去教務處咨詢了一下桃子老師的工作情況。
「高杉老師?啊,是說體育組的高杉桃老師吧?她是你的監護人對吧?庫洛姆同學,嗯,我們這邊查到是由風紀委經辦,現在是停薪留職的狀態哦。」
……她就知道, 桃子老師肯定舍不得就這麼辭掉老師工作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但她似乎很喜歡當公務員。
庫洛姆想到這裡,越發生氣。
她今天早上一個人上學時就一直惴惴不安。
其實上學路沒有桃子老師的陪伴是很尋常的事情, 畢竟她不是每天都要上班, 但庫洛姆是每天都要上學。
於是上學路上偷偷拿上自己的銀行卡去查了一下,發現三天前就收到一筆意外彙款,備注是定期打款生活費。
銀行櫃台告訴她之後是每月一發,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發一百年也沒問題。
「看來您的監護人很關心您呢!」工作人員笑得喜氣洋洋。
庫洛姆卻越想越不安,於是和boss他們商量之後,決定和骸大人一起用幻術埋伏偷襲。
果然抓住了。
庫洛姆盯著她,身邊的六道骸盯著她,再往旁邊的綱吉三小只盯著她, 後面的瓦利亞也……
高杉桃深感孤立無援之際,空中一陣高猿長嘯,裡包恩穿人猿泰山套裝,抓著藤蔓,一路哦哦哦地晃到她肩頭落座。
但他當然不是來支援的,反而大肆嘲笑:「一開始直接光明正大從正門進來不就好了?現在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你也真是自找罪受。」
高杉桃抱頭蹲在地上,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啊!果然算計到最後一場空……」
小小的沢田家連樓道上都擠滿了人,個個膀大腰圓人高馬大,瘦削些的也是笑裡藏刀,怎麼看都不好對付。
不過沢田奈奈女士畢竟是本作謎之最強,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然美好,站在一樓捧著臉樂道:「今天來這麼多客人,太好了!我要出去大采購!」
接著就把藍波一平碧洋琪風太一把撈走了。
高杉桃還沒反應過來,她專程偷摸來這趟的目的就已經從房間裡消失了。
……豈不是說,我只是專程來自投羅網而已??
眼看瓦利亞眾人披荊斬棘穿過人群而來,裡包恩順著藤蔓往上爬了兩步,離開危險區,同情道:「嗯,看來是這樣的。」
啪嗒。
腳步停在高杉桃眼前。
要麼說家教世界裡沒有一個壞人呢,就算你是意大利黑手黨旗下最凶惡冷酷殘忍無情的暗殺部隊、職業殺手,進沢田家也還記得換上拖鞋。
幾個人光看穿搭,也是別有趣味。
雖然都穿瓦利亞那身黃黑制服,但Xanxus穿純黑皮拖鞋,列維跟隨老大的腳步,也是一樣的顏色,款式則要簡潔一些;
斯庫亞羅穿白拖鞋,貝爾挑了一雙紅的,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他的本命年;
路斯利亞是粉藍黃相間帶蕾絲邊的,特別少女心了。
高杉桃趴在地上裝死。
Xanxus在她頭頂冷笑一聲:「……你要走?去哪兒?」
「呃——我去一下十年後。」高杉桃一個鯉魚打挺,原地盤腿坐,兩條手臂抬上去,學山上的小猴子在腦袋上比了個大大的愛心,歪頭眨眼,「去十年後看看我真正的未婚夫嘛!」
斯庫亞羅在笑出聲之前拐了個彎,讓那聲音聽上去更像是咳嗽。
……這女人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一張嘴就讓混賬boss發火,這也是種本領了。
Xanxus的臉又黑了一個度。
什麼真的假的?不是自始至終都只有他這一個嗎?
「哈哈哈,Xanxus你忘記了嗎?不是這樣的啦。」山本火上澆油,「高杉老師是先在十年後認識了你,跟那個你有了婚約,才來到十年前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十年後的你幫忙的話,根本就不可能有這條婚約啦,你們也不會認識呢。」
Xanxus的臉色固然變難看了,但綱吉的臉色也並沒好到哪去。
他甚至比Xanxus想到的還要更多一點,譬如高杉老師為什麼會偷偷潛入這裡。
其他人大多不了解實際情況,以為這人是跟裡包恩或者誰有約在先,所以才在工作日偷偷來到沢田家。
但綱吉心裡很清楚,她絕對是為了藍波的十年火箭筒而來。
所以她說要走,是去哪裡?十年後嗎?是因為她在這裡待夠了,所以要回去了嗎?是說明她到最後還是覺得十年後那群人更好嗎?為什麼?明明都是一樣的人不是嗎?他們說不定還相處的時間更久,經歷的事情更多……
裡包恩從旁邊觀察他的表情,正想一腳踹過去的時候,卻見到自己的學生深呼吸兩次。
剛剛銳利得有些怪異的目光一下散去,又變成了溫溫柔柔的沢田綱吉。
他上前兩步,自然擠到Xanxus前面,在高杉桃戒備的眼神中,並沒提起什麼守約不守約、告別不告別的話題,反而說:「媽媽出去買菜,可能也要一會兒才會回來,高杉老師,我們先坐下來吧。」
突如其來的正常人!
高杉桃受寵若驚:「但是你家裡也坐不下吧?難道我們要在樓梯上開大會嗎?容我強調一下,我們彭格列雖然很親民但不是街溜子……」
綱吉借坡下驢:「確實有點坐不下,所以——只有跟高杉老師關系很密切、一定要告別的人留下就好了。」
說完,也不點名,微笑著看高杉桃,等她發話。
……什、什麼意思?踩了陷阱了啊!這是陷阱卡啊!!
是說讓她來指名跟誰告別不跟誰告別嗎??誒??這種事一聽就會得罪人的啊!她才不干!!
但讓她干點別的事,也沒什麼可干的,這裡是沢田家又不是她家!
可惡!得先讓大家把注意力挪開——
高杉桃哈哈笑兩聲,胳膊架在兩邊,僵硬地轉來轉去,像個小灑水車:「啊、嗯、呃,這個嘛……」
誰都不能說啊!!裡包恩不能說吧?三小只不能說吧?瓦利亞不能說吧?庫洛姆和骸也不能說吧?
……其實雲雀是可以說一說的,畢竟風紀委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她要跑路。
但這家伙討厭群聚,還專程趕來睡在隔壁屋頂上,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她也不至於這麼沒禮貌吧?
再說,就算她不說誰可以走,只說特別特別舍不得誰,那沒有被點名的豈不是就「沒那麼舍不得」嗎?這種錯誤她才不會犯!!
算來算去,誰的名字都不能點。
就在這時,樓下大門被人打開。
沢田奈奈樂呵呵走進來:「哎呀,看看我這記性,竟然忘記拿錢包了。」
綱吉下意識問:「碧洋琪也沒帶錢包嗎?」
這一行人裡唯二兩個成年人,一個是奈奈女士,一個是碧洋琪。
後者被他問到,面不改色:「嗯,沒帶呢。」
說完,目光從綱吉臉上挪開,順滑地掃過表情同樣很疑惑的自家弟弟,最後跟裡包恩交換一個眼神。
……錢包帶沒帶不知道,反正手機是帶了。
要想鎮住這種場面,還真沒有人比奈奈女士更合適了。
果然,她一回來,剛剛還咄咄逼人的幾方人馬都微妙地收斂了氣勢,高杉桃得以喘一口氣,
趕緊一路小跑,順著樓梯欄杆滑行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喝。
藍波看她喝,也饞了,指使她:「給藍波大人也倒一杯喝。」
高杉桃桃隨手給他倒了一杯。
6歲都不到的小孩,說話語氣有點問題,也不算什麼大事,更何況事實證明未來他也成了相當可靠的雷守一名。
結果一平出來打抱不平,說藍波你不能這麼跟人講話,找人幫忙要用請。
藍波說,好吧,那給藍波大人也倒一杯請喝。一平說不是這樣請,藍波你真是白痴。
童言童語,高杉桃聽得津津有味。
結果兩人說著說著,聲調都開始高了。
小孩子嘛,又不懂得緩和氣氛,只知道自己想讓對方聽話,很快就爭吵起來。
其他人,尤其在沢田家常住的人口,顯然也對此習以為常,並不怎麼當回事。
奈奈找到錢包,准備出發,回頭招呼他們:「一平、藍波,走啦~」
「——媽媽!一平欺負我!!」看奈奈不打算主持公道,藍波更是氣急敗壞,反手就從爆炸頭裡抽出一根粗而短的空心粉紫色鐵筒,朝著一平甩了過來。
高杉桃眼裡綠光一閃。
好機會!!
「等等——」樓梯上不知道是誰在喊。
一時之間,整個沢田家仿佛成了光影大秀現場,不知道還以為在上○灘跨年呢。
紅的白的藍的紫的,各色火焰映亮了半邊天,比團戰打白蘭的時候還要絢爛奪目。
掏槍的掏槍,拔劍的拔劍,反應快的放出火焰一個飛身過來,已經到了藍波跟前。
只可惜火箭筒距離高杉桃實在太近。
她甚至連動都不需要動,只需要撈起一平放到一邊,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任由那只火箭筒將她包裹起來。
砰——
煙霧散開,人影消失。
眾人心口從十年火箭筒出現的瞬間就提起的那一口氣,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卡住了。
虎、虎頭蛇尾……
對今天的行動,如果一定要有什麼評價,那只能是這個詞。
「不過也是可以預見的呢。」六道骸馬後炮式地評價,「畢竟到這裡來的人,也都不是真的一定要用盡手段把她留下。」
只是,想要再見她一面而已。
「……一定還會回來的啦,十代目!不用擔心,那家伙最舍不得她的教師崗位了,還專門辦了停薪留職呢!更何況她不是可以隨便在每個世界裡穿梭嗎?說不定過幾天我們就能見到她了!」
獄寺尚且不知道自己將會一語成讖,笑著安慰自家首領:「而且她還很想見到裡包恩先生詛咒消失之後的樣子,到時候也肯定會回來看的吧?」
突然被提及的裡包恩反手將手機放進兜裡,並沒承認,也不否認,沉默著走到廚房,一腳踹飛藍波,給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喝。
他口袋裡,手機上最新一條信息來自高杉桃:【是你把碧洋琪叫回來給我解圍的吧?裡包恩~什麼都瞞不過我!等你詛咒解除,我們再打一架吧!這次我會更認真的——說好了!】
裡包恩放下玻璃杯。
他喜歡喝咖啡,且一定要濃縮,認為美式和煙灰水沒有區別,無法品出咖啡本真如人生般復雜苦澀的滋味。
更別說葡萄汁這種兒童飲品,實在甜膩過頭。
但今天,很奇怪,裡包恩卻覺得沒有記憶裡那麼甜,反而恰到好處。
……嗯,說好了。
*
很難去追究高杉桃是如何在十年火箭筒之中來回穿梭的。
畢竟按照原理,十年火箭筒是將十年前的自己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但高杉桃在這個世界裡不管哪個時空之中,有且僅有一個。
和別人的生命線條不同,她只具備一個點。
……所以按理來說,她降落在十年後地球上的任何地點都是有可能的。
高杉桃落地,環顧四周。
其實也用不著環顧,憑她對這裡的熟悉,哪怕只是深吸一口氣,都能聞出這艘屬於她的船只的味道。
這裡是,四皇三缺一號上。
說實話這名字也該調整調整了吧?四皇三缺一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要不就叫「我見過十年前和十年後的彭格列十代目」號怎麼樣?短短一句話,privilege已經盡數體現……
「啊,你來了。」
夾板上的燈忽然亮了。
雖然沒有表,手機的時間也不准確,但高杉桃估計現在應該是傍晚。
天色還能說得上一句溫馨,但辰馬送她這艘船畢竟是艘巨輪。
幾番遮擋之下,讓甲板上的光線十分昏暗。
這時點起燈,才讓人看清中間坐著一個人。
沒有興師動眾,沒有前呼後擁,彭格列十代目,當今黑手黨界首屈一指的教父——沢田綱吉,就這麼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眼前。
……也不能叫再一次,畢竟這個是十年後的版本。
她的表情顯然泄露了她的想法,綱吉在她面前微笑起來:「看來十年前的我還挺難纏的,抱歉。」
高杉桃露出尷尬面孔。
那可不是一般的難纏,那是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禍水東引草船借箭圍魏救趙之計的……綱吉同學啊!!
她長嘆一聲:「不是教父變壞了,是壞小孩變成教父了。」
教父本人欣然笑納她的評價,起身朝她走來。
即便是十年後的沢田綱吉,也沒高杉桃個子高。
但他停下的距離恰到好處,是一個只需要稍稍抬眼,就能和高杉桃對視的位置。
說來這還是高杉桃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觀察悠閑的綱吉君。
剛來十年後的時候,他即便跟高杉桃在外面吃飯,也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很少能看見他真正開懷。
綱吉的睫毛和眉毛不是純黑色,而是一種稍微仔細一點就能察覺的焦糖深棕,在柔和的照燈下更顯溫暖。
高杉桃桃顧左右而言他:「骸哥呢?怎麼說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救命恩人要走了也不來道個別嗎?」
「他突然有緊急任務。……我還以為你巴不得能躲著他呢,不擔心他藏在船上跟你一起走嗎?」
「這個應該是很難辦到吧……」
「是嗎?那麼我會轉告骸的,說你很想念他。」
「…………也不用說到這種程度啊!!!」
高杉桃很快發現,盡管她一開始也有些緊張,唯恐十年後的綱吉也要對她興師問罪——這個家伙顯然更難應付吧?!——但很快,三言兩語間就放松下來。
他肯定是有意的。
只要他想,總能讓談話的另一個人感到舒適。
「……是不是說明你沒打算追究我的責任?」高杉桃一下又充滿希冀了,「仁慈的主,請告訴面前這位你在人間行走的使者、你的孩子、忠實的教父大人……我真的只是出去其他世界玩玩而已,會經常回來看望你們的!!」
綱吉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又趕緊繃住自己的形像。
「我沒有那樣做的打算。」他說,「我只是來送送你,再見你一面。」
「更何況,你忘了嗎?小桃。」
他說完,忽然頓了一下
高杉桃頭歪頭:「嗯?」
綱吉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這麼叫好像也很自然。
但那些年輕的記憶慢慢湧上來後……
對著「高杉老師」,叫她「小桃」嗎?
他斂起亂飛的心神,慢吞吞說:「『我』是在十年前跟你告別的。」
「啊……」高杉桃點頭,往掌舵室走去,「所以?這十年裡,我果然經常回來玩對吧?」
「嗯。」綱吉陪她一起,輕聲說,「雖然並沒有詳細的記憶,但我能感覺到,心裡屬於你的形像從未變淡過。」
高杉桃發動船只。
巨大的輪船光是發動也要好一會兒,有足夠的時間讓綱吉下船去。
她想了想,問:「瓦利亞在做任務嗎?」
「據我所知,沒有。」
高杉桃於是一個電話打給——斯庫亞羅。
什麼未婚夫,不可能打給、話說她根本就沒有未婚夫好不好!!
……結果接聽的是未婚夫。
雖然沒說話,但從呼吸聲就能聽出來——他的呼吸永遠比尋常人重很多。
「……」高杉桃有點受不了了,「那個,我記得這是斯庫亞羅的手機。」
「嗯,那渣滓在噴泉廣場。」Xanxus說,「跟貝爾互扔砍刀。」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前因後果反正一定很蠢。」她又問,「你們為什麼沒來送我?別說不知道,你們肯定知道!」
男人冷淡說:「瓦利亞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告別。」
「?」高杉桃誠懇說,「建議你跟十年前的自己和好。」
Xanxus笑了一聲。
他不是喜歡跟人打太極的性格,也沒繞圈子,徑直道:「老頭子定下的婚約,前幾天我已經叫人取消了。」
叫人取消是什麼意思?
高杉桃用眼神求助,綱吉給她解釋,說本來訂婚相比結婚就不具備多少法律效應,何況是黑手黨界。
原本九代目所謂的定下婚約,也就是在一眾親朋好友跟前宣布,以這種形式在社會關系和輿論方面產生約束。
現在既然九代已經退位多年,十代掌握權柄,Xanxus又參與了一場保衛世界級別的戰爭,他的話語權其實從某種程度來講,也已經足夠單方面解除婚約了。
高杉桃想了想,敏銳指出:「不對吧?你也同意了吧?」
說是十代——Xanxus固然是大權在握的暗殺部隊首領,但實際控制著彭格列、乃至整個意大利黑手黨界的,還是面前這個微笑的男人吧。
果然反應還是這樣快。綱吉點頭,並沒有因為隱瞞被拆穿而感到窘迫,反而似乎早有預料:「是的,這也是Xanxus的意思。」
「那種婚約沒有人會放在眼裡。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Xanxus大概等得不耐煩了,打斷對面兩人自顧自的交談,「但這之後,以完全自由的意志,我們還可以締結全新的婚約。」
嘟——
綱吉微笑著伸手,把電話掐斷了。
高杉桃:「……什麼意思?吃了吐?本來的婚約不挺好的嗎?我能在瓦利亞白吃白住——」
「說著玩的吧?」綱吉聳肩,「Xanxus這個人,總是很難用常理考量,說不定就是突然想要體驗一下沒有婚約的感覺呢?」
……總覺得我們說的不是一回事。
不過算了!眼看船快離岸,高杉桃催他:「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綱吉從善如流,沒有久留,很快下了船。
他下船後不久,高杉桃收到一條消息,裡面是一張照片。
可以看出是抓拍,男人的側臉線條鋒銳,純黑圓帽鑲一條黃綢裝飾,卷曲鬢角在耳下蜷起。
【From教父大人:說起來,我們這裡的裡包恩已經完全恢復了呢,不用等待。】
【From教父大人:所以,想跟他過招的話,直接來這裡就好了哦。】
…………你老師知道你出賣他就為了這件事嗎?
高杉桃一鍵轉發給裡包恩本人,哼著歌,將船開出港口。
眼前似乎已經浮現了「教父挨揍」這種她從未見過的奇景。
你還真別說,比起跟成年裡包恩過招,她更想看成年裡包恩和十年後的綱吉對打啊……
好!決定了!等她安頓下來就回這裡挑唆師生關系——話說她現在能隨意開門嗎?能精准定位自己想去的地方嗎?
到時候試試看就知道了!要是可以的話,那很忙了啊!早上回真選組探親外加請小太郎吃一碗蕎麥面、中午去大鬧海軍本部爭取權益順便吃食堂、晚上再來一杯紅酒一盤芝士看黑手黨教父笑話……
哎呀,還真是緊湊的綜漫女主角日常呢!
懷抱著如此美好的願景,高杉桃行駛著這艘陪伴她許久的巨大航船,離開了黑手黨的港口。
*
逐漸習以為常的時空穿梭後,高杉桃駕船抵達了一個普通平凡的港口。
經歷過家教世界的高杉桃,已經不會再因為這樣一個港口而感到驚喜了。
作為一個在摩登世界生活多年的正常現代人,她非常自然地將船泊進港口,辦完手續,拿著暫存憑據,挎著她的小包,坐上一輛計程車……
完蛋了,這裡打車好像很貴是不是?
司機問她去哪兒,高杉桃支吾半天。
想摸錢包,結果發現她連錢包都不知道在哪兒。
上船時穿的一身深藍運動套,這時已經變成一身和服。
標准的,繁復的,陌生的,根本搞不清楚哪裡該是哪裡的和服。
依稀還記得當初幫三葉姐穿過幾次,錢包應該是放在……
正摸索呢,系統在她眼前一個彈窗,看上去是個地址。
高杉桃照著念出來,出租車司機一腳油門,汽車發動了。
她一邊找錢包,一邊在腦海裡問:【這是什麼地方?】
原本也沒抱希望,畢竟能說話的那個系統常年無聲消失,就算之前出現過一次,現在能不能回答她也不好說。
但沒想到,這一個問題好像點燃了什麼憤怒之火一樣,系統在她腦子裡大叫起來——要是有實體,說不定還真要給她表演一下什麼叫跳腳:【你、你你你!你這家伙到底怎麼回事啊?!我以為你能很順利完成,所以看好你、甚至還……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高杉桃也是一臉懵:【等等等等,你想說什麼?我怎麼了?我這不是很順利地來到了新的世界嗎?】
【順利個頭啊!!你知道你現在是在什麼世界嗎?你知道你現在處在什麼時間點嗎?!】
唔。
高杉桃摸到了袖籠裡的錢包,打開皮夾一看,少說有五十萬日元,打個車還是夠用的。
她安心下來,腦海裡跟系統交流的語氣也輕松許多:【沒猜錯的話,《咒術回戰》的世界?應該是吧!】
系統也不意外她能猜到,畢竟有那麼多的線索,就算她猜不出咒術世界的根源性,也能猜出這個世界必然會出現在她的旅程之中。
但……
【這都不是重點!!】系統急得在工位上一頓亂閃。
【重、點、是!!你知道你現在處在一個什麼樣的時間點嗎?反正你是穿越者,我就直說了——在我挑選你之前,也確認過你看過這部漫畫,雖然沒看完但問題不大——】
系統看她還是無動於衷,急得語速都加快了,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
更何況按照宿主過往的表現,以及根據切實可靠數據進行的推算,不管怎麼說,這家伙都不會有所觸動的!
到了最後,跳腳的還是只有它一個。
……到底誰才是系統啊?她憑什麼能這麼鎮定自若?
要說系統為什麼如此焦慮,也不是無中生有,畢竟一切成敗在此一舉,之前那麼長久、那麼艱難的路途就只為了完成這一項最終的任務。
偏偏這一項又是最難的,對宿主本人的性格、能力、降落的時間點、目前的身份,都有相當高的要求……
高杉桃聽它說著說著沒聲了,有點好奇:【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
【……】系統幽幽說,【你關心嗎?】
【我很關心啊!這關系到我該先找個工作上幾天班,還是直接去地鐵站當咒靈獵人……】不過她好像沒有咒力啊?能看見咒靈嗎?
系統已經沒力氣跟她鬥嘴了。
有氣無力地直接宣布:【今年,本世界的2017年,五條悟和夏油傑27歲;即將到來的今年4月,狗卷棘、熊貓、禪院真希將入學咒術高專……】
【哦哦,聽上去百廢待興?】以高杉桃對時間線的了解程度,根本無法提取關鍵詞。
【……】
系統忍無可忍:【你懂什麼?!現在看上去當然是和和美美,但就在今年的12月24號,可就要迎來鼎鼎有名的「百鬼夜行」啊!!】
這可是,作為一個要完成本系統任務的穿越者來說,最最糟糕的時間點了!!
第247章 桃子聖女 沒有標價的禮物才是最昂貴的。
高杉桃在心裡掐指一算。
今年是劇情開始的前一年, 也就是真希、狗卷、熊貓三人榮升高中一年級的一年。
但按系統的口風,現在好像還沒到入學時間,那就是還沒到四月。
那麼乙骨也還沒入學、虎杖伏黑釘崎都在當快樂或不快樂的國中生、七海大概率在當一般社畜……
【這個時間點怎麼了呢?】她沒太搞清楚, 【這不是挺好的嗎?一個平平無奇的,好像發生了很多事, 但其實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時間點。】
系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跟你講了你能懂嗎?這不是能將就一下的問題!在我們的計劃裡,你本來就應該去……算了!讓我來考考你——你知道對我們來說,最適合的時間點是什麼時候嗎?】
高杉桃想了想, 咒回世界的話……
【難道是五條悟和夏油傑都還在當高中生的時候嗎?】
【沒錯!!】
系統也不意外她能猜到:【懷玉年, 多麼完美的時間節點?這就像無師自通日語這種技能一樣,都是穿越者的首選啊!】
【想想吧!青春洋溢的少年天才,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自己解決不了的、沒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沒有人是自己救不下來的——】
【多麼JUMP!多麼青春!多麼美好!】
高杉桃若有所思:【要這樣說的話,原作劇情開始的時候,其實也……】
【那還用說?反正肯定比現在好。】系統唉聲嘆氣,【跟虎杖悠仁打交道, 總好過跟兩個固執己見的青年男子打交道吧?】
高杉桃張了張嘴, 都不知道該從何安慰它。
……因為她打心底裡無所謂。
反正要成為最強,只需要打贏見到的每一個人不就好了?跟誰打交道都是一樣的啦!
【倒是這個咒力, 能不能給我來點?】她祈求, 【哪有女主角來咒回世界連咒力都沒有的啊?我這種猴子到時候在百鬼夜行肯定是頭號消滅對像好不好!你們那有沒有辦法給我申請一點?別讓我用角色的名額來換啦!】
她手裡現在有大約1.85個空閑名額可用,之前其實有2.85個,不過為了使用死氣的零地點突破換了【沢田綱吉】之後就只剩1.85個了。
系統沒理她。
自顧自在這兒左思右想半天,還是覺得不妥。
高杉桃身上有它配置的超能力護體,她本人也是個從身到心,都相當強悍的神奇存在。
就算她沒有咒力、看不見咒靈,至少在這個世界生活幾個月,不至於出現生命危險。
而在這段時間裡, 它最好先去找上級申請,看看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能給她調去懷玉時間最好,實在不行,去原作時間也不錯啊!
反正都是為了完成項目、達到目的,能走到這一步的人已經是絕無僅有,估計部門那邊也不會願意看到她折戟吧?
【我要消失一段時間。】系統突然宣布。
最沒關系的一集。高杉桃習以為常:【哦哦好,等一切都結束了,我會分你一成功勞的。】
系統呵呵:【別想了,之前算你運氣好,也有些能力,還懂得總結經驗,是個很不錯的宿主。但這一次的任務,絕不是你誤打誤撞就能完成的!】
高杉桃喜滋滋:【謝謝誇獎~】
系統被她噎得想死,扭頭就消失了。
高杉桃則下了出租車。
站在寒風飛雪裡,她後知後覺哆嗦了一下。
出租車停在一棟眼熟的一戶建跟前。
高杉桃不久前才來過這裡一次,不過上次直接進到院子裡,也沒仔細看。
這附近的環境倒是不錯,相當幽靜,位於一處不算陡峭的小山坡上,周圍綠植覆蓋率相當高。
司機走前還笑著打趣說:「原來您住在這兒?很有眼光。」
高杉桃環顧一圈,很快明白了他的有眼光是什麼意思。
這裡大概是富人區和普通住宅區的分界點,往下是一幢幢聳立的一戶建,往上是被密林遮掩的豪宅大院。
而她面前這一座,雖然是平價住宅,卻享受了富人區的配套環境和基礎建設,也算是以最小的代價收獲了最貴的鄰居。
可視化門鈴旁邊掛著名牌,並不像通常一戶建掛著某個姓氏,這上面的字跡是幾個很好辨認的中文。
【日本怪奇現像研究所】
高杉桃:「……」
什麼意思。
雖然我是個集合多部番劇特異能力於一身的穿越女——但我不怪奇啊!!喂!聽見沒有!我只是個較為能吃的普通人啊!!
她正在考慮是直接越過大門跳進去,還是從牆邊翻進去,可視化門鈴忽然亮起。
熟悉的聲音跟她打招呼:「聖、聖女大人!!是您大駕光臨嗎?果然如教主所言……請稍等,我們即刻為您打開大門——!」
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在說話,門就已經自動向裡打開,高杉桃也不怯場——主要還是太冷了——徑直走了進去。
第一步邁出去的同時,見聞色已經原地鋪開,精准籠罩面前這一座房屋。
畢竟其他地方也是別人家的院子,不打一聲招呼就直接看了,好像也很沒禮貌。
這棟建築的結構,她上一次來的時候已經看得很清楚,這一次只是確認了一下裡邊有多少人。
一共三層的建築,一層總共四個人,包括兩個上次她見過的組織成員:室町海鬥和石井優希。
二層有一個人,三層有一個人。
……真是很松散的一個組織啊。
進了大門,裡面有人小跑出來給她披上外套:「您小心著涼!」
高杉桃很想說已經著了,但考慮到這群人對聖女的尊敬,擔心他們做出什麼「所有人放下手裡工作出門掃雪!」之類的怪事,還是沒開口。
進到屋裡,不出意外受到了熱情接待。
從開門到坐下、到喝茶吃點心,高杉桃全程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已經舒舒服服地在沙發上癱了下來。
「要麻煩您在這稍等片刻。」室町說,「教主此刻就在三樓,他現在脫不開身。」
高杉桃點頭,有吃有喝的,她反正無所謂。
不過:「你們這裡沒有電視嗎?」
「嗯,沒有的。過量的娛樂信息攝入會損害我們研究的精度。」室町樂呵呵說,「不過您要是想看的話,我們可以分一台電腦出來給您使用。」
旁邊兩個正在埋頭苦干的研究員聞言也抬起頭,每個人面前擺著三台一看就很昂貴的顯示器,一副立刻就能退位讓賢的模樣。
高杉桃趕緊連聲讓她們坐下,對於自己這樣打擾別人工作很有點不好意思:「沒事沒事,我就是問問而已——你們很喜歡搞研究啊,你們都研究些什麼呢?」
這一下說到室町的專長了,他語速都變得快了些,講:「雖然名義上是怪奇現像,研究所本質上就是研究咒力和相關現像、理論等等。」
畢竟是一種超能力,有想要應用它來做好事的人,也有想應用它來做壞事的人,也有根本就沒想過要應用,只是研究它到底是什麼東西的人。
只不過最後這種人畢竟很少,短時間又做不出什麼貢獻,作為中立派被兩頭拉扯著想讓他們表明態度。
實力上呢,往往也沒有另外兩方人馬那麼強悍,因此只能抱團取暖,組織在一起。
「——【怪奇現像研究所】只是我們的偽裝!」室町驕傲道,「其實,我們的真實身份是——」
高杉桃屏息以待。
什麼?是什麼?鬼兵隊、革命軍、復仇者?這種一聽就很酷很強的稱呼??
與此同時,她聽見二樓有腳步聲細碎落下來。
聲音很輕,但不像是因為有武功,所以控制著力氣,反而是因為體重很輕。
來人年紀應該不大。聽見室町最後半句話,發出一聲冷笑。
笑聲和這人驕傲的自我介紹一同響起:「聖女大人,請稱呼我們為,【科學教】吧!!」
科學教。
怪奇現像研究所。
高杉桃:「……」
怎麼看都是下面這個名字要酷一點吧!!!
她微張著嘴,面對室町那副「怎麼樣聖女大人是不是特別有意義特別高級特別讓人望而生畏的名字」表情,尷尬地鼓了鼓掌:「嗯、嗯……厲害!」
室町更驕傲了:「果然!我就知道聖女大人您是能理解教主深意的!這也是當然的事,畢竟您也如教主所言,在今天——2017年1月的最後一天,降臨了嘛!」
高杉桃擦汗。
這個教主,雖然素未謀面,但想必也是個人物……
石井湊過來,小聲說:「名字很平平無奇吧?不過據說是教主測算出來的。他有獨特的術式,在這方面的測算一向很准確,所以大家也都這麼叫了。」
高杉桃從他的眼神能感覺出,說不定她這個聖女的身份和今天到來的時間,也是被這位教主用術式計算出來的。
既然這樣的話,至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此教主非彼教祖。
畢竟術式對於這個世界觀下的人來說是很獨特的,跟指紋差不多道理。
從沒聽說過夏油傑具備什麼預言占蔔的能力,所以最後一點懷疑也可以打消了。
樓梯上那個人慢慢走下來,果不其然,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孩。
留著粗糙的紫色短發,很圓潤的一雙琥珀色貓眼——有點越前○馬的味道。
這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高杉桃一看就覺得這是個傲慢小孩。
個頭很矮,也就到她膝蓋往上一丁點,高杉桃就算坐著也得目光朝下才能看見她的臉。
一開口,是個女孩的聲音:「聖女,你叫什麼名字?」
「我?」高杉桃反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好像沒料到她會反問,很快地眨了幾下眼睛:「我叫松島葵。」
「我叫高杉桃,我們名字很像嘛。」
這位松島小葵——雖然不清楚來歷,但顯然對她的聖女身份並沒多麼相信。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還從她碗裡搶菜,高杉桃當然沒讓她得逞,筷子在手裡輕輕一轉,用尾巴把她頭敲起幾個鼓包。
小孩抱著腦袋瞪她,高杉桃一點也不在意。
既不在意她瞪人,也不在意她蓄意搶菜,「挑釁聖女威嚴」。
反正又沒成功!
成功了,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室町和另外兩位研究員則相反,相當嚴厲地糾正她的態度:「小葵,不可以這樣。這位聖女大人是在教主預言中降臨的,必將對我們咒力開發研究工作帶來極大的進展,也將成為改變未來的唯一救世主!!」
高杉桃哇哦一聲。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這麼大的責任。
四個成年人裡,只有石井因為她的反應抬眼偷看,剩下三人一臉狂熱,微微抬頭看著半空。
高杉桃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一切,思索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概是在隔空遙望三樓那位教主。
松島葵輕輕地切了一聲,但比之前的表情和動作幅度都更小,顯然是聽進去了。
心裡怎麼想的不知道,至少行動上沒再那麼明顯。
高杉桃只覺得好玩。
那位科學教教主據傳在閉關,一直到今天結束都沒出門。
高杉桃當晚在一戶建裡住下來。
就算是聖女也只能睡高低床,唯一的優勢在於她一個人住一間,因為其他人都沒來上班。
「明天會給您提供新的衣物,只穿和服還是有些太冷了。」石井給她抱來全新的床品,說完要走,猶豫片刻,又低聲說,「小葵……雖然脾氣有點大,但是個很好的孩子。如果她冒犯了您,可以叫我來處理。」
高杉桃就笑:「沒關系,我本來也沒放在心上。」
不如說,這個小葵怎麼看都比那些研究員可愛多了。
教主一直閉關,高杉桃在科學教裡待了兩天,很快無聊起來。
雖然松島葵一直矜矜業業從她碗裡搶菜,但始終沒能有所收獲。
看她本人不在意,室町和那兩位名叫橫山裡奈和成瀨菜菜子的研究員也沒多說什麼。
第三天中午,吃完飯,室町從三樓下來,抱歉地表示教主依然沒法見人,高杉桃就找到松島葵,問她要不要出門散步。
「你很閑嗎?聖女。」紫發女孩在木板床上翻了個身,「很閑的話想辦法掙點錢來花花好了,這個月伙食費又要吃光了。」
高杉桃大驚失色,這簡直是天崩地裂的噩耗:「怎會如此?」
「怎麼不會?雖然這不全是你的問題,但你來之後的表現顯然是雪上加霜。」松島葵翻了個白眼,「他們當然不會對你提意見了,但是聖女——你知道的吧?沒有標價的禮物才是最昂貴的。」
高杉桃抱著手臂站在門邊:「你聽上去還是讀過不少書耶,有在上學嗎?」
松島葵搖頭,又從床上坐起:「你真奇怪。究竟是真的聖女,還是假的聖女?還是明知道自己是假的,卻要扮成真的聖女?」
高杉桃沒回答,問她:「所以要不要出去?」
女孩想了想,估計也是待在屋子裡蝸居實在無聊,最終還是點頭答應。
兩人出門也沒受到什麼阻攔,選擇下坡的路走,順著普通住宅區一路來到更加熱鬧的商業街。
「別看了。」松島葵冷嘲熱諷,「在這裡你連一個面包都買不起。」
「誰說的?我身上還有點錢呢。」高杉桃大方道,「想吃什麼?我請你。」
「才不……」
她原本是想拒絕的,但不知想到什麼,又把話咽了回去:「好吧,你一定要請我的話,給我買兩盒巧克力就好了。」
「巧克力?兩盒?」
高杉桃發誓自己只是在確認,但松島葵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試圖去撓她的手背:「對啊,怎麼啦?!有兩個朋友當然要送兩盒巧克力啦!難道你沒有朋友嗎?」
「……」高杉桃叉腰,「我有兩百個朋友好不好!開什麼玩笑!」
「你才開什麼玩笑,大人怎麼可能會有兩百個朋友啊?就算你在小學國中高中大學能交十個朋友,也才四十個而已!」
「進入社會也可以交朋友啊?社會上的朋友就不是朋友了嗎?」
松島葵勾起一邊唇角,做出很成熟的大人表情:「拜托~桃子聖女,我說的可不是那種沒有好處就沒有笑臉的朋友。是走在街上突然想起來了,也願意給她買一盒巧克力的朋友!」
「……」高杉桃嘟嘟囔囔,「你說的這種,我也能湊出二百個來好不好……」
松島葵根本不信。
兩盒巧克力到手,她態度也好了一些,被高杉桃譏諷為沒有好處就沒有笑臉的朋友。
「是啊,所以你現在可以用巧克力交換我幾個問題——你對科學教其實一無所知吧?」松島葵揚著下巴說。
她很聰明。第一眼見到的時候高杉桃就這麼想了,於是也不打算糊弄小孩,反而像求教的學生一樣問她:「好的,小葵老師,請告訴我,為什麼他們會叫我聖女?」
「因為據說教主在這之前預言到了生靈塗炭世界毀滅的時刻,預言裡剛好有一個人能解決這一切。」松島葵指她,「這個倒霉蛋就是——你!」
「原來如此。」高杉桃點點頭,很沒新意的故事,「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松島葵想了想,「因為爸爸和媽媽都死掉了,被不知道哪裡來的咒靈殺掉,警察也查不出什麼東西來。」
在咒術界,對於這一類孤兒是有特別處理機制的,幫助她們繼續生存下去,但畢竟不那麼完善,又始終是小眾群體,監管機構也長期缺位。
「所以差點被餓死。」她說,「後來教主他們做研究的時候發現了我,把我帶了回來,這裡有飯吃,我就留下來了。」
「所以你並不相信?什麼預言啦?世界毀滅啦?聖女啦?這些。」
「當然,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十三歲小孩松島葵如是說,「……不過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出現。」
松島葵得承認,自己或許並不是一個多麼善良的小孩。
她雖然成了科學教的一員,在教主的好心幫助之下,才能每天吃飽飯,還能讀書學習,但她本人並不相信這些術式預言之類的東西。
不如說,她根本就不相信人可以通過研究、學習,完全地掌握咒力,應用咒力。
要真是那樣的話,她爸爸媽媽的死,不就顯得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了嗎?因為死得太不是時候了,死在了大家弄懂一切之前,所以才會死掉的。
所以當教主預言「2017年1月的最後一天,聖女降臨」之後,她就幻想過無數次:到了那一天,24小時後,科學教上門的客人為0,大家面面相覷——這種尷尬場面。
但沒想到,居然真的有名聖女出現了。
她表情變幻好幾次,始終沒個定數。
這種神態出現在小孩臉上是很可愛的,高杉桃觀察一會兒,忽然看她表情一變。
「不好!那裡——」
高杉桃順著她指過去的方向一看,什麼也沒有。
哦,可能有什麼東西在,只是她這雙眼睛看不見。
她表情太鎮定,以至於松島葵一開始沒發現破綻,只急得跳腳:「有咒靈啊!街上還有那麼多人,疏散都沒有借口,我們得——」
高杉桃抬腳往前走。
松島葵看她胸有成竹,以為她要突然引來鋪天蓋地的龐大咒力,輕而易舉消滅那只纏在店員身上的咒靈——一般這種聖女不都是這樣的嗎?雖然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但就是擁有超強、超無敵、用都用不完的咒力啊!
但高杉桃哪有什麼咒力?她只是嚴肅地、快速地打開旁邊常備的消火栓。
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槍頭水帶閥門,全部以在消防隊能拿SSS+的速度連接好。
接著,對已經開始驚惶的人群表示:「我是一名路過的消防員,收到火警情報所以即將開始工作,請各位順著安全出口有序疏散——」
她雖然穿一身便服,但個頭擺在那裡,185的女生在整個日本街頭都是極高回頭率的存在。
況且眉宇間自有一股正氣,一看就是從事相關職業的人,很快,街道上的人潮開始退去。
小葵「咦」了一聲。
「好像……消失了?」她歪頭,「那個咒靈。」
是有誰解決掉了嗎?那得多快、多強啊?出手到收手,竟然讓她連意識到的時間都沒有?
高杉桃沒說話。
剛剛她就感覺到了,這條街上有個強者,藏在人群之中。
這個世界裡的強者,不用懷疑,至少肯定是具備咒力的。所以她立刻承擔起疏散人群的工作,給那家伙騰出空間解決咒靈。
現在好像已經走遠了?唔唔,還真是個低調的好人啊。
……至少比面前這小孩要好。
兩人離開商業街,在一顆銀杏樹下停步。
松島葵抱著手站在她眼前,手腕上是裝著兩盒巧克力的塑料袋。
小孩學那些不耐煩的大人模樣,用一只腳啪嗒啪嗒點地:「所以,怎麼說?你其實沒有咒力?」
高杉桃坦然點頭:「嗯,沒有哦!」
「那麼開朗干什麼啊!!沒有咒力可不是什麼好事——你剛剛連咒靈在哪裡都沒找到吧!!」
松島葵剛給她指完,咒靈就開始繞著整條商業街亂飛,高杉桃的目光卻一丁點都沒移動。
在能看見一切的女孩眼裡,聖女大人的破綻實在很是明顯。
而這,引出了一個更大的潛在問題。
——連咒力都不懂,怎麼會是能挽天傾的聖女呢?
咒靈作亂、生靈塗炭,要想解決,至少得能看見自己的敵人吧?
連咒力都沒有、別說解決問題,連發現問題的眼睛都被戳瞎了好不好!!
這家伙……要麼是個假冒的、要麼就是教主大人的術式出錯了!!
只要告訴教主,多半能讓這個一根筋的研究狂重新測算,到時候就能把這個無底洞一樣吸收食物的高杉桃趕走……
但人都走到三樓了,松島葵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敲門。
最後還是懨懨回了房間,洗漱完准備睡覺。
被子拉到頭頂,松島葵翻來覆去睡不著。
……可惡!怎麼想都很虧!至少要讓她答應點什麼條件吧?比如每天吃飯的時候無償分一半之類的……
門被推開。
松島葵在床上裝死。
可惜高低床對185的高杉桃來說也不算什麼,她抱臂往床邊一靠,就能看見小孩發顫的睫毛。
「怎麼沒跟你的教主大人說?說了的話我估計就當不了這個聖女了,到時候我吃的那些飯說不定都能進你的肚子裡。」
松島葵不說話,翻了個身,把臉藏進牆壁的陰影裡。
半晌,才說:「……因為你給我買巧克力了。」
「但我也問你好幾個問題了啊?不是應該抵消掉嗎?」
「…………啰嗦死了啊!那我現在去告密好了行不行?!」
「別別別——」
高杉桃伸手捏她的小圓臉:「原來我們小葵其實很喜歡我嘛——」
她就知道,她對女孩子有一款莫名其妙的超絕好感提升被動技!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太好了,高杉桃可不想冰天雪地出去找工作填飽肚子。
總之,從那天的商業街一行後,兩人的關系明顯近了許多。
一起出門的頻率也從偶爾發生,變成每隔一天必然一起去便利店采購。
「我把巧克力送出去了。」這天下午是便利店采購日,松島葵通知她,「兩盒!兩個朋友!」
小孩在原地轉了個180度,面向她,背對上坡的方向,兩手交握在身後,開始倒退著走路。
貓眼很亮,好像在說「呵呵你沒有吧整整兩個朋友你們這些肮髒的大人怎麼可能會有」。
「這樣走好玩嗎?」高杉桃好奇地問。
松島葵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你要試試嗎?」
「可以嗎?可以吧!那我試試哦!」
高杉桃也學她的樣子,轉過身,倒退著走路。
「就這點事,哪需要征求我的意見啊?」
「那不一樣,要尊重版權嘛!是你先想出來的,我隨便模仿的話肯定會有點奇怪吧?」
高杉桃總是很多道理:「就像在學校裡發現同班同學跟風自己買一模一樣的書包筆盒頭繩,心裡也會有點微妙的感覺,」
她比了一個手勢:「一點點~」
松島葵輕輕翻了個白眼。
「明明看上去像是沒上過學的樣子,」她直白地說,「但是好像又很懂女學生的心思一樣。」
「喂,這樣說很沒禮貌哎!我啊,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誒這樣說好像也不……誒其實我吃過豬肉啊!我上過學的好不好!!」
松島葵又翻了個白眼。
兩個人就像晨間劇女主一樣突然開始倒退著走路,對旁邊路過行人驚異的打量視若無睹。
走了一會兒,松島葵忽然說:「對了,桃子聖女,我今天聽到他們說,過兩天會有工作要做,不知道你能不能幫上忙。要是沒辦法的話,你的聖女身份可就維持不下去了,要露餡了哦。」
語氣很有點幸災樂禍。
「放心吧,小葵。」高杉桃拍她,「我很強的,不管是什麼敵人,我都能贏過的~~」
「說什麼大話,你連咒靈都看不見……」
「看不見也可以打啊?你知道吧,所謂盲僧,才是最強的僧人!有的時候,上帝在你眼前關上了一扇窗,卻會在身上開幾個洞!」
「…………聽上去也太糟糕了吧,這是什麼上帝啊?是惡魔吧!!」
高杉桃恢復了面朝前方的走路姿勢,去旁邊的便利店裡買了一只蘋果汽水出來。
松島葵看她只拿一瓶:「我的呢?」
高杉桃眨眼:「沒買你的,你想喝嗎?」
松島葵點頭。
高杉桃就把自己剛打開的蘋果汽水塞給她:「只能喝一口哦,不然我會生氣的。」
松島葵撇撇嘴,也只乖乖喝了一口就還給她。
「對了,你說他們要工作……」高杉桃想起這件事,「但我來這麼久了,沒見他們有什麼工作啊?」
「哦,因為他們祓除咒靈的水平都很垃圾。」松島葵對誰說話都這麼不留情,「搞那些亂七八糟研究的時候很有熱情,但真正有工作找上門又完全不懂得怎麼服務客人。」
「明明也算個教會,連洗腦都不會,聽上去很不務正業吧?」她聳肩,「所以每次我們的工作都是從隔壁盤星教那裡接過來的,他們的教祖大人可真是個好人……」
高杉桃:「?」
她差點因為某個詞語噴出來。
「等等等等。」高杉桃捂住嘴。
蘋果汽水差點噴了一地,她好不容易咽下去,整個人被二氧化碳擠的嗓子發干,頭暈目眩:「等等——你說什麼???」
松島葵扭頭看她,被她笨呆的樣子逗得想笑:「我說,我們能掙錢的工作,都是從盤星教那裡接過來的,其實就是他們那位夏油教祖的施舍啦,你不知道嗎?我跟你說過的朋友們都在那裡。」
「哦,對了,你還沒往上坡路那邊去過吧?盤星教的話,位置就在上坡五百米的樣子。明明超級近,但是是富人區的超大庭院哦。」
她走過來,從呆愣的高杉桃手裡又偷喝一口汽水:「名字是,盤、星、教——記住了哦。」
第248章 食欲 心思縝密的聖女大人,正在陰險狡……
關於科學教有多窮這件事, 高杉桃一開始並沒有多少認知。
畢竟房子也算干淨整潔,科研氛圍濃厚——通常來講,搞科研搞得厲害的地方, 就算沒幾個錢,也不至於窮到哪裡去吧?
但科學教給她這種心態狠狠上了一課。
「——什麼叫沒米下鍋了???」
高杉桃趕緊衝進廚房, 掀開米倉一看,長舒一口氣:「開玩笑的吧?不是還有滿滿一盒嗎!」
「那是最後的米。」終於露面的教主,栗田陸, 端著碗在桌邊坐下。
他是不太標准的宅男身材, 瘦弱但虛胖,長一張平凡的臉,記憶點甚至比不上短臉室町和娃娃臉石井。
黑眼圈濃得能摘下來炒菜,但眼神卻並不含糊。
相反,相當犀利。
那雙明亮又富有神采的琥珀色瞳仁,幾乎是栗田陸整張臉上唯一叫人印像深刻的地方。
今天屋子裡沒有其他人——其實從兩天前開始, 還會每天報到的室町和石井也不來了, 其他研究員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杉桃都覺得奇怪,按理說他們不是很尊敬這個教主嗎?怎麼好不容易閉關結束出門見人, 結果誰都不在?
栗田本人也很怪, 就像現在,明明說著生死攸關的事,他語氣卻並不在意:「經常會這樣,所以聖女大人,你別當回事——你有一份專屬的供奉,不用擔心。」
供奉是什麼呢?根據石井的介紹,整個教內同時進行著好幾個研究項目,教主親自掛帥的當然是重中之重, 也就是她這個聖女的跨世界研究,得到不少贊助。
研究當然也很燒錢,不過現在看到了成果,願意掏錢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這些都是給您的專屬供奉——」栗田說,「那些富商、名流,雖然還對您一無所知,卻已經心馳神往,這就是預言術式的魅力。」
當一個人已經足夠有錢有權有地位,獲得世俗意義上幾乎完美的成功之後,自然就會開始追求「預期」。
這也是盤星教、科學教諸如此類各色教派得以興盛的原因。
和其他亂七八糟教派不同的,大概就是他們多少有一點真本事吧。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雖然高杉桃提出要把她那份供奉拿出來給所有人均分做伙食費,但栗田沒有同意。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其實大家都算得很精准,一般每個月到了10號左右就會斷糧,所以他們都會在外面找其他兼職。」
高杉桃:「……」
高杉桃:「…………意思是已經窮成習慣了嗎?」
堂堂一個教派,怎麼能夠活得如此心酸?難怪松島葵那麼習慣於貧窮的生活,她還以為是什麼科研人員兩袖清風的童話故事呢。
原來只是因為不會賺錢!!
終於,在高杉桃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去附近商業街那家7○1憑借自己豐富的便利店經驗打工的時候,傳說中要為他們提供一份工作的盤星教,派人來請。
「教祖大人也是剛剛忙完之前的事——盡管諸位主事也能幫忙,但緣主們總是信不過旁人,還是期待教祖能親自出手。」
來傳信的人溫和解釋:「那麼,如果諸位今天下午有空閑的話,我們在盤星教本部恭候。」
*
出門三人組分別是科學教負責人栗田陸、聖女高杉桃和路人松島葵。
「怎麼能說我是路人啊!我也是有正事要辦的好不好?」
高杉桃睨她:「你的正事就是假公濟私去看朋友?」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松島葵嘴裡那兩個買巧克力會想起來的朋友,就是隔壁的美美子和菜菜子。
要說為什麼會結識,三個能力、背景、處事態度都很相似的小姑娘,年齡也相仿,還住在附近,不認識才奇怪。
高杉桃聽到這裡,問她:「處事態度——你是指?」
「想把全世界都炸掉。」松島葵板著小臉說。
高杉桃啞口無言,給她一個拇指。
很美的精神狀態啊!
三個人並沒坐車,因為距離實在不遠,開車只需要十五分鐘不到。
……其實也是因為科學教根本沒有車。
…………而且她們根本打不起車。
誠如松島葵所說,盤星教的房子一看就比她們的要貴上幾百倍。
這麼說可能有點誇張,但貴個二十倍估計是有的。
畢竟這座屬於盤星教的宅院,光是占地面積就比她們那棟小小的一戶建闊綽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在東京,她們那一整棟屋子連車庫帶花園,最多也就大幾百萬人民幣能拿下,面前座宅院可不一樣。
「……大概上億了吧?」松島葵小聲說,「我也是估算的!地很貴,裡面的裝潢也很貴,不過盤星教一直都很有錢,所以也很正常……」
她轉頭,= =了一下:「你在想什麼?」
高杉桃一臉憧憬:「我能不能來做盤星教的聖女啊?」感覺能吃得很好的樣子!
「想得美!!」
松島葵對她抹了一把脖子,又指她兩只手和眼睛,意思是你個沒咒力的家伙騙騙栗田得了還想騙盤星教你哪來的膽子!
「哎呀,還真是個恐怖的地方啊,盤星教。」高杉桃一把按住她腦門,「把我們可愛機靈的小葵變成了對強者發起挑釁的笨蛋。」
「唔唔、唔唔——嗚嗚哇——」
「意義不明的外星語,初步判斷為『高杉桃你這家伙給我等著我長大了不會放過你的』……對吧?」
高杉桃也知道她的「盤星教聖女」求職願景大概率不太可能實現,畢竟是那個夏油傑的教派嘛——他可是最憎恨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人生願望估計就是「殺盡人間百億猴,夜夜安睡永不愁」之類的。
不過看樣子,小葵和菜菜子、美美子關系那麼好,都不知道他有這種想法吧?否則不會跟她一起上門。
是因為她們關系還不夠親密?還是說,夏油至少現在還會在表面上,對外裝一裝?
栗田陸不知道是根本沒看見,還是根本不在意,總之目不斜視路過了對彼此齜牙的葵桃兩人,上前按了門鈴。
臉在同一個位置停留片刻,打了聲招呼,面前的鐵門被打開。
院子裡的整體裝修是很日式的,高杉桃一路觀察,來來回回見到不少人走過。
有西裝革履的,有打扮時髦的,有相當邋遢的,更多的則是穿和服的男男女女。
和服人群的神態都很相似,微垂著眼,臉上一抹平和的笑容,看上去很是神秘——因為很難想像有這麼多人同時維持著這樣的神態,在同一座宅院裡行走。
盡管有這麼多人,但整座宅院裡卻很安靜。
襪子摩擦走廊,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落葉敲打窗玻璃,更襯得整個院子裡寂靜安寧。
幾乎聽不見有人說話,大家交談的聲音都很小。
栗田陸低聲跟她科普:「其實沒有這樣的規矩,只是出於對教祖的尊敬,自發這樣做了而已。」
高杉桃點點頭。
松島葵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可能是去找她那兩個好朋友了。
說起來美美子和菜菜子這時候該多大了,上國中沒有啊?需不需要人教體育啊?當不了聖女她也可以當個兼職的體育老師嘛!
畢竟這院子看上去這麼有錢,盤星教肯定也很有錢,作為他們的教祖,夏油傑必然也很有錢——肯定是現金。
有錢的家長最願意在什麼地方花錢?當然是孩子的教育了!現在是什麼時代?是考察綜合素質的時代,更何況在日本想要獲得最高質量的履歷不管是進入頂級大學還是頂機企業,體育是決不能成為短板的……
高杉桃正在心裡給自己編造履歷,隨時准備應聘的時候,栗田陸的腳步停下來。
他對這裡熟門熟路,已經到了根本不需要有人引路的地步,也可見盤星教對他的信任有多高。
這時便停在一間房間前,輕聲詢問:「請問……?」
裡邊似有若無的對話聲便終止,片刻,一個低而溫潤的男聲開口道:「稍等。」
兩人便又在門口站了大概三分鐘。
高杉桃摸了摸手背。
奇怪,明明是二月,院子裡卻並不算很冷,穿兩件單衣正好的溫度。
是什麼咒術吧?
裡面很快走出來一前一後兩個人
前面那個西裝革履,手上一只表就要上千萬日元,眉目間帶著愁緒,但依然還能保持風度,看見高杉桃和栗田的時候,還對他們點了點頭。
西裝男轉過身,並沒伸手,只是用目光表達自己的熱切:「——那麼,一切就拜托您了!夏油大人!我只能相信您了!只要您能替我解決這次的問題……我的誠意,您不是不知道的……」
站在他身後,面露微笑,輕輕頷首的這個,當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夏油傑了。
他在盤星教內,剛剛又在接待客人,當然穿他那一身袈裟。
雖然高杉桃弄不懂袈裟應該怎麼穿,但也知道他這一身絕對是非常妥帖得體,層層疊疊,從頭到腳包裹得見不到一絲皮膚。
只能看見側臉,但也能察覺出寶相莊嚴四個字。
阿彌陀佛,她在心裡告罪佛祖,好像不該用這種詞來形容這個人的啊!!果然是外表欺詐!
「沒問題的。」夏油溫聲對西裝男說,「我們本來就是為了解決諸位的煩心事才守候在這裡,談何拜托呢?」
「夏油大人……」
「您和貴夫人都會安然無恙,我向您保證。」他輕笑。
「是、是!那麼我就不打擾您了!!」
高杉桃目瞪口呆。
好、好厲害的蠱術……
她幾乎是親眼見到那個男人從面帶憂色,變成滿臉狂熱,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眼前的憂慮,只記得夏油的恩德。
這才幾句話啊?有這能力——夏油傑,你真該來當黑手黨家庭教師的!!
西裝男的背影走遠,高杉桃也收回目光,不期然瞥見夏油還未來得及收起的神色。
和剛才的溫煦截然不同,他整張臉都像結了冰那樣,又冷又硬。
雖然一言不發,但從他緊抿的唇角,和微微咬緊的牙根,高杉桃似乎能直接看出三個大字:真晦氣。
哇哦。
她牢記自己是來做客的,只在心裡偷偷感嘆:好能演一個男的。
加上在裡面商議的時間,怎麼也是三十分鐘一鏡到底全開麥了吧?誰能行?
沒有這份本事,怎麼當教祖?確實也是有真材實料在的好不好!
再看一臉呆愣,什麼也沒察覺的自家教主栗田陸。
高杉桃長嘆一聲。
果然,掙錢這種事,也還要看天賦啊!
兩人跟著夏油走進屋去。
這裡顯然只是一間會客室,十分空蕩,家具也是一覽無余,在榻榻米四周安置了書架、博古架,上放香爐、茶爐等用具。
正中擺著四方形的被爐,看上去已經很久沒人使用,靠窗的位置則是一張小圓桌和兩張墊子。
他不知道從哪又找出來一只墊子,擺在圓桌邊,示意兩人坐下。
「需要茶水嗎?」他問,「剛剛才燒過一壺水,正好可以用。」
不喝白不喝,高杉桃點頭。
教祖便親力親為泡了壺茶水,找來一盒沒拆封的餅干端上圓桌,三人圍著坐下。
比起已經揭不開鍋的栗田,竟然是夏油先提起了他要提供的工作內容:「這一次的緣主是一位女演員,結衣小百合。」
栗田陸一驚:「竟然是小百合!出演《該死的明天》的小百合嗎?!」
……這一驚一乍的樣子。
高杉桃忍不住感覺有些丟臉。
你別一會兒真的變成宅男本色了啊栗田君!到時候我會忍不住為民除害的!!
好在栗田似乎只是因為聽見明星的名字而激動,並沒有其他過激反應,很快安靜下來。
「是的,就是她。」夏油傑倒是面不改色,聲音跟之前和那位他根本不想接待的客戶說話時一樣溫和動聽。
「這段時間,她在工作上一直不太順心,自己的精神狀態也不好,時而非常緊繃,時而非常沮喪。……你知道的,我們在這方面有些上專長……你們的人手……」
兩人分明就在她面前說話,但不知道因為什麼,高杉桃總覺得聽得不大清楚。
那些信息總是斷斷續續、若隱若現,在她腦海裡沉浮。
「對了,」栗田想起她來,說,「夏油大人,之前也已經傳過口信,但還沒給您正式介紹——這位是我們剛剛降臨教內不久的聖女,高杉桃。」
他轉過頭,又對高杉桃說:「這位是盤星教教祖,夏油傑。夏油大人是一位非常親切、溫和、多做少說,將福音傳播給每一個人的聖主。」
這些話又聽得很清楚了。
高杉桃點點頭。
確定了,破案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文風是吧?動輒聖女聖主,形容詞堆三五八個,其實這是西幻世界才對吧?
不過既然都被介紹了……
她禮貌地往夏油的方向看去。
對方也溫和地衝她點點頭。
近距離正面看原作名人的時候,高杉桃還是不忘穿越女本色,總是忍不住非常認真地盯著看。
他的外貌,整體就很矛盾。
骨頭幾乎處處都是圓潤的輪廓,如頭頂、鼻尖、下頜,但眉眼與唇角卻又狹長銳利。
像在骨頭上蓋了一張不大合時宜的皮。
臉上的表情,更是無懈可擊,看不出一丁點禮貌、和氣之外的情緒。
搞什麼,沒看出來她是無咒力嗎?還是太會演了?
不至於吧……她現在又沒什麼值得這人虛與委蛇的,要是看出來了,估計早就把她趕出去了?
「你好。」夏油說。
高杉桃也跟著說:「你好你好。」
夏油看向栗田:「就像你的預言所示那樣,……聖女,降臨?」
「是的。」栗田說起這話題,聲音就比平時要高0.5個聲調,「一切正如術式所言,『世界即將毀滅,而我等的唯一出路在於聖女——神跡將於2017年1月最後一天降下蹤影』。」
「原來如此。那麼這樣說來,她的確是在那一天來到研究所的?」
「沒錯。」栗田更興奮了,「室町和石井在跨次元研究的過程中,也曾經遇見過她!毫無疑問,這位高杉桃小姐,正是預言術式中,不折不扣的那位聖女!」
「……」夏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裝神弄鬼。
他在心中宣判。
說來諷刺,他本人和這整個盤星教,也是靠著裝神弄鬼起的家。
到底也替別人解決一些咒靈造成的困擾,卻不乏誇大其詞、耍文弄字,來獲得遠高於勞動價值的報酬。
之所以能做到如此,一則是信息差,他們這些詛咒師能看得見咒靈、解決掉咒靈,而那群猴子完全無能為力;
二來,當然是他們洞察了對方最根本的欲望。
誰又能說這個高杉桃,不是因為從某些渠道察覺了科學教急需一名聖女的「欲望」,由此自己登門的呢?
真是個心思縝密、陰險狡詐……
他一邊想,一邊下意識往高杉桃的方向看去。
心思縝密的聖女大人,正在陰險狡詐地往嘴裡塞第五塊餅干。
被他抓包,很尷尬地攤開手掌,把最後一節也按進嘴裡。
然後頭一扭,看向旁邊,沉默地嚼起來。
夏油:「……」
夏油:「…………」
食欲。
這家伙的弱點絕對是食欲吧!!
……呼,不好,心神被擾亂了。
果然不簡單。
差點就被帶入她的節奏裡去了。
總之,雖然有些時候可能會少根筋,但在騙人的時候,她一定也是心思縝密、陰險狡詐的一個人。
定論一下,夏油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這才感覺到額前一陣間歇性的疼痛。
對他來說也是駕輕就熟,每次應付完那些荷包鼓鼓的猴子,他就會這樣發作,短則幾個小時,長則一兩天,可以說是一種無法擺脫的慢性病。
正好不必連續應付兩趟工作,他於是很歉意地對栗田說:「不如這樣,我也才剛剛結束上一個會面,精力使用過度,有些頭疼。」
又看向高杉桃,神情平和帶笑,眼裡卻有少許勝券在握:「兩位要不要先去吃飯?我們飯後再慢慢詳談這件事。」
「真的嗎?那太好啦!」高杉桃立刻答應下來,「別說,你還真是個好人啊!要是能一直這樣的話!」
「夏油大人一貫如此,他的作風在兩個教派內都是令人交口稱贊的。」栗田見縫插針吹捧,「既然這樣,那麼我和聖女大人就先出去了。」
夏油頷首。
臉上的笑容幾乎要嵌進肉裡。
他起身,送兩人出門。
栗田走前還很擔憂:「您要是身體不適,明天也可以的——」
「不必,就今天吧,免得你們再跑一趟。」教祖大人笑著說。
聽聽人家這話,聽聽人家怎麼說的!
就算高杉桃心裡對他持保留態度,也不得不說,夏油總是把話說得非常漂亮,不管怎麼聽都聽不出漏洞。
不過那跟她又有什麼關系呢?吃飯吃飯!
高杉桃走在前,她跑得很快,夏油不費什麼力氣就能猜出,多半是因為能吃飯了——食欲,哈!
栗田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對他那具常年熬夜過度的身體來說,要趕上這個精力充沛的高杉桃,是個不大不小的負擔。
更別提他還在一個勁說話,替她介紹盤星教的餐廳位置、又有哪些菜品值得一吃,哪些可以暫時放棄,換來那女人一句「現在我很餓所以什麼都吃的下別擔心!」,這樣的話。
……鬧劇。
廊下陰影中,青年的眉目被模糊成一片水墨,像初學者練毛筆,無論如何寫不出想要的筆鋒,憤然之下連筆帶墨往宣紙上一摜。
濃郁地暈染開來。
但他的動作,又和這張情緒強烈的面孔截然不同。
夏油從懷裡輕柔地掏出一面手帕。
第一眼見到那個叫做高杉桃的女子,他便立刻看出,這個人並沒有咒力。
不是禪院家某些人那種,特殊的、低到和普通人差不多但依然具備的咒力水平,而是根本就沒有。
以防萬一,他用粗淺的隔音術式試了試。
有多麼粗淺呢?這麼說吧,就算是那個咒術界知名的「0咒力」,天與咒縛·伏黑甚爾還魂,只要身體具備操縱咒術的可能,就可以清晰聽見他和栗田的交談。
但這女人顯然聽不見。
沒有咒力的聖女?
可笑。
栗田……醉心他那些研究,並不是個善於識人的領導者。
松島葵,那是個聰慧的小姑娘,但畢竟年紀尚淺,一時被人蠱惑也是有的。
況且越是年幼的、具有咒術天賦的小姑娘,便越讓夏油想起當年的美美子和菜菜子。
假如現在盤星教裡有個無咒力的猴子躥出來,三言兩語,巧言令色,哄得她們兩個姐姐長姐姐短……
手帕裹住指尖,一路擦拭到指根,十根手指,如法炮制。
依然是輕輕柔柔,讓人難以從他的動作,想像出他陰雲密布的一張臉。
反正永遠是擦不干淨的,只當給自己找個心理安慰而已。
最後,他稍皺起眉,將那面分明一塵不染的手帕,隨意丟在腳邊。
——猴子。
第249章 我打——! 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點名回答……
飯後再見, 夏油的臉色似乎好了不少。
高杉桃想原作不知道有沒有提過他這個頭痛的毛病,每次工作一段時間都要頭痛的話也太可憐了,她這種健康到連感冒都不會得的人簡直無法想像。
三人依然在那只圓桌邊坐下。
這次夏油提前准備了三倍的點心分量擺在桌上, 收獲了高杉桃一個感激的眼神。
大概是「好體貼好觀察入微好會照顧人哦~~」
……誰稀罕?
他裝沒看見,轉而和栗田講起了委托的內容。
「我這邊手裡的資料也不是很詳細, 結衣女士是第一次委托我們幫忙消去煩惱。」他開玩笑似的,語氣輕快,「和白天你們見到的那位客人不大一樣。」
說起那個人, 高杉桃吃飯時間找小葵打聽過了。
白天她們見到那位其實是回頭客, 這身份就跟狼人牌一樣,主持人一看就知道。
跟狼人不同的是,盤星教的客人們、教眾、原主們,並不能一杆子打死,說但凡在這裡購買過服務的就一定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
但,咒靈的定義是什麼呢?
咒靈是咒力的聚合體, 咒力則來自普通人類負面情緒的逸散。
既然是負面情緒, 那麼咒靈成型後便天然對人具備攻擊性,因此需要咒術師來祓除。
能一而再再而三跟這種強烈的負面情緒結下不解之緣的人物, 實在很難說他是個清白之身。
小葵在盤星教消息很靈通, 很快從一個名叫真奈美的女人那聽說,這人是一家跨國汽車零部件生產商的高管。
「說是因為惡意競爭,過度擠兌,讓本地一個小供貨商破產了。」松島葵說起這些故事也是司空見慣的口吻,「其實硬要說是他的全責也不算,只是那個供貨商一直想著打官司,讓他們賠錢。他太太懷著身孕四處奔波,因為太累了, 精神恍惚,走在馬路上被車撞死了,一屍兩命。」
高杉桃回想著背景故事,努力發揮想像力。
唔,大概和所謂的冤魂索命也比較像?會找跟自己有因果的人?還是說咒靈和令它誕生的那個人已經完全沒有關系?
「一般這種情況要怎麼解決呢?」她還有點好奇盤星教的工作日常。
夏油也一點兒都不敝帚自珍:「分情況。有的客戶,自己知道和他人結仇,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只要把這個債主擺平,基本就沒有問題。」
高杉桃根據自己的辦案經驗推斷:「不過跟別人結仇這種事,他們會主動說嗎?」
夏油就微笑:「這個嘛,自然也有一些詢問的技巧。」
笑得很有內涵,顯然他就是掌握了這種技巧的人。
「也有的客戶,捫心自問,沒做什麼壞事,連路邊遇到流浪貓狗都要喂一喂,養一養,冬天在車窗上貼提示,讓車主注意可能藏在底下取暖的小動物。」
他隨口就是一串描述,顯然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自己也不清楚上哪裡招惹了咒靈,那麼我們往往就得去到他們生活、工作常在的區域,檢查相關人物,來排查嫌疑,最後解決問題。」
其實跟警察辦案也很相似……高杉桃若有所思。
動機、嫌疑、社會關系網?
說到這裡,夏油很自然便引入了結衣小百合:「她是第一次委托,通過她的一位圈內好友——你知道的,明星們總是很容易成為我們的客戶——和我們建立聯系,希望能幫忙消除煩惱。」
「所以初步的工作計劃,是先去她所在的劇組簡單了解情況,再做詳細打算。」
侃侃而談,循循善誘,不管是他的語氣、語速,還是他的神態,看上去都不像一個日理萬機的民間宗教教祖。
似乎一點也不吝嗇於浪費時間在這種毫無收益的事情上。
高杉桃對他的看法稍稍有所轉變。
畢竟以她的眼光來看,這位把她召喚過來的栗田陸,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能給盤星教提供任何幫助的樣子。
說夏油是純粹在做慈善也不為過,至少在他關心的人群裡,算是個很值得信賴的好人。
「——大致情況就是如此。」夏油的聲音停下來,衝高杉桃禮貌微笑,比他之前應付客人的時候又要真心一些,「雖然我很想親自前往,但無奈這邊事務繁雜,實在脫不開身。」
高杉桃收到他歉意的眼神,也覺得不大好意思。
按小葵的說法,盤星教已經幫了科學教很多次忙,這一次也是一樣,他們反正是一直在占便宜。
人家本來委托找的是盤星教,盤星教教內也有的是人手能辦成這件事,只不過夏油看他們窮得掀不開鍋,所以把任務外包了而已。
世界上哪還有這麼好的甲方?高杉桃連連點頭:「我懂我懂,沒事沒事,你忙你忙。」
栗田歪了歪頭,剛想說什麼,眼睛一眨,又不記得了。
低頭,端茶,喝水。
夏油等他兩人分別喝完一杯茶,桌上點心也早就被高杉桃一掃而空後,慢慢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勢。
「那麼,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之後還有一個內部會議。」
高杉桃更是肅然起敬。
這都幾點了?!還要開會!
她一看手機,頓覺盤星教其他人也是夠忠誠。
換做是土方先生或者薩卡斯……算了後面這個pass,總之,如果是土方先生跟她說九點零五分還要開個大會,她會裝作沒聽見去找三葉姐玩的。
兩人出來之後,並沒有立刻帶松島葵回家。
這家伙跟美美子菜菜子玩得風生水起,在這裡也混得很熟。
「大不了一會兒我過來接她就好了。」高杉桃自告奮勇。
栗田似乎也不覺得聖女做這種事有失身份,不如說他對聖女的理解顯然跟很多人有出入,點頭答應下來。
不過當晚高杉桃沒得到這樣的機會,松島葵發消息跟她說自己要暫住兩晚,過幾天再回。
高杉桃就跟她約好了四天後上門接人的時間。
當然是中午,順便蹭個中午飯。
盤星教的伙食相當不錯,食材新鮮,手藝穩定,量大管飽。
高杉桃連著過來吃了幾天,也頓悟了,為什麼在生存條件如此惡劣的科學教,松島葵,一個未成年小女孩,也能活得有滋有味——只要盤星教一天還在做慈善,整個科學教估計都餓不死。
不過……
她站在院子裡,拔劍四顧心茫然。
松島小葵,辦事不力,忘記告訴她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房間在哪兒了。
以至於高杉桃在院子裡轉了整整兩個來回,也沒找到路。
有時候沉浸在迷路之中的感覺還不錯,因為這似乎能成為一個從日常和規則中脫離出來的理由。
也不是有心要辦壞事,只是迷路了而已。
於是她也沒主動發消息詢問,發誓要自己找到正確的出路。
走著走著,聽見潺潺水聲,高杉桃知道自己又找錯地方了。
這裡顯然是盤星教的後花園假山水附近。
她抬腳准備原路返回,聽見裡面有人低聲說話。
聲音很小,和這座宅院給她的感覺一致,永遠是那麼安靜。
要不是見聞色加持,她還真聽不大清楚。
「……教祖還在休息嗎?」
「是,最近頭痛犯得越來越厲害了。總想著讓他去看看醫生,但按夏油大人的脾氣,走進醫院就得頭痛暈厥過去。」
這句話聽上去應該是個兩人心照不宣的笑話,但對話的一男一女也沒能笑出幾聲來,更像是苦笑。
高杉桃在心裡理了理其中的邏輯。
已知:1.夏油討厭猴子;2.夏油工作後就頭疼;3.夏油走進醫院會頭疼。
那麼請問,夏油究竟是為什麼頭疼?
高杉桃恍然大悟。
既不是因為工作,也不是因為醫院,而是因為看見猴子啊!
上門委托的都是猴子,醫院裡的醫護人員也都是猴子,所以才會永遠無法解決,只能愈演愈烈啊。
那難道就沒有咒術師兼醫生的嗎?
……哦不,這聽上去是個風險很高的職業啊。
說話那兩人顯然也跟她想到一塊去了,只是他們不像高杉桃,並沒問出這個問題,只是用一種你懂我懂的口吻說:「更何況,那位醫生大人現在也不是咱們能請到的了。」
「綁來呢?」
「你要是能從五條悟眼皮子底下把人綁過來,我奉你為教祖行嗎?」
「……滾!」
又是那種心照不宣的苦笑。
不過這一次高杉桃集齊了所有線索:五條悟眼皮底下、醫生、咒術師,答案只有一個!
那就是——
「對了,隔壁那位『聖女』這幾天沒再來了吧?」
「你記岔了,小葵還在這裡,她今天應該要過來接人。」
「都『聖女』了,還來接人?……你提前去安排一下,別讓她又跟夏油大人撞上。」
高杉桃在牆角眨眼。
誒?我嗎?
「……還用你說嗎?夏油大人自己也唯恐避之不及。之前好說歹說,讓他休息一段時間,總算說好這段時間只跟科學教那邊合作這一個緣主,結果她一來,直接連這個工作都不做了。」
「那豈不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再一次心照不宣的苦笑。
可惜高杉桃一點也笑不出來。
要說生氣,其實是有一點,但不是因為夏油針對她而生氣。
更何況夏油也不是針對她,夏油是針對每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
她生氣,氣的是夏油傑明明有空,卻跟她們說沒有,蓄意逃班!!!
不想干就不想干,頭痛就頭痛,逃班算什麼英雄好漢啊!!
……好吧,其實還有一點生氣,因為她不喜歡被人這樣看待。
高杉桃抿緊嘴唇,等那兩人聊完走人,才慢慢從假山水邊站起來。
雖然心裡知道有這麼回事——夏油討厭無咒力有誰不知道?——但他實在演得很好,親切耐心,事事體貼,不小心就放下戒心了嘛!這又不是她的錯!!
現在知道對方其實還是一直拿她當猴子看,不生氣才奇怪呢!
她站在原地,兩秒。
忍嗎?
忍個頭!!
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這回不僅沒迷路,反而在見聞色加持下精准找到從未來過的教祖臥室。
接下發帶,長刀按在腰間,蓄勢待發!
高杉桃猛地拉開門。
這劇烈的響動,很難不引起屋內人的注意。
夏油按了按額頭,緩解那股由內而外的劇烈疼痛,抬眼朝門邊看來。
見到高杉桃,條件反射一般,露出一個標准的、平和的微笑。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聒噪的活力四射的猴子。
以往高杉桃並不怎麼關注他的笑容,雖然知道肯定是有點虛偽的,但世界上有誰面對不熟的人,笑起來不摻點虛情假意呢?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她認真觀察,發現確實很假!
假得一觸即碎,一戳就破。
她踩著拖鞋走進屋內。
……敏銳地察覺,在她踏進去的瞬間,夏油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反應這麼大?那之前她每次來,夏油不得在心裡把她生吞活剝了?
與其說生氣,高杉桃現在反而有點覺得好玩。
夏油能把她怎麼樣嗎?不能。明明很不喜歡,但還得笑臉相迎不是嗎?
於是更加肆無忌憚地走了進去,每往前一步,夏油心裡的地雷就炸開一枚。
可惜全是啞炮。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頭痛發作,這女人又找上門來,這次恐怕還得多頭痛幾天。
身體不適的時候,人往往是很難偽裝自己情緒的。夏油勉強壓住怒氣,強撐笑臉,問她:「結衣小姐那邊,聽說是下周才動身過去,怎麼今天過來了?」
高杉桃搖頭,繼續往前逼近。
夏油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
她繼續往前,夏油就繼續往後。
換做平時,教祖大人早該意識到高杉桃這樣做的詭異之處,但今天頭實在太疼,疼得無法思考,直到被逼至牆角,才覺得不對。
他臉上依然帶笑,但高杉桃已經能明顯看出其中僵硬的痕跡:「……你到底要做什麼?」
高杉桃盯著他。
夏油便不能不看進她的眼裡。
有時人們說,綠眼睛是最讓人恐懼的。夏油曾經不以為意,這時覺得誠不欺我。
讓人聯想到腐爛的沼澤、屍體上蠅眼反光的綠……那麼近、那麼霸道、那麼躲無可躲地出現在夏油眼前。
「現在,此時此刻,你想用什麼表情面對我?」她問。
居高臨下,俯視被自己逼進角落裡的夏油傑。
陰影幾乎能將青年完全籠罩起來。
「聽說你很討厭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雖然栗田他們還不知道,但你看出來了吧?」她抱著手臂,好像一點不怕盤星教教祖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既然知道我是你最討厭的那種生物,還不得不笑臉相迎,這肯定不是你的本意吧。」
「現在你的心情究竟是什麼樣的……看著眼前的我,你最想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什麼表情?哼……還真敢問啊。
屋子裡燒著地暖,層疊的袈裟下,汗珠開始細而慢地分泌出來。
夏油分不清是因為他的頭痛,還是房間裡的溫度,還是別的什麼。
焦躁。
煩悶。
惡心。
他打定主意要裝下去的,畢竟一開始就沒向栗田戳穿她無咒力的身份,那麼也沒必要到這時候再撕破臉,只要他盡量少見到這個人、這張臉。
但窗外飄雪,這女人從雪地走來,肩上也帶了雪花,身上是一種叫人著迷的寒氣。
又咄咄逼人,站在跟前,讓他沒有辦法不去看。
真是……不知死活。
「……你就不能,稍微識趣一點嗎?」他的笑容還是很溫和,只是比之前多了幾分疲憊。
聲音卻要冷得多了:「果然是只不通禮數的——猴子。」
啊,叫出來了。
畢竟是人,高杉桃也沒什麼認知障礙,被人當面這麼叫的感覺還是很奇妙的。
有種突然進入迪○尼歌舞頻道的感覺。
被當面這樣叫,顯然還挺難聽的。
但高杉桃沒反駁,也沒跳腳,更沒委屈,夏油的情緒卻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是什麼樣的人呢?光是有一個無咒力的人站在他面前,都覺得周圍的空氣被污染了的類型。
更不用說高杉桃已經來了很多次,之後可以想見,還會進出很多次。
最最可惡的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科學教那幫家伙會奉她為聖女——一個全是詛咒師的教派,奉一個沒有咒力的人為聖女。
殺了她?但栗田這個人是個學生脾氣,無論夏油有多少理由,只要他心裡不認同,就一定會存一根釘子。
所以他並沒立刻揭穿她的無咒力身份,想著總會見到破綻,可以徐徐圖之。
為了一個暫時還沒做什麼壞事的猴子,跟一個術式特殊、頗有前景的詛咒師起齟齬,這也不是夏油願意見到的。
……那他就得忍受高杉桃的多次登堂入室。
夏油傑只是想到這裡,就從小腹往上湧出想要干嘔的衝動。
人人觀點不同,他能理解很多咒術師並不像他這樣,整日告誡自己要去厭惡無咒力的普通人。
而他常常對這些咒術師施以援手,也並不是希望對方一定要無條件加入自己的陣營。
但夏油對無咒力者的厭惡,絕不是他這一丁點對咒術師群體的關懷就能抵消掉的。
不如說,栗田越是對這位所謂聖女推崇備至,他就越是厭惡。
不是以自己的能力,而是以隨便什麼手段謀得高位的猴子,這正是他們最擅長的不是嗎?夏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他的客戶、緣主,全是這樣的人。
因為無能而鑽營,因為鑽營而記恨、焦慮、憂愁、憤怒,又因這些情緒生產出一個又一個咒靈。
那些只有咒術師才能看見,只有咒術師才能解決,也總會優先攻擊咒術師的咒靈。
他看高杉桃一直沒動,想這女人估計是被他嚇傻了。
也很正常。
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不多,但每一個人,實打實的每一個,都會驚訝於盤星教教祖在人前與人後的兩張面具。
黑發男人從地上站起來。
和剛剛被逼進牆角時不同,他起身的姿態很優雅,又有著拒人千裡之外的傲慢。
踩著他在室內也穿的木屐,慢悠悠晃到白發女人身邊。
在她耳畔,輕聲道:「我看在栗田的份上,不對你下手。識相點就趕緊滾。」
說完,轉身欲走。
欲走。
意思是沒走掉。
……後腦勺一痛。
夏油傑不可思議地回頭。
那女人手裡攥著他一縷披散的長發,臉上表情有點像在走神。
…………在走神?
她瘋了嗎……?
面對一個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同時還具備強大咒力,身懷復數咒靈的盤星教教祖,別說夏油傑本就是僅有的四大特級咒術師之一,就算她看上去練過些拳腳、能還手一二,那又如何?
夏油不是沒見過那些頗有身手的猴子,有的人,光憑肉/體強度,甚至可以抵御較弱小的咒靈乃至咒術師。
但最頂尖的強者,在真正掌握咒力的人手裡,也過不了幾招。
這和一個人的天賦、智慧、毅力無關,僅僅在於ta是否具備咒力而已。
就像那名伏黑甚爾,還有今年大概率會入學咒高的禪院小姑娘——名義上是0咒力,但那只是用來形容他們的咒力過於低,以至於幾乎不存在。
其實誰都知道,他們跟真正的猴子依然有著雲泥之別。
無語、震驚到了極點,讓夏油一時之間連質問都說不出口了。
只能等高杉桃抬起臉。
室內的光照明明沒有變化,依然昏暗,那雙眼睛卻驟然有神起來。
比起剛才暗沉的、死意濃重的綠色,現在竟然搖身一變,明亮燦爛,剔透清爽,好像一整個春天向他當頭潑下來。
……有點像「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驚慌失措之余發現這題她會」,的表情。
夏油皺眉。
搞什麼?
在他無從得知的角落,高杉桃正在狂喜。
這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每到一個新世界,總要適應全新的力量體系,霸氣、死氣之火……在這裡,當然就是咒力!!
她的系統和武裝,能不能跟這世界觀裡最至高無上的咒力掰一掰手腕?高杉桃也苦惱這個問題很久了。
只不過科學教的人對她都很友善,盤星教的大部分人也是這樣。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也不好主動動粗。
但夏油傑這麼一說,她一下就釋然了。
「來!試試看!」她松開手裡的黑發,後撤半步,擺出一個拳擊經典姿勢,在鼻尖上抹了一把,「呀!我打——!」
這回仿個李○龍聲線,如何呢?
*
東京都郊外,咒術專門高等學校內。
教學樓頂層,走廊盡頭——每個傳說故事當中最不詳的那房間,正是咒高如今的校長,夜蛾正道的辦公室。
用他自己的說法,邪不壓正,以他的正道之名鎮守在此,不管是再邪的邪氣也能被他嚇走。
師生群體對此不置一詞,只不過接連把萬聖節和鬼節的活動地都選在了他的辦公室裡。
夜蛾正道看上去最多不超過40歲,黑發黑胡須,戴一副墨鏡,兩鬢剃得很干淨,整個人精神抖擻。
介於小麥色和黃種人正常膚色之間,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穿一身黑色正裝,幾乎要將衣服擠爆。
無論袖口褲管還是皮鞋,無一處不井井有條。
渾身上下不見任何其他裝飾,可見性格勤謹、克己。
這樣一個一看就從小到大沒違反過一條校規的男人,正在低聲叮囑,說是碎碎念也不為過:「……你現在這樣的情況務必小心,不能像之前那樣亂來,聽見沒有?」
實際屋子裡並沒有第二個人。
「更何況家入也檢查過了,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實在不好說,能不能動用咒力也還不確定。不要去賭危機時刻的爆發!雖然我知道你性格就是那樣,但——聽見沒有?不許亂跑。」
一只白貓從他腳邊躍到辦公桌上,把所有豎立的文件夾全都推倒在地。
又跳上窗台,舔舔爪子,睜著那雙湛藍圓眼睛對夜蛾喵了三聲。
聽上去罵得很髒。
接著,靈巧地將窗戶反鎖解開,縱身躍了下去,將校長的大喊拋之腦後。
啰嗦死啦——
第250章 蘋果 夏油大人,請您幸福的…………
這在東京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氣。
雖然下著雪, 但太陽依然高照,晴空萬裡,落在身上又溫溫的, 並不叫人出汗。
只需要一件單衣、一件外套,就足夠應付今天的溫度, 空氣也有一股化雪時清甜的味道。
盤星教固然是個什麼都干,以此謀財的宗教,內部的詛咒師們也不免為這樣好的天氣露出輕松的表情。
「小葵?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菅田真奈美路過庭院時, 注意到那個常常從科學教跑來找她們玩的小姑娘。
「美美子和菜菜子呢?你們沒在一起玩嗎?」
「嗯。」松島葵點頭, 「她們倆讓我在這裡等,說是有什麼驚喜。」
臉上擺出「其實也沒有那麼感興趣」的酷酷表情。
真奈美勾起唇角:「是嗎?那還真是讓人期待呢,我就說那兩個小丫頭偷偷摸摸在房間裡干什麼,原來是在給好朋友准備禮物?」
小姑娘的眼睛更亮了一些。
和夏油大人一樣,真奈美對美美子、菜菜子有其他的同齡朋友這件事表示相當支持。
畢竟松島葵是一個年輕的、咒力微弱但畢竟是有咒力的、知根知底的小女孩,她依存的科學教又在盤星教手中討生活。
這注定了松島葵本人可以是美美子和菜菜子最佳的玩伴之一。
更何況這小姑娘雖然對自己的處境洞若觀火, 平時卻不卑不亢, 更讓人放心。
正說著,菜菜子、美美子姐妹已經跑了過來。
兩人從小營養不良, 個頭不高, 但在松島葵面前居然也看上去很像姐姐。
「走吧走吧!我們已經准備好了,現在直接去房間裡就行——讓你久等啦!」
正要動身,不遠處忽然一聲巨響。
真奈美立刻變了臉色,紅唇緊抿,舌頭上甚至能吃出口紅的味道。
她很少有這樣失態,之所以會如此,也是因為剛剛那聲巨響傳來的方向,不偏不倚, 竟然正是——
是夏油大人的房間!!
剛剛還准備拉著送到松島葵去房間裡玩耍的兩姐妹,兩手交握,一人一只手,抓起松島葵,立刻往夏油的房間方向奔去。
「夏油大人!你沒事吧——!!!」
*
教祖臥室裡。
夏油的房間是很闊綽的。
不僅是面積大,布局也開闊,整個房間裡的家具相當少。
這也讓高杉桃揍人的時候下手特別爽快。
雖然從視覺效果上講,或許觀眾們對敵人撞在這裡、撞在那裡的戰鬥會更感興趣,覺得打得更激烈、受傷更重。
但對真正要打架的人來說,讓敵人撞上桌椅板凳反而是一件麻煩事。
運動的軌跡會因此產生變化,也容易給對方找到掩體,轉守為攻。
高杉桃將房間裡的地形在腦海裡重現一遍,若有所思,摸了摸刀鞘。
洞爺湖還挺長的,多虧這裡地形不逼仄,不然她還得換一種武器。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咒術師們的身體依然是人類,只是比起普通的人類具備了一種額外的力量。
因此,如果把咒靈視作看不見的敵人,把咒力視作一種無形的力量……
那麼其實她也只是在跟具備特殊武器的人群作戰而已。
只是面前這個人要更強一點。
夏油的生得術式是咒靈操術,能夠收服並且操縱咒靈為他所用。
與此同時,作為四大特級咒術師之一,他的咒力也比其他咒術師要深厚百倍不止。
……那不就相當於一個擁有強悍、特殊軍火庫的敵人嗎?
只要把這個邏輯理清楚,那麼一切戰鬥思路都好說了。
先行一步,控制局面!!
在她還沒太搞清楚該怎麼應付咒靈之前,不能讓夏油召喚出足以團體作戰的咒靈!
夏油見她擺出架勢,戰鬥的本能讓他想要即刻出手掌握主導權。
但沒等他調動咒力,就發現自己的臉已經在地上了。
……准確來說是榻榻米。
…………准確來說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怎麼會——?!
不講咒力,他甚至能跟悟打個平手,又怎麼會輕易被這人打倒??
被按在榻榻米上的時候,夏油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無法理解——因為對於有戰鬥經驗的人來講,並不存在什麼讓人真正完全無法「看見」的招式。
但夏油得承認,他剛剛甚至沒有看見這女人是如何移動的。
兩人雖說離得很近,但要想動手,不管是要拔她按在腰間的刀,還是要抬手揮拳,必然需要一段緩衝的距離。
而不管是什麼樣的移動,不管有沒有破綻,總會有一條動線、一條軌跡,讓人看見才對吧??
難不成,她是什麼鬼魅?具備瞬移的能力?
……開什麼玩笑???這種能力對於真正的咒術師來說都不多見。
高杉桃出手迅速,一把把他按在榻榻米上,倒也沒立刻揍人,而是掐著夏油的下頜,轉過來轉過去地看。
「不管怎麼看,也是人類面孔嘛。」她說話的聲音有點像科學家點評自己的實驗成果,「劃開臉的話應該也會有人類的血液流出來吧。」
按在臉上那只手很大,幾乎能罩住他整張面孔。
夏油感覺到,這一刻,自己在她眼裡不是一個有思想有生命的有機體,只是一葉夾在載玻片中間的細胞。
呵呵。
還真是被人小瞧了呢。
他慢慢調整呼吸,細致地感受著高杉桃將他壓制時使用的握力,同時在心裡作出判斷——贏得過!
剛剛輸在速度,但握力,他可不會輸。
左手撐地,右手藏在背後,以一個相當匪夷所思的扭曲姿勢,他喚出【游雲】,一把紅底黑條紋的三節棍。
為什麼是【游雲】,夏油也是有所思量的。
這件咒具十分特殊,就在於它並沒有被賦予任何術式,使用時釋放的是純粹的物理之力。
能發揮的威力,完全取決於使用者自身的腕力。
雖然是高杉桃主動挑釁,但夏油依然——以他自己的視角,認為是相當體貼且紳士地——決定先以純粹的腕力應戰。
這樣一來,即便最終輸掉,也不會不服了吧?
即便在咒術師內部也很少有人知道,夏油這位特級咒術師,其實體術也相當了得。
甚至可以說在咒術界首屈一指。
假使不用咒力咒具,和當今咒術界最強五條悟也不相上下,其余人等一概要往後排一個等級。
所以……
他有些遺憾,又難得有些興奮,連頭痛好像都忘了,握著【游雲】屏息以待。
三、二、一——就是現在!
手腕一轉,能一擊將猛虎打出腦漿的三節棍,反手就揮在高杉桃背上。
她有所察覺,提前一步閃開,夏油也立刻收起攻勢,從她的鉗制中閃出。
一進一退之間,將她趕到三步之外,自己則翻身站起。
兩人面對面站立,一人穿繁復正式的五條袈裟,另一人穿休閑杏黃色毛衣和長褲。
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出現在同一幅畫面裡的人物
高杉桃仔細觀察【游雲】,隨口說:「為什麼不乖乖躺著挨打呢?真是不可愛。」
「你會稀罕被一只猴子稱贊嗎?」
夏油話音剛落,眼神一凝。
又來了!
瞬移——竟然是真的瞬移?!
夏油幾乎把自己的反應力拉到了史無前例的最高。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手臂因為過於大幅度的抵擋拉傷了,才堪堪在高杉桃的刀刃當頭劈下來之前擋住。
別說握緊游雲的兩手,連小臂大臂都開始跟著發顫、發麻。
她力氣竟然這樣大?普通人類究竟能練到這種程度嗎???
不好——左上!右前方!又出拳了,她的速度怎麼這麼快??
不僅移動速度快、連出手的速度,都已經快到了夏油難以看清的地步!
依靠強悍的條件反射,也無法完全躲過她的劍氣,反而在身上和臉上留下細碎傷口。
……自己已經被完全帶入她的節奏當中了!
他意識到這件事時,袈裟已經被割開數道口子,零落地耷拉在身前身後,露出裡面雪白的夾衣,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高杉桃雖然並不想真正把他砍成臊子,刻意留手,但畢竟是利刃,難免不傷及筋骨。
血液浸濕衣袍,粘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
夏油此刻最關注的卻不是這個。
他心裡當然有自己技不如人的憤怒,但更多的卻是強烈的震驚。
被刀劍傷到這種事,有多少年沒有發生在他身上過了?
咒術師也是肉體凡胎,就算是個普通人找到機會拎著菜刀狂砍,也能傷到那麼一兩下。
但夏油敢對天發誓,他絕對沒有絲毫放松警惕——就算一開始有那麼一丁點,但從察覺到她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他就以前所未有的專注嚴陣以待。
而這也正是他震撼的根源所在。
明明已經戒備到這種地步去,依然無法看穿她的速度,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戰士?
完全超越了咒力的存在……根本還沒有到比拼咒力的那一步!
高杉桃,這個莫名其妙上門科學教的虛假「聖女」,這個顯然沒有任何咒力可言的猴子……她的來歷,究竟是什麼?!
夏油總算開始對這個本源的問題感到疑惑。
將自己在這之前,面對普通人時天生懷揣的那份傲慢甩開,他無法不好奇這個問題。
「……你究竟是誰?」他問,「加茂家?禪院家?五條家?」
「我?我是高杉家啊!高·杉·桃啊!」高杉桃想了想,「當然你也可以叫我江戶好警察、新世界好海軍、並盛町好教師。」
「…………沒在跟你開玩笑!!」
被戲弄了。
夏油怒意陡生,臉上的神情卻很快冷靜下來。
既然這家伙跟他所設想的普通人有一定區別,那麼便放出咒靈來,試她一試。
放出來的咒靈並不是強攻擊型的,而是通過對敵人附著微弱咒力,可以進行有限追蹤的咒靈。
這次並不是因為什麼聊勝於無的堅持,而是純粹出於實用主義。
這只咒靈,體型跟一朵蒲公英孢子差不多,大小在肉眼幾乎難以分辨。
更別說不具備咒力的普通人,連察覺都是不可能的事。
他彈彈手指,咒靈現身在高杉桃身後。
即刻便隨風起航,立馬就要粘到她身上去。
首先,試試她究竟能不能看見咒靈。
而無論她看不看得見,至少這只咒靈的追蹤作用會起效。
即便是瞬移,也不會是空間上的斷層,而是一道過於快而使人無法辨明的軌跡。
只要有這枚咒靈在,那麼就能看清她的軌跡,就能著手破局。
不得不說,夏油的思路是很清晰的,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也都沒有錯。
高杉桃卻在這時忽然停步。
回頭,眼珠並沒轉,手卻飛快向某個位置探出去。
夏油呼吸一窒。
那正是他釋放的咒靈所在的位置!
……該不會她其實真的能看到吧?
世界上會存在這樣的人嗎?雖然沒有咒力,也使用不了咒術,破解不了他的防竊聽術式,但卻能看得見咒靈,攻擊咒靈?
夏油沒發現自己的思維已經開始變得混亂——從咒力誕生的根基來講,就不可能有這樣的人存在。
以他的智力和定力,根本不該產生這樣的動搖才對。
但無論如何,眼前的觀察和直覺又不會有錯。
高杉桃——即便是現在,她的瞳孔也並沒聚焦在咒靈真正所在的位置,反而半閉著眼,面朝前方,只是背過手去摸索。
比起說她能看見,更像是她能感覺到……感覺到一種……
奇怪的力量波動。
能不能看見咒靈,沒有人比高杉桃自己更清楚。
她看不見,她沒咒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高杉桃並沒多失望,雖說是女主角吧,但也不至於什麼好事都能摻一腳。
所以比起哭天搶地,尋找自己從未擁有過但好像失去了很多年的咒力,還不如趕緊掌握怎麼在完全看不見的情況下對戰咒術使用者。
怎麼對戰呢?歸根結底,防御住對方的進攻,成功攻擊到對方,這就是一次精彩的戰鬥了。
咒力……如果說這是一種力量,那麼調動它必然會露出痕跡。
既然有痕跡,見聞色就一定能捕捉到!
她放出幾縷霸氣,果然探查到了夏油釋放出的咒靈。
只是位置稍微有些模糊,不能具體定到某個點上……唔,那這樣呢?
夏油便看她虛虛握拳。
她的周身似乎微妙地顫了一下。
是的,明明沒有形狀、沒有顏色的空氣,好像跟著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發現高杉桃的目光開始能夠十分精確地定位到他那只可憐巴巴的追蹤咒靈上了。
…………變態啊?
夏油完全是情不自禁發出這樣的感嘆。
這是干什麼呢?這家伙……該不會,正在跟他的戰鬥之中,慢慢學著如何「看見」咒靈吧?!
這念頭浮現的一瞬間,夏油連繼續作戰的心情都沒有了。
兩個人的動機完全不同,根本沒有繼續打下去的必要——難道他是什麼很賤的免費陪練嗎?!
而作為盤星教教祖,審時度勢、見好就收、見風使舵,才該是他最常用的面孔。
繼續跟她硬頂下去又能有什麼好處呢?除了逞一時意氣。
一時意氣。
鬼使神差,他再次抬起手。
想跟她分出個勝負。
想把她臉上那種無知無畏的表情打消掉,想讓她和其他猴子那樣對自己充滿恐懼或崇敬,想看見她恭順的頭頂而非張揚的面孔,想她承認自己的冒犯並從此乖乖聽話。
怎樣都好,他不想再看見高杉桃那雙眼睛……
指尖沁出一陣涼意。
「嗯嗯,原來如此,大概就是跟『靈魂力量』差不多的內容?」
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麼我使出這一招,閣下又將如何應對呢?——死氣的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最後怎麼好像是第三個人在說話?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油發現自己的手指開始結冰了。
而這絕非正常現像。
「咒靈是咒力的凝結,所有的攻擊也都是咒力的實質化,雖然我看不見,但這種能量確實是存在的。所以不管是咒靈還是咒術師,只需要……」
高杉桃自言自語,那張臉龐上開始煥發出夏油最厭惡的神態飛揚。
就決定是你啦——夜之炎!!
用透明的夜之炎填充後,以她為中心,方圓五米的整個空間就變成了海底世界一樣的所在。
再怎麼微小的力量波動,都能引起明顯的漣漪。
而這樣的漣漪,必然無法逃脫她的眼睛!!
高杉桃打了一串響指,小小歡呼,為自己的精妙構思感到興奮。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的百○彙表演。」夏油假笑,「我還沒死呢。」
他試圖舉起被冰封的雙手,發現根本舉不起來。
剛剛召喚咒靈的時候是藏在身後的,所以也是直接以兩手背在身後的姿勢被高杉桃冰封。
……看,逞一時意氣,就是這樣的下場。
「……你今年多大?」他忽然問。
「?」高杉桃目光在房間內轉了一圈,隨手抓了一枚擺盤用的蘋果開始啃,「問這個干什麼?」
「我知道一個無咒力的男人,也是強得讓人不可思議。跟你很像不是嗎?」以那家伙不靠譜的做派,說不定什麼時候留下一個這麼大的女兒也不是不可能啊?
「真的假的?嘎吱嘎吱。」啃啃啃。
夏油微笑:「真的,做派也差不多。」
都是這樣粗野的猴子。
說話吸引她注意力的同時,將渾身上下的咒力都彙聚在指尖。
高密度的能量誕生出熱,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可以微微往外伸直一截。
有這一截,就會有更多。
很快,他就能掙開這團莫名其妙的冰塊……
融化的速度比夏油想像的還要快很多。
他站起身,兩手握在身後,假裝自己依然受控,慢慢走到高杉桃身邊。
【游雲】乍現。
他兩手展開,立刻開始召喚數枚咒靈的同時,舉起游雲,猛然朝著女人的頭頂砸下!
「砰——!!」
……手感明明打空了,又是哪來的聲音?
夏油意識到這一點違和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重重地擊飛出去。
左側太陽穴陣陣隱痛,連帶著眼皮、眼球以至於顱內都開始疼痛。
所以剛才,是她以微小的動作側身躲過,接著像一只不倒翁那樣,猛地用自己的腦袋,給他來了一記頭槌……側頭槌?
夏油半躺在地上,看著純色的天花板。
眼前明暗交錯,色彩紛雜,估計是被砸出毛病來了。
本來也是他自己應戰的,夏油不至於心思狹隘到要因此怪罪什麼。
只是漫無目的地想,他都挨得這麼痛,力的作用既然是相互的,那麼高杉桃難道不會覺得痛嗎?
能讓她也痛一下,居然已經算是他在這場戰鬥中得到的,微不足道的小小勝利了。
腳步聲從旁邊傳來。
還有她啃蘋果嘎吱嘎吱的聲音。
節奏適中,不快不慢,聽上去汁水豐富,好像是一個很好吃的蘋果。
……應該確實沒覺得有多痛,還在這吃著呢。
蘋果有什麼好吃的?他房間裡的蘋果很好吃嗎?他怎麼不知道?也對,反正從來也提不起食欲。
夏油懶得看她,繼續看天花板。
難道他是生來就跟無咒力犯衝?當年遇到伏黑甚爾還不夠,現在更是給他送上來一個更離譜的。
人家好歹還算是懂點咒術基礎的禪院族人,只是咒力低到微不可見而已。
高杉桃是什麼?徹頭徹尾的一個普通人!
結果,一個普通人,雖然沒有咒力,但是能看見咒靈;
雖然沒有咒力,但是能攻擊到咒術師;
雖然沒有咒力,但卻能封印他的術式。
這都什麼跟什麼??
……要是換做悟,能不能贏過她?
他夏油傑勝不過的人,高杉桃並不是開天辟地以來頭一個。
思路一轉天地開,夏油一瞬就釋然了。
那怎麼了?他確實沒有那麼強啊,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不是嗎?
就是因為不夠強,做不到想做的事,才會離開咒高,出來做這個盤星教教祖的。
夏油懶懶掀開眼皮,打量走到自己身邊的那道人影。
……你要是真的有那麼厲害,不如現在出門左轉,走到馬路邊第一個新干線站台,一路坐到郊外,去那座學校裡點名要裡面一個跟你同發色的男人出來打架。
頭痛,從內而外的痛,身上也痛,那些被武士刀造成的傷口完全沒有要愈合的跡像,夏油只覺得身心俱疲。
高杉桃站在他身邊,彎腰觀察幾秒。
正要直起身時,忽然被他抓住小臂。
不是求助,也不是下意識的神經反應,而是……
「都這時候了,還想著反擊啊?可以嘛傑君,挺有韌性的。」
她想了想,手裡還拿著蘋果,干脆抬腿跨站在他身體兩側,兩膝往夏油胸口壓去。
換言之,坐了下去。
夏油悶哼一聲:「你還真是不客氣……」
「把你壓牢一點,免得一會兒把我的蘋果打掉了。」高杉桃說,「嘎吱嘎吱。」
「……好吃嗎?」
「一般,中看不中用。」
「…………只是在說蘋果?」
「哼哼。嘎吱嘎吱。」
等她把蘋果吃完再……
等我把蘋果吃完再……
原本達成的默契,忽然因為門外傳來的急促腳步聲而被打破。
兩人立刻對視一眼,心知不好。
剛才他們為了不讓別人察覺,一直以最小分貝打鬥。
直到最後一下,夏油偷襲未遂被頭槌撞飛,沒來得及控制聲音。
高杉桃估計也忘了這回事。
他抬眼,果然看她表情也很驚慌。
「是小葵,還有你那兩個養女,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她飛快說,「進院子了!馬上就要來敲門!」
夏油已經不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了。
……開天眼?是這樣嗎?老天爺。
要不是他確定在這個世界上六眼有且只有一雙,而且那位也活蹦亂跳活在東京市裡,夏油都要懷疑這是不是第二個六眼載體了。
一個沒有咒力的六眼載體,聽上去不是更酷了嗎?他壞心眼地想,比悟酷多了吧?
一轉念,又忍不住嘆氣,低聲對她說:「聽我說,高杉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顯然你也不希望讓小葵發現我們倆不合,對吧?所以……」
*
門外,美美子、菜菜子和松島葵一起走上木廊,伸手按在夏油臥室的門前。
「夏油大人?」裡面好像有什麼動靜,菜菜子側耳貼上去聽,「您在嗎?在休息嗎?」
細細聽,似乎也沒有什麼奇怪聲音。
片刻,夏油應道:「進來吧。」
將門拉開,聽見那聲巨響後趕來時,所有人腦中想像過的各色情景都沒有出現。
夏油的房間裡干淨整潔,除了一如既往的昏暗,沒有半點特殊之處。
他本人站在門口,更是笑眼彎彎,面色紅潤。
……就是好像換了件衣服?
美美子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指。
指尖也是溫熱的。
身上沒有任何其他氣味,至於那位科學教的聖女,則在窗前剝著一顆橘子。
見她們進來,抬起手問:「要不要來一瓣?」
一派歲月靜好之感。
難道是剛剛聽錯了?
在三個小女孩的眼皮底下,兩名壞大人狀似不經意地對視,目光交錯,又各自鎮定地轉開臉。
……呼,還好他們手快。
在意識到有人過來的同時,夏油即刻起身去整理房間,高杉桃則接連甩了一串治療光團,趕緊把對方的傷口愈合。
夏油又趁開門之前往外面加了件外套,掩飾被割破的袈裟,才塑造出眼下如此和諧寧靜的一面。
他含笑說:「讓你們聽見了?我們剛剛其實是……」
說著,他往高杉桃的方向掃了一眼。
高杉桃收到示意,也很配合:「是我拜托傑君教導我一些格鬥的技巧啦。因為是聖女,萬一被別人知道身份這麼貴重,容易出問題的不是嗎?」
夏油笑盈盈地磨了磨牙。
「嗯哼,是的,當然是這樣的。」
教導這個把他按在地上揍的人?是的,當然,是·這·樣·的!
高杉桃聽沒聽見他磨牙的聲音,夏油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女人會說那樣的話,一定是故意的。
惡趣味的混賬!
真奈美觀察著兩人的互動,摸了摸自己肩頭的卷發,沒有作聲。
……是這樣嗎?
三個女孩有點將信將疑,實在這種事跟夏油的氣質不大匹配。
至於高杉桃……沒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不管什麼場景好像都能快速融入。
菜菜子很快地看她一眼,從臉上實在看不出什麼,又抱著夏油的胳膊撒嬌:「對了,夏油大人!一會兒我們要出去一趟,之前說好要一起去迪○尼玩的。」
她嘰嘰喳喳地說:「本來說讓夏油大人跟我們一起去,您又一直不願意……」
「我不喜歡……」夏油傑想說他不喜歡猴子扎堆的地方,但話將出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要排隊,總是讓人心情煩躁的,你們不介意這個,去就是了。零花錢還夠嗎?」
「夠的夠的!」菜菜子趕緊說。
但她知道,就算是這樣,夏油大人回頭還是會再給她們塞一張卡。
那邊說著話,松島葵偷偷摸摸蹭到高杉桃旁邊來,用眼角瞄了一眼夏油,又從下往上很小心地看她,問:「你沒事吧?」
高杉桃:「?」
她一下笑了:「我能有什麼事,我當然好得很咯。夏油大人是個很溫柔的陪練呢。」
溫柔的沙包也算溫柔吧?她又沒說謊。
「真的?」松島葵有點懷疑,她腦袋往後撤了半截,在兩人之間又來回打量,勉強相信了高杉桃的說辭,「總覺得怪怪的……你們關系有這麼好嗎?我感覺夏油大人還挺難接近的啊。」
高杉桃笑而不語。
心與心的距離,當然是很難拉進的;但拳頭和臉的距離,只要夠快就好了。
她摸了摸松島葵的紫發,問她:「那你一會兒要跟她們一起去迪○尼嗎?要不要姐姐也給你發零花錢啊?」
「你哪來的錢啊?」松島葵嘲笑她,「桃子聖女,連工資都沒有,你先養活好自己吧,別總想著裝大人。」
「什麼裝大人?我本來就是大人!」
「發不出零花錢的算什麼大人?」松島葵斜眼。
高杉桃,從沒受過此等奇恥大辱!
……而且她確實兜裡空空。
從小到大,從第一個世界到第四個世界,她從來沒過過幾天沒錢的日子!!
當即蹬著榻榻米站起來:「不行!我不能讓你輸在起跑線上!這份零花錢——我給定了!!」
得從哪裡搞點錢來花花!!銀行?還是國庫??
夏油撫摸菜菜子、美美子頭頂的手沒停,但心裡忍不住:「……」
這到底是哪門子起跑線啊?衝刺迪○尼樂園的起跑線嗎?這種起跑線就算輸掉了又有什麼關系??這女人每天都在想什麼???
為了這點事就一驚一乍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倒是對她的態度有點贊賞:「雖然說這樣講聽上去不是很有姐妹情誼,但,確實啦,如果你能想到辦法給小葵發零花錢的話,當然是更好咯。」
高杉桃看向她們。
菜菜子是兩姐妹裡更外向的那一個:「因為該玩該吃該買的,我不會吝嗇。但是小葵一直花別人錢的話,心裡也會不舒服吧?我想照顧她的心情,但讓我為了她就不吃想吃的,不買想要的,也不可能。」
高杉桃聽得很欣慰,立刻開始鼓掌:「這孩子!真是聰明又會表達,傑君你教得還挺好的嘛!」
夏油矜持一笑,隨即反應過來,他不應該因為一只白毛猴子對菜菜子的稱贊而感到得意。
揉了揉額角,這才發現頭竟然也不痛了。
……是她剛剛那些詭異的白色光團起了效果嗎?
那麼,就當是她治療的酬勞好了。
他也站起身,平視高杉桃的雙眼:「高杉小姐畢竟是科學教的聖女,也將一起處理我們雙方合作的工作。」
這時盯著那雙眼睛,又覺得並沒多麼不適,大概是光線的關系。
打開門後,雪地映光進入室內,她的眼睛看上去更像被她吃過的蘋果,酸甜爽脆,汁水四溢。
是一種,夏油很久沒能體會過的味道。
高杉桃直直看回來,夏油一點不躲,像在野外偶遇猛獸後的博弈:「不如收下我們預支的勞務費?」
見她沒有露出不樂的表情,斟酌著往下說:「……完成『聖女』的義務,這之後,也可以繼續和我們一起為教眾排憂解難。」
松島葵聽著聽著,覺得不對:「……也不用為了給我發零花錢就這麼麻煩吧?剛剛我是開玩笑的!」
「嗯?為什麼不用?」高杉桃彈她腦門,「給你發零花錢的話,我會很高興,你也會很高興吧?所以是雙贏的大好事,為什麼不做?」
小孩低下頭。
因為……會有點負擔。
不喜歡別人對她好,總覺得欠了一筆債,心裡惴惴不安,想要還回去。
一起過來的真奈美是盤星教中管理財務的干事,夏油囑咐她稍後把預支給高杉桃的薪水劃一部分給松島葵,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
三個小孩開門走了,真奈美多留了片刻。
從出現到現在,她一直沒有開口,直到現在:「夏油大人,下個月的預算已經整理出來,您什麼時候有空查看?」
高杉桃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大拇指指甲蓋。
……是後花園聽見的那個女聲。
夏油察覺到真奈美的暗示。
看預算是假,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改變主意,要跟科學教一同祓除那女演員的咒靈是真。
「……你們看過就行了,真奈美。」他說,「我相信你。」
真奈美看他的眼神,一瞬間含義豐富起來:「那麼科學教那邊……」
夏油感受到旁邊高杉桃露骨的視線。
……就不知道收斂點嗎?真奈美可不是什麼蠢人。
他壓抑著想嘆氣的衝動,假裝不知道,維持著教祖的威儀:「……我來吧。畢竟頭痛也好些了。」
「明白了,夏油大人。」
真奈美點點頭,想說點什麼似的,但沒出聲。
又對高杉桃微笑了一下,轉身出門去了。
她門一關,夏油又恢復一副死人臉。
「我可以當做之前什麼都沒發生。」他冷冷說,「不會跟栗田、小葵他們說什麼,也不會趕你離開,只要你能像剛剛那樣維持住和平的表像就可以。」
夏油整頓好心情,微笑起來:「能做到吧?高杉小姐。」
他的笑容其實和之前沒什麼太大變化。
但不知道是哪裡微妙的角度不同,就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在冷酷之中多了一絲無奈,無奈之中多了一分不耐煩,不耐煩之中又多了幾絲無語。
總之,是一個非常復雜,看上去很皮笑肉不笑的笑臉。
高杉桃歪頭:「難道不是因為你打不過我嗎?」
……嘖。
夏油的皮笑肉不笑也撐不住了。
為什麼會有人能這麼自然地忽視一切人類社交所需要的客套……?相比之下,難道他才是那個更普通人的存在???
好吧,他曾經確實也見識過這樣的人。
但現在跟以前不同,27歲的夏油傑跟17歲的夏油傑不同。
經過社會洗禮,經過無數亂七八糟垃圾猴子的磨難後,夏油已經充分接受了一個事實: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類,不論是猴子還是咒術師,都是虛偽、好面子、追求在別人眼中完美假像的愚蠢生物。
他自己當然也不例外。
這種想法根深蒂固之後,又,如他17歲那年一樣,突然冒出來一個這樣的——白色頭發、個子很高、能力很強、強得有點讓人作嘔、還如此目中無人、無視所有潛移默化約定俗成規則的家伙……
他也不知怎麼,那一瞬間,好像被一個更年輕的靈魂占據身體,竟然伸出手拽了拽高杉桃垂在後背的長發。
「……悟?」他有些懷疑,「不會是你吧?」
「說什麼呢你?」高杉桃挑眉看他。
說完,臉一變,她掛上邪惡笑容,右手扣住夏油的肩膀。
後者則驚異地發現,他甚至無法在這女人鐵爪的禁錮下挪動身體。
嘗試後退,但她的手臂竟然也跟著自己的移動往四面八方拉長!
…………她到底是個什麼生物啊?
「這種容忍的話,應該更強的一方來說才對,傑君啊~~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但你最好要說話算數哦?說要給我每個月發五百萬稅後工資順帶購買各種意外險大病險這種事?」
夏油:「?」
夏油:「我說要預支給你勞務費用,但五百萬是從哪得來的?你的妄想裡嗎?」
意外險又是要怎樣?看她這身手估計是不可能出意外了……啊,所以是擔心把別人打出意外,提前轉責給保險公司嗎?
肩膀一緊,高杉桃飛速縮短兩人的距離。
右手依然扣在他肩頭,左手順著他包裹嚴密的脖頸,一路往裡,摸進破破爛爛的五條袈裟。
「你也不想讓你的家人們知道,堂堂盤星教教主……」
隔著薄薄一層單衣,摩挲他體溫微涼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肘。
「竟然會在自己的臥室裡……」
充滿威脅地一捏。
夏油明白她只要足夠用力,完全能輕松捏碎他的骨頭。
「被一只猴子這樣那樣吧?」
那張臉笑眯眯的,根本無法想像她說著這樣罪惡的脅迫之語。
夏油不知道自己臉色如何,他想應該是鐵青的。
畢竟他只能聽見自己咬緊牙關,低低地應了一聲:「……知道了。總之你先松手!」
*
尚未走遠的真奈美,隱約聽見隔壁聖女的笑聲,和自家教祖壓低的求饒。
……果然,她的直覺沒錯。
之前就覺得奇怪,就算是科學教的聖女,跟夏油大人的來往也實在太密切。
更不用說兩人在房間裡鬧出那樣的動靜之後,夏油大人竟然很顯然——換了一件衣服。
到底做了什麼,才需要換衣服呢?
雖然聽上去不可思議,教祖似乎也有朝令夕改、意志不堅定的嫌疑,但夏油大人的決定就是一切。
咒術師與普通人的結合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冬去春來,萬物復蘇。
真奈美腳步輕快,她想應該給小葵多劃一筆錢,算作媒人費。
夏油大人,請您幸福的……
悠于 2025-8-16 13:49
第251章 戰鬥女神·暴力聖女 我只是想多騙點錢……
「以前我經過豪車的時候, 會想坐在這裡面的人難道還會有什麼煩惱嗎?」高杉桃嚼著爆米花說,「現在我知道了,可能確實會有。」
她對面, 栗田陸抬起臉,還是那副清澈愚蠢的表情:「啊?什麼?我沒有煩惱啊。」
高杉桃擺手:「不是說你。」
栗田又低下頭去。
這車後座幾乎是個小型宴會廳, 半回字型的座椅,中間還帶一張小方桌。
夏油傑跟她面對面坐著,閉著眼睛, 一副老僧入定姿態, 好像根本不知道高杉桃在冷嘲熱諷的對像就是他。
煩惱,呵呵。
夏油簡直想笑。
他的煩惱都是哪兒來的,難道她本人不知道嗎?
高杉桃毫無身為煩惱的自覺,她最近在考慮另一件事。
她沒有咒力,但這不妨礙她想學。
沒法應用,但總要了解, 才能更好地應對咒術師嘛。
君不見, 在某種力量體系主導的世界觀下,最強的往往是跟這力量不沾邊的人。
譬如根本不講仁義禮智信的阿爾塔納星人、根本沒吃過惡魔果實的四皇。
就連死氣火焰, 講究的都是突破零點反向使用, 和隨意開發薛定諤的第八種火焰。
盤星教裡咒術師不少的,讓夏油教,他指不定陽奉陰違教些什麼東西,不如找別人……
結衣小百合拍攝的劇組就在東京郊外,車程不到兩個小時,全程車上都沒有人作聲。
夏油是根本不想說話,栗田是根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高杉桃是根本睡熟了。
等到了地方下來還睡眼朦朧的, 走了三米才回魂。
栗田立刻贊美:「果然是聖女大人,如此瀟灑不羈!想必眼前這點小事對她來說也是易如反掌……」
夏油傑在心中邪惡地祈禱他能立刻看穿這女人是個無咒力猴子的真面目,但轉念一想,即便她是無咒力,照樣把自己打得回不過神來。
那麼,想必她也能解決這個咒靈作怪的詭異事件,多半是能繼續把栗田騙下去的。
越想越煩躁,干脆快步走到前面去,只身找自己的委托人去了。
結衣小百合在這部劇中飾演一名三番女角色。
戲份不算重要,但很多,好在大多在同一個場景,集中拍完是很快的。
她相當敬業,就算一直不得安眠,唯恐咒靈纏身,也還是在按照通告日程完成自己的戲份。
在劇中她飾演一名忙碌的單親媽媽,越是這樣的身份,越把自己收拾得妥帖,妝也畫得很精細。
在攝像機下,眉眼又不經意流露幾分疲憊。
高杉桃翻了翻劇本,原本覺得這樣的狀態很貼合她的角色需求,但看夏油的神色,又覺得似乎沒那麼簡單。
她避開栗田的視線,扯了扯袈裟:「……有咒靈?」
夏油笑著看她:「現在又看不見了?」
「……」高杉桃衝他小小揮了揮拳。
夏油慢吞吞眨眼。
先看向栗田,再看回來。
意思很明確,總不能在栗田面前直接暴露她沒有咒力的事實吧?
高杉桃理直氣壯:「那你想點辦法呀。」
……怎麼這麼猖狂?
夏油沒辦法,只好說:「栗田,不如我們分頭行動,你去問一問結衣小姐的經紀人,也了解一下劇組的整體工作氛圍吧。」
栗田不疑有他,點頭答應。
高杉桃懷疑:「他能完成嗎?這種級別的工作?」
「你是不是覺得他根本沒辦法和人正常溝通?」夏油示意她去看栗田,「其實他跟你想像的恐怕有些出入。」
不遠處,栗田走到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面前,估計是結衣的助理,或者劇組的工作人員。
那人一開始是不大耐煩的,但聊著聊著,竟然眉開眼笑起來,最後甚至跟栗田一起走遠了。
既沒看見兩人有什麼財物交換,栗田自己的神情也沒多少變化,竟然就能這麼快達成效果嗎?
「栗田對各方面的知識、常識都有所涉獵,不管是體育運動還是品煙品酒。在成為科學教教主之前,也是個挺受歡迎的咒術師呢。」
夏油溫和地介紹。
但高杉桃總覺得他語氣怪怪的。
皺著眉毛看過去,男人聳聳肩,一副無辜臉。
「好了,接下來我們也該開始自己的工作了,桃子聖女。」他學小葵的叫法,「試著去看結衣小姐,你能看見什麼?」
高杉桃扭頭,誠實道:「什麼也看不見。」
「……」夏油告誡自己不要生氣。
在片場跟她打起來,可一點都不體面,況且這人他也打不過:「那麼感覺呢?有沒有覺得她哪裡有些異常?」
高杉桃:「肩膀?好像有點高低肩。」
「因為出道前是畫家。」
「哦哦,失敬失敬。那,腿好像有點羅圈腿。」
「因為是日本人。」
「噗——」
高杉桃沒忍住,趕緊捂住嘴巴。
衝左邊點點頭,衝右邊點點頭,表達自己的歉意。
表達完了,憤怒地准備向旁邊這個優雅微笑的男子追責。
「夏油傑,你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老師。」
「畢竟不是我的本職工作呢。」
夏油說完,見好就收,直接公布答案:「是右邊的腰部。」
他說完位置,又不開口,等待高杉桃自己去發掘異常。
後者明白他的意思,沒有立刻釋放夜之炎,而是稍稍放出一點見聞色霸氣,循序漸進,試圖用自己這雙眼睛辨明究竟有什麼區別。
右邊的腰部……右邊的腰部有什麼問題?
這角色是個職場家庭兩把抓的單親媽媽,絕大部分戲份都在公司裡穿職業套裝,一身干枯楓葉色大衣。
那麼一般來講,這種大衣的設計是簡潔、平實,一看就像征著這個人本身的低調與高效率,所以少有花花綠綠的裝飾。
更不可能在右邊的腰側,畫一條猙獰盤踞的青蛇……
青蛇!
但只是一眨眼,那條粗壯的青蛇就消失了,好像一切都只是她在見聞色霸氣的感染下產生的想像。
是錯覺,還是幻覺?如果是幻覺的話……
高杉桃並沒求助。
但夏油情不自禁朝她的方向看來。
她身上忽然縈繞起一股奇怪的氣息。
跟她原本的味道截然不同,反而潮濕霉腥、血氣森濃。
仿佛充斥著仇恨,怨念,遺憾……
眼睛。
她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紅色。
夏油輕輕皺眉。
什麼意思?
六眼……限量紅色款?
一只輪回眼,一只寫輪眼,雙管齊下,看破幻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但即便如此加持,高杉桃也無法再從結衣小百合的腰上看出什麼花樣來。
果然跟幻覺沒什麼關系。
也是啊,咒力畢竟是一種能量體,是真實存在的,而非幻覺吧?
她並不氣餒,綠色像雨水落入池塘那樣,一圈圈蕩開原本的鮮紅。
「喂,傑君,你看見的咒靈長什麼樣子?是蛇嗎?是青蛇嗎?是像加粗加大號藤壺一樣盤在一起的惡心的青蛇嗎?」
夏油盯著她眼睛看了片刻,慢慢點頭:「是。」
……你又是怎麼看見的?
你那雙眼睛又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伙?
問題一串串像葡萄結在心底,但夏油並沒去觸碰。
不能好奇。他告誡自己。
好在高杉桃也並不在意,反而很沾沾自喜。
之前是完全不能看見,現在是能看見一瞬!就算只是一瞬,那也是進步啦!
於是毫不客氣地釋放出夜之炎,不練習了,透明的火焰盤旋而去,虛虛將正在演戲的結衣小百合包裹起來。
這一次,很輕易就在她右邊腰側描摹出那團盤旋的邪惡異能量。
「現在怎麼說?我直接給它凍起來帶走就能解決了吧?」她扭頭問。
夏油則高深莫測地搖頭:「聖女小姐,看來你慢慢掌握了沒有咒力,卻還是能觀測到咒靈的辦法。」
「但,還是沒有領悟到賺錢的訣竅啊。」
*
夏油阻止了高杉桃的下一步行動。
自己卻什麼也沒做,兩手穿插在袈裟的寬袖裡,老神在在站在一旁。
等導演喊哢,叫結衣過去說戲,他找到空隙,對這位憂心重重的女演員點了點頭,帶著高杉桃扭頭走了。
兩人很快來到一輛拖車前,栗田和那名經紀人已經在門口等候。
「沒想到您對咖啡也有研究。」
「只是有些興趣,不算研究。」栗田不經意地提起,「對了,之前您說您換了新的磨豆機,那一款我也用過幾次。他家的磨盤是自己研制的,比市面上其他磨盤更粗,要注意這個問題。」
「多虧您提醒了!我就說怎麼出液情況不理想……」
栗田顯然已經幾乎要和那名經紀人稱兄道弟了,兩人甚至約好晚上去居酒屋再續一攤。
夏油和高杉桃得以非常順利地進入了拖車內。
沒過多久,結衣小百合也趕了回來。
連戲服也沒換,妝也沒卸,腳步匆匆走了進來,在兩人面前坐下,還是高杉桃給她倒了杯熱茶。
「謝謝您,謝謝您。」她連聲說,「夏油大人,我的情況您看著還有辦法嗎?我不能因為這點問題失去這次機會!很多同齡演員都能適配這個角色,但我——我手裡也算有一些積蓄,灣區那邊還有一套公寓,雖然還在還貸,但報酬不成問題!」
一上來把家底都透露清楚,誠意是很足的。
夏油並不直接作答,只是保持微笑,先跟她介紹高杉桃的身份,又引來結衣一陣驚喜。
驚喜之後,臉上的憂色卻變得更濃。
估計在她看來,竟然要兩個教派出手,又是教主又是聖女,恐怕沒辦法輕易解決。
夏油說完,慢條斯理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高杉桃便發現他這時喝水都比平常更慢。
這些都是賺錢的藝術啊……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要學、要學!!
結衣的不安就在他的沉默之中越吊越高,氫氣球一般無限往上飄。
但誰都知道,某個高度,它是一定會爆炸的。
懷揣著對必然爆炸的預期,看著它搖搖欲墜往上,心中的不安比爆炸的那一瞬還要龐大無解。
快了、就快了……
「你在片場的人際關系還算不錯。」爆炸前一秒,夏油忽然說。
在長久的沉默裡忽然出聲,應該是會顯得突兀的,讓緊繃的結衣嚇一大跳。
但他說話時輕柔溫和,如春風拂面的口吻,讓人完全忘記了這份突兀,很快便被他說的話攫住心神。
結衣愣了一秒,忙忙點頭:「是、是的!我從來不跟人結仇,聚會也都參加。雖然不能說人緣很好,但……應當是沒有人恨我的。」
可是咒靈跟怨魂不一樣,不一定要有怨氣才會攻擊吧。高杉桃心裡這樣想著,並沒作聲,保持端莊微笑。
她的表像看上去還是挺唬人的,笑的時候,臉色很冷,但跟她目光相接,很容易就覺得親切極了,什麼都想跟她講。
一米八五大高個,坐下來之後看著那張臉,又覺得是高是矮都很合適。
肩寬頭小,雖然比不上夏油一層層袈裟疊出來那麼寬,但看這比例,配合她披散的雪白姬發,結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濾鏡過頭,總覺得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氣質。
看久了,心防越發動搖,低聲說:「如果真有人恨我,恐怕也只有我的前男友。但這、這……」
高杉桃繼續微笑。
心裡已經有點無聊起來。
不知道小葵她們現在在干什麼。
前兩天從迪○尼回來,說什麼也要送給她一頂米奇頭套。
高杉桃試著戴了,被三個小女孩按在榻榻米上翻來覆去拍了少說幾十張照片。
從那天之後她就開始懷疑科學家和盤星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連夏油傑也不例外。
干什麼啊!沒見過米○鼠塑啊!
再看,小心讓你去給版權費!!
果然小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她一個走神,沒留意,回過頭來發現結衣已經開始掉眼淚了。
夏油也並不如何主動寬慰,只是偶爾適時地遞過去一張紙巾,推到結衣手邊。
「果然如此嗎?」他煞有介事說,「腰間常有寒意,這並非陌生之人能夠接觸到的位置,我想與之相關的恐怕是你關系親近的旁人,但你既未婚也無子,父母又在老家,所以才出此猜測。」
結衣眼淚汪汪:「您算得真是太准了——」
她這男友是出道之前交的,也沒交往多久,連她經紀人都不知道具體情況。
因此夏油能知道這消息,一看便是功力深厚,能掐會算,而非提前做了功課。
結衣對他愈發信服,也不再強撐姿態,反手捂住隱隱作痛的右腰,順從地問:「那麼,我要做些什麼才能讓它好起來呢?您是更喜歡鈔票、黃金還是現有的房產?只要您開口……」
這下說得比一開始還要過分了。
高杉桃忍不住嘖嘖稱奇。
不過對於一個事業蒸蒸日上的女演員來講,保住掙錢的能力,保住事業,怎麼都比這些財產來的劃算。
只能說結衣即便被咒靈纏身,依然很頭腦清明。
但夏油這個為了從別人手裡多敲出幾張鈔票,不惜用上奧○卡級別演技的人,現在又開始清高起來了。
只見他幅度很輕地搖搖頭:「先不提這個,稍後我會替你驅魔。一周之內,痛感便會消失;兩周之內,你的精神也會好轉,恢復到最佳的工作狀態。」
來了。高杉桃想,最偉大的騙術之——不求回報!!
你看,人家甚至都不要你的錢,先幫你解決了問題,無論怎麼說都是一個絕對的好心人啊!
哪怕你結衣小百合賴賬不干了呢?你的問題是真正被解決了呀!
……看上去是這樣的邏輯。
但高杉桃很清楚,實際絕非如此。
如果真如夏油所說,兩周之內一切問題就此結束,結衣只會認為盤星教是真的有點東西,因此愈發敬畏。
畢竟他們能摘除,難道就不能再安到她身上來嗎?
除此之外,以退為進,也更加讓她感激。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您!夏油大人!!謝謝您!高杉大人!!無論怎麼說,我一定是要表示感謝的——」
夏油輕描淡寫:「嗯,這個不急。兩周後,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來盤星教一次,我替你掌眼。」
結衣眼中又一次湧出淚水,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她用手背擦了擦,也不管妝花的問題,懇求他們兩人今晚賞臉,說一定要請兩人吃一頓晚飯。
高杉桃已經開始感到遺憾了。
讓夏油去猴子餐廳吃飯,到時候不知道要頭痛多久才能緩過來。
她正要拒絕,夏油已經先一步答應下來。
沉浸在喜悅中的結衣女士沒有發現異樣,快樂地又發表一同感謝,接著風風火火去補拍剩下的戲份。
她人走遠了,高杉桃抬起兩只手臂,啪啪啪鼓了幾下。
夏油依然是外出常用的淡定教祖臉,喝了口熱茶。
「以防萬一,我問一下——這個應該挺好解決的吧?像我說的那樣,直接把咒靈凍了扔掉就行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目光縈繞在夏油指尖。
那條青蛇,在結衣踏進拖車的同時,就已經被夏油擒獲。
「……又是你的感覺?」男人輕嘖一聲,「真討厭啊。」
「喂!你的柔情偽裝被我看破了,不意味著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對我犯賤了好嗎?!維持你的禮貌,先生!」
夏油撇嘴,低低笑起來:「嘛……確實如你所說。剛剛你直接把它凍起來扔給我,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不必如此多費口舌。我只是想多騙點錢而已。」
他的措辭一下變得直白且粗魯,完全失去日語官方對話中百轉千回的美感。
但高杉桃面不改色:「厲害,至少在專業坑蒙拐騙上,你確實是挺有一套的。」
夏油不免微笑,眼睛也彎起來,自然道:「那是當然。」
又覺得不對。
…………他為什麼要覺得驕傲?這女人的誇獎有什麼值得他驕傲的?
被她理解,難道是什麼很不得了的事情嗎?
矜持地握起茶杯,放到嘴邊,抬起一個適合入口的角度。
……忘記裡面已經沒有茶水了。
夏油干咳一聲。
總之,她並不是個滿口仁義道德的虛偽小人,這讓夏油心中感到一絲難得的輕松。
被強者認同,跟被弱者認同,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結衣小百合的堅持之下,三人單獨來到一家較為私密的高級餐廳。
來得太晚,沒有包廂的位置,就坐在大廳角落。
領班經理過來替他們安裝一扇裝飾屏風,盡可能不讓三人被其他客人打擾。
他離開時,夏油的目光在他穿著黑色西裝背心的身影上停了幾秒。
「這裡的火爐披薩我強烈推薦哦!瑪格麗塔原味就很好,調味非常適合日本人的口味,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火爐披薩。」
結衣這麼說,高杉桃也就這麼聽了,趕緊翻到披薩菜單那一頁,把上面總共八種口味的披薩全都點了一遍。
結衣忍不住張了張嘴。
保持高深莫測狀的夏油:「……」
這個、高杉桃……!
她能不能時刻謹記一下她是科學教聖女這個身份?聖女是能吃這麼多的嗎?退一萬步講,你回了家再吃這麼多不行嗎??科學教供不起,盤星教可以給你吃啊!!
夏油實在沒有辦法,兩人一起出來工作,那麼代表的就是同樣的東西,只能替她圓場:「高杉聖女……體質與常人不同。天生神力,食量也格外大些,請您不要見怪。」
結衣這樣一聽就明白了:「原來是先天戰鬥神女之體!難怪長相便如此讓人感到可靠。」
夏油含蓄微笑。
是啊,那是挺可靠了。
一米八五,健壯能打,對著四大咒術師之一邦邦就是兩拳的女子,上哪也找不到第二個。
她們這桌一單點了一大堆披薩,領班連著跑了好幾趟,跟她們講,火爐大小空間有限,恐怕要多等一會兒。
三人當然都說沒問題。
但是這個領班經理的臉色是不是有點太青白慘淡了?
高杉桃倒是不懷疑自己的判斷,雖然結衣沒有反應,但她是個實打實的普通人,這沒得說。
夏油也沒反應。
要麼就是這份異常只有她一個人看出來了,要麼就是夏油也看出來了,但他在裝。
按照高杉桃對此人人品的深刻認識——應該是在裝。
她端起檸檬水隔著玻璃杯。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盤星教教祖,後者對她溫文爾雅地勾起唇角。
果然是在裝。
不過出門總能遇上實踐課題,這種情況還蠻有意思的。
畢竟跟其他世界不同,咒術世界從根本上來講,是普通現實世界觀。只是會有隱身的反派角色潛藏其中,隨時都會對普通人而非特定人群下手。
反而很能鍛煉人的觀察力呢。
夏油端起酒杯,和對面的結衣隔空做出碰杯的動作,放到嘴邊啜飲一口。
……她應該察覺了吧,察覺了嗎?這一次也是只有感覺而沒看見嗎?
但,這一次,只是這種水平可不夠用啊。
他眯起眼。
一旁,高杉桃抬手摸了摸肩膀。
畢竟現在被咒靈纏上的,已經不是那個領班經理了。
夏油放下酒杯。
而是你啊,暴力聖女。
*
窗外,一只不大起眼的白貓經過。
其實應該是很起眼的,因為這只白貓長得格外俊秀漂亮。
雪白濃密的長毛,但沒有長毛貓通常容易呈現出那種蓬松毛躁的姿態,反而相當柔順地貼合在身體上。
叫人一眼看出這是一只實心的圓滾滾小貓。
臉盤更是相當標致的小圓臉,藍色的圓眼睛,粉嫩的倒三角鼻頭,兩只耳尖上恰到好處的缺了一小塊,看上去很是俏皮。
之所以說它不起眼,是因為這餐廳附近衣香鬢影,豪車遍地。
人嘛,在心有余力的時候,還能關注一下可愛的小動物,但在這種場合下往往分不出其他注意力。
貓也不當回事,蹲在馬路邊的老式郵箱上,姿態優雅,半天也不挪窩。
這對一只看上去並沒沒有主人的貓來說很罕見。
假如有人站在貓的位置,往貓注視的方向看去,就能發現這裡恰好正對著一扇菱形狹長雕花玻璃窗。
從窗口看進去,不偏不倚,是一張位置隱蔽的角落小圓桌。
傑……
雖然無法正常使用咒力,但貓的藍眼睛熠熠生輝,依然能清晰地看見那只肥胖臃腫、層層堆疊,像一座融化肉山一般的咒靈,是如何趴在那個白毛女人頭頂大快朵頤的。
雖然吃了半天還沒吃到她的皮肉,但很多咒靈都有這樣的能力——先吃人的靈魂。
很顯然,這一桌上兩個女人都沒有咒力,這也很自然地讓她們成為了傑眼中最討厭的猴子。
貓舔了舔左爪。
胡須微微一抖,看上去竟然像模像樣地在嘆氣。
貓怎麼會嘆氣呢?
雖然是大庭廣眾之下,傑……按理說不至於坐視眼前出現這樣的慘劇,否則對盤星教在解決問題這一領域的專家之名也沒有好處。
但現如今,貓已經不能去賭對方的想法了。
好吧,只能貓自己來了!!
貓支起身子,趴在地上伸了個懶腰,接著從中間拱起一團,向後蓄力。
一個猛猛的彈跳飛躍!!
養貓的人就能看出,此貓實在並非凡貓,衝擊力儼然約等於一個小型炮彈。
這一衝下去,那扇可憐的菱形窗戶必然會倒大霉。
准備好歡呼和尖叫和鮮花和掌聲吧!!
貓提前抱住自己的圓腦袋。
人類——貓之英雄來拯救你了!!
第252章 貓的報恩(不 傑,現在還真是變有錢了……
卡萊希諾西餐廳, 被石牆花窗和小屏風包圍起來的vip至尊座位。
圓桌邊,三人一貓,一人站著兩人坐著。
坐著的結衣小百合和夏油傑, 雖說臉上神情並不完全一致,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口=地抬著頭。
——抬頭, 必須得抬頭。
甚至連貓也抬著頭。
本來坐著就比其他人要高出一截的高杉桃,站起來更不得了。
白色長發的女人,人高腿長, 剛剛突然從桌邊站起, 像一株開○游戲裡突然被玩家移植過來的筆挺大樹。
一手精准抓住剛剛從窗外飛進來的白貓,另一只手反過去摸自己的肩膀。
哢嚓、哢嚓、哢嚓。
憑空地,空氣中不知哪來那麼多水分,竟然就這樣從她手心凝結出了一整團的冰。
那貓是突然破窗跳進來的,那冰是突然從空氣裡掏出來的。
結衣尚且不提,夏油傑都震驚了, 微張著嘴回不過神, 一個勁兒整理自己的袈裟。
原本就已經穿得很板正的袈裟,被他理得更加一絲不苟, 這才干澀著嗓子, 問她:「你要不要先坐下……?」
高杉桃甩手把冰往地上一拋。
夏油看見,心中提防要出現巨響,隨時准備讓咒靈去底下墊一墊。
說來也奇怪,那冰並不融化成水,碰到他的咒靈,有些邊角粗糙的位置碎裂開來,也沒留下殘渣,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夏油傑注意到, 心裡留了個念頭。
恐怕被凍起來的就是咒靈啊。
所以摔碎了也沒留下什麼東西,咒靈本來就沒有實體,只是咒力而已。
能凍結他們的冰,估計也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冰?
不過組成咒靈的咒力又去了哪裡?
倒是那只貓……
他看向貓。
貓沒看他,貓在高杉桃手底下撲騰。
白毛藍眼,張牙舞爪,被她捏住後頸放到眼前仔細打量,又開始假裝乖巧的死樣子,看上去有點眼熟。
和眉頭微蹙的夏油不同,結衣小百合雖然同樣很驚訝,但又覺得十分安心。
本來嘛,她之前就是為了這些問題才找上盤星教的,再次見證高杉桃的神異之處,也只覺得盤星教的合作伙伴同樣身手利落,可見他們是很可信的。
這時,一陣腳步聲匆匆靠近圓桌。
那位原本看上去早就命不久矣的酒店領班跑了過來,臉上的浮腫好像也消了一些,整個人看上去比剛才至少能多活三天的樣子。
他靠攏站定,兩手合十:「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們管理不周,竟然讓野貓闖了進來——我們這就幫您帶出去!」
畢竟是高檔餐廳,說不出什麼消滅流浪貓之類的話,但就算如此也讓貓很不安了,立刻在高杉桃手裡掙扎起來。
貓一掙扎,領班更著急了。
萬一貓毛掉落,或者掙脫出來,或者抓傷客人,不管哪一樣都不是他想見到的。
高杉桃把貓提起來,放在眼前看:「這個嘛,其實也不是非要……」
貓抬爪踩她鼻尖。
高杉桃:「……」
她面無表情走到窗邊,那裡破了個口子,正是此貓剛剛大逆不道闖進來留下的。
夏油維持著= =表情看她開始掄胳膊。
干什麼呢?
「三、二——」
哦,扔鉛球。
夏油抿唇一笑。
好樣的。
貓也反應過來,趕緊四肢並用盤上她的小臂,一路順著爬到她肩頭,很討好地舔舔耳朵。
高杉桃斜眼:「現在知道裝乖巧討好我了?晚了好不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貓甜甜叫了兩聲。
聲音拖得很長,已經不是撒嬌,而是諂媚了。
說起來,這貓確實識時務、通人性到了一個怪異的地步。
結衣不覺得這有什麼,一旦她接受了咒靈、宗教相關的概念,那麼一切不合常理的現像都能無條件在她腦中釐清邏輯。
夏油卻完全不會這麼想。
這貓的反常已經是呼之欲出,世界上沒有這樣能實時無縫和人溝通的貓咪。
……也不枉他答應結衣的邀請來猴子餐廳吃飯。
勢頭不對,馬上放低姿態;順風順水,又傲慢得不行。
看看,這熟悉的賤樣。
高杉桃看貓可憐巴巴趴在她肩膀上,爪子還很小心沒伸指甲,又覺得不至於。
雖然被踩了一腳,心情不是很美妙,但她也不是什麼喜歡虐待小動物的心理變態。
總之,貓憑借他高超的人性小技巧留了下來。
那領班看客人自己也沒意見,就把這事記在心上,沒再打擾,想著一會兒回頭來還要把窗玻璃換了。
這工作雖然還算體面,也有些盼頭,但真是時刻不能放心,不管是食物中毒還是其他突發情況……
菜陸續端上來。
正如領班所說,因為是火爐現烤,披薩上的很慢。
結衣是請客感謝兩位的,沒怎麼動筷子,有禮有節地跟夏油談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什麼之後一定介紹顧客啦、什麼您想要的報酬,無論什麼代價,我都一定會做到啦。
自從下午見過兩位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覺腰上的疼痛已經顯著減輕。
這也讓她對夏油傑和高杉桃同時抱有了無比的信任和好感。
兩者之中,同為年輕女性的高杉桃,更加讓她覺得可以學習、模仿一番。
首先,外表。
這個很難,況且她是演員,不管是染發、整容或者改變穿搭,都會影響收入。
那麼,體格?
先天的身高就暫且不提了……
結衣偷偷打量這位聖女大人。
高杉桃穿一件嬰兒藍薄針織衫,不算很貼身,但也能看得出來肌肉痕跡。
胳膊並不粗啊,這是怎麼練出來的?
穿外套的時候結衣看她,只覺得健康而不覺得強壯。
但脫了外套只剩裡邊的打底,就能看見隱約的肌肉線條,隨著她喝酒、切披薩的動作,結實又靈活地鼓動著。
因她的臉生出的錯覺,這時候就被完全打消了——她絕對是個練家子,估計一拳下去還挺痛的。
而且不管怎麼說,高杉聖女看上去比夏油大人要好說話一些呢。
她這樣想著,趁高杉桃吃完最後一塊披薩,喝水擦嘴之後,小聲問:「聖女大人,不知道這樣問會不會冒犯……請問您是怎麼鍛煉的呢?」
她有一些羞澀:「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學您的鍛煉方法,強化一□□格!之後或許就會少遇見這樣的事了。」
「哦哦。」高杉桃如實相告,「我大概是七八歲的時候開始練劍道的。」
別說結衣,連夏油和貓都豎起了耳朵聽。
還真有啊?鍛煉秘籍什麼的。
這個嘛,也不能怪他們八卦。
貓還算好的,夏油是實打實吃過虧的。哪有人聽見一名強敵分享自己的變強歷程還能不感興趣呢?這顯然是違反違背人性的嘛。
「開始的時候沒入門,就整天挨揍。跟我對打的都是很厲害的家伙,不過老師很會教,掌握劍道沒花多少時間。」她做了個抓取的手勢,「加上我的體能提高比別人快,所以很快就不是單方面挨打了。」
夏油:「……」
什麼厲害的家伙?日本還有這些厲害的家伙,他怎麼不知道?聽都沒聽說過。
要是能跟高杉桃打個平手,甚至勝過她,不可能到現在寂寂無名。
要麼就是她在描述的時候加入了一些不知所謂的濾鏡,要麼就是在瞎編。
「但您能在那樣的情況下堅持下來,這也說明您本人是個非常有韌性、值得尊敬的人啊。」結衣像做閱讀理解一樣誇贊。
「也沒有啦!之後就跟大家一起上了戰場,打了場仗。那時候也沒怎麼訓練,環境使然,被動鍛煉了心態和眼力吧。」
夏油持續:「……」
確定了,是編的。
但結衣根本不覺得有問題:「竟然是這樣!能不能問一問您參加的戰爭,是……」
「是攘夷戰爭啦!」
夏油:「…………」
他喝一口酒,不想發表評價。
扭頭看貓,貓都忍不住= =了。
攘夷戰爭。
大小姐,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你干脆說你是五條家開山老祖好了啊?
結衣小百合,竟然成了桌上唯二面不改色的人。
她自有一套邏輯在的:畢竟高杉聖女的不凡之處顯而易見,這就證明她確實是有能力、有本事的。
這樣一個人,說出來的話想必也有依據。
只不過旁人無法理解,是因為他們根本無從得知聖女大人是怎麼做到的。
在結衣想來,恐怕有什麼游魂附體、又或者在游歷之中對不知名大精怪施以援手,得到回報。
大概就是桃太郎風格的故事。
……基本上已經進入一個高杉桃說什麼都是對的思維回路了。
就連她狂吃八張披薩,也輕輕鼓掌誇贊:「吃得很香呢,聖女大人,您吃飯的英姿也讓人胃口大開,十分適合拍攝食品廣告。」
高杉桃比了個拇指:「power咖喱,力大無比,勇奪MVP!」*
夏油:「……」
哪來的咖喱?
他勉強維持臉上的笑容,伸手去夾一筷子沙拉到盤裡。
臉色不大好,倒不是因為她在結衣那裡搶走了屬於盤星教的風頭。
而是結衣小百合的神情。
夏油太熟悉了,隨著高杉桃多次來到盤星教,別說菜菜子和美美子,就連真奈美她們,也逐漸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竟然好像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開始發自內心地接納了她一般。
……什麼意思?這是要做什麼?猴子稱大王?
就算盤星教不是人人都像他這樣堅決地厭惡猴子,也不至於這麼好相處吧??以為自己是什麼動物保護組織嗎??下一步是不是要給她建造專屬猴山、專用小猴子食堂??
手背一疼。
他低頭,是貓干的。
貓看上去心情也不大好。
夏油盯著貓臉看了一會兒,不說話。
……誰會管貓怎麼想啊。
飯吃得差不多,結衣提前一步告辭了。
要不是她畢竟名聲在外,害怕被拍,傳出去說她和宗教往來過密,聽上去有損名譽,也是要再待一會兒的。
等她走了,高杉桃又大點一通炒一本。
八個披薩算什麼!四種意面三種燴飯十份前菜都來一遍!
夏油已經不想再對此吐槽什麼了,這種景觀,他在盤星教已經見過多次。
倒是那貓驚訝得不得了,一會兒拍桌子,一會兒抓桌布的。
還衝夏油傑喵喵叫,好像在說,「你看她你看她!」。
-我看個頭啊,我是沒長眼睛嗎?你不叫我也有在看的好不好?
喵喵!她怎麼這麼能吃啊?吃這麼多還一點都不胖,這完全不科學了吧喂?!她運動量應該也不大啊?
-你又知道她運動量不大了,你見過她揍人的樣子嗎你?突然闖進來,要不是命大撞在她動手之前,也不怕被連著咒靈一起凍了。
高杉桃在埋頭苦吃之間,忽然抬頭。
看眼夏油傑,看眼貓。
「是我的錯覺嗎?」她狐疑,「怎麼感覺你們兩個好像在交流啊。」
夏油便收回眼神,很刻意地端起旁邊的紅酒抿了一口。
那貓看上去也聽懂了她的話,當即賣乖地喵了一聲,很天真地把圓腦袋搭在桌子上,爪子踩著高杉桃的大腿,肉墊一伸一縮,一副服務態度極佳的討好樣子。
高杉桃也不奇怪,二次元嘛,動畫裡的動物那不都這麼通人性嗎?
隔壁還有直接拿來當匣兵器的,區區一個會賣乖的貓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過這貓長得實在漂亮水靈。
她伸手過去,對著貓腦袋一頓揉搓。
貓連「僵硬一秒」、「一頓」、「不習慣地呲牙」這種形式都沒走一下,立刻喵喵咪咪地柔軟腰肢,在她手底下細聲叫起來。
乖,很乖,乖得有點欠。
夏油看得嘴角抽搐。
見她眼前盤子已經空得差不多了,問:「還吃嗎?不吃我們可以准備回去了。」
兩人一貓便准備走人。
到了前台,領班說賬已經由那位結衣小姐結過了,夏油點點頭,收回要付賬的卡。
高杉桃只覺得他的動作格外利落,瘦長手指似乎在空氣中勾了一把,又收成拳藏進袖籠裡。
緊接著,她再去看領班的時候,那張蠟黃的臉上迅速恢復了血色,一股詭異的氣息從他背後消失不見,整個餐廳之中也找不到了。
等出了門,她才湊近問:「剛剛是你把他背後的咒靈解決了嗎?」
夏油不願多談,點點頭。
但高杉桃總是這樣,在這種可以高情商也可以不高情商的場合,總是表現得不那麼看得懂人的臉色,一個勁追問怎麼做到的。
「我那招你知道的,但你的招我還不清楚呢!」她也不知道哪來的道理,很堅定說,「這不公平!傑君、油傑、夏油——教祖大人——」
夏油:「……」
他捏了捏眉心。
好聒噪、好不識趣、好不知收斂的一只猴子。
貓衡量片刻,從高杉桃頭頂跳到她左肩——也是跟夏油傑最近的位置。
雖然這時用不了咒力,貓想,至少在傑徹底動怒之前,能及時阻攔一把,憑她剛剛的能力,逃跑應該不成問題吧?
誰讓這個女人每一句話都往人家的雷點上踩——怎麼解決咒靈,傑還能怎麼解決咒靈?
一個厭惡無咒力者的詛咒師被她這麼追問,把她大卸八塊都是輕松的。
這些詛咒師有的是手段,沒的是底線,想想辦法就能讓一個普通人後半輩子永遠生活在驚懼和苦難之中——還求死無門。
貓准備好了!衝貓來吧!
但叫貓驚訝,傑的神情平和,好像已經習以為常她源源不絕的問題,並沒立刻如貓所想大開殺戒。
反而耐心道:「結衣小姐的咒靈,來自於她唯恐自己被取代的焦慮,領班的咒靈來自於他的壓力。具體是什麼說不好,看上去似乎是房貸車貸之類的東西,並不稀奇。」
「這些初等咒靈的攻擊力,在普通人看來是殺身之禍,但對有處理經驗的咒術師來說,可以直接用咒力壓制,一招制敵。」
「至於我,另有他用,所以先控制起來了。」他不自覺摸了摸袖籠,「順便提醒一句,如果你不想引起太多注意,浪費時間善後,可以考慮再開發一些新的招數對付咒靈。」
高杉桃點頭。
兩人不約而同無視了貓的=口=臉。
……傑、傑他,居然會跟一個無咒力者科普這些???
不,不對吧?喂你是誰啊!誰占據了傑的身體嗎?!鬼上身?還是說他被這女人操縱了?那也沒必要演戲給貓看啊?!之前那個反社會傑到哪去了啊?!!
哪怕高杉桃是個咒術師,貓也不至於如此驚訝,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普通人啊?!!
傑——你清醒一點啊——不對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但傑你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
貓一時不慎,沒能站穩,險些從肩膀滑到後背去。
好在高杉桃反手把貓托起來抱回身前,於是乖乖趴在她懷裡不肯再動了。
夏油瞟了貓一眼,又說:「只有普通人的負面情緒會催生咒靈。越是豐富濃厚的情緒,越是意志強大的普通人,越容易催生出強力的咒靈。」
貓聽懂了,貓扭頭看一眼抱著自己的女人。
……她身上沒有呢。
一點咒靈的味道都沒有。
高杉桃回想剛剛的餐廳,人也沒幾個,但就已經有了領班和結衣小姐兩個人能催生咒靈,說明密度還是挺高的。
夏油頷首:「日本本來就是個人口密度很高的國家。」
他甚至不必轉頭,只需要睜開眼直視前方,就能輕松看見那麼兩三只。
有的在狹窄的公寓樓裡,有的在甜蜜的情侶之間,有的就在河邊橋上吊起來,吐著舌頭對游船上的人舔來舔去。
「人類啊……」他不無譏諷地說,「露在外面的,總是美好體面的假像,其實內心早已經快要崩壞了。」
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兩人上了車,貓也跟了上來。
依然蹲在高杉桃懷裡,天真無邪地伸出指甲抓了兩把沙發。
傑,現在還真是變有錢了呢。
高杉桃這時才問夏油:「這貓得帶回去嗎?要不然就在這兒放了?萬一家裡有人貓毛過敏什麼的……」
貓不大滿意地喵了一聲。
夏油沒抬頭,垂著眼回:「其實,菜菜子、美美子她們應該還挺喜歡貓的吧?」
貓驕傲挺胸。
高杉桃戳貓鼓起來的小胸脯:「別演好嗎?假裝能聽懂人話這種情節一次兩次就可以,再來多點我真要懷疑你其實是吃了貓貓果實的人類。」
夏油深吸一口氣。
……可不就是嗎?
車內皮革座椅混合木質調性的香薰,衝擊他的大腦。
盤星教的規矩是很嚴格的,主人不在的時候,隨行司機並不被允許停留在車上。
這時即便夏油跟高杉桃都已經坐上車了,沒有教祖大人的吩咐,也是絕不會上車來的。
夏油得以在一個暫時還算安全、身邊人都從各種意義來講很可信的環境裡思考。
今天出發的時候,他就隱約感覺到了一股窺探的視線。
只是隱藏得不夠好,看上去水平不高,也不算十分惡意,夏油並沒放在心上。
作為盤星教教主,他幫助很多人保住了他們的利益,自然也威脅到了其他人的利益。
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這種事,實在是習以為常。
哪怕今天盯上他的似乎是個咒術師,夏油也並沒放在心上。
讓這個不知名的家伙跟著也不會有事,正統咒術師不會對人類出手,詛咒師在東京也不會隨意下手。
畢竟東京還有悟在。
直到在片場,高杉桃在觀察結衣小百合身上的咒靈時,他看見這只貓。
蹲在牆角,以一種普通貓咪不該有的靈性和高高在上,俯視整個片場。
——白毛,藍眼睛,有咒力。
不管怎麼樣都很容易讓他想到某人的一只貓。
以防萬一,夏油不敢直接驅車回到教內。
如果這貓真是他想的那位,那麼苦心孤詣一路跟到盤星教裡去,指不定要做出什麼事來。
他所有的家人還不夠在這家伙手底下走一個來回,這種莫名其妙的時間點,跟他魚死網破,真是劃不來。
於是答應了結衣的邀請,到一個充滿猴子的餐廳吃飯,剛剛也比平時更加耐心給高杉桃講解。
果然,貓的反應和他預料一致。
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無比淺顯的答案。
盤星教教祖大人,繼前不久跟高杉桃1v1之後,悲哀地發現自己又開始因為過度緊張而心跳加速。
他抿唇,從車內冰櫃開了瓶礦泉水,喝了半瓶,淹沒胸腔裡的焦躁,盡量平和地問那只貓:「……悟?」
「是你嗎?」
第253章 3.14平方公裡 她時刻謹記,在這個……
高杉桃一聽, 愣了一瞬,默默伸手。
把貓從自己懷裡扔到夏油手裡。
貓胡亂喵了一聲,還挺憤慨。
但, 憤慨,是貓該有的情緒嗎?
高杉桃一直沒當回事, 因為貓咪嘛,二次元貓咪,最多的就是白毛或者黑毛, 在此基礎上隨便搭配眼珠子。
通人性也是很正常的事啊!動漫貓咪不懂人話的才少吧!前有貓娘凱瑟琳後有狸貓喬巴還有匣兵器瓜, 隨便來一只貓能聽懂人話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喜訊吧!
但,五條悟。
…………這玩意兒是五條悟???
夏油一臉晦氣,把貓趕到地上,貓又立刻爬上沙發。
但很識趣,沒再裝傻去找高杉桃,而是來到夏油腿上蹲好。
真是自討苦吃。
夏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得問出來, 他早就有所懷疑, 甚至連求證這一步都沒必要。
那貓喵了一聲,他便立刻明白了——悟也沒有要隱藏身份的想法。
那麼, 他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純屬巧合路過?
不可能。
堂堂咒術界最強咒術師五條悟, 變成一只白貓模樣,只是偶然?跟了他和高杉桃一整天,甚至跟到所在的餐廳,衝了進來,也是偶然?
顯然是不太合理的。
首先,他會變成這副模樣,估計背後就有相當復雜的淵源所在。
當了這麼久盤星教教主,將任何問題復雜化思考, 已經成為夏油的本能行動。
他幾乎立刻就能從下手的人、可以解咒的人、為什麼不能解咒、面臨什麼問題……捋出至少29種可能性。
更不用說他究竟是怎麼探聽到自己的所在,這一切是否也有跟旁邊的高杉桃有關系,如果有關系,那麼悟變身一只貓咪出現在兩人跟前是基於什麼樣的打算……
如此種種,讓夏油的目光不由得帶上審視。
臉色也沉了下來。
其實他要是能一直沉著臉,反而還較為真實,至少能作為對他心情的一種參考。
但夏油很快又端上了那張教主面具。
笑容慢慢浮現在他眼角眉梢,那雙嘴唇原本是偏厚的,這時也抿薄,露出一個淺淺微笑。
這是一個相當節能減排的笑容,夏油雖然並沒刻意訓練過,但在長久的業務往來中,不自覺就習得了這份微笑——能夠調動臉上最少的肌肉,卻呈現出最真誠的效果。
即便他心中一絲笑意也無,這張臉看上去也不至於皮笑肉不笑,反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
只是這張臉或許能騙過教眾,騙過客戶,卻騙不過車裡這只白貓。
白貓踩在兩人中間的沙發,正襟危坐。
之前在餐廳裡情況一團亂麻時那份張牙舞爪的活潑勁兒也沒了,藍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瞧。
夏油不吱聲,他也不吱聲,好像一下變成一只啞巴小貓。
車廂裡靜得像是死過八個人。
……也不對,就算是真的死過八個人,也不可能讓這三位比現在更安靜了。
連高杉桃都不說話,她在翻看小葵給她傳來的照片。
本來只是因為想著他們兩人舊識重逢,她沒什麼可說的,就掏出手機玩一玩。
結果正好看到小葵和美美子、菜菜子今天出去玩的照片。
今天她跟夏油出門干活,那三個小姑娘就攜手出門玩了。
一開始她還有點憤憤不平,沒有哪個上班的人看著放假的學生能欣慰一笑,說「哈哈果然是國家的花朵」這種鬼話的。
但她們三個玩得太開心,一人捧一碟不同口味的蛋糕,又做搞怪表情拍大頭貼,很難有人對著這些照片還皺眉的。
那邊一人一貓對峙一會兒,因為語言實在不通,也暫時擱置下來。
夏油精神一松懈,便注意到她手裡發光的屏幕以及上面熟悉的三張臉。
很奇怪,按理說他不該如此,畢竟雖然悟變成一只貓咪,誰也不知道作為貓的咒術最強是否依然能一爪就把他給人道主義毀滅。
他該小心警惕、該時刻緊繃才對。
但夏油——不得不說,非常詭異地——慢慢放松了下來。
美美子、菜菜子、松島葵,還有握著手機的這家伙,都和遙遠記憶裡那個滿嘴正論的夏油傑毫無關系。
一見到她們,便只能想起如今的盤星教教祖夏油傑。
才能以這一刻的自己繼續活下去。
他伸手,把夾在兩人中間那只貓從沙發上抓下來,扔到前座,自己湊過去:「是她們今天出去玩的照片嗎?」
問完又覺得不對,他手機今天一直很安靜:「怎麼只發給你,沒發給我?」
又發現高杉桃打開的似乎不只是查看照片的界面,而是另一種軟件。
夏油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辨認出來:「你在幫她們修圖?」
高杉桃到這時才對他的話有了反應:「嗯。雖然我是覺得青春靚麗,怎麼拍都好看,不過既然是她們的願望,當然就幫忙滿足一下啦。」
夏油好像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收到照片了。
他當然是不會修圖的,雖然是見識過,畢竟硝子也曾有過一段熱愛發自拍的時光,但夏油那時扮演的是給她評論叫好歡呼撒花的角色,沒有掌握這種技術。
因此十分遺憾的,只能變成女孩們發照片的第二批次人選。
但這並不妨礙他指手畫腳。
畢竟修圖就是這樣,可以不會,但總忍不住要評價兩句。
「下巴修得太尖了吧。」
「……美美子點名要求的好不好!」
「怎麼可能?我以為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你的辯解除了說明你是個不稱職的老爸之外,沒有任何價值。」
「…………聖女,注意你的措辭,你的工資不想要了嗎?」
「教祖,注意你的態度,你的名聲不想要了嗎?」
兩個人對彼此怒目而視。
夏油恨得牙癢癢之際,貓腦袋從前座探過來。
緊接著,白色炮彈撲通一聲,降落到後座的小方桌上。
略一借力,又撲向兩人中間。
夏油躲了一下,因為覺得悟肯定能把人撞得很痛,但高杉桃連躲都沒躲,只是沉默地開啟了武裝色。
反而把貓撞得一頭霧水。
……好痛啊!
不對,不是咒力——他雖然以貓之身沒辦法使用咒力,卻還是能看見的,就像他看見咒靈一樣——那是什麼東西?
硬邦邦的……剛剛趴在她身上的時候也沒覺得這女人是奧○曼化身啊?
貓好奇地抬起爪子,在她胳膊上碰了碰。
更奇怪了,這次又變成正常的人類手臂了。
他衝夏油喵喵兩聲。
夏油也懶得演了,直接回答:「不知道,她應該是人類吧?」
高杉桃的注意力從修圖軟件上挪開:「但是你們倆能不能先解釋一下為什麼能直接對話?沒有物種隔離嗎?你是人它是貓,雖說按你的說法他有99.99%的概率是五條悟那現在也只是五條貓……」
說到這裡,露出神秘微笑:「還是說,其實是那個——摯友的心電感應?」
一人一貓齊刷刷作嘔吐狀。
貓也不裝了,挺胸抬頭走過來,在她手機屏幕上敲敲打打半天,打出來一句話。
高杉桃看了一眼,問:「寫給他的?」
貓叫了一聲。
「……誰知道你叫一聲是什麼意思啊!我跟你可沒有那種程度的心電感應!!」
雖然這樣抱怨,但高杉桃還是把手機遞給夏油。
備忘錄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這女人也是猴子哎,你不殺她?】
夏油看完,把手機還給她,心平氣和說:「你以為我沒嘗試過?我殺不了。」
高杉桃喜笑顏開:「謬贊,謬贊了!」
「誰贊你了!」夏油一秒暴怒,一秒收回表情,「總之,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干什麼,悟,但如果你沒有要動手的打算,那就在這裡……」
下車。
這半句沒說出來。
因為貓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米九的長條肌肉巨漢。
白繃帶將眼睛連帶額頭一起裹起來,迫使一頭白毛豎立在頭頂,穿一身黑,兩腿得屈起來才不至於把車廂頂穿。
…………27歲的當今咒術界最強五條悟,突然以一己之力,熱騰騰充滿了整個轎車後座。
整個車後座,如之前所述,呈一個半開的回字形。
高杉桃和夏油傑並排坐在最後那條長沙發上,一左一右,都挨著車門附近。
五條悟突然現了原形,頭朝著高杉桃,腿朝著夏油傑,就這麼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兩條長腿蹬在夏油腿上,肩膀頂在高杉桃手邊,整個空間擠得滿滿當當,豪車變成一只快要爆開的黑色泡芙。
這人不僅大只,而且存在感極強,他一出現的瞬間,後座的溫度好像都升高了兩度。
呼吸聲伴隨著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草莓奶油味道,將原本很高級很商務會議很智慧男士的香水味衝淡。
夏油:「……」
脆弱的神經上壓下來一只一米九的大像。
他盡力忍耐著,繃緊聲音:「……悟,起來。」
但五條悟作為肇事者本人,一點也不尷尬,還有余力翻了個身,
他剛顯形的時候是趴著的,這會兒整個人仰面躺在兩組大腿上,竟然還把手臂舉起疊在腦後,一副沙灘度假姿態。
夏油持續:「…………」
啊,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白發青年好整以暇,對高杉桃說:「你很能打架嗎?」
夏油在袖籠中泄憤似的把玩那枚剛剛繳獲的咒靈球。
明知故問。
高杉桃面不改色:「會一點點。」
「噗,剛剛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因為感覺你在算計什麼。」
「沒有啦——」腿上的男人拖長了聲音,「不是算計,是邀請。」
夏油一時不知道是該阻止他接下來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還是先讓這個混賬滾出去。
話說到底為什麼要躺在別人的腿上開始對話?什麼毛病?
「高杉桃,要不要跟我打一架試試?」
……他就知道。
夏油在心中無力地翻了個白眼,臉上還是保持肌肉記憶,掛著淺淺笑容。
雖然心情已經碎成一片一片,至少臉上繃得住,看上去也沒有那麼狼狽。
悟為什麼會說這種話?至少在夏油看來不難理解,因為高杉桃的特殊有目共睹。
這貓跟了他們一天,什麼都見過了,不管是她對結衣小百合身上那只咒靈的觀察和再現,還是剛剛在餐廳裡令人驚艷的一招能量冰凍。
更不用說……
雖然這樣想可能有些自戀,但夏油還是得說——更不用說,還有他在中間起到的背書作用
作為一名厭惡普通人的詛咒師,又兼悟本人曾經的同學、搭檔、摯友,他對高杉桃微妙的特殊態度,估計也成為這小子對她格外感興趣的原因之一。
那麼,高杉桃會怎麼……
高杉桃「哦」了一聲,然後說:「可是我不虐貓。」
五條悟也好,夏油傑也罷,均是一愣。
白發男人仰頭看她,定定兩眼,看出她是認真的。
頓時就燦爛笑了,也認真說:「沒關系,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夏油把他腿上那雙腿往下推,自己思索起來。
其實這兩個人就算真打起來,對他也沒有什麼危害,不如說,反倒可以近距離看一看悟現在的實力,說不定也能探一探高杉桃的底子。
思忖間,微笑著開口:「你能贏我,我認;但你一定贏不了悟——他可是比我強多了。」
那雙藏在白繃帶下的眼睛似乎朝他投來一瞥。
高杉桃聽他這話的意思有點像是在拱火,多麼低劣的激將法!就算擺一個路飛在這裡他也不會上當的!
但說實話,她也有點手癢。
以前看漫畫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穿越了,鍛煉了,變強了,稱霸了,對強者就無師自通學會了觀察和評估。
五條悟很強,她很想跟他對打試試。
更何況,她時刻謹記,在這個世界裡她也是要成為最強的。
那麼跟他應該早晚都有一戰吧?
「可是,我現在跟你打這一架又有什麼好處?」她問。並不立刻表露自己的想法。
「好問題呢~~讓我想想,」五條悟保持躺倒姿勢,虎口卡在下巴上,說,「其實你雖然能看見,或者用特殊的辦法感覺到咒靈,但依然也還是普通人,沒了解過這些東西的原理吧?」
「沒有咒力,連咒靈是什麼都不清楚,只能憑借直覺去進攻和防守——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好,相反,你天賦異稟,絕對不是普通人這個詞可以概括的。」
如果說剛張嘴的時候是80%的算計、20%的真心,這時,講著講著,五條悟自認他已經填上60%的真情實感了:「……這樣的才能,作為一名老師,我實在沒辦法忽視呢。你就當我日行一善怎麼樣?」
「作為交換,你對咒力、咒術、咒靈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哦,保證隨叫隨到~」
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張紙條,塞進高杉桃的外套口袋裡:「聯系方式給你了。」
有種強買強賣的感覺。
高杉桃把那張紙條展開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怎麼說呢,感覺他這套做派跟夏油之前對結衣小百合有點相似。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好處塞到手裡,讓人很難拒絕。
更何況五條悟開出的條件也確實是她所需要的。
夏油看火候差不多了,先讓守在不遠處的司機離開,接著,由五條悟親手施咒,在這輛車為圓心,半徑一公裡的範圍內設下帳。
「這樣普通人就看不見咒術師和咒靈之間的戰鬥啦,是不是很方便?」他鑽出車廂,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長手長腳對著空氣一通劃拉,「還好這家餐廳位置很偏,不然還活動不開筋骨呢。」
高杉桃誠懇請教:「活動筋骨需要3.14平方公裡的土地嗎?」
「數學不錯嘛,嗯,對你來說可能不需要——看上去你是用刀的?」他笑著說,「但我很需要哦。」
「那麼——開始吧。」
*
跟五條悟打,跟之前和夏油傑打又不一樣。
高杉桃跟他畢竟沒什麼死仇,也沒有互看對方不順眼,比起打架更像是切磋。
甚至於在高杉桃感覺,五條悟似乎如他所說,是以一個老師的心態跟她動手。
何以見得呢?她一上來先是用洞爺湖的初始形態,也就是純粹的劍術,打算試試五條悟的身手。
力氣、速度、敏捷,這些基礎指標總是要在交手的過程裡才能有所體會的。
而五條悟,分明可以直接來一發無量空處,用絕對強度的咒力把她逼到極限,但並沒這麼做,而是遂了她的意,兩個人短兵相接,顯得那3.14平方公裡的面積很是多余。
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馬月。
既然五條悟不願意先動手,那就她來吧!
高杉桃氣息一沉,觀戰的夏油立刻就覺得眼熟。
是瞬移。
絕對是。
作為多次受害者,他沒道理認不出這個技能。
夏油看到現在,心裡也暗自評估,雖然兩人似乎從拳腳上不分勝負,但悟其實隱隱占據了上風——他手裡還有的是招數沒有使出來,別說領域展開,咒力都沒動用多少呢。
那麼高杉桃呢?她又還有多少招數?這一次瞬移,會成為打破局面的鑰匙嗎?
五條悟並沒回頭,也沒有動,只是任由高杉桃出現在他的身後。
「——順便說一聲,五條君,你的發型違反風紀了。」
嗯?誰在說話?
他本來不打算回頭的,聽到這裡卻有點按捺不住。
這少男是誰?說話好沒禮貌!對老師的發型挑三揀四可不是什麼乖學生啊!
手腕忽然一涼。
不對,他從沒卸下過無下限的防護,哪怕是一粒細菌都不可能接觸到他的皮膚才對——
五條悟低頭一看。
沒接觸啊。
一只黑亮手銬盤在了他的手腕上。
……很奇妙的想法。
五條悟心裡忍不住想給她豎大拇指。
不管是不是巧合吧……他的無下限能讓一切外來攻擊、干擾停在接觸到他本人的前一瞬,但手銬,確實,手銬哪需要接觸呢?只需要把他圈起來就好了。
「但只是一個手銬,又能如何呢?」白發青年微笑,「對了,你的刀呢?」
說著,身影在原地一閃。
竟然也瞬移到了高杉桃的身後!!
攻守之勢立刻切換,夏油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悟也會瞬移,他當然是知道的,具體原理大概介於「超高速移動」和「蟲洞」和「縮地法」之間。
不過說實話,從一開始他就很期待能見到這副場景了。
兩名瞬移人士的戰鬥,究竟誰會更強呢?
白發男子閃現在高杉桃身後,以手做刀劈砍下來,手背上瑩藍光點昭示著濃郁咒力的集結。
再不閃開的話,會來不及吧……?夏油在心中評估。
但高杉桃偏偏就是沒閃。
她看不見咒力,也能感覺到五條悟的攻擊來勢洶洶。如果一定要閃避,瞬移也不是不能派上用場,但——
黑色的,並非光芒,而是貼身薄鎧甲一般的東西,在她原本的針織衫外浮現出來。
又來了!五條悟眼中興奮異常,剛剛在車裡把他撞痛的東西!這次要是還衝不破的話就沒道理了哦?現在的我可是完全體的人類五條悟呢!
謹慎起見,躍起進攻的同時,他再次檢查自己的手腕。
這一檢查,發現不好。
「嗚哇——好惡心!這是什麼東西啊!!」
「有水汽的地方,雲就會無限增殖,這是小學知識啊,五條老師。」
高杉桃回答他:「不過速度比我想像的要慢呢,看來力量體系之間也有自己的博弈。」
五條悟一回頭,又驚訝了:「你這是要……」
明明已經用這招可能叫「無限手銬」的奇怪招數克制住他的一只手,以至於攻勢暫停,又為什麼要主動湊上來?
高杉桃的脖頸已經貼上他的右手。
龐大的咒力凝聚成能量團,立刻炸毀一棟堡壘也不在話下。
但高杉桃只是有些皺眉。
「好燙啊。」她說,「可以用來煮方便面嗎?」
五條悟情不自禁吹了聲口哨:「這麼狂?我喜歡!傑,你上哪找來這麼個人的?」
夏油:「……」
說來你可能不信……
這不是我找的,是她自己找上門的啊。
他神情已經不像剛開始拱火時那樣輕松了。
雖然比不上施放無下限術式後威力更加爆棚的「蒼」或「赫」,但悟手裡的咒力也已經是尋常咒術師不能承受的極限,怎麼會連傷都傷不到……
知道她強,但沒想到會這麼強啊??
五條悟也同樣思考著這件事。
剛剛如果不是高杉桃明顯放出某種裝甲,他甚至沒打算真正觸碰到對方,咒力對普通人的傷害可不是刀劍能比擬的。
但,好有趣啊!!
五條悟下意識打算看穿她的術式,再做打算,但「睜眼」的瞬間,應用在手臂上的咒力減少,手銬瘋狂盤旋而上,將他整條胳膊連著半邊身體都鎖起來。
……算了,行動不便也無妨!只要能知道她的力量從何而來、又將以什麼形式展現……
換言之,只要能看穿她的術式……
——嗯?
藍眼睛一下睜大了。
不對!怎麼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她可不是什麼咒術師啊!哪來的術式!!
但她手裡沒有刀了,這意味著她必然要選用其他的手段進攻。
觀眾夏油和戰鬥中的五條做出同樣的判斷。
她的刀——雖然沒太看清楚,但估計是變成了如今困住悟的手銬。所以進攻要怎麼做?用能量衝擊波?沒見過她有這方面的專長。
其他武器?她身上根本沒帶。
那,用拳頭?悟……先不說身體素質,他的無下限可以讓一切物理進攻失去效果。
還是說,她有其他辦法?
高杉桃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從【雲雀恭彌】的能力在五條悟身上見效的過程,可以大致得出以下結論:1.依然能用,但效果不如以往;2.必須突破無下限;3.同時多點進攻效果更好。
既然這樣……
她的皮膚莫名其妙變紅,頭發被不知名氣體吹得往上飄,從頭皮開始往外冒出水白蒸汽。
「橡膠橡膠——JET機關槍!」
大量的、蘊含強勁衝擊力的拳頭,如暴風驟雨般往被困住的白發青年身上落下來。
「來得好!——雖然不知道是哪來的,但這招也很酷嘛。」
五條悟一點不懼,不如說他甚至開始期待起來——不是期待高杉桃,而是期待面對一個如此多變又有趣的敵人,自己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應對。
兩人一個彈跳到半空,一個半邊身體箍在鐵拷裡,同樣雪白的頭發在夜色裡映出相似的亮色。
夏油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五條悟的咒力和施咒手法,自然不用多說,整個「帳」內閉合緊密,從外面經過也是寂靜無聲。
東京的傍晚,也可以說是半夜。
不遠處的道路上其實依然行人如織,人聲鼎沸,來往車燈和街道附近尚在營業的店鋪燈牌交相輝映。
所謂不夜城,也不過如此。
但靠近河水,三人所在的這一頭卻尤為昏暗,除了月色,就只剩下水面粼粼波光一二點而已。
因為太過安靜,夏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一下、兩下,很慢的,不,很快?似乎也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快,畢竟不是他親自上去過招。
生理上血液循環加速的快,和這種激動的快,是不大一樣的。
比起衝上前加入這場戰鬥,或者轉身離開,他感覺到更強烈的,是一種說話的欲望。
得說點什麼,得組織好語言,得抓住痛點……干什麼呢?向誰說?向高杉桃?說什麼呢?讓她不要輕易地認為悟是什麼可信的人?雖然這家伙從登場到現在的做派已經完全消除了這種可能……
但夏油依然心如鼓擂。
這種警惕到有點兒多余的心緒,正在因為高杉桃逐漸展露的能力而愈發強烈起來。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絕對不能錯失的人才。
不同凡響。即便沒有咒力,依然能解決咒靈;即便沒有咒力,依然能跟悟打成這樣。
不如說,正因為沒有咒力……才讓人覺得,她是如此的不同凡響。
面對這樣的人才,他個人的偏好喜惡,難道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嗎?
更何況——夏油雖然不願意這麼想,聽上去有點徇私枉法的嫌疑,但他真心覺得——高杉桃不像是會生產咒靈的人。
一個能處理咒靈、和其他咒術師對戰、又不會生產咒靈的人,她和一名咒術師,到底又有什麼區別呢?
……只是或許她不會傾向於自己的招徠。
夏油相當具備自知之明。
這段時間他對高杉桃的態度,可是半點都說不上好,從人情分來看,說不定跟第一次見面的悟是一個等級。
而這小子,不得不承認,實力是比他要強的。
在這個世界上,強大就意味著一切。
夏油完全能夠理解,如果高杉桃在他們兩人之間更偏向於選擇悟,這一可能性。
只是可以理解,卻越來越不願意接受了。
一個能跟悟打成平手,甚至隱隱占了上風的人,現如今態度曖昧不明,說明兩方都能爭取。
如果真的讓她也加入了咒術高專,站在悟身邊,這兩個人聯起手來,那他還實現什麼大義啊?直接去路邊賣橘子好了。
想到這裡,夏油上前半步。
比他動作更快的是他的咒靈,幾乎立刻便扎進那兩人的對決之中。
果然,讓雙方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夏油感到滿意,正要開口,五條悟卻搶先道:「這位——高杉同學?我看你天生不凡,能吃能睡,五官端正,有沒有考慮再深造一下呢?譬如來我們咒術高——喵哦?」
連變身常用的煙霧都沒有,男人高大身影直接原地消失,一只白貓留在原地。
……貓踩踩地磚。
貓低頭看自己的爪尖。
貓哀怨抬臉。
…………這種招聘人才入伙的關鍵時刻,他怎麼又變回貓了啊??!
夏油長舒一口氣。
轉而看向高杉桃:「你也看到了,他現在說話做不得數,總之,我們先回去,看看美美子、菜菜子和小葵她們今天又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高杉桃,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夏油:「?」
他尚未反應過來,一枚小型炮彈撲面而來,直接把他擊倒。
高杉桃同情中帶有少許敏捷地掏出手機,哢哢拍照。
好!這個角度!貓肚子很圓!夏油表情很猙獰!很完美的一張寫真!
「喵嗷——!!」貓對著他邦邦就是兩拳。
夏油把他抓下來,也還是甩不開,被貓扒著腿爬上身來。
咪咪嗚嗚一頓大罵。
傑——休想把我扔在這個荒郊野外的鬼地方、休想偷偷把她拐去當不務正業的詛咒師、休想跑!!!
貓下了死力氣,咬住夏油的袈裟。
今天,不管說什麼,你們也得把貓一起帶走的!!!
第254章 解咒小分隊 白色的長發和白色的長毛,……
科學教裡多了一只小貓, 最高興的是松島葵。
「這樣我就不是唯一一個被照顧的人了!」她問,「我那些玩偶衣服可以給他穿嗎?」
高杉桃按住貓腦袋,強迫他點頭, 松島葵立刻跳起來。
她一點兒小貓愛也沒有,無視了白貓一臉哀怨的表情, 歡呼雀躍,張著手臂就往院子裡跑。
高杉桃一把抓住想要襲擊她後背的白貓:「五條君,見諒見諒, 跟未成年小孩兒那麼計較干什麼呢?」
貓回頭, 給她一個不屑的眼神。
有本事輪到你的時候也這麼大度?
高杉桃聳肩:「她又沒得罪到我頭上來。」
院子外人頭攢動,菅田真奈美帶著教眾從隔壁端了一車貓咪用具過來,打趣道:「怎麼,聖女大人可以和貓咪溝通嗎?」
「他太好懂了才會這樣的。」高杉桃說,「現在我有點明白傑君之前為什麼能跟他對話了。」
真奈美明明是來送貓用品的,但也沒看貓, 只跟高杉桃說:「夏油大人會想要養貓, 我真是沒想到呢。」
高杉桃:「?」
高杉桃:「真奈美,雖然我尊敬你的宗教信仰和個人崇拜, 但是hello?他沒有要養好嗎?能看見嗎?是貓自己賴上來之後他實在不想天天見到所以扔給我了好嗎?」
真奈美從善如流, 頷首:「原來是這樣,抱歉,是我理解錯誤了。」
說完,就帶著一群教眾離開了。
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並不這麼認為。
不如說就連夏油大人養貓那一句也只是試探而已,她可不覺得夏油大人會突然莫名其妙想養一只貓。
在真奈美心裡,夏油大人看上去像一塊玉。
仿佛是很剔透的,一心向著大義;但因為始終只有這一面, 並不像個活生生的人。
要說是良玉還是劣玉,真奈美認為是劣玉。
並不是說品質如何,而是她心中覺得,夏油大人的心中應當和劣玉一樣,全是深深淺淺的裂紋。
他沒有格外喜歡吃的東西,也沒有格外愛穿的衣服——整天都穿著他那件袈裟,
偶爾打扮休閑上街,也只是為了走在菜菜子和美美子身邊,不至於讓她們招來異常的目光。
要說為了大義,為了事業,實際上很多緣主的工作夏油大人也做得漫不經心。
干事們問他接下來的發展計劃,總得到「怎樣都行」、「順其自然」的答案。
這樣一個人,要說他心血來潮突然想養一只貓,是因為熱愛小動物,真奈美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她想起那天兩人把貓帶回來的情形。
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回來是兩人一貓,少的那個人去了哪裡呢?
真奈美私下問過栗田,栗田說那天去了片場後不久他就單獨打探消息去了,晚上也是跟結衣小百合的經紀人一起吃的飯,並沒跟夏油和高杉兩人一起。
聽上去沒什麼不合理的地方,但在真奈美看來,此事絕沒有這麼簡單。
試想這等小事,夏油大人動一動手指就能解決的,這次卻不但帶上了科學教的栗田教主,還捎帶上了高杉聖女。
一個只是在女演員身邊作祟,甚至都沒傷人的小小咒靈,用得著這麼多人出馬嗎?
這是其一,其二,不管怎麼說,和普通人溝通這種事,果然還是普通人更擅長才對吧?
為什麼不讓高杉聖女單獨行動,而是選擇跟她一起?
最後,也是決定性的一點,那就是他們一起帶回來一只貓。
米格爾撓了撓頭:「所以呢?這跟你造謠夏油大人和高杉聖女私交匪淺又有什麼關系?」
「你真是什麼都不懂啊,米格爾。一男一女單獨相處,而且是精心設計後的單獨相處。這本身就讓人浮想聯翩了。」
真奈美點了根煙,在煙嘴上留下緋紅的唇印:「更何況還帶回來一只貓。這意味著什麼?至少說明兩個人相處的氛圍是很輕松,很愉悅的,才會有心思去顧及其他小動物。」
她轉身。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只巨大黑板。
不緊不慢在黑板上寫下重點:「再來就是——『養動物』。」
「養動物,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往小了說,一時衝動,兩人覺得這只貓很可愛,決定收養,這麼說也說得通,但夏油大人是這樣的人嗎?」
底下聽她開講戀愛小課堂的人紛紛搖頭。
禰木利久對這話題沒什麼興趣,但對真奈美的尊重和對夏油大人的在乎讓他聽到了現在。
夏油大人,怎麼會跟那些軟弱的情情愛愛扯上關系?在他看來,真奈美的假設前提就已經出現了巨大失誤。
他摸了摸被遮起來的右半張臉。
……話是這麼說,但他也不否認,不管在誰的眼裡,夏油大人都絕對是一個思慮周全,走一步看十步,放在輕小說裡一定會英年早衰的那種人。
「那不就對了?這說明什麼?貓,不是猴子,夏油大人在決定收養的時候一定是想好了,要和高杉聖女一起將這貓養到死。」
這一下時間跨度就很大了,真奈美臉上露出神秘微笑:「以夏油大人的性格,都想到這一步了,還是願意答應把貓帶回來,這不也說明了他願意和高杉聖女建立如此長久、以死為終點的聯系嗎?」
米格爾恍然大悟:「噢,原來在夏油大人眼裡,那只貓已經是一只死貓了。」
赤裸上身,胸前紋兩顆巨大愛心的拉魯兩手環抱,翻了個白眼。
他看上去一語不發,其實是聽得最認真的那一個。
真奈美和他交換一個眼神,意興闌珊擺手:「……米格爾,你真是個粗野的男人,我沒法和你溝通。」
貓並不知道有人在造謠自己的身體情況。
貓在科學教住得還算快活。
跟他的美貌相反,貓的存在感並不強,似乎只是喜歡在能曬到陽光的地方趴著。
有一次是石井剛買的一套進口歐洲貴族茶具摔碎了,擺在高櫃上,連松島葵都要搭兩張椅子才夠得著,眾人紛紛對貓起了疑心。
結果查了監控,發現這家伙一整個下午都待在前院雜草叢生的亭子底下曬太陽。
跟貓給人的第一印像不大相同。
高杉桃和夏油傑都沒把貓的身份說出去,貓自己也知道輕重,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復原,現在的身體基本就只是一只體重很壓秤的貓而已。
待在科學教這種詛咒師密布的地方,還是低調點好。
美美子和菜菜子出於直覺,並不怎麼喜歡貓,但松島葵跟貓相處得很好。
大概因為這兩位都不是什麼讓人省心的家伙。
雖說表現方式不一樣。
譬如,貓——就像前面說過的那樣——其實並不怎麼好動,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就能待一下午。
而松島葵和貓相反,一眨眼人就不見了,花語是撒手沒。
在吃穿住行上,小姑娘除了活潑好動撒手沒,其實都不挑剔,給什麼吃什麼,給什麼穿什麼。
貓就不一樣了。
除了嫌棄松島葵給他的玩偶二手衣,這幾天科學教裡也不乏心靈手巧、頗具愛心的人物,給他買了兩件貓貓衣服。
雖然紅綠搭配在二月份看上去已經有點過時,但貓本身長得就很漂亮,穿上小衣服必然只會更加可愛。
說不定還能一舉帶貨,引爆潮流,成為網紅小貓,從此走上發家致富的道路……!!
高杉桃抱著貓,苦口婆心:「你就試穿一下嘛,穿完拍兩張照讓我當傳家寶……不舒服就把它脫掉了不行嗎?」
貓給她一爪子,高杉桃也沒躲,只是把武裝色霸氣集中在手背上,在貓爪過來的前一秒鐘提前預約好。
看上去就好像她被揍了還無動於衷似的。
松島葵嚇一大跳,她跟貓處得很好,貓待她也親和,還以為這是只脾性柔軟,不會抓人的小貓,也沒怎麼給他剪指甲。
這會兒伸長了脖子,整個人從栗田那邊爬過來,問:「怎麼樣啊?出血沒啊?出血了的話我們得去打狂犬疫苗吧??」
貓冷冰冰盯了她一眼。
……說誰狂犬呢?貓狗不可混為一談!
高杉桃搖頭說沒有,我閃得快。
松島葵不信:「我都沒看到你閃!」
「要是能讓你看到那還叫快嗎?」
「……」
松島葵給她比了個中指。
高杉桃臉都皺起來了:「你這一下,比貓剛剛抓我還讓我傷心!我們小葵什麼時候變成了會對長輩豎中指的孩子?」
「什麼長輩……」
算了,五百萬一個月的聖女大人,她招惹不起。
兩人正在對「未成年人在自己的零花錢主理人面前是否具有豎中指的權力」一事進行辯論的同時,隔壁又派人來了。
「高杉聖女,今天您是否有時間參與我們的解憂工作呢?」
松島葵饒是再怎麼尊敬盤星教,也忍不住道:「又?最近也太頻繁了吧?」
她不免有些擔憂地看向高杉桃。
別人不知道,她知道,這家伙說是什麼聖女,好像也有些實力,至少之前幾次出門都全須全尾四肢齊全地回來了。
但本質上也還是個普通人……
正想著,貓在她褲子上抓了一把,借力跳到高杉桃懷裡。
高杉桃順手把貓攬起來。
貓不輕,她也不是等閑之輩,依然是一只小臂就能給貓當秋千架的人物。
雖說這家伙靈魂是五條悟這事說來很讓人深思,但貓就是貓——
白毛毛藍眼睛,還不會說人話,除了脾氣有點大之外什麼都好!
這可是貓!!
換做是人剛剛那一下該挨揍了,但作為一只貓,竟然還能被接住。
高杉桃有點懷疑其實她骨子裡和夏油的人猴論很合得來。
總之,貓跟她一起來到盤星教,像這半月以來的經歷一樣,跟其他人合作祓除咒靈、或者利用咒靈做點誇大其詞獲取金錢的工作去了。
要說急不急,貓其實是有點著急的。
半個月不見人,在這兩個教派裡來回轉,也收不到咒高那邊的消息。
不知道夜蛾校長能不能瞞過去……五條悟半個月不現身事小,五條悟變成貓失去戰鬥力事大啊啊啊啊——
但沒有辦法,首先還不知道該怎麼復原,其次,貓得在有限的條件裡保護好自己的貓身安全。
所以跟在高杉桃身邊,成為了優中選優的答案。
除了她之外,要是這裡還有人能在他的復原大業上幫忙,那應該就只有傑了。
高杉桃固然很厲害,人也不錯,但她畢竟不了解咒術。
要是再加上傑,那就是個相當完美的解咒小分隊了。
況且這也不一定是個無法實現的妄想。
在貓的觀察裡,最近盤星教請她一起做事的頻率確實高了不少。
考慮到她的能力,貓很理解傑「難道我要放著這樣一個人不用嗎?!」的想法。
搭檔次數最多的莫過於真奈美、米格爾、拉魯幾人。
「不過最近倒是很少見到傑君了。」高杉桃隨口說,「他很忙嗎?這個月的工資可以按時發嗎?」
今天一同出門的是米格爾。
他對高杉桃這種錢老大我老二的態度相當贊賞:「不錯,出來工作干活,誰還不是為了錢啊,否則我就回國躺平算了。」
又回答她的話:「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了。不過錢的事你放心,盤星教的財務情況很健康,真奈美沒跟你說過嗎?」
和夏油不同,他們對高杉桃的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並沒多少驚訝。
就算有,也只是單純吃驚於她的強悍。
畢竟不是誰都和五條悟一樣,用六眼就能辨認出是否是術師;也不是誰都跟夏油那樣,對普通人有著異常敏銳的感知,又正巧具備試探的手段。
現如今知道高杉桃是個普通人而非咒術師的,也就只有夏油、貓和松島葵。
今天的任務對於這對搭檔也是輕而易舉。
米格爾的戰鬥力,88%強在他本人的身體素質,配合術式,能夠進一步增強自己的戰鬥力,同時給對方上debuff,干擾對面的術式施放,一招制敵。
這也讓他對高杉桃表現出來的武裝色霸氣很是在意。
多麼舉重若輕,多麼讓人著迷的身體強化術啊……!
回程的車上,忍了半天,沒忍住,問她:「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能保證不和夏油告我的狀嗎?」
高杉桃無所謂,隨手拆了一袋抹茶生巧克力草莓凍干喂貓:「你問。」*
米格爾咬咬牙,想問就問吧!他告訴自己,反正就算她真告狀去了,照夏油大人護短的本性,應該也不至於嚴懲他。
「你的術式,大概是什麼方面的?」他說完,又擺手,「我知道這對咒術師來說挺冒犯的,但是有點忍不住想問——你表現出來的能力太多樣了。」
咒術師的術式是不應該被打探的,這是一種很不禮貌的做法——畢竟還存在「術式公開」這一招。
但誰讓高杉桃太讓人好奇了呢!
一開始跟真奈美出門,主要是做上門催債的工作,面對的是普通人。
她那時表現出的能力在用武士刀宰人,單體戰力不凡。
傳言便說她的術式跟禪院家某些人是一個方向上的,屬於對武器的強化和專精;
後來有一次,銀行那邊遞來委托,說劫犯中有人催生出咒靈,請盤星教出手。
拉魯和她一起去,但拉魯強在控制,從身到心先一步控制住劫匪們,卻疏忽了對自己安全的防範,被人持槍從身後偷襲。
結果呢?這位高杉聖女直接肉身扛槍子,分毫未傷。
到這一步,就已經不是普通咒術師能夠做到的了。
絕大部分咒術師符合人們心中對法師角色的想像,因為掌握超越人類的力量,而醉心於這一方面,忽略了對□□的錘煉。
別說徒手擋子彈了,有的人體能還不如強力的普通人。
更不用說今天和米格爾一起,她又轉而承擔起拉魯的「角色」,降臨霞關後立刻石化一干人等,完美達成緣主要求,避免情報泄露。*
這些能力,不說南轅北轍,那也毫無干系,並不像一脈同源誕生在同一種術式之中啊。
「——關於高杉聖女本人的術式究竟是什麼方向,這一點在教內也引發了較大的議論。」
盤星教教祖房間內,真奈美正在自家老板彙報最近的內部工作完成情況。
這份工作其實並不該她來做,而是應該由拉魯來的,那家伙比她更擅長人事,畢竟是個技能裡就有自帶魅惑的人物。
但很遺憾,拉魯最近沉迷網聊,今天去和網友見面,只能真奈美頂上。
她觀察著夏油的臉色,慢慢說:「固然,打探咒術師的術式內容,是對咒術師本人的一種不敬,但高杉聖女似乎不吝於向人展示她的特殊。」
夏油對此不發表任何評論。
…………那女人一定會惹來麻煩,這種事他早就知道。
越是嚴令禁止打探,越是讓人好奇,還不如隨他們去了。
反正那群人再怎麼猜測,也永遠猜不出她其實是個什麼術式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那天被悟強行纏上,兩人把貓帶回來之後,夏油刻意減少了和高杉桃的接觸。
給她的待遇是越來越高,有增無減。
包括不限於按照高杉桃之前要求的發薪水、容許她一日三餐都在盤星教解決、經常放任美美子、菜菜子跟她和松島葵跑去迪○尼,狠狠地把年卡用得物超所值。
他只是避免跟高杉桃見面。
這時候聽真奈美的彙報,從中聽出不少他自己甚至都沒見過的能力,但依然勒令自己不要去想像。
不要感到好奇,夏油對自己說。
這種人,是不能直視的,和悟一樣——看久了,他自身的觀點就會崩壞。
如果連存身之本都沒有了……夏油不能去想可能的後果。
「說說那只貓。」他忽然說,「最近好像常常跟著高杉聖女一起行動?」
豈止一起行動這麼簡單?這貓也是太會享受生活了點,最近每天一早開始在科學教那棟小房子裡跑酷,把所有熬夜到三點的研究員吵醒,然後從三樓陽台欣賞他們抓不到貓無能狂怒的慘狀。
為什麼是三樓呢?因為三樓只住了高杉桃和栗田陸,沒人敢從樓梯上來打擾。
到了中午,跟高杉桃一起過來盤星教蹭飯,開始在盤星教裡散步,輕松暢享敵軍本部一日游。
估計現在回去已經能給夜蛾默寫地圖了吧?就算明天一早帶著人打進來,夏油都不會稀奇。
下午如果天氣好,就開始找地方曬太陽,享受那些不識廬山真面目的愛貓人士的一陣吹捧;
如果天氣不好,就藏在屋子裡睡大覺。
夏油有一天從自己的保險櫃底下翻出來一只貓,立刻打電話叫高杉桃過來處理了。
順便一提,處理的時候他也找了理由出門,沒跟隔壁聖女見面。
……該死的貓,現在的日子可比你在咒高當老師要舒服多了吧?
…………而且話說回來,你就這麼接受了當貓的生活嗎?不考慮一下怎麼解咒嗎?還是說這種十二點鐘聲一敲魔法失效的公主生活對你來說有滋有味呢,悟??
「是的。今天貓大人也跟高杉大人一起出門了,是和米格爾搭檔完成緣主們的解憂工作。不知道現在是否已經回來,或許您可以讓她來一趟……」
夏油立刻叫停:「好,我知道了。」
彎起眼,他笑著對真奈美說:「就這樣吧?」
「您總是這樣。」真奈美嘆氣。她知道這是夏油在示弱,讓她別再追問的意思。
兩人一定是鬧什麼別扭了吧?否則怎麼解釋認識不久就能一同解決結衣小百合事件的夏油大人和高杉大人,突然形同陌路?
但凡有高杉聖女參與的工作,夏油大人一概不會插手,甚至壓根不露面,就像不願見她一樣。
但要是真的不願意見,又為什麼還總待在盤星教內?出去散散心,那樣豈不是躲得更徹底?
到底是想見還是不想見?是不想見還是不敢見?真奈美心中並沒定論。
至少從她每次來彙報相關情況時,夏油大人並沒讓她住嘴,就能看出應該不是不想見。
不過對於夏油大人的決定,真奈美向來是無條件支持的,哪怕是在她看來不那麼明智的決定。
這時也只是捧著手中的任務報告,翻了一頁。
「接下來是美美子和菜菜子這段時間的學習情況……」
「打——擾——一——下——」
門忽然被拉開。
不對,是窗?……不對,是天花板?
等一下。
夏油仰頭看去,大感不妙。
天花板是怎麼被打開的???
那裡不知什麼時候破了一個大洞,一人一貓從天而降。
夏油傑感覺眼前這一切,和那天悟破開餐廳出現的場景十分相似。
區別在於,這一次高杉桃站在他那一邊。
白色的長發和白色的長毛,看上去很像夏油這一瞬間在心裡揚起的白旗。
真奈美在驚訝和呼救之間,衡量著夏油大人的臉色,選擇了出門。
……並且把門關上。
夏油來不及跟她計較,先對著那只笑容邪惡的貓和那個笑容邪惡的人道:「你們這是干什麼?為什麼破壞我的房間?能不能先出去?」
「當然不能!」高杉桃用一種「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的眼光看他,「來都來了,當然是有事相求!」
求。
這個字用得很好,但你真的知道求人應該怎麼做嗎?
夏油有點難以啟齒,但還是說:「是因為我最近總不見你嗎?這事,其實也是巧合,我不是……」
「嗯?你是故意不見我嗎?」高杉桃歪頭,手裡的貓適時叫了一聲,「躲著我嗎?為什麼?因為我是個很厲害的猴子,所以把你嚇壞了嗎?」
貓摸肚子,臉上露出可以稱之為「捧腹大笑」的表情。
夏油:「……」
夏油面無表情:「不管你們是為了什麼而來,我拒絕。」
「拒絕無效!走吧,夏油大人!」高杉桃說著,手臂已經在他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硬生生從寬大的袈裟裡纏出了夏油的身體輪廓,「一起去尋找給貓解咒的辦法!那些咒術什麼的我又看不懂,貓又只是貓,所以我們很需要你一起!」
「為什麼我就非得……」
「都說了,因為你打不過我呀!」高杉桃撇嘴,「你看,說了你又要生氣,要麼就別問嘛。」
貓懂事地跳上夏油肩頭。
接著,高杉桃也不再看夏油,騰出來那只手一個飛彈,扣住天花板破洞的邊緣。
夏油看出她的打算,目測了一下她從天而降時破開的洞口。
……確信那裡最多能容一個人通過。
「等、等一下……我答應你!我答應你總可以了吧?!別從這裡、至少從正門唔噗——」
高杉桃充耳不聞:「橡膠橡膠——出發!!」
第255章 咒術界的極大威脅 ……誰是傑哥。……
「……你說你們出來是要給悟尋找解咒的辦法。」
「嗯嗯。」
「那你們現在在做什麼?」
「嗯嗯。」
「…………只是『嗯嗯』嗎?這是你對給你發薪水的人該有的態度嗎?」
一家奶油原木風裝修的甜品店裡, 穿一身袈裟,扎黑色半丸子頭的青年拍桌而起。
實在是情之所致,按捺不住, 以至於招來了許多年輕女性譴責的目光。
這麼可愛的店鋪裡鬧出這樣的動靜,怎麼這麼不懂得看氣氛!
青年身體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但又立刻露出周全又有些歉意的笑容。
像他那樣的面孔,露出這種稍稍局促的笑容,是很能在這種環境下占便宜的。
其他客人們也只當他是一時沒能忍住, 寬容地饒恕了這一次打擾。
夏油坐回位置上, 笑容蕩然無存。
「那麼請問,我們現在在這裡坐著干什麼?」
「什麼干什麼,吃甜品啊?」
他對面,高杉桃和貓分別占據著兩個位置,正津津有味大快朵頤中。
剛剛服務員還來多次確認過,說他們家的甜品無論如何也不是能給小貓食用的, 高杉桃也再三保證說我們家貓體質特殊, 反而對貓糧過敏,不能吃肉, 平時只吃甜食。
又簽了保證書, 不管小貓在這裡發生什麼慘劇,都不會找他們索賠,這才算完。
貓似乎也不覺得她輕易做出這種許諾有什麼問題,這時正捧著一枚泡芙切塊,美滋滋舔著裡面的奶油。
說到底夏油根本不關心悟吃了這裡的甜點會不會死——大概率不會——也不關心為什麼非得在甜品店集合,他只想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一人一貓,回去當他的盤星教教祖。
高杉桃油鹽不進,夏油於是調轉矛頭:「悟, 你就一點也不著急嗎?」
貓叫了一聲。
語言不通有多困難,五條悟現在算是親身經歷了。
他不可能總是捏著手機打字,高杉桃也不可能隨時都把手機給他用,貓爪打字的困難程度也超乎想像,寫字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這時也只是喵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態度,接著又把頭埋進盤子裡。
他著急嗎?他是挺著急的,但性格使然,五條悟並不覺得這一切是不可解決的。
既然遲早會解決,那麼著急又有什麼用呢?除了讓自己的心情變壞。
面對這樣美好的天氣和甜品,壞心情似乎是不可原諒的,於是一人一貓就這麼當著心情不爽的夏油繼續吃了起來。
很好,現在壞心情全留給他一個人了。
……不得不說,吃相看上去還挺饞人的。
夏油忍了半天,忍無可忍——反正最後都是他給錢——於是抓起平板,也給自己下單一份水果鮮奶油豪華華夫餅,搭配格雷紅茶。
三個人面前都有了餐點,這一桌總算安靜了。
店裡其他人偷偷打量的目光也收回去不少。
還以為是情侶分手判決貓該給誰……原來不是啊!真無聊!
吃飽喝足,總算開始調查五條悟復原成人形的線索。
咖啡店因此又出現了一幅奇景——兩人審一貓。
「你是說,非要堅持來這裡,是因為這裡是你變成貓的地方?」夏油忍不住譏諷,「失敬了,我還以為只是悟你嘴饞而已。」
貓跳上桌,冷酷地舔了一口夏油華夫餅上的奶油。
「啊!不許舔啊!你舔了我還怎麼吃?!」
咩哈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報廢吧!華夫餅!
「真是煩人……話說回來,你是被誰變成貓的?你自己有感覺到嗎?」夏油追問,「悟,你可是那種遇到暗殺的瞬間,連暗殺者的身份都能一眼看透的家伙啊。」
五條要來高杉桃的手機,踩著肉墊,很努力地打出一串話:【祓除咒靈。成功。意外發生。偷襲。不是術式。】
雖然沒什麼語法可言,但整體還是能理解的。
高杉桃把巴菲玻璃杯底部刮干淨之後,也加入了對話:「那你當時正在祓除的咒靈又是什麼?」
五條悟跑到窗邊,往底下喵了一聲。
夏油和高杉桃對視一眼,也跟著往窗外看去——那裡有一道鐵軌。
高杉桃反正是看不見咒力的,這裡也沒有帳,咒靈不會顯形,所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但夏油盯著看了一會兒,細細打量,又試探著放了些咒力出去,也只是說:「我沒看出那裡有什麼不同。」
沒有咒靈,也沒有咒力的殘留,更別說咒術師的蹤跡了。
這是五條悟自己都已經排除的答案。
「喵。」貓撥弄華夫餅上的草莓。
這時候,他看上去又對給自己解咒這件事興致缺缺了。
一直當貓有什麼好的?
夏油搞不明白。
「那麼暫時當做這是一場咒力失控的意外。」夏油現在只是想趕緊解決這個問題,哪怕不得不面對身為成人的悟,也比老被他和高杉桃牽著鼻子跑要好得多。
他思維很靈活,立刻切入更加要緊的主題:「之前你在車裡變回人形的時候,又做了什麼?」
貓想了想,跑到高杉桃身邊,爪子搭在她手邊。
並沒挨在一起,然後蹭地露出尖銳小指甲。
夏油就悟了:「想跟她打一架?產生了這個衝動……然後……」
他半閉著眼睛,想自己如果是悟的話,當時該是什麼樣的舉動?
「下意識的做法——調動咒力嗎?」他推測。
「那你現在也這樣試試?……不對,你自己肯定試過了吧?為什麼做不到了?」高杉桃問,「你的咒力不應該是那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感覺嗎?」
夏油不作聲,心裡也這樣想。
悟的咒力儲量,雖然說未必是當今所有咒術師當中絕無僅有的第一,但也絕對是前三的水平。
如果恢復原狀需要的是足夠龐大的咒力,那麼怎麼會用一次之後就再也不能用第二次了呢?
貓就叭叭叭叭走到桌邊的點餐平板旁,伸出爪子把屏幕按亮,指了指旁邊正在充電的顯示標。
「……他還需要充電嗎?」
「可能是特殊情況,作為貓——」夏油給高杉桃打比方,「體型變小,可以視作電池容量變小了吧?跟電壓強度無關。所以需要更頻繁的充電。」
「哇!好簡明易懂!你很適合給人上課啊,傑哥。」
「
……誰是傑哥。
夏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臉上倒還是微笑著:「謝謝你的誇獎。」
那貓也眼睛一亮,對夏油的說法表示贊成,抬起兩只前爪,在半空畫一個小圓,又畫一個更大的圓。
夏油看懂了,高杉桃也看懂了。
「意思是說,慢慢地積攢下來,他能夠使用的咒力池會擴大?等到足以衝擊這道使他變成貓咪的禁錮時,就能完全復原了?」
高杉桃總結:「但光是等的話,時間上不知道要多久,所以最好還是能提前解決吧。」
夏油端起紅茶:「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於是決定出去細細查看。
這是個十字路口,東西方向上是人行道和自行車道,南北方向是鐵軌,在日本也不算什麼難得的奇景。
咖啡店在十字路口的東南角,是座兩層小樓。
據五條悟指出,他祓除咒靈時所在的位置就是這座咖啡店門口。
「趁著干活的空閑吃蛋糕了吧?我賭一萬日元。」夏油笑眯眯伸手,「你呢?」
「?」高杉桃給他手心一下,「明擺著的事還要賭,給你看兩期戒社就不吱聲了。」
「那是什麼?」
為了讓咒靈顯形,夏油立下了「帳」,但依然一無所獲。
兩人一貓在咖啡店周邊搜查了一圈,又去街對面看了一圈,就差把草皮掀起來看了,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難道只能等了?
夏油看她皺著眉毛,跟平時沒心沒肺的樣子大相徑庭,忍不住道:「就像我們之前說的,等悟慢慢恢復咒力,也一樣可以解決。」
「我知道,我也沒有很著急啦。」高杉桃拍拍他肩膀,「謝謝你啊,還挺貼心的。」
手勁還挺大。
夏油看一眼蹲在旁邊的貓,微笑說:「不用這麼客氣。」
畢竟你更不客氣的事都做了很多了。
高杉桃趕緊順杆上:「那下一次過來的話我也叫你一起!」
她指了指貓:「我們裡面總得有一個能看見咒力、能抓咒靈的人在吧?」
貓搖頭晃腦,叫了一聲。
人家現在只是一只小貓咪啦~~什麼都不會的哦~~
「……」夏油心平氣和,「你確定你是想征求我的意見嗎?我說『不』的話能夠得到你的尊重和支持嗎?」
高杉桃:「不。」
又嬉皮笑臉地:「尊重和支持哦~~」
夏油:「……」
夏油:「我就知道。」
他在心中推演不同答案會得到的結局。
如果答應,當然,估計就是這家伙帶著悟要動身的時候提前告訴他,然後一起行動;
如果不答應的話……大概就是這家伙動身之前以各種莫名其妙的手段和方式得知他所在的地點,然後不管他在干什麼——給教眾布道也好,工作也好,吃飯也好,睡覺也好——闖進來。
然後把他像今天這樣擄走。
夏油想到這裡,深深地嘆了口氣:「知道了,我跟你一起來就是了。」
他要怎麼辦?他也沒有別的好方法能擺脫她啊?
貓左看,右看,難得在夏油傑和高杉桃之間選擇了一次夏油,踩在他肩膀上,盯著高杉桃,
喉嚨裡咕嚕幾聲,沒動彈。
高杉桃。
這個名字,無論五條悟從他那個裝載無數信息且只要願意回想就一定能想起來的大腦裡思考多少遍,都找不出一個對應的面孔、找不出一條能說明她的信息。
那麼一定不是他見過、聽過、認識過的人。
所以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這段時間他在盤星教和科學教裡都待了很久,除了那個總想給他穿裙子的小女孩提過一句,竟然沒有別的人知道她的來歷?
即便是松島葵,也只知道她是在一月的最後一天突然上門的,僅此而已。
其他人一點忙也幫不上,提到她除了「聖女」、「從天而降的聖女」、「解救世界的聖女」之外,什麼都不講。
這不太對。
只要是個人,哪怕是他這樣的天才咒術師,也是有父母、有家族、有來處、有成長經歷的吧?
那麼高杉桃應該也是這樣才對吧?在哪裡出生、在哪裡上學、在哪裡學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認識過哪些人……
唔。
有點好奇呢。
傑對她的態度也很耐人尋味、她的實力到現在真的有展現出來過嗎?也很讓人放心不下,啊,真想趕緊變成人跟她再打一架試試……
還得再確認一下她的心理狀況和對咒術、咒術界、普通人的看法……變成傑那樣可就糟糕了……話說能不能反過來讓傑變得稍微活潑一點?就像今天這樣就很好……
貓打了個呵欠,從夏油肩頭跌進車後座的沙發上。
窩在高杉桃和夏油傑之間,蜷成一團,吧唧一下嘴,吃完就開睡。
對高杉桃的好奇會有點過度嗎?怎麼可能。
畢竟新生入學,一個優秀負責的老師,一定要做好背景調查的不是嗎?
唔,時間上也恰到好處呢,可以跟今年的新生一起上課。
一個禪院家的無咒力、一個熊貓、一個咒言師,本來就已經是很有趣的陣容了,再加上她……
咒高一定會非常、非常熱鬧的吧?
*
兩天後的傍晚,盤星教總部。
雖說跟高杉桃商量好了,就算要外出也提前告知,但夏油傑不敢相信她的自覺性。
……這話聽上去怎麼感覺有點像她的班主任。
算了,班主任就班主任吧,至少面對高杉桃和五條悟的疊加體時,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不過現在還是先不想這麼多了。
青年換上一身全新袈裟,仔細打理過頭發,又對著鏡子露出滿意笑容。
今晚有一宗大生意上門,緣主是他的老客戶,一名議員。
從早稻田畢業以來,參政之路一直順風順水,接連換了三個地區,也換了三任准岳父。
最後,在他最滿意的一任岳父手中停下,有了個不成器的兒子。
在夏油看來,這孩子就像他和岳父簽訂合約時蓋下的公章那樣,是兩人契約精神的證明。
今天他便是帶著他的契約精神一起上門來了。
「夏油大人——這是犬子蒼太,今天貿然上門拜訪,還望您見諒!」
「客氣了。」
夏油得說,從基本人性的角度來講,即便這名議員是個咒術師,哪怕甚至是個詛咒師,他都很難喜歡上這家伙,更不用說他那頭蠢豬一樣的兒子。
但從盤星教教祖的視角,這是個出手大方,又不糾纏,還對他百依百順的好客戶。
這使得他依然能露出自己的招牌笑臉,迎接這對父子進門。
盤星教的修葺、裝潢都是頗講究的,專業術語夏油搞不明白,但他在找設計師時強調過,要讓人感到神秘、恐懼、情不自禁想下跪頂禮膜拜。
設計師那時候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估計以為他想搞什麼特殊的play,最後還是照做了。
而這一切顯然效果極佳。
傲慢的議員和他輕浮的蠢貨兒子,也不比剛見面時那樣聒噪,慢慢安靜下來。
夏油在前,那兩父子在後,三人慢慢穿過壁畫暗沉的走廊。
兩側門窗緊閉,走廊上唯一的光源便是黝暗的壁燈。
……不,還有一個例外。
其中一間和室的門,被拉開一條細縫,明亮的窄窄光柱投射而出。
夏油踩在裡面倒映出來的那道光上,不由轉頭看去。
高杉桃坐在裡面,也朝門口看來。
面前擺了五張堆滿菜的桌子,顯然是來蹭飯的——估計飯後還要把他抓去那家咖啡店蹲守。
看見他了,表情猙獰,口型說著「夏油傑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家伙也好意思當人老板嗎說好的一起養貓怎麼現在變成我全責了啊我要告到總監部去!!」,這樣的話。
夏油面不改色,伸手把那扇門關上。
……總監部可管不了他。
她又是從哪裡知道的總監部?從悟那裡嗎?什麼都教,也不怕哪天她心血來潮,跑去總監部敲詐勒索,那群死老頭子可舍不得掏五百萬。
他經過之後,議員和議員兒子也跟了上來。
三人中間有一截不遠不近的距離,後頭兩個人走上前時,那道門又被拉開了。
議員兒子在那道門縫前駐足。
他沒太敢抬頭,但十分好奇。
這可是連他那個了不起的老爸都要低頭拜會的盤星教教祖房間誒!要不要拉開看看呢?老爸也真是夠啰嗦的,這種宗教會所不都是騙錢而已,圖個心安的嗎?至於那麼尊敬嗎?
……拉開看看也沒什麼關系吧?
算了,還是不要了。
雖然很無聊也很麻煩,實在不行,讓老爸掏錢換一輛新超跑,安慰他今天的懂事之舉好了。
但轉身的同時,虹膜上像是落下一滴清涼的雨水,令他不由得駐足。
定睛往裡面看去,那道狹窄門縫之中,露出半張女人的側臉。
議員兒子不由將門徹底拉開了。
他是知道的,教堂裡的修女,佛門中的女尼,地位尊崇,多年清修,又生活在這等無憂無慮的環境之中。
好得手是一定的。
當即便拉開門走了進去。
那女人穿一身秋葉黃和服,長發雪白垂落在後背,看上去十分貞靜。
膝上臥著一只和她頭發一樣雪白,昏昏欲睡的貓。
柔弱美好的意像在這一刻完全拉滿,議員兒子已經忘記了在走廊裡的自家老爸,和剛剛還令他後背冒汗的盤星教教祖。
信步走上前來。
「你好,可愛的小姐。」他說,「你在這裡工作嗎?每個月拿多少錢?」
開門見山,已經開始衡量該如何出價將她拿下。
沒注意到女人膝上那只貓冷颼颼地看了他一眼。
「我?」女人的聲音也很好聽,「五百萬,稅後哦。」
議員兒子心裡一樂。
這個價格,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教會工作人員。
這個盤星教,看他們教主是個假正經,沒想到還是很懂得享受生活的嘛。
他笑眯眯湊近了些,端起平時狩獵用的微笑,伸手就要去摸那女人的手。
她看上去並沒有動,但讓議員兒子摸了個空。
小伎倆……是什麼障眼法?叫人心癢癢的呢。
議員兒子笑得更曖昧了。
她抬起頭,看見這男人臉上的神色,嘆了口氣。
「原本我給你定的級別是「一拳揍暈」而已的。」她說。
議員兒子也不是聽不懂人話,不樂意的女人他又不是沒有見過,反抗嘛,也別有一番風味不是嗎?
笑容使得眼尾的褶皺堆積起來,看上去更是層層疊疊,仿佛倒過來的山巒那樣讓人悚然:「……沒事,你可以用另一種辦法讓我眩暈……」
越發往她的方向走近過來。
高杉桃還是嘆氣。
貓抬臉,喵了一聲。
「不用。」她說,「雖然腿有點麻了,但還是我自己來吧。」
貓又叫了一聲。
這次多了幾分幸災樂禍。
走在前面房間裡的夏油傑,以及本次工作的緣主,便在這時聽見一聲干啞的慘叫。
須知,干啞的慘叫往往比尖銳的慘叫更值得警惕。
尖銳,意味著聲量大、聲線高,沒點力氣是發不出那樣的聲音的。
但這名受害人甚至只能勉強從喉嚨裡顫抖著發出干啞的聲音。
夏油傑挑眉。
「那、那好像是犬子的……」緣主臉色刷一下白了。
他發現自己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本來就已經慘白,現在更像是刷了一層又一層的白漆,將原本的白色牢牢地固定在臉上:「……夏、夏油大人?我是否能回頭去看看啊……?」
夏油傑便微笑,輕輕點了下頭:「自然,本教也不是那等規矩森嚴的教派,令郎的性命我們也十分重視。」
話是這麼說,但他走得不緊不慢,以至於身邊的緣主並不敢超過他,只能跟在他身後半步。
兩人趕回之時,只見高杉桃盤腿坐在地上玩手機,緣主的兒子躺在她身邊。
整個人還在細微抽搐,兩眼翻白,有什麼液體將淺色的榻榻米浸染變色。
……血的味道。
夏油心中閃過一絲滿意。
凶狠的女人,聰明的女人,殘忍的女人。
「啊,回來了。」高杉桃放下手機揮了揮,手機尾端掛的小葵花鈴鐺不合時宜地發出可愛響聲,「這家伙一直性騷擾,我就把他的手砍掉了。」
緣主本人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來,先嚎啕著往兒子身上撲,接著又想往高杉桃身上撲——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是不可能撲向夏油傑的。
教祖也就算了,這女人又算是什麼東西?!竟然、膽敢!!
干脆吱哇亂叫,朝高杉桃衝過來——
卻被一把鋒芒畢露的長刀抵在原處,不敢動彈。
「夏油大人?」高杉桃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緣主,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用眼尾瞟夏油的臉,示意他,「幫員工解決職場困擾,也是一個好上司應該具備的能力哦。」
夏油斟酌片刻。
這位緣主,無論怎麼說,也跟他有多年交情,從盤星教還不如今天這樣聲勢壯大時開始,就已經在他這裡上供過無數「誠意」。
高杉桃呢?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貓也替他思索——要論身份,兩人都是猴子,高杉桃甚至還是個騙取科學教信任的壞猴子;要說合得來,其實傑在世界上跟誰又合得來呢?現在跟他都合不來了。
所以……
貓搖搖頭。
正巧,夏油也搖頭,輕輕嘆氣。
他上前一步。
這一步,並不多也並不少,恰好遠離了緣主,靠近了高杉桃。
只需要一步,就已經彰顯出他的態度。
緣主的臉又白了一層,咽了半天口水,顫抖著聲音說:「那、那麼只要大人能留犬子一條性命……」
夏油還是低笑,搖頭。
緣主一愣,接著便懂了,撲通一聲跪下:「……求這位小姐,留犬子一條性命!!」
高杉桃的小葵花鈴鐺又響起來。
她的刀還在緣主脖子上,卻低下頭打字去了,不知道在回復誰的消息:「嗯……好說好說。」
優哉游哉,像什麼樣子?還說自己是員工,對待緣主的這份態度……
夏油拿她沒辦法,警告地看一眼蠢蠢欲動的貓,站在議員面前。
彎下腰,用手帕替他擦掉不知什麼時候掉出來的恐懼眼淚。
臉上浮現出並不應該出現在血泊上的笑容。
「……您忘了?一切皆有因果,這是早已注定的事。」聲音沉靜,但又輕柔,像一支記憶深處的搖籃曲,「今日來,不就是求這件事嗎?」
議員一顫。
眼淚都嚇得忘記流了。
「您、您是說——」
「孩子總是父母的心病,這份心情叫人感懷。只不過,強求一個成年人的轉變,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夏油溫聲說,像是在哄騙,又像是在勸誘:「與其在一張斑駁開裂的石板上委曲求全,不如將這石板——」
他舉起手,輕輕往下一劈:「一刀兩斷。」
議員的視線跟隨著往下,看見兒子斷掉的那截手臂。
「然、然後……?」
「然後,當然是尋找一塊新的、上好的、完整的石板,按照自己想要的模樣,細細雕琢了。」
他、他甚至還沒有向夏油大人提起今天的來意……
議員的腦袋暈乎乎,是這樣嗎?與其亡羊補牢,不如另起爐灶?
「更何況,」夏油湊到他耳邊,眼神冰冷,聲音含笑,「您不是已經有了麼?另一張石板。」
他在外面的私生子……!!
議員又是一抖。
這事如果是政敵說出來,他會惶惶不可終日;但是夏油大人……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
「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嗯,明白就好。」
夏油直起身。
貓跳到桌上,吃掉最後一片鰤魚刺身,又跳到高杉桃胳膊上。
面前,議員跪在兒子胳膊斷口溢出的血漿裡,表情似哭似笑,但已經完全失去了憤怒的力氣。
仰起臉,頭頂的高杉桃正在輕聲抱怨晚飯沒有中午吃得好。
傑看上去不是很想理她,但貓已經不相信他表現出來的態度了。
……剛剛,為了替她善後,傑居然硬生生將議員洗腦,叫他徹底放棄這個今天被他帶過來的兒子。
貓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一眼。
黑發男人和白發女人,雖然相貌絕對稱不上相似,氣質也迥異,但……
貓一屁股在高杉桃懷裡坐實了。
「嗯?怎麼了,沒吃飽嗎?」
「貓是不知道飽的,你別太縱容他。」
「貓不知道飽,但我會知道餓,而我如果餓了,我就會半夜闖進隔壁鄰居家裡找到他們的老大用枕頭按住腦袋然後一通亂打。」
「……威脅?」
「是預告,謝謝夏油大人。」
「謝謝也是預告?」
「嗯~」
「……知道了,讓後廚給你加餐,走我的私賬,免得讓真奈美煩心。」
「謝謝夏油大人——」
貓被夏油按住腦袋,視野受限,只能狠狠磨牙。
要帶她去咒高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不管怎麼說,絕對、絕對不能讓高杉桃落進傑的手裡。
這個雙人組合,一旦成真,必然會成為咒術界、和他本人的極大威脅!!
悠于 2025-8-16 13:50
第256章 主導權 「她可是科學教的聖女,這樣的……
接下來幾天, 高杉桃和夏油傑幾乎每天都帶著貓一起來上次那家咖啡廳。
依然是老位子,二樓拐角處靠窗的那台轉角卡座,正好能看見鐵軌。
時不時有火車經過, 頻率不算很高,所以稍有噪音反而也成了一種情調。
五條悟的咒力也在這段時間裡慢慢有所恢復——這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詞, 剩下兩個人沒辦法檢驗真偽。
不過今天確實有明顯進展,畢竟他已經能開口說話了。
當然,還是僅限只有他們三個人在的時候。
在盤星教和其他人面前, 還算警惕, 就像今天來咖啡店一樣,全程保持安靜。
「自從知道你能講話之後,再聽你在那裡喵喵叫就有點奇怪了。」高杉桃直言不諱,「有點像是在裝嫩。」
白貓歪頭,嬌聲嬌氣:「喵?」
高杉桃一陣惡寒:「故意的是吧?!等你好了給我等著的,五月五號我要把你掛在盤星教門口當鯉魚旗。」
他現在已經失去了被抱著走的殊榮, 只能全程靠四條腿挪動, 最多能在高杉桃肩膀上停一會兒。
今天傑也不在,五條貓想, 真是夠倒霉的, 否則還能坐他頭頂。
夏油畢竟有工作在身,比不得無業游民和無業游貓。
今天晚上的聚餐事關東京都政府下一屆選舉,他不可能不去,因此今天來十字路口的只有高杉桃和五條悟。
剛坐下沒多久,還沒拿平板點餐呢,就有服務員走過來,笑容滿面問:「今天也還是蘋果布丁、巧克力慕斯、香蕉焦糖奶昔、閃電泡芙四枚裝什錦果繽紛超豪華聖代和毛豆奶油大福組合裝,是嗎?」
一人一貓, 齊齊點頭。
像高杉桃幾人這樣食量瘋狂又常來的大客戶,外表又讓人印像深刻,早就變成熟客了。
「要是傑在這裡,他肯定會說『這有什麼好驕傲的』。」五條悟小聲說。
這家咖啡店的卡座之間也有一人高的隔斷,如果不是湊在旁邊細細聽的話,只會覺得高杉桃和另一名男士同桌分享點心,而不至於猜想他們家貓是不是會說話了。
天色慢慢變暗,其他桌的客人來了又走,高杉桃和五條悟盯著窗外,依然一無所獲。
也對,就算有夏油在的時候他們都發現不了什麼,更何況今天夏油也不在。
唯一能用咒力的人不在了,「帳」也放不了,讓咒靈顯形不如做夢來得更快。
「所以我說讓你來咒高上學嘛。」五條貓長長一條趴在她肩膀上,像一只造型詭異的雪白U型枕,「要是自己也會用『帳』的話不就好很多了嗎?不用一直需要傑幫忙了。」
「需要幫忙很正常啊。」高杉桃沒趕他下去,順手捏了一把他的耳朵,「你現在不是也要我們幫忙才能變回人嗎?」
「……」貓歪腦袋看她。
雖然早就意識到了,但五條悟還是忍不住想——她跟那些他見過的強者,包括五條悟自己,都很不一樣。
越強的人,越信任自己;越信任自己,就越不樂意借助旁人的力量。
所謂「我即最強」和「我們倆就是最強」,其實也都大差不差。
這未必是件壞事,但在五條悟常年的觀察中也已經成為某種規律。
現在卻出現了一個把規律甩在身後的人。
「那如果傑不同意,你還會答應來咒高嗎?」
「?怎麼說得好像我已經很想去得不得了了一樣?根本沒有答應你啊!自說自話地給我添加學籍了,我已經不是能去高中裝嫩的年齡了好嗎!」
五條貓咯咯咯地笑,聲音很詭異:「怎麼不是?成年人也可以有一顆追求青春的心嘛,誰也沒資格剝奪哦。」
高杉桃吃完甜點,又加了一份意面一份焗飯,兩大杯氣泡水,在貓司空見慣但仍然尊敬的目光裡填飽肚子,最終決定了。
「還是先回去吧,」她說,「明天等教祖大人有空,把他抓出來再說。」
五條貓沒有反駁。
強迫一個普通人陪他一起找根本看不見的咒靈,這事兒太違反人性了,即便是五條悟也干不出來。
兩人走出咖啡店。
貓還是趴在她肩頭,為了不引人注意,小聲說:「要是你現在有空的話,帶我去一趟……」
「什麼?」
他想說「帶我去一趟咒高吧」,畢竟出來這麼久了,還沒建立起聯系,也不知道他們的情況。
雖說從盤星教的動向也能稍微推測出一丁點,但五條悟還是想自己回去看看。
更何況要是運氣好,還能把硝子或者伊地知抓出來,到時候就不用每天蹲守傑的行程了。
話說回來,夜蛾老頭應該已經把他今年的考勤扣完了吧?
「姐姐,要看路哦。」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高杉桃左右一看。
她還站在鐵軌外,但確實離軌道有點太近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轉身。
這女孩看上去絕對不超過十歲,臉蛋比眼睛還圓。
高杉桃看她有些眼熟,蹲下來:「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呀?」
「對面。」女孩指了指咖啡店對面的小旅館,「我家在那裡。」
有其他人在,貓只能閉嘴裝啞巴。
他基本也能等同於過目不忘,一見這張臉,稍作回想就能想起來,之前有一次旅館老板不在,把她托付給咖啡店呆了一下午。
這種社區小店彼此之間關系很好,互相照看孩子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話說回來……互相照看?
咖啡店的女主人應該也有快四十歲了吧?她的小孩呢?
「沒有小孩也很正常吧。」高杉桃說,「她手上都沒戒指。」
五條悟這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推測說出來了。
一人一貓跟在小女孩身後移動,聲音放輕,小孩是聽不見他說話的。
他能聽出高杉桃並不是完全反駁他的觀點,而是從另一個角度提供一種思考的可能,當即和她討論起來:「也可能是離婚了啊。」
「獨身主義?」五條貓從她肩膀上跳下來,「單親媽媽?」
「沒有證據啊。」高杉桃口吻很有警察風範,「誰主張,誰舉證,不能因為你覺得她該有個小孩,就想方設法倒推吧?」
貓左看右看,問她:「我們這是在去哪兒?」
「你剛剛沒聽嗎?她要請我去家裡坐坐。」
貓很懷疑:「認真的?你們倆有那麼熟了?你很能跟人套近乎啊。」
高杉桃鄙視他:「什麼套近乎……我很討人喜歡的!天生的!除了你和傑哥那樣的怪人。」
五條貓優雅地跳上綠化帶,閑庭信步,一派大家閨秀之姿。
除了我和傑嗎?那可未必。
這家小旅館,或者更應該說民宿,也是同樣的小樓。
裝潢很溫馨,跟普通民宅沒有什麼區別,一樓客廳打通,看上去要更寬敞一些。
小女孩讓高杉桃坐在前台對面的小沙發上,問她:「你想喝點什麼?」
她看上去還那麼小,但說這些話的時候又井井有條。
高杉桃想了想,很認真問:「有果汁嗎?」
女孩點頭,說:「我給你倒過來哦,坐著別動哦。」
「肯定從很小就開始在店裡幫忙了吧?」五條貓等她走遠,發出無意義的感嘆,「你是覺得她會知道點什麼嗎?」
高杉桃又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只有30%是因為這個。」
「那不是也有30%嗎?」五條貓打了個呵欠,跳上沙發,端坐在她腿邊,「好吧,有70%是因為你跟她有共同語言,心理年齡相仿,可以了嗎?」
這貓嘴巴真壞,高杉桃准備把他抓來揍一頓,小女孩端著果汁噠噠噠跑過來。
她只好看著貓溜走,自己起身,先一步接過那只玻璃杯。
她人高,手也很大,輕松張開手掌,幾乎能將圓筒狀的瘦長玻璃杯整個抓起。
小女孩很羨慕地看了她一眼:「我以後也想長姐姐這麼高。」
高杉桃換了只手摸她腦袋:「肯定可以的,多喝牛奶、多睡覺、多吃肉,我就是因為吃得很多,所以才長得這麼高的。」
小女孩不知道聽進去多少,點了一會兒頭,很快,注意力又轉移到貓的身上。
「以前這裡也有一只貓。」她說,好像只是隨口提起,「但後來沒有了。」
「沒有了,是跑走了嗎?」高杉桃豎起耳朵。
「嗯,也有可能被火車壓死了。」女孩喝了一口給自己倒的熱巧克力。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稀松平常,但對一個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小孩來說,稀松平常地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一件非常異常的事情了。
高杉桃想了想,最後還是沒說話。
反而是小女孩轉過頭看她。
她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專注地看著人時,像一團尚未凝固的焦糖醬。
她問:「姐姐,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嗎?」
高杉桃老老實實回答了:「我覺得為了這種事情追問一個小孩好像有點不太人道主義。」
「本來就不是什麼很好的記憶,就不要一直去回想了。」她喝一口果汁,「我的生存法則是,只記住好事!」
五條貓:「……」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聽上去只是個心大且健忘的女人啊……
小女孩又看她兩秒,把目光轉向自己手裡的熱巧克力,這一瞬間,跟貓產生了微妙的共鳴——多少有點無語。
她還要說點什麼,卻看見高杉桃臉色忽然一變,起身衝了出去。
貓跟小女孩面面相覷,跳下沙發,也飛快奔了出去。
——這個高杉桃!!!四條腿的貓怎麼跑得過兩條腿的人啊!!
所幸他畢竟不是真貓,順著鐵軌跑了快三百米,才在站台邊追上皺著眉毛的高杉桃。
以及她身邊圍在一起的四、五只咒靈。
「呼、呼——」五條貓喘不過來氣,「你、你這家伙……」
見聞色當然是一直鋪開的,夜之炎卻不是,所以就算有異常情況,高杉桃也只能模糊感知到一點。
到了站台邊再用夜之炎,就能像上次那樣精准定位——咒靈,就在她面前。
之前藏得很好,連絲毫咒力都沒有泄露過,今天怎麼忽然現身了?
她想著緣由,手上的動作很快。
對付咒靈這種可以說是能量結合體的東西,用刀用劍用拳頭都派不上用場,最好的辦法是——
「死氣的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說著,就准備從指尖凝出冰塊,將咒靈們全數凍結。
……
但,什麼也沒發生。
「嗯?」高杉桃看自己的手,「沒錯啊,沒斷啊?我手還在啊?」
五條貓:「……」
哪有人會先懷疑自己手斷沒斷的?難道以前生活在一個很容易就會斷手的環境裡嗎??
她飛快眨了幾下眼,再次動手,動作依然很穩定,持續輸出死氣火焰。
與此同時,用夜之炎再次重新鎖定咒靈的位置。
就在眼前,並沒有離開,也沒有消失啊?
不遠處,貓蹲在站台的語音播報箱上觀戰。
有一下沒一下甩著尾巴,試圖辨別出這些咒靈帶給他的那種異常感是來自於哪裡。
是外貌嗎?其實和那些奇形怪狀的咒靈都差不多;
是能力嗎?其實根本也沒展現出什麼能力來;
是——
對了,就是因為沒展現出能力!
咒靈對人類天然具有攻擊的傾向,為什麼這幾個咒靈對於高杉桃已經發起進攻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應?
世界上不是沒有這樣的咒靈,但如果是的話……
普通的咒力運用手法,是沒有辦法觸碰到它們的。
更何況高杉桃的攻擊跟咒力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時機已經錯過,那幾只咒靈好像只是路過看看情況,很快又不見了蹤影。
竟然從她的手心裡就這麼跑掉了。
高杉桃站在站台邊沒有動。
……算了,就當一次小小挫折。
五條貓走過去,把剛剛想到的說給她聽:「……就算剛才立刻告訴你也沒用,目前的你,沒有辦法把這些咒靈留下。」
「不止如此。」貓是一點不知道適可而止的,「你的那個招數,剛剛我近距離觀察過了,其實也是將咒靈視作『能量體』,用一種更高密度的能量體包裹起來,阻止行動吧?」
高杉桃點頭。
她臉上還是那副有些為難的神情,似乎沒有從剛剛的失利中恢復過來。
平時很愛捏著嗓子裝乖的貓,這時候又冷靜得近乎殘酷了:「你有急智,也有天賦,但目前僅有的這些手段拿來應付這些咒靈,是走不長的。」
無功而返。
折騰了一天,最後的結果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無功而返。
回程時,五條貓一直將注意力放在高杉桃身上
說擔心,確實是有些擔心的,他不覺得自己小題大作,越是天才之人,遇到挫折越容易呈現出遠超常人想像的模樣。
一旦開始認為自己什麼都能做到,就很容易遭遇滑鐵盧;
而這種心境下的滑鐵盧很容易擊碎天才原有的價值觀,卻又不能很好地塑造一個新的出來。
這時就存在多種可能性了。要說最糟的那一種嘛……
貓抓了一把汽車後座,留下幾道淺淺的紋路,可見他並沒伸出指甲。
他已經見識過了。
到達怪奇現像研究所,高杉桃付了錢,把貓帶下來。
眼看已經走進院子裡,周圍沒有別人,五條貓在她肩膀上直接開口:「說是那樣說,但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祓除咒靈,除了像我這樣的頂級天才之外,大多數人都會有失敗的。總之保持好心情,不要因此動搖自己原有的理念,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嗎?」
「……?」高杉桃有些遲疑地說,「哦哦,嗯……?」
貓目送她走遠,看她情緒比之前似乎好了一些,心中不免自得。
哎呀!他可真是個體察入微的好老師!!
作為應該急著復原的當事人,他竟然如此沉得住氣,一點不為了糟糕結果跳腳——一定給高杉桃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印像吧?
終於發現我是個優秀的成年人了吧?
五條貓得意地在小院裡踱步。
那種咒靈的解決辦法是什麼來著……最簡單的當然是咒言術,不過現在沒有這樣做的條件。
那麼,還有什麼來著……要是他不是貓而是人,輕松就能讓它們灰飛煙滅……
咒符?是叫這個嗎?
沒記錯的話,傑就會這種刻紋不是嗎?
咒符並不是一種獨特術式,更像一張隨身濃縮一次性咒術便利貼。
將自己的咒力封印在特殊的符號之中,寫在紙上,可以在關鍵時刻以極具爆發力的形式使用出來,很方便,不過次數非常有限。
咒力弱小,甚至沒法成功把自己的咒力凝聚、封印;
咒力強大,基本不會有淪落到用這種招數的時刻。
因此這種手段十分雞肋,在咒術界也並不如何受到追捧,唯獨傑那種很熱愛背書的家伙才閑著沒事去學這一招。
不過嘛,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親手放走的咒靈,還是要親手抓回來,比較讓人開心吧?
這樣的話……
在盤星教吃完晚飯,高杉桃開始圍著院子繞圈。
貓也不知道去哪了,剛剛回來之後就沒看見了。
應該也不會出事,睡前用見聞色找一下好了——啊。
她停下來,轉身跟路過的夏油打招呼:「傑哥,早啊。」
夏油抬頭去看快落山的太陽:「……」
這就是睜眼說瞎話嗎?不錯的招數。
他走到高杉桃身邊,停下,兩手環抱在胸前。
「今天的情況,我聽說了。」他說,「抓捕咒靈失敗?」
雖然笑眯眯的,但高杉桃感覺他在看熱鬧:「是啊,怎麼了?不許人失敗了?」
「不是不許失敗,而是擔心你沒有發現失敗背後更大的問題呢。」他仿佛很好心,說,「你的『冰凍』也只是將能量體的活動封印起來而已,依然不是祓除咒靈,不能徹底將它們在這世界上消除掉。」
「那只貓今天已經跟我說過一次了。」高杉桃不看他了,低頭給松島葵發消息,說她馬上要回去,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所以我現在不是正在想辦法嗎?」
雖然語氣沒什麼波動,但夏油感到她的心情因為自己的話而變得不像一開始那麼好。
活該。他想,哪有這樣的事呢?
之前他放下教內事務勤勤懇懇跟著跑了這麼多次,一無所獲;
今天,他只有這一次不在,就讓這兩人取得重大突破。
那他浪費的時間算什麼?哪怕一天只處理一樁事務,這麼多天也能處理很多工作了吧?
盤星教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鳥,都是由這些細小的工作堆積起來的,可以說浪費他這些天的時間,就是在不遺余力阻撓盤星教成為日本第一大教派……
哼。
總之,她這樣做事,是非常不合理、不科學、違背教義的。
高杉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懶得搭理這個狗嘴裡吐不出像牙的家伙,又在院子裡走了三圈消食,扭頭去便利店給松島葵買哈密瓜牛奶了。
轉眼就是深夜。
盤星教內,一道黑影從走廊盡頭浮現。
只看起伏的線條,便知道這團東西並不如何高大,前進的步伐倒很平穩,慢慢便走到了盤星教教祖大人的臥室跟前。
在門口打量幾下,又跳開,繞到院裡,從窗戶一躍而入。
停在窗下榻榻米上,沒有再往前靠近。
坐在榻榻米上的男人似乎也沒有察覺到異樣。
他正屏息凝神,右手持筆,即將在宣紙上落下第一滴墨。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練書法了。」
「……可以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很常聯系一樣嗎?悟?下一步是不是要找我借錢了?」
夏油說完,便像定了心一般,立刻落筆。
緊接著,一氣呵成,一幅書法便在頃刻間揮灑完畢。
他收筆,額頭上竟然隱隱生出汗珠來。
啪嗒、啪嗒。
貓爪踩著榻榻米輕快走近。
貓臉抬起,端詳這幅似乎用意頗深的書法,半晌,搖頭。
「看不懂吧?」
「嗯,看不懂。書法有什麼好寫的?寫的字能認出來不就好了。」
五條貓跳上他的桌子:「不過……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幫忙呢。」
夏油原本端著那幅字,頗欣賞地看著自己的成果,這時聽他無端的揣測,收起了臉的笑容。
「我從沒說過我要幫忙,只是寫一幅書法而已。難道詛咒師就不能寫書法了嗎?」
五條貓翻了個白眼:「假正經。有本事你別把這東西塞給她。」
「不塞就不塞,我絕不會動一根手指頭。」
「用咒靈也不行。」
「……」
「不用咒靈,讓你的部下去也不行。」
「不用部下——而且不是部下,他們是我的家人們。」
多麼智力不發達的對話啊。
貓跳下桌邊,在距離夏油稍有一段距離的榻榻米上優雅蹲坐,尾巴輕輕垂落下去,在地面上沒什麼節奏地胡亂敲打。
有些猶豫。
夏油看到了。
化身為貓之後,野性難馴,總容易從細枝末節流露出真實想法。
這原本對悟來說,應該是難得一見的破綻,畢竟這家伙生來六眼,從來都只有他看穿別人的份。
夏油曾經有過一段時間,樂此不疲猜測墨鏡之下的悟此時此刻是什麼樣的神情。
但現在,尾巴比任何直覺都明顯地告知著他一切答案,他卻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在乎——
因為他知道悟想說什麼。
很奇怪,曾經穿著同款校服並肩作戰的時候,他能完全猜中悟的想法,這沒什麼稀奇的;
但現在,多年後,面對面站在長河兩岸……
「……這張咒符,我會給她的。」夏油忽然說。
他受不了這樣蓄勢待發的沉默。
悟從來不是什麼耐心的獵食者,夏油幾乎能感覺到他在挑選下口的時機。
而只要他願意,就一定能占據上風。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不適,就像在面對高杉桃時候那樣,他選擇趕緊退出競賽場。
為此甚至不惜說出前後不一的發言。
五條悟卻沒咬著他這點漏洞不放,反而說:「我要她加入咒高。」
「……」夏油再次沉默。
上下牙咬在一起,竟然可以如此嚴絲合縫,以至於他連一丁點自己的磨牙聲都沒聽見。
「讓她加入咒高。我可以不阻攔她幫盤星教做些無傷大雅的小事。」
「我會盡可能教導她掌握咒力——或許她一輩子都不能使用,但總要知道運作的規則,和如何解決問題。」
「這是好事,所以你不要阻攔。」
怎麼可能?別說夢話了,悟,難道什麼好事都要讓你一個人占走嗎?
強大的能力、無與倫比的天賦,與之相伴的竟然是什麼都不在乎、目下無塵的脾氣。
有這樣的能力,還有這樣的性格;有這樣的性格,又偏偏有與之匹配的能力——多麼讓人討厭的家伙!
而這樣的悟,竟然還想要把高杉桃那種人也圈進咒高的範圍裡。
不知安靜了多久,夏油深吸一口氣:「她可是科學教——詛咒師聚集的教派——之中的聖女,這樣的人也能進入咒高學習嗎?」
貓舔了舔爪子,毫不客氣:「星漿體都可以,為什麼區區一個聖女不可以?」
「……」
夏油將那卷墨汁干掉的紙塞進袖中。
好想虐貓。
他面無表情地想。
「再說,你這裡不具備讓她學習咒力知識的條件。」貓的尾巴抽打在榻榻米上,聲音悶悶的,「我也是做了很大的讓步啊,你以為親口承諾讓咒高學生跟盤星教一起工作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怎麼會呢?」夏油假笑,「只是現在,主導權暫時還在我的手裡吧?如果要答應這件事,我也需要在心裡說服自己才行。」
「容我再考慮一段時間吧,悟。」
五條貓不知在想什麼,像雜技演員那樣踩著桌子邊緣繞場一周後,跳到夏油傑的臥室門口。
爪子扒拉兩下,開門准備出去。
半個身子都踏出去了,夏油認為今晚恐怕得不出任何共識的時候,才回過頭來。
「你說錯了,傑。」
「嗯?」
「主導權。」
「……」
「並不在你,也並不在我,」五條貓的聲音在走廊裡回響,有些幽幽,「而在於她啊。」
*
「什麼叫開學前的預測驗?以前從沒聽說過有這回事啊?」
「我也很驚訝,不過既然是老師的要求——哈哈哈!走吧,真依!祓除新的咒靈也是我們應該做到的事,保護弱小的普通人,難道不會讓你產生成就感嗎?」
「……我對那種事沒興趣。」
短發女生看上去也就十來歲的模樣,手裡卻拿著一把精巧手槍。
在指間轉了三圈,塞回腰間,她從陽台上輕巧躍下,停在頭發盤起的大個頭男生面前。
「不參加會怎樣?東堂……」叫做真依的女生語速放慢,顯然也沒多少尊敬,「前輩?」
「九十九老師的性格,你不是不清楚。」
東堂長一張十分爽朗的面孔,隨意撥弄一下衛衣兜帽掛著的繩子,他大聲說:「入學必然會很順利,她也不會對你有什麼看法,但這件事一定會傳到東京去的。」
東京。
東京咒高,今年和她一樣即將入學的人……嘖。
「知道了,去就行了吧?我去。」真依揮揮手,「明天早上出發,校門口見。」
咒術師畢竟是珍貴的資源,尤其她這樣頂著三大家族之一「禪院」姓氏的女孩。
還沒入學,但已經被京都咒術專門高等學校鎖定,提前搬入宿舍。
其他同窗也是如此,她那個姐姐……應該也是如此。
這時候估計也認識了幾個同學了吧?
呵呵,真期待在交流大會上看到她和所有人都相處不好的樣子。
東堂點頭:「那明天見。」
真依看他往宿舍的反方向走,忍不住問:「你不睡覺又要干什麼?」
「再做兩小時體能訓練!」東堂回頭,露出健美先生姿勢,和雪白牙齒。
真依:「……」
神經病。
她索然無味地走進宿舍樓,躺下了,又想起來一件事,發信息問東堂:【聽說是個特殊的無攻擊性咒靈?】
【對。】對面回復,【所以才找上你和我的啊。】
【知道了,明天見。】
真依關上手機。
希望明天能夠一切順利。入睡前,她想。
順利地抵達、順利地解決、順利地回來,不要遇到什麼奇怪的人……詛咒師就更不要了……呼、呼……
第257章 祓除 「看上去是咒高的制服啊,學生為……
第二天一早。
盤星教內提供相當豐富的早餐, 偶爾會有客戶在教中逗留居住,因此務必從頭到尾都提供配套服務。
高杉桃也不是第一次來吃這裡的早餐,但每一次都非常快樂。
她本來就很愛吃自助, 盤星教配備的餐點水准也是相當高。
東西合並,亞歐兼容, 不管是粗獷的北歐式還是熱情的地中海、清淡宜人的亞洲早餐都能找到,應有盡有。
她端著第六個餐盤回到位置上,正准備開吃, 夏油端著餐盤在她對面優雅落坐。
跟教內的家人們打過招呼之後, 他插起一塊蘋果,放到嘴邊,沒立刻吃,反而去看眼前的高杉桃。
高杉桃也在啃蘋果。
一整個捏在手裡,然後哢嚓哢嚓,很快很啃出一道綠化帶。
她也嘗試過那種很漫畫的行為, 即將蘋果一整個放進嘴裡, 看看能不能完整地帶出一根杆和果核,事實證明不行。
就像她吃魚不能只吃魚肉而提拉出一根完整的魚骨頭那樣。
……牛頓這時候倒是管事了。
高杉桃三兩下吃完四個蘋果, 果核整齊擺在餐巾紙上, 舉起刀叉。
看夏油一直不吃,覺得奇怪:「盯著我干什麼?」
夏油瞳孔的焦點微微一抖,回過神來。
他搖搖頭,笑了:「沒什麼,吃吧?」
「哦。」高杉桃埋頭開吃。
她吃飯還是很注重舒適度的,長發要扎起來,用那根從沒變過的綠絲帶。
從夏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她埋頭苦吃時頭頂的發旋, 還有被圈成一股的粗粗的白色馬尾。
奇怪,他認識的白色頭發的人好像發質都很粗、硬,眉毛頭發都是如此,不像他自己。夏油想。
他的眉毛很細,頭發也同樣細而軟,雖然發量可觀,但看上去總是很薄弱。
其實昨晚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
蘋果,橘子,梨,香蕉,水果拼盤味同嚼蠟地下肚,夏油意識到自己還在為昨天談判的結果不滿。
悟的話有些道理,她就算一輩子看不見也不會用咒力,總也要知道該怎麼對付,但那家伙的條件實在惡心……再次跟咒高扯上關系,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見的結果……
「青花魚給我吃一口。」貓咪腳步輕盈,在人察覺之前已經降落在高杉桃身側,「你今天怎麼穿成這樣?」
夏油一聽,也跟著去打量她的穿衣。
高杉桃來了這裡之後,穿了好幾天和服,不過自從開始跟盤星教一起工作,就又是便服居多了。
尤其最近天天往外跑,基本就是衛衣和加絨長褲的搭配,換著顏色能穿一周。
今天難得又是一身和服了。
「穿這麼盛大,難道是提前知道了……」今天祓除咒靈之後我們要告訴你可以入學咒高這個好消息?
貓有點得意。
但話沒說完,高杉桃回答:「噢,因為晚上要跟小葵她們去看煙火大會,懶得回來換衣服,就這麼穿了。」
她握拳:「所以今天一定要快速解決!爭取不把衣服弄髒就完成任務!」
「嗯,很好的目標,加油,我打從心裡支持你。」五條貓隨口接話。
但幾乎同時,他和夏油意識到不對。
哪裡不對?這女人的措辭不對。
「今天快速解決」……這種話就像穿白衣服後痛下決心表示絕不會讓油沾到衣服上,雖然是相當明顯的flag。
但也存在相當明確的前置條件。
譬如害怕被弄髒的時候一定已經穿上了白衣服,她會這麼說,也應該是……
他遲遲沒等到高杉桃分配的青花魚,干脆去夏油盤子裡搶了一條,用爪子劃拉成能入口的小塊,歪頭吃了兩三塊,若有所思問:「你有解決辦法了?」
高杉桃點頭。
「……」她確實不是那種會虛張聲勢的人。
五條貓難得無話可說,看了夏油一眼,兩個人臉色都相當命苦:「……但昨天,你不是還說今天要再看看嗎?」
高杉桃給他塞了一顆藍莓:「睡前想出辦法來了啊!」
貓被酸得一激靈。
搞什麼啊!這女人!
也不知道是在罵藍莓太酸還是在罵她毫無預兆一夜之間頓悟了能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那他昨天去找傑交換什麼條件啊??根本用不著他的咒符了嘛!
而且哪怕你早一天頓悟呢?!昨天在咖啡店呆了那麼久只想著吃甜點了是吧!
哼,傑那家伙肯定又笑成一只狐狸一樣,賺大了吧?偷著樂吧你!
五條貓不願再想,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她的辦法也不一定真的能起效,反正走一步看一步。
殊不知對面的夏油也相當無語。
他知道無法用常理來衡量這個女人,比如一個沒有咒力的人該怎麼解決對普通咒術師都有些麻煩的無攻擊性咒靈——但,萬一呢?
這種萬一,在她身上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
……萬一是真的,那他對悟讓步,答應她去咒高,只是為了讓她更有體系的了解咒力的運作,能夠更好給盤星教幫忙——這種想法不就完全錯誤了嗎?
因為她根本不需要這所謂的系統學習啊!
一人一貓各自覺得自己虧大了,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心情說話。
高杉桃面對這種詭異的沉默,也毫不動搖,甚至一點都不好奇,問都沒打算問。
飛快解決了她的六盤早餐,抓了三個橙子當飯後水果,出門前往老地方。
「你打算怎麼解決?」五條貓問。
高杉桃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他,正要講,想起一件事,問他:「你昨天晚上干什麼去了?」
昨天回來之後,他們倆是一起去盤星教吃晚飯的,最後回科學教的只有她一個,貓整夜不見蹤影,第二天早上倒是在床頭櫃上找到了。
雖說發生在真正的貓身上很正常,但他又不是真正的貓。
五條貓難得卡殼了一下,眼神開始飄移。
高杉桃大喝一聲:「異議!他說謊!!」*
夏油:「……」
夏油:「他還什麼都沒說呢。」而且異議個頭啊,又不是在法庭上。
「那你來說。」高杉桃犀利的眼神投射過去。
但夏油並不心虛,畢竟夜不歸宿的又不是他,這時也只是微笑:「悟來找我了。」
「找你?為什麼?你們兩個終於要和好了嗎?」
這話一下把一人一貓都干沉默了。
「……今天陽光還挺綠的。」「你看那朵花真大——」
高杉桃左看,右看,合掌微笑:「沒事,不承認也沒關系,這種人我見太多啦!」
她比劃:「就是那種、那種——然後會那樣的那種人!」
貓:「…………」
夏油:「…………」
不,完全沒理解啊!!到底是哪種人啊!!
說話間,車已經在十字路口停下。
挑了個沒什麼人注意到的角落,夏油放出「帳」:「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聲音低沉,明明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但高杉桃在腦海裡回想,卻有點難以想起他剛剛說了什麼。
「話說我之前就想問了,是因為我沒有咒力,所以才看不見你們說的『帳』嗎?」
夏油和他肩膀上的白貓一起轉頭看過來。
高杉桃聳肩:「按理說這個地方不是應該有什麼特效嗎?大概像一把撐開的黑傘,或者從天上傾倒下來的黑色墨水那樣,用特效覆蓋來證明這裡確實支起了『帳』……這樣的?但是我看不見唉。」
確實。
畢竟是個普通人嘛。
五條貓輕輕叫了一聲。
每每只在這種時候,她是個絕對普通人的真實性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浮現。
還真是不得不讓人惋惜。
其實在五條悟自己,他從來認為惋惜是個很沒必要的情感,因為只有一切都來不及了才會惋惜。
但既然已經來不及,那麼再怎麼產生負面情感也沒有意義。
五條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他看見這樣一個本可以成為優秀咒術師的天才。
戰鬥意識、各方能力、心性與思想,無一不是頂尖水准,單只因為缺少那一丁點天資而被拒之門外……
這種違背人性的情景,讓他忍不住對所謂「天資」都有些反感起來。
夏油卻很平靜,走過來指了指咖啡館二樓頂上突出一節的霓虹燈招牌:「從第二個『f』的最高點,再往上大約五六米……」
高杉桃順著他的手指抬頭。
「這個點是『帳』的最頂點。」他說。
又指向咖啡店門口擺出來那張墨綠色地毯:「正中間斑點狗的右邊眼珠,這個點為圓心,半徑五百米的範圍內——就像你說的那樣,從天而降,是一把黑傘的形狀。」
高杉桃點頭:「原來是這樣,那我知道了。只要在這個範圍裡咒靈就會顯形,我也能看到,沒錯吧?好了,抓緊開始干活吧!」
五條貓站在夏油肩膀上,用他的袈裟磨爪子。
「……沒心沒肺。」他小聲說。
「聽到你這樣形容別人,真是叫人震驚不已啊,悟。」
「難道你不會這樣覺得?」
「我只覺得她是個相當不錯的殺手。你知道的,無動於衷、信念堅定。」
「殺手啊……」
貓從他肩膀上跳到高杉桃肩頭,啪啪啪地用肉墊拍她:「要我說,這絕對是個相當不錯的學生才對啊!你知道的,迎難而上、屢敗屢戰——」
「說誰屢敗呢!明明只敗過一次!」
「哦哦,而且自尊心很強,這一點也很不錯啊。」
高杉桃不理他了,摩拳擦掌:「走吧走吧!讓你看看我更適合當學生還是咒靈殺手!」
*
東京,池袋站。
新干線上走下來兩名穿著奇怪黑色燈籠褲的年輕男女。
男生體格相當健碩,人高馬大;女生雖然瘦小許多,是普通體型,但眉眼細長,笑起來的樣子讓人背後發涼。
這兩人一左一右,並肩走出站台,一路上四周竟然沒有任何人敢靠近,只敢在周圍偷偷用眼神打量他們。
「穿的衣服也太沒品了吧!」
「就是說……黑色套裝本來就很土,更何況還是立領的。」
「還有燈籠褲,天吶,我從沒見過那麼醜的褲子。」
「哈哈哈,那女生還好一點,畢竟臉長得很可愛,那個男生的發型也太奇怪了,是什麼?死掉的蜘蛛嗎?」
「哈哈哈——」
「真依學妹。」
「怎麼了?東堂前輩。」
「我啊,想在這裡大開殺戒呢。」
「……還是算了吧,東堂前輩。」真依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我們還有工作要做,你也不想被九十九老師懲罰吧?作為二年級的前輩,更要給我們帶一個好頭啊。」
東堂頗為詫異地看著她:「噢,真依,沒想到你還能說幾句人話呢?我以為你入學後打算秉持『沒禮貌少女』風格呢。」
真依面不改色,還是笑容可親:「那是因為東堂前輩您沒見過我姐姐,那位才是真的沒禮貌少女啦。」
東堂沒再往下接話,真依也不奇怪。
這位東堂前輩看上去粗枝大葉,其實還算得上是個正常人,至少比三輪霞機械丸之類的家伙要正常許多。
有時候口出狂言,有時候又很知道該閉嘴,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勝過大部分人了。
他們倆收到東堂的老師九十九由基的傳信,說在東京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他們完成。
別看這兩人都還是未成年,一個快高二,一個快高一,但對咒術師來說,年齡從來不是他們完成任務的限制,咒術師評級和校方認證才是。
按理說,真依目前還沒正式入學,此前也沒有過任何相關表現,評級更是不到可以出任務的水准——但誰讓她姓禪院呢?
三大姓氏之一的禪院家女兒,在這方面是可以擁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特權的。
更不用說她和東堂的術式最適合應付今天的工作。
「沒有攻擊性的『無』咒靈,跟你確認一下,東堂前輩。」轉線地鐵上,真依握著把手復述之前定好的作戰計劃,「首先,用你的術式,使『無』咒靈的咒力溢散,可以被捕捉;接著由我構築實體,使對方咒力實體化,成功追蹤到他們的本體,發起攻擊,沒錯吧?」
東堂點頭:「雖說有點棘手,但只要掌握訣竅就很簡單,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這樣!」
「……」真依聽了個開頭就開始神游天外。
男的都這樣嗎?突然就發展到對全世界的點評上了?叔父也很喜歡動輒點評整個咒術界,天知道他對那些掙扎在三級、四級評級的底層咒術師有沒有哪怕一円的了解。
兩人下了地鐵,很快趕到任務地點。
但還沒接近那個鐵軌橫穿的十字路口,東堂就道:「有人在那裡。」
「是咒術師?」
是咒術師還是最好的猜想。真依在心裡大罵晦氣,說不定是詛咒師呢。
越是遠離城市的地方,越容易遇見詛咒師,這是一條不言自明的常識。
「不過還是咒術師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真依小聲說。
東堂沒回頭:「確實。」
詛咒師哪會設什麼「帳」啊?他們巴不得把消息透露出去,把普通人全都絞殺掉才對呢。
越往樹木叢生的方向走去,人的氣息就越淡薄,咒力的軌跡就越明顯。
東堂和真依兩人很快鎖定了同一個方向,速度也變快許多。
很快,那個被廢棄的公交站台出現在眼前。
同時出現的還有四五只咒靈。
就算看見他們兩人,也沒有任何動作,毋庸置疑,這就是他們這一次任務的目標——特殊的、不具備攻擊性的「無」咒靈。
「哇哦,還挺多的。」真依無意義地感嘆了一句。
眾所周知,只有弱者才會群聚,不管在哪部漫畫都是同樣的道理。
越是強大的咒靈越容易單獨出現,這更說明這些咒靈的弱小。
她心裡稍稍放松了些,忽然被東堂抓著衣領扔了出去。
「痛痛痛——你瘋了,東堂!!」
剩下的咒罵沒說出口,真依驚覺自己無法出聲了。
一股淡淡的香氣將她籠罩起來,如整個人被蓋上一張熏香後的紗,清雅、寧神,想要抓住,又只是徒勞。
一個穿袈裟的青年,微笑著,在她眼前現身了。
這張臉、這個人,無論東堂還是真依,都絕不可能不認識——盤星教教祖、咒高叛逃份子,夏油傑,就這樣獨自一人,單槍匹馬,出現在兩名咒術師面前。
她為什麼說不出話?被動了手腳嗎?!不、不不!他沒有動用任何手段,沒有使出任何咒術,只是因為——
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從高處俯身下來。
夏油身邊環繞著三只氣息邪惡、漂浮在空氣中的猙獰咒靈,衝真依微笑。
「看上去是咒高的制服啊,學生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他的手中,咒力開始凝聚,只看那股慢慢成型的力量,就知道他的強大絕非普通學生能夠應對。
「課外活動的話,你們找錯地方了呢。」
兩人嚴陣以待。
實際上這位教祖大人心情也並沒好到哪兒去。
別看他笑眯眯的,其實已經問候了好幾遍咒高管理層和總監部。
前面那麼多天咒靈徘徊,沒見有人要處理,現在高杉桃看上去有點眉目了,人出來了,一派派兩個。
到底在搞什麼?一天到晚專跟他們作對。
也不知道她研究得怎麼樣了。
夏油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在樹林之外將兩個不速之客攔住。
雖然他也沒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畢竟要是這兩人能解決那些咒靈,也能讓悟早些恢復原狀滾回咒高。
只不過既然她想,她說她可以,那就讓她試試吧。
總監部和咒高橫行霸道這麼多年,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誰讓他是詛咒師呢,能給他們添堵完全是一件大好事。
這麼一想,又心平氣和了。
東堂卻沒有他那麼悠閑,立刻施術——他的術式可以將任何具備咒力波動的有機體或無機體進行位置的互換。
舉個例子,理論上,他可以立刻讓夏油和真依腰間那把槍互換位置,讓盤星教教祖成為一枚閃亮的褲腰帶掛件。
但那畢竟是理論。
夏油能做這麼多年教祖,四大特級咒術師之一,曾經的咒高最強組合,也不是吃干飯的。
東堂施術的同時,一股龐大咒力混雜著無法被忽視的麻痹效果,如彎刀般朝他俯衝而去。
為了閃開,他不得不停止自己的動作。
與此同時,夏油本人手握游雲,輕巧地從身後將真依的脖子勒住,迫使她抬頭。
「這麼弱,是什麼支持你們向我發起挑釁的?」
真依:「?」
不是你二話不說衝上來就開打的嗎?
但她說不出話,只能勉強從牙縫裡擠出兩聲哼哼。
東堂肌肉緊繃,表情還算輕松,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從發根開始已經在冒汗了。
「……你是來收服那只咒靈的?」他推測,「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不干擾你。放了真依。」
越是這樣想,東堂越是覺得這個推測很合理。
無攻擊性咒靈,雖然現存資料不多,也普遍弱小,沒鬧出過什麼惡性事件,但確實特殊。
且夏油的術式人盡皆知——咒靈操使,唯一一個能夠收服咒靈為他所用的咒術師。
他的夾袋裡不知道還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咒靈,想要收集這一款也是人之常情。
東堂想著想著,突然激動起來了:「我懂你、我懂你啊!我也是全圖鑒黨!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想要點上去查看詳情互動觸發對話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夏油:「……?」
不啊老兄我覺得你不是很正常啊。
真依絕望地捂住半邊臉。
「——但話又說回來,」東堂深吸一口氣,「對於你們來說應該也很棘手啊,這些『無』咒靈。」
夏油不語。
東堂說的沒錯,否則這十來天不可能一點進展也沒有。
至於這一對組合……
他回想著東堂剛才預備發動的術式,心中了然:「你,大概是能通過無數次針對咒力的位移,激化那些咒靈身上的咒力波動。」
目光下移:「而你,多半是有什麼手段,能夠讓這些咒力顯形、被固定?」
他手上松了些,讓真依可以開口說話。
少女猛咳幾聲,又怕耽誤正事,勉強忍住:「……這是自然。你如果只是想要咒靈的話,我們可以商量著來。」
東堂抿緊嘴唇,也沒說話。
這種時候,當然是不遠處居民區的普通人最要緊,誰知道面前這家伙會不會突然暴起?
他和真依無論如何不至於被瞬殺,但那群普通人可說不准。
「那咒靈屬性特殊,如果不是我和東堂前輩有恰好可以克制它們的術式,也不會被派來做任務。」真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盤星教的教祖大人,至少在這一刻我們沒有利益衝突,不是嗎?我聽說你是不愛殺戮咒術師的……」
夏油沉默片刻,將游雲收回袖籠之中。
這就是可以談的意思了。真依松一口氣,趕緊跑回東堂身邊。
好,太好了,還好他們在解決這種咒靈上,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突然,三人臉色都是一變。
對咒力的精准感應,疊加上夏油制造出來的「帳」,讓他們在同時得知了一個叫人震驚的消息。
那些「無」咒靈,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被誰,竟然就這麼被祓除了。
*
十分鐘前。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站在森林邊緣,夏油問。
高杉桃唔了一聲。
從這個角度,她能很清楚地看見樹叢之中的幾只咒靈,長得很像站起來的蜥蜴被一刀砍斷之後長出了鯰魚頭。
總之,很破壞達爾文遺願的長相。
她嘗試著用了一次死氣的零地點突破,依然不起效。
好在這一次有夏油在,沒讓它們輕松逃走。
貓找了塊石頭蹲好,前爪不自覺撥弄著面前的花瓣:「需要我幫忙的話隨時講哦。」
他現在的咒力儲量,基本可以維持一次三分鐘左右的成人姿態,如果只是為了解決咒靈,未必不能派上用場。
但高杉桃搖頭:「不,我要自己來。」
貓聽了,沒再說幫忙的話,夏油也沒有出手,站在石頭附近的不遠處。
這些攻擊性奇弱的咒靈,咒力也同樣微弱,從構造上講,如果無法抓取到那些細微的咒力,就無法真正攻擊到它們。
就像大炮也很難轟飛蚊子一樣,是另一個極端上的強者。
悟是個例外,他那不是大炮,而是核彈,自然與眾不同。
而如果換做是他,夏油想,他恐怕也要想些辦法,才能讓這些咒靈成為他手裡的咒靈球。
高杉桃又打算怎麼做呢?她甚至連咒力都沒有。
不遠處,女人手裡握著刀,但好像又不只是刀,在她指間變換成手銬、三叉戟、浮萍拐等等奇怪武器。
雖說根本搞不懂她是怎麼做到的,但夏油能看出她的猶豫不決。
「她動了。」貓說。
看不清她手裡究竟拿著什麼武器,但高杉桃瞬移到了咒靈們之中。
伸手進去,再次感受那股微弱的能量。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因為敵人太弱而不好打的情況。
所以,反過來不就好了?太弱,那就讓它們變強嘛。
她的動作很果斷,好像在作出決定後就不再有任何猶豫。
接著,一股絕非咒力的奇異能量,在當今咒術師和詛咒師的最強兩人眼皮底下,倒灌進了咒靈們的體內。
五條:「?」
夏油:「?」
……你以為這是輸血呢?
而且就算是輸血也要看血型吧?不能因為那是咒靈是反派你就什麼都往裡面塞吧我說——
接著,原本長相很自然很狂野的咒靈們在外貌上也產生了變化——從魚蟲鳥獸的結合體,慢慢變得似乎具備了人類的形態。
也不太對,說是人類,更像是神像的外表。
夏油臉色微妙起來:「她到底想干什麼——」
貓卻說:「外面有人來了。」
夏油並不意外:「我知道,我去看看。」
「嗯,我在這兒盯著她。」
沒有其他交流,夏油扭頭離開,貓繼續觀察著眼前的情況。
詭異,他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高杉桃……好像是打算,反過來幫助咒靈在短時間內飛速變強?
這是活人能想出來的辦法嗎?況且她是怎麼做到的?哪怕要灌注咒力,她也沒有任何能用得上的咒力啊?
「不是咒力哦。」她停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是查○拉噠!」
一口氣輸出大量能量,就算是她也有些疲憊。
但效果不錯!
咒靈們慢慢變成了迷你須佐能乎的形狀。
也是底子太差,高杉桃有些遺憾,不然高低能弄成特大號啊,很酷的!算了,小小的也很可愛。
「現在好解決多了!」她美滋滋拔刀,一揮手割掉自己親手打造的須佐能乎,「鬼·斬!」
當然,這發鬼斬純粹是說著玩,並沒有變成索隆的聲線。
接著,高杉桃單手叉腰,擦了擦額頭上隱形的汗水:「啊,真是累死人了。」
貓:「……」
不對,這不對,這不對啊。
「先不說剛剛那個式神一樣的怪物是什麼……你注入的不是咒力吧?」他皺緊眉頭上下打量,「現在看來也還是一個普通人啊?」
「都說了是查○拉啊!!」高杉桃握拳,「一種新的能量,跟之前用到的火焰一樣,都是另一個體系的能量啦。」
之前她就該察覺到的,就算用夜之炎鋪滿身邊的空間,如果這種能量本身不被世界觀接納,咒靈在其中游動,也是兩個圖層各干各的,不會有任何影響才對。
現在看來,其實所有能量都可以使用,只是看她怎麼用而已。
比起私有性更強的火焰,用查○拉倒灌給咒靈、逼迫它們實體化形成須佐能乎,反而更方便呢!她果然是個天才!!
「雖然說按理講只能實體化自己的查○拉,」她跟五條貓解釋,「不過,把那些咒靈當做一個體外容器就很好理解了吧?我在我的身體之外,實體化自己的查○拉,不小心把容器撐爆了而已。」
又忍不住笑起來:「嘿嘿,我很聰明吧?短短幾天又掌握一種對付咒靈的辦法,而且這次是真的祓除哦?不用誇!我都知道的!」
貓聽完她的思路,忍不住:「…………」
他懷疑自己吃錯東西中毒了。
不然怎麼會看到這麼匪夷所思的手段、這麼殘忍又爆笑的做法、這麼無視咒靈權益的普通人……
「啊,嗨~你也回來了?」高杉桃對著他身後揮手打招呼,「不過我已經搞定啦,傑哥!晚上我們在外面吃飯吧!」
夏油:「……」
他張了張嘴。
現在這樣的情況,你只能想到吃是嗎?
貓也轉頭看去,暫時停戰的夏油、東堂、真依三人出現在不遠處。
其中有兩人目瞪口呆。
因為說實在的,現目前的情況讓人很難想像,這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詛咒師、兩個咒術師共同出現的場合。
……哪有一個普通人當著詛咒師和咒術師的面單槍匹馬解決咒靈這種堪比安○生童話一樣的故事啊!!!
說出去都要說人物ooc了啊!甚至還不是性格,完全從設定上就推翻了一切嘛!
作者是不是忘記原本的設定了普通人看不見咒靈更不可能解決咒靈啊??詛咒師看見普通人是要進攻的、咒術師是要負責保護普通人的啊——
總而言之,百感交集。
但東堂明白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
既然咒靈已經被解決,需要攔住的,就只剩下眼前這個詛咒師了。
「請賜教。」他沉聲說,「夏油……前輩。」
「東堂前輩,我和你一起——」
「算了,他這裡我還能應付,真依。」東堂氣沉丹田,指揮她,「你去看看那邊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說了別命令我了!」
話是這麼說,短發少女還是按照同伴所說的准備動身。
剛剛看見的那個白發女人,應該、大概、也許……不存在立刻將她們置之死地的敵意。
真依快速做出判斷,否則不至於她們倆在這跟夏油傑這位鼎鼎大名的詛咒師僵持半晌,那邊還一點要幫忙動手的跡像都沒有。
連一絲殺意都沒有感受到,這讓真依不由放松了警惕。
……說不定能夠交流?然後再根據她的態度和東堂那邊的情況,來決定是拉攏她、欺騙她、還是攻擊她……
如此盤算之間,忽然,砰的一聲。
眼前一道水藍色煙霧炸開。
與其說是煙霧,更像是水霧,因為真依立刻感受到撲面而來一陣濕氣。
呼吸之間,水霧消散,突如其來的蒸發作用讓樹林幾乎干涸。
就像有一個龐大的、生機勃勃的有機體,正在瘋狂地生長。
不管不顧,不考慮周圍任何事物地生長。
接著,一個粗粗一看至少有一米九以上的人影從中浮現。
黑衣黑褲,白色繃帶圈住雙眼,雪白短發倒豎在頭頂。
東京咒術專門高等學校的王牌教師五條悟,就這樣在他的老同學、老對手和兩名京都校學生,以及一個普通人面前,出現了。
「哦哦。」他活動一下筋骨,仿佛在適應這具好久不見的身體,「大家都很健康啊。」
那家伙,還真把咒靈祓除掉了——否則他不可能恢復原狀的。
高杉桃,還真是……
讓人哭笑不得,但絕不想與之為敵的一個人啊。
這樣想著,他走到高杉桃身邊,轉頭對東堂和真依說:「那邊的!京都校的東堂對吧?帶著你的學妹一起認識一下,這是今年就要入學的,你們在東京咒高的同學唔噗——」
第258章 入學測驗 真可愛啊,不讓老師冷場的同……
依然是熟悉的十字路口咖啡店。
高杉桃是在剛才夏油給她指的時候才注意到, 這家店名字就叫「coffee&bread」,燈牌用的藝術字,現在是白天看不出來, 到了晚上霓虹閃爍,很漂亮。
幾個人沉默上樓, 還是老位子,在拐角處的四人卡座坐下。
……坐不下。
真依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但她知道坐不下肯定跟自己沒有關系。
看左邊, 一米九的肌肉猛男東堂。
看對面, 右邊,一米八七的肌肉猛男夏油傑。
中間,一米九二往上的肌肉猛男五條悟。
左邊,一米八五的……雖然看上去肌肉沒那麼誇張但個頭並沒小多少的……
呃。
叫什麼來著。
「高杉桃。」對面那個白頭發女人忽然說。
……搞什麼啊,能讀心?
「我是真依。」真依不情不願地說。
東堂也說:「我是東堂葵,你好,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
高杉桃:「?」
夏油傑:「?」
「哦哦不好意思順嘴說錯了, 哈哈!我老師很喜歡問這個話啊!」東堂眉飛色舞,「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
高杉桃認真臉:「一切皆有可能, 不要給自己的人生設限。」
東堂一下肅然起敬:「竟然……沒錯啊!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雖然當下的喜好是我真實的心情,但未來的我還會如此嗎?小小一個問題如此富有哲理,九十九老師難道也是這樣……」
夏油聽見某個名字,嘴角抽了抽。
有點想要微笑,又沒有笑出來。
一時之間,四張臉面面相覷——還有一個人正在埋頭苦吃。
五條悟干完六只芭菲三塊千層蛋糕兩堆奶油泡芙,把勺子往旁邊一放,捧著圓滾滾的肚子, 饜足感嘆:「啊,終於活過來了——我就說嘛,果然還是做人最好!做貓舔糖果都沒有味道!」
高杉桃好奇:「是貓的味覺系統和人不太一樣嗎?」
「我也不知道,因為我雖然變成了貓,但也不是真的貓,所以用貓的舌頭感受不到多少味道啦,所以我不是總吃奶油和冰淇淋嗎?噢,真是太恐怖了。」
說完,五條悟又拍拍手,很興奮地展開雙臂:「鏘鏘!驚喜吧——禪院同學、東堂同學,五條老師來嘍!你們不是一個人在面對詛咒師,還有我!」
再一個反手大拇指,驕傲地比向自己的胸口。
東堂:「……」
真依:「……別叫我的姓,叫我真依。而且並沒有覺得很安全好嗎?這家伙不是老師你的舊相識、老同學嗎?」
夏油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笑了一下。
真依兩手環胸,靠在沙發後背上翹起二郎腿,不管是下垂的眉梢還是緊緊的嘴唇,都透露著她的不信任:「——誰知道你會不會幫我們對付他?」
「嗯嗯,今天我請客,大家一起放開肚皮吃吧!!」
「…………給我聽人說話啊!五條老師!這才是你不受人尊重的最大原因啊!!」
coffee&bread是一家提供簡單餐食的綜合咖啡廳,甜點咖啡面包飯菜應有盡有。
高杉桃抄起桌上的智能點菜平板,開始挑選:「這家的焗飯好吃!」
她來很多次,五條悟當然也知道,很饞地點頭:「我要吃!我要吃意式肉醬味的!」
高杉桃飛快下單,又問:「傑哥你吃雞排嗎?你有什麼忌口嗎?你好我在跟你說話你好——」
夏油有點走神。
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他、高杉桃這莫名其妙的女人、悟、還有隔壁京都咒術學校的兩名學生坐在這裡一起吃飯。
明明剛才他們還視同水火,差一點就要大打出手來著。
剛從貓變回人,顯然有一段過度興奮的時間,五條悟一路把掌鼓到他眼皮子底下:「傑、傑——回神了!吃點什麼嗎?吃焗飯吧,這裡的焗飯特別好吃,高杉桃每次來都吃——」
「……說話別那麼大聲啊,其他客人都在看。」
「覺得我丟臉了嗎?」五條悟捧心,「怎麼這樣啦!」
高杉桃和夏油傑,齊刷刷點頭:「嗯,很丟臉。」
「嗚哇——我不活啦——」
真希和東堂,不約而同看向對方。
其實他們兩個一點也談不上熟悉,性格愛好更是沒有什麼特別合得來的地方。
但此時此刻,面對三個神經病一樣的成年人,竟然也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默契和心理連接。
……啊,這可能就是戰友情吧。
五條悟看夏油一直不動,拍手也不管用,開始在他面前打響指。
啪啪嗒嗒嗒,一打好幾個:「怎麼了傑,回神了!我請客你都不想多花點啊!」
夏油:「……」
他其實剛剛就已經回神了,只是懶得搭理他。
這時也沒辦法,只能點單,還有點莫名其妙:「請什麼客?知道你恢復人形了,祝賀你,行了吧?」
「祝賀當然是要祝賀,但我請客也是有理由的啦。」
他坐中間,長手長腳,四肢舒展,左手右手伸過去,一邊一個勾住高杉桃和夏油傑的肩膀。
「今天這麼湊巧,在校外和隔壁的學生們見面了,當然是要舉辦開學前的聯誼呀!!」
夏油:「……」
夏油:「請問在座的有哪怕一個人需要這種活動嗎?」
面無表情的真依和神游天外的東堂,齊齊點頭。
五條悟左手稍稍用力一點,把高杉桃往他們倆的方向帶過來一截。
身體側開,讓夏油更清楚地看見她的模樣。
此人嘴裡咬著芝士球,手裡捏著炸雞,轉頭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夏油:「…………」
原來是她需要啊。
沒人想到五條悟是認真的,說聯誼真的搞上聯誼了——只有一個學校的學生怎麼夠呢?二話不說,幾個瞬移,從離這不遠的東京咒高抓來了即將入學的三人組。
墨綠色長發的少女、白色短發的少男,和一頭熊貓。
「這位,真希——禪院真希,但你最好只叫她真希哦……」
說著,反手擋住真希二話不說扎向他臉的長刀。
五條悟笑眯眯補充:「不然的話,就會像這樣。」
高杉桃吃著千層面點頭。
「這位,狗卷棘,咒言師,咒言的意思就是說他施加咒力的話語都會成真,不過很消耗體能和咒力,平時的話為了不引發麻煩就只用飯團的材料對話了。」
「鮭魚。」狗卷衝她說。
高杉桃嚼著薯條:「你好你好。但為什麼是飯團的材料?」
「——那我就不知道了。」五條悟繼續介紹,「這個嘛,是熊貓。」
高杉桃開始喝可樂:「然後呢?」
「什麼然後呢,熊貓就是熊貓啊,像你看到的這樣,是熊貓!當當——」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很贊同地看向真希:「我有點懂你為什麼看他不順眼了。」
變成人之後,欠揍的感覺倍增啊!
真希嘲弄地笑了一聲。
事實上無論是誰,突然被自己並沒那麼喜歡的任課老師在休息時間抓出學校都是一件很頭大的事。
她環顧一圈,勉強跟東堂點頭致意,又被真依翻了個白眼。
她也翻了個白眼。
「這陣容到底怎麼回事?」真希低聲問。
狗卷當然是很難回答她的,熊貓則發表著自己的推測:「之前,夜蛾校長不是說盤星教來了一個新人物嗎?」
厚厚的爪子衝高杉桃的方向抬了一下:「是不是就是她呀?」
「盤星教的新人物……」真希反問,「你看她像嗎?」
倒不是說從面相上去就能看出來一個人的強弱和立場,真希會這樣講,完全是出於細節的觀察。
不僅夏油和五條這兩名強者,東堂和她妹妹在身體距離和傾斜方向上,都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警惕和排斥。
「更何況看桌上一片狼藉,他們坐在這時間也不短了。」真希分析道,「能和平共處這麼久,她的立場不會是和咒術師不死不休的類型。」
「噢,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說了——高杉同學!高杉同學,看這裡!」
五條悟長腿一邁,又從夏油身邊跨到高杉桃面前:「之前一直沒說,現在我正式向你提出邀請:來,加入我們咒高吧!」
夏油:「……」
你管之前那種表現叫做「一直沒說」?
第一次聽說此事的三名東京咒高學生:「……」
為什麼他們一點也沒覺得奇怪?
雖然說五條老師也不是那種走在路上看見奇怪生物就想把他們帶上船的性格,但……
「算了,他做出什麼事情都不會奇怪。」熊貓低聲說。
真希翻了個白眼,到底是沒反駁。
五條悟能這麼隨心所欲,當然是基於他的強大,而他這樣胡來還沒被其他人揍扁,也是因為他的強大。
不管他做的事引發什麼樣的後果,他自己一個人都能完美兜底,不會牽連無辜。
即便再怎麼討厭,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至於京都咒高高的兩人,情緒在「這到底都是什麼事兒啊?」和「這又關我們什麼事啊?」之間徘徊。
畢竟五條悟是要她加入東京咒高而不是京都校,很難讓兩人產生強烈的共情。
但有一個人拍案而起。
是高杉桃。
她很疑惑:「可是我沒有咒力,也能當老師嗎?」
夏油一愣,隨即噗嗤笑了出來。
五條悟:「?」
五條悟:「說什麼呢?你是來上學的。」
高杉桃再次拍案而起:「什麼?上學?我都這麼厲害了還要上學?你們不會是那種巴菲特來了也得簽到的商學院吧??」
五條悟:「……所以這前幾天我一直在說這件事情,你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嗎?哈哈哈,真是棘手的學生啊!」
他單手撐著額頭,豪爽大笑幾聲:「不過沒關系,優秀的老師會讓每一個加入咒高的刺頭都變成積極向上的好孩子的。」
刺頭三人:「……」
他的改進方法很簡單,二話不說就又帶著眾人來到剛剛祓除完咒靈的那一片郊外空地上。
「可是還沒結賬誒。」
「什麼時候了還在關心那種東西,注意力很分散嘛。」
五條悟聲音一下嚴肅起來:「現在,我要對你進行入學測試。」
又拍了拍腦袋,好像頭頂有一顆燈泡被點亮,改口說:「不對不對,不是我來做,要讓他來見證才行~~」
接著,又原地消失,一秒回歸,身邊多了一個人。
五條悟從咒高把正在做新學期述職報告的夜蛾校長抓了出來。
「是由這位來裁定了——夜蛾校長,這位是我打算帶進咒高的新學生,你過目一下哦!」
手裡還捏著鋼筆就被抓過來的夜蛾:「……」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鋼筆。
哈哈,果然已經在超高速移動中筆尖開裂直接報廢了。
五條悟也看見了,摸著腦袋很不好意思:「嘿嘿,抱歉啦!之後賠你一箱嘛!」
憤怒,但不至於很驚訝,畢竟五條悟就是這樣的做派,從他還是自己手底下的學生時,夜蛾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他對在場這套奇葩的人物配置也暫時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如五條悟所說,看向了被他指名的高杉桃。
五條悟側身走了兩步,來到高杉桃身邊,很熟絡地一把攬住她肩膀:「這位是高杉桃,我能脫離貓身的大恩人~~因為我想申請一次特別處理,所以麻煩你咯~」
「還申請,你從來不都是先斬後奏嗎?」夜蛾忍不住譏諷了一句,「什麼特別處理,說吧。」
「因為她聽上去對當老師很感興趣嘛,所以說我想替她申請,念完書之後,如果能通過我的考核,就直接轉為咒高老師怎麼樣?」
夏油輕輕皺眉。
夜蛾瞥他一眼,又看向五條悟。
也難怪夏油表情復雜。
這不是五條悟當年的人生路徑嗎?
也不知道他們都是怎麼想的,最不可能成老師的做老師了,最不可能的去邪教的去邪教了。
至於硝子……她倒是一如既往,從沒變過。
果然還是女孩子的精神要穩定一些。
從這個角度想,夜蛾對再加入一名女生這件事也沒那麼挑剔了。
被五條介紹的人,實力不會差,只要在心性上保持硝子的水平,不至於讓他如此煩心……
「但這件事,你自己怎麼看?」他很有師德地詢問,「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今天也可以當沒發生過。」
話說她應該是咒術師吧?很強的感覺撲面而來,不可能造假的。
而且就算五條悟再怎麼不靠譜,也不會隨便介紹一個普通人來咒高……他在想什麼呢?
夜蛾失笑,對自己有些無語。
真是被那小子整得草木皆兵了。
高杉桃怎麼會不願意呢:「我懂的呀!這叫什麼?這就是定向師範生啊!雖說我當年沒有考這個方向,不過現在當老師對我來說駕輕就熟,只需要布置任務然後吃零食看漫畫就好了……」
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夜蛾有點迷茫,難道他現在已經老到會跟年輕人有代溝了嗎?
學習咒力的運行模式,顯然對她有百利無一害,更何況還能直接留校?直到現在高校留校有多難嗎!
高杉桃理直氣壯,以她的學歷,就算再苦讀十年都未必能回母校當老師,她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哇!
…………但有人不這麼想。
竟然還要參加什麼入學測試。
夏油臉上笑容不變,手指已經開始在袈裟的袖籠內輕輕摸索起來。
……當年他入學可沒有這一遭,現在是怎麼樣?過了幾年,咒高也變得老古板了,講究什麼傳統、什麼規矩了?竟然用這種不入流的招數來考驗一個明顯就十分強大,足以滿足所謂入學標准的預備學生?
再說了,這女人完成盤星教的任務都不在話下,他們咒高這些小打小鬧,一點兒都不必跟那些心機深重的普通人打交道的工作,難道還能讓她吃癟?
夏油寧可把自己名字倒過來寫,都絕不相信這一點。
如此寶貴的人才,即便在教內也不多見,而這樣的家伙放在咒高門口,還要被他們挑三揀四……
一股似乎很合理的怒火冒了出來。
夜蛾和五條悟還在爭論入學測驗的具體考核內容和評判標准,他踩著木屐吧嗒吧嗒踱步過來,在高杉桃身邊停下。
走半天走過來停在她身邊,肯定是有話要講吧?
高杉桃轉頭看過去。
夏油便滿意地微笑,對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感到一種異樣的歡愉:「……實在不行,我也可以教你啊。雖說現在我並沒在咒高擔任什麼老師的職務,但當年上學的時候,我的理論課可比悟要學得更好。」
他回憶起來,竟然還是很清晰:「想當年,我能在一天內就把《咒力之根源與人類社會影響》這一整章背下來,悟可做不到。」
「……現在是進入什麼酒後吐真言環節了嗎?需不需要我去買一罐啤酒來給你提供想當年的道具啊?」高杉桃無語。
五條悟跟只幽靈一樣,也不知道隔那麼遠是怎麼聽清的,一秒就竄到兩人面前。
眼罩掀上去,藍眼睛幽幽盯著夏油:「喂,傑!說什麼呢?我沒聽錯吧,你居然在用理論課的成績壓人??當年我們倆不是說好誰考得更好誰會更羞愧嗎?真正厲害的家伙誰會沒事了去鑽研什麼理論啊?!」
夜蛾的額角蹦出一道青筋。
他身後,四名還沒入學的咒高生偷偷打量著校長的表情。
……嗚哇,臉色好難看……
「話是這麼說,悟你不也沒有否認嗎?當年的理論課確實是我成績比較好。」夏油不再看他,只關注高杉桃的反應,「總之,如果你真的很想學什麼咒力的辨別使用入門,我也可以教你。」
五條悟抿唇,一下笑起來,也懶得遮掩了,干脆把話點破:「不對吧?你的意思其實是讓她遠離咒高、最好也離開科學教,直接加入盤星教不是嗎?」
高杉桃嚇一跳:「什麼意思啊?讓我49年入國軍啊!要沉船了我登上泰坦尼克號了?9月10號了我去國會大廈上班了……嫌自己命太長是吧?!」
今年12月可就是百鬼夜行了啊!傑哥你先注意一下自己的小命吧!!
夏油:「……」
夏油:「…………」
他陰惻惻走過來:「是這樣嗎?原來你是這麼看我們的……」
最後還是夜蛾主持了公道:「先做完測試,你們那些閑話自己私底下說去。」
老師畢竟是老師,兩個刺頭都往旁邊一站,讓出位置。
夜蛾很快釋放出他的咒骸。
這些咒骸,有的是手工縫制布娃娃,有的是雕刻木偶,大多都是巴掌大的玩具。
但注入了夜蛾的咒力,施加了特殊術式之後,變得極具攻擊性。
通常來講,一個學生的入學考核用三五只咒骸鎮場就足夠了,畢竟很多人在加入咒高前,甚至還不會有體系地使用自己的咒力。
但五條悟自己也說了,這畢竟是特殊處理,要想一畢業就入職當老師,那就不可能只是學生水平的考核。
夜蛾一口氣放出了十只,自己也相當戒備,隨時准備替高杉桃處理她應付不過來的咒靈。
但剛剛才目睹過一切的五條悟,笑著搖了搖頭。
就這點量,夜蛾老師,還是等著今天回去加班修補吧。
咒骸可比咒靈好捕捉多了,只見高杉桃向前伸直兩條手臂,手指開始往外無限延展,頗具彈性,很快編織成一張皮膚顏色的漁網。
「橡膠橡膠——海底撈!!」她聲音很快樂。
大喊著讓人聽不懂的招式,像所有熱血漫的主角一樣,用根本無法從外表看出的實力,輕松震懾住了一群心裡多少有點小看她的人。
五條吹了聲口哨。
哎呀哎呀,真是太青春了。
「……她的手是怎麼回事?」夜蛾問,「什麼術式?跟你說過沒有?」
「這個我也不清楚呢,夜蛾老師,我還沒問過。怎麼樣,我很敏銳吧?誇誇我吧!」五條悟避開了關鍵問題。
「……」
夜蛾目不轉睛盯著她看。
一口氣將十個咒骸全部撈了起來,的確,這很不容易,很了不起——然後呢?她接下來又打算怎麼做?
固然這樣節省了時間,也避免腹背受敵,但十個咒骸累積在一起的咒力可不好對付——
等等……他的咒骸,怎麼在變大、變形??
原本只有巴掌大的詛咒人偶,忽然像吹了氣一樣膨脹起來。
咒骸比咒靈,從某種意義上講更堅韌,從某種意義上講又更脆弱。
畢竟外在的材質依然是木頭、布料、棉花,過度的能量灌輸,衝破了原有的咒力回路,在木偶膨脹到兩顆人頭那麼大的時候,木質的材料終於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砰!!
炸開了。
接著,就像吹響了什麼號角一樣,其他幾只材質各異的咒骸也都這樣炸開了。
砰砰砰砰,接二連三,不知道還以為這裡的廢棄公交站台又重新通車了,在慶祝呢。
夜蛾忍不住= =了一下,還好有墨鏡遮掩,看上去只是硬漢沉默:「……」
然後,反手抓住五條悟衣領。
「你又給我招來了個什麼怪物??」他咬牙切齒地問,「知道那些咒骸花費了我多少心血嗎?知道修補起來多麻煩嗎??」
「咳咳、咳咳咳——先不說這個!回頭我賠你啦!我幫你一起修總可以了吧?!」
五條悟掙脫夜蛾的鉗制,整理了一下著裝,俏皮地揮著雙手跳起來。
像一只巨大的白鴿,飛到高杉桃面前,把她往前拉了兩步。
「我親愛的同學們——不管是老同學還是新同學,不管是討厭我的還是特別討厭我但又打不過我的——聽好了哦——」
又轉身:「高杉同學!恭喜你加入了我們的高一年級A班~~」
高杉桃自豪挺胸:「謝謝,謝謝!」
五條悟看她驕傲的模樣,彎著眼睛笑。
真可愛啊,不讓老師冷場的同學。
真希:「一年級還有其他班嗎?」
狗卷:「木魚花。」
他們三個倒沒什麼別的話可說,先不論高杉桃的能力如何、性格如何,從一開始五條老師決定好的事情就沒有人能夠阻止。
既然是他提議要讓這位高杉同學加入,那不管是她來自哪裡……
真希的目光,在笑盈盈的那位盤星教教祖面孔上一掃而過。
還是有誰在設下考驗……
熊貓捧著夜蛾制造的咒骸碎片,憨厚地咧開嘴。
只要是五條悟想做的,那麼就一定都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畢竟這個高杉同學的身份說來說去也不可能會是什麼秘密。
之前在盤星教待過,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履歷。
等她加入咒高的手續遞交上去,那群協會的老頭肯定會瘋狂審查、反駁吧?
一旁的夏油傑也在思考這件事。
他發現——雖然這樣很不好——他對於高杉桃加入咒高這件事的態度總是搖擺不定。
一開始全盤否定,後來跟悟達成了相對和平的協議;
抵達這裡之後,看著她被夜蛾老頭考驗,雖然輕松通過,他還是心生不滿。
她的氣質倒是很快融入了幾個學生之中,夏油又覺得欣慰,好像沒什麼不好的。
現在考慮到她以後可能面對那些亂七八糟的麻煩事,他竟然又有一些後悔了——後悔任由悟把她一路帶到夜蛾校長面前來。
不由得說:「……你既然已經有這樣的實力,何必浪費時間念什麼書?還不如跟我回去替緣主解憂,至少還能掙錢。」
對啊,還有錢的事!
他補充道:「這之後,你在盤星教的月薪如果還想保留,恐怕少不了要經過咒高財務處的審查吧?那時的手續和監管都會非常麻煩。」
「唔,這確實是個問題,每個月五百萬呢!」高杉桃皺眉。
夜蛾猛咳兩聲:「多、多少??」
他的前·學生之一,現在每個月都給手下發多少錢??
「不是說人的價值不能用金錢衡量麼?以前你可不是這個態度呢,傑。」
「那也要看每個人自己的追求不是嗎?悟。在我看來,高杉桃對金錢的熱愛,不比你那個什麼咒術高專老師的職位低哦。」
五條悟呵呵笑,夏油也呵呵笑,兩人笑得風生水起,氣勢逼人。
接著,同時轉頭,看向高杉桃:「說吧,高杉桃,你究竟要待在哪裡——」
第259章 各回各家 ……他似乎發現了某種可能性……
-你到底要站在哪一邊?
-中間~~
高杉桃一曲狐狸精就在嘴邊, 還沒有來得及唱出來,夜蛾就怒氣衝衝地把她撥開了。
說是撥開,其實用的力氣也不大, 至少高杉桃沒覺得大。
這位人民好教師忍無可忍,三兩步跨上前來, 站在她面前瞪向夏油。
他一直在努力無視這個曾經是他學生、現在是他敵人的青年,但終於實在忍不住了。
一個詛咒師待在咒術師的窩裡,安靜裝死不好嗎?!非要搭話, 還教唆預備成為學生的孩子加入他那個狗屎教派, 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差點忘了夜蛾老頭還在這裡了。
五條悟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傑也真是的,像之前那樣安安靜靜待在旁邊不就好了嗎?這下所有人都不得不關注到他了。
他動動指頭都能想到,夜蛾老頭能安靜那麼久,肯定已經很努力在無視他的存在了,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夏油傑嗎?走進咒高都不用擔心會有人衝出來給他兩刀的夏油傑?
啊啊,看吧看吧, 又來了。
「夏油, 你心裡就沒有一丁點……」夜蛾選擇了一下措辭,「不適嗎?」
「叛逃這事過去很久, 我不說了。做盤星教的教祖, 真的是你想做的事情嗎?我從來不相信一個人能一夜之間變化大到如此地步。」
夏油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缺:「那是因為你從來就不曾真正了解我,夜蛾校長,充其量也就教了我兩年多的時間而已,怎麼說的像是我爸爸一樣?」
他這話就有點地獄笑話了,在場沒有人不知道夏油的雙親是被他親手殺掉的。
夜蛾顯然也被氣狠了,胸口起伏,聲音都變低了許多:「看來你是真的不撞南牆不回頭了。」
「——五年前的4月7日,盤星教在橫濱屠了港口一艘船, 引發港口火並,誤傷居民區30余名普通人、有意造成維護治安的警察1死9傷,有沒有你的參與?」
「——去年感恩節前夜,熊本發生來源不明的恐怖襲擊,造成23死46傷,幾乎無法掩飾咒力的存在,最後用另一家邪/教組織頂上去了,這件事有沒有你的示意?或者,另一家的頭目其實也是你?」
夏油嘴角擒著一抹笑意,聽他如數家珍說起這些。
其實心裡又能有多在意呢?沒有的。親手去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沒多少波瀾,又怎麼會因為夜蛾在面前新聞聯播就動容呢?
只是……
他眼神沒動,心中慢慢勾勒出一張面孔。
歸根結底,高杉桃也是個普通人。
人對自己的同類有著天然的群體認同,這是毋庸置疑的,或許她聽了之後會堅定地選擇咒高吧?夏油也不知道,但他已經無所謂了。
世間事大多如此,不能圓滿,不能強求。
夜蛾還沒說完:「——就在前幾天,立憲/民/主黨組織委員長秘書被目擊出入盤星教,接著就傳來了他兒子被神秘人襲擊、重傷不治去世的消息……」
「咳咳咳咳!!!」
「你怎麼了?」真依嘴上詢問,其實抱著手站在原地,「高杉同學,怎麼突然咳嗽起來了?是受涼了嗎?春天就是這樣,要小心呢。」
高杉桃還沒回答,她已經轉而去聊其他話題:「雖說久仰大名,但我還真是第一次這麼詳細的聽說這些盤星教消息。」
真依轉頭看向東堂,公允地評價:「果然是個魔頭。」
東堂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這讓她的話懸在空氣裡,顯得有些尷尬。
「……能跟魔頭和平共處在同一個空間超過三個小時的我們也挺神奇的吧?」
真希的聲音冷冰冰響起。
真依沒轉頭:「我跟你說話了嗎?」
真希冷笑,一點不接茬:「——熊貓,你說是吧?」
「假裝自己是在跟熊貓說話?」真依大怒扭頭,「你以為有人會相信嗎?!」
「你不是說沒有在跟我說話嗎?現在又是在干什麼?」
高杉桃剛剛被夜蛾的質問嚇得大咳幾聲,藏到熊貓旁邊試圖把自己的白毛混進他的白毛,這時也站起來。
熊貓以為她被這兩姐妹對話的氛圍嚇到了,不住跟她解釋:「真希就是這樣,跟她妹妹關系不好,她們倆跟家裡的關系也不好。」
「不過話是這樣講,我們如果說真依的壞話也會被她揍的,你要小心哦。」
「沒事沒事,我不會說她妹妹壞話,更何況她也打不過我。」高杉桃爽快說。
真希瞥她,心裡評估一二,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這下連狗卷都驚訝了,他張了張嘴,最後也只是說:「木魚花。」
以委婉表達對眼前這荒謬場景的否定。
熊貓充當翻譯,解釋說因為真希這人,看上去冷靜謹慎,其實內心一團火熱,尤其不服輸,喜歡挑戰困難。
「看她對五條老師的態度就知道,她不是那種會輕易屈服於強者的類型啦。」熊貓衝她擠眼睛。
高杉桃於是理解了為什麼狗卷反應那麼大:「……所以是剛剛因為她沒有揍我,你們兩個顯得很吃驚是嗎?哈哈。」
狗卷看她都開始活動拳頭了,連連擺手,熊貓也連連擺掌:「不是不是,我們是覺得這樣的真希很少見!沒有很想看她跟你動手的意思啊!請明鑒!」
「鮭魚。」
「這樣說起來,她跟家裡的關系很差,你們倆……呃你呢?」
高杉桃目光在人臉和熊貓臉上轉了一圈,最後鎖定在狗卷臉上。
熊貓:「……為什麼不問我?」
「你有家嗎?」
「哇,好傷人!」
「有家的話,請帶我去看看吧,我能撿幾個你的親戚回來當寵物養嗎?」
「哇,好可怕!!」
狗卷:「……」
……所以到底有沒有人要聽他講話?
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稍稍有些詭異。
這邊還在爭論「如果一只熊貓會說人話寫人字遵循人類生活守則那麼它是否算人」和「是不是人到底有什麼重要的大家就按照自己的樣子活吧」這等話題的幾個准高中生,總算察覺到不對勁。
慢慢閉上嘴巴,看向自己的校長、老師,和老師的老同學。
高杉桃左看右看,指了一下自己:「找我嗎?」
夜蛾點頭,他顯然還有些生氣,但聲音已經平靜下來:「……無論你選擇哪裡,我們都會尊重你的意見,但你也要准備好接受這個後果。」
夏油臉上微笑,心裡實在並沒有抱什麼期望。
雖然並不是為了這一刻布局,但他之前也確實存在過僥幸心理。
高杉桃本質上是個普通人,夏油並沒讓她深度參與盤星教裡一些肯定會讓她感到生理性不適的工作。
譬如夜蛾提到的一些東西。
這麼久了,最多就是讓她對付一下咒靈,應付一下客戶,以此來保全自己教祖的形像。
但就在剛才,從夜蛾老師嘴裡說出的話,使這層值得信賴的表皮已經完全被撕開了。
他沒法再說什麼,也不想再說什麼,顯得他好像很希望這女人能來盤星教一樣。
……根本就不缺她這一個。
夜蛾看她一直不說話,想可能是他在場的緣故。
他畢竟是第一次見高杉桃,一上來就搞什麼入學測驗,又是校長,或許會讓學生覺得有距離感。
想了想,把五條抓過來:「你來聽她說吧,我去旁邊散散步。」
五條悟目送他離開,向後抹了一把豎起的白發。
並沒回頭,但六眼的特殊讓他能毫無障礙看見身後的情形。
按照他對自己在社交場合中的定位,這時候是應該開點無傷大雅或者有傷大雅的玩笑,盡量把剛才傑和夜蛾老師那些血腥的對話掩蓋過去的。
不知道為什麼,五條悟總覺得高杉桃似乎不應該知道這些東西——破壞了仿佛很美好的假像,將兩方不死不休的立場一口氣掀開的東西。
他轉過身,刻意睜開雙眼,看著這一切。
傑嘛,光看表情,也和他想的大差不差。只不過傑這家伙……
事到如今,五條悟算是看清楚了,他的老朋友,並不是那種真正能把一切壞心情都完美消化,然後拋之腦後的人。
相反,是會深深記住這種感覺,但假裝不在乎的類型。
就像現在。
夏油笑著問高杉桃:「所以,你怎麼選?是選擇正義的化身、光明的代表,咒術高專,成為一名懲奸除惡的咒術師,還是盤星教?」
「不要說得好像我要加入奧○曼了一樣好嗎?」
高杉桃,正陷入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思考之中。
她表情太嚴重,嚴重到五條悟又一次覺得這是不該出現在她臉上的表情。
他開口:「你也不用想那麼多啦,小桃~~因為之前我和傑就說好了,就算你加入咒高,你也可以稍稍參與盤星教裡的活動……」
「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什麼的。」夏油打斷他,「現在不一樣了。」
五條悟認為傑有一點破罐子破摔了。
黑發青年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淡淡說:「現在既然知道了,當然不會……」
「噓,別吵,我在思考。」高杉桃把右手食指壓到嘴邊。
這下兩個人都有點真好奇了:「你到底在思考什麼?」
五條悟半開玩笑半認真:「最後不會是說在思考今天晚上吃什麼吧?」
夏油想反駁,但發現沒什麼好反駁的。
很有可能呢!按這女人的脾氣來看!
「我在思考,公務員有哪些合法兼職來著?我只知道寫小說,可以寫歷史小說!還容易出名……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五條悟:「……」
夏油傑:「……」
「這跟我們在討論的問題有哪怕一絲關系嗎?」兩人異口同聲。
「啊,怎麼沒有?咒高老師不算是公務員嗎?」
五條悟卡殼了,他得承認他很少卡殼,但現在他卡殼了。
東堂倒是一臉狀況外地回答了她的話:「算的,反正樂岩寺校長是,偶爾會去政府部門開會。」
「原來政府知道這世界上有咒力嗎?」高杉桃懷疑。
「不知道,但是——」東堂比劃了一下,好像在半空中抱起一只西瓜。
「整個總監部。」他抖了抖懷裡的空氣西瓜,「在政府部門內有一個虛假的殼子,作為宗教教育方面的管理部門。咒術高專表面上也都是普通的宗教學校,校長、老師有公務員編制也不奇怪。」
「什麼——?!」這下輪到五條悟破防了,「為什麼我沒有??難道夜蛾校長也有嗎?可惡啊!夜蛾——」
高杉桃可不管那麼多,反正聽到東堂這麼一說,她滿意了。
俗話說得好,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盤星教能賺大錢,固然很好,」她繞著夏油和五條踱步,「但太不穩定了!誰知道你們這個教會不會在今年12月的某天因為策劃大型恐怖活動被一舉擊潰四分五裂?所以為了對衝這份風險,我決定——」
夏油:「……」
不對。怎麼感覺她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聽上去好像很有可能發生啊……
她兩手合十,深深鞠一躬,「懷抱一顆感恩的心,我將發表我未來的職業規劃,那就是:一邊在咒高上學,一邊在盤星教掙外快,早日在東京買房!畢業後立刻加入咒高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作為老師之一,把我曾經賺外快的痕跡全都人道主義毀滅!」
夏油:「…………為什麼要當著我的面談論把我人道主義毀滅這樣的事情?」
「因為你是反派嘛,你自己不也這麼覺得嗎?」高杉桃聳肩,「還是你有什麼其他提議?」
夏油心情復雜。
我可以認為我是反派,但其他人不能隨便這麼說啊。
他忍不住冷笑:「你真的聽懂了我剛剛和夜蛾老師的話嗎?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高杉桃:「打不過我的人?」
夏油毫無防備,又是一哽:「……」
能不能別再老讓他啞口無言省略號了??這樣下去很容易被認為是個完全沒有用的氣泡角色啊?!
他氣急敗壞,但還是很端莊地走到高杉桃身邊。
伸手,拽她頭發。
高杉桃怎麼可能就這麼讓他拽?立刻瞬移到熊貓面前。
熊貓體格比高杉桃大兩倍不止,卻還是被她輕輕一推朝夏油撲去。
夏油閃開,熊貓往地上一滾,滾到五條悟腳邊,順勢就這麼坐下了。
「嗯?」熊貓抬頭,「五條老師,你是在笑嗎?」
「有嗎?熊貓同學,你看錯啦。」
不過也許剛剛確實在笑也說不定。
因為……他似乎發現了某種可能性。
這樣一想,他立刻兩步走上前:「好了——大家看我!!」
眾人紛紛看過來,包括刻意走到一邊的夜蛾。
「高杉同學已經決定加入咒高,其他的安排我們後續再說。」
夜蛾頷首:「可以。她之前的生活背景、相關手續……」
他掃一眼夏油:「我來解決。」
夏油聳肩。
這也能怪他?是高杉桃自己送上門的。
五條繼續道:「那麼今天的聯誼就到這裡啦!我可愛的學生們已經熟悉起來了吧?之後開學了也要這麼友愛彼此好好相處哦~~你們可是要生死與共、一起對付咒靈的同窗呢!」
他連拍幾下手:「好啦!大家各回各家吧!!」
話是這麼說的,其實這幾個人全員無家可歸,反而是高杉桃很自豪,挺胸抬頭:「我是有家可歸的呀!小葵還在家裡等我呢!」
真希低頭玩著手機,隨口說:「咒高的學生都住在宿舍裡,跟我們有沒有家沒有關系——當然,順便一提,我是真的沒家。」
「嗯嗯,這個我知道。」就算以前不知道剛才也知道了,「熊貓肯定也沒有家吧?話說如果真有的話,你是要回動物園住嗎?狗卷君呢,也不回家嗎?」
「……木魚花。」
「哦哦,不回啊,知道了。」
夏油當然是要回盤星教的,至於五條悟,這位是個大忙人,咒術界80%的活都在他肩膀上擔著,所以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好好修養精神。
其實他要是真不想干也可以不干,但也沒人知道為什麼,這位聲名在外、以任性至極變化無常的脾氣為眾人所熟知的五條大少爺,其實也沒少干活。
為了保持白天的精力,五條悟和眾人想像的不同,跟他這張漂亮姣好的臉蛋也相去甚遠——並沒有什麼夜生活。
睡得很准時,而且睡得很短,一大早就要爬起來干活,還要兼顧教學任務。
夏油對此倒是模糊地知道一點,心裡笑過幾次。
……他們兩個都變成了上學時以為自己絕不會成為的那種人。
京都校的兩人坐新干線回去了,其他三個東京校的也一路坐向郊外。
夏油和高杉桃順路,打算回去跟科學教和盤星教分別說明這件事。
五條悟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只是一路沉默跟隨,看樣子像是打算把他們倆一起送到家。
沿著上坡的道路,先一步來到的是科學教所在的一戶建。
三人在門口停步。
高杉桃在可視化門鈴前打了招呼,很快,大門門鎖從裡面被打開。
她抬頭,還能看見松島葵在二樓衝她做鬼臉,又趕緊縮了回去,接著在窗口揮舞起一面白旗。
看上去是把枕套拆了下來。
高杉桃微微一笑,心裡給她判了死刑。
松島小葵,今天肯定又沒做作業!害怕被她逮到才會這樣的!
高杉桃教師之魂發作,狠狠地逮著夏油數落了五分鐘:「這小孩,不愛學習,每天跟我鬥智鬥勇就為了少做幾道數學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為誰而學習,難道是為了我學習嗎?她多做兩道題我會有多哪怕一分好處嗎?不會嘛!你說呢?!」
兩手叉腰,等著夏油的回答。
夏油能說什麼?夏油只能點頭:「……嗯,說的也是……」
「學到的知識都是她自己的好不好!你說說,她要是把跟我較勁的心思放在學習上,這個時候都考上東大了!」
夏油:「…………這就有點誇張了,小葵這個年紀也不太可能啊……好吧你說的對。」
算了,跟她計較什麼呢?
結果高杉桃開始得寸進尺了:「美美子菜菜子的學習也要抓起來才行!就算你們會咒力的是了不起,以後就業不用擔心,但一個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是需要通過多種渠道來增加見解的嘛!」
她言之鑿鑿:「不然思維太狹隘了,就會變成整天笑眯眯其實鑽進牛角尖把好日子過壞內心陰暗要毀滅世界的大魔頭反派角色懂不懂啊?」
「……你是在說我嗎?」
「哎呀,被發現了。」
五條忍不住噴笑出聲:「哈哈哈!我還以為你能跟他和諧相處,是因為認可他的想法呢。」
這次不用高杉桃反駁,夏油就先冷笑了:「怎麼可能?她和悟你一樣是白發,你們兩個才是一邊的吧?」
自己都沒察覺到,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異樣的酸味。
並不真的在控訴高杉桃的什麼立場,而是類似於自己的朋友有了新朋友,新朋友還是他認識的另一個人,結果他們倆相處得比自己想像更好……那種微妙的不爽。
而且他的新朋友還跟他的舊朋友有著一樣的發色。
而他沒有。
他是黑發,平平無奇的,不起眼的,毫無魅力的黑發。
高杉桃左看右看:「可是我們這裡一共三個人,兩個人是白發,一個人是黑發,物以稀為貴的角度來看的話還是你比較貴啊?」
「真的?」夏油斜睨她。
高杉桃趕緊點頭:「真的真的,黑發賽高!黑發角色才是人氣最高的,是白月光類型啊!到哪都是這樣,不開玩笑。」
「你最好真的是這樣想——等等,那你剛才還拽我頭發?」
「是你先拽我才拽的啊!講點道理好不好?」
「那你還是拽了啊。」
「……你今天晚上睡覺小心點。」
「要來用枕頭蒙住我暴打一通嗎?我會恭候的。」
五條悟用鞋底磨小石頭。
……好沒有營養的對話,好平平無奇的對話。
好令人懷念的對話。
他不知什麼時候向後退了兩步,稍稍站遠了。
在這個距離,視線可以相對平視地落在兩人臉上。
哪怕只是半個月前,他都無法想像自己還有一天能夠站在這裡,一個距離盤星教不到兩公裡的地方,聽見傑用這種口吻跟一個人說話。
……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題。
不談咒力,不談咒靈,不聊咒術師和詛咒師,不去想他們之間橫亙的那些人命。
更何況聊天的對像還是個無咒力的普通人。
……要不要試試呢?
不管是從哪個方面來講,五條都不是一個容易猶豫不決的人。
強大已經成為慣性,使他對自己的思考、發言、行動都無比自信。
他很快做出決定。
「小桃~~桃子~~可敬可愛的高杉同學~~」他很嫻熟地湊過來,一股甜蜜的香風一起襲來,肩膀挨著肩膀,攬住高杉桃,「我有一個請求,你能答應我嗎?」
高杉桃很警惕:「你先說是什麼請求。」
夏油也很警惕:「悟,先講清楚,我們再考慮要不要答應。」
他看這兩人如出一轍的警惕面孔,又笑了。
一開始輕笑,後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開懷。
高杉桃:「……」
高杉桃= =:「不是我說你知道現在時間不早了吧?這附近有好幾個未成年來著,雖然人家不學習,但也不是你大半夜狂笑的理由吧?已經擾民了我說!」
五條悟收起笑聲。
他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繃帶,輕輕往上掀開一條縫,露出被蒙得有點泛紅的眼瞼。
「我能『看一看』你嗎?」他問,「用六眼。」
第260章 好學生入學時間 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
五條悟有一雙六眼, 如天空凝縮在湖水中,看天看地無所遁形。
看人,便能一眼看出對方能力之中最強和最弱的要義都在何處。
聽上去大致就是一個完整版的上帝視角, 能從無到有掌握對手的全部情況,甚至比ta自己更了解自己。
再搭配上他與生俱來磅礡的咒力、唯我獨尊的性格、一通百通的天賦, 以及極強的觀察和信息處理能力,就這樣造就了當今咒術界的最強。
只是六眼這種東西,對人還是有相當大的負擔。
畢竟X教授這種級別的人物, 被動聽取旁人心聲都心累得想毀滅世界喝酒度日, 很是頹廢一段時間,更何況五條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所有事情。
如果是個平庸之輩,那也算了,就算擁有六眼,收到信息也就只是收到了而已;
但五條悟不同,他的頭腦和能力使得他會立刻開始處理這些信息。
所以才會有那樣一句話流傳在咒術界:不是因為五條悟擁有六眼, 所以他成為了最強;而是因為擁有六眼的是五條悟, 所以他成了最強。
平時五條悟會用墨鏡眼罩繃帶等等之類東西蒙起來,也盡量減少對其他人的主動分析——以前他無所謂, 後來當老師了, 比較注意形像,覺得這樣太不客氣。
「那一般都是什麼時候用呢?」高杉桃好奇。
五條悟很大方,跟她解釋:「戰鬥的時候比較多吧?畢竟生死攸關嘛!雖然對我來說沒有那麼危險,有時候還是希望能把風險控制在最小——」
「大多時候是因為夜蛾那個老頭絮絮叨叨讓我把任務的死傷率再拉低一點,不然又要聽那群人啰嗦,但其實真的把我騷擾煩了難道就不擔心半夜被我轟一發「茈」嗎……」
高杉桃原本還聚精會神地聽,聽著聽著,兩只眼睛就變成= =, 接著變成@_@了。
……好端端一個池面男子,一開口就這麼絮絮叨叨,還好意思說自己注重形像。
「所以,可以看一看嗎?」他又一次問。
高杉桃點點頭。
極其短暫的一瞬間。
一旁的夏油注意到她的頭發不知為何披散下來。
他以為是發帶掉了,目光下滑,想替她找一找。
轉念又反應過來——別人要是出現這種情況,可能是發帶的問題,但高杉桃,她的發帶就是她的武器,是她的刀,是她斬殺敵人性命,保護自己的東西。
所以……
他福至心靈,再往旁邊一看,果然。
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繃帶拆了下來,握在手裡,白發順滑地耷拉下來,落在額頭上。
那雙看穿一切的六眼,徑直望向高杉桃的臉。
……真是難搞的兩個家伙。
夏油心中吁氣。
不像他,如此普通,如此正常,果然還是黑發角色最棒了。
不知道是因為六眼,還是因為高杉桃拔出了她的刀,又或者是因為這兩者碰撞出的氣場,夏油看他們兩人時,像是站在一個十分遙遠、鮮明的旁觀者視角。
而非身處其中。
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像是完全被排除在外,反而認為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對於六眼的威懾力,他的感受沒有高杉桃那麼強,因為早已經習慣了。
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
夏油的目光飄在老友臉上,看見他難得一見的專注和集中。
……悟的眼睛裡,現在能看見什麼呢?
五條悟能看見什麼呢?
能回答這個問題的當然只有他本人。
如果說在完全領悟反轉術式,能夠無條件開啟無下限之後的五條悟,每天行走在人群之中,就像在密密麻麻小魚群叢中穿梭的虎鯨。
那麼現在,虎鯨停在一株獨特的,五彩斑斕的水草——也可能是毒草——面前。
收回懶洋洋分散在其他地方的注意力,聚精會神地打量她。
而伴隨著他的注目,高杉桃的所有信息——至少是他能看見的所有信息,全都傳輸回到他的腦袋裡。
唔唔……唔唔……原來是這樣!
他就說嘛,這個狗屎世界怎麼可能孕育出這樣一個家伙。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五條悟自從見到她就感到一股強烈的異樣。
好像貓群裡多了一只狗,人類孩子出現在森林深處,被狼族叼了回去。
總之,可以相處,但外來感很強。
她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並不因為她沒有咒力,而是因為她從根本上似乎就跟這個世界是兩模兩樣、完全不同的色彩。
但這是怎麼做到的呢?
五條悟自信自己是當今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強者,通常來講,強者是超越了世俗規則的,極致的強者完全可以說是凌駕在整個世界之上。
他也確實可以這樣做,不管是咒術界還是普通人類社會,幾乎都無法對他設限。
但五條悟依然認為他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某種成果,是掛在世界之樹最高枝頭的一枚蘋果。
就算掛得再高,個頭再大,長得再漂亮,也脫離不了養育自己的枝干。
高杉桃則截然不同。
她完全就是一顆外來的隕石。
五條悟相信不管是他還是傑,看見她的時候,心中都會有這種異樣感,越是強者,越能感覺到她的異樣。
甚至會隱隱擔心這顆隕石會不會把他們賴以生存的世界一股腦炸毀。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那一瞬間的震懾不會從他們腦海中消失。
人能徹底了解隕石嗎?五條悟不知道,他不關心科技,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已經看見了這顆「隕石」的一鱗半爪。
信息,大量的信息。
用這雙六眼看向任何一個人類——但凡對方還是個人類——那麼五條悟應該會看到這個人從出生到成長的所有痕跡。
並非全過程,而是那些在ta外貌、性格、處事之中留下深刻印記的場景,說是一種極致的細節推理也算成立。
但他看向高杉桃,就像看見一部獨特的膠片電影,沒有嬰兒、沒有少年、她似乎從故事起初就是這樣一副面貌。
使用著這樣詭異的能力橫行霸道,有時在荒無人煙的廣闊原野裡跟一群奇形怪狀的家伙作戰,有時在尚未來得及現代化的島嶼挑選外形毫不尊重自然規律的漿果。
如果是一個足夠遲鈍的人,看見再多奇怪的現像也不會有任何反應,但五條悟顯然不在其列。
當他看見高杉桃出現在戰場,他就會去想,為什麼她穿著相當樸實的鎧甲,對方卻能發射激光炮?為什麼明明會瞬移但還要騎馬?對面那些敵人又是從何而來?
這個世界跟現在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有沒有任何的關聯?如果有,是什麼關聯?如果沒有,她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
每個場景如出一轍,信息量極其龐大,似乎裹挾著一個又一個完整的、全新的世界,帶給他思考和反應的極大負擔。
以至於五條悟自己被硬控了整整一分鐘。
別小看這一分鐘,剛過三十秒,夏油臉上的笑都收起來了,甚至有些戒備地走上前。
要不是他圍觀了全程,又清楚是悟自己要這麼干的,恐怕這時候都想對高杉桃做點什麼了。
這家伙到底做了什麼?能讓悟失去反應?!
先不說別的,這可是能使出「無量空處」的五條悟啊!
他的領域展開,原本就是以原子量級的垃圾信息和無效反應,將敵人灌得失去思維能力——俗稱癱瘓——來牽制對手,結果反而因為用了六眼,讓高杉桃制住了嗎?
「悟……」夏油問他,「怎麼樣?」
「我沒事,還沒死。」白發青年聲音有些虛弱,他抬手遮在眉上,顯然是不打算繼續看了,「至少現在還沒死,哼哼。」
回過神來,也沒有立刻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兒,把繃帶重新繞回去,才說:「好啦,看完啦!大家都回家睡覺去吧!!」
夏油:「……」
誰能就這樣去睡啊!!
高杉桃點頭:「好哦,那我上去了,周一見!」
周一是她去咒高報道的日子。
說完,轉身就要走。
「……」夏油忍無可忍,「給我站住。」
一把薅住高杉桃衣領,又扭頭看五條悟,笑得陰氣森森:「說點什麼,悟,不然你今天也別想走。」
「這個嘛……」
五條悟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揉了兩把自己的頭發。
他發質確實很硬挺,就這麼胡亂搓揉最後依然恢復了豎立姿態。
「高杉桃。」他說,也不像之前有求於人的時候叫得那麼假親熱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能力,是我們不知道的?」
高杉桃點頭:「那還多著呢,要多少有多少。」
亂說的,其實也沒幾個了,但吹一下牛怎麼了?
五條悟低笑:「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幫你更好地掌握你的力量。」包括那種疑似可以跨越空間和時間的力量。
超高精度的咒力操縱和魔幻的無限收斂,是否能解放世界間穿梭時,被規則封印的力量?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他走到高杉桃面前,低頭看她:「那你呢?你想試試嗎?」
*
周一一眨眼就到了。
雖然天氣還遠遠沒有轉暖,但高杉桃的心已經火熱起來。
「去上學有這麼高興嗎?」松島葵站在門口看她收拾行李。
那天回來之後,高杉桃就和科學教坦白說自己要去咒高念書。
跟她猜想的沒區別,整個科學教上下都是一片沒什麼所謂的態度。
也不能這麼說,他們對自己這名聖女還是相當尊重,大呼小叫要替她補全一些生活用品,但確實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現出阻撓的態度。
除了門口那個小孩。
「等你長大你就會懂了。」她沒回頭。
「懂什麼?」松島葵很不喜歡她這種拿自己當小孩子看的口吻,「等我長大我也不會……」
「等你長大你就會懂,當個小孩子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高杉桃笑嘻嘻扣上行李箱,走過去彈了一下她腦門,「所以不要想那麼多大人的事,享受今天去吧,松島小葵!」
「……我叫松島葵,不叫松島小葵。」松島葵摸了摸額頭,「那我的數學作業?」
「拍照發我,每天都發哦,不許偷懶,不然我讓傑哥上門監督你。」
「傑哥是誰啦……真嚴格,到底是什麼奇怪聖女天天盯著人的課業啊?其實是學習聖女吧?」
跟她約定好盡量每周末回科學教看看,高杉桃就走上了去往咒高的公交。
是的,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盤星教那邊當然是不可能開車送她的,那樣也不知道是要幫她還是要害她。
至於科學教,不好意思啊我們窮苦教派根本沒有車。
學校提供制服,提供住宿,提供一切基礎生活用品,也有食堂和公共洗衣區,幾乎用不著學生操心生活上的事情。
「這是因為要我們去祓除咒靈啊,那才是真正關鍵的核心能力,稍有不慎就會死掉。」真希的聲音總是這樣冷颼颼,「讓我們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對於咒術界來說也是一種浪費吧。」
這話聽上去其實有些自視甚高,但她的口吻聽上去卻在自嘲。
四名新生聚集在教室裡,人數很少,但因為熊貓在,所以也沒有特別空蕩。
「制服有點醜。」高杉桃直言不諱,「我能偷偷把燈籠褲改掉嗎?」
「鮭魚。」狗卷點點頭。
「怎麼改?」真希隨口一問。
高杉桃用食指和中指比了個簡易剪刀,對著空氣哢嚓哢嚓:「從膝蓋附近剪成五分褲怎麼樣?不然到了六月該多熱啊?」
真希一愣,突然覺得不對:「等等,你怎麼拿的燈籠褲?女生校服是……」
話是這麼說,她也沒那麼喜歡穿裙子,打架很不方便,尤其她又是近戰系。
於是緊急剎車,口風一變:「那我也要一條。」
剛進門,准備發表開學第一講的夜蛾,就先一步被真希逼到了眼前。
好在夜蛾應對這種事情駕輕就熟,表示高杉桃拿褲子是因為她自己跑去庫房零元購了,真希你想要的話可以隨時安排。
「短褲。」真希寸步不讓,「膝蓋往上三根指頭,不要燈籠褲。」
夜蛾面不改色:「可以。」
開學第一天,考慮到班裡插進來一個高杉桃,夜蛾並不打算講什麼很深入的內容,只提了提目前咒術界的情況和未來的學業職業規劃。
「……咒術專門高等學校主要分為東西兩塊,京都校那邊的人你們也見過兩個了,他們的校長是樂岩寺嘉伸。」
夜蛾想起另一件事:「今年夏天,將會迎來傳統的兩校交流會。當然,說是交流會,其實就是大比拼,所以在那之前如果不能變得夠強,就會非常丟人。」
真希幾乎立刻攥緊了手裡的筆:「放心吧,夜蛾校長,我做不出那種事情。」
教室裡其他四個人,不管是講台上的還是講台下的,都整齊劃一搖頭:「——不,我們從來沒懷疑過你,真希。」
夜蛾咳了一聲,繼續介紹:「至於本學期的教學計劃,主要安排如下:由我負責教導《咒術理論基礎》和《咒力、咒靈、術式的誕生》這兩門理論課程。」
「體育課則是由五條老師來給你們上課,他這一周出差,下周回來開始——做好挨揍的准備,他不是會對學生手下留情的類型。」
「有時會有一些附加的課程,比如《被詛咒的臨時緩解措施》和《傷口緊急處理》等等,這個要看校醫室的家入有沒有空。可能還會有其他前輩到校做經驗分享,你們畢業前應該也能遇到一次吧?」
高杉桃:「……」
這些前輩返校的頻率真是低得令人發指啊,不對,說不定是因為活著的前輩太少了……呃啊,怎麼想都很地獄……
「以上所有課程,每周不會占用超過20個課時的時間。」夜蛾總結。
高杉桃聽到這裡,低頭去看課表,然後掐指一算。
從課表上來看,她們的課時至少一天有8個,那麼一周不算周末就是40個課時,剩下20個課時是——
夜蛾想起她解決自己那些咒骸時候的表現,忍不住道:「可能對你來說是個好消息——剩下的20個課時全部都是實踐內容。」
其他三人聽在耳朵裡,也各有感想。
趁著高杉桃跟夜蛾去補辦住宿手續和死亡免責聲明,並且完成他們已經做過一次的入學面談,三人在教室裡開啟了小會。
真希首先表態:「先說好,我不討厭她,我不討厭這種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
「看得出來,也猜得到。」熊貓笑著說,「你討厭的應該是那種心口不一、總是萎縮不前,又毫無進取之心的家伙吧。」
真希只是聽他描述都忍不住皺起眉毛:「所以,我是希望高杉桃能盡快融入到班級之中的。她怎麼說也算是插班生,情感上雖然已經能夠接受,但客觀講就是沒那麼熟悉。」
熊貓已經開始擦眼淚了:「真、真希!你也終於懂事起來了,爸爸我很欣慰啊——」
狗卷很鄙視地斜睨:「木魚花。」
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定了熊貓給自己的熊設,還是否定了熊貓的熊品。
三人很快達成共識——就算高杉桃在祓除咒靈上不大需要他們的幫助,但無論如何,在理論基礎入門等等方面,還是能夠體現一下同學愛的。
當即就商量著,如果她在理論課上跟不上進度,可以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
熊貓沉思一會兒,忽然驚呼:「我們該不會是建校以來最和諧友愛的一屆同窗吧?」
真希給了他一腳,狗卷給了他一拳。
用行動證明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心裡倒也未必就不是這麼想。
畢竟在真正認識高杉桃之前,誰也沒想到這個插班生人還不錯,並不讓人討厭的嘛。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
開學第三天,第一節 早課開始之前,咒高一年級A組的教室。
「……你們知道她昨天晚上睡前在做什麼嗎?」真希兩眼放空。
本屆只有真希一個女生,所以在高杉桃的單人宿舍清理出來之前跟她暫時合住。
熊貓發誓這是他認識這家伙以來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很小心地揣摩:「呃,看漫畫?」
真希沒有反應,狗卷坐在旁邊,盯著真希的臉,隨即對著熊貓高舉雙手,在頭頂比了個「X」,說:「木魚花。」
熊貓又猜:「玩游戲?」
「木魚花——」
「跟男朋友視頻通話很大聲地撒嬌說親愛的人家不喜歡待在學校裡住宿制什麼的真討厭啊想見你得不得了啾啾唔噗——」
「卷!」
狗卷的提醒沒派上用場,熊貓被一拳揍飛出去。
白發少男不敢動了,把手收回來放在膝上,乖巧地等待真希發話。
少女坐回位置上,撐著頭,語氣如夢似幻:「……她在預習。」
「?」狗卷歪頭,想了一會兒,「……?」
「預習啊!!她在預習夜蛾那些破知識點!甚至還是她重新梳理細化過後的知識點!!天吶,我從來沒聽過那麼催眠的東西,怎麼能念叨那麼久還精神抖擻沒睡著?她念了兩分鐘我就昏睡過去了!!」
從門外爬回來的熊貓,犀利指出:「你昏睡過去了,怎麼知道她念了很久呢?說不定她也很快就睡著了。」
「呵呵。」真希懶得跟他爭辯,反而是狗卷戳了戳熊貓的胳膊,給他指向講台。
「……咒靈如果可以溝通,那麼是否可以認為,咒力的集合作為一種載體,其實也可以承載精神、情緒或者說靈魂?」高杉桃提問。
夜蛾答:「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前提是足夠強大的咒靈。且這種『承載』也是不完整的,和真正的人要注意區別。」
「好的~謝謝夜蛾老師~」
熊貓:「?」
熊貓撓撓耳朵:「我現在是在東京大學預科班嗎?」
短短一周的時間,高杉桃帶來的驚喜還遠遠不止。
她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上課嘛,在哪裡不都一樣?以前在松下村塾的時候她也這樣。
能不考慮其他任何事情埋頭學習,某種意義上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作為一個備考過,但沒來得及去考公務員的人,高杉桃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在學習新知識的時候甘心落後一步的。
下課時間,她去買飲料。
剩下三個人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起。
「她的筆記很漂亮。」熊貓說。
「她聽課很認真。」真希說。
「……?大芥噛。」狗卷說。
實際心裡想說的是,「她對知識的理解也很深入,並不是做做樣子學習而已,就算在普通學校也絕對是很厲害的人物,真強」。
好在熊貓和真希並不需要他重復一遍大芥噛或者想辦法暗示,兩人都能水到渠成理解他的意思。
畢竟高杉桃的表現有目共睹:這家伙是個絕對的理論之王。
…………但我們這裡是咒高沒錯吧?是為了培育能夠祓除咒靈並且存活下來的咒術師而建立的學校沒錯吧???搞什麼啊高杉桃!你以為自己在讀什麼醫學院還是法學院嗎?!
不過夜蛾顯然很欣賞她,還說要讓她當本班的班長。
天知道一共就四個人的班級有什麼必要設置班長。
很快到了周五,放學前的自由活動時間,夜蛾走進來。
協會下發一項任務,交給東京咒高的一年級學生作為練手。
「但,高杉桃,你暫時不能一起。」夜蛾補充,「這周末就好好休息吧。」
另外三個學生身份清白干淨,從入學伊始就已經被他們報備上去,只要有更高級別的咒術師擔保,隨時都能參與祓除咒靈的工作。
高杉桃跟他們又有所不同。
況且入校以來,一直乖巧聽話,人也上進,偶爾有一些調皮,這也正是她活力開朗,精神充沛的表現,在老師看來是很加分的。
咒術師大多性格古怪,她這樣的反而少見。
他曾經帶過的那幾個孽障就不用說了,這一屆的新人之中,熊貓先不提,真希因為是無咒力,天生就比別人投入更多精力在鍛煉之中,其他方面的關注就少了;
狗卷又因為是咒言師,只能用幾個簡單詞語充當交流。
不知不覺,夜蛾發現,他平時說話最多、了解最深的竟然是這個半路撿回來的高杉桃。
這時看她一個人沒法參與工作,專程過來安慰:「協會那邊要確認你的身份,還要再等幾天,不會太久,這段時間——我還是再強調一遍,不要擅自接觸咒靈,最好也別回你那個什麼教,否則留下痕跡,容易被認定是違規行為。」
高杉桃乖乖點頭:「我知道了。」
夜蛾對她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於是也滿意離開。
今天的課上完了,任務要等進城再做,中間時間夠用,完全可以吃個飯。
真希和熊貓、狗卷商量了一下,說要不然去車站前面找個飯店吃一頓,四個人一起。
三個人心裡也是有一些打算的,像夜蛾校長說的那樣,這一年級一共就四個人,其中三個人都能去參與任務,只有高杉桃不行,不管怎麼說,聽上去都有點可憐。
要想補償,當然是投其所好,高杉桃喜歡什麼?就算只是第一天認識她的人也能說得出來。
所以干脆請她吃頓好的,聊表心意,之後嘛……
與此同時,高杉桃接起了一個電話。
聽語氣也不大嚴肅,嗯嗯了幾聲掛掉,走向他們,笑嘻嘻說:「抱歉,真希、熊貓、小棘,我得走了!」
「啊?走了?你去哪兒?我們還說要不然一起去吃個飯呢。」熊貓問。
「哦,傑哥他們在山下等我,車停得有點遠。」高杉桃擺擺手,「我去干點兼職!」
熊貓:「…………?」
他伸出熊掌,阻攔不及,只能看著高杉桃蹦蹦跳跳快速下山。
一會兒把手伸長去夠旁邊的樹枝,一會兒又從樹梢魚躍,怎麼看都很可能把腦花砸出來,但有驚無險,在門口像變形○剛降落,幾個閃身人就不見了。
安靜。
長久的安靜,在三人之間彌漫。
「好學生。班長。可憐。」真希冷笑,「呵呵。」
熊貓和狗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好不容易三人收拾好心情回頭,剛走出兩步,身前忽然一陣旋風。
出差一周的五條悟,卡在周五的傍晚,回到了咒高。
一降落就問:「我們可愛的高杉同學呢?怎麼只有你們三個在這裡?誒誒誒,難道是你們三個先認識的人抱團排擠人家插班生嗎?這樣可不好哦?不是好學生哦?以後要競選班干部的話老師會酌情扣分哦?人家一個人遠道而來,很可憐的!」
真希:「…………」
身後的黑氣幾乎能凝結成完整的實體。
熊貓安詳地給自己畫了個十字,又伸掌幫狗卷也畫了一個。
雖然五條老師不會拿真希怎麼樣,真希也沒辦法拿五條老師怎麼樣……
但是,我們倆就先走一步啦……
悠于 2025-8-16 13:51
第261章 異世界之隧道 你不問,她不說;你一問……
那天五條老師到底有沒有找到人, 真希、狗卷和熊貓三人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高杉桃還是若無其事地在周末之後回來上課了。
「新的一周也一起加油吧~」
先別管氣氛有多麼詭異,她反正是這麼說的。
真希張了張嘴, 想問她到底去盤星教干什麼了跟夏油是什麼關系對普通人是怎麼看待的難道也打算明年叛逃嗎這可不興學啊……
最終還是說:「嗯,加油。」
干巴巴的, 說完就把臉轉開。
高杉桃:「?」
轉開臉干什麼啦!
她湊過去:「真希,你是不想看到我嗎?因為我周末出去玩了嗎?對不起,但是一直待在學校裡很無聊啊——」
真希同手同腳開始後退。
「真希?真希?真希——」
「…………你別過來!!」
可惡!好閃的綠眼珠子!!
兩人你進我退, 仿佛在跳什麼幽默華爾茲。
狗卷和熊貓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 輕輕說:「明太子。」
「是吧?我也期待著她們倆能打起來呢,畢竟還沒見識過那個高杉同學的體術。」熊貓聳肩,「不過嘛,至少現在看來,她隱隱能克住真希呢。」性格方面的話。
「大芥。」
「你說的也對,沒關系的, 總會有機會嘛, 大家都是同學。」熊貓樂呵呵說,「總會有時間真刀真槍地打一場!」
但沒想到, 這個「時間」竟然一直沒能空出來。
因為這個高杉桃, 竟然是個學習實踐交友吃飯睡覺一把抓的超級大忙人。
夜蛾的課堂上。
「高杉桃,簡單談一下你對上節課我們學習的《咒力刻印及其他書寫方式簡談》的一些理解,不用說太多。」
「好的,夜蛾老師。那我分為以下三個點來講一講:首先,咒力作為一種願力的集合,大多時候沒有實體,極少數情況下會凝聚到可以書寫的水平……」高杉桃侃侃而談。
真希&熊貓&狗卷:= =
五條的課堂上。
「哎呀!今天大家也很元氣嘛!怎麼樣,做好准備了嗎?誰來第一個挑戰我?——啊, 小桃子你就等一等吧,跟你打完傷筋動骨,得先讓我把這幾個人收拾了。」
「那我去買杯酸奶!」
「去吧去吧~~」
「這幾個人」:= =
放學後的校門口。
「桃子聖女,快一點!美美子和菜菜子買了新鮮的舒芙蕾,那種東西你也知道要趁熱吃的——」
「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停在門口的並非盤星教常用的黑車,而是一輛不起眼的墨綠SUV。
後座車窗被搖下來一丁點,高杉桃趴在那裡跟車裡的人說話。
「……這個學到底有什麼上的必要?」
「說什麼呢傑哥,難道你沒在這裡上過學嗎?」
「…………那你抓緊點,別讓那些毛頭小子總盯著這邊看。」
「毛頭小子們」:= =
高杉桃回頭:「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等車走遠,三人面面相覷。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半個月,」真希推了推眼鏡,身後不知為何響起名偵探○南整理線索時的音樂,「我懷疑她是個機器人。」
熊貓拍著肚子表示贊同:「就是!她的日程表肯定不是人類該有的時間安排!」
狗卷盯著他,叫了一聲:「木魚花。」
雖然只是一個詞,但剩下兩人都明白這是「你這只熊貓哪來的資格指責別人不像人類」的意思。
按說她跑去盤星教賺外快這種事,夜蛾肯定是不能知道的,其他三個同學最好也能瞞住,免得節外生枝,但高杉桃是一個嘴上沒把門的人。
話是這麼說,和其他同類型人又不一樣,並不惹人討厭。
就連最嚴謹端重的真希都沒法指責她輕浮,因為她的同桌不像同類型的某五條姓老師那樣。
五條老師是什麼樣呢?這位是不管你問不問、感不感興趣,他都把所有話掛在嘴邊,什麼事都往外說。
高杉桃則屬於你不問,她不說;你一問,她驚訝——
「誒?你們怎麼知道我在盤星教干私活掙外快的?」
「……因為你根本沒瞞著我們啊,上周五不是還光明正大從我們眼前直接去了嗎。」
「哦哦,那沒事了!怎麼啦?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大概就是這樣的對話。
簡單來說,狗卷真希熊貓三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她那裡得知了最近盤星教的工作計劃。
這對於三名初出茅廬,剛剛進入咒高開始系統學習咒力使用的學生來說,真是意外之喜,可喜可賀。
可惜派不上用場。
就像大一新生保存了申請博士寫套磁信的模板——這能用在哪啊!!
上午體育課被五條悟揍了一頓,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時候,真希忍不住抱怨:「你每天下課怎麼也不見人影?」
「哦,我瞬移出去了。」高杉桃看著窗口,「今天是不是有生姜燒?好香啊!」
……誰問你「怎麼」不見人影了啊!!我明顯是想問你下課之後到底去干什麼了好不好!聽不聽得懂人說話啊!!
熊貓趕緊握住她肩膀:「好了好了,真希!你也知道她吃飯的時候不能打擾的!」
「卷!!」狗卷同樣很擔心。
真希深吸一口氣,勉強等她把飯吃完。
四人走到食堂門口,高杉桃又准備一個閃身離開,被她眼疾手快抓住手腕。
「啊!這次沒來得及瞬移,竟然被抓住了!」高杉桃誇她,「你好厲害啊,真希!」
「就算你這樣說好話也沒用。」真希挑眉,「瞬移?」
「就是這樣啦,我沒說過嗎?」
真希只是一眨眼,高杉桃就出現在距離她十米之外的空地上。
她盯著那張笑眯眯的臉,慢慢將手掌合攏,搓了搓。
不是幻覺啊。
剛剛明明還能感覺到她的手腕被自己捏在手裡,真希確定自己沒有松過手,卻還是被她輕松擺脫了。
「瞬移的話,是跟五條老師類似的超高速移動?」熊貓問,「還是直接從一個點消失,出現在另一個點?」
「我的話是點對點的消失和出現。」高杉桃還是那麼誠實,「因為其實是通過黑洞完成的。」
「我看也是這樣。」真希摩挲著手指,「否則剛剛我會感覺到被扯開的力量吧?但是沒有。」
高杉桃一看,今天估計是沒辦法悄悄消失了,立刻舉手投降:「讓我跟五條老師說一聲,然後我們慢慢聊嘛——」
五條悟?這又跟他有什麼關系?
真希挑眉,對了,她跟五條悟好像經常一起消失啊。
不過五條悟那家伙整天神出鬼沒,這很正常,所以沒怎麼放在心上……這麼一想,兩個能瞬移的家伙蹲在同一所學校裡,應該很容易湊到一起去不是嗎?
狗卷指了指操場,熊貓會意:「是呢,有時候偶爾能看見她和五條老師一起在操場上站著,但好像又沒有在對打?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站在操場上?」
「嗯,沒有動手,只是面對面站著。」
真希皺眉。
那是在做什麼?
那頭的高杉桃正在跟五條悟請假。
剛發出去一條【今天特訓能不能暫緩】,眼前一陣雪白旋風降落。
「為什麼暫緩?嗯?想要偷懶了嗎?這才一周而已呢——」
五條悟出現在一年級三人組面前。
「啊,原來是被真希攔截了啊,難怪難怪。」他說話一點不客氣,高杉桃嚴重懷疑他只想拱火,「但是以你的實力,要甩開她來找我也很簡單吧?還是說小桃子你也沒那麼想見到老師我?真是讓人傷心……」
真希忍無可忍,一刀捅過來,被五條悟輕松閃過。
白毛男子輕松將自己倒吊在樹梢:「既然被發現了,那也沒有辦法,干脆展示給大家看看吧?」
看向熊貓幾人,又變了一副面孔,哼哼道:「有個別人,我不點名,自己相對來說已經落後了,還是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看見我跟小桃子待在操場上單獨訓練,也不知道來問一嘴——」
熊貓:「……」
狗卷:「……」
這叫不點名嗎?
不過高杉桃到底要展示什麼,他們也確實很好奇。
周圍一下安靜了,高杉桃甩甩馬尾,手裡並沒拿刀。
她臉龐上所有神情都褪去了,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抬起來,放在身前,中指壓在食指後,微微曲起來。
「異世界——」
五條悟吹了聲口哨:「好眼熟啊,小桃子,剽竊別人的超帥絕招發射姿勢可不行哦?」
高杉桃切了一聲,還是把手放下來。
「你准備好了嗎?五條老師?」
「隨時都可以~」
高杉桃便簡單握拳,向前攤開手心,同時道:「異世界之隧道——開啟!!」
真希= =:「好土的口號……」
話音未落,她、狗卷和熊貓面前出現了一道微微扭曲的光幕。
像一扇並不怎麼誇張的哈哈鏡,只不過是純透明的。
真希的眼中,站在對面的高杉桃和五條悟,臉孔都開始變得有些扭曲。
接著,不知道從哪一個瞬間開始,那道光幕裡的場景突然變了。
教室?不對、變成海邊、變成街道、變成宇宙、變成深海、變成……
即便是完全不知道她在干什麼,真希、狗卷和熊貓都能看得出來,這個所謂的異世界隧道相當不穩定、相當混亂。
高杉桃的額頭上開始滲出汗水。
五條悟的咒力以一種人類難以想像的精密水准,依附在高杉桃以夜之炎破開的空間之門上,同樣,也施加在她本人身上。
如果只是她自己,想要開這扇門就像喝水一樣簡單,甚至已經進化到可以精准鎖定某個人身邊了。
只是還不能實現完整意義上的絕對定位,畢竟她不可能在一瞬間對另外一個世界了如指掌。
現在有了五條悟的加入,「開門」的動作反而變得無比困難。
原因也很簡單,正是他的咒力,和六眼那精細無比的操作,使得高杉桃適應不能,連一開始可以輕松做出的動作都有些吃力。
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要練習的招數,更准確的說,是一種想要共同嘗試的可能——徹底、穩定地構建一扇時空之門。
高杉桃自己當然是為了能隨時見到朋友,而且光是想想就很有趣不是嗎?比如見到咒靈的時候把知名膽小鬼銀時君和土方先生抓來用用、學校師資不足就把松陽老師裡包恩什麼的請來特訓、遇見宿儺了讓卡塔庫栗來pk一下……
至於五條悟為什麼會提議幫她,高杉桃心裡有個猜想,但還沒向他求證過。
他的加入有點拖後腿,到現在高杉桃都不能像之前那樣開出哪怕一條門縫。
今天也是如此。
她已經百分之兩百地投入了,但五條悟的咒力跟她的夜之炎匹配效果依然不佳。
再用力一點……再集中一點……
「呃啊!不行!」高杉桃一下松了氣,五條悟也及時收回自己的咒力,「還是不太行啊!」
「是呢~~」五條悟也唉聲嘆氣,「不過我感覺比上次有進步,你說呢?」
高杉桃甚至都有點困了,打了個呵欠:「有嗎?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五條悟笑而不語。
他看上去沒有高杉桃那麼累,畢竟主力是她,他只需要出點咒力,負責的部分還比不上平時處理工作量的1%。
「抱歉啦,真希,小棘,熊貓。」她兩手合十,「還說給你們展示的,結果根本沒成功。」
真希用一種復雜的表情看著她。
從沒聽說過啊,什麼時空之門……這種一聽上去就能擾亂一整個世界的術式真的應該存在嗎?感覺那些赤血操術之類的單體增強術聽上去完全弱爆了啊!!
在心裡狠狠拉踩了一下加茂家,真希矜持搖頭:「沒關系。」
熊貓湊上去問:「要是成功打開了,我們也可以通過時空隧道,去到其他的世界嗎?」
「應該可以吧?按他——」高杉桃指了一下五條悟,「的說法,會用咒力加固隧道大門,進出人員不會被對面世界排斥,只要你是個活人、呃,活熊貓,能被五條老師的咒力覆蓋就可以。」
「真的?!我想去一個動物會說話的世界!」熊貓把爪子放在肚皮上,「那樣的話你們就會變成少數群體了吧?哼哼!」
「鮭魚。」狗卷舉手。
「他想去一個所有人都用腦電波溝通的世界。」熊貓翻譯。
「怎麼還點上餐了啊!……怎麼我還真能找到一個動物會說話的世界啊!!」
高杉桃掐指一算:「咦?這麼說來我是不是可以收很多門票錢?」
五條悟噴笑:「你就想到這個?」
「那還有什麼?」高杉桃斜眼,「五條老師想用這個隧道做什麼,也告訴我一下吧?」
五條悟岔開腿站著,很誇張地聳肩:「這個嘛,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呢。」
「萬一讓你有壓力怎麼辦呢?」
畢竟是,那麼「大義」的設想。
「學生的話,乖乖學習就好啦。」他伸了個懶腰,「其他的事情就交給老師來吧。」
*
「他這麼說?」
「是啊。」
「……切,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你,你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有壓力。」
幾天後,某個工作日的夜晚,科學教總部三樓的房間裡。
高杉桃偷溜回來住一晚,趴在床上看漫畫,松島葵則在桌前寫作業。
「根本就沒有在上學,但還是要做題,哪有這麼可憐的小孩。」松島葵唉聲嘆氣,「我連學校都沒去過呢——」
「想去上學?那我帶你一起去吧?」高杉桃翹起小腿,回頭問她,「想嗎?想的話明天早上我就把你一起帶走。」
「根本沒有這麼說好嗎!」松島葵很無語,「而且也不要開玩笑啦,又不可能。」
「?」高杉桃從床上坐起來,「怎麼不可能?」
「因為你們那裡是咒術高專,培養咒術師的學校,我可是科學教的一員誒?就算你不當回事,我們也是詛咒師的組織……等一下你干什麼,別過來,別把我夾在你胳膊下面、小孩子的尊嚴呢!!說好的尊重我呢!!」
抗議無效。
高杉桃夾著她,直接從窗戶跳出去,一路飛行,抱歉地對她說:「本來用瞬移體驗會比較舒服,但你的身體沒辦法適應蟲洞內的壓力,所以只能這樣啦。」
松島葵:「……」
等下,蟲洞???
「風會比較大,記得閉眼睛哦,一切交給我就好了!」高杉桃在頭頂對她說。
……不得不說,她的聲音還挺讓人安心的。
松島葵被晚風吹得熏熏然。
反正桃子聖女的話,就算沒有咒力,也不比別人弱;就算既跟咒術師玩也跟詛咒師玩,也不會對她不利吧……
這種想法一直維持到松島葵睜開眼睛為止。
剛剛她就感覺到眼皮一層亮光打下來,睜開眼發現是開了燈的室內也並不驚訝。
環顧一圈,松島葵猜想這裡應該是高杉桃在咒高的宿舍。
「放我下來。」她像海鷗一樣扇動胳膊,想跳下來。
高杉桃就把她放下來:「對了,還有個人要讓你見一下。」
誰啊?
松島葵站在原地,沒有亂動,等她聯系那個要見的人,結果高杉桃只是打開門。
伸出去半個身子,對外面說:「真希——我帶了個小孩回來,不在這裡住,一會兒我就帶她去隔壁——」
松島葵:「……」
松島葵忍不住=口=了:「……不是!等一下啊!!你宿舍裡還有其他人在你把我帶進來干什麼!!完蛋了啊我要被咒術師消滅了——」
「怎麼會被消滅呢?你可是以一敵百的英勇詛咒師啊!」
「真的英勇怎麼會被你挾持來咒高啊!!可惡啊啊啊一直不回來就算了還要盯我的作業!盯我的作業就算了還要突然把我帶走!帶走就算了還把我帶來咒高!是可忍孰不可忍!!」
門外的真希聽見裡面傳來枕頭互毆的聲音。
……也是,她怎麼會希望裡面那小孩替她報仇呢?最多就是用枕頭扁她兩下而已。
沒過多久,高杉桃那間臥室的門被拉開。
咒高的住宿條件是很不錯的,最低單人間起步,帶獨立衛浴和小陽台。
女生宿舍這邊,因為歷史遺留問題——其實就是咒術界封建落伍,沒幾個女生入學,所以跟教師公寓用同一棟樓。
格局也是教師公寓的配置,兩室一廳,高杉桃和真希一人一間房。
她自己那間單獨的宿舍其實已經收拾好了,只不過高杉桃住習慣了,沒有搬走,真希也沒有說什麼。
門一開,穿草莓圖案家居服的高杉桃,拎著一個穿同款小號家居服的小女孩走了出來。
真希看著這一大一小兩草莓:「……」
她閉上眼,按了按太陽穴:「算了,隨便你,住這裡就可以,不用去隔壁。」反正這家伙做的亂七八糟怪事也不止這一樁。
不知道是不是底線被踩軟了,只是半夜帶了個小女孩進屋這種事,真希竟然一點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咒高,真是個可怕的地方啊。
松島葵反應都比她劇烈:「這不能隨便吧!!我可是詛咒師——」
真希看都沒看她,隨手捏起桌上一支筆,嗖的一聲,松島葵沒看見她動手,但那支筆已經深深扎進了牆面之中。
松島葵:「…………呃。」
「怎麼樣,年輕有為的詛咒師大人——」高杉桃盤腿坐在她面前,讓沙發的松島葵正好能跟她對視,「要不要對我們兩個柔弱的咒術師出手啊?」
說完,還很小桃依人地撲進真希懷裡。
要不說真希是個鋼鐵般的女人呢?竟然也沒被撲得跌倒翻滾,反而接住了她。
松島葵:「……柔弱哈。」
她長舒口氣,在沙發上重新調整一下坐姿,後背靠上了身後的軟墊。
高杉桃起身去給三人倒飲料,松島葵偷偷觀察默不作聲,繼續擦拭長刀的真希。
「……那個,不好意思。」
「不用。」真希沒抬頭,「她說的對,我不是在乎這種事情的人,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但是,為什麼?感覺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
真希終於抬眼看她:「如果有一個人,在校長眼裡是好學生但背地裡跟詛咒師糾纏不清、平時嘻嘻哈哈但能開啟異世界隧道、平時好像除了吃沒有什麼執念但在訓練場上可以1V3……」
松島葵:「……聽上去很耳熟呢。」
真希聳肩:「這樣的人,干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松島葵還是一臉無言。
但,不得不說,她還是挺想看看這裡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沒有鬧著要回去,喝完飲料,洗漱完畢,松島葵跟高杉桃一起回到房間。
咒術高專啊……說起來,她還沒有在這種正規的學校裡讀過幾天書呢。
會是什麼樣的呢?大家一起捧著書學習不同術式的優勢和劣勢?互相查漏補缺,友愛互助?
畢竟是咒術師,不是詛咒師,應該不會每天都生活在陰謀詭計裡吧?
懷揣著對校園生活不切實際的幻想,松島葵就這樣在高杉桃的床上睡了過去。
……明明是桃子但沐浴露是檸檬味……好奇怪……她一直都這麼奇怪嗎……
但是一直這樣奇怪下去,也沒什麼不好吧?
因為桃子和檸檬都不討厭嘛。
*
盤星教雖說是鼎鼎大名的一方邪教,但教中詛咒師的生活向來清閑。
相較於他們宅院的占地面積來說,人手可以稱得上是地廣人稀。
只要沒有客人上門,園子裡就只能聽見大自然的聲音。
傍晚,風拂竹梢,水落石潭,游魚飄花,一切都是那麼寧靜而美好。
但這份寧靜的美好很快被一串腳步聲打破了。
在這種日式庭院的木質長廊上,穿著襪子小跑也只是窸窸窣窣的,但這串腳步聲卻是啪嗒啪嗒的。
可想而知來人有多著急,步子邁得有多大。
在屋裡看書的盤星教教祖大人捏了捏鼻梁,手指一按,書本合上。
啪的一聲。
門也被拉開了。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我和菜菜子可以出門嗎?可以的吧!我們可以去咒高看看嗎?可以的……」
夏油精准插話:「不可以。去咒高干什麼?那裡很危險,尤其對於你們來說。」
雖然他並不覺得咒高的師生會對這兩個從未作惡的咒術師下手,但那裡往來的其他相關人員可說不定。
有時候真不知道誰才是草菅人命的反派。
一般來說,夏油對待兩姐妹是十分寬松的,只在危及她們生命安全的時候會格外嚴肅,冷靜。
而這種時刻,兩姐妹往往也不會堅持,被拒絕一次之後就會乖乖聽話。
「可是……」美美子難得走上前來,甚至站在了菜菜子的跟前,「夏油大人,我們想去找小葵。」
這沒什麼讓人意外的,美美子菜菜子跟隔壁的松島葵是好朋友,盤星教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
但……
「你們要找她,為什麼要去咒高呢?去科學教不就好了?」他溫和地盤問,順便也幫自己梳理思路,「難道你們有得到消息,說她現在人在咒高嗎?」
美美子和菜菜子對視一眼,反正夏油大人也知道了,說出來也沒關系吧?
於是就像蹦豆子一樣,開始劈裡啪啦往外講,說:「那個桃子聖女真是個壞家伙,自己裡通外敵跑去咒高上學也就算了,聽說昨天晚上連小葵也拐去了!」
「比起她,小葵顯然更符合在咒高上學的身份吧?萬一被拐走了不回來那怎麼得了?」
說了半天,說得真奈美進來彙報也沒離開房間,只是暫時停下,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夏油。
說實話,他不是個當家長的料子。每到這種時候,夏油總是這麼想。
太心軟,這兩個小家伙又長得很相似,眼巴巴的樣子看著他,像兩只擠在一起的小倉鼠。
小倉鼠而已,滿足她們又怎麼樣呢?實在讓人不忍心拒絕。
他輕嘆著搖搖頭:「……好吧。不過安全起見,我送你們一起去,收拾一下,准備出發。」
兩個小女孩歡呼雀躍地跑了出去,路過真奈美的時候還跟她說再見拜拜真奈美姐姐,我們要去抓小葵回來了!
真奈美目送她們遠去,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自家教祖。
夏油傑正襟危坐:「怎麼?」
真奈美搖頭:「沒什麼。」
……明明自己也很想去吧?聖女大人已經一周沒來過盤星教了。
最近也沒有什麼暴力程度適中的工作可以讓她出手,好不容易送上門一個借口,怎麼會拒絕呢?
真奈美拉開門走出去,深深吸一口氣。
春日花盛開,一切污濁都被院內的小型人工湖吸走,空氣之中,干淨馨香的味道上下浮動。
啊,春天的味道,還真甜呢。
第262章 貓的報恩 ……我才想說,這一幕也太眼……
夏油帶著自己的兩名養女前往咒術高專學校的路上。
他出行, 通常介於環保和不環保之間。
因為極其厭惡猴子,所以大多時候坐車。
買了不少車備用,去什麼場合就要坐什麼樣的車, 尤其是他的身份很是多變。
有時是救死扶傷的盤星教教祖,有時是對猴子趕盡殺絕的恐怖詛咒師, 有時候又是某某協會的榮譽成員。
盤星教核心人員永遠都是夏油視如家人的詛咒師們,但人數稀少,換句話說, 往往一人身兼多職, 非常繁忙。
如果實在沒能騰出手來個司機幫他開車,夏油就會選擇——走路。
是的,寧可步行也不去擠公共交通。
這也是為了不給家人們添麻煩,他自己都害怕哪天被上班族擠得殺心大起,直接屠掉一整節地鐵車廂。
到時候大業未成,盤星教就被一鍋端了——警察暫且不論, 只要他做出這樣的事, 悟肯定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說起來,現在去高專, 那肯定能見到悟吧?
他雖然很忙, 但據高杉桃每天傳輸過來一大堆他並沒那麼想知道的情報,夏油能大致推斷出五條悟最近的行為軌跡。
上課、任務、上課、任務……不管怎麼說,都比以前更常出現在學校裡。
他一邊思索,一邊隨口問:「你們這段時間跟小葵變得更親近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對視一眼,頻率整齊地點頭,很符合文藝作品裡雙胞胎的刻板印像。
「夏油大人知道的,」美美子說。
「小葵和我們很像,」菜菜子說。
「如果沒有被夏油大人帶回去, 」美美子說。
「我們只會比小葵活得更凄慘啦。」菜菜子說。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松島葵無論如何,至少是個生活在城市裡的女孩。
生活在城市裡,意味著這裡的人們不是那麼愚昧,不是那麼迷信,意味著這裡的信息沒有那麼閉塞,她身懷咒力的事實也能被更及時地發現,並保護起來。
而不至於像美美子和菜菜子那樣,在她們作為咒術師的父母身亡之後,便被那些理解不了咒靈存在的村民們關在地窖的鐵籠裡,每天像狗一樣在地上吃飯喝水,還要加以虐待。
那些恐怖片一般打折黝暗特效和特殊光線的畫面從腦海裡一閃而過。
夏油沉默片刻,選擇跳過這個話題。
他對兩個小孩的要求一直以來就是健康、安全,除此之外沒有二話,也很少插手她們的交友活動。
其實美美子和菜菜子兩人也不是沒在網上結識過猴子,挺聊得來,夏油也沒順著網線爬去把那人處決了。
那時候時尚雜志非常流行,姐妹兩人學著研究穿搭,卻找不到可以客觀評價的同齡人。
兩人又幾乎沒有去正常上過學,很快就在一個美容論壇上認識了同好,和對面聊了起來。
後來也沒發生什麼詭異事件,就只是對面上了高中,沒時間網聊,聯系漸漸淡了。
「小葵,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夏油問,「我和她接觸不多。」
菜菜子做了個鬼臉:「我們知道的,夏油大人心裡是金字塔形狀嘛。」
最頂尖的位置當然是她們和盤星教一眾家人……好吧,就算她們兩個不承認,其實也還有咒高兩名同學;
再往下,就是具備咒力且立場相似的其他詛咒師,或極小一部分咒術師;
再往下,是具備咒力,但立場相悖的其他咒術師;
最底層,是沒有咒力的猴子們。
夏油生活在為自己構造的秩序裡,就像他的乘車條例一樣,見到什麼樣的人就露出什麼樣的面孔、說著什麼樣的話,幾乎都快形成條件反射,根本無需思考。
那麼對於她們來講,小葵又是金字塔中的哪裡呢?
菜菜子和美美子同時想到這個問題,無需交流,毫不猶豫,豎起左手的食指:「頂尖!」
兩人異口同聲。
「有那麼重要嗎?你們也沒有一起出生入死過吧。」夏油饒有興趣。
「但是,夏油大人,你知道主角三角定律吧?一般來說,漫畫的主角團至少得是三人,一段小故事裡的關系最好也是在三個人之間展開。」
菜菜子如數家珍:「戰鬥系常說的『左右手』就是經典的演繹。除此之外,櫻○高校男公關部也是這樣,女主角春○之外,男公關部裡一共有六個人,確保她不管處於和誰的關系中,都有另一個人可以立刻形成三角結構。」
她背單詞苦手,說起這些東西頭頭是道:「譬如我是開朗耍寶角色,美美子嘛,她是三無角色。」
美美子想了想,在夏油詢問的目光中慢慢點頭。
……嗯,確實很三無呢。
「小葵當然就是吐槽角色咯?明明是很完美的三角,但現在變成只有我和美美子。雖然我們是雙胞胎姐妹,不會覺得有多寂寞,但缺少了重要的一環,果然還是很奇怪。」
夏油摸摸她的頭發:「……那就是有點寂寞吧?」
菜菜子低下頭,撇嘴,最後倒也還是沒否認。
她的理論很新鮮,夏油得承認,他很快就理解了菜菜子的意思。
他曾經也理所當然是個普通的、熱愛各項娛樂活動、室內室外皆有涉獵的國中男生,後來升上高中,日夜學習、祓除咒靈也沒落下這些興趣。
直到走向他的大義,這部分小小情緒才變得真正可有可無起來。
就像所有上班族都會慢慢放下曾經喜歡的那些東西一樣,夏油一直以來認為這是他有所成長,有所經歷的表現。
但現在看來,在兩個女孩眼裡,反而顯得獨木難支——沒能形成穩定的三角結構了,是這樣說嗎?
他在心中頗玩味地想,竟然還說得挺准的。
他、悟、硝子,就是一個很經典的三角結構嘛。
活潑的悟,活潑的自己,和吐槽的硝子……
嗯……活潑的悟,活潑的高杉桃,和吐槽的自己……嗯?等等?!
夏油傑忽然從亂七八糟的想法中回過神來。
…………怎麼感覺好像讓硝子逃離了某種劇情定式?
這可不行啊,讓她和悟過得好,比夏油自己自己過得糟還不能讓他接受。
夏油搖下車窗,將柔柔春風迎進車廂。
這麼說來,今天去的話,也能見到硝子嗎?
*
此時此刻,咒術高專醫務室。
高杉桃垂頭喪氣:「太丟人了,我居然還有淪落到來醫務室的這一天!」
「還不是你太托大?」五條悟靠牆站著,毫不客氣地嘲笑她,「以為自己能模仿狗卷的能力,就能真的用同樣的招數贏過他了?」
「那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嘛——」
今天的模擬特訓一對一,高杉桃和狗卷一組作為對手。
現在是評理時間。
正方辯手高杉桃:「你知道我可以模仿棘的咒言嘛,所以就沒有忍住啊!這誰能忍住?要是我能「無量空處」我也會忍不住在你面前用的啊!用別人的絕招跟別人PK看上去就很厲害很帥氣嘛!!」
反方辯手五條悟:「所以你贏了嗎?」
K.O.
沒贏、沒贏、沒贏啊!!
她一開始就跟狗卷說好,兩個人都用咒言術,看看誰的咒言術更厲害,所以也沒用其他力量,也沒用刀,就這麼耿直地上了。
結果就耿直地輸了。
「雖然不知道你的咒言術是從哪裡來的……」看完全場的真希發表評價,「但,狗卷為了這份能力下了許多苦功,才能保證效果的同時減少消耗。」
「!」狗卷扭頭看她,「鮭魚!」
熊貓也繼續扮演他的老父親角色:「嗚嗚——真希——你原來這麼關心我們——誒不對怎麼好像只關心了棘?我呢?我也很努力啊?!」
「是呢,努力吃肉。」
「不——!我們熊貓在世人眼裡都是只吃竹子的高潔形像,不要肆意破壞小孩子的夢想啊!!」
「你那算什麼小孩子的夢想?肉食動物的偽裝而已。」
高杉桃沒在聽,只是臉朝桌子倒下去。
松島葵站在旁邊,捏了捏她的手心。
與其說是安慰,更像是捏著玩。
松島葵一點不擔心她的心理情況,因為剛來這麼一兩天,她已經能完全理解高杉桃在咒高的角色。
簡單來說,橫行霸道。
今天一早把她帶出宿舍,松島葵還有點惴惴不安,結果熊貓和狗卷看見她也像沒看見一樣,打了個招呼就一起去吃飯了。
據說是昨天晚上高杉桃已經發消息通知過這件事。
……但是只是發了LINE就能讓咒術師們接受一個新來的詛咒師嗎?嗯?好像哪裡不對?
到了食堂,另外三個人坐得更近一些,把高杉桃對面和旁邊的位置空出來。
松島葵腦子沒轉過彎,還以為他們有意孤立,但沒給她生氣的時間,高杉桃已經端著四個餐盤走了回來。
…………啊,確實呢。
確實需要把位置空出來才行呢。
這些都算了,就連那個一看就很嚴肅很高要求的夜蛾校長來上課,也被她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我是覺得,讓孩子們從年幼的時候開始接觸咒高的教學模式,會不會也能幫助這些還沒來得作惡的詛咒師轉邪歸正呢?」
高杉桃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誠懇,松島葵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忘記了她是自家聖女:「所以就把她帶來啦!!」
夜蛾一開始還打算興師問罪的,聽到這裡,態度已經軟化75%,妥協說:「……那麼如果你們的教派找上門來……」
「我懂我懂,我來應付!」高杉桃舉手,「學生和家長的事,老是麻煩學校怎麼行呢?」
哪個教育行業的從業者不想遇到這樣的監護人?夜蛾上完一節課,徹底把這件事拋之腦後,還跟松島葵說很看好她的術式,在咒力的研究上可以起到作用。
順便一提——雖然松島葵覺得沒什麼好提的——她的術式是可以在一定範圍內使所有咒力的使用痕跡具像化。
下午一對一的時候五條悟讓她也施術看看,松島葵就那麼做了。
整個操場上激烈對戰中的真希和熊貓,以及正在用單詞對罵中的狗卷和高杉桃,被她籠罩在一塊淺紫色的領域裡。
不是領域展開的抽像領域,而是類似3D建模界面、實實在在存在的領域。
四個人之中有三個人的咒力痕跡都在她的領域中顯形,真希是綠色,熊貓是白色,狗卷是黃色,甚至還在角落標注了每條線的所屬,看上去儼然是一副很規整的線形圖。
五條悟沒對此做任何評價,但松島葵能感覺到,他在看過術式之後,對自己的態度也比之前要更加正常,不再是那種浮於表面的親熱。
「很酷嗎?是不是像那種黑客○國、人間兵器、超級計算機一樣的視覺效果?真可惜啊——我沒看見。」高杉桃趴在醫務室的桌子上哀嘆,「你也看不見我的對不對?」
「嗯。」松島葵戳她後腦勺,「誰讓你是……」
很輕一聲響,醫務室的門被從外推開。
松島葵的話吞了回去。
淡淡的煙味和微冷的風一起飄進來,輕柔地拂過每個人的面龐。
一個女人走進來。
仲春時節,她穿一件薄薄半高領針織衫,深灰的色澤跟她濃郁的黑眼圈相得益彰。
因為抱著手臂,白大褂壓出稍許褶皺,看上去更加疲憊。
「喲。」她說,並沒抬手,「有學生在啊,那我不抽煙了。」
五條悟衝她點點頭,沒說話。
「家入老師。」熊貓、真希齊聲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見了。」
「嗯。」咒高唯一指定醫師兼醫療課程老師,家入硝子,衝兩人點點頭。
兩個病號坐在桌邊,硝子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筆,捏在指間,沒有立刻過去坐下。
先看向狗卷,又看那張沒見過的新人面孔。
抬抬下巴,問旁邊不作聲的五條悟:「這就是之前大鬧一通盤星教的高杉桃?」
「你的情報還真准確啊。」
「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硝子嗤笑。
她聽這些消息跟聽八卦一樣,根本沒有什麼要拿來當情報的想法。
反正她也做不了什麼。
五條悟扁扁嘴:「硝子——」
醫生無視了他,往前走去,在桌邊坐下。
「手。」
高杉桃和狗卷棘,一邊一個,伸出手來。
硝子並沒捏著看,只是掃了一眼,按了兩下自己的鼻梁:「舌頭。」
高杉桃和狗卷棘,一邊一個,吐出舌頭。
五條悟大嘆:「為什麼對我就沒有這麼聽話?」
「你是醫生嗎?」真希翻了個白眼。
松島葵在心裡附和,就是!
「你是那麼有事說事的人嗎?」
就是!
「你能保證自己不會開亂七八糟的玩笑嗎?」
就是!!
十分突然的,松島葵發現兩人都看向了自己。
……啊,好像說出來了。
「原來小葵你心裡也對老師我這樣看嗎?哎呀!還真是讓人傷心——」五條悟往沙發上一倒,「人家不干啦!什麼老師,人家不要當啦——」
一只圓珠筆就這麼擦著他的臉扎進沙發裡。
高杉桃=口=地看著同樣擦著她的臉飛過去的圓珠筆:「真、真希——你那招難道是跟家入老師學的嗎!!」
真希挑眉,沒說是或不是。
但不管是高杉桃,還是松島葵,都偷偷離硝子的方向更遠了一點。
硝子看完手和舌頭,又簡單測了血壓和心跳,大筆一揮:「沒什麼大事,不過高杉……」
「叫我小桃就好啦。」
「小桃。」她慢慢跟著念了一次,「小桃同學,你之後再來一次。開學的時候還沒徹底體檢過吧?」
五條悟挑眉。
這是發現了?不愧是硝子。
松島葵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小葵——小~葵~你在哪裡?嗯?知道你在咒高,你在咒高的哪裡?」
菜菜子活力四射地通知她:「我們和夏油大人一起過來找你啦!」
*
久別重逢……也算不太上。
硝子只是沒想過還能在咒高裡看見夏油,他臉倒沒什麼變化,氣質惡心了一些,穿衣品味也讓人不敢恭維。
這麼多人在操場上聚集,不起衝突是不可能的。
要不要跟夜蛾校長說一聲呢?畢竟也算是高危對像入侵,不過換一種說法又是校友回訪,也沒什麼不好的……唔……
「吃棒棒糖嗎?」眼前遞過來一支紅色包裝的棒棒糖。草莓味。
硝子衝高杉桃點點頭:「謝謝你,正想吃呢。」
嘴巴裡淡淡的,吃點糖也不錯。
面前,夏油和五條各自領著自家的小朋友對峙,松島葵則跟在高杉桃身後——她們倆的組合也讓硝子很好奇。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加入了她的家庭。」高杉桃指著松島葵說。
「……」硝子撕開棒棒糖包裝紙塞進嘴裡,「哇哦。聽上去很溫馨。」
松島葵:「……」
哪裡溫馨啊!明明聽上去就很扯淡啊!!
她開始跟硝子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那種狗血八點檔的關系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兩人面前,真希和菜菜子互看不順眼掏出各自武器准備開戰,為首的兩個大人卻離得很遠好像沒什麼話可說,高杉桃偷偷跑去跟狗卷說抱歉是我小看你了下次我會更認真——
就在這時。
「喵——嗷——」
悠長的貓叫從旁邊的樹林中傳來。
哪來的貓?
對峙中的幾人紛紛安靜下來。
淺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它的速度在在場不少人的眼裡實在跟慢動作一樣容易捕捉。
美美子最先行動,她沒作聲,但走到操場邊緣,突然一伸手。
伴隨著哢嚓一聲響,將那只行動不便的矮腳貓抓在手裡。
菜菜子將手機收回口袋,在松島葵的誇贊聲裡得意地揚起下巴:「什麼都別想逃脫我的鏡頭——zoom!」
松島葵:「…………好沒氣勢的必殺台詞。」
「不許吐槽我!可惡,也吐槽一下美美子啊!!」
貓脾氣看上去還不錯,雖然被人貿然捏住也沒有掙扎,圓溜溜眼睛透過鏡片看向眾人,慢慢地喵了一聲。
嗯,鏡片。
細邊眼鏡,看上去總覺得有些瘦削的貓臉,淺金色的短毛。
還有那種半死不活的眼神。
五條悟盯著那只貓看了半天:「總覺得有股熟悉的老古板味道?」
夏油也盯著貓看:「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是,悟,你不覺得這一切有些太巧了嗎?」
一個身高腿長沒什麼表情,另一個笑容文雅但不懷好意。
兩人雖然並沒約好,但一起往前,走到了拎著貓的美美子面前。
貓帶著淡淡的死意,又叫了一聲。
……我才想說,這一幕也太眼熟了吧,狗屎前輩。
「那個,該不會是七海吧?」硝子含著棒棒糖,含糊說,「那只貓,看上去有點想死的樣子,跟他的眼神很像。」
高杉桃:「…………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很想死,但不敢死的人。」硝子莞爾。
松島葵和菜菜子已經跟著走了過去,好奇地問:「真的嗎?是人變的嗎?但人為什麼會變成貓?還這麼性格鮮明——」
等等。
不好。
三個人,三個曾經都在自家見過某只白貓的人,三個曾經給貓喂過食水摸過腦袋叫他乖乖的人……
三個少女,臉色鐵青。
美美子手一松,貓落在地上,沒跑兩步,又被五條悟抓在手裡。
「是七海嗎?是的話叫218聲。」他說。
貓翻了個白眼。
「看來還真是呢。」夏油笑著確認,「雖然沒叫那麼多聲。」
「啊!我有主意了!」五條悟一拍手,想一出是一出,「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幫助這只可憐的小貓貓恢復人形吧!真希、狗卷、熊貓、小葵,大家都要去~~」
可憐的小貓貓:「……」
好惡心。誰來弄死他。嘔。不想活了。
「確實有這個必要。」夏油湊近看他,看得貓惱羞成怒,恨不得給他兩下,「否則春天在外面游蕩,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貓的清白也很重要啊。」
清白貓:「……」
…………算了,都去死吧。
高杉桃拍了一把蚊子:「怎麼這麼早就開始有蚊子了?」
「□□得很快呢。」五條悟走過來,飛了幾個迷你「茈」,輕松驅蚊,「話說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你們?」
五條悟聳肩:「孩子們要去祓除咒靈,我作為老師當然是要去的啦。」
高杉桃意會地點頭:「傑哥作為監護人也是一定要去的啦?」
硝子輕輕笑出聲來。
青年回頭,白發像噴多了藥的草,搖搖晃晃,衝她和硝子擠眼睛。
夏油陪著小孩們端詳貓,這時忽然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回過頭來:「……說我壞話?」
他一臉狐疑,五條悟反而大笑:「沒有沒有!只是說我們一會兒要一起去之前那家咖啡店看看,你也要來的對吧?」
夏油遲疑一瞬,最終還是點頭——兩姐妹要跟著小葵一起,但他不可能坐視美美子和菜菜子就這樣跟這個陣容出門的。
說得不客氣一點,這群人一起出門,到時候姐妹兩人做完任務回家,回的還是不是盤星教,他都有點懷疑。
他目光略過五條悟嘴裡的「我們」。
那三個學生肯定是要去的,小葵也不用說,高杉桃愛湊熱鬧,少不了她的份。
硝子……
「我不去。」醫生搖頭,「我要上去補覺。」
「五點半補覺,晚上怎麼辦?」
「晚上有晚上的事。」她擺擺手,轉身回醫務室去了。
一行人也沒多停留,嘻嘻哈哈地離開學校。
身後,教學樓一樓的窗口,家入硝子低頭點煙,咬在嘴裡,抬頭看過來。
……兩個家長帶著七個小孩、不對,三個家長帶著六個小孩?
硝子很少做夢,夢是未盡之事的延續,但她是個干淨利落的人,不管是什麼都要在當時有個了結。
今天稍微有些不同,一切竟然像是發生在夢裡。
還挺好玩。
她搖搖頭,將這種輕微又久違的感覺甩開,往醫務室走去。
第263章 思念、珍惜,愛 スウ,NO,沒有,n……
一行人很快來到鐵軌邊的十字路口, 咖啡店和小旅館面對面佇立,望著彼此。
她們是午飯後出發,到達的時間不會超過兩點, 是個不尷不尬的時間。
於是一致決定,先幫助七海貓恢復人形, 看時間決定之後怎麼辦。
七海為什麼變成了貓呢?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
高杉桃熟門熟路把手機拿給他用:「請寫吧!」
又好奇起來:「如果我在這裡用咒言術的話,讓他「說人話!」,他會不會就能說話了?」
七海貓眼睛都亮了, 表情都不再死氣沉沉了, 同車的夏油微笑回答:「據我所知,承受不了咒言術的受體有過身體炸開的前例。」
也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說:「如果你想試試的話,我不反對。」
五條悟試圖伸直兩條腿失敗,架起手,悠閑說:「拼著廢了一輛車也想陷害你啊, 七海君, 做後輩做到這個份上,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自己?」
七海根本懶得理他。
根本就是你們兩個前輩性格太爛才會這樣的。
斷斷續續在手機上打了一串字, 眾人總算搞清楚情況, 他也是過來清理咒靈的。
雖說目前並不是在職咒術師,但跟五條一樣,路過了看見,總想要伸手管一管。
大多時候對他們來說是舉手之勞的事,實際也沒多麻煩,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變成了貓。
跟五條悟的經歷完全一模一樣。
聽到高杉桃這麼說,又被簡單科普了一番之前發生過的事,七海貓臉都萎靡了不少。
「好像在尖叫, 『哎呀我怎麼可能跟那個不靠譜的前輩干出同樣的事』,這種話呢,七海君~~~」五條悟狠狠揉搓貓腦袋,「不尊重前輩的後果很嚴重的哦!」
「話又說回來,我還以為你是知道才來咒高找悟的,原來其實並不知道他和你有過相似的遭遇嗎?」夏油看熱鬧不嫌事大,「那是為什麼過來?單純覺得我們很可靠嗎?」
七海睥睨地看他一眼,踩著後座沙發走過去,衝高杉桃的手機垂頭。
「好吧,給你解鎖。」高杉桃把臉湊過去解鎖,又遞給他,「有什麼吩咐?」
七海冷笑,小心地用肉墊一點點打字:【我們?】
夏油一噎,不說話了。
……得意忘形了。
他在心裡批判自己,怎麼就跟咒高這群人「我們」上了?
果然還是事情發展太奇怪,而人是善於適應的生物。
見得多了,一起做的事多了,順理成章就說出「我們」了。
還是不能這樣。
他在心裡想。
「七海會這樣做其實也不奇怪呢。」五條悟適時說,「畢竟突然遇到這種事,心裡肯定很堂皇,這時候就會想到最最可靠的我啦~~」
高杉桃收回手機,手腕壓在貓腦袋上,心想五條悟這個人,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目中無人、沒什麼情商——或者說根本懶得琢磨別人的話和交談的氣氛。
但關鍵時刻,比如剛才,又能合情合理地把話頭接回來,就算他自己也好奇往下追問會是什麼答案。
卻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貓反正不知道是不滿還是無語,輕輕叫了一聲,沒再發言。
一路無話到目的地。
五條悟有心鍛煉學生,拋磚引玉問:「那麼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思路呢?」
眾人站在咖啡店門前,熙熙攘攘一大片。
真希、熊貓、狗卷上次來過這裡,大致聽說了之前高杉桃是怎麼幫五條悟解決問題的,這時候便先開口:「按照之前的經驗,要先找到施加詛咒的咒靈,或者說,讓他們先現身。」
松島葵不甘示弱,她也聽高杉桃講過一點:「我想我們還是分成小隊搜索比較合理,這裡森林面積很大,『無』咒靈又難以察覺,全部聚在一起容易浪費時間。」
真希沒反駁,點點頭:「那麼,簡單分一下工。」
這幾個人裡體術最強的是熊貓和真希,適合控場的是菜菜子和狗卷,能力比較綜合的就是松島葵和美美子了。
因此按照團隊的能力配置分組,真希、松島葵和菜菜子一組,熊貓、美美子和狗卷一組。
「我們先兵分兩路,簡單搜索附近的樹林,」真希一板一眼對五條悟彙報,「等有發現了再回來。」
貓也被寄存在這裡。
七海貓當然是很擔心的,他不像五條悟,並不能集中咒力衝擊詛咒,獲得恢復原狀的可能。
長久做一只貓,視野、重量、發力的方式都跟人類不同,很難不讓人恐慌。
就算相信自己還有救,也依然看得出很焦慮,整只貓在地上不停打轉,恨不得把尾巴咬下來一截。
五條悟蹲下去,把他眼鏡一把薅走,七海貓頓時眼前發暈,打著轉摔倒下去。
「看上去大腦發育不是很健全。」夏油公允地評價。
高杉桃嚼芝士餅干:「嘎吱嘎吱,你說話也是挺難聽的啊,傑哥。嘎吱嘎吱。」
「比你一定要把吃餅干的聲音念出來好一點吧?」
「嘎吱嘎吱。」
「被說以後念得更大聲了呢,其實他們以為你脾氣很好,都是錯覺才對吧,阿桃。」
七海貓暈頭轉向從地上爬起來,前半截身體牢牢貼和地面,喉嚨裡發出進攻前准備時呼嚕呼嚕的聲音。
……這兩個該死的前輩。
他就知道沒這麼好運,把小孩子們支走是因為擔心她們看見自己虐貓嗎?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舍得動腦筋的兩個混賬狗屎——
「喂,我說——嗯?」
是高杉桃啊。
雖然並沒過多的接觸,不如說今天他們才是第一次見面,完完全全是個只聽說過名字的陌生人,但在七海貓看來,這世界上應該也少有比五條和夏油更變態的人類了吧?
你一定是個正常人,高杉桃,至少比那兩個人正常。
解救我於水火之中吧——
野獸的行為總是比人類更直接。這麼想的同時,七海貓已經開始蓄力,准備從五條悟手裡蹦到她肩膀上。
高杉桃看他扭來扭去,似乎很活躍的樣子,握住他的前爪:「你好你好,爪子該洗了,有點髒。」
順手在貓腦袋上摸了一把。
抬頭問:「進去吃點?」
五條悟又噗地笑了:「好啊好啊~就是不知道咖啡店裡讓不讓帶貓進去了。」
夏油路過他身邊走向高杉桃,輕飄飄扔下一句:「你自己之前不是也經常進去嗎?」
七海貓聽到這裡,表情微妙地扭曲了起來。
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因為什麼,被劃分成跟五條悟做同類,都是一件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們才不一樣!!
三人一貓沒有上樓,而是坐在一樓一個安靜的靠窗角落裡。
這時間點不尷不尬,來吃下午茶的還沒到店,整個門店裡都很安靜。
老板在櫃台後扎著頭巾擦杯子,擦一會兒就要抬眼看一下他們這一桌。
跟高杉桃對視上的時候,有些驚訝,立刻又微笑起來。
她不笑的時候看不出年紀,笑起來眼尾浮現皺紋,能看出是四十來歲的人。
看到她,高杉桃不經意想起之前五條悟說過的話。
她往旁邊擠了擠,在五條悟發出誇張的驚呼之前,低聲問:「你說,她會不會真的有個女兒?」
「為什麼這麼說?」
「對面旅店的那個小女孩,那天我們不是見過嗎?她當時——」
五條悟並不需要那麼多的提示,他立刻反應過來:「你們倆那時候用的杯子是一套的,卡通圖案,像是朋友套裝。」
「對。」高杉桃摸了塊巧克力曲奇放到嘴裡,嘎吱嘎吱,「也只是一個猜測,還有她當時說過的話——」
軌道附近很容易被火車壓死。
這種話,如果不是真正發生過,很少會有小孩能輕易聯想、直接說出來的。
夏油端起茶杯,放到嘴邊,抿了一口。
……什麼時候的事?就突然多了那麼多話可以聊。
不管是悟,還是阿桃,難道不都是跟他認識在先?
夏油適時道:「既然這樣,不如先試探一下。」
他直接起身走過去。
也不知道他怎麼跟人說的,端起菩薩樣的笑臉,三言兩語,輕輕柔柔,就把老板待客用的笑容弄得苦澀起來,兩人說了好半天話。
又給他翻看了自己的錢夾,估計裡面有照片或別的什麼東西。
勝券在握地,又走回來:「確實有個女兒。」
「沒什麼離奇的故事,就是小姑娘因為喜歡的玩偶沒好好晾曬,鬧脾氣衝出門,沒注意看燈,被火車撞了。」他簡要復述,「對面的旅店跟她們母女關系好,聽說這件事,傷心了很久。」
全程還不到十分鐘呢,就被他探聽得一清二楚。
五條順著往下分析:「咒靈,說不好是對面的女孩催生的,還是媽媽催生的。」
「但是一般來說,一個活人而已,能產生那麼多咒靈嗎?」高杉桃問,「夜蛾老師教過,死人另當別論,普通人的普通怨念,就算是生死離別,也要積攢很多才能催生咒靈。」
哪怕是學校、教會這種人口密集、摩擦不斷的集中場所,都只會在漫長時間裡才誕生那麼幾只,怎麼會到了這裡就產生這麼多?
五條悟來清理一次,沒清理完;七海建人來清理一次,還是沒結束?
這兩人雖然上學時期不學無術,但實踐經驗畢竟很多。夏油便說:「如果只是這幾個人,感覺不像。」
「她們看上去精神都很正常。」五條聳肩,「確實不像。」
能獨自一人催生強大咒靈的人,恐怕得是愛恨強烈、精神不穩定、恨不得跟那個無辜被撞的小姑娘同生共死的人才對。
白發青年把自己往沙發裡擠:「那麼是……玩偶?」
「整件事裡跟她有情感連接的就只有玩偶了。」夏油補充,「還有貓,她養過貓,不過聽說也被撞了。」
「這個我也聽說了。」高杉桃點頭。
她是從頭到尾經歷最完整的人,很快把整件事梳理出來:「所以說一開始五條老師來解決的,應該是小女孩本人的咒靈——死前的悔恨嘛。」
「那是個普通咒靈,而且相對比較棘手。解決完了要走,被不知名奇怪詛咒纏上,變成了貓。」
五條悟假哭。
七海給了他手背一爪子。
「因為『無』咒靈的存在,找起來很費事,同時京都那邊得到消息的兩個學生過來了,那天我們解決的應該是其中一部分。」高杉桃順手搓了一把貓,「但最關鍵的那一個還活著。」
「貓。」夏油接嘴,「死去的貓凝聚的怨念嗎?聽上去不像,我倒覺得像是——」
七海叫了一聲。
思念、珍惜,和愛。
「意思是說,小女孩對玩偶和貓咪的愛,反而形成了詛咒?因為她的死亡,這份詛咒得到強化,才凝聚成了咒靈?」
高杉桃說完,若有所感。
記憶裡,依稀好像是有這麼一句名台詞……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五條悟隨口說,「那就是這麼回事吧?聽上去不是很難解決的樣子,今天一口氣完成,之後就不會有人變成貓啦。」
七海趴在桌上,看看夏油,看看五條,看看高杉。
他一直沒表露,不代表他不驚訝。
這三個人到底是怎麼湊到一起去的?看上去還非常熟悉,你一句我一句的。
尤其是夏油,一個詛咒師,跟兩個咒術師混在一起干什麼?嫌命長?還是他真覺得自己能贏過五條悟?
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打架的樣子啊?就算他擅長陰謀詭計,這些東西對五條悟又能有多少意義?
別說五條悟,以七海如此粗淺的了解,也能斷言:那些彎彎繞繞,對高杉桃估計也沒什麼作用。
那到底是來干嘛?總不會是突然打算懷念往昔改邪歸正回頭是岸了吧?這三個詞哪個都跟夏油傑不沾邊啊。
幾個大人等了大概二十分鐘,結賬出門,分頭去找兩只小隊。
這種咒靈只要掌握了方法就能對付,問題不大,只是這一次沒想到咒靈是咖啡店老板女兒珍惜過的玩偶、貓咪們醞釀而生,個數太多,沒能一次性解決,才拖到現在。
所有的「無」咒靈被她們固定在這裡,菜菜子的相機強行賦予它們被咒力框定的可能,又被狗卷一句「靜止」逮個正著。
還想跑,那就只能撞上真希的刀和熊貓屁股。
美美子握著手裡的吊繩,有些遺憾:「沒用上。」
松島葵安慰她:「我也沒用上。」什麼咒力路線,好沒用的術式,根本看不見嘛!
三人一貓趕到的時候,兩只小隊都彙合了,正在商量是立刻祓除還是怎麼辦。
夏油趁這時候上前抓了一只,塞進袖籠裡。
五條悟懶得鑽研什麼「無」咒靈,京都校那邊的需求也管不著他,干脆利落伸手把一群咒靈全都消滅了。
七海也恢復原形,松島葵盯著他看了半天,一溜煙跑到高杉桃身後,拽她:「就是那個!那個——商業街的英雄!」
她聲音很小,高杉桃聽見了,想了半天:「哦哦,那天我們去買巧克力的時候?」
「嗯!」松島葵要笑不笑,好像已經提前被自己下一句話幽默到了,「就是你冒充消防員的時候!」
高杉桃反手就去擰她耳朵,松島葵跑得很快,人瘦小,哧溜一下又到了真希身邊。
一起干了一次活,幾個女孩都熟絡不少。
跟家長們的設想不同,菜菜子和真希,兩個脾氣不算柔軟的反而很合得來。
但看她們說一會兒話抬一下頭的樣子,高杉桃懷疑她們純靠說五條悟壞話走到一起的。
「之後都不會有人再被變成貓了吧?」她問。
「你是希望我怎麼回答呢?」五條悟饒有興趣地反問,「有,還是沒有?」
「說出事實就好了謝謝你五條老師。」
「那就是スウ,NO,沒有,nicht haben,Nisu,HeT.,Aucun,ikke have咯!」五條悟拽了一串外語。
高杉桃問:「最後一句是什麼?」
「誒——開玩笑,小桃子你只有最後一句不認識嗎?」
高杉桃踩了他一腳。
然後用一種頗惋惜的目光,在夏油傑、松島葵、枷場姐妹、真希狗卷熊貓幾人臉上略過。
哦,不。
她又回頭定睛看了眼熊貓。
這個略過。這個本來就是熊貓了再變成貓也沒什麼新鮮感啊!充其量變成巨大奶牛貓而已!!
熊貓幽幽:「總覺得剛剛被人在心上扎了一刀,是我的錯覺嗎?」
狗卷:「木魚花。」
「什麼意思啊!這種時候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棘?!怎麼覺得好像自從有插班生之後你也不像以前麼乖巧可愛聽話懂事了——」
「木魚花。」
夏油沒顧上看學生的笑話,只是被高杉桃看了一眼,就一陣惡寒:「想都別想,我不會像他們那樣不知道警惕,被咒靈暗算的。」
但高杉桃笑得很賊:「別想騙我,我看到了哦,你偷偷把咒靈捏成球了。」
夏油嘴角一抽。
怎麼看到的?她那時候不是在跟那個咒言師探討如何判斷咒言使用的最佳時機嗎?
「我自有其他用處。」夏油不跟她糾纏,因為肯定是贏不了的,「七海,你要跟他們一起走,還是跟我們一起走?」
七海建人恢復人形,人高馬大一只金發男,視角和平衡感突變,半坐在地上緩了好一陣。
站起身來,正好被夏油問出這個愚蠢問題,根本沒踩中他的話語陷阱:「自己走。」
他不打算就這樣順勢回到咒高去,因為那裡早就不是他能安穩工作、生活的地方。
去什麼盤星教,更是天方夜譚,夏油會這麼說完全是想看他笑話而已。
「以後希望也不要再見面了。」他說,接著便先一步從十字路口離開。
「真是不可愛的後輩啊~~」五條悟拖長了聲音。
「是嗎?」夏油慢吞吞說,「我倒是有些羨慕呢。」
畢竟現在看來,至少他是絕對沒有辦法像七海那樣瀟灑地甩手離開了。
真希的刀很重,美美子揮舞起來有些吃力,反而不服輸,一直握在手裡。
菜菜子則堅持認為熊貓被「變貓詛咒」擊中也不會變成貓,只是變成貓那樣大的熊貓,狗卷持續搖頭,擺明了不認同她的看法。
兩人已經完全忘了夏油大人還在這裡、夏油大人跟咒高不對付這回事……不如說,正因為夏油來了,破天荒地跟著一起來,所以她們反而不緊張了。
換做以前,夏油大人那麼鮮明地跟咒高對著干,她們不管做什麼都要三思而後行;
但夏油大人既然跟來了,要是他真的不高興,要叫大家回去,開口不就行了?
既然沒有說,那就一定是同意的吧?
兩姐妹就這樣裝聾作啞,跟著松島葵鑽上了回咒高的班車。
*
那天之後,美美子和菜菜子常常會來咒高找松島葵玩。
夏油還是一如既往,並不踏入咒高的範圍,但車一天比一天停得更近。
硝子難得有空來一趟食堂,吃飯的時候問五條:「我說,他每周來兩次,夜蛾真的不知道?」
「未必吧,不過老頭也懶得管了,他最近忙著開會。」
「會?」
「不知道啊,說是有什麼要緊的犯人,很棘手,不知道該怎麼處置呢~」
硝子不說話了。
其實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五條悟來解決,什麼棘手的犯人,反正不會比他更棘手。
要殺當然好說,要保也該他出面,五條家的面子外加他「最強」的名號,高層就算嘴上逼逼賴賴,也不敢真的阻止他。
「以前也有過嗎?」高杉桃跟著硝子往醫務室走,一邊問,「這種被他獨斷專行大權在握烽火戲諸侯保下來的人?」
硝子:「……」
硝子:「你的形容,雖然很形像,但是很離譜。」
兩人很快來到醫務室,硝子推開門,扭頭跟高杉桃說:「沒有那種人。」
「啊?」
「被他獨斷專行大權在握烽火戲諸侯保下來的人。」硝子語氣平平。
硬要說的話,有那麼一個吧?不過可惜那一個根本不稀罕被他保住性命,扭頭就去當邪/教頭子了。
要硝子說,夏油的症結並不在於能力、不在於其他人的言辭、更不在於是否有人站在他身邊支持。
他只是不想。
他不想被拯救,所以即便是天下無敵的五條悟,也沒有辦法。
「從一開始就決定好要死的人,沒有人能阻止。」她從抽屜裡翻出高杉桃的診斷記錄,「作為醫生,我很討厭那種人。」
作為朋友,也就只是這樣而已了。
「你的身體檢查報告在這裡。咒力的事我聽五條說過了……」硝子打量她,用一種看星之○比形狀垃圾桶的目光,「報告我幫你作假了,可以幫你更快拿到祓除咒靈的許可,已經提交上去了,這周夜蛾會來告訴你結果。」
高杉桃只顧著點頭,拿了報告走人。
要走的時候問她:「跟自己以前的老師當同事,是種什麼感覺?」
硝子煙都捏在手裡了:「很爽的感覺——對了,你是未成年嗎?不是吧?」
「不是哦。但是我不喜歡聞煙味。」高杉桃誠實說。
「那真可惜。」
硝子笑了一下:「我會記得的。」
通常她不會留心去記這些咒術師的喜惡,因為大家都活不長,當年灰原也不喜歡煙味,她見到學弟就掐煙。
後來就沒這個必要了。
不過高杉桃嘛……
看上去是會活得很長的樣子。
五條悟的臉出現在門口,他跟高杉桃說好了一會兒一起去探店,高杉桃是個很好的吃飯搭子,有她在,每道菜都能嘗到味道,還不用擔心吃不完。
估計也是約著一起去吃什麼甜品之類的吧?
甜點、高血糖、脂肪、能量、肉、肥肉、皮下組織、血管、膨脹的血管、砰——!!
這些聯想往往是醫生用來打發時間的無聊游戲。
那兩人又跟她擺擺手,扭頭走了,同樣雪白的頭發,一長一短,一個往上一個往下,像一面鏡子。
砰的一聲。
映出兩個能力相仿,做起事來卻截然不同的人。
硝子不知怎的,心中微微一動。
就像頭頂一枚燈泡被「叮」一聲點亮。
……原來是這樣嗎?
沒有咒力的高杉桃、根本不看人眼色的高杉桃、強大的高杉桃、單純從一個人的角度來看其實很可愛的高杉桃、只貫徹自己理念,從不糾結的高杉桃——
五條,你是在打這個主意嗎?
第264章 再等我兩集 「是在玩什麼壁○play……
又是一周過去, 五月應聲而來,天氣已經熱得連狗卷都不愛穿校服外套了。
他是很喜歡穿外套的一個人,而且很喜歡校服的立領, 這樣能把他臉頰兩側的花紋擋住。
熊貓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外套下面什麼都沒穿。
「否則怎麼可能感覺不到熱!五月已經很熱了!」他宣稱,「我已經熱得受不了了……」
「木魚花。」
松島葵很貼心地翻譯:「是在說『你這毛皮動物就算是二月也會熱到流汗吧呵呵』, 的意思。」
狗卷震驚:「木魚花!」
「是在說我說得很對的意思。」松島葵驕傲臉。
真希半閉著眼睛盤腿而坐,按高杉桃說的那樣凝神靜氣,試圖感覺所謂「就在身體周圍浮動的護甲」。
聽到這裡, 差點破功:「……管管你家小孩行不行?」
高杉桃很輕地拍她頭頂:「這位同學, 練功請專心好嗎?」
「…………讓你再得意一會兒。」真希感到好像有些進展了,不跟她糾纏。
今天的體育課,作為任課老師的五條悟在上課五分鐘後接了個電話,很抱歉說可愛的同學們今天就自由活動吧老師我……
真希說你說到這裡就好了反正後面的台詞也不重要。
連高杉桃都沒抬頭,在忙著跟熊貓踢足球。
熊貓當門將,那麼大一只, 真是讓他占便宜了。
國足崛起, 還得看我!——和國寶。
實在沒人搭理,五條悟就假哭著一路飄走了。
事實上, 他這樣突然在課上消失也不是一次兩次, 大家不怎麼在意,因為往往趕回來得也很快。
五條悟做任務永遠是效率至上,所以很少跟別人搭班,能承受超高速移動的人畢竟是少數。
現在學校裡面雖然有高杉桃具備這樣的能力,但之前她的咒術師從業證明沒辦下來,沒有手續,跟在備受矚目的五條悟身邊就是個明晃晃的靶子。
除了她之外,在旁邊給自己加塞一個需要照顧、體諒的人, 根本算不上幫忙,所以大多時候依然是他單獨行動。
到了地方,找到咒靈,祓除咒靈,掉頭回來,整個過程通常不會超過十分鐘。
別說其他學生,連來了沒多久的松島葵都習慣了這個流程。
還在打賭呢:「13分28秒。」
熊貓撫掌而笑:「你也太瞧不起五條老師了,我賭12分01秒。」
誰的時間越接近五條悟回歸的精准時刻,就算今天賭局的勝者,將要收獲其他人一整天叫老師的殊榮。
高杉桃被問到的時候,一臉慈祥,好像老僧入定:「我已經不賭好多年。金盆洗手懂不懂?公職人員被你們這樣騷擾,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教唆罪也是罪啊!」
其實是根本不缺人叫她老師。
真希:「……公立學校的學生,不意味著公職人員。」
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不能說只有個公字是一樣的就都能這麼算了吧?那我還說我是禪院家家主呢,你看有人信嗎?」
高杉桃眨眼:「我信啊。你要是真的想當,肯定能當的。」
熊貓看著真希慢慢說不出話來,有點漲紅的面色,「謔」了一聲。
狗卷跟他所見略同:「鮭魚。」
高杉桃,果然是能克真希的那種人。
松島葵擦了把汗,抱著球走過來:「你該不會是把五條老師說的畢業當老師這件事當真了吧?哪有高中生畢業就當高中老師的。」
她想了想:「現在高中老師都得是大學生了好不好?」
高杉桃挺胸抬頭:「我就是啊!」
松島葵沒話說了,反正比厚臉皮,她相信這世界上應該很難有人能贏過面前這家伙。
說來慚愧,松島葵還是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裡跟一群同齡人相處,每天睜眼就是上課、吃飯、玩鬧,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
心情輕松得好像躺在雲端。
也不是說菜菜子和美美子有哪裡不好,而是松島葵看到她們的時候,總是很難忽略她們是盤星教教祖養女這件事。
拿出去說也是很上得了台面的身份,企業家、高官都要笑著說好話,何況是她呢?
跟她們見面、交談、玩耍,也總是在那樣的環境裡。
松島葵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好,因為枷場姐妹對她好是真心的,不摻假,她也很喜歡兩個好朋友。
但就是,不一樣。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但就是不一樣。
除了在咒高的第一晚睡得有些不安穩之外,其他時候的松島葵都像松了口氣一樣,每天睡得很沉。
越是這樣,她就越不願去想科學教和盤星教的事,一想到,就讓她覺得自己似乎辜負了許多人的好意,是個壞孩子,才能把別人對自己提供過的幫助忘得這麼快。
這些想法,她一點都不表露出來——雖然大多時候是真的忘記了。
熊貓有時候很喜歡在班級裡倚老賣老,雖然沒人知道他到底多大歲數。
沒過幾分鐘就提議,在五條老師回來之前這十來分鐘裡,大家也可以動一動,不要一直站著嘛。
「這不是體育課嗎?」熊貓指了指跑道,「跑跑步。」
指了指足球場的門框:「踢踢球。」
指了指被推出來的那一筐運動器材:「揮揮拍子!動起來,動起來嘛!」
松島葵不客氣說:「你又不怕熱了?動起來更熱好不好?其實只是因為你踢球踢得不錯所以想炫耀吧?」
熊貓哀嘆:「又開始了——能不能把第一天剛來那個靦腆不說話很安靜的松島小葵還給我啊!!」
高杉桃幸災樂禍:「等著吧。你們都算命好的了,我第一天就被她冷嘲熱諷過了,小葵看著這麼丁點大,其實很毒舌呢。」
班裡的個頭,高杉桃第一,熊貓第二,真希第三,狗卷和松島葵並列第四。
松島葵跳起來,試圖打她,被高杉桃一只手完美壓制。
五個人開始打羽毛球,每次輪流一個人出去當裁判。
高杉桃當了兩輪裁判,終於能上場,摩拳擦掌地開始熱身。
拿起球拍揮舞兩下,當裁判的松島葵「咦」了一聲。
……奇怪。
高杉桃和狗卷一隊,跟對面的真希和熊貓PK,熊貓抱怨了好幾次,說這種跳躍運動不適合他,但真打起來的時候威力十足,在後排補救也及時。
這時一個高吊,越過高杉桃和狗卷的頭頂,眼看就要壓線落地。
「怎麼能讓你輕松得分——」高杉桃魚躍往後撲去。
「卷!」
兩人朝著同一個目標撲去,差點就要撞上,高杉桃趕緊急剎車,把舞台留給狗卷。
他個頭不高,身形靈巧,力氣居然也不小,救回的球飛過球網,落在對面的中線上。
「小葵裁判——怎麼不說話?」高杉桃叉腰,「我們得分就不說話,對面得分就趕緊宣布,其實你是黑哨吧!」
真希維護她:「她只是比較喜歡我,因為我人比較正經,不會像某些人那樣開裁判的玩笑。」
這下好了,沒人管黑哨本人,高杉桃和真希兩個人隔著球網對掐起來。
平時玩鬧的時候也很注意分寸,誰都不用自己的能力,全憑拳腳。
熊貓搖頭嘆息說女孩子就是淘氣,小葵你以後長大不能學這兩個姐姐——扭頭一看,松島葵還在發呆。
剛剛,她是不是「看見」了桃子聖女的能力?
松島葵懷疑是自己看錯,又不好跟其他三個人說——他們壓根還不知道桃子是個普通人呢!
等了十分鐘,五條悟回來了,松島葵趕緊小跑過去。
「你是說,你剛剛看見了她的咒力?」五條悟挑眉,「你確定?」
「我……其實沒有那麼確定。」松島葵猶豫著回想,「剛才她在場上打球,跟狗卷哥哥站在一起,說不定是我看錯了?」
「也不一定是看錯了。」五條悟若有所思。
他想起自己跟高杉桃合作的基礎,是用他的咒力精准覆蓋在高杉桃的能力上,進行高密度的操作。
那時候五條悟以為是他能力特殊,有六眼,又有無下限,才能跟她配合,現在看來……
他把高杉桃叫過來,其他三個人開始打排球,打著打著打出火了,他看到真希一個暴扣對著熊貓屁股就去了。
五條悟吹了聲口哨,對走過來的高杉桃說:「我有一個想法。」
他沒說是什麼,只是讓高杉桃像以往一樣,拉開所謂的時空大門:「找一個就算被你殺掉也不會怨懟的家伙來。」
高杉桃:「…………?」
她一臉震撼,但動作很誠實,很快拉開一扇門。
對面是一座燈火氤氳的小酒館。
三樓,往下看去是人流如織的街道,似乎是什麼節日,男男女女穿得都很正式,說話的聲音和笑的聲音,一齊往樓上飄來。
更顯得房間裡安靜寂寥。
窗邊坐著一個人,房間裡也就這麼一個人。高杉桃跟他打招呼:「晉助——有人讓我找一個就算被我殺掉也不會生氣的人來,我就想到你了!」
高杉晉助聽了,低低發笑,聽上去竟然很高興似的:「確實如此,你的選擇很正確。」
松島葵=口=:「怪人!!」
超級怪人啊!!她本來以為科學教的人就夠奇怪了,直到見到高杉桃;以為高杉桃就夠奇怪了,又來到了咒高;現在以為咒高的所有人就夠奇怪了——
果然,人外有人,怪人外有怪人!
五條悟又是一聲口哨。
這打扮,這用詞。
這女人之前說她打過攘夷戰爭,看上去竟然是真的。
他沒跟那個一看就幽幽怨怨的男人搭話,對高杉桃說:「把他抓過來。」
高杉桃依言伸手,手臂一下鑽進對面的世界裡,對她來說並沒有任何異樣。
橡膠質地的手將高杉晉助裹住,這廝早就做好准備,煙鬥都熄滅了,從容地被她抱著腰卷向時空之門。
五條悟出手了。
不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而是磅礡的咒力席卷,猛烈地衝擊!
高杉晉助卡出來半個身子。
他也不覺得狼狽,笑眯眯說:「是在玩什麼壁○play嗎?」
高杉桃大驚失色:「這裡還有未成年人啊我說!你講話給我注意點好不好!而且你不是走的公主路線嗎?少跟銀時學那些東西!!」
「怎麼就是跟他學的了?」高杉晉助不樂意,「我自己就知道。」
不管他那些東西是上哪學的,至少卡出來了半個身子。
高杉桃很稀奇地摸摸他的臉,摸摸他的脖子:「是活的!」竟然在她的世界裡,摸到了活生生的高杉公主!
剛剛還大放厥詞的某人,一下沉默了,胸膛都泛紅,眼睛也垂下去不看她。
五條悟差點笑噴出聲:「咳、咳咳!小桃子,我是覺得,還是不要這樣對人上下其手吧?」
「哪有上下其手?我只用了一只手。」還有一只手纏在高杉晉助腰上,「後面半截怎麼辦?」
五條悟攤手:「沒辦法啊,我一個人的咒力不夠呢。」
不夠?
高杉桃狐疑地看他。
「原來竟然是我之前想錯了。」五條悟感嘆,「不是足夠精細才能做到,而是要足夠大量、豐富的咒力才能做到啊……」
「像小葵發現的那樣,不止是我的咒力,任何人的咒力,都可以疊加在你的能力上。」
「其他的應用方式暫且不提,你的時空之門,應該是快要能派上用場了。」
他把高杉晉助又塞了回去。
時空之門掛在半空,高杉桃驚奇發現,這兩個人竟然能平視對方。
「寫進自傳裡吧,晉助!」她揮舞拳頭,「能炫耀一輩子的事情發生了!」
高杉晉助臉一下就黑了:「閉嘴。」
五條悟反而笑開花:「確實呢,小個子。」
這嘴巴,比銀時有過之而無不及,高杉桃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再看向另一個高杉。
松島葵發現,桃子聖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笑得更燦爛。
……也對哦,如果這些是她以前就認識的朋友,跟她的交情肯定更深厚吧?
「很快就能真正見面了,晉助。」她說,「再等我……唔,兩集?」
「量詞用錯了吧?以為這是動畫片嗎?」高杉晉助重新拾起自己的煙鬥,「等你的話,多久都可以。」
他從不介意。
「只不過,下次也第一個來找我吧。」他要求,「雖然我不會因為你殺掉我而怨懟,但如果敢拋下我,第一個找別人……」
青年慢慢踱步上來。
整個人幾乎貼上時空之門那道透明的波紋,眼睛慢慢睜大:「——我可不會輕易饒了你呢。」
五條悟挑眉。
真是個怪胎啊。
但他直勾勾盯著的那女人,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笑得陽光燦爛:「好啊!」
她說:「那就這麼說定了!」
*
周四的下午。
夏油在兩姐妹的強烈要求下,送她們來銀座一家冰淇淋店。
這店發源在北海道,在網絡小有名氣,連鎖店一路開到東京,今天第一天營業,人多得不得了。
夏油一貫不喜歡,但枷場姐妹最近脾氣見長,從來不勉強夏油大人的,現在也說,「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就送我們到附近嘛——」,這樣的話。
會這麼央求,其實也知道夏油並不真的那麼介意。
不如說完全相反,他蠻喜歡看到美美子和菜菜子跟他提要求的樣子。
那話怎麼說的?夏油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只記得說養小孩子,就像呵護一株花朵,要想讓她們肆無忌憚地盛開,就不能吝嗇陽光、水分和養料。
又不讓他去猴子堆裡坐著,只是開車送過來而已,不算什麼大事。
結果剛剛下車,菜菜子就叫道:「那個是不是小葵?她也來買冰淇淋了嗎?」
美美子湊過去,說:「是她。」
兩個人便鑽下車,跟夏油擺手:「那我們先去啦夏油大人!要是有事的話可以先走的,我們能自己回去~」
夏油沒說什麼,打算在這兒等一等。
吃冰淇淋而已,能用多久呢?
但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這不對勁,他的車就停在冰淇淋店門口,美美子和菜菜子就算遇到了小葵,吃完冰淇淋出來,要去逛街或者做別的什麼事,也肯定要跟他打聲招呼才對。
夏油下了車,也不管裡面猴子扎堆,沿著這條街搜索一通,沒有音訊。
打電話沒人接,發消息沒人回,就這麼短的一段路,能去哪裡呢?竟然從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夏油懷抱著最後的期望趕回冰淇淋店——依然一無所獲。
只在路邊發現了一丁點枷場姐妹殘留的咒力痕跡。
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裡滋生。
……干脆放一把火把這裡都燒掉吧?
不不,既然是我,果然還是放出所有咒靈,將這裡所有的人都吃掉吧?
引發巨大的騷亂之後,綁架犯也會驚慌失措露出馬腳不是嗎?
「你好,請問蘋果雪芭還有嗎?」
「還有的。您要試吃一下嗎?」
「可以嗎?太好了,我還想試一下這個紐約芝士蛋糕。」
「可以的,稍等一下哦。」
熟悉的聲音。
夏油有些茫然,抬眼去看門口,原來剛剛風鈴響過了。
這時還有些細微的叮鈴聲殘留。
兩個白發人走進來,一男一女,頭發一長一短。
身高氣質氣場,無論哪項,都是人群之中鶴立雞群的存在,由不得夏油不注意到。
又盯著那兩張臉看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他認識的人。
是悟,和阿桃。
和他突然停下一樣,高杉桃和五條悟也在看到他的同時,停下了准備端著冰淇淋出去吃的腳步。
「啊,是傑哥。」高杉桃在他面前坐下來,「正好,有件事想拜托你——」
五條悟也坐下來,兩人一人手裡兩杯三球,味道各不相同,直接把店裡12種口味一鍋端了。
真能吃,不會被冰傻了嗎?
夏油驚異地發現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原本他一個人坐著還算綽綽有余的四人卡座,加上這兩個人之後,就顯得很狹小、很擁擠。
五條悟後知後覺:「對了,傑,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看到這兩個人,便想起剛才讓枷場姐妹跑出去的松島葵。
他立刻問:「小葵在學校裡嗎?」
高杉桃拿不准,看眼五條悟,後者也只是聳肩:「不知道誒~」
這家冰淇淋店在銀座,咒高都在郊區了。
「我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學校。」高杉桃說,「現在就不知道了,我打個電話問問?」
電話沒人接。
本來一群同齡人在學校,玩什麼都可能,又是放學時間,不接電話不奇怪。
但夏油表情那麼難看,兩個白毛也意識到事情不簡單,冰淇淋也顧不上吃了,問他怎麼了。
夏油就簡單講了一遍。
說的簡單,心情一點也不簡單,重復剛剛焦急的過程,把他的心情又帶回到了那份焦躁不安之中去。
美美子和菜菜子,要說身份地位,在盤星教裡確實也算是飽受寵愛地生長著。
但能力上講,其實是兩個年幼的詛咒師。
這樣的兩個孩子,連咒靈都沒真正付出過幾次,萬一遇到什麼危險,又要怎麼應對?小葵更是如此。
也不知道她們三個究竟是不是在一起,剛剛她們兩個看到的松島葵是真的松島葵嗎?又或者其實是一種障眼法,一種騙術?
夏油現在什麼也不敢輕信。
五條悟白繃帶底下的長眉微微皺著。
他自己並沒意識到,只是繃緊身體,蓄勢待發,盯著夏油看。
意味不明,旁邊路過的人貿然看見,說不定要以為他們兩個有死仇。
「是我沒有看好她們,但凡她們出任何一點差錯、出了什麼事,我一定要……」
一定要什麼呢?光是看他的臉色都知道,後面的話必然沒那麼好聽的,否則夏油不會在這裡打住。
五條更緊張了。
別人說說也就算了,但傑他說出來,是真想這麼做,也真是做得到的。
立刻將傍晚銀座這塊熱鬧喧嘩的地方屠成人間煉獄,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他當然也能阻止,但一旦動手,哪怕他及時攔下來,那就已經不可挽回。
世界上沒有恢復原狀的魔法。
所以一定要在他動手之前就阻止他……
「真希,你們現在在學校嗎?能幫我看看小葵在不在嗎?不在?什麼時候開始不在的?進城來了?」
高杉桃撥去電話,對著聽筒講:「嗯,突然找不到人了,你們要是有消息可以告訴我,但是不要出去找哦,這件事跟家入老師和夜蛾校長也說一下,告訴他們我和五條老師一起去找人了。」
那三個女孩也不算普通人了,都被一鍋端,真希她們還是保持原狀最安全。
五條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把學校裡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少有這麼不必操心的時候。
他氣一松,更多注意力放在傑的身上。
夏油的手背發顫。
他著急也生氣,憤怒又焦心,血管都燒滾了一樣。
越是找不到人,越是想泄憤;越是知道泄憤沒有意義,越是更加憤怒。
高杉桃伸手握住他的小臂。
緊繃的肌肉僵硬起來,夏油抬眼看她。
長得高的人,手不會小到哪去,握住夏油肌肉結實的胳膊也不顯得局促。
「行了,收斂一點。你現在就算立刻發瘋,又能把人找到嗎?冷靜下來。」
她話說得不留情,但字字句句都有道理。
只是,這種時候有道理沒有用,傑現在的狀態怎麼看都是聽不進去話了。
五條甚至已經准備好咒力,劈裡啪啦藍光凝聚在指尖,只等他有動手的跡像就將人揍暈——至少這樣能妨礙他的行動。
但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夏油聽了這話,竟然真的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
臉上那近乎瘋狂的黑氣也消散不少:「……你說的對。」
他好像一秒就冷靜了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
高杉桃接話:「先找人,找到人一切都好說。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或者你那些咒靈能不能用?」
她一貫如此,向人求助也毫不含糊,並不覺得沒面子或者丟人。
傑也沒有因此而產生高人一等的心情,立刻羅列起來:「有一只追蹤的,你可以理解為地獄版的警犬,不過要回去拿她們的物品……」
「咒高就有她們上次落下的運動水壺,我們也要回去確認一下小葵的情況。」
「那好。」夏油沉下氣。
五條——雖然這並不應該,但——他從旁觀看這兩人語速飛快地敲定接下來行動的方案……
心中微微一動。
之前只是隱隱萌芽的那個想法,愈發清晰、成型起來。
他斂起亂七八糟的思緒,站起身:「好啦!那我們先回咒高拿到追蹤用的物品,接下來——」
白腦袋左晃右晃:「誒誒?怎麼會這樣?」
傑、他,還有小桃子……這個陣容,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出問題的樣子吧?
五條悟聲音很歡快:「最強組合,出擊!!——你們倆不要丟下我嘛!跑那麼快,真討厭啊!等等我啦!!」
*
「唔唔——到底為什麼……怎麼會這樣呢?」
夜觀星像——雖然現在並不是夜晚,但對站在院子裡的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又不是那些需要黑暗才能看見星光的普通人。
傍晚的小院裡,青年面朝東方站直,他五官實在讓人挑不出什麼亮點,扁平額頭粗鼻梁,嘴唇薄薄的,沒什麼血色。
唯獨額頭上一道橫亙的粗獷傷疤,讓人看了倒吸一口涼氣。
半閉著眼睛,青年手指搓來搓去,不知道在摸什麼。
「不該這樣的嘛。」他有些抱怨似的,說的話卻很奇怪,「應該是死局才對,怎麼會,又把這盤棋盤活了呢?」
明明一直盯著看的,那具身體,對他來說是最完美不過的容器——誰能抗拒那樣巧妙的術式?區區人類,竟然也能操縱咒靈!
明明什麼都算好了,明年之前,略施小計讓他自尋死路,到時自然有人會去取他的遺骸。
假如一切順利,那麼……
眼睛一睜,他舔舔嘴唇。
算了,現在這樣也不錯。
坐在一旁沏茶觀看那個蠢貨走向自己的死路,沉默地取走戰利品,固然是一件美事,但像他這樣的人,果然還是希望自己執棋啊。
只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解決一個絆腳石。
「高杉桃……」青年念著這個名字,「怎麼做比較好呢?」
用加茂家的人脈?還是早就盯上的特級咒靈?又或者,將她明明是個普通人,卻能掌握媲美咒力的戰鬥力這件事捅出去。
那群腦滿腸肥的三大家族掌權者,恐怕都恨不得要把她關起來抽干血吧?
總有一個辦法,根本不用他本人出面,就能讓她四分五裂、含恨而終。
那樣強大的人,必然會催生更加強大的咒靈,到時,便和天元一起,統統為他所用……
青年微笑起來。
平庸的五官覆上一層奇異的、扭曲的光輝。
「果然,還是先見一面吧?」
「高杉桃。」
第265章 【殺掉你們之中年紀最小的那個人】 什……
松島葵從小就是一個不喜歡依賴他者的人。
她一直這樣定位自己, 有時候說漏嘴了,會被大人們笑話:這麼小一個小家伙還說自己是什麼什麼樣的人呢!先長大再說吧!
她討厭這種語氣,所以後來漸漸也就不提這樣的話了。
作為一對普通人父母生下的咒術師小孩, 成長之中的坎坷是無法躲避的。
父母沒辦法給她提供任何經驗參考,她的怪異更是無從掩藏, 常常盯著空氣中的某個東西發呆,然後陷入危險。
最開始的幾次她自己勉強應付了過去,那時候遇見的咒靈並不算很強, 而松島葵, 她從小就是個很靈活應變的女孩。
只是這樣的存活,似乎沒辦法被稱贊,反而會被當作不祥的證據。
鄰居們對她避之不及,同學們用看笑話的語氣詢問她的生死經歷,爸爸媽媽……爸爸媽媽當然是很好的,雖然他們也搞不懂這個女兒究竟在想什麼, 但永遠在嘗試理解、嘗試和她擁有同樣的視角。
只可惜他們死得很早。
也並不是因為咒靈, 就只是意外,高空墜物。
然後就是一段時間輾轉在親戚家, 一段時間在孤兒院, 最後被科學教撿回去。
栗田教主沒那麼多煽情的話講,只是說,以後你可以在這裡生活。
但對松島葵,反而叫她覺得輕松,不用當做天大的恩賜,只是多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跟很多人一起擠著住,生活條件不怎麼樣,卻更讓她安心。
從別人手裡得到的少, 要還回去的就少。
不管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能夠依賴的都只有自己,和她的術式——
說起術式,要看咒力的路線,總要睜眼吧?
她嘗試著睜眼,總是睜不開,覺得很困難,只好勉強伸手在能碰到的地方摸索。
地面……她怎麼躺在地上?
胳膊沒問題,肚子沒問題,頭、臉沒問題,那就只剩下……
松島葵猛地睜開眼。
對!想起來了!
從咒高出來一個人去市中心的路上,她看見一只趴在商廈屏幕上的咒靈,解決不成反被困,被抓走了!
中途昏迷過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那之前,好像看見美美子和菜菜子她們過來了?對了!她們怎麼樣?!
兩個人要是在一起的話,應該比她自己安全,更何況她們還有辦法能聯系到夏油大人,至於她……
松島葵在一瞬間浮起了聯系高杉桃的想法。
還是算了。
雖然那家伙絕對不像她一開始想的那麼弱,但這跟她強不強沒有關系——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別人手裡,不是一個咒術師該有的做法。
她費勁地坐起來,這時才發現膝蓋以下快要全部融化了。
融化?
伸手摸了摸,還真是,雖然不怎麼疼,但軟乎乎黏答答,動是動不了的。
下面有人叫她:「小葵——!小葵小葵!你沒事吧!你在嗎?在的話出個聲呀——」
松島葵雖然看不見,但她能猜到,三個人估計都被關起來了。
不知道她們兩個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兩條腿好像被奶油包裹起來一樣,慢慢也變成奶油……
身下一空,撲通一聲,松島葵落到了枷場姐妹身邊。
這兩人比她好不到哪裡去,腿雖然沒事,但菜菜子的右手浸在透明的某種粘液中,美美子則是後背。
三個人都動彈不得,面面相覷。
「你……」
「你們……」
正要發話,一股陰冷濕氣從三人各自異樣的部位纏繞上來。
半空中咣當一聲,降下一面巨大的屏幕。
雪花屏在昏暗的空間中,讓三個女孩不禁閉上眼,又努力睜開,盯著朦朧淚花也要把屏幕看清楚,生怕錯過一絲生機。
「叮咚叮!」
震耳欲聾的響聲,三個女孩紛紛一顫。
粗制濫造的LED屏幕色彩變幻,最終依然回到一片白光,色彩絢爛的字體從上往下落在底部,像俄羅斯方塊那樣僵硬地排列。
【現在,殺掉你們之中年紀最小的那個人,其余兩人將獲得自由】
這段文字落在屏幕底部,直接就這麼碎開,很快和屏幕一起消失不見。
空間中一片寂靜。
兩姐妹是雙胞胎,松島葵年齡不詳,只知道跟她們差不多大。
「我是妹妹。」半晌,美美子說,「我……」
「閉嘴!」菜菜子張嘴就把她罵回去,「什麼狗屁不通的話,不許說!」
松島葵也說:「要出去就三個人一起出去。」
但狠話是說了,要怎麼做呢?沒有辦法。
連動都動不了,談何出去?
折騰一會兒,發現身體融化得更快了,空間裡安靜下來。
「你們為什麼會來?」松島葵沒忍住,有些抱怨似的,「我一個人被抓就算了,你們怎麼也跟著一起進來了?」
她不喜歡拖累別人。
「我們是偶然看見你才追出來的。」菜菜子語氣也不好,夏油大人應該已經擔心壞了,「想見你而已,至於這麼生氣嗎?」
「……我們本來也只是普通朋友吧?你們又不缺玩伴,就算我死了又有什麼重要的。」
在松島葵看來,她的生死是她自己的事,她可以負擔。
再加上別人的,就不是一回事了。
「……」菜菜子深吸一口氣,「你竟然是這麼想的?」
「難道不是嗎?我很感謝,也很喜歡你們,但是……」
「誰要你的感謝啊!我們才不是什麼到處發善心的慈善家,跟你做朋友是因為看得上你的脾氣!」
「那還真是榮幸啊!」
兩個人比誰聲音大,一個高過一個,美美子聽了一會兒,聲音就像真奈美姐姐念報表的聲音一樣,飄得遠遠地,根本不能入耳。
「……我不跟你吵架。」松島葵先冷靜下來,「從這裡離開之後再說那些廢話。」
「廢話?!你這家伙——」
美美子反手摸了摸後背。
她手裡沒有武器,但菜菜子是有的,她拍照片之後要裁剪,隨身攜帶美工刀。
於是伸手找姐姐要過來。
「你做什麼?」菜菜子問,左手遞給她,「有什麼想法嗎?」
松島葵也閉上嘴,她們倆至少是知道什麼時候保持和平的。
美美子不吭聲,開始一刀一刀割外層的皮肉。
在姐姐和小葵的驚叫、阻止聲中,她臉色煞白,抬頭:「不這樣,都會死。」
「姐姐不讓我死,那就一起活。」
另外兩個人對視一眼,也不說話了。
「……還是先對付咒靈吧。」
「我早就這麼說了。」
「你!——等我們出去就立刻絕交!」
「……隨便你。」
*
松島葵蘇醒後五分鐘。
高杉桃、五條悟、夏油傑三人,先快速回到咒高拿到三個女孩的物品,接著放出夏油的咒靈搜尋,很快便追溯著痕跡來到一處河岸邊。
河岸兩側有街道,有商鋪,都低低矮矮,入夜時分,幾乎看不見人影,只有夜風吹過。
濃濃的烏雲將月亮掩在身後,路燈晦暗地照著。
「就在這裡了。」夏油出了口氣,眉頭輕輕鎖著,從知道消息開始就一直是這樣的表情,根本笑不出來,「一整條河裡都有可能。」
「在水底啊?」高杉桃趕緊給自己套了層武裝色霸氣。
雖說不能完全防水,但能保暖啊!
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而沒有確切的定位,三人只好從上到下摸索整條河道。
好在這三個人放在當今這個時代,都是屈指可數的變態天才。
很快,幾乎可以說是同時,五條憑借他那雙眼睛、高杉桃憑借見聞色和夜之炎、夏油憑借特殊咒靈的探索,都鎖定了一處最異常的空間。
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水面。
但有心留意並且懷疑,這塊大約五個平方面積的水面,連帶上方的整個立體的空間,便「砰」的一下現身了。
這一塊位置上隱隱有些令人不悅的氣息,而恰好,高杉桃、五條悟、夏油傑,都不會忽略這份異常。
三個人沉默了兩秒,不約而同,用各自的能力去觀察面前這方空間。
五條先開口了:「裡面是折疊空間,但沒有入口,可能要觸發什麼條件?」
夏油不看他,看向高杉桃:「要是能進去,先把它放進去,能給我們減少不必要的繞路。」
攤開手,裡面是第一次跟高杉桃打架時候放出來過的,那只具備追蹤功能的蒲公英咒靈。
用得好了,也能像口袋裡落下的米粒那樣指引道路,每走一步落一點孢子,在咒術師眼裡就像螢火蟲一樣顯眼。
高杉桃往前踏出一步:「那怎麼說?先試試吧。」
說完,根本沒等人回答,一步就踩進水裡裡去。
……什麼也沒發生,她在水面漂浮站立。
高杉桃聳聳肩,往後撤回來,夏油憋了半天的話才從喉嚨口裡蹦出來:「你動身之前要跟我們說一聲啊!自己一個人跳進去了,萬一走散了,之後怎麼會合?迷路了怎麼辦?」
五條悟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眼熟,覺得這句話也有點耳熟。
高杉桃指了指腳邊的草地:「這不是什麼也沒發生嘛,而且我提前說過啦。」
「提前一秒不叫提前!」夏油簡直匪夷所思,以前出任務回來,米格爾他們對她都是交口稱贊,他從不知道高杉桃做起事來是這樣,「你對提前到底有沒有概念啊???」
五條摸了摸下巴。
嗯,這句話也有點耳熟。
不過面對傑,他現在還不是能肆無忌憚開玩笑的立場,於是攥著自己眼前的繃帶往下一扯,凝神,再一次細細地觀察這一處構造。
上學時的東西記不清楚了,但他是天才,直覺和敏銳度從古到今都是咒術界屈指可數的人物。
當即一手抓過傑,一手撈過桃子,三個人一起往裡面一跳。
夏油都無言了:「我才說了,做事之前,提前說一聲……」
沒抱怨完,三個人就跌落進去。
不是純粹的直線下落,七拐八扭,偶爾碰壁,偶爾上升,還真像五條悟說的那樣,是個無限大的折疊空間。
最後,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高杉桃反正不痛,她一直開著武裝色,一個彈跳爬起來。
「有人記得路線嗎?」她回頭問兩個還在地上的,「沒有吧?」
五條聳肩:「記不記得都無所謂吧,反正我們現在應該已經落進它的規則世界了。」
這裡的它,指的是當然是咒靈。
「規則世界又是什麼?」高杉桃問。
夏油雖然行動上很焦急,但還是抽空給她解釋:「……有的咒靈——相當少一部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的咒力並不體現在攻擊性強弱,而是通過規則,塑造某一空間,必須找到破解的辦法才能離開。」
他們三人現在就站在這裡,但傳說中對人類尤其咒術師懷有惡意的咒靈依然穩如泰山,並沒造成任何傷害,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高杉桃一聽就想起來了:「《常見咒靈種類與成因》裡介紹過,說是可以通過三步走測出具體類別。」
是的,規則型咒靈也有好幾種類別。包括不限於禁錮類、懲罰類、減益類……分辨出來,才能更好確定應對方法。
夏油聽得= =了一下。
高杉桃,還是個好學生呢。
這也不能怪他,離開學校這麼多年,其實也不怎麼打架,常年裹在袈裟裡做猴子佛龕上的假神,怎麼還會記得這些呢?
五條見他瞟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問他堂堂咒高教師怎麼也反應不過來?
切,不跟他計較,傑這個小心眼。
三個人按高杉桃的知識儲備指揮,先各自攻擊、又放一只夜蛾特制迷你咒骸探路、最後一人唱了一首歌。
「好了。」高杉桃鳴金收兵,「基本可以確定,這個咒靈屬於懲罰類,在它的範圍裡違反規則,就會收到懲罰。」
夏油唱了一段歌劇選段,這時候還別扭:「就算要『吸引注意』,有必要非得唱歌嗎?」
高杉桃:「哦哦,不需要啊!只是我想聽而已。」
夏油:「…………」
他手裡握緊了游雲。
五條趕緊攔他:「傑、傑!算了算了,大家還要一起出去、噗哈哈哈——」
夏油就翻他白眼。悟是不會羞惱的,他歌唱得不錯,臉皮又厚。
再看高杉桃,呵呵,這活脫脫就是個女版悟,或者說悟是男版阿桃也可以。
都是壞心眼的混蛋。
要是咒靈就在眼前,反而很好解決,他們三個隨便拎哪一個出去都能秒殺。
但人家根本就不出現,讓你自己摸索規則,這就像參考答案上寫了略一樣,讓人恨不得直接把教輔材料撕掉。
「其實我感覺你放個「無量空處」能不能行?」她慫恿,「五條君,試試試試~」
五條悟兩手插兜,並沒動手,反而問她:「為什麼叫傑是傑哥,叫我是五條君?退一萬步講,難道不應該是五條老師嗎?」
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在人家咒靈的規則世界裡面秋後算賬了,語氣一下很正經,問她,「高杉同學,為什麼呢?」
高杉桃理直氣壯:「現在是校外時間,而且我們一起戰鬥,就是戰友,戰友哪有叫老師的?」
她很有底氣呢:「而且悟,你不擔心嗎?跟我在這兒糾纏稱呼的時候,傑哥已經急吼吼要毀滅世界了!」
「他不是一直都想毀滅世界嗎?」五條悟甩開兩條長腿,走到老友身邊,一把兜住他肩膀,「行了,傑,別著急。」
被夏油甩開,回頭對高杉桃說:「你看,傑就不會像你一樣慫恿我放什麼「無量空處」。」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高杉桃轉而看向眉頭緊鎖的夏油:「既然這樣,那你要不然像之前說的,先放兩個咒靈出去探路?反正我們連往哪走都不知道。」
此言倒是可行,這對性格同樣乖張的前搭檔對視一眼,沒說什麼。
夏油即刻召喚出四只咒靈,東西南北各朝一邊走。
這幾只要麼是速度很快的,要麼是硬度很高的,各有專長或者同時兼具,但不管哪個方向的咒靈,走出去一節之後,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接著,跟他們的主人切斷了聯系。
「沒死。」夏油細細感受,咒靈又回到他的儲存裡,「只是好像不允許,這裡的規則不允許。」
這下五條悟把繃帶摘下來了:「……還挺難搞。」
他撇嘴:「讓我看看。」
六眼環顧一圈,正要發話,忽然面前降下一只巨大的LED屏幕,黑底亮起白光,開始一閃一閃。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這個她好像看過。
密閉的空間,突然出現的屏幕:「——什麼意思?不XX就無法離開的房間?」
「唉呀!」五條驚叫一聲,捂著胸口往旁邊躲開,「這是在說什麼啦?人家可是水靈靈的童貞男哦,可不能聽見這種台詞~~」
高杉桃:「……呃啊。」
夏油:「……嘔。」
兩個人都= =地看著他。
「要不我們先把他給除掉吧?」高杉桃沒轉頭,只伸長脖子,讓腦袋往夏油的方向探了點。
夏油也很配合,游雲本來就握在手裡,臉往她的方向貼來:「我贊同。」
兩人又是一黑一白,笑容陰惻惻看著五條悟。
「救命啊——邪/教教祖和邪/教聖女要殺害人民好教師啦~~~~」
LED光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無視了,非常憤怒地狂閃好幾下。
高杉桃趕緊閉上眼睛,捏了一只袈裟袖子擋在眼前,勉強撐過這一遭光污染。
等眼睛適應了,才慢慢睜開。
【呼呼呼——】大屏開始煥發光彩,白底上落下文字,【歡迎光臨,我的世界!】
【我最喜歡三個人的小團體啦!所以只要是三個人來的都會死在這裡!!也只能是三個人哦?多出來的部分我會幫忙清理掉的!】
高杉桃:「……」
夏油傑:「……」
五條悟:「……」
難怪之前放出去的咒靈都被塞了回來,還挺,呃,清廉的。
「剛剛能進門也是因為這個吧?」轉念一想,高杉桃提出,「小葵她們也是剛剛好三個人。」
沒人焦慮的時候,夏油自己焦慮,這會兒高杉桃擔心,夏油反而要安慰她了:「沒事,我們先看看這裡的『規則』是什麼。」
五條做高深莫測狀,不吭聲。
他用六眼掃視全場,很快看出咒力的分布線路。
看出來了,還是不作聲。
兩名邪/教分子在前,人民教師殿後,三個人呈一個倒三角,站在LED屏幕面前。
【哦謔謔,很漂亮的陣型嘛~~】上面又是一串流光溢彩但很沒有審美的藝術字閃過,【現在,查收你們的第一題~~~】
【殺掉三個人中年紀最小的那個人】
【不限時哦,只是如果不按照規則去做,你們就沒辦法離開啦!那三個小女孩需要多久才會連著骨頭一起被吃掉呢?好難猜哦~~】
那串字體消失了。
高杉桃雙手合十:「這下我安全了。」她年紀肯定是最大的!
五條悟摸摸下巴:「如果你真的打過攘夷戰爭,那你確實安全了。」
他看向夏油,不懷好意:「沒記錯的話,你生日比我晚啊。」他是89年末,傑是90年初生人。
「……別發神經,趕緊尋找突破口。」夏油懶得跟他開玩笑,他現在不是能開玩笑的心情。
這種規則咒靈,雖說兩名不學無術的最強之人沒像高杉桃那樣仔細背過教科書上的範例,但也知道,肯定不可能人人都非得遵照它的規則才能存活。
否則世界上還要咒術師做什麼呢?因此必然是有其他方法可想的。
咒靈不行,那他自己上,游雲揮得虎虎生風。
高杉桃沒過去,她看著夏油痛擊折疊空間,心想也是關心則亂。
規則咒靈,還是從規則上破局更快。
不過一定要暴力通關的話……
「你是故意的嗎?拖著不出去。」她微微向斜後方仰頭,綠眼睛比平時看上去暗淡,色澤也更冷,問五條悟,「因為想釣著傑哥一起。」
五條悟口中脆響,彈了一下舌頭。
聰明的家伙。
「也不全是吧。」對著高杉桃,五條覺得自己沒什麼好隱瞞的,「破開這一關簡單。但是要出去,一時半會兒,我也沒有辦法。」
他能看見咒力的軌跡,這本來就已經是作弊,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他都知道怎麼系鈴了,難道還會不知道怎麼解鈴?
足夠龐大的咒力順著回路倒灌回去,就能硬生生衝破關卡,這還是高杉桃給他的靈感。
何況五條悟最不缺的就是咒力,他沒動,只是因為不想立刻解決而已。
高杉桃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五條悟反而好奇了:「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或者憑什麼?」
畢竟三個女孩還被鎖在裡面,生死不知。
高杉桃長嘆一口氣:「你們怎麼都這樣?」
誰們?
晉助也是這樣,卡老師燼哥他們也是這樣,小骸還有她未婚夫也是這樣。
總覺得好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沒那麼真善美的那一面是多麼大的負擔,要麼就遮遮掩掩,要麼就陰陽怪氣,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還能不知道這群人是什麼樣子嗎?原作裡畫得明明白白的啦!
「美美子和菜菜子是傑哥的養女,我是小葵的監護人,不管怎麼說也不該是你的責任,所以為什麼要你來負責?」高杉桃真是想不明白,「你就算扭頭一個人走掉,也不是什麼很大的過錯吧。」
「只不過那樣就不能當小桃子你的朋友了對吧?」
「你看傑哥像是那種會赴湯蹈火幫朋友兩肋插刀的熱心腸男子嗎?他也是我的朋友呢。」
「以前是哦。」
五條悟不玩神秘了,他直接說:「所以我想再見一次以前的傑,小桃子,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說曹操曹操到,夏油皺著眉心走過來:「暴力破開好像沒什麼用。」
五條悟沒看他,面前的高杉桃搖頭。
「不願意。」她先對五條說,然後在夏油困惑的表情下,恨鐵不成鋼,訓他,「死腦筋啊!人家讓你殺掉最小的人,那就殺掉嘛!」
說完,衝夏油眨眨眼,對著胸腔就是一刀捅進去。
穩准狠,她拿刀殺人的手法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一秒能宰五個。
夏油呼吸很快微弱下去。
五條悟都看愣了:「你……」
等生命跡像完全消失,LED屏幕樂呵呵跳出來:【恭喜通關~~】
剛恭喜完,夏油從地上站起來了。
LED:【?】
血還沒干呢,傷口已經愈合了,他摸著連疤都沒有留下的袈裟破口,心有余悸:「你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再動手?」
「那不就露餡了?笨死啦,還當什麼教祖,盤星教能有今天全靠真奈美吧?」
高杉桃甩甩手。
多虧跟著家入老師學的《極限情況下的緊急救援》,現在她已經練出來了,能在死前幾秒鐘甩出一串「燕回閃」,回血拉滿。
幾秒鐘,對她來說跟幾小時也沒區別了。
「……」夏油說不出反駁的話,他一看賬本就頭疼。
五條悟合上嘴巴,假裝自己沒驚訝過。
他一開始設想的方法,大概就是先看看這空間有沒有其他出路,最後實在不行,用龐大咒力強行通關。
沒有一上來就用,除了跟高杉桃說的理由,還有另一層顧慮——這些規則類咒靈總是有自己的特殊之處,不按規則動手,容易層層養蠱,到了最後養出一個遠超平均水平的強大咒靈,還是那三個小孩吃虧。
但沒想到,她能做出這種事來。
看著傑血淋淋又沒法指責,無奈何的模樣,他慢慢笑起來。
合乎規則、超越規則、破壞規則、重組規則。
小桃子,我們可真是太合得來了呀~
高杉桃走過去,勾著他的背,拍拍夏油胸前衣襟:「哎呀,回頭換件新的行不行?從我的工資裡扣!還買不起你一件袈裟了!」
一直抱怨,還沒完沒了了!誰幫大家通關的?小心眼。
她瞪夏油,夏油更是不知道該作何表情,被捅的是他好不好!!
LED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第二關】和【你作弊】來回閃爍。
但規則咒靈,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規則。
殺掉了嗎?確確實實殺掉了。
最後只能憋屈地彈出【第二關:殺掉你們之中曾經背叛朋友的那個人】
唰啦,兩個人整齊劃一,看向知名新宿街頭叛逃人。
五條樂了:「哎,怎麼說?傑?這一回不是我們兩個要針對你啊!」是你自己做過的事嘛!
高杉桃很抱歉:「傑哥,你就再犧牲一下……」
「不,我沒、好吧我有!但你們難道就從沒有過?」夏油捏著已經破開的袈裟,絕望道,「悟你也經常偷偷告訴硝子我用她的打火機啊?!」
「高杉桃你更不用說,本來在盤星教的人現在都跑去咒高當學生了,這不是背叛我了嗎?總不能全讓我一個人——」
兩個白毛,充耳不聞,朝他走近。
「不行、不、你們兩個混賬東西——!!」
*
山坡上望下去,水面平靜無波,即便周圍有風,也依然如此,像是封了一層看不見的冰。
這種細微的異樣,往往不會有路人注意,但岸邊站著的青年卻不會錯過這一點。
他注視著水底,想像著裡面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不枉他千辛萬苦,從境外搜落到這樣一只特殊的規則咒靈。
唯有三個人能進入它的空間,進去之後,不死一兩個是很難脫身的。
他固然不會小瞧五條悟和夏油傑,那個陌生的高杉桃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貨色,但據青年所知,規則之中可不僅僅是血腥與殺戮,多的是叫人暴露心中陰私的東西。
再親密無間的朋友,也有看不順眼的地方吧?有的話可不能說出口啊,一旦說出來,就回不去了。
就算能活著出來,也一定不再是從前的關系啦。
畢竟是人類嘛,世界上最肮髒、最刻薄、最惡毒、最虛偽的生物來的~
他哼著歌,去便利店買了一杯關東煮,回到河邊坐下吃。
咬一口牛肉丸,被汁水燙得嘶嘶吸氣,臉上是越來越大的笑容。
嘴角咧到耳邊,露出牙齒,兩眼彎彎,卻沒有絲毫情緒,看上去完全是個模仿人類笑容的怪物。
真期待啊。
他們三個人出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劍拔弩張的情形呢?
悠于 2025-8-16 13:51
第266章 教務糾紛請撥打0118196623 ……
當然, 逮著夏油一個人薅也不是個事兒。
高杉桃拍拍手:「這一次你們對我下手吧!」
她閉眼挺胸,抬頭,一副大無畏的姿態:「我沒有一個不字!!」
五條給她吹口哨、鼓掌、撒花:「小桃子!好胸襟!好大度!」
「你哪來的碎紙花?」
「剛剛傑唱歌的時候就在撒啦, 你沒看到嗎?」
「不,我是在問……算了!」
其實已經被捅了三次的夏油:「……」
「如果你能早兩輪這樣講, 我會很感激。」他面無表情。
「那也沒辦法嘛,傑,誰讓你沒做出什麼貢獻呢?」五條悟嬉皮笑臉, 「年紀最小, 和背叛過朋友的,都是對你下手比較符合規則啦。」
「是嗎?那上一輪為什麼也是我遭殃?」
上一輪的規則是,【選出另外兩人之中你更討厭的那一個】。
畫風突然一變,三個人一致認為是那只咒靈發現「殺掉」這個動作對於她們來說已經完全被破解,換成「殺害」、「殺死」也無濟於事。
干脆從心理層面下手。
這確實不怎麼好處理,尤其是要在兩人之中作對比。
三個人輪流講, 挑撥的還不是說話這人的友情, 而是另外兩人的關系。
夏油——當然他根本不在乎這兩個人是不是討厭他——真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會被兩人同時選中。
平心而論, 悟在高杉桃跟自己之間選擇討厭他也就算了, 有案底,不好說什麼,畢竟兩個人從價值觀到目標到實現路徑都完全不同。
但高杉桃!
高杉桃!!
怎麼可以……
他深吸一口氣:「總之,這一題我來考慮怎麼完成。」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誰先搶到話語權、誰就先對這些題目擁有解釋的資格。
只要能說得通,都可以通過。
夏油自問並沒有害人之心,但為了不被這兩個壞家伙折騰,還是先下手為強比較好。
抬頭一看, 本輪規則:【依次說出另外兩人身上你最厭惡的一點】
呵呵。
夏油遺憾:「只能說一點?」
*
【說出另外兩人身上你最厭惡的一點】
空間內部,氣溫升高,卻不至於灼人,只是衣服汗濕在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像一個漩渦,讓身在其中的人不安裹著不安、焦躁卷著焦躁,慢慢變成自己都不認識的另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LED屏幕又開始大冒雪花頻閃,三個女孩明明還沒來得及殺掉任何一個人,任務要求就一變再變。
原本不懷好意、凶相畢露的規則,變得像是學校課間的真心話大冒險。
菜菜子不假思索,張口就來:「美美子太安靜,從來不說自己的想法。松島葵嘛……不識好人心!」
松島葵冷笑:「我也覺得美美子太安靜,而你,做事從來只考慮自己的心情,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想。」
「你——你以為你有好到哪裡去嗎?別人對你再怎麼好,你也不放在心上,大家也不是傻子,能感覺出來的!」
「能感覺出來你還願意繼續?這麼喜歡讓自己受委屈嗎?好奇怪。」
菜菜子眼睛都瞪圓了,下意識伸手去摸手機准備照相。
最後關頭,勉強忍住,沒有真正動手,把事情推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即便如此,也是臉色冷凝,比起之前生氣時鮮活的模樣要淡漠許多,一看就知道是真生氣了。
松島葵也沒有好到哪去,脫口而出的話讓她對自己相當失望。
怎麼能這麼控制不住情緒?回過神來,又有些難受,她並不是真心想要說那樣的話。
只是在這種時候,生死攸關了,菜菜子還是認真不起來,覺得這些小打小鬧的友情比大家的性命還重要,她就忍不住……
美美子左看右看,再不趕緊解決掉,她懷疑姐姐跟小葵今天一定要在這打個你死我活了。
她剛張口,面前屏幕又一頓亂跳。
「到底是怎麼回事?」松島葵不大耐煩,其實更多還有一層微微的恐懼,「怎麼總是我們什麼都沒做就變來變去?喂!咒靈!」
菜菜子也喊:「喂!咒靈!出來說個清楚!你難道有遵守你的規則嗎?!你也應該要受到懲罰吧!!」
根本沒有回應。
右手、後背、小腿,越陷越深,膠水裹緊後的灼燒感從皮膚表面慢慢滲透。
不、不對、不好——
剛剛還能維持住折疊空間內溫度、濕度平衡的咒靈,突然開始大口吞噬她們的身體,這無疑意味著——
*
河岸上。
作為久負盛名的傳奇術師,青年對咒靈的情況有著獨特的感知方式。
透過咒靈的情況,甚至能感知到被它圍困的咒術師們正在計劃什麼。
此時此刻,那只被他找來的「齊數幡」正在大嚼特嚼。
進食的愉悅是生理性的,青年完全可以感覺得到。
唔哼哼,正好,就在這裡吃夠本,然後將自己獻祭給那三個怪物吧?贏肯定是贏不了的,但多少能讓他們四分五裂,順便看看究竟是什麼水平——
話說回來,要是能讓他們自己打起來就更好了呀……
沒有誰能比五條悟,更讓夏油傑使出全力;也沒有誰能比夏油傑,更讓五條悟感到棘手。
唔。這麼說也不對。
他半閉著眼,這一趟來的目的,其實也不是這兩個老熟人呢。
能讓他們自相殘殺,打個缺胳膊斷腿的固然好,更重要的是,那個久聞其名,未見其人的高杉桃。
科學教的栗田,放在咒術界,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物。
他的能力特殊,但性格溫吞,從來不出風頭,被盤星教壓得死死還對人家感恩戴德,青年對這樣的蠢貨並沒什麼好感,但也不討厭。
越蠢越好控制,據他所知,御三家裡不少人也盯著科學教,期待著他們給出一個驚天預言。
能預言,還能預言得准,這樣的人才,蠢點就蠢點吧,他得到的這名「聖女」,說不定也能給人驚喜。
嘖,這樣說來,要不是夏油盯著,說不定他早就被人抓去地牢關起來了。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著想,詛咒師通常厭恨不理解他們的普通人,其實迫害同類的又豈止普通人呢?
知道他們價值的其他咒術師,也是名單上的常客啊。
好比那些因為觸犯條例被抓起來的家伙們,咒術師要想觸犯條例,能力就不會差,像近段時間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
因為重傷了四名學生而被逮捕,聽聽得了,這種級別的小打小鬧,哪能引起高層關注?
重要的是肇事者如今也只是16歲的青少年,一眼就知道前途無量——咒術師不存在大器晚成,沒有天賦的從一開始就會被淘汰。
現在還在扯皮呢,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會被判到哪裡……伏黑家之前被帶走的兩個孩子也一直被盯著,下一代啊,人類還真是永遠放不下這個話題……
嗯?
青年忽然坐起來。
臉色一瞬陰沉下來。
不對。
「齊數幡」怎麼開始暴動了?
還不是那種准備周全、力量積蓄好了的暴動,而是——
像是……被什麼給激怒,開始跳腳了??
*
三分鐘前。
「說出最厭惡的一點啊。」夏油嘴角噙著笑,「悟,你總是做事不計後果,理所當然,妄自尊大,以為全世界都要按照你的想法前行。」
五條點頭:「這個我知道。」
「其實想法幼稚,從沒聽說過有誰能憑一己之力螳臂當車改變世界。」他聳肩,「哪怕你多讀幾本書也不至於此,所有『英雄』人物,都是依靠和其他人的合作,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五條:「?」
五條:「不是說一點嗎?」
夏油還沒完呢:「想用教育來改變咒術界,更是天真到不可思議。你既然掌握舉世無雙的暴力,合該運用起來,而不是做個虛偽的菩薩,接受更虛偽之人的參拜。」
五條悟按動手腕:「我是……」
「你不必跟我解釋,我對你的做法不感興趣,但——」誰又能比他看得更清楚呢,「他們有沒有從你的退讓裡吃到好處,你自己不知道嗎?」
夏油只覺得好笑。
悟,如夏油自己當年所說,只要是他的選擇,都有意義,因為他的強大無與倫比。
如果他要破壞,那麼無論什麼都能破壞;如果他要保全,那麼無論什麼都能保住。
如果他要保持現狀,委曲求全……
那麼以他的能力,即便他本沒這個打算,也會成為高層們進一步汲取權力、財富、威望的道具。
「為了新鮮血液挖掘人才、培養人才,然後呢?」他嗤笑,「把他們又倒頭送進腐臭不堪的咒術界?除了讓那群在制度頂端坐享其成的死老頭子吃到紅利,你能改變什麼?」
高杉桃:「哇哦。」
夏油以為她是表達驚嘆,或者至少是支持,臉色緩和一點,就聽見她說:「傑哥,我相信你以前成績比悟要好了。」
這麼多成語!一聽就很有文化啊!!
夏油衝她很陰森地笑了一下,高杉桃擺手:「不客氣不客氣。」
「…………沒打算要謝謝你啊!!你以為自己沒有問題嗎?!暴力狂、只知道以暴制暴、區區一只猴子——滿腦子想要變得更暴力的猴子!」
「哎喲~~」高杉桃都有點臉紅了,「別這樣誇我啦!」
夏油力竭。
根本沒人想誇!他以為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是兩個人用了不一樣的語言體系嗎?啊??
倒是五條看得清楚:「你翻來覆去只攻擊她暴力,不就是說除了這一點,她在你的心裡沒有其他缺點了嗎?」
這個嘛,他也很贊同。
傑……性格如何先不說,眼光很犀利,見事很明白。
就是因為這樣才容易把自己逼近死胡同。
反過來說,他指出的問題,往往都是真實存在的。
夏油只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悟是聽進去了。
當即很輕地冷笑一聲。
不笑還好,這麼嘲弄地一笑,又把人惹怒了。
「你好意思只說我嗎?當教祖當得腦子都生鏽了吧?」終於,老牌毒舌天王也開始發揮功力,「說我的時候這麼起勁之前怎麼沒見你提供一點建設性的想法?傑,別忘了是誰先給我們思路的——是小桃子,又不是你!」
高杉桃:「……」
你們倆吵就吵,別把我扯進來啊……
果然,夏油立刻瞥了她一眼,眼神裡還有點沒散去的憤怒。
高杉桃後背一緊,被點名了:「阿桃她……」
下一句又很僵硬地拐回去:「你別隨口把別人扯進來,從前被硝子教訓得還不夠嗎?!」
「你以為你在硝子眼裡就很聰明嗎?自討苦吃的白痴,她要是在這也會笑話你腦子不靈光,你信不信?!」
信啊,怎麼不信?就是信,夏油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不說話,五條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開始大喘氣。
高杉桃懷疑他們打伏黑甚爾的時候有沒有這麼累過。
幽幽說:「其實咒靈這一招挑撥離間,嗯,也挺管用的哈。」
一黑一白兩名男子,臉上都稍微紅了一下。
「……」夏油把頭一扭,「我不想再跟你多說,現在先把咒靈解決了。」
「你以為我很想理你?教祖大人,多跟年輕人接觸接觸吧,思想都老朽掉咯。」
眼看又要吵起來,高杉桃一步過去,一邊一個,手掌按在臉上。
「再吵架就被我捅。」她說話聲音不大,但是斬釘截鐵,一聽就知道是玩真的,「試試看。」
這下總算消停了。
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確實讓三個自尊心很強、從來不服輸的人相當不快,總算開始合力研究怎麼徹底破局。
折疊空間沉默下去,沒有立刻進入下一關,因為高杉桃還沒挨個把他們倆噴一遍。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把它的本體逼出來。」還是咒靈專家先開了尊口,「但是你們兩個要聽我的指揮。」
夏油的指揮是什麼呢?就是開啟完全的速通模式。
「一路觀察下來,這只咒靈的所有規則,都圍繞著激化三人的矛盾,強迫選出一個落單者。」他收拾好心情,笑容又溫柔可人起來,「所以,我們可以完成它的要求——」
「但依然甜甜蜜蜜黏黏糊糊?」高杉桃接嘴。
「聰明的聖女。」
「……」高杉桃搓搓胳膊,「你這就開始啦?」
夏油笑容不變。
但他說得很有道理,三個人於是立刻開始執行。
要說厚臉皮,五條說傑和小桃子簡直是刀槍不入連「無下限」都要甘拜下風,夏油說聖女和悟能組合去當地球防衛隊到時候哈雷彗星撞上了也能保證美麗的星球安然無恙,高杉桃說你們太會說了就這樣把自己撇出去果然臉皮很厚。
綜上,不難看出,三個人的臉皮都很厚。
於是就出現了如下一幕——
「【指出你們之中最虛偽的人】?」高杉桃剛念完,跟五條悟異口同聲,「傑哥/傑——」
夏油皮笑肉不笑:「嗯,我。」
【叮咚叮~】
通關後,又立刻撲上去,一人一只袈裟袖子:「傑哥——其實我們都是在說違心話,誰都知道你最最坦誠最最表裡如一最最活潑可愛啦~不要懷疑哦~我們都超愛你的~」
「是啊傑~什麼虛偽啊,跟你完全不相干的!你就是我們咒高建校以來最最真誠、從不陽奉陰違、從不假笑的厚道人嘛~~」
夏油:「…………」
到底是在激怒誰?
「【選擇你認為最弱的那一個】?」五條說完,柔弱往地上一倒,「哎呀,那必然是我啦!看我這弱不禁風的樣子——」
高杉桃嘔了一聲:「是、是啊!肯定是悟啊!悟只是一只小貓咪,小貓咪能有多大殺傷力呢?以為每只貓都是噬○獸嗎?!」
「確實,最脆弱的是悟呢。」夏油來勁了,「畢竟是心智還不成熟,離開學校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置精神寄托的學生思維嘛。」
通過之後,又是一番噓寒問暖,親親熱熱。
如此來回幾次,明明也遵守了規則,羞辱了同伴,但一結束又和好如初,演的成分太重。
總算是把咒靈折磨得受不了了。
眼前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三人頓時安靜下來。
奇異的臭味和降低的溫度,這是咒靈出現的前兆。
「該死、該死……」
「三個人——三個人之中,就應該要有一個被拋棄、被排擠、被甩開才對啊!!!」
一只形似兩個垃圾桶底部粘著底部組裝成型的咒靈,旋轉著出現在半空中。
「你、你們根本就不講規則!這是亂來!!」咒靈瘋狂跳腳,身軀膨脹到能遮天蔽日,又立刻縮小,來來回回,可見被氣得不輕,連自我形態控制都無法做到,「——這是耍陰招!!」
五條悟把玩手裡繃帶,靈活地打成蝴蝶結,折成千紙鶴,做成泰坦尼○號,根本沒正眼看它:「陰招就陰招,有效不就行了,如何呢?難道你還有辦法反抗了?」
這種態度,顯然是夏油非常贊同的。
教祖大人將綁頭發的黑色橡膠圈摘下來,又重新整理一通,再次綁好,也不看它:「更何況,這點招數,怎麼就能被稱作陰招了呢?這麼多年來,咒術師解決咒靈的辦法不就這麼幾個嗎?」
「倒是你們,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作為新時代的咒靈,有沒有在進步,有沒有在努力提升自己啊?」
高杉桃就不一樣了,她很真誠:「我餓了,再不讓我出去,我要把你燉成火鍋吃。」
「別飢不擇食啊小桃子!」五條趕緊阻止,「不管你有什麼辦法吃咒靈,那味道肯定都不會好的啊!!」
夏油不語。那味道確實不怎麼樣。
他倒是蠻期待高杉桃吃下咒靈會是什麼表情的。
三個人就這樣輕巧地無視了剛剛出現的「齊數幡」,把它的怒火再次激化。
「啊啊、啊啊啊!!我要跟你們拼了——」咒靈不知死活地闖上來。
它本體顯形之後,三人已經完全沒了負擔。
規則的世界還有點挑戰,真拿一只咒靈放他們三個面前,說得不那麼謙虛一點,真是談合作都有點羞恥了。
此時此刻,不約而同往前一步,站在一起准備應付咒靈的兩人,正在體會這種尷尬。
……那倒不是因為什麼恃強凌弱。夏油沉默地想。
咒術界就是弱肉強食,贏家通吃,涉及生死涉及能力,事情往往都是這麼簡單。
……他之所以會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下手,完全是因為這恍如隔世的一幕。五條想。
——兩名最強,竟然又站在一起,並肩作戰了。
雖然對面是一只弱小的、滑稽的普通路過規則咒靈,但剛剛那一瞬間,不論是五條還是夏油,都能感覺到對於彼此戰鬥方式的那份熟悉依然刻在骨子裡,並沒消失。
…………而這自然更讓他們尷尬了。
更別提此時此刻在場的還有一名圍觀群眾。
兩人雙雙不自在地往後撤了半步,無視了咒靈挑釁的發言。
一個人扭頭把繃帶版泰坦尼克號捏在手裡,另一個人整理起自己的衣衫。
接著,又齊刷刷回頭看向高杉桃。
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神好像是在威脅她,又像是在求助。
高杉桃:「?」
她指了指那只咒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發表了強有力的圍觀感想:「餓了。」
……沒心沒肺的女人。
兩個人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更加緊張。
「總、總之。」夏油吞咽了一下,別開眼,目光筆直看向咒靈,「先把它解決掉吧。」
五條沉默點頭。
比起剛才插科打諢那副欠揍樣,這其實是27歲的盤星教教祖夏油傑更為熟悉的,那名咒高老師五條悟。
微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但下手卻並不含糊,一前一後,來到咒靈眼前。
但非常不湊巧,被無視許久的咒靈,在此時此刻爆發了它長久的怨念——
「我要讓你們後悔這樣對待我——我要讓你們吃盡苦頭!你們三個討厭的家伙!憑什麼還能站在一起?!所以說我最討厭三個人了!!」
它的聲音變得尖細,原本似乎還能溝通的那份神志,和它的身軀一起膨脹起來。
原本不到三人小腿高的咒靈充氣高聳,像一輛排山倒海的垃圾沙漏,慢慢變透明的軀體裡零零碎碎顯現出不少人臉。
「真是吃得不少啊。」五條悟淡淡點評。
夏油聽不慣他的口吻:「咒高的老師,不該這麼事不關己吧?」
五條又彈了一下舌頭。
對高杉桃聳聳肩:「看,他就是這樣對我的。」
高杉桃:「刑事案件,請撥打110;醫療需求,請撥打119;消防隱患,請撥打119;」
「那,教務糾紛?」五條似笑非笑。
「請撥打0118196623,謝謝合作。」
「這誰能記得住啊!你自己瞎編的吧!有本事重復一遍給我聽!」夏油忍不住了,「你們倆給我認真一點!!」
「我很認真啊,你看見了嗎?」高杉桃給他指,「那裡,是小葵他們。」
垃圾車頂部,三張緊閉雙眼的面孔,身體看上去還算完整。
夏油一瞬握緊拳頭,又緩緩松開。
……還有命就好,還有命在,就能救回來。
至少高杉桃剛剛那一招應該是夠用的,被她捅穿過的人,不也好好活下來了嘛。
「沒錯!!!」咒靈的身體像是流水那樣,赫然朝她們湧來,巨大一張扭曲面孔在三人眼前帶起一陣腥臭的涼風,「想要殺掉我,就必須要一同殺掉她們!!」
「來吧!來吧!動手吧!!」
空間裡又是一靜。
——「真的?」
三重奏。
五條悟捏了捏拳頭,高杉桃長刀出鞘,夏油握緊游雲。
三張臉,英俊桀驁、英姿勃發、秀氣陰郁。
不約而同,竟然都笑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
第267章 從長計議 是在咒高更開心,還是在盤星……
威脅肯定是不可能被威脅的。
高杉桃、夏油傑、五條悟, 這三個人不管是從能力還是性格,都絕不是會被人威脅,屈從就範的類型。
這時, 連眼神都不必交換,就知道另兩人必然跟自己的想法一致, 也算一種詭異的默契。
那麼現在就需要在短時間內立刻搞定這只咒靈,盡快把三個女孩救出來。五條悟想。
最好是同時進行,因為沒人知道它會不會吸取肚子裡那些人頭的生命力轉化為攻擊力。
不過對他來說, 瞬殺之後解救人質, 基本可以認為是同時了吧?就算稍稍有點被消化掉的部位,反正還有硝子在嘛!
眼皮一掀,拳頭一握,龐大浩瀚的咒力在他身邊凝結。
幾乎是剛放完狠話,立刻就想要動身。
是的,他並沒打算跟身邊兩人產生任何交流或者合作, 倒不是五條悟看不上——這怎麼想也是不可能的。
而是他心中下意識覺得, 自己上才是解決問題最高效的途徑。
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沒了跟別人配合行動的意識, 不管是什麼樣的敵人, 他都能輕松一人解決。
應付咒靈,本來也是熟能生巧,更何況他本來就很「巧」。
咒高內外,大大小小的任務工作都堆他一個人身上,五條悟也能完美完成。
如果說大部分人是後天養成了合作的意識,那麼五條悟則截然相反。
出廠設置是「無所謂」,反而是在常年的學習和工作中,養成了不向任何人求助、也不跟任何人合作的作風。
……一定要說的話, 早年他也有過一個完美搭檔,不過誰讓那家伙跑路了呢。
淡淡的,幾乎毫無影蹤的一丁點淺藍色思緒飛快劃過,沒能留下任何蹤影。
更為強勢明亮的藍色鋒芒,從他雙眼和指尖凝結而出,威力逼人。
以五條自己的眼光來看,這咒靈本身威力並不強,只是術式稍顯特殊,能從規則上禁錮三人為單位的小組。
但一力破十會,他的咒力完全能碾壓勝過這只咒靈。
之前不動,一則確實受到規則限制;二則是沒有人處在危險之中,無傷大雅,玩一玩也無妨。
現在三個人質在對方手裡,就算會稍稍冒點風險,實在不行開領域讓這咒靈癱瘓——
但邁出去半步,又強迫自己停下來。
高杉桃竟然比他還快一個身位——不是她,是她的刀。
刀尖一抽,立刻把他超了過去。
五條悟:「?」
她能看見咒靈在哪兒嗎?
五條確信她身上依然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看不見咒靈才對。
這家伙有獨特的感應方式,他當然也知道,但問題是,現在這只咒靈的軀體膨脹到無限大,只感應某一個區域,反而會……
哦?不如說恰恰相反,正因為膨脹到無限大,隨便往哪裡進攻都很有可能擊中——是這樣想的嗎?
高杉桃不知道五條悟正在饒有興致地觀察她的做法,甚至為此壓制了自己立刻動手的衝動,她往前跑去。
並沒有瞬移,是為了保持最佳的視野和手感。
同時,頭也不回衝身後喊:「傑哥!——傑哥!你懂我意思吧?」
五條也跟著扭頭看向夏油。
什麼意思?
夏油:「……」
說實話他很想不懂,但沒有辦法,他偏偏就是懂得。
他知道高杉桃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想要隨意糊弄過去是不可能的,糊弄她的後果很慘,夏油並不想體會。
「……僅此一次。」他慢吞吞說。
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
五條的眉毛又一次皺起來,上次還是他以為傑要屠殺整個銀座的時候。
高杉桃跳起來。
在跟五條悟配合嘗試開啟時空之門的過程中,她學會了一樣最實用的招數——
「右下四點半方向,十米左右。」
五條悟聽見夏油忽然這麼說。
緊接著,高杉桃如他所說,毫無猶豫,朝著右下四點半方向,嗖地衝刺十米。
木頭刀柄的武士刀,裹挾著五條悟見識過的那個叫查○拉的東西,直接扎入了咒靈沙漏型軀體最細瘦的位置。
「嗷嗚——」那玩意兒痛得尖叫起來,瘋狂旋轉,想把高杉桃拋開。
「呃啊啊!」她也跟著喊,五條估計她完全是為了好玩。
「堅持住。」夏油聲音平淡,一點聽不出鼓勵的意思,「刀尖往左偏30度左右,不然你要把美美子的頭劈開了。」
「哦哦,那你不早說!!」
高杉桃趕緊調整角度,「現在?」
「保持。」
「知道啦!你也趕緊動手!」
唉。
夏油嘆氣。
打怪不易,生活不易,逃出不易,跟一顆桃子打配合,最不容易。
他無力應付五條悟投來的震驚目光,任由一只形狀介於雲朵和蠕蟲之間的巨大咒靈卷起自己的身體,一個風車回旋,將他拋到「齊數幡」身後。
高杉桃的刀則在同時,將那咒靈正中最窄一截軀體劈斷。
「——哇啦啦!」裡面的人頭、粘液、碎骨一並湧出來。
咒靈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被她輕松一分為二。
五條摸了摸下巴,撅起嘴,將下唇擠出來,是個不大正經的思考表情。
咒靈、能量、查○拉的加持……不,如果說她已經掌握將咒力之外的特殊能量附著在武器上的進攻……
那麼高杉桃從此之後,就只缺少一雙能看見咒靈、看清咒靈、瞄准咒靈的眼睛。
傑成為了這雙眼睛。
「夏油大人——!!」
又是三重奏。
夏油從自己的咒靈身上躍下,任由它去接住三個被拋下來、遍體鱗傷的女孩:「沒事了,沒事了,保持呼吸的節奏,回到家裡我會給你們想辦法療傷……」
話是這麼說,他心情並不輕松。
咒力是一種負面能量,造成的並不是物理傷害,而是能量方向上的傷害。
要想治愈這種傷害,唯有「反轉術式」可用,連高杉桃剛剛露的那一手都沒用。
世界上懂得「反轉術式」的術師少之又少,面前倒是有一個,可惜即便是悟也沒有辦法將這種術式作用在別人身上。
夏油很自然想到一個名字。
硝子……
就是不知道她接不接校外的單子。
高杉桃啪嗒一聲落地,什麼也沒有激起。
這裡畢竟是折疊空間,要說起來其實在河底,並沒有什麼石塊塵土。
她快步過去,捧起松島葵冷汗津津的蒼白臉蛋:「很疼?別怕!我這就來——」
「你來個什麼……」
夏油的吐槽還有半截在嘴裡,就見她比出一個陌生手勢。
五條的雷達在腦海裡滴滴響,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站在高杉桃——美美子、菜菜子——五條悟這條線段的尾巴上。
趕緊朝旁邊閃開。
「甜甜甘風——」
桃粉色的心型光圈從她手中彈射而出,伴隨她不知道哪來的奇異嗓音,將三個女孩被粘液腐蝕的部位全部石化了。
美美子:「……」
菜菜子:「……」
松島葵:「……」
三個人= =地看著她。
到底是該感激,還是該無語,還是該大喊「高杉桃你搞什麼飛機啊這下好了全都變成石頭了啊送去復活島都能免簽當上景點了!!」。
五條還是摸著自己的下巴。
傑看上去倒是一副飽經摧殘,所以適應良好的模樣嘛。
這時也只目瞪口呆了一秒,接著就叫出剛剛那只咒靈,把三個小孩裹在其中一起移動,然後開始討論晚飯去哪裡吃。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我們去吃『京華福』吧!!這家我還沒吃過呢,說是最正宗的中華料理,呵呵,我倒要看看……」
「遠嗎?」
「兩公裡,夏油大人。」
「拜托拜托,夏油大人~~」
「這種時候就知道叫夏油大人了?……去吧,我給真奈美打個電話,她們應該也很擔心。」
五條悟回頭,不再看那頭其樂融融的場景,手上機械性收拾起咒靈殘骸,動作熟練絲滑。
這些材料可以用……這些內髒直接「茈」掉好了……傑其實還挺喜歡她的吧?因為待在她身邊的話,很顯然,什麼都不用想……嗚哇,踩到一個人的鼻子上了!
高杉桃,像她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拒絕他之前的提議呢?
五條悟對此感到好奇起來。
*
岸邊,相貌平平的青年盯著水面。
他的表情實在稱不上好看。
那三人能贏,這不出他的所料,能把三個女孩完好無損帶出來,雖說有些……算了,依然是能接受的損失。
但這麼快???
怎麼會???
而且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五條悟與夏油傑,兩人的關系不僅沒有崩裂的跡像,反而可以說有了好轉???
不、不,這當然也在他最壞的預料中出現過,一個合格的計劃者,在計劃開始之前就要估計到最好和最糟的情形,並確認自己是否能夠確認。
活了千百年、汲取人類智慧之精華的羂索,當然不會錯過這一點。
青年的眼瞳一片雪白,嘴唇微張,看上去像是被什麼病毒入侵後喪失大腦的模樣。
真正的「大腦」,此時正在超速運轉。
要讓一支團隊成為團隊,最好的辦法就是豎立共同的敵人。
這就是羂索設想中的最糟可能——因為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迫使五條、夏油兩人聯手,反而勾起他們曾經並肩作戰的默契。
…………但是區區一只「齊數幡」,怎麼可能讓他們兩人聯手?!
這兩人不論誰都能輕松秒殺的貨色,哪裡配得上他們聯手?!
哪怕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羂索也早就做好了後手打算——三個小姑娘,不論是誰少了一塊肉,都會成為兩名最強之間無法擺脫的隔閡!
結果雖然不是毫發無傷,但顯然也不成大礙。
這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只是因為他臨時起意,順水推舟,把那個科學教神出鬼沒的聖女一並扔進去,就產生了如此巨大的偏差嗎?!!
青年猛然站起。
不行。事情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
雖然只是一次小小的計劃失誤,甚至都不能稱之為失誤,畢竟能將盤星教教祖和咒術界最強兩人按設想的那樣圍困,給他們造成麻煩,已經是一件值得始作俑者誇耀的事情。
但羂索的謹慎不允許他就這樣滿足。
得從長計議,得找到他的伙伴們,不能再用玩鬧的眼光看待這個三人組合。
首先,夏油必須死。不是今天也得是明天,就算今年不死,明年三月之前,也必須死去。
為了達成這一點……
青年的雙眼之中,深黑的眼瞳慢慢填充上顏色。
「……唔。」
水面上開始冒出密集氣泡,青年盯著那裡,不知看了多久。
「你必須得成為,五條悟的敵人呢。」他舔舔嘴唇,「夏油傑。」
氣泡開始變大,羂索閃身離開河岸。
*
「咕嚕嚕」一陣響動,水面從下往上,撲通一聲被人扎穿。
三大三小從裡面冒出來。
「咳、咳咳——」五條先一步爬上岸,回身把三個半石化小孩一串撈起來,「怎麼有股很惡心的味道——」
「魚腥味嗎?」夏油往岸邊一躺,「那很正常吧?你以為我們現在是從浴缸裡往外爬嗎?」
五條翻個白眼:「我會分不出魚和咒靈的味道?」
殺人越多的咒靈,在他聞來氣味越腥臭惡心。
不過轉念想想,「齊數幡」肚子裡那些人頭也足夠讓它熏人,五條悟沒再糾纏於此。
一行人前往高杉桃所說的中華料理店吃飯,二樓包廂大圓桌,推開窗望下去,又是一片人聲鼎沸的熱鬧氣像。
三個小孩各有不方便的部位,互相幫忙對方吃飯,也很能自給自足。
高杉桃說你們三個今天都可以領到一朵小紅花哦,枷場姐妹說謝謝你但是真的不需要,而且你也只是咒高學生而已吧?為什麼能給自己的同學發放小紅花啦!
「說起來,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高杉桃往嘴裡倒了兩盤芥末蝦球,「小葵,你是在哪裡被咒靈抓走的?」
「銀座附近。」松島葵回想著,「今天有一家冰淇淋店開業,我在推特上看見,就想來試試,如果好吃的話……」
她咳了一聲。
好吃的話,就跟桃子聖女一起來吃,這種話怎麼當著她的面說啦!!
好在高杉桃也沒介意:「然後呢?」
「然後,美美子和菜菜子看到我了?」她征求那兩人的意見,「對,然後我們三個人湊在一起,就突然跌進一個奇怪的地方——估計就是那只咒靈的空間了。」
說到這裡,可以講的東西就多了,明明是三個人,卻七嘴八舌:「一來就把我們粘起來!」
「還讓我們自相殘殺!」
「又讓我們相互攻訐!」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每次我們都沒有完成要求,還是切換到了下一題。」
「就是啊,好奇怪……」
誒?
對哦?這是為什麼?
「三個人的話,」美美子一雙圓眼睛朝三個大人看來,「夏油大人,你們也是嗎?」
三個大人側過臉,朝著右邊開始吹口哨。
哈、哈哈……原來這廢物咒靈同一時間只能框定同一條規則啊……真是沒用的廢物……!!
美美子在三人臉上各看兩秒,了然:「所以,最後的暴走?」
另外兩人也終於反應過來:「所以其實是你們——!!」
「夏油大人!她們倆也就算了,您怎麼也跟著胡來啊!!」
夏油節節敗退:「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多吃一點吧,補補身體,今天我買單。」
好在也確實是餓了,枷場姐妹和松島葵埋頭開吃,准備秋後算賬。
夏油則計劃著要跟悟,這名咒高老師開口,通過他拜托硝子治療的事。
沒想到他還沒張嘴,五條悟先發問了。
「怎麼樣,傑,現在在盤星教裡當教祖當得開心嗎?是在咒高更開心,還是在盤星教更開心?」
問出口就知道飯桌上氣氛會冷破零點,但五條還是問了。
他什麼時候在乎過氣氛啊!
這時候都還是笑嘻嘻的,反正夏油開不開心沒人知道,他很開心,是肉眼可見的。
一個聲音回答他的問題:「在盤星教更開心~」
「哦?為什麼?」
「因為那裡的人都正常~~」
傑在右邊。
聲音怎麼是從左邊傳來的?
五條往左看,松島葵一副「要死了啊你!」的表情扒在高杉桃背後捂她的嘴,白色長發被她抓得一團亂,小孩跟他對上視線,露出一個聯歡晚會模樣的假笑。
這顯然已經是無用功了嘛。五條悟搖頭。
高杉桃也奮力掙扎:「干什麼!這種問題我怎麼能不接梗!我的靈魂按捺不住啊!!」
五條:「……」
這有什麼非接不可的必要性嗎?
但他提問的對像不是高杉桃,就算被她打了岔,問題依然懸在桌上。
「吃飯時間打擾別人的用餐情緒,很不人道呢。」夏油最終說,「會消化不良的啊。」
美美子和菜菜子原本站得分散,各自打撈喜歡的菜色,這時候也回到他身邊圍攏。
像是還不能獨立生存的小動物,天然知道要站在自己同族的長輩身後。
夏油知道悟無論如何不可能對她們動手,況且高杉桃也在場,更不可能坐視他鬧事。
這家伙雖然人在咒高,名義上也是咒高的學生,但不知道為什麼,夏油看她,並沒有看那種正義衛道士的嫌惡之感。
幫親不幫理?確實有點這種無理取鬧的味道……但不對,不准確。
細細梳理一遍根本沒必要梳理的餐桌局勢,他放下半顆心,情緒依然不算很好。
他本來就沒有跟悟做任何交代的義務。
該說的,不該說的,多年前就已經講清楚了,他們倆都已經跟過去的自己截然不同,糾結這個話題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搖搖頭,按捺住反唇相譏的衝動,從桌邊站起來。
枷場姐妹抬頭看他。
想著兩姐妹也才動筷沒多久,雖然已經失去胃口,夏油還是溫聲說:「一會兒你們吃完,跟聖女和小葵一起回來就可以,我先走了。」
「夏油大人……」菜菜子原本有一肚子疑惑想問,裡面包括那個討厭的蒙眼男問了但夏油大人沒回答的問題。
但看夏油的臉色,又慢慢把話咽了回去。
她不害怕夏油大人,誰會害怕把自己從地獄裡撈出來的人呢?
菜菜子只是覺得,自己的問題會讓夏油大人難以回答,而這並不是她和美美子想看到的。
她才不要做跟蒙眼男一樣討厭的混蛋。
「……怎麼,你就要走了?」五條悟長手霸占三只椅背,指尖毫無節奏地亂敲,「想逃啊?」
夏油一點不為他低質量的挑釁動搖:「是啊,現在看來,我們果然還是不適合在一起戰鬥,悟。」
他語氣帶笑,語速平和,好像一丁點異樣的情緒都沒產生。
即便五條能輕松看出他偽裝下的怒氣,即便夏油自己也知道對方對他的了解非彼尋常,但社交場合,表層的體面就大於一切。
如果連這點這等假面都維持不了,那他又做什麼盤星教教祖呢?
黑發青年噙著那永遠不會變動的微笑,從五條悟身後經過,眼看就要離開包廂。
走到門口時,腳步一頓。
「怎麼了?鑰匙忘拿了嗎?你回盤星教還需要鑰匙啊?」
「……」
五條下一句嘲諷也跟著停了下來。
他察覺到不對。
咒力的痕跡,遍布在傑的身上……不、不只是傑,還有他,還有那邊那顆小桃子……
夏油臉色鐵青,向前方包廂的大門伸手。
伸不出去。
但只要稍稍將方向改變,向身側張開手臂,又是可以做到的。
他眉頭緊鎖,左腳踩地,右腳尖畫了個不大不小的圓,很快發現只能畫出一半。
也就是正對門口,身後的那一半。
這樣一來,眼下的情況呼之欲出了。
他往回走,行動自如,毫無阻攔。
五條這時才提示:「現在那股咒力波動消失了。」
「謝謝你遲來的提醒。」夏油冷笑,他反應很快,「你也?」
「嗯,還有小桃子~」五條不是很所謂地承認,「她也是哦。」
高杉桃:「?」
她一手還按在松島葵頭頂,強迫小孩乖乖吃飯不要數落她剛剛的桔梗行為:「我咋了?」
被五條科普一番,說身上有咒力痕跡,但不是咒靈,也談不上詛咒,只是一種低階的束縛。
雖然這種束縛時間有限,而且相當有限,但以這幾人的身份來說,人身自由是頭等大事,趕緊湊到一起開始研究。
一研究,發現出問題的果然不止夏油。
五條悟和高杉桃,也得遵循某種尚不清楚的潛在規則行動。
兩人各自站起來,走到夏油身邊。
「試試看推門——誒怎麼推開了??」高杉桃歪頭,「那不就可以出去了?拜拜傑哥,下次有工作再找我,回頭記得讓真奈美把今天的經費打到我的工資卡上……」
夏油頭也不回,抬腿就是五步。
但再往前,又動不了了。
「到底是怎麼……」他回頭,「阿桃,你往後試試。」
高杉桃依言後退。
她退了八步,將將靠在圓桌邊緣打住。
「不行了。」很誠實地搖頭,「身體沒有被什麼東西抵住的感覺,但是想要往後移動就會覺得沒力氣,動不了。」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剩下一人。
白發麻辣教師「唔」了一聲,比劃一下角度,順著高杉桃和夏油傑兩人連成直線的中點向後退。
沒走幾步,也停下來。
「我就到這裡。」他舉手,「是個等邊三角形呢。」
「其實應該不止吧?」高杉桃端詳三人的方位,「看我的手,往旁邊還能伸開。」
說明三人目前的極限位置並不是孤立的點,周圍還有可以延展的範圍。
菜菜子踩著三個凳子拍了個俯視圖,咒力的輪廓被松島葵標記出來,美美子拿她的上吊繩環一套,真相呼之欲出。
「是一個圓。」她用一種「我們盡力了」的口吻說,「夏油大人、蒙眼男、桃子,三人彼此距離最大不超過10米。」
菜菜子補上:「最大的活動範圍是等邊三角形的外接圓。」
這話出口,三個人誰都不驚訝,甚至有種詭異的「早該來了」之感。
五條夾了根青菜,放進嘴裡嘎吱嘎吱嚼出汁水。
直覺,但為什麼?為什麼他覺得「早該來了」?難道他其實下意識認為今天的咒靈事件並非偶然嗎?
夏油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三人組,為什麼恰好是三人組?美美子她們是三個人,他和悟、阿桃也剛好是三個人,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一個靠直覺,一個靠邏輯,臉色都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悟……」
「傑……」
剛開口要商量對策,覺得哪裡不太對。
哪裡呢?
三個人有兩個人開口,另一個人呢?
「詛咒存在的前提,是人還活著沒錯吧?」高杉桃手裡的刀都拔出來了,若有所思,「我把他們倆都解決掉的話,就能重獲自由了吧?!」
說完,人就撲了上來:「為了我的自由,請兩位自由地——」
桌椅板凳,劈裡啪啦。
一片狼藉之中,穿袈裟的人影左躲右閃,好不狼狽。
「高杉桃,停下,STOP!現在跟以前不一樣我能躲避的空間有限、悟你這混賬又開始「無下限」作弊是吧還給我瞬移?!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在盤星教更開心了嗎?都說了讓你住手了——高!杉!桃!!」
第268章 噩夢陣容 真是活該誰要給你們解咒一輩……
咒高, 校醫室。
「……我就直接說結論了。」
女人嘴裡咬著沒點燃的香煙,搭在桌上那只手攥著圓珠筆,把筆頭按進去又彈出來。
另一只手搭在交疊的膝頭, 聲音像是沒睡醒:「現在看來,暫時是沒辦法解決。」
醫務室內彌漫著消毒水清淡潔淨的味道, 雖然沒有第二個聲音,但氣氛顯然一垮。
是一種「這下真的完蛋了」的感覺。
「三位的臨床表現目前固定體現為,無法在其他兩位不在場的情況下使用咒力。」她目光掃過跟前或站, 或坐, 神色不一的三個人,黑眼圈堆疊的眼尾似笑非笑,「不過要是心甘情願當普通人的話,也能行動自如,跟之前沒什麼區別呢。」
「『在場』的定義嘛,就像你們之前測試出來的, 三人之間不能超過邊長10米的等邊三角形外接圓。」她聳肩, 「聰明的小姑娘們估計快醒過來了。」
在給面前三人下診斷之前,硝子已經將枷場姐妹和松島葵治療完畢, 這時還在沉沉睡著。
她說完, 放下筆,將煙夾在指間。
「我能點燃嗎?」她禮貌詢問。
「把窗戶打開的話可以。」高杉桃回答。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家入硝子,這位咒高掛名校醫,同時也是咒術界最為知名的治療師之一,拉開桌前的窗戶,點燃煙,深吸一口。
慢吞吞道:「怎麼樣?夏油, 給你也來一根?」
高杉桃若有所思往旁邊看去:「原來你還抽煙啊,傑哥,真是看不出來。」
沒人回答。
沙發上一東一西,坐著一黑一白兩個失去夢想的男子。
這是在為什麼發愁呢?顯然是在為這個莫名其妙降臨在三人身上的詛咒。
一開始他們不能離開彼此太遠,但心裡別扭,也不願靠得太近——盡管他們是打同一輛車去中華料理店的。
就這麼維持著別扭姿態落地咒高,忽然發現可以自由活動了,高杉桃高興地在操場上飛速跑了三千米。
結果硝子劈頭蓋臉一通診斷,把三個心情剛剛飛升的青年又一巴掌扇了回去。
「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很清楚吧?這是你們剛剛解決的那只咒靈在最後一刻降下的束縛。」
這種事情這麼多年裡要說一次都沒遇到過,那是不可能的。
咒靈畢竟是全憑本能的生物,而它們的本能,就是攻擊人類和咒術師,尤其是那些將他們祓除的咒術師。
什麼臨終悔改、原地坐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甘心灰飛煙滅之類的神話故事,怎麼也得發生在有思維、有情感、有記憶的人類身上才對吧?
因此跟咒靈講什麼度化、超度之類的理論是行不通的。
這種事哪怕是五條悟,一年也能遇上個一兩次,只不過那些單獨施加在他本人身上的詛咒,實在很輕易就能擺脫。
現在多了兩個人,一下就變得莫名棘手起來。
夏油懷抱一絲期望:「硝子……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硝子敏銳從他措辭和表情裡意識到對自己專業水平的不甚尊敬:「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在故意誇大難度?我憑什麼?」
又笑起來,顯然不懷好意:「夏油,不相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啊。」
說來也巧,三人遇上這樁事,正好是個小長假的前夕,學校裡除了還躺著的三個女孩之外沒有其他人。
說試就試,一個醫生領著三個病患來到操場上。
限制距離在校舍的走廊裡已經成功測試出來,人身自由確實已經不受限制,哪怕距離超過十米也能活動自如。
但——
「「茈」。」
中村○一的聲音平靜地回蕩在操場上。
什麼都沒有發生。
「——其實根本不用這樣測試啊!」那張臉上難得露出少許能被察覺的煩躁,「我的「無下限」已經沒了。」
夏油抬手搭他肩膀,果然如此。
五條悟的「無下限」早在他高中時期就已經領悟到另一層次,雖然是消耗咒力的術式,但能全天無縫開啟。
也即是說,只要他願意,不管是攻擊還是撫摸,都永遠無法接近他本人。
現在這層接近於無限的防護卻消失了。
「一點都沒了。」他臉一垮,反正面前這三個人也不是什麼需要他保持形像的對像,五條悟往草地上啪地坐下了,「怎麼辦啦!現在我徹底變成柔弱小貓系男子了!!」
發完脾氣開始耍無賴:「不行!傑、小桃子,你們兩個要對我負起責任來!」
夏油也真是哭笑不得:「我怎麼對你負責?我的咒力也沒有辦法用了。」
他雖然跟悟站得近,但跟高杉桃的距離絕對超出十米,這時候什麼咒靈咒具都用不上,身體竟然有種輕松無比的感覺。
「我不管啦——我可是生下來就當咒術師了,沒做過一天普通人哦?你至少還是讀完了國中的吧?小桃子就跟不用……」
更不用說。
一黑一白兩名男子,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兩人齊刷刷抬頭,朝那位站在硝子身邊白T短褲的女人,投去懷疑的目光。
高杉桃低頭看了眼T恤上的紅櫻桃圖案:「怎麼了?沒髒啊?對了硝子,剛剛說到哪裡?如果詛咒的限制只是用不了咒力的話,其實對我來說也沒差吧?」
「嗯。」雖然那邊那兩個男人絕對不會讓你這麼輕松,但,「確實如此。」
硝子抽了一根過過癮,沒像平時那樣無休止地跟一包煙干到底:「畢竟你本來就是普通人嘛。」
「耶!蕪湖!賺咯!」雖然本來被詛咒是無妄之災,但現在她的心情比從沒遇到這樁事還要好,「那我就先——」
「你、想、得、美!!」
兩名怨男衝上來將她按住。
危急時刻爆發出的力量,居然讓高杉桃一時之間都動彈不得。
「讓我們兩個丟人、失去力量、浪費時間,你自己倒是脫身了?」夏油右臂箍在她脖子上,嘴唇貼近她的耳廓,「這樣可不好啊,容易讓人產生怨恨呢,阿桃。」
五條則直接把下巴壓在她頭頂,兩條手臂鐵棍一樣捆住她的腰,雖說這人下巴並不算非常尖,但還是會疼啊!
「就是啊!說好的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同進同出呢!!」他叫囂,「你這樣無情的話我一定要把你掛到推上去,不知道吧?我在推和i○s上也很有人氣的,不大不小的網紅一枚哦!」
雖然從不露臉,但光憑身材和氣質,還有總能第一時間吃到新甜品店的特殊資訊,已經足夠讓五條悟成為一名六位數粉絲的小小網紅。
高杉桃能說什麼,高杉桃只能朝著倒退離開的硝子伸手:「家、家入老師……不能見死不救啊家入醫生老師……醫生可以這樣嗎?老師可以這樣嗎?家——」
硝子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那兩名曾經多次禍害自己的男子,一左一右捂住她的嘴,表情紋絲不動:「我先下班了,拜拜。」
「嗯嗯。」兩個人異口同聲,「硝子拜拜~」
醫生轉了半圈,哼著歌離開了。
高杉桃也沒有辦法,畢竟一個是老板,一個是老師,現在暴力掙脫,之後難道還能一輩子不見嗎?
不可能的,所以只好犧牲自己的特權,陪他們尋找破解詛咒的辦法。
「家入老師不是說過時間到了會自動解除嗎?」她跟著這兩人東跑西跑,中途休息的時候躺在車後座不想起來,「多久來著?半個月?現在都過了三天了,沒剩多久了……」
「不行。」兩人又是異口同聲,「我才不要淪落到那種境地!」
哪種境地呢?高杉桃沒追問,心裡也能猜個大概。
對五條,從小就沒有一天是生活在沒有咒力的環境中,況且他的腦袋在黑市價格可不低,也就是他們三個從被詛咒到現在沒有分開過,事情沒有敗露,否則不知道有多少鋌而走險的瘋子會來刺殺;
對夏油,那就更好懂了——
「傑當然不會想一直當普通人咯~」五條悟很新奇地握著高杉桃的刀,抽出來塞回去,來回幾次,像貓玩新玩具,「猴子味會把他腌入味的啦。」
還好是「無法使用咒力」,而不是「失去咒力」,否則說不定還會從他身上誕生咒靈——那估計傑真的要毀滅世界了吧?
夏油額角青筋跳了跳。
要不怎麼說脫敏訓練有效,跟猴子待久了、現在自己也變成間歇性有條件的猴子,讓他聽見這種話都難以產生什麼反應。
車停了。
「這裡是?」高杉桃抬頭。
這幾天,她們先後潛入過五條家、加茂家、禪院家,沒能收獲任何提前解咒的線索。
只在咒術界留下「一個實力驚人的三人盜賊組合正在御三家踩點!!疑似失控的頂尖詛咒師三名!!」,這樣的驚悚消息。
又進出盤星教和科學教,讓真奈美從震驚到微妙到接受,最終嘆氣說「夏油大人最終還是選擇了他最喜歡的兩個人但是沒關系不管您有什麼癖好都是我們的夏油大人」,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怪話。
也還是一無所獲。
高杉桃猜測,這棟公寓裡應該即將出現第三位受害者。
「不要說受害者這麼難聽嘛!這裡住著我們的學弟啦,他的術式可以強行弱點、擊碎弱點,所以如果說能夠一口氣解決這個術式的弱點,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完成了……啊,嗨~~七海~~」
談笑間,三人在五條悟指揮,高杉桃出力的前提下,被橡膠手臂帶上公寓樓頂,又從窗戶晃進了公寓的客廳。
劈裡啪啦,玻璃碎了一地。
沙發上,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金發青年面無表情地捏著領帶,松到一半,又慢慢系緊。
「這是干什麼?」高杉桃好奇。
「想試試能不能把自己勒死。」七海淡淡說。
「寧可勒死自己都不願意幫忙嗎?前輩我的心靈很受傷啊——」五條悟往他沙發上一躺,「剛下班嗎?抱歉哦,現在該加班了~」
七海公寓裡的沙發是黑色皮質,加寬加長,他的白發落在上面格外顯眼。
夏油也不認生,在房間裡來回打量:「金菲士啊……我能來一杯嗎?」
「我能拒絕嗎?」
「當然可以。」
「那我拒絕。」
咕嘟咕嘟,夏油給自己倒了一杯。
七海嘆氣。
他雖然不知道這三人是為什麼上門,但他知道自己躲不過去。
沙發上,任性的前輩;
酒櫃邊,固執的前輩;
還有一個不知名後輩,但能跟這兩個人混到一起還四肢俱全精神健康,絕對不正常。
他投降:「要干什麼?」
三人說了來意,七海咽下大量類似「我就知道你們早晚要遭報應」、「真是活該誰要給你們解咒一輩子綁在一起玩三人四足去吧混賬」等等言論,慢條斯理施術。
片刻,捏捏鼻梁:「不行。」
這種束縛跟咒靈有本質區別,不具備攻擊力和殺傷力,只是一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詛咒而已。
「等上半個月吧,前輩。」他咬字很有嚼勁,「你們的詛咒沒辦法找出弱點。」
夏油一點不意外:「你要不要吃點什麼?」
高杉桃已經打開冰箱:「有櫻桃派!我要吃這個!」
「好,我去熱烤箱。」
七海:「……」
能別這麼自來熟嗎?那是我的夜宵謝謝。
「真~是~的~七海怎麼能什麼忙都幫不上呢!」五條叉腰,很嬌嗔地抱怨,「算啦!為了不讓你太歉疚,今天我們就在你這裡住下啦~~」
夏油把櫻桃派塞進烤箱,悶笑一聲。
七海的公寓有四間房,兩間臥室一間書房,還有一間單獨的健身房,收拾收拾也住得下。
七海:「…………」
房間重要嗎?重要的是我的心,容不下你們三個啊。
但,拒絕無效,從她們不打招呼闖入的時候七海就知道了這一點。
這幾天三個人基本都是在酒店住總統套房,習慣了這種模式,連洗漱都井然有序,五條最先,接著是高杉桃,最後是夏油,看得七海一愣一愣。
……就算是被束縛了,你們的氣氛也未免太和諧了吧?咒術師和詛咒師已經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搞起了大聯歡嗎??
第二天一早,在七海醒來之前,又先一步走人,只留下一只信封——五條悟大喊著「我出手可不能小氣」,給了一百萬元的支票作為加班費和過夜費。
三人來到咒高周圍最近的一家社區咖啡店,討論接下來的動作。
這種咖啡店裡往往不止提供咖啡和點心,就像「coffee&bread」一樣,也有和風洋食提供。
桌上一鍋奶油燉菜,一盤那不勒斯意面,一盤四種芝士熱烤千層面,還有兩盤五成熟T骨牛排。
這個分量對高杉桃來說有些少了,但她吃得很認真。
一邊吃一邊聽他們總結這幾天的進展,也就是毫無進展。
「反正,就是說不管五條家還是盤星教,都沒有辦法提前解決我們的問題對吧?」她冷靜指出現狀,「所以如果你們倆不想失去咒力,接下來就得繼續保持三人組團行動?」
五條托著下巴戳千層面,把好端端的千層面戳成面糊:「對啊。」
夏油看向高杉桃那張面孔,覺得大事不妙。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大事不妙,但總感覺不妙。
因為,高杉桃從來都是興高采烈的、歡呼雀躍的,就算生氣、悲傷、哀怨,情緒也總是濃得讓人難以忽視。
這時候突然平靜下來,只能說明一件事——她已經決定好了。
高杉桃決定好了的事,夏油自問,他反正是沒有能力改變的。
那麼悟呢?
夏油扭頭。
很好,這個死……這個,可愛的老友,顯然也不打算跟阿桃對著干呢。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
「隨便啦,怎樣都好。」高杉桃清空桌上食物,擦了嘴,宣布,「反正假期已經結束了!」
「我要回去上學了!!」
*
東京都咒術高專門口。
小長假後復工復課的一年級學子們,再一次相聚在這裡。
雖然說作為咒術師,又來到這種荒郊野嶺上學,學生們的親緣關系可想而知都相當淡漠,但這並不妨礙大家在節假日各自出游。
真希一度認為這是咒高為數不多的好處之一:聒噪的老師,奇葩的同學,永遠出不完的任務和扯皮的協會。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這個——自由。
相當的自由,沒有人會指手畫腳,說她一個女孩子該做什麼,一個禪院家的人該做什麼,一個身懷頂級咒術師血脈卻毫無咒力天賦的家伙應該做什麼。
光憑這一點好處,真希就願意一輩子在這兒上學。
通常來講,節日之後第一次見面,同學們大多要交流交流自己的經歷,但今天三人的話題很一致——
「你們見到高杉桃了嗎?」她一進教室劈頭就問。
狗卷搖頭:「木魚花。」
熊貓攤手:「我也沒見過。」
「奇了怪了。」真希皺著眉走進來,把裹了繃帶和防塵袋的長刀往桌邊一掛,順手打開手機查看動態。
……那家伙還是沒更新。
放假前明明是告了別的,當時她還邀請高杉桃一起假期修行,結果被拒絕了。
「你怎麼說的?」熊貓好奇。
「就是說缺一個練習的對像。」真希沒好氣,「正常的邀請啊!我有那麼沒情商嗎?」
「這可不好說……」
狗卷在旁邊安靜聽著。
原來她也沒答應真希。
他同樣邀請過高杉桃出來一起吃飯,假期中途的某天中午。
實在是狗卷想找個飯搭子很是困難。
真希人很好,但真希不挑嘴,不愛到處尋找美食,認為這實在是意志軟弱,道心不堅定的表現;
至於熊貓,熊貓一到假期就不見人影,不知道在哪座深山冬眠。
只有高杉桃,對他言靈咒術師身份知根知底,也不會挑剔他說話七零八落。
雖然很多時候也理解錯位,但她自己從不放在心上,也讓狗卷感到輕松。
更重要的是,她很愛吃,而且很能吃,是那種想要一口氣嘗試多種菜肴又沒那麼大胃口的人最適配的飯搭子。
可惜沒成功,狗卷不無遺憾地搖頭。
熊貓也說:「夜蛾校長本來想著最好還是別讓她老回那些教會裡生活,想把她介紹給京都校的人提前認識,順便給她補習……」
「還補習?她已經是班全班第一了,還要補習到哪裡去啊?」真希撇嘴,「補習到宇宙第一好了。」
對了,說起京都校。
「京都那邊今年是不是還沒來開交流會啊?到時候直接把她放出去。」那群自視清高的家伙肯定要傻眼。
兩大咒術高校,一東一西,說不好是不是繼承了地域上的氣質,東京校確實更時髦、激進;京都校則自詡清流,認為自己才傳承了咒術界最精髓的東西。
呵呵,精髓,咒術界就是污濁的集合,越精髓不就越髒?反正真希聽了是蠻好笑的。
熊貓= =:「什麼叫把她放出去……是什麼惡犬嗎?」
「也差不多吧!」真希大手一揮,「反正比你凶惡多了。」
「侮辱!這是大大的侮辱!!」熊貓大怒,「熊貓才是凶獸啊!我可是肉食動物!」
狗卷拉開椅子坐下:「木魚花。」
「耳朵圓圓的又怎麼樣?!看上去超可愛每個JK路過都要打卡又怎麼樣!超人氣超受歡迎又怎麼唔噗……」
真希一拳把自說自話的凶獸揍飛,自己也坐回位置上。
話糙理不糙,高杉桃如今不管是理論掌握還是實踐表現,都已經是本屆同級生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名,這也是真希願意找她一起鍛煉的主要原因。
有時候,個人的瓶頸在旁觀者眼裡或許會更清楚,更何況是這種級別的強者。
「明明是優等生作風……」真希也是煩躁,「你看,發消息也不回,她到底怎麼回事?
熊貓寬慰她:「真希,先別急,今天要上課的。如果她那邊出事了,夜蛾校長不管怎麼說也不會坐視不理……」
「鮭魚。」
換了是真希失聯或狗卷失聯,其他人不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因為他們倆本來就是一放假就消失的類型。
高杉桃或者熊貓,這兩個最容易秒回的生物,失聯起來才會尤為顯眼。
眼看上課時間越來越近,高杉桃還是沒出現她的位置——在熊貓正前方,真希右邊,坐第一排。
課桌裡還塞著書本,可見她根本沒帶回去復習。
也不知道她這幾天到底都干什麼了,這種無從推測、無法掌握的狀態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真希想,要是上課鈴響她還不進來,直接一拍桌子去校長那要個說法得了。
叮叮當當,上課鈴響了。
真希拍桌子站起來:「我要……」
「嗯?你要干什麼?」
教室後門被人拉開。
那張雖然不能叫日思夜想,但確實讓人有些牽掛的臉露出來。
「哈啰~我親愛的同學們——誒你們來的好早啊!」高杉桃很意外,「遲到大王怎麼變成我了?」
通常最容易遲到的是熊貓,因為他每次出門之前都要根據天氣重新打理自己的皮毛,堪稱咒高第一愛美之人。
「……上課鈴都響了還早嗎?你對早的定義是不是出了點偏差啊?」
話是這麼說,真希多少是松了口氣:「趕緊的吧,一會兒校長……等一下先別進來高杉桃你站住!你後面那一堆是什麼??」
高杉桃進門了。
但不只是高杉桃進門了,她的身後開火車一樣進來了一串人。
美美子、菜菜子、松島葵,三名不到她肩膀的小孩,咕嚕嚕進來了。
這也就算了,三張臉沒少在咒高出現,真希驚訝,但沒那麼驚訝。
跟在松島葵之後,又進來一個人。
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暴露了,他畢竟個頭高,穿得也寬松,前面三個就算摞在一起也未必能把他完全擋住。
熊貓震驚地張開厚厚熊掌,從座位上彈跳起來,快步奔到後門做出迎戰准備:「你、你這家伙怎麼來了?!」
狗卷也衝到他身邊,衣領都拉下來了,臉頰上花紋微微泛光,蓄勢待發的模樣。
「哎呀,大家都很友好呢。」
跟在松島葵身後,最後一位進門的人,赫然是仙風道骨、一身袈裟的盤星教教祖,本職神棍,咒高不記名前輩,夏油傑先生。
「哈啰。」他學高杉桃的口吻,彎起眼睛,在三名學生眼裡看上去不亞於黃鼠狼給雞拜年,「我還能來干什麼?當然是來上課了。」
真希:「……」
熊貓:「……」
狗卷:「……」
什麼、什麼東西……
緊接著,前門也劈裡啪啦走進來一個人。
「同學們~~~~老師我啊,想著今天是假期之後的第一堂課,所以決定從夜蛾校長手裡撬過來給你們親自上課啦~~~」
快樂的五條悟,快樂地轉著圈跑了進來。
難得,居然還帶了教案和課本,往講桌上一拍,整個人支在上頭打量下面的學生。
看上去竟然是個像模像樣的老師了。
雖說看不見他的眼睛,但教室裡的其他人都能感覺到,那雙舉世聞名的六眼正在細細打量他們每個人的臉。
「嗯嗯,接下來開始點名——」他清了清嗓子,「高杉桃?」
「在。」
「真希!」
「……在。」
「狗卷~」
「鮭魚。」
「熊貓?」
「在。」
「其他三位不在我們的花名冊上呢,小葵小美小菜?」
「……什麼名字啊!都在!」
最後……
這個視角看下去,無論如何也不算十分陌生,曾經的高中生活裡他們也沒少干假扮老師的事。
有點蠢吧?硝子反正肯定覺得很蠢,就像現在站在後門看他時候的表情。
= =,大概是這樣的吧?
視角不陌生,那家伙的扮相卻很陌生。
「夏油同學。」五條悟點名。
夏油兩手揣在袖子裡,一看就是不良學生做派,眼神從隔壁高杉桃寫了密密麻麻筆記的課本上收回來,對上講台上那個不倫不類的老師。
「在。」他笑眯眯說。
第269章 好學生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還算不錯的機……
課間休息時間。
真希= =地伸出手, 一把拽住高杉桃的後衣領,把她拉到教室另一頭的窗邊。
從這裡看下去,正對的是水泥澆築的洗手池, 那裡在夏天通常也是對戰後的簡易衝涼地。
高杉桃還沒體會過,眼神往下瞟, 真希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更是怒從心起,指指點點:「……那三個女孩也就算了!又不是沒見過, 就算真的打起來我一個人就能應付, 但是——」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夏油笑眯眯地坐在位置上,和美美子說完話,從袖籠裡摸出一包糖分給熊貓他們,又輕松把不良教師從講台上扔下來的教案原路奉還。
「傑!你砸到我發型了!!」
「你也有發型?不是用繃帶一捆就結束了嗎?」
「我都有精心准備的啊!不然你以為我每天都怎麼閃亮登場?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買汽水!」
真希:「……」
五條悟你這個老師也是當得挺童趣盎然的哈。
她壓低聲音:「那個詛咒師!你把他帶來干嘛?夏油傑——拜托,你知道他是夏油傑吧?你天天跟盤星教出去賺外快, 難道不知道他是多麼凶殘的一個人嗎??」
高杉桃:「?」
高杉桃回頭:「傑哥, 你很凶殘嗎?怎麼鬧得人盡皆知?你在學校裡不是裝得挺好的嗎?」
夏油配合地露出一臉無辜神情:「我也不知道呀,可能禪院小姐對我有什麼誤會吧。」
「你別這麼叫, 真希會不高興的。」高杉桃回過頭來, 看向真希,「反正傑哥是這麼說的,至少他在咒高不干壞事的話,我也沒理由揍他吧?」
她不知道,她回頭的瞬間,夏油臉上的笑容變得放肆,對真希用嘴形說:猴·子。
真希額角青筋跳動,還要說點什麼, 就見一個高大身影從門外一路飄到前門,推門進來。
五條悟手裡握著剛買的一罐桃子汽水,聲音聽上去比平時還要歡快:「Surprise——!!同學們,相信大家都已經看到了,今天我們班上又來了三名插班生,和一名借讀生!」
熊貓嘴角都有點抽搐了:「……剛剛不是已經介紹過了嗎?」
「鮭魚。」
「突然搞這一出,是以為我們失憶了還是你自己失憶了?」
「鮭魚。」
「那不一樣嘛。」五條悟噘嘴,一口干完汽水,「剛剛忙著上課,都沒讓他們自我介紹呢。」
熊貓打了個呵欠:「三名插班生還能理解,借讀生,是指?嗯?」
「當當當當——」五條一個毫無必要且浪費咒力的瞬移,閃現到夏油身邊,兩臂張開做展示狀,「就是你們的前輩,夏油~~傑——!!」
高杉桃在旁邊鼓掌,美美子和菜菜子也一起鼓掌。
「恭喜夏油大人重返他忠實的咒高校園!!」
兩人齊聲說。
松島葵恨不得在地上挖條縫鑽進去。
夏油大人比較,呃,是一個無論面對什麼情況都能從容應對的人物,這個松島葵一直都知道。
但是菜菜子、美美子,你們兩個!!一遇到夏油大人的事就變成這幅樣子是吧!!還記得你們自己的人設是澀谷風辣妹和電波系少女嗎?!
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了,反而讓人無從下嘴。
五條悟作為老師帶頭違反校規,把詛咒師帶進班級裡,都能做出這種事了,還會擔心別人吐槽嗎?
這時也不管其他幾個學生是怎麼想的,兩手叉腰,往講台後一站。
「好了,幾位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是松島葵。」紫發小孩立刻站起來,搶在第一個,「能具像化對方的咒力回路。」
「哇哦,聽上去很強呢!」五條悟鼓掌。
松島葵:「……」
站起來只是想搶第一個的優勢,否則越往後面越尷尬……但現在只想揍他啊啊啊!!
「我是菜菜子。」「我是美美子。」
雙胞胎姐妹異口同聲。
三個人明明站在一排,但菜菜子並不主動去看旁邊的松島葵,還得是美美子一手一個把人拉上,才沒在講台上撕扯起來。
還剩最後一個。
夏油嘆氣,還是慢慢走上來。
他每走一步,真希的呼吸都要更重一分、熊貓握拳的手心都要更汗濕一分。
這可是……詛咒師!!那個叛逃後殺人無數的夏油傑!!
他的態度、他的實力……讓人很難相信他現在一副平靜淡人的模樣是真的。
黑發青年最終在講台前,面朝著高杉桃的課桌站定。
「我是夏油傑。」他看著底下一群有學籍沒學籍的小孩,還有笑嘻嘻的高杉桃,不知怎麼,心裡一松,居然也笑了出來,「術式是,「咒靈操術」。」
「有誰不知道啊。」真希翻了個白眼。
「是啊,所以我就直接公開了。」青年微笑。
他回到位置上坐下。原本教室裡只有六張課桌,今天又特意搬來四張,兩排各五對桌椅。
第一排,從五條悟的視角看去,從左往右是小葵、傑、小桃子、真希、空位;
第二排則是美美子、菜菜子、熊貓、狗卷、空位。
眼看氣氛有冷下來的趨勢,五條趕緊拍手:「好了好了,第一節 課主要是回顧一下放假前的內容,接下來才是今天的正式教學哦?」
「今天,我們的教學內容是——如何快速框定對手的術式類型並作出針對性反應!傑,說好的噢,今天你要來展示的!」
夏油反正無論如何,是臉皮很厚的,就算這時候被曾經的同窗當學生點名,也只是攤攤手,毫不在意:「當然可以。」
他環顧教室,笑得溫文爾雅:「只要大家不嫌棄的話。」
「呵呵。」真希很大聲冷笑,「怎麼會嫌棄?」
不過熊貓、狗卷和高杉桃都知道,聽上去是在嗆聲,其實有一半……至少四分之一是真心話。
——當時代詛咒師之首、四大特級之一,咒靈操術持有者夏油傑,要給他們這幫高一學生做展示,實在有種孫正義給小學生講金融的感覺。*
五條悟才不管這些,他心情當然是很好的。
雖然前幾天去解決那只名叫「齊數幡」的咒靈時,他已經覺得不可能有比那更快樂的時刻,但沒想到竟然還真能有。
傑雖然沒穿校服,但頂著他那張臉走回咒術高專的學校,坐在教室裡——更不用說是聽他上課!!
哇哢哢!這就是你當初不念到畢業肄業打工的下場!現在只能當我的學生了!!
《如何快速框定對手的術式類型並作出針對性反應》是一門結合理論與實踐的課程,五條悟的教學計劃是先簡單科普術式的幾大類型和最優應對措施,接著帶大家出門。
快動身的時候,夜蛾路過了教室。
夜蛾停下了腳步。
夜蛾露出=口=的表情。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五條悟前段時間的行蹤,夜蛾也是清楚的,對目前的情況心裡還是存了一點預計,不至於受驚過度一頭栽倒。
他猶豫再三,還是跨進來半步:「我說……」
作為校長,夜蛾一向認為自己不能過多干預學生生活,咒高跟普通高中不同,學生們的親緣一向淡泊,作為老師兼校長兼長輩,他有責任構建一個相對健康的成長環境。
所以只需要在適當時候稍加管理就足夠了。
夜蛾走進來,准備出門的一行人就停下來了。
「路上小心,出校門之後注意影響,及時開『帳』。」他說,「還有,你們兩個……」
校長的目光在兩刺頭臉上分別停了停。
高專老師和盤星教教祖,不自覺挺了挺胸。
五味雜陳麼,也是有一點的,至少以前他們不會這樣。
違反校規又如何呢?居然還有些緊張夜蛾的評語了。
「既然是前輩,就要有前輩的樣子。」夜蛾表情復雜,「其他的後輩你們要照顧好,還有就是……」
像是知道自己這樣開小灶不能大聲講,他壓低聲音:「不要欺負好學生!」
五條悟:「?」
夏油傑:「?」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充滿懷疑的回頭,順著夜蛾的目光,看向正在幫狗卷往熊貓身上爬的高杉桃。
「……雖然我認為不可能,但夜蛾校長,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家伙吧??」五條悟瞠目結舌。
「怎麼不可能?」夜蛾冷哼,「她可比你們聽話多了,就算在同屆生裡,也是首屈一指的好學生!」
五條悟:「?」
夏油傑:「?」
兩人又一次面面相覷。
高杉桃幫狗卷爬到熊貓肩膀上坐下,給他拍了兩張特寫,回頭發現三個人盯著自己看。
「怎麼啦?」她有點不好意思,「不是在欺負熊貓啊!他也同意了的!」
夜蛾聲音都變柔軟了:「嗯,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今天出去也要小心,知道嗎?」
「好的,夜蛾老師。」高杉桃也乖乖點頭。
五條悟:「?」
夏油傑:「?」
世界變成了他們不熟悉的樣子。
小小插曲,不妨礙大家快速離開咒高,來到不遠處一個十字路口。
是五條悟帶路,他快速設下「帳」,路口的咒靈便顯現出來。
高杉桃時刻謹記她在咒高同學面前是「咒術師」人設,雖然不知道咒靈長什麼樣子,但也沒問,一副大將之風。
「現在,給你們三十秒,告訴我這批咒靈的類型和合理應對方式。」五條老師發威了,「傑……和小桃子,你們兩個最後。」
夏油放在最後,當然因為經驗豐富眼光毒辣,一口就能咬定正確答案;
至於高杉桃,她看不見,無論理論學得再好,要講出咒靈的類型還是有些困難。
「應該是群體執念產生的咒靈。」真希先說,「具體的類型,應該偏向於規則,或者禁錮?」
「鮭魚。」狗卷表示支持。
菜菜子拍了張照片,拿到手裡,卻有些猶豫。
按道理她是應該要拿給松島葵看的,但她們還在……
手上一松,美美子將照片抽走,塞到松島葵手裡:「咒力的路線?」
松島葵抿著嘴唇接過。
「……確實是群體的執念。」她說,「但我覺得是攻擊型。」
「還用說?惡意都要溢出來了。」菜菜子輕哼。
松島葵磨了磨牙:「你認真點。」
「我哪裡不認真……」
兩方各有觀點,一邊說既然是群體的執念又在十字路口這種特殊的地點,更有可能是因為「地點」產生的特殊咒靈,比起進攻型更可能是禁錮型;
另一邊說誰都知道群體咒靈比單體咒靈更缺少理智、更具備惡意,顯然是攻擊型沒跑了。
僵持不下,最後整齊劃一看向夏油:「你說呢?」
夏油裝神秘:「這個嘛,把它解決掉不就知道了?」
雖然簡單粗暴,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兩方自覺主動變成兩只隊伍,發誓要比另外一邊更早解決。
這群咒靈群體類型的咒靈作戰時,威脅當然不如單體,但陣型富有變化,有時甚至會制定策略,集體行動,應付起來也要花一點時間。
夏油禍水東引,功成身退,把自己從學生的身份裡解脫出來,往旁邊躲了幾步,和五條一起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榕樹下。
時值盛夏,十字路口光照驚人。
「你倒是在這躲陰涼。」他淡淡說,「當你的學生可真夠倒霉的。」
「是嗎?那也沒辦法啦。」白發青年很無奈地攤開手,兩臂往外伸直,「但我看他們還挺樂在其中的呢~~」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夏油聽見電話鈴聲,但五條沒接,他也沒問。
「……對了,你過來了,小桃子呢?」五條又問。
「她?她在當裁判。」夏油說到這裡,聲音都帶上一點無奈的笑意,「好學生當裁判,聽上去還挺合適。」
當然是裁判,而且只能當裁判。
高杉桃作為兩邊都有親朋好友在的唯一一人,夾在中間,不管去哪一邊都裡外不是人。
最後毅然決然放棄本次實踐活動,甘當一朵綠葉裁判,襯托諸位咒術師紅花。
其他幾人在十字路口大戰咒靈,她在旁邊搖旗吶喊:「小葵加油!雖然個頭比不上我們棘哥但不能實力也比不上吧?!」
松島葵遠遠投來一聲憤怒的「誰能比得過咒言師啊!!」,但高杉桃毫不在意。
又挑起另一端的戰火:「真希!今天打算斬掉多少咒靈?不能比美美子吊死的少吧?」
「……閉嘴啊你!一點力都不出的家伙別說風涼話!!」
就在這時,高杉桃感到身後一陣異動。
面前的臉孔也變了神色,數不清有多少個人叫她:「小心——」
她沒回頭,連刀都沒拔,默默用武裝色抵抗住咒靈的一次進攻,接著反手握住,大塊的冰晶從她的手心蔓延,將整只咒靈凍成一團。
咣當一聲,摔在地上。
高杉桃一腳把它帶到自己身側,抬腳踩住,又回過頭來催促她們:「怎麼還不動手呀?別偷懶哦!裁判is watching!」
所有人:「……」
最凶惡的一只,剛剛被你一個人解決掉了。
「總覺得自己的實力隱隱地被羞辱了。」真希面無表情說。
而且這個凍結成冰的招數,讓她想起某人,心情不是很好呢。
松島葵在一旁煞有介事地點頭:「雖然她肯定沒有這個意思,但果然還是很欠揍。」
不過畢竟是課堂任務,忍耐再三,眾人還是動身了。
樹下,五條笑著說:「小桃子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普通人,但一點都不討厭啊,不是嗎?她很強呢。」
「你也知道是因為她很強才會這樣的。」夏油沒什麼好臉色。
大部分普通人,都是弱小又煩人、制造咒靈卻將責任轉嫁他人的猴子,夏油並沒改變這一觀點。
但她很強,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越是強大,夏油聯想到她普通人的身份,就越是可惜,越是惱怒。
如此強大,為什麼要生做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又為什麼要掌握這樣的力量?
「說明這些知識被普通人掌握之後,或許也能有其他辦法來應對咒靈。」這也是五條悟眼中,教育的最大意義,「我是這樣想的。」
應對咒靈?夏油冷笑:「那本來就是他們自己制造出來的,千百年裡把後果推給咒術師承擔了而已。」
「再說,沒有咒力的人,學這些到底又有什麼用?」他聲音不壓著了,「反正咒力是天生的,出生時沒有就是沒有,一輩子也不會有。」
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就像禪院真希。」
「有和無,世界上最簡單的二分法,有就是咒術師,沒有就是猴子。多公平?一點誤判都不會有。」那邊,學生們的目光已經隱隱朝著頭看來,「其實我也算是待人相當平等的類型吧?」
他說的是真希嗎?至少五條悟知道不是。
傑點名指的是真希,其實是在說高杉桃——無咒力,甚至更純粹的一名普通人。
但他心裡難道又真的是這樣想嗎?
與其說他在指責、貶低高杉桃,不如說是在一個勁地說服自己。
所以五條並沒立刻動怒,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還算不錯的機會。
但其他人不知道。
兩人的對話越到後面越大聲,就算在十幾米開外處理咒靈,學生們也依然能聽見。
真希頭一個大怒,她壓根就不是唾面自干的脾氣,這頭剛解決完那堆實力平平的咒靈,扭頭衝回來,就指著夏油的鼻子開罵:「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剛剛祓除咒靈的是誰!是我,而不是你!」
「是你嘴裡沒有咒力的猴子!而不是你這個殘害普通人的詛咒師!沒有咒力又怎麼樣?我們做的事,誰也挑不出半個錯字!!」
夏油呵呵笑道:「別激動啊,禪院家的女孩。雖然你的咒力相當低下,約等於猴子,但能發揮出來就算你的本事。至少你是比猴子先進一丁點兒的類人猿,我不會說你什麼的。」
都「禪院家的女孩」了,他這話究竟是息事寧人,還是有意挑釁,真是顯而易見。
五條悟向後退了半步,學習夜蛾態度,示意自己不參與今日學生們的爭端。
回過身,撥通剛剛不想接聽的電話。
真希恨不得抄起咒具對著夏油腦袋當頭劈下,但她並不是那種會被怒火衝昏頭腦的人,憤怒,只會點燃她戰鬥的欲望。
長刀握在手裡,兩眼都已經開始打量該從哪裡下手了,高杉桃走了過去。
狗卷看她毫無顧忌,直接走到真希身邊,忍不住連連猛拍熊貓的毛茸茸胳膊:「卷!卷!」
菜菜子比熊貓還要更快理解他的意思:「……她是完全不在意氣氛的是吧?」
美美子輕輕點頭。
……而且不說氣氛,禪院少女和夏油大人對峙起來,兩個人各自氣勢的對撞也已經很恐怖了啊。
她就這麼直接走進去,一點都不受影響嗎?
誠然,一個人散發的氣場和咒力強弱是不能畫等號的,否則偶像明星、總統總理,往往也能因為氣場強大而令人折服,難道人人都是咒術師嗎?
但對於咒術師這一唯心主義職業而言,戰鬥的信念,往往也對所釋放的咒力和施術的狀態產生影響。
像是剛剛那樣,兩人對峙,彼此都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的時刻,即便同為咒術師也不好插手。
松島葵默默想,更何況她還是個普通人。
高杉桃走到真希身邊,也是有話要說,不是單純路過。
她搭著真希的肩膀,卻對夏油說:「剛剛你放了咒靈幫忙的,沒錯吧?」
真希不料她說的是這回事,喊打喊殺的動作停下來。
幫忙?什麼幫忙?
「這群咒靈其實有致幻的能力,傑哥一開始就用他自己的咒靈反制了,所以才能這麼順利。」
別的她說不好,但幻覺,那還不是手拿把掐?要辨認起來輕松得很~
夏油心中不大自在,但看真希驚訝又不大信任的目光,反而越要表現得從容,好像並不是有心要做這件事那樣,抬了抬下巴:「隨手為之。我們這些骨子裡都發臭的詛咒師還真是不巧,又幫上忙了唔噗……」
看到這熟悉的感嘆詞,聰明的朋友都該知道,夏油又挨揍了。
高杉桃給了他一拳,伸長的橡膠手臂反彈回真希身邊,啪的一聲。
她活動一下胳膊,皺著眉毛告誡:「這件事情很感謝你,但是以後不許再那麼說別人了!!我說過了,什麼猴子什麼的,我討厭你用那種口吻形容人,不管是真希還是——!」
話沒說完,夏油的游雲已經甩到她眼前:「你能堵住我的嘴嗎?有本事就試試看好了。」
這個白痴,自己是普通人這件事也敢到處叫囂嗎?她的體質和身份有多特殊,看看悟把她的消息瞞得有多緊就知道了!
再說……一言不合動手,這倒不算什麼大事,重要的是高杉桃怎麼能在這幾個小孩面前直接動手??害得他很丟人啊!
於是又額外掏出一把長刀形狀咒具招呼她:「帶上你的刀!讓我今天好好教教你,什麼叫特級咒術師!」
高杉桃不怒反喜:「好啊好啊!傑哥,這次多放幾個咒靈讓我看看吧?不是說你有很多咒具和咒靈嗎?我都還沒見識過——」
兩人在這劈裡啪啦放煙花似的打架,旁邊兩只明明還在比賽的隊伍,忍不住= =地面面相覷了。
……怎、怎麼說呢。
「雖然這回是貨真價實打起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麼,讓人一點也害怕不起來呢。」熊貓淡淡地說。
「鮭魚。」
「不知道為什麼嗎?太知道了吧?」菜菜子有點別扭,她不想這麼說,但,「夏油大人每次遇到高杉聖女,都會突然變得有點……」
美美子淡然接話:「笨。」
「啊啊啊不許直接說!!夏油大人才不笨!是高杉聖女身邊的氣場太奇怪了!!」
真希不喜歡聽她們把所有責任推給高杉桃的言辭,又沒什麼可反駁的,只能艱難地渾水摸魚:「難道不是因為兩個人都很幼稚嗎?」
「……雖然我不該這麼說,但是真希,你以為你剛剛有好到哪裡去嗎?」
「死熊貓——你不許跑!給我等著!!」
不遠處,結束通話的五條悟,反手叉腰站在榕樹下。
望著這頭亂七八糟,又莫名很和諧的情形,忍不住輕笑一聲。
比起禪院家那個嘴皮上下一碰,就想讓他報告行蹤、把那個「神秘三人盜竊團伙」的真實身份上交、緝拿小桃子回去做實驗的蠢貨……
果然還是學生們看著賞心悅目啊!
第270章 伏黑家今天吃飯了嗎 還真是……讓人說……
咒術高專的地理位置, 只能說中等偏上。
遠在郊區,確實沒怎麼受到熱島效應的影響,但周圍樹木太多, 鄰近又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工湖,天氣炎熱起來, 又濕又熱。
真希懷疑外套裡的T恤已經濕透,黏噠噠的很不舒服,換洗的衣服又還沒曬干……
「那你可以穿我的呀, 一會兒要是他們聊完了我去給你拿?或者你回去直接開我的衣櫃好了。」高杉桃提議。
她從科學教帶來衣服不多, 畢竟是個貧窮教派嘛!之前一直是有的穿就行。
後來跟盤星教混久了,真奈美看不下去,給她填補了一些。
勻幾件給真希穿穿一點問題也沒有,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
「你真的能穿得上嗎?」熊貓懷疑,且很有先見之明地往旁邊閃開幾步,「她的衣服對你來說會不會有點太大了?」
下一秒, 真希像下山猛虎一樣朝他撲過去。
老虎vs熊貓, 大戰一觸即發!!
狗卷往高杉桃的方向走了兩步,搖搖頭, 很惋惜:「木魚花。」
顯然是對熊貓不知死活的挑釁行為表示否定。
又看一眼高杉桃, 再次說:「木魚花。」
女生之間的體型差本來就不會那麼誇張,尤其還有熊貓在一邊對比。
高杉雖說比真希高出很多,但她的衣服作為寬松版型還是很合適的。
真希也沒對熊貓下狠手,畢竟他們一行三人剛從外面回來,解決完兩個方向上的咒靈又坐了半天車,早就累得不行。
高杉桃聽她抱怨,面目扭曲,只覺得自己時運不濟。
之前因為身份證明沒到手, 不能光明正大做任務,現在又因為跟那兩位捆綁,不能單獨離開咒高,否則立刻就要被狂打電話哭天喊地指責她擅自離開小團體。
……哪來的小團體?
「——對了,說起那兩位。」
真希剛走進教學樓,就已經聽見隔壁辦公室裡爭吵的聲音,她皺著眉接了杯涼水,咕嘟嘟灌了一肚子,杯子往桌上一擱,問:「他們倆又怎麼了?」
一個又字,充分體現了禪院真希對此二人整天不做正事在學校胡鬧的不滿,也暗示了這兩人吵架不是一次兩次了。
其實剛來第一天的時候,五條悟還挺能裝。
那時候他覺得,本來學生們就不太能接受傑了,他要還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和傑吵起來打起來,只會讓人更難融入。
再說傑能不能融入都是其次,主要是學生們的敵意最好別太強,不然他和小桃子還有硝子夾在中間也很為難啊?多麼體貼的最強大人!他簡直都要迷上自己了!
結果到了第二天,自己是吵得最凶的那一個。
兩個人因為什麼事都能吵起來,今天早上五條吃了豬肉而不是牛肉,被某人說「悟啊,你是不是不知道大量消耗體力的人要多多攝入優質蛋白?該吃什麼都弄不清楚的人,還當什麼老師啊?」
按說傑當上教祖之後變得尤其陰陽怪氣,五條悟不是不知道,按他的策略,這時候應該忍,或者讓小桃子和路過的真希幾人幫忙頂回去。
但,忍不了一點啊!!
從來只有別人忍五條悟,哪有五條悟忍別人的份??
立刻就回嘴說「傑啊,大夏天的穿那麼厚一套袈裟連熱都感覺不到嗎?該穿什麼都弄不清楚的人,還當什麼教祖啊?」
句式利落,對仗工整。
然後,不負眾望地打起來了。
因為如此沒有營養的理由來回打架多次,很快成為咒高一大風景——雖然沒幾個人觀賞就對了。
硝子偶爾路過,也被迫欣賞了幾次她並不是很在乎的風景,一開始覺得有點像昨日重現,但很快又察覺到其中的不同。
以前,雖然吵起來也很弱智——作為一個親身經歷者,她完全有資格這麼評價——但現在會更……怎麼說呢?劍拔弩張一些。
「因為一言不合,真的會想把對方打死吧?」松島葵小聲說。
醫務室裡,三個同樣遭遇過「齊數幡」的女孩前來復查。
她們三人也不是每天都來咒高,松島葵的頻率要稍微多一些,枷場姐妹反而比以前來的更少了。
「至少不會像夏油大人那樣天天都待在這裡,雖說他是有特殊情況啦。」松島葵有點眼巴巴地,問,「但是他們快好了,對嗎?」
以前高杉桃出門做任務她還能蹭上去混點經驗值,現在她被關在學校裡,真希她們無論怎麼說都不肯帶上「小學生就該去念小學」的松島葵。
嗚哇!年紀小一點又怎麼了,你們這些可惡的高中生!!
硝子沒說話,但露出微笑,也算是認可她的猜測,給美美子綁上測心跳的儀器。
「你們咒高那幾個學生也挺搞笑的,」菜菜子把卷起來的袖口往下推,「一開始還打算商量著盯梢夏油大人——也不知道在警惕什麼!要是真的想動手的話,夏油大人剛來第一天就已經把這裡夷為平地了好嗎?」
硝子伸手過來敲她腦袋,頭也不抬,往本子上記錄數字:「想太多,你們的夏油大人只要打算動手……」
她不知道想起什麼,又笑了一下,比剛才更輕盈動人:「高杉肯定會把自己瞬移到百米之外吧?」
想像著夏油頂著那張打壞主意的狐狸臉,突然咒力全失,放出一個啞炮的情形,硝子的笑意更濃了。
還挺想看呢,到時候一定會很滑稽。
按她之前的診斷結果,那三人的束縛最多還有十天就能徹底消除。
對高杉來說應該也是個好消息吧?她肯定早就想出門了。
之前聽她們聊天,說起熊貓一直都沒怎麼離開過咒高,最遠也就是在一、二公裡左右的範圍內出沒。
畢竟是熊貓的形像、熊貓的習性、熊貓的姿態,幾乎可以說是一只貨真價實的熊貓了。
只要敢出門,多半會引發中日外交問題。
但高杉桃說沒關系,因為她可以用某種手段,給熊貓覆蓋上一層所謂的幻覺。
「到時候在所有人眼裡只會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少男!」她是這麼說的。
「——為什麼我就算有了幻覺也只能是相貌平平的少男啊?我也想當一名美男子啊!把我變成五條老師的樣子,一起出門逛街吧!!」熊貓是這麼說的。
「不要。跟五條悟出門逛街,感覺很丟人。」真希是這麼說的。
「鮭魚。」狗卷當然是這麼說的。
硝子搖搖頭,將病歷記錄收起來。
……別說,還真挺想看看五條四肢著地行走的模樣。
記錄本塞進抽屜的前一秒,剛剛親手寫下的一行字依稀從她眼前滑過。
硝子停下手上的動作,皺眉把記錄本又抽出來。
翻開細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與其說是病歷,本子上其實也就只是她診療時一些簡單的想法記錄。
在咒術界,一定要說有什麼看病的心得和書寫格式規範,多半也只僅限於那三個家族而已。
傳承、規矩、尊嚴,當然是歷史最悠久的地方才有資格講究這些。
硝子自詡不是什麼正統醫師,只要最後的結果能過得去,形式上的東西她沒那麼在乎。
因此談不上什麼嚴謹的格式和用詞,只是綜合整理了三個小孩的病情發展和事件始末。
……就是這麼一整理,發現不太對了。
之前她沒有細問過,現在看來,松島葵三人跟五條、夏油、高杉三個人的經歷,可以說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唯一一點不同,就是她們曾經被「齊數幡」的術式困住過一段時間,身上還有咒力殘留,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清除。
同一個咒靈、同樣的經歷、同樣的被困詛咒,同根同源。
她捏著那只本子,端詳思索。
「家入老師?家入老師?」
硝子回過神來:「啊,沒事了,檢查完了。你們先回去吧。」
「好的~~」
三個小姑娘就推開門離開了。
菜菜子和松島葵鬧脾氣的事,硝子也有所耳聞,這時看她被挽住胳膊的扭曲表情,忍不住微笑。
但以菜菜子的力氣,要想擺脫,實在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既然沒有這麼做,只能說明也沒有那麼想擺脫,不是嗎?
硝子從包裡掏出一支煙點燃,並沒立刻開抽,而是走到窗邊,一路目送幾個小孩跑出教學樓。
路上偶遇真希、狗卷和一只熊貓,順便把他們三位也一道拐走出門。
她低頭點火,將煙放進嘴裡,深吸一口。
她的推斷,還要經過多次整理、參考三個女孩的病情和講述才能慢慢成型,但對五條——他可是能一雙眼睛看穿所有咒力痕跡的人。
因咒力誕生的束縛,必然可以因咒力而得以消除。
那麼對於一個既不缺咒力、也不缺看穿咒力的眼睛,這樣的一個家伙……
硝子垂頭,看著指尖橙紅的火點。
還真是……讓人說不出話來的家伙。
*
禪院家。
御三家是清一色的和式庭院建築,占地面積廣闊,道路七拐八彎,力圖將「家主」的地位渲染得神秘、高貴、不可知。
五條悟雖說過目不忘,哪怕只是幼時來過一次就能記到今天,但還是優哉游哉跟在引路侍從的身後慢慢走。
大家族中兩方會面,要先查詢對方的日程、下拜帖、等回帖、購買禮物並提前知會,才能上門。
但他今天是突然想來,所以直接來了。
無禮張狂至極。
侍從戰戰兢兢回望:「這、這裡就是……」
「啊,到了嗎?好哦,謝謝你了~」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棉花糖塞給他,「拿著吃~」
也不管人家到底敢不敢吃,不在乎是否送出去燙手山芋,五條悟穿著那身跟周圍格格不入的咒高黑校服,長腿一邁,踏入了禪院家現任家主,禪院直毘人的房間。
「你、大膽——!」
房間裡並不只有禪院直毘人一人,還有一位不超過三十歲的青年,一頭金發,唯獨發梢殘留少許黑色。
相貌秀麗,與五條悟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叫這一方藏在院中的房間都明亮幾分。
可惜在六眼看來,比起這張漂亮的皮,五條悟更清楚他惡劣的本性,並沒給他一個眼神,直直衝禪院直毘人道:「管好你的人,否則我不介意讓御三家變成御兩家。」
「唔,可是御兩家也太難聽了吧?」他笑起來,「干脆變成一家獨大好了,反正你們也很討厭加茂不是嗎?」
「老夫從未有過這樣的發言。」
「唉——別裝啦!我還不知道你嗎?其實心裡恨不得把五條家和加茂家都干掉,自己一家獨大吧?」
「……」
禪院直毘人端起茶杯,神情淡淡,心裡已經不想再跟他糾纏:「你就是來說這個的?」
管好禪院家的人?
「……高杉桃,你是為她而來。」老人斷言,「若是為此,你大可放心,我禪院家不像加茂那群蔑視人倫的蠢豬,不至於做出人體實驗的蠢事。」
「這可不好說呢。」
五條悟隨手捻一塊茶餅放進嘴裡:「哦,這個味道還不錯,方子寫給我。你就算了,你兒子很蠢啊,還專門打電話過來威脅,所以我也專門來警告啦。」
禪院·兒子·直哉又大怒:「你——」
禪院直毘人抬手,他就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哦哦,很乖的兒子嘛。」五條悟又吃一塊茶餅。
禪院直毘人半閉著眼,心中盤算他的來意。
只是為了那個叫高杉的「聖女」示威?不止。
這段時間圍繞他和咒高的傳言裡,高杉桃這個名字提起的次數不算最多,反而是另一個人……
咒靈操術、奇特的聖女、科學教的預言?恐怕原本已經放棄拯救的六眼神子,又開始打起了這個主意吧。
伏黑甚爾、最近常發生的不知名昏迷事件……他的一雙兒女……
老人睜開眼。
要論體格體質,他的代謝早不如年輕人活躍,但這一瞬間,房間之中最盛的氣勢集中在了她身上。
「真希和真依,還真是趕上了一個好時候。」他慢吞吞說,「神子,你可有聽見神的箴言?祂是否告訴你,危機已除?」
盡說怪話的老頭。
五條悟站起身:「我不信神,不好意思了。」傑和小桃子應該已經在屋頂等煩了吧?
禪院直毘人又一次合上眼。
「禪院家,對沒有咒力的肉塊不感興趣。」他沉聲,像是發怒,又像是保證,「直哉,送客。」
「可……!」禪院直哉深吸一口氣,尊老也算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是,父親大人。」
兩人便一道出門。
禪院直哉並不喜歡站在五條悟身邊,小他一歲而已,但從出生到現在,永遠比他矮一個頭!
「只有一個頭嗎?」五條悟打了個呵欠,肉眼可見的不耐煩,「兒子君,你的眼神不太好吧?」
「不·許·那·樣·叫·我。」禪院直哉的眼睛都快充血了。
明明只小他一歲……一歲而已!
從沒有人能看見禪院家嫡子的他,所有人都只能看見作為五條家實質掌權人的五條悟!
兩人一個比一個走得快,爭先恐後,但儀態又都優雅,好像誰慢一步就會被不知名咒靈吃掉一樣。
很快,來到門口。
「快滾吧,下次別來了,這裡不歡迎你。」
「不用你說,我也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臉。」
禪院直哉忽然眨了眨眼。
「你與其替那個亂七八糟的教會聖女操心,不如想想別的人呢。」
五條悟腳步一頓。
看著他已經站在門外的背影,直哉露出一個十分漂亮,惡意不加掩飾的笑容:「自己在外面張狂也就算了,能指揮咒靈的詛咒師和能力未知的所謂聖女,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物。但——」
「你忘了,還有兩個姓禪院的崽子嗎?」
他聲音放輕,卻並不能叫人感到輕松:「他們才是,更好下手的對像啊……!!」
*
「所以,很榮幸為你們介紹——」
五條悟又一次做出展示的手勢,「傑,小桃子~這位是伏黑津美紀,這位是伏黑惠。」
高杉桃= =了一下:「『所以』是指?前情提要在哪?不要默認每個人都看過上一段啊!!你昨天下午突然帶著我們偷襲禪院家之後到底跟人說了什麼啊?!」
夏油嫻熟地從袖籠裡摸出一塊千層蛋糕,高杉桃接過來吃掉。
五條悟叉腰:「你好意思吐槽我嗎?為什麼不吐槽傑在袖籠裡裝千層蛋糕!哦我明白了,只要是你愛吃的就算槽點滿滿也沒關系對吧?!雙標小桃子!」
他哼了一聲,拍拍手:「來來來,津美紀、惠,跟大家打聲招呼嘛!」
「……如果你說的『大家』就只是面前這兩個人的話,好吧。」
名為伏黑惠的少男,說話語氣和他的海膽頭發型一樣扎人:「我是伏黑惠。」
在外人面前,身為姐姐的津美紀不會輕易駁斥弟弟的面子,只是用更溫柔的笑顏和嗓音,讓氣氛不那麼尷尬:「你們好,我是惠的姐姐,伏黑津美紀。你們兩位就是五條老師的好朋友嗎?久仰大名了。」
夏油保持微笑。
雖然是一只猴子,但是是一名女性;
雖然是一只猴子,但是是一個未成年女性;
雖然是一只猴子,但是他現在處在悟和阿桃的視線交彙處,無論如何,過激反應是不被允許的。
「你們好。」他最終說。
高杉桃圍著伏黑惠走了一圈,在小孩耐心耗盡之前,走到津美紀身邊,又是一圈。
兩姐弟都是黑發藍眼,不過說是黑發,在陽光比較好的角度,還是能看出幾絲深藍色的。
姐姐津美紀的頭發很柔順貼合,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在臉頰兩側留兩撮那麼長的劉海,但總比伏黑惠的特異發型要好很多。
如果發質一樣,是怎麼倒立的?用發膠嗎?如果發質不一樣,又是什麼手感?該不會是假發吧?
哎呀,有點想摸,但是現在還不是很熟呢!
決定了!以後熟起來一定要摸摸看!
「你們好。」她堅定地說。
伏黑惠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兩個怪人。
雖然早就知道能跟五條老師做朋友的絕對不會是什麼正常人,但沒想到會奇怪到這種地步。
黑發男穿成那樣也就算了,劉海還那麼算了;
白發女長這麼高也就算了,行為還那麼算了,圍著第一次見面的人打轉,這種習性根本不是人類應該有的吧??
心中波瀾起伏,但惠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從不輕易讓情緒流露在臉上。
有人說這是神經管理失調,俗稱面癱,被伏黑惠賞了三拳之後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跟神經有關的任何片假名。
「其實我也是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不然就直接把你們兩個抓去咒高……我的意思是,接去咒高上學了。」五條笑眯眯地把伏黑姐弟往車裡塞。
他帶著捆綁出現的黑發男和白發女,借用盤星教專車,瀟灑停在伏黑姐弟上學的浦見東中學門口,現在正在朝咒高的方向駛去。
豪華加長車後座,坐這幾個人還是輕輕松松的。
「問題,有什麼問題呢?」津美紀抓住重點,「如果可以幫得上忙,我們會很樂意的。」
「不能離開那兩個人太遠……這件事有點麻煩呢。」
「沒關系的,我和小惠多年來承蒙您照料,無論什麼問題,我們都願意出一份力。」
「那我就簡單講一講——」
伏黑惠不閑不淡地應了一聲,把書包摟在懷裡。
「裡面沒裝書吧?」
「嗯,你怎麼知道?」
啊!不好!
回答完他才反應過來,先瞪了不知道為什麼能看穿他沒帶書的白發女一眼,又趕緊跟姐姐解釋:「今天……沒有作業,就沒帶書。」
也不知道津美紀信沒信,但她不在外面下弟弟面子的習慣依然奏效,沒說什麼,對他微笑一下。
笑得伏黑惠渾身不自在。
總覺得,跟著兩個怪人認識之後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是他的錯覺嗎……?
轎車最終停在咒術高專門口。
「總之,就是這樣——」五條最先跳下車,整個人躍在半空,像一個展開的大字,「這段時間放學後,我都會叫人去你們的學校門口接送,不要亂走動。」
「先接到咒高這裡來,等我下班了再把你們送回家。」手指在空中來回劃拉,假裝是很精准的路線圖,「多跑幾次是會有點麻煩,不過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他這樣做,也是折中之策,一方面,伏黑姐弟現在的居所離他們就讀的學校更近,搬出來反而沒有必要;
另一方面,在校時也就算了,離校之後的安危有必要進一步加強,所以才這樣決定。
津美紀沒什麼意見,五條老師本來就是恩人兼監護人,她自己又是無論怎樣都能活得很好的類型。
伏黑惠小小地切了一聲,在姐姐的微笑之下,最後還是憋了回去,沒有造次。
……但就算我不直說,態度也很明顯吧?至少應該發現我根本就不願意吧?
他這樣想著,卻發現根本沒有人詢問他剛剛為什麼那麼不滿。
五條悟在分享剛才跳下車時騰空而起的滋味,高杉桃說巧了,我有一招,可以在半空停留,約等於肉身飛行。
五條悟一聽還能這樣,眼睛一下亮了,懇求她無論如何帶自己體驗一下飛行的感覺。
「長時間的那種噢!」他強調,「至少要半分鐘吧?」
其實心裡沒存什麼期待,只想好了一會兒要做出很厲害的反應。
像他們這樣兼具咒術和體術的人物,完美滯空時間……十秒?怎麼也是有的。
但超過十五秒就會感到困難,二十秒以上,基本已經有點脫離正常人的範疇了。
高杉桃欣然應允,一手一個,提起黑白兩名男子。
夏油:「?」
夏油:「不是,等一下……我沒有要求啊??這、你、提他一個人就夠了吧?!」
「不行!兩邊都要有人,這樣才能保持平衡。」
「我是什麼秤砣嗎?我請問一下——」
「月、步!」
伏黑惠,保持=口=的表情看著她帶起另外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雙腳踩著空氣一路往上,飛到至少有一層樓那麼高的位置,然後繼續在空中狂踩空氣。
竟然真的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清秀冷靜的面孔,慢慢開始皸裂。
……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第一次見面,就奉上這等雜技表演,還真是不見外呢。
「哇,好厲害!小桃子你竟然是說真的,飛起來咯——傑你不要掙扎啦,你的手打了我好幾下!」
「是你自己姿勢沒有維持好,還怪到我頭上,這樣也能當老師嗎?」
伏黑惠慢慢閉上嘴,低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垂頭一看,那三人的影子因為姿勢落在地上,密密黏成一團。
心中不由想到剛才在車裡,五條老師說給津美紀姐姐的那番話。
他們為什麼會不能離開彼此太遠?因為一次祓除咒靈後的咒力束縛。
咒力束縛啊……
伏黑惠心中一動。
趁著那三人不注意,極其輕微地發動術式。
沒有召喚式神,只是憑借自己對影子的咒力化掌握,再一次低頭去看那三人的倒影。
果然,影子就是本體的映射,只要把影子割開,就能獨立存在了吧?
伏黑惠為自己的發現感到滿意,正想收起術式,忽然又一次覺得不對。
五條老師……是一早就知道他的術式的,作為禪院家十影法的繼承者,伏黑惠的身價光憑這條術式就已經飆到十位數。
雖說這個男人一向不靠譜、神出鬼沒、除了有錢長得帥還很強之外一無是處,多年來伏黑姐弟見他的次數也屈指可數,說實在的完全能稱一聲不熟。
但。
有錢,長得帥,還很強——重點是很強,伏黑惠認可這一點。
他會不知道,「十種影法術」能輕易解決三人目前的困境嗎?
伏黑惠感到有趣。
悠于 2025-8-16 13:51
第271章 吵架請遵守定律進行 …………這完全就……
前往咒高的車上。
五條夏油高杉三人組的捆綁暫時還沒有解開, 所以派來校門口接送伏黑姐弟的人選每天都很隨機,大部分是五條家聽話的、安靜的僕從。
這類人,伏黑惠以前也見過幾次, 一丁點都不好奇。
「五條家是不是怪談聖地?」他私下偷偷跟姐姐說起過,「進去的人最後都會變成沒有思想、沒有聲音、也沒有耳朵的另類植物人。」
津美紀那時候雖然告誡他不要在背後說別人家的壞話, 但到底也沒有反駁。
伏黑惠很了解自己姐姐的反應,便知道津美紀打從心裡也贊成他的想法。
這副樣子的五條家,究竟是怎麼養出五條老師那樣的人呢?又或者, 伏黑惠覺得自己連「養」這個動詞都用錯了。
五條老師……感覺不是被誰養到這麼大的, 他是自己莫名其妙就長到這麼大的。
不能怪在他言語之中沒多少尊敬,事實上伏黑惠對於這個男人是有那麼一絲怨氣的。
把姐弟兩人從禪院家手中帶走後,五條悟就對他們和盤托出了一切,包括他們的身世。
——不靠譜的老爸伏黑甚爾曾經以10億元的價格,將極具天賦的伏黑惠賣給了禪院家現任家主,是五條悟攔截了這筆交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但他確實是當時能有資格將伏黑姐弟護下的唯一一人。
按理說應該是不折不扣的大恩人, 但一轉身,五條悟又自說自話, 跑去跟咒高簽訂協議, 以伏黑惠日後成為咒術師必然會在咒高入學為條件,抵押貸款,給姐弟兩人提供生活費。
要是讓津美紀自己來說,當然是希望以貸款的形式獲得生活費,而非直接從五條老師手中裡拿錢。
那樣人情越欠越多,是一輩子也還不完的,相處起來也總是低人一等。
但作為代價,需要從某種程度上犧牲擇業自由的是她弟弟, 而非她自己,這使得她很難在這件事上發表任何看法。
津美紀是一個從來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弟弟。
那時她將選擇權交給了伏黑惠,伏黑惠現在回頭看,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麼想的,明明就因為伏黑甚爾的關系並沒那麼喜歡這個職業,卻還是點頭答應了。
……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好奇吧?不管是對咒術師,還是咒靈,還是五條老師。
伏黑姐弟來到咒高門前。
這次已經稱得上熟門熟路,很快,在門口看到來接人的學生三人組。
「這就是那個五條老師的小孩?」
「別亂說,真希。」一只會說話的熊貓拍著肚子替他們解圍,「是伏黑姐弟嗎?我們受了五條老師的拜托,在這裡等你們。」
津美紀哪怕是見到一只熊貓就在眼前,也巋然不動,很禮貌地鞠了一躬:「那就拜托您了。」
估計這輩子也是很少見到這麼有禮貌的人物,面前兩人一熊貓都明顯卡頓了一會兒。
伏黑惠不說話,但有點幸災樂禍。
津美紀姐姐就是這樣,總有時刻讓人啞口無言的能力。
以前品嘗這種滋味然後低頭干飯的都是他,現在也能看到別人被這樣對待了。
他遠遠墜在四人身後,經過操場,心中暗下決心,要借此機會對五條老師加以觀察。
不僅如此,也要對他日後必然會來入學的咒高加以觀察,更要對那兩個讓五條老師寧可裝傻,也不願意早日解除詛咒的家伙加以觀察。
伏黑姐弟兩人很快來到教室門口。
其實他們都有點懷疑引路的這幾位是否有必要安排,因為整個咒高有人說話的教室只有這一間。
進門之後,發現裡面居然相當熱鬧,跟他們設想裡咒術師的學生生活很不同。
又是一番自我介紹,講台上的五條悟使喚學生給他們搬了兩只空閑的凳子,放在靠後門的位置。
「要是覺得無聊的話也可以出去玩,但不要離開學校的範圍哦!不然就算是帶著他們兩個一起,我也會把你們抓回來的。」他搖晃著身體,笑眯眯說。
「他們兩個」:「……」
高杉桃= =了:「請問我的意見是不需要被參考是嗎?」
「習慣就好了,阿桃,我的意見已經被忽視很多年了。」
「你的意見我可不能聽進去啊傑!否則咒術界現在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再次強調,伏黑惠不是個喜歡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但這不代表他想的就少。
他一貫相信要了解一個人,與其看他自己,不如去看和他交往最多的其他人。
而今天,他等到了這個機會。
連津美紀都沒能堅持聽完全程,聽了一半就去隔壁寫作業了,但伏黑惠很有意志力,硬生生在後門聽了整整一節課。
也有他沒帶作業回來寫的原因,但伏黑惠是不會承認的。
整整一節《咒力在人體中的循環回路概論》,五條老師講了兩個知識點,用了10分鐘。
接下來的35分鐘,全程在跟那位盤星教教祖和高杉桃鬥嘴。
伏黑惠在「他能不能稍微敬業一點」和「這正是一個觀察的好機會」之間猶豫片刻,很快發現,五條老師既不敬業,也沒能讓他觀察到任何東西。
因為他們的鬥嘴實在是太沒營養了。
他又坐在後門邊,連出聲引起注意都不太方便——畢竟不是正式的學生。
最終決定參考一下其他同學在干什麼。
需要說明的是,教室裡一共一個老師,一個旁聽生,還有六個名義上的學生。
除了正在跟老師鬥嘴的兩人之外,剩下四人,每個人做的事情都不相同。
——那個跟他似乎有著那麼一絲血緣關系的禪院真希,正在舉啞鈴。
……她的啞鈴是哪裡來的?而且也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在課堂上站起來運動了真的沒關系嗎?誒?高中的風格就是這樣自由嗎?跟國中差別也太大了吧??
——那個跟夏油傑一樣,出自詛咒師教派的松島葵,正在無聲地練習豎笛。
…………為什麼要練習豎笛?咒術高專也有特長生加分嗎?有節日才藝表演嗎?而且沒有聲音的樂器練習真的有意義嗎?就不能回家再練嗎??
那只熊貓,在啃竹子。
這看上去很合理。
雖然是在一座高中學校的課堂上,但熊貓啃竹子,不管在哪裡,又有誰能說他錯呢?
至於那名咒言師,看上去是最正常最普通的一個了,他正在疊紙飛機。
伏黑惠看著,心裡笑了一聲,因為這紙飛機疊得實在可以說很爛。
是最簡單的那種A4紙疊法,短邊折角進去,對折之後再折出一個敷衍的長條形翅膀,就算完成。
以伏黑惠多年來在各個地區和學校裡充當孩子王的經驗,這絕對是個發射出去之後就會原地墜機,最遠射程不超過兩米的F級紙飛機。
他發誓自己只是在心裡這樣說了,但那個淺白色短頭發的咒言師,就像完全能聽見一樣,忽然轉過頭來,冷冷地看他一眼。
伏黑惠正想著要不要稍稍道個歉,畢竟是他笑話別人在先,就看見狗卷拉下遮擋著臉頰的衣領。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狗卷臉側的花紋。
……因為紙飛機。
預備咒術師忍不住細細觀察,再一次以自己孩子王的經驗斷定,這不是後天紋身,而是先天的某種胎記一樣的東西。
走神了一瞬,狗卷已經張開嘴,很輕很輕地對紙飛機說了一聲:「起飛。」
緊接著,那只紙飛機抖了抖翅膀,像突然有了生命的小小雛鳥一般,跌跌撞撞從桌檐上落下來。
快要墜地的時候,又顫巍巍滑翔而起,直直往教室半空中飛去。
伏黑惠:「……」
不是,等一下。
剛剛那個完全違背重力定律了吧!!!
也沒有風也沒有動力裝置,明明已經要落地,是怎麼又突然飛起來的啊!怎麼看都太奇怪了吧?而且就為了這樣的事情就要用上咒言術嗎?你讓那些咒靈們怎麼想啊?咒言術是讓你這麼用的嗎?那還不如干脆對著空地說兩百句炸雞,讓這個教室被炸雞填滿……
等一下,他不會真的這麼干過吧?
殊不知,這麼干過的另有其人。
而那個「其人」,這時正站在狗卷的桌邊,盯著那只紙飛機,一臉躍躍欲試。
「啊!我也想這麼玩!你說我要是疊一只千紙鶴,跟它說起飛,或者變身無人機,那看上去不是會很酷嗎?而且外觀一點也不會讓人感到威脅。」
夏油一臉「我懂了」的表情點頭:「意思是說,你覺得狗卷的紙飛機疊得讓人毫無威脅了。」
高杉桃大驚:「你不要在這裡挑撥我和同學們的關系!夏油插班生!我們棘的紙飛機疊得那是相當精美霸氣技巧高超好嗎!」
舉啞鈴的這時候也不舉了,練豎笛的也不練了,啃竹筍的也不啃了,都跑過來圍觀那只紙飛機。
狗卷露在外面的臉頰上,慢慢浮現一個很淺的笑意:「鮭魚。」
伏黑惠持續:「…………」
驕傲個什麼啊。
「咒言術的強弱,往往體現在控制時長和生效程度上。」五條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
伏黑抬頭,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反正以後都是要當他們學弟的,先提前了解一下吧?」不然入校的第一天估計就會被真希她們實戰暴打,老師我也面上無光啊。
「狗卷的咒言術施加給紙飛機,幾乎是不會受到任何反抗的;讓紙飛機起飛這種簡單的命令,本身也不完全超出自然規則,因此能夠以付出較小的咒力代價,來維持更長的飛行時間。」
「不過——」他往旁邊一伸手。
伏黑惠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高杉桃拿著松島葵剛剛秒速疊出的千紙鶴,壓低聲音:「「仙 鶴現身」!」
伏黑惠:「?」
不是,等等?
「……這不是狗卷學長在說話嗎?」
「哦,那個是小桃子的特異功能啦!綜藝節目上都會有的聲帶模仿,你沒聽過嗎?」
「?」伏黑惠有點控制不住表情了,「聲帶模仿什麼時候能夠連著能力一起模仿了?不是說術式都是獨一無二的嗎——」
他的吐槽都沒說完,砰的一聲,眼前一片粉色霧氣乍然散開。
裡面隱約出現一只尤其高大的影子。
一只真正的仙鶴,取代那只千紙鶴出現了。
「但這樣的話,難道不會違背物質轉換的原理嗎?」津美紀聽見動靜,也從隔壁走了過來,頗有科學精神地提問。
「這個嘛……」五條攤手,其實用不著解釋,「你看。」
看什麼呢?就見那只活靈活現的黑白配色仙鶴在教室正中撲扇翅膀,走來走去。
平時看圖片不覺得,但突然跟這樣一只禽鳥共處一室,就能發現仙鶴的體型其實不算小。
熊貓為此都有了危機感,大家都有毛,大家都是黑白的,定位完全重合了嘛。
他偷偷去踩仙鶴的爪子,反而挨了兩下。
但仙鶴存活時間並不長,又堅持了大約十秒,粉色煙霧再次炸開。
落在地上就只剩下一只皺巴巴的千紙鶴了。
「原來如此。」津美紀一下悟了,「越是超現實的東西越難維持,是這樣嗎?」
「沒錯,津美紀~~你比惠要聰明多了啊!」
「小惠也很聰明。」津美紀維護弟弟,「他只是不愛說出來。」
伏黑惠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挨著姐姐站,表示誰也別想離間他們姐弟二人。
他看著高杉桃把那只千紙鶴撿起來收好,忽然問:「是不是如果讓狗卷前輩用這一招,仙鶴維持的時間會更久一點?」
五條挑眉:「是的哦,畢竟狗卷才是真正的咒言術師嘛。」
高杉桃聽見了,高杉桃哼哼:「那怎麼了?我能用就已經很不錯了!樣樣通樣樣松,說的就是我!」
「不要妄自菲薄。」夏油煞有介事,「你可是我們的聖女大人,當然是樣樣通,樣樣也精通了。」
伏黑姐弟聽這話,並沒聽出什麼問題,但一旁五條悟立刻長腿一邁走上前去:「人家是科學教的聖女,傑,不要這麼計較哦?」
「到底是誰在計較啊,悟,咬文嚼字的那個人很顯然不是我吧?」
……又開始了。
…………這完全就是一屋子不折不扣的白痴啊。
伏黑惠深深嘆氣,然後驚覺這就是他一整天的觀察成果。
可以說是毫無成果。
第二天撞上他們祓除咒靈,伏黑姐弟也一起被接去。
咒高人傾巢出動,伏黑惠被五條要求也出一份力。
也不是一點都不願意,但……他有些擔心津美紀作為唯一普通人,會感到不適。
但那個來自科學教,名叫松島葵的小女孩,自告奮勇留在戰局之外,陪在姐姐身邊,這讓他感到安慰。
有時未必需要多少共同話題,只要在這種時候讓姐姐感到不是獨自一人就足夠了。
伏黑惠留意到這一點,心裡說一點不感激是不可能的。
說真的,咒高的人雖然個個奇怪,但人都還不錯,對他們兩人也很照顧。
伏黑惠正想著要不要買點謝禮,這天放學在校門口和姐姐會合,發現津美紀已經做了滿滿兩大盒紙杯蛋糕,就等著一會兒帶去咒高。
「你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我提前准備好了。」津美紀把多余的兩只小蛋糕提到他面前,「這是留給你的。」
心靈相通的人,思維相近的人,又正好是自己最親密無間的家人,這種感覺總是很美妙的。
惠把其中一只蛋糕留給她:「姐姐也吃。」
不過今天來到咒高,發現裡面氣氛不如往日那麼輕松愜意。
要說起來,咒高確實是個超乎他想像的地方。
伏黑惠在這之前的設想,是一個類似於霍格○茲蛇院的氛圍。
不至於有多麼黑暗、壓抑、泯滅人性,但肯定也不至於像格蘭○多那麼積極、活潑、勇敢向上吧?
咒力是一種負向的能量,這是咒術界的常識,本身就是人類負面情緒的集結,以此為源泉獲得力量的咒術師,又能陽光到哪兒去呢?
結果這麼幾天待下來,津美紀的評語是「有點像我們家隔壁的誠之木小學」。
伏黑惠一聽就沉默了——那是他們倆念小學的地方。
靠近社區的普通公立小學,以隨心所欲、自由管理著稱。
能跟伏黑姐弟的母校相提並論,這個高中的人均智力水平也是可見一斑。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真的有點斯萊○林的感覺了。
一走進去,教室正中,一黑一白兩名男青年正在對峙。
周圍以半圓形散布著其他學生。
見他們進來,松島葵小碎步靠攏過來,跟津美紀記解釋眼前發生了什麼。
伏黑惠聽了一耳朵,簡單來說,就是五條老師之前處理完畢的一項工作突然出現了遺留問題,原來的位置上又被人目擊到咒靈出沒。
好巧不巧,盤星教也遞話過來,說之前有位客戶,認為他們的驅魔沒有完全解決問題,在鬧著需要售後。
因為這名客人的地位特殊,恐怕需要夏油大人親自出面。
津美紀了然:「但他們三人暫時沒法單獨行動?」
「就是因為這個!」
誰先誰後,雖然什麼也不能代表,但對白痴男青年們來說,好像對尊嚴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其實一開始沒有鬧到這個地步啊……
高杉桃雙眼無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面前的桌子兩端,左夏油右五條,她被吵得腦袋發脹。
「——當然是我的事更重要啊!你的售後工作又不危險,讓那家伙多等一等怎麼了?」五條兩手環胸。
其實悟的話說得有道理,但夏油不知為何,就是不願意在這件事上退一步,甚至早就忘記了自己之前是怎麼避免跟咒高發生直接衝突的。
站在原地,挺胸抬頭,理不算很直,但氣很壯:「你要去祓除咒靈的話,我和阿桃也必須得跟隨吧?我們兩個幫你干活,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他溫和地笑著,但伏黑惠總覺得看上去冷冷的。
這個所謂的前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現在已經成了詛咒師,總之從見到的第一面開始,伏黑惠就始終覺得他是絕對的冷色調人格。
「還是說,你打算把那只咒靈送給我當做謝禮嗎?」讓他團成球吃下去?夏油倒不介意,不過悟不可能這麼做,給他送咒靈不就等於加強詛咒師的力量?「阿桃呢?雖然名義上是咒高的學生,但整天讓她做白工也不太好吧?」
高杉桃:「……」
他當然是有資格這麼說的,盤星教每個月還在給她打款。
五條悟放下手,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身高,對夏油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壓倒性的優勢,但他這人雖然看臉看不太出來,其實骨架更大,略寬一圈。
夏油也巋然不動,他本來也不矮,披著層層疊疊袈裟,看上去完全氣勢相當,火花四射。
一言不合估計又要毀掉幾副桌椅。
「誰說要你出手了?連借口都找不好的人,也不知道平時怎麼當的教祖。」
「那還是比你這個老師當得負責任吧?」
身後的學生們齊齊翻起白眼。
啊啊,又來了,固定吵架循環。
先攻擊生活習慣,接著上升到「你當不好教祖/老師」,最後話裡話外帶上第三個人,暗示「我可比你受支持多了」……
「不要你負什麼責任,傑只需要作為掛件看著我和小桃子怎麼解決咒靈的就好了,還要什麼勞務費……傑,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摳門了啊!」
「這可說不好呢,畢竟我還要給阿桃發工資,需要賺錢啊。哦,當然,你們咒高可以分文不出,我沒意見的。」
看,這不就來了?
高杉·第三人·桃:「…………」
「……就算要給她發工資,那也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是咒高內部事務哦?傑你不想幫忙祓除那不出力不就行了?以為誰很需要你的幫忙嗎?」
「我看就是你最需要吧?我要是不跟去的話悟你當心變成普通人被咒靈生吞……」
「——都給我安!靜!」
第三人終於受不了了。
一手一個,把兩名男子按倒在桌上。
「哇哦。」
周圍幾個學生平板但整齊地感嘆起來,連津美紀都不例外。
她直覺那位高杉前輩不會就這麼看著兩個人吵架,但……怎麼說呢,這種直來直往的解決方式,是她沒有想到的。
「小桃子……」
「阿桃……」
高杉桃根本不聽他們倆要講什麼,松開手,快速道:「現在立刻馬上,我們三個人出動去把那只咒靈解決了。」
她斜睨五條悟:「瞬移過去要多久?」
五條被她一眼瞪過來,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下意識回答:「都瞬移了,三秒最多吧?」
他的瞬移畢竟也不是真的點到點消失又出現,不可能只在一眨眼之間完成,怎麼也需要一點時間。
「很好,五秒之後出現在任務地點,一分鐘之內找到咒靈解決咒靈,然後回盤星教——」
這次不用她問,五條悟自覺回答:「兩秒。」
「也就是說最多五分鐘後我們就能出現在盤星教。」
高杉桃轉頭:「傑哥,你要是還堅持要先處理你家客服善後工作的話,就有點不懂事了噢。」
夏油:「?」
我?不懂事??
他一肚子話被堵在嘴邊,不上不下,臉色忽青忽白,看得真希在旁邊忍不住發笑。
能被高杉桃說不懂事,還被五條老師看笑話,這輩子也是有了。
這稱不上計劃的計劃,完全有賴於高杉桃說一不二的態度,立刻得到了貫徹執行。
五分鐘後,果不其然,三人准時出現在了盤星教內。
引發一片驚呼——當然是針對五條悟的。
夏油自問在剛剛祓除咒靈的過程之中絲毫沒出力,但不知為什麼,比一場大戰後感覺還要疲憊。
他揉了揉眉心,囑咐剩下兩個待在房間裡別出來。
「我可不希望明天所有人都知道咒術界最強六眼裡通外敵。」他笑得略顯譏諷。
五條悟不甘示弱:「那很好了,我也不想跟你們盤星教的名聲扯上關系呢。」
要解決盤星教的售後工作,五條悟當然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
但這不妨礙他心情愉悅地跟高杉桃一起在夏油的書房裡閑逛。
夏油對閱讀的態度是實用就好,沒有多少文學哲學社會學,大多是心理學和咒靈圖鑒。
說起這個。
五條的手指停在一本書上。
剛剛那只咒靈,總讓他感到奇怪。
「哪裡奇怪?」高杉桃好奇,「不就是一只普通的咒靈?雖然是單個的,但攻擊的形式很簡單。」
「咒力的氣味?有點不好形容呢。」
五條悟隨手翻開書:「啊,就像這個。」
他拿著夏油平時的睡前讀物,一本《古代咒術、術師家族、咒靈圖鑒》,嘩啦啦翻了幾頁:「這個這個。」
【百:一說奈良時代咒物,一說平安時代咒物,一說明治時代咒靈。】
高杉桃探頭一看:「奇形怪狀的,也不像啊。」而且咒物和咒靈都能認錯嗎喂!!給我打起精神啊!!
「不是長相啦。」更像是一種手感,或者直覺?「因為我處理的工作從來都很完美~會留下漏洞本來就是很少見的一件事。」
高杉桃= =:「我想說的只有六個點。」
「噗哈哈哈!」
夏油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哈哈大笑的聲音。
也是很無奈,悟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盤星教嗎?稍稍低調一點會怎樣?
他拉開門,腳步聲和五條的手機鈴聲同時響起。
「喂喂~」五條故意盯著夏油接起電話,衝他做了個鬼臉,「是惠啊,怎麼……」
夏油挑眉。
這是怎麼了?臉色突然那麼難看?
手機被真希握著舉到他耳邊,伏黑惠沒有多余的心力道謝,靠在熊貓身上,手捧著津美紀的腦袋。
他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五條老師……津美紀姐姐、姐姐她,突然暈倒了!!」
第272章 185vs191 我自由啦!MOMO……
這實在是一個叫人大吃一驚的消息。
咒術師和咒術師的家人遭遇危險不少見, 但怪就怪在——
「津美紀和小惠不是都還在咒高裡呆著嗎?」高杉桃湊過來對著聽筒發問,「她是突然一下暈過去的嗎?當著你們所有人的面?」
原作裡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但具體是什麼時候暈的, 怎麼暈的,高杉桃印像裡好像沒提過。
只是說津美紀和朋友們去了一座橋, 回來就昏睡不醒。
但哪怕是昏睡不醒,聽上去也比在安全的咒高裡,當著弟弟和一眾咒術師的面突然原地昏迷要合理的多。
對面零散說了幾句話, 信息量幾乎為零, 可以想像伏黑惠此時的手足無措。
五條悟沒再等他整理好情緒,衝那邊發令:「乖乖在原地呆好。真希、狗卷、熊貓,照顧好其他三個人,電話通知硝子急救。」
「明白。」誰也沒在這時候唱反調。
然後就掛斷電話,夾著夏油和高杉桃一路瞬移回去,用時三秒, 再次抵達咒高。
一落地, 三人沒立刻往學校裡走,反而不約而同站在原地, 用各自的手段探查周圍。
高杉桃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她的見聞色一丁點陌生人的氣息都沒感覺到。
五條悟也收回了盡力往外擴去的六眼視野範圍,兩人對視一眼,接著扭頭看向夏油。
他們倆的感知是能意識到彼此存在的,五條悟的六眼能大致「看見」高杉桃的見聞色,反過來也是一樣。
夏油動動手指,四面八方便跑來十數只咒靈,鑽進他的袖籠裡。
也沒見他溝通,但卻像得到了不少信息, 點點頭:「說是這周圍都沒有什麼陌生面孔出入。」
同步完畢,三人走進學校裡,思緒一直沒有停過。
既然這周圍沒有發生任何異樣,也檢測不到外來者的痕跡,那麼就只剩下一個答案了。
醫務室裡,硝子言簡意賅對這趕回來的三人重復一遍她的診斷結果:「——是受到了不知名詛咒。」
「被詛咒的時間,目前看來至少在一周前。詛咒一直在她體內潛伏,直到今天才爆發出來。」
頓了頓,她說:「暫時沒有辦法治療。」
聽上去還真夠窩囊的。硝子下意識去摸口袋,但又忍住了,在場未成年畢竟太多。
做醫生,尤其是做咒術界的醫生,首先需要學會的就是接受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早就習慣了這種處境。反轉術式能夠治療的,首先是活著回來到她面前看病的,這已經篩去很多人;
其次得是單純被咒力損害,不能缺胳膊少腿,不能完全失去復原的先決條件的,這又篩出去一批。
所以雖然被譽為咒術師治療第一人,但硝子鮮少在這個職業上得到什麼成就感。
能救的人救一救,不能救的就拉倒,她從不給自己施加那麼強的壓力。
……否則早就崩潰了。
即便面對伏黑惠稱得上失望的目光,她也沒有動搖,只是衝這位可憐的少年點點頭。
接著去盤問三位剛從外面回來的成年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消息?」
伏黑惠還以為她在開玩笑呢,這三個人剛剛回來,能有什麼消息?
「咒高沒有被外部入侵的跡像。」夏油也言簡意賅。
說話語速和平時其實並沒有多少區別,但通過語氣神態上的細微變化,恰到好處傳遞了他的態度:「我已經又放出去一批咒靈,在這段時間他們兩人往返的路上搜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五條則說:「剛剛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咒靈出沒的各色消息,沒有任何咒靈是通過詛咒使人昏迷的。」
「你難道把所有的咒靈相關消息都記在腦子裡了嗎?」伏黑惠輕聲說。
他語氣是有些不好的,大家都能理解。五條悟並沒指出這一點,淡淡說:「因為都是我解決的。」
伏黑惠有點啞口無言。
「嗯?不是也有我和傑哥幫忙嗎?」
「噗——好好好,也有你們倆的份。」五條的表情舒展了少許,「你怎麼說?」
高杉桃想來想去,覺得前面兩個人都提供了一些很有價值的消息,她也得說點什麼,干脆直接劇透了:「你姐姐最近有經過什麼橋嗎?」
經過什麼橋……
雖然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問,但此時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幫得上忙的伏黑惠,下意識順著她的話回想:「……好像,之前是有說過跟她的幾個同學一起出去野餐之類的。」
野餐地在上野公園,從他們住處過去,最近的路線是要經過兩座橋的。
「之前?」
「放暑假的那幾天。」
現在正是八月底,暑假才結束不到一周,要說是潛伏期,時間也剛剛好。
不提的話,伏黑惠自己未必能想起這一茬,但一說出口,就覺得確實也值得懷疑。
顯然,不止他一個人這樣想。
「如果要調查的話,盡快。」硝子摸了摸津美紀的臉。
在說什麼?圍在病床邊的其他幾人不明所以。
不知什麼時候,屋內光線變暗了。
再一抬頭,才見那三個剛回來的人已經走到窗邊,並排站在一起。
均身高187cm,跟鐵塔一樣,把陽光擋得嚴嚴實實。
硝子恍然未覺,頭也沒回,用咒力小心地探進津美紀體內搜尋一圈。
「就像我剛才說的,詛咒一直潛伏在她身體裡,在今天爆發之前,已經基本掌控了大量器官,開始進攻大腦。」
「我的術式可以反向修補她的機能受損,但也只是抵擋一時而已,如果明天之前沒法解決……」硝子平淡地宣判,「她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可以的。」高杉桃握拳,「硝子,相信我——我們!」
五條悟勾住她的肩膀,笑道:「是啊,硝子,你忘了嗎?」
他瞥一眼夏油,沒出聲,只是用口型對硝子道:我們可是最強~
換來了硝子的一個白眼。
再一眨眼,窗前已經沒有人了。
*
先後探查了那兩座必經的橋梁,再一次回到咒高,用時不超過十分鐘。
「哎呀,還是比我想像的多浪費了一點時間呢。」五條誇張地用手背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水。
伏黑惠沒心情陪他鬧,轉而看向他覺得更靠譜的……
呃。
其實也沒有哪一個是更靠譜的。
但他還是試探性地選擇了夏油:「夏油前輩,什麼進展嗎?」
「是有一點,但我不確定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夏油還是不緊不慢的口吻,但並不叫人覺得他不關心,反而會不自覺跟隨他講述的節奏沉靜下來。
「我們在兩座橋上都沒有發現咒靈,」這也是三人快速返回的原因之一,「只在八丈橋附近發現了咒力殘留。」
高杉桃補充:「欄杆上還有少量血液和人體組織殘留。」
「血液殘留?但姐姐身上沒有傷口啊?如果回家的時候她有受傷,我一定能看出來的。」
伏黑惠說著,情不自禁求助地望向硝子。
硝子點頭:「確實,她身上沒有……」
說著,忍不住皺起眉:「或許是在不容易察覺的地方,有非常細小的傷口?」
說話間,真希皺著眉走上前來。
她話不多,直接握住津美紀的手掌攤開,挨個檢查她的指尖。
「是在橋上走動……」她捏起少女右手的食指,「容易觸摸到欄杆的地方,就是這裡吧?是不是被扎開過一個非常細微的傷口?」
「說不定津美紀當時連痛感都沒有,現在也難以用肉眼察覺,幾乎完全愈合。」真希平淡說,「不過受傷多了的話能看出來的。」
換做平時,伏黑惠肯定要在心裡說她又偷偷裝酷,但現在他除了感謝和震驚,說不出其他話來。
「既然能找到傷口,那就好說了。」夏油示意硝子稍稍讓開一些,立刻召出一只咒靈。
「這只咒靈能夠散發出其特的氣味,」他說,「吸引同類不懼萬難來到身邊,包括咒靈和咒物。」
咒物……
松島葵立刻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夏油大人的意思是說,潛伏在津美紀姐姐身體裡的不是普通的咒靈,而是咒物?」
「那當然嘍,如果是咒靈的話,進入咒高結界的瞬間就會被我感應到。只有咒物這種短時間不產生任何咒力波動,可以完全靜止在人體內的東西,才有可能被無聲無息帶入咒高的範圍。」
五條悟一屁股在別人病床邊坐下,緊緊盯著那只特殊咒靈。
過去一分鐘後,他搖搖頭:「傑,看來是沒效果了。」
夏油將咒靈收回袖籠,依然和之前一樣,立刻提取了咒靈獲得的信息。
他的眉頭輕輕皺起來,伏黑惠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夏油解釋道:「……那枚咒物在她體內,如硝子所說,已經跟津美紀的器官產生了聯結。要消除這份咒力,其實不是沒有辦法——」
他看眼硝子,暗示這就是他所說的「辦法」。
「但另一個問題是,需要將這個咒物同時從她體內剖出。」
「聽上去有點像是要給她做一個手術。」五條歪頭。
「不僅如此,」硝子按著鼻梁,「如果只是一個簡單的手術,我也可以做。」
事實上,這比一個單純的外科手術要難搞許多。
「咒物埋藏在她體內,稍微的移動或損害都跟她本人息息相關。」硝子跟一臉沒聽懂的高杉桃細細解釋,「你可以理解為一只關聯她生命力的傀儡。」
「因此最佳且唯一的解決辦法,是通過某種手段,將這只咒物從她體內移出,但不能碰到咒物。」
「取出之後,五條對咒物進行破壞,同一時間,我使出反轉術式,將津美紀受到的損傷修復。」
只是聽一聽都覺得很復雜,伏黑惠短促地吸了兩口氣。
更何況,他完全能夠理解這其中最大的困難——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這樣的手段,能夠完成這個計劃的第一步……
「有啊!我知道!」高杉桃舉手,「我!看我看我!」
她大步走過來,顧不上硝子詫異的目光,一手按在五條悟肩上,衝他快速眨眼。
後者盯著她看了兩秒,忽而了然:「時空之門?」
高杉桃打了個響指:「沒錯。」
五條悟的表情有些說不上來的復雜:「又是你的『人脈』啊……」
到底從哪裡認識了這麼多人?很強嗎?很酷嗎?很帥嗎?很讓她感覺到被支持嗎?竟然這麼久了還念念不忘。
「你們在說什……」夏油有點搞不清現在的狀況。
五條看他一臉不在狀態,反而笑了,一把撈過夏油:「正好,今天這裡有傑在!應該能持續得更久一點~~」
「那就,開始吧!」
某片大海上。
在桑尼號的草坪甲板上,突然被半空一只灰色光圈套中時,羅是非常淡定的。
習慣了。
不好說是炫耀還是心酸,但總之他很鎮定,對目瞪口呆的草帽小子一行人囑托:「——我的飯團不要梅干。」
然後就站起身,整理衣著,握住鬼哭,准備一會兒從容應對被扔進來的血肉模糊不明物。
只是這一次跟之前不同。
光圈慢慢顯露出真容,對面是特拉法爾加·羅很眼熟的景像:醫務室。
器械實在簡陋,無菌更是談不上,完全就是公共場合裡最普通的簡單診室,羅甚至懷疑裡面有沒有沒過期的藥。
「羅!」
啊,果然。
身後那個麻煩的同盟湊上來:「嗯?誒?是誰啊?話說這裡是哪裡?是你的惡魔果實能力嗎?不對吧?」
當然不對。羅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是個比你更麻煩的家伙。」
路飛沒反應,他的船員驚了:「竟然嗎?!還能有比我們家船長更麻煩的家伙?!!」
羅聽得有點心酸。
怎麼回事,怎麼全世界最麻煩的人全都被他碰上了?
從那次見過面之後,他就知道會有第二次。
畢竟連那種小手術都要找他幫忙,可見高杉桃身邊沒有什麼能用得上手的醫生。
看看吧,這次又在醫務室,真拿他當醫生用了?他還叫過這女人一聲船長呢,她做過什麼船長該做的事了嗎?
哼。
「行了,閃開一點。」羅對身後那群人說,「一會兒會扔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
不對。
他怎麼被抓住了?
醫務室的景像剛剛變得清晰,高杉桃的面孔在對面顯現,羅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就被她抓住衣領,硬生生拖了過去。
「等一下!我不能……」
「你可以!」高杉桃樂呵呵的,羅一點也搞不懂她在高興什麼,他倒霉她就這麼開心嗎?
倒霉事還沒結束,身後,路飛也拉長手臂抓住羅的後衣領:「等等我!看上去很好玩啊!我也要去!!」
衣服要報廢了。
這一瞬間,羅只有這一個念頭。
「路飛!!」身後層層疊疊的聲音喊他,「你不能一個人去,不行!山治,你跟著一起——」
「笨蛋,別撞過來,會站不穩——」
劈裡啪啦。
一行三人,越過光圈,摔倒在醫務室裡。
高杉桃長出一口氣:「還好我閃得快……」
「你還好意思說!!」羅從地上彈跳起來,拽著她的衣領開始搖晃,「看看你把我的衣服扯成什麼樣子了——呃,你是不是變矮了?」
高杉桃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嗷嗷叫:「什、世界規則的事,怎麼能說是矮呢?你這家伙,我跟你說不到一起去!」
然後轉頭跟路飛抱在一起:「好久不見啦!路飛!」
「好久不見啦桃子!!你這是在做什麼?這裡是哪裡?是你的惡魔果實嗎?」
高杉桃搖頭:「不是不是,這裡有個病人,需要羅幫忙開刀,我就來找他了。沒想到你們在一起啊!」
「因為他已經跟我們是朋友了嘛!」路飛笑眯眯說。
「——不是!!」羅深吸一口氣,「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時怎麼不見你聯系我?」
「我們的關系,還需要每天聯系來維持嗎?」高杉桃歪頭。
「……」羅低頭,看向病床,「這就是你的病人?」
山治已經扭到硝子身邊去了,說著「美麗的姐姐身上有一股世界毀滅我也不在乎的酷勁兒就像燃燒殆盡的木頭只留剛烈和余香……」這等鬼話。
但硝子坐懷不亂,硝子還沉浸在高杉桃隨手就抓了三個奇形怪狀男子來的驚異之中。
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是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嗎?
「醫生,你是醫生吧?」羅挑眉,在她眼前揮了揮手,「需要我做什麼?」
硝子表情微妙:「……聽說,你能在不碰到某個東西的前提下,將它從一個人的身體中取出來?」
羅一聽,知道高杉桃為什麼來找他了。
這種事也確實只能找他吧?天下沒有第二個人有做到的本事。
即便是武裝色霸氣的流櫻,也需要用流動的霸氣將物品抓在手裡,才能挪動。
他往旁邊斜去一眼,高杉桃搓著手。
「拜托拜托~~~」,一看就是那種語氣。
「……具體要怎麼操作?」羅妥協了。
高杉桃趕緊湊上來跟他講解一番流程。
說著說著,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
還是夏油按住她的肩膀,臉湊過來,低聲提醒:「這位……能看見咒物嗎?」
「啊!」高杉桃=口=了。
但很快又樂觀起來:「沒關系,我會給你標出大致的位置,你照著我的見聞色發動能力就好了,記得避開我給你標注的部分哦。」
羅想了想,點頭:「可以。」
這是什麼話?夏油感覺自己有點聽不懂了。
他和五條交換一個眼神,明顯能感覺到悟也不是很能理解她們的話。
無法想像,一種隔空取物的手法,是看不見裡面的情況,還能精准避開某些位置,最終將東西從體內取出來的。
……魔術師?
只是那三個異界來客看上去紛紛都很淡定,似乎那個毛絨帽男就是以此為生的一樣。
這樣的表現,讓人不由得升起了幾分信心。
「喂,你是熊貓嗎?是真的熊貓嗎?哪來的熊貓啊?太厲害了——是喬巴的同族嗎?」
「不,路飛,喬巴是馴鹿。」
「噢,不是狸貓嗎?……熊貓,你要上我們的船嗎?做我的伙伴吧!!!」
山治呵呵。
他被派下船就是為了阻止這種事情。
先征求般看向高杉桃,後者對他搖搖頭,山治就懂了。
即便是路飛要發瘋,應該也沒辦法把熊貓帶走,於是放下心來,也圍著熊貓轉了一圈。
「如果只用竹筍喂養的話,熊貓肉應該和牛肉差不多口感吧?」
「哇——一聽就很好吃!!熊貓肉會是什麼味道呢?」
會是讓你吃牢飯的味道。高杉桃在心裡悄悄說。
這時,硝子已經准備好了,五條也准備好了,羅當然也准備好了。
高杉桃往前走了一步。
都以為她要動手了,但她忽然在伏黑惠身邊彎下腰。
「相信我,沒問題的,馬上你姐姐就能醒過來了。」
「……真的嗎?」
「真的,我說出的話,每一次都做到了。」
伏黑惠不是不相信她,說到底,他心裡的焦慮不是相不相信就能減少的。
津美紀姐姐對他來說太過重要,一個如此重要的人,不管要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有些難以下手。
但五條老師對他點頭。
那三個奇怪的外來者也對他點頭,咒高的同學們也對他點頭。
伏黑惠咬了咬嘴唇:「好吧。我相信你。」
一切按照計劃展開。
高杉桃通過夜之炎找到那咒物在津美紀身體中的位置,加上見聞色包裹起來;
硝子用咒力覆蓋津美紀的全身,持續向她施加反轉術式;
五條悟站在一旁,站姿隨意,但身體的敏捷已經調動到極致,隨時准備解決掉那只咒物。
現在,只看這個戴帽子的家伙要怎麼把咒物從津美紀身體裡取出來了。
夏油微皺著眉。如果出現什麼問題,他也好,在場其他人也好,都沒有辦法接替完成這個動作。
所以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及時補救,如果取出失敗的話,幫這位伏黑小姐保住性命……
羅抽刀。
「ROOM!」
津美紀的身體,連帶病床,在眾人面前被他大卸八塊。
字面意義上的八塊,手腳各四塊,身體不規則地切成三塊,再加腦袋,一共八塊。
切口是沒有血和血管和各類人體組織,但?不是?這?你?我?啊……?
這有點太獵奇了吧,這是什麼場景啊???
夏油沒想到身為一個見慣燒殺擄掠的詛咒師,自己會做出這樣的反應,但他確實愣住了。
他以為作為為數不多的成年人之一,他得是在這種奇異場景下兜底的存在,結果沒想到第一個就走神了。
好在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其他所有人也跟他一樣震驚,連悟都還沒來得及合攏嘴巴。
……這是什麼招數啊???
好在羅是一個一向對其他人的眼光漠不關心的男子,按照高杉桃標注的位置,輕巧切開之後,一枚藏在兩葉肺部之間,被血管糾纏的咒物便被發現了。
也不能叫做發現,因為羅意識到自己確實什麼也沒看見。
只能通過見聞色框定那塊空氣,緊接著,跟自己手邊的生理鹽水做了調換。
再把拆開的幾塊重新拼好,解除能力,搞定。
五條悟回過神來。
「硝子!」他喊。
硝子翻了個白眼:「我可沒走神。」
「嘿嘿,提醒一下嘛,萬一呢?」
一發「茈」從他指尖彈射出去,咒物崩壞,硝子的反轉術式拉到最滿,將津美紀從中保護下來。
來不及說客套話,趕緊又檢查一遍。
把人的身體像拼圖那樣挪來挪去,竟然還能完美復原?
「……沒問題了。」她聲音都有點啞了,今天的工作量實在超負荷,「你們先聊,我去抽根煙。」
「但是——」伏黑惠還沒謝過家入老師。
「沒事的,要謝謝家入老師,什麼時候都可以。」松島葵安慰他,「一會兒吃飯的時候跟她說吧?」
「吃飯的時候?」
「嗯,營救成功,肯定會有慶功宴的,之前我和美美子她們也有過。」
「我才沒什麼心情慶功……」
「不是你慶功。」松島葵憐憫,「是桃子要慶功。」
「哈哈哈!說的沒錯!救了一個人誒,怎麼能不慶功?!」
旁邊爆發出一聲大笑,兩個人都被嚇一跳,扭頭看去,是那個戴草帽的人。
看上去年紀實在不大,似乎還沒有五條老師和夏油前輩年長,但他身上的強者氣息可不是蓋的。
乍眼看覺得大大咧咧,沒什麼深究的欲望,但聽他說上兩句話之後,立刻就能意識到這個家伙不可小覷。
「啊,美麗的大姐姐走掉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名煙友。不過能見到桃子少將你也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山治美滋滋挨著高杉桃坐下,「太久沒見啦!真是令人思念不已,幾乎患上心病,病入膏肓……」
「什麼?少將?!我還是少將??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這個世界病了——」高杉桃簡直出離憤怒,「我那麼那麼哀求薩卡斯基——」
那是哀求嗎?羅用消毒水擦洗干淨手,沉默歸沉默,心裡不免有些無語。
按照羅西南迪先生轉達的情況來看,你那與其說是哀求,不如說是威脅,而且是完全沒有立場,毫無道理的威脅。
「不過時間差不多了哦。」五條悟提醒,「這三個人裡面是不是有一個人特別費勁啊?按理說功率的運轉不至於這麼大的消耗才對。」
他和小桃子的私下訓練並沒因為成功而暫停,為了達成最佳效果,其實比之前練得還要頻繁,時不時就會做出這樣的配合,打開時空之門。
只是在穩定掌握之前,沒有再拿真人來試驗而已。
按理說,承受三個人穿梭的消耗不至於這麼大,本來還有一頓飯的時間才對吧?
高杉桃一聽,立刻看向路飛。
後者無辜地眨巴眼睛:「怎麼啦?桃子?想『卡魯秋』一下嗎?」手臂立刻伸長過來要抱她。
絕對是他。
沒有任何辯解的余地,高杉桃輕哼,被他惡狠狠從上往下蹭了一通臉。
隔壁主角!跑到這裡來了!時空之門的消耗能不大了嗎?
分離的時刻避無可避,灰色光圈再次拉開。
「啊——好可惜!我想吃山治做的飯呢!」高杉桃很失望。
女士,又想吃飯,還沒吃上,山治心都快化了:「噢~~桃子小姐!我也想做飯給你吃呢!」
「下一次,下一次。」山治小心地捧起她的手,同她約定,「下一次,我會提前做好飯菜的,保證桃子小姐隨時來都能吃到我的料理。」
「快點。」夏油出聲催促,「或者你們想永遠待在這裡?」
五條聽得挑眉,看了他一眼。
……傑,出乎意料的不耐煩啊。
羅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端詳他的面孔,隨即微微一笑。
他笑得讓夏油更不高興了,總覺得這個人像是在嘲笑他。
不過羅什麼也沒說。
他只是看這種一心求死之人,很熟悉而已。
毛絨帽男青年走到高杉桃身前,手刀一揮,隔開那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面對面站著,明明是挺熟悉的場景,但高杉桃總覺得哪裡不對。
哪裡呢?究竟是哪裡呢?
「185。」羅慢吞吞說,「而我,191。」
他抬手,從自己頭頂比劃過去。
竟然頭一次,有生以來頭一次,比高杉桃的頭頂要多出那麼一截空余來了。
在這家伙氣急敗壞攻打上來之前,先一步從灰色光圈裡鑽了回去,還不忘把對熊貓垂涎欲滴的草帽當家一起抓走。
「下次再見了。」他摘下帽子,挑起唇角,「185的桃子少將。」
光圈消失,三人的聲音也立刻被隔絕。
但影響還沒有消失。
「可惡可惡可惡啊!!!都怪你們!」高杉桃逮不著罪魁禍首,轉頭對著五條悟和夏油傑就是一通老拳,「你們兩個混蛋!就是因為你們長得不夠高,所以才會這樣的!!」
沒有任何道理,但她堅稱:「你們倆要是能長個兩三米,周圍所有人都得配合你們的身高變高了!我肯定也會跟一起變高,就不至於剛剛被嘲笑了!!」
「那是這個人的人品有問題。」五條悟義正言辭,「像我,我也比你高,我從來沒有嘲笑過你啊!」
「……好像是誒。」
「所以說啦,這個主要還是分人,高不高的沒有那麼重要。」五條悟一個勁兒給她灌迷魂湯,「是那個人太沒素質啦,沒素質!」
常年因為矮了那麼幾釐米被嘲笑的夏油傑:「?」
經常因為身高問題被五條悟一只手完全防御在攻擊範圍之外並嘲諷的幾名學生:「?」
……五條老師/悟,竟然也能站在素質和人品的角度,攻擊別人了嗎?
正鬧著呢,伏黑惠從姐姐的病床邊朝他們走來。
站在一眾師生面前,垂頭道:「非常感謝你們。」
他不是那種不分是非的人,不至於認為「如果不來咒高姐姐就不會有事」。
不如說,正是因為被五條老師抓來咒高,有這麼多厲害的人在,姐姐才能順利獲救的。
又說一遍:「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們……!」
臉頰上鼓起兩團,一看還有點嬰兒肥。
高杉桃蠢蠢欲動的手被夏油按住:「別讓小孩不尊敬你,以後可是要當老師的,你是想跟悟一樣成為被學生直呼其名的老師嗎?」
「啊!我不要那樣!」高杉桃秒答。
五條大受傷:「——誒!別說得這麼嫌棄嘛!跟大家一團和氣有什麼不好的!」
「一團和氣是貶義詞。」高杉桃憐憫地看他。
伏黑惠把這些聽了感覺會變笨的對話快速從腦袋裡趕走。
至少今天,他對自己說,要保持住對姐姐救命恩人的尊敬。
但五條老師真的有點欠揍。
他得想個辦法,既表達感謝,又讓五條老師沒那麼高興……
啊!有了!!
「我知道怎麼解開三位的詛咒。」伏黑惠抬頭,白淨的臉上,一絲可疑的神色也無,看上去真是正義正直到了極點,「就讓我來稍稍報答恩情吧!」
「真的?那太好啦!謝謝你!」高杉桃大喜,「怎麼做?要怎麼配合你?」
「不用那麼麻煩,只需要站在燈下……」
這樣那樣,對著影子一番操作,就能解開詛咒了。
高杉桃哼著歌跑出門外:「小——葵——真——希——熊——貓——棘——出去玩吧!!我自由啦!MOMO IS FREE~~~」
夏油搖頭嘆笑:「算了,我還是去看看今天晚上她准備吃什麼吧。」
說完,也走了出去。
長久不體會,現在突然得到,才發現自由也是一種難得的滋味。
伏黑惠彬彬有禮,回過頭來:「那麼,我也先去隔壁照看姐姐了。」
接著,也步履輕松地離開了醫務室。
五條悟抽了抽嘴角。
絕對是故意的吧……這個一點都不可愛的臭小鬼!!
*
當然,解除詛咒之後總是要一起吃飯的。
夏油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忍不住跟高杉桃說:「怎麼感覺認識你之後,每天除了在解咒就是在吃飯啊?」
高杉桃伸手。
夏油睨她:「這是干什麼?」
「給錢。」
「為什麼?」
「給你帶來了如此美好的生活,你不該給我一點報酬嗎?多幸福啊,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吃飯!」
夏油:「……」
夏油:「好強的配得感。」
高杉桃看他估計也是不打算給錢,不是很滿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扭頭准備走人。
「等等。」
高杉桃立刻轉身,很期待地又朝他伸手。
夏油就納悶了:「我也沒有虧待過你啊,每個月五百萬的工資不是打到你卡上了嗎?」
「哦,我沒把卡帶在身上,你知道的,你們這裡手機支付也不是很方便。」所以生活還是很樸素啦!
「不對啊。」夏油聽她這麼一說,立刻發現了漏洞,「那你平時都花的是什麼錢?」
高杉桃衝他身後努了努嘴。
夏油回頭,悟和硝子站在窗下正在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就是悟在單方面輸出,硝子估計剛剛又在神游。
這時跟他對上目光,夾起唇齒間的煙對他晃了晃。
夏油知道這是在問他要不要也來一根的意思,搖搖頭,又轉回來。
……搞了半天,花的是悟的錢。
也是,五條家的大少爺,這一代實質上的掌權者,缺什麼也不會缺錢呢。
高杉桃發現他的心情好像微妙地變差了一點。
「既然你有錢花,那工資就給你少發點吧。」他殘忍冷酷無情地說,「每個月三百萬。」
高杉桃大驚:「什麼?!三百萬?!你還是人嗎?我矜矜業業每天給你打工不說漲工資就算了,還給我倒扣,我有朋友接濟不是你不做人的理由啊!!」
也沒有升職,還被降薪,她今天不是才做過好事嗎!!
夏油鐵面無私:「你給我打工?你不是一直在給咒高打工嗎?自從帶小葵一起來咒高之後,沒見你回來幫盤星教做過多少工作啊?」
「那不是你一直也沒給我工作嗎?我問米格爾,米格爾說你把事情都塞給他們了——話說回來,你自己也沒有做多少工作啊?你不是也天天在咒高鬼混嗎?」
「不管你怎麼說,總之三百萬。」
「不行——你敢這麼做,我就敢告到勞動仲裁法庭去!」
「勞動仲裁法庭可管不了咒術界。」
「那我告到總監部去!」
「總監部可管不了盤星教。」
每句話都要被頂回來,這也不是傑哥以往的脾氣啊?到底要干什麼啦!
高杉桃氣勢洶洶地朝他走去,預備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忽然,教室前門被推開。
整個教室都被他們征用了,拿來布置慶功宴的場地——其實就是沒有場地,把所有的桌椅板凳靠牆擺放,再堆滿各色食物,做成一個自助餐會場。
夜蛾推門進來,冷冰冰地點名:「夏油,五條……哦五條不在,總之你們是誰在我的辦公桌上亂塗亂畫?」
夏油根本不知道他問的是哪樁事,但高杉桃已經舉報起來了:「夜蛾校長,是傑哥做的!」
夏油:「?」
夏油:「我嗎?」
但夜蛾也不是吃素的,常年應付兩名問題兒童和一名三不管醫生,使得他在看穿人性這方面有了充足的經驗。
高杉桃雖說一開始表現得很聽話,到現在夜蛾也覺得她跟那三個家伙不一樣,但這不妨礙他產生懷疑。
「真的嗎?高杉?」
「真的嗎?阿桃——等一下!!你別跑!給我回來!!」
怎麼可能不跑?不跑是傻瓜蛋!——畢竟是她干的啊!!
高杉桃翻窗就往外逃,路過硝子,還沒忘記回頭囑咐:「家入老師,別關窗!我一會兒要回來吃飯的!」
硝子點點頭。
夏油也緊接著跟出去:「夜蛾校長,你別著急,肯定是她干的,我現在就去把她抓回來!」
夜蛾剛松口氣,又在五條悟看好戲的目光下反應過來:「你也休想跑!夏油——!!」
依然是這個絕佳的位置,硝子熟練從窗口捕捉到一路被追出教學樓的高杉桃和夏油傑。
這兩個人——雖說她也不大清楚她們現在的真正實力——不管是誰,要對付夜蛾,應該還是能有點辦法的。
但這時候,兩個人卻能同時被校長大人追著跑。
怎麼說?這一瞬間咒術界的最強其實是夜蛾校長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將煙頭在窗台上按滅,又在五條不大贊成的目光裡用濕紙巾包起來:「我一會兒會拿去扔掉的。」
「但你剛剛就不應該把它在窗台上按滅。」
五條開始得理不饒人:「我說過多少次了?硝子~~學生們要少吸二手煙,才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才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讓他們在體育場上被你揍是吧?」
「那不叫揍,那是為了變強必然要經歷的鍛煉~」
硝子沒吭聲,轉頭去把濕紙巾丟掉,走回來,又靠在窗邊。
今天是難得不太熱的天氣,微風吹過窗台,硝子緊了緊身上的白大褂。
秋天快到了。
她忽然問:「你最近心情很好?」
五條也不解釋,也不反問,笑眯眯點頭:「對呀。」
硝子了然:「看來你確實知道該怎麼解咒的。」
五條不說話,臉上還是微微笑著。
「……你繼續在這裡吹風吧,我不奉陪了。」硝子轉身走開。
快要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停下,又問他:「所以,你覺得快要實現了嗎?你的想法?」
「不知道呢。」
白發青年分明是很長一條,卻把整個上半身都壓下來,一只打開到一半的剪刀那樣,把腦袋支在窗口。
手掌壓著臉頰,說話有點含混不清。
「但是,硝子……」
什麼?最後好像還說了一句話,但硝子沒有聽清。
也沒有放在心上,開門走掉了。
五條也不在意,他並不是要說給誰聽。
心中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他就不會錯失這一次機會。
話說回來,他之前是沒有打算要這麼密切接觸伏黑姐弟的——太早讓他們浸淫在咒術界中而失去了與正常人世界交往的機會,並不是一件好事。
而之前為什麼會突然主動把他們接來呢?是因為有了禪院家的提醒。
當然是提醒,雖然那一家子人嘴巴都很臭,但確實幫上了一點忙……如果他不去找的話,禪院老頭是不會跟他說這件事的。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
那麼,禪院老頭是從何得知,有咒靈正在覬覦伏黑姐弟的?唔,與其說姐弟,其實目標應該是伏黑惠吧?津美紀嘛,是個好孩子,但在咒術上毫無天分,殘忍點說,本沒有被寄身的價值。
他摸著自己的下巴,心中百轉千回。
無數沉睡在記憶宮殿中的線索依次復蘇,要將它們撥開,找出最合適的信息連接在一起,還真有些麻煩。
但對他來說很簡單啦~
五條悟心中慢慢浮現一個名字。
加茂……
*
咒高教師宿舍,同時也兼女生宿舍。
解除詛咒之前,高杉桃依然跟真希住在同一個套間內,現在也是一樣。
雖然她一直說要搬出去,但拖延症永遠在發作;雖然真希一直說讓她搬出去,但估計也是拖延症犯了吧?
總之她一直和真希當著室友,兩個人的生活習慣也很相近,從來沒有鬧過什麼不愉快。
「明天不上課?真的假的?」
「你沒聽五條老師說?」真希擦著頭發,「說是他有私事要離開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多久啊?」
「估計也就是三個小時左右吧……」
高杉桃從浴室裡出來,熱氣騰騰往真希身邊湊:「給我也吃一口——」
真希沒戴眼鏡,任由她貼上來,語氣嫌棄:「頭發濕漉漉的,都要滴到碗裡去了。」
洗完澡吃泡面,感覺超爽!!
真希一開始就煮了五包,她自己吃一包,剩下三包被高杉桃一口吞了。
厲害。
吃完又看了會兒電視,兩個人道了晚安就回房間睡下。
高杉桃從來都是一秒入眠,拉上窗簾關上燈,睡得很順利。
……就是身上有點沉重。
嗚呼呼——想清醒過來嗎?醒不過來的!
臥室昏暗的光線中,隱約能看見一只扭曲的影子趴在床上,壓著被子擠在高杉桃身上。
總算讓我逮到機會了……堂堂千年咒術師,之前被制作成咒物,沒有意識,被你等小兒暗算也就罷了,如今已經重生,又怎麼會坐以待斃?
呵呵,為你今日的無禮,付出代價吧!!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
低沉的念咒聲在安靜的房間中回響。
等我占據了你的身體,那兩個青年術師便能毫無防備被我拿下,一個是五條家的小子,另一個是詛咒師之中的翹楚,呵呵……如此一來,當今整個咒術界,都會成為我的囊中之物……
「咕嚕嚕咕嚕嚕——」
好吵。
高杉桃總感覺自己像是做噩夢了,但怎麼可能呢?她從來不做夢。
所以,肯定是人。
是誰呢?想也不用想,多半是五條。
真希沒這麼無聊,傑哥今天應該回盤星教了,小葵也跟他一起回去了……另外兩個敢踏足女生宿舍下場只有死。
所以……
「——給!我!閉!嘴!!」
好、好厲害的聲壓……好厲害的衝擊波!頭好暈!!
萬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直接被震到床下,圓溜溜滾了幾圈,把臥室地面擦得锃光瓦亮。
接著,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皸裂。
……?
不是、等等、什麼情況?這女人什麼都沒干啊?!她甚至根本沒醒,只是說了一句夢話而已啊!!
…………那個,好像不是她的聲音?
萬已經來不及深究了。
這位來自千年前的術師,終於,陷入了她永久的長眠之中。
第273章 模仿大賽 只有這個人是正常人啊!……
伏黑姐弟依然按照五條悟之前安排的路線, 每天來回在學校、咒高、家之間來回折返。
雖說那枚咒物已經消除,但不排除幕後主使會對他們再次下手的可能,果然還是待在咒高更安全。
不過他們兩人是來得多了……
「傑哥今天也沒來嗎?」高杉桃問。
「他本來就不是咒高的人吧。」五條悟聳肩, 看上去不是很在意這件事,「不來才對不是嗎?」
「說的也是, 但還是有點不習慣啦!」
課間時分。
伏黑姐弟在隔壁教室做作業,五條老師大人靠在講台邊玩手機。
「我聽津美紀說,今天你和硝子一起送她們回家?那太好啦, 我可就放心把她們交給你咯?」
「怎麼搞得好像是我主動搶功一樣……不是你今天有事所以才拜托硝子的嗎?」
以往基本都是五條悟負責護送伏黑姐弟, 今天他說沒時間,把事情托付給硝子,硝子打算順勢在外面逛一圈,所以才找到高杉桃問她要不要一起。
五條悟開始吹口哨:「呼呼?有這回事嗎呼呼?」
高杉桃:「……」
死裝。
這時候點穿把他激怒,不是個好決定。
她也沒辦法,畢竟要想拜托五條老師幫忙拉開時空之門, 有時候就是不得不低頭。
可惡, 她到底為什麼會沒有咒力啊!!要是她有的話還需要在這裡委曲求全嗎?隨時都能自助開門然後回家玩耍去吧!
而且偏偏她身邊咒力最充沛也最值得信賴的人,性格又這麼糟糕!
傑哥也真是的, 要是他在的話哪還需要拜托五條老師?纏著他幫忙不就好了?要她說, 傑哥比五條老師好對付多了!
哼哼,等著吧!總有一天,她要在海軍元帥向全世界直播的時刻,從天而降,把薩卡斯基先生坐扁……
偉大航路,「新世界」,海軍本部。
「——阿秋!」
埃爾文克制住自己想扶眼鏡的手:「元帥大人,是著涼了嗎?」
這話聽上去自有一種滑稽, 海軍元帥,熔岩果實能力者也會著涼?什麼級別的病毒能在岩漿中生存?
不過作為副官,作為下屬,時刻為老板分憂解難、減少尷尬,是應有之義……
「沒事。」
元帥大人點點桌面,埃爾文上前一步,會意,接著往下講:「……特拉法爾加·羅和蒙奇·D·路飛的海賊同盟已經朝和之國出發……」
薩卡斯基人在桌後面坐著,心卻停留在剛才微妙的一瞬間。
那種熟悉的感覺。
……肯定是那家伙在罵人。
有膽子罵人沒膽子回來?連戰國都見過她了。不回來還想升中將?做夢去吧。
「那家伙」並不知道自己一句腹誹讓遠在不知道多少光年外的海軍元帥打了噴嚏,正坐在食堂桌邊,興致勃勃准備開飯。
開飯!!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夏油不在,枷場姐妹也不在,食堂長桌就能把全校師生全都容納下。
「津美紀,一會兒送你們回去的時候要不要一起逛街?」高杉桃坐在津美紀身邊,享受來自JK的小蛋糕投喂,「好吃!哪家店買的?一會兒我也要買!」
津美紀羞澀微笑:「自己做的。」
之前本來說要送給大家,結果出了事,誰都沒心情吃,又重新做了一份帶來。
「真~~好吃!」
「你能喜歡就好。」津美紀彎著眼睛。
「神奇。」伏黑惠插話,慢悠悠挾一塊天婦羅,「咒術師也會出門逛街嗎?」
「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山頂洞人嗎?」高杉桃義憤填膺,又忽然變得平和,「哦,不對,我不是咒術師啊!那沒事了,山頂洞人就山頂洞人吧!」
就這樣輕松地撇開關系,只要說的不是你就沒關系嗎?
……等等,什麼叫不是咒術師?
是指沒畢業的意思嗎?
伏黑惠有點疑惑,但硝子的話引開了他的思路:「不光咒術師,詛咒師也需要逛街。」
畢竟身體還是人,只要沒變異,吃喝穿用都是不能少的。
不過咒高一來離市區遠,二來收到結界保護,沒有特殊情況學生們不怎麼主動出門。
有機會常常外出的,除了老師們,就是外來的幾個詛咒師。
比如枷場姐妹,她們在盤星教的時候從來不會一整天足不出戶,就算來咒高玩,也總是想出門逛街。
小葵肯定會一起,夏油偶爾也會參與。
至於最後一個人是誰,有時硝子過得太舒服想給自己找找點罪受會加入,其他時候大多是抓了高杉桃的壯丁——前提是要在行程裡加上「吃晚飯」。
壯丁扭頭問真希:「一會兒一起出去玩嗎?送津美紀她們回家~」
真希冷冰冰:「我還要做作業。」
「哦哦。」吃了兩口飯,覺得不對,她跟真希好像是一個班的啊?「什麼?作業?!」
真希目不斜視往嘴裡扒飯,聲音幸災樂禍:「夜蛾校長布置的作業,整理咒具、咒物的分類並簡要分析相關性。」
看高杉桃一臉茫然,真希回想了一下:「他說這話的時候,你也沒在睡覺啊。」
狗卷默默說:「木魚花。」
真希蹙眉:「什麼?她在睡覺?」
熊貓也很震驚:「什麼?她在睡覺??」
狗卷默默點頭。
做咒言師,有好有壞,好當然不必多說,壞就在於他沒法像其他人一樣,用富有邏輯、主謂賓齊全的句子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但這也給了狗卷不少自由發揮的空間,畢竟這樣一來,他就不用思考自己該說什麼,每天只需要表達一下支持或否定的態度即可。
觀察他人,模仿他人,是狗卷的全新愛好。
他看真希和熊貓,甚至五條老師和家入老師都扭頭看過來,遂坐直身體,摸了摸短發。
但又往下,一路用手指順開,順到腰際。
不存在的長發被他在空氣中安撫得很好。
真希:「……」
這是在模仿高杉桃嗎?狗卷,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硝子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攬住高杉桃的腰:「好了,小桃小桃,算了算了。狗卷畢竟也是你的同學……」
狗卷根本不覺得自己在鬼門關外面賣藝,充耳不聞,指了指雙眼,瞪得像銅鈴一樣。
熊貓從旁解說:「這是在模仿高杉同學上課認真聽講的樣子。」
誰讓夜蛾就吃這套呢?不知道是不是被兩個最強整怕了,夜蛾作為老師,最愛乖巧聽話好孩子,尤其是情緒價值給足的那一種。
硝子光看狗卷模仿得都想笑,根本難以想像高杉桃平時在課堂上是什麼樣子。
……要不然下次路過的時候假裝不經意看一眼好了?
這還不算完,狗卷維持著神采奕奕的表情,讓那張模仿出來的臉在幾張餐桌前都晃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位置上坐下。
接著,左手握著勺子,右手扶額,遮住眼睛,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熊貓持續解說:「這是在說,雖然看上去在思考一道難題,但心裡的高杉同學已經睡死過去了。」
真希:「…………」
狗卷,我看錯你了,其實原來你在戲劇上很有天賦啊?
但是比起這些——
「你上課的時候那個樣子,竟然是在睡覺嗎?」她扭頭,「難道不是在思考難題嗎?!」完全被騙過去了啊!
熊貓也很驚訝:「我也一點都沒察覺!有時候左手還會轉筆,看上去特別認真呢!」
高杉桃無辜:「這不是學生必備技能嗎?【秘技·認真學習姿勢但深度睡眠】,我甚至能在三秒鐘之內睡完一覺。」
她說完,後背忽然一熱,原來是硝子笑趴下了。
「有這麼好笑嗎?」高杉桃臉都皺起來了,「嘲笑我是吧?總算抓到機會了是吧?」
其他幾個學生也是一頭霧水。
好吧,狗卷的模仿是挺傳神挺幽默挺欠揍的,挺讓人提前為他哀悼的,但也不至於讓她笑成這樣啊?
最後還是五條老師幫忙解答了疑惑:「以前傑也會那樣,硝子是觸景生情了吧~」
跟完全不在乎夜蛾看法的他不一樣,也跟上課時無論如何不會睡著的硝子不同。
傑一直都是前一天要熬夜打游戲,上課又要逼迫自己認真聽的類型。
結果就是睡也沒睡好,聽也沒聽好。
這麼想來,還真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性格了啊,那個別扭的家伙。
他吹著口哨站起來,先一步離開了食堂。
五條之前說過今天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連伏黑姐弟都顧不上送回去,其他人也沒在意,還在食堂裡兀自討論著「大家都是好同學好朋友但是你這樣模仿我是不是該給我版權費」這種笨蛋話題。
哎呀,年輕真好。
白發青年兩手插兜,慢悠悠晃到校長室:「我走咯,夜蛾校長。」
「……平時不見你這麼殷勤,今天需要善後才找到辦公室的門?」
「平時是平時,現在是現在,要是老拿平時當現在,我勸你還是……」
夜蛾頭疼地敲了敲桌子,打斷他的張口胡說:「既然這次算是我們有求於人,就不必要把姿態放得太高。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挺難的,但,五條……」
話都沒說完,人已經不見了。
夜蛾走到窗前,也只是徒勞,五條悟肯定是直接瞬移離開的。
他往下看,只能看見慢慢從食堂往教室走的其他幾個人。
絕大部分時候,夜蛾對五條是無法放心的,但個別時候除外。
什麼時候呢?當他決心要肩負其他人命運的時候。
高杉桃的情況,她來了這麼幾個月,夜蛾也算稍微有了一些深入了解。
和其他名義上「沒有咒力」的人不同,她的身上是真的毫無咒力波動,連被激發的可能都沒有——甚至不如部分普通人。
乍一聽似乎是一個完全沒有用處的特性,甚至可以說讓她在咒術領域永遠沒有往前邁出一步的可能。
但以夜蛾、五條這等站在咒術世界頂端的眼光來看,她的身上還有一點相當寶貴的東西,那就是——
她永遠不會生產咒靈,也不會被詛咒干擾。
就像一個生活在真空中的人,擁有絕對安全的體質,和毫無負面情緒的奇怪的性格。
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夜蛾總算理解了為什麼之前五條一直說他覺得高杉桃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確實不像啊,在這個壓力巨大又總是發生意外失蹤事件的世界裡,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時刻活在焦躁、擔憂之中,與人交往,又難免產生嫉妒、憎恨等等情緒。
這不是一種錯誤,而是一種現像,高杉桃身上卻連這種現像都沒有。
不過大部分時間,她的體質帶來的更多還是棘手的問題,否則五條不會特意抽空,正式上門拜訪加茂家和禪院家。
如果是和真希一樣的症狀,那麼用一副加強咒靈顯形的眼鏡或許可行。
但真希是1的話,高杉桃就是0,再怎麼加強,也沒辦法把0加強到100,只能另想辦法。
光是五條家的庫存咒具,居然都沒有辦法派上用場。
不過那小子出門時候的表情,顯然不只是因為這一個原因去的吧?雖然他根本就不承認。
……五條,真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夜蛾拉上窗簾。
祈禱是沒有用的,夜蛾從不祈禱。
但作為老師,他希望自己的學生,不要再一次體會到無能為力的滋味了。
*
澀谷街頭。
伏黑惠走在姐姐身邊,跟在家入老師身後,自在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時不時能看見幾只奇形怪狀的咒靈,但往往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高杉桃輕松消滅了。
……這家伙原來這麼強嗎?
他之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畢竟不管怎麼看,都是五條老師和夏油前輩更強吧?咒力的話。
伏黑惠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天才——咒術上的。
他的學業成績乏善可談,還算過得去,但比不上姐姐津美紀。其實津美紀完全可以上更好的中學,是為了方便照顧他才選擇了一個伏黑惠能考上的學校。
那時候他不理解姐姐為什麼這樣做,盡管津美紀說了,「我只是做出自己的選擇,更好的學校和小惠之間,我選擇了小惠而已」,伏黑惠還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甚至和姐姐鬧過一段時間的別扭。
但現在,他隱隱有一點明白了。
如果那時候姐姐不幸沒能再醒來,他也會選擇一起死的。
高杉桃一手冰淇淋一手紅豆包,探頭往前面看:「噢?那家是賣什麼的啊?排那麼長的隊。」
硝子眯眼打量招牌,低頭搜索一番:「——新開的面包店。還挺有名呢,社交網絡上到處都是網紅們的打卡。」
高杉桃猶豫起來。
這種店不嘗鮮一下,總覺得過意不去,來都來了;但推廣很多的店鋪味道能好到哪裡去,也很讓人懷疑。
「想去就去吧。」硝子忽然把聲音壓低,聽上去絕不是正常說話時該有的語調,讓高杉桃覺得她像是在模仿別人。-鎂少釹-
而且還是個挺熟悉的聲音。
要說她為什麼有這種直覺,當然是因為她經驗豐富。
果然就聽見硝子接著說:「——你的選擇都有意義。」
高杉桃立刻就想捧腹大笑,但沒來得及,因為伏黑惠快步跑過來,仰著臉,特別崇拜地問:「多麼有哲理的一句話,如此名言,請問家入老師,是誰說的?」
高杉桃:「……」
硝子:「……」
怎、怎麼辦?!玩弄了清純未成年少男的心,真是讓人過意不去啊!!
一棕一白兩名女子,對視一眼,僵硬地轉移話題:「還,還是去排隊吧!再不排的話要吃不上了。」
這家店鋪主打酥皮點心,包括不限於各色可頌、蘋果派、蛋撻等等。
一靠近,就是一股濃郁的黃油、牛奶、面粉香氣,是經典的面包店味道。
算了,這種品類的話,就算難吃也不會難吃到哪裡去吧?高杉桃這麼想著,興致勃勃繼續排隊。
伏黑惠、津美紀、硝子,依次排在她身後。
人群忽然騷動起來。
「小心——!!」
也不知道是誰在喊,從旁邊閃來一個紅色身影,攔腰斬斷了排隊的隊伍。
伏黑惠眼前一花,肩膀後知後覺感到痛:「你……」
「啊啊,不好意思!但我得走了!不然要趕不上末班車了!」
什麼車次天不亮就末班車啊,撒謊找個好的理由啊……
撞到他的少女從兜裡掏了一把零錢,反手塞給准備把伏黑惠扶起來的高杉桃:「你是這小子的家長吧?不好意思!就當做是我的補償,我先走啦!!」
橘色短發,和她橘色的眼睛十分相稱。
身上十分澀谷風的各色掛飾丁零當啷響起來,少女快速離開了面包店門口。
一群凶神惡煞的紋身光頭男子緊跟著她破開的道路追上來,明明一路方向找得很准,但在快到津美紀和硝子眼前的時候,突然轉向了。
「快!快追!她往那個方向去了!!」說完,朝著西邊狂奔而去。
硝子轉頭。
剛剛那女孩,是往東邊跑掉的吧?
「你又干了什麼?」她有些無奈。
「哎呀,這麼多彪形大漢追一個女孩子,總是會讓人有點擔憂嘛!」高杉桃不打自招,「稍微幫了一點小忙,嘿嘿。」
一定要逃掉哦,釘崎同學。
「對了!我們多買一點吧?一會兒路過盤星教的時候我要給小葵和真奈美她們送一點過去,這段時間一直很照顧我——」
「知道了。」硝子點頭,「也給夏油買一點吧。」
「誒?傑哥喜歡吃這些嗎?」她沒聽說過啊?
「不喜歡。」硝子聳肩,「那又怎麼了?」
津美紀接受良好,點頭:「確實呢,朋友送來的東西,就算不那麼喜歡,也會高興的。」
高杉桃:= =
伏黑惠:= =
兩人對視一眼,竟然同時產生了「只有這個人是正常人啊」,的想法。
*
與此同時,盤星教。
「夏油大人,之前那位緣主的家人又上門了。」真奈美過來彙報,臉色並不好看。
要讓夏油大人出手為她們善後,這足以說明她們的工作做得有多麼不到位,是一件很叫人羞恥的事情。
何況夏油大人從來不會斥責她們,這無疑讓盤星教的眾人更加不願讓教祖失望。
高杉桃曾經銳評,「這就是管理者的手腕」,夏油笑而不語,根本不反駁。
看上去可能有些像,但他和家人們的關系,並非企業之中管理理論就能概括的。
他站起身:「沒關系,就讓我來解決吧。」
他這麼說,其他人當然也就這麼信了。畢竟從夏油接手盤星教以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遇到過連他都擺不平的客戶。
真奈美倒是還有些猶豫,因為她知道夏油大人這幾天的心情不算很好。
看表情是看不出來的,她、米格爾之類跟夏油大人認識更久一些的人,能夠稍稍從直覺裡推斷出一點跡像。
要說是因為什麼,真奈美也不清楚,只是覺得跟咒高那群人脫不開干系。
推斷起來,其實從前段時間開始,夏油大人已經慢慢出現異常了。
外圍的教眾們或許不清楚,但真奈美很了解夏油對普通人的厭惡。
這可是從不乘坐公共交通、幾乎從不去普通人密集區域的夏油大人!
……但現在竟然偶爾也會坐新干線,去給美美子和菜菜子買些她們想要的限量飾品。
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真奈美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來,當然是從高杉聖女降臨開始。
那位大人,是不是科學教期待的聖女還不好說,但對真奈美來講,說是盤星教的聖女,倒是名副其實。
一起完成的工作暫且不提,她總覺得,自從高杉聖女降臨後,夏油大人看上去……似乎連生命線都長了幾寸。
只是不知道最近又是因為什麼,有幾分像是回到了過去的夏油大人。
她整理好心情,跟在夏油身後走向前院。
不管是以前的夏油大人還是現在的夏油大人,唯一不變的,是他處理工作的專業性。
許以利益、虛與委蛇、循循善誘、手腕強硬,沒有夏油大人不擅長打交道的人——
結果今天迎來了一次小小的滑鐵盧。
「……我不跟你談!你、你們!把錢還回來!!一群欺詐犯!!」
來人中等身材,面色漲紅,滿臉是汗。
布料廉價的西裝皺巴巴裹在身上,頭發散亂,手指上還有不知名污漬。
真奈美快速彙報著對方的情況,夏油漫不經心聽著,臉上帶笑:「原來是緣主的家人?但欺詐這個詞,又是從何說起呢?」
「你們根本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說了一通鬼話把我母親哄騙了而已,竟然就要兩千萬?!這不是欺詐是什麼!!」西裝男吶喊,「把錢還回來!!否則我要把你們告到警視廳去!!」
夏油心中「嘖」了一聲。
殺了他?可以。當然可以。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做過。
但是。
他微微笑著,手裡盤著串珠,沉吟片刻:「……真奈美,把他『好好』送出去就是了。」
真奈美都做好綁人的准備了,突然聽見如此「軟弱」的命令,相當吃驚。
但反應很快,走過來,預備將西裝男拽出去。
眼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女人一步步靠近,西裝男也慌了。
人一慌,就會犯錯。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准備好的匕首,竟然朝著夏油衝了過去:「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當啷一聲。
那把匕首被瘦長的武士刀阻攔下來。
「喂喂,怎麼能在年度優秀員工眼皮底下襲擊老板呢?你這樣會讓我很難做的!」白發女子幾乎是從天而降,嘴裡抱怨著,「我的年終獎還沒到手呢!」
真奈美眼睛一亮:「高杉聖女。」
「哈啰,真奈美~最近過得好嗎?」
「承蒙您關照,還算不錯。」
和舒了口氣的真奈美完全相反,夏油心中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剛剛幾乎要被人刺殺的時候沒有出現,但看見高杉桃的時候卻出現了。
奇怪吧?明明被保護了,卻感到不安。
明明都已經盡量躲開了。
因為不想動搖,所以不再去咒高,想要回到原本習慣的生活裡……
高杉桃,這個女人,真叫人難以應付。
「……你什麼時候變成年度優秀員工了?而且你來的時間有夠一年嗎?」他還是沒忍住,問她。
高杉桃不語,手腕一轉,用上巧勁,那偷襲者手中的匕首便被她一下挑飛。
「【白鯨】。」她手一伸,那把匕首就從地面斜飛到手中。
確保襲擊者身上再沒別的武器了,高杉桃慢慢走過去,站在夏油左手往前一點的位置。
哢嚓一聲收刀回鞘,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兩手抱拳:「抱歉,主公大人!卑職救駕來遲!!但——」
真奈美沒忍住,笑了一聲,又趕緊憋回去。
夏油:「……」
夏油表情麻木:「但?」
「But,卑職救駕成功~」她wink了一下,根本也沒等主公發話,自己就站起來,「現在是咯,年度優秀員工。」
夏油主公:「……」
年度優秀員工以後都要這麼上崗的話,他是不是得先給自己買個保險了?
「……算了,進來吧。你手裡那都是什麼?」夏油這時才看見院門口的其他人,「硝子,你也來了?」
「是面包!給真奈美和小葵她們帶的~」
「?」夏油挑眉,指了指自己,歪頭。
意思很明確。
「有啦有啦,也有你的份,是家入老師記著你才買的哦?」高杉桃讓他去看門口的硝子。
硝子提起手裡的袋子,衝他晃了晃:「是呢,沒想到吧?不是小桃,是我哦。現在還開心嗎?」
夏油笑得滴水不漏:「當然是更開心了,硝子,被你記掛的滋味還真難得。」
一行人慢慢穿過前院,往裡面走去。
不遠處,真奈美心滿意足地笑了。
果然,還是這樣的夏油大人,看上去更讓她安心啊。
*
掐著時間回到咒高的五條悟,只看到四個奮筆疾書的學生。
「真希~~~小桃子她們呢?」
「沒回來。」真希頭也不抬。
「還沒回來?」五條悟挑眉。
所謂掐著時間,掐的就是她們應該已經買完東西回來的時間呀。
無所不能五條悟難得出錯一次,也不介意,心情很好,問:「那現在在哪裡,你們知道嗎?」
松島葵舉手:「美美子說她們去盤星教了,現在應該還沒有走。」
熊貓抖了下身上的毛。
不管多少次,在咒高堂而皇之聽人提起盤星教,都是很讓他不習慣的事。
「盤星教啊……」五條悟拖長了聲音,「知道啦!我走咯!」
松島葵目送他離開教室,接著瞬移消失,很輕地咦了一聲。
雖然只剩下一道殘影,但,五條老師手上拿的……
好像是用來裝首飾的那種絲絨小盒子?
第274章 色魔小桃子 比起一個死而復生的幽魂,……
恰恰趕在真奈美要帶著刺殺者離開, 而夏油等人要轉身進入內院的時刻,五條悟到了。
落地在盤星教的前院,這裡往往用來作為給客人們塑造神秘威嚴印像的第一空間, 因此裝點得尤其用心。
雖然也只是綠樹紅花假山水,但無論選材還是布局, 都尤為精巧,說是皇室園林的級別也不為過。
光看這一片景觀,便能感到這座院落的規矩森嚴和沉靜雅致。
走到這裡的緣主們, 心理上已經開始依附於夏油傑, 再看到這一幕便會更進一步揣測盤星教的地位背景,進而加強心理依賴,是相當精明的一步棋子——當然,對五條悟沒用。
他人雖然高大,但落在這片園林裡其實也不如何顯眼。
但偏偏就是這個人,從天而降, 踩在石磚上時, 像一記下劈,就這麼把那份不言而喻的靜謐高貴氣質一腳踏碎。
夏油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這幾天, 不只是阿桃, 他更是不想見到悟。
原本今天意外見到阿桃硝子她們,就夠讓人心煩了,這時候悟還來插一手,真是叫他無話可說。
但穿著袈裟,站在盤星教裡,他下意識便端出了和在咒高時不一樣的態度:「真是稀客。夜蛾知道你不遠萬裡來盤星教做客嗎?」
「那有什麼?」五條悟轉了半圈脖子,又反方向轉半圈,「知道了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夏油不說話了。
他突然不說話, 也是非常常見的行為,沒人感到意外,夏油就是這麼一個喜怒不定的家伙。
五條悟越過他,三兩步走到眾人面前,站在一處用鳶尾花、茉莉花、海棠樹裝點而成的小型花田前,從手裡塞了個什麼東西給高杉桃。
女人展開手心一看,是一方寶藍色的絲絨小盒子。
她一下=口=了。
旁邊的伏黑姐弟也跟著=口=了。
噢,不,准確來說只有伏黑惠這樣,津美紀還是一副平平淡淡的面孔。
心情也很平淡,他這是想求婚嗎?如果五條老師要對高杉小姐求婚的話,首先得解除師生關系才行……高杉小姐看就是成年了的樣子,所以這方面倒沒什麼問題。
兩個人的性格與其說是般配,不如說是恐怖,真要是在一起成為伴侶的話,這個世界應該會不得安寧了吧——說不好是褒義還是貶義的那一種。
雖然想到了如此恐怖的後果,津美紀依然一臉淡淡的微笑:「恭喜您。」
她這平平淡淡一句話,硝子忍了半天,忍不住了,噴笑出來,搭著高杉桃的肩膀,讓她趕緊打開:「再不打開,你們倆的謠言得傳到太平洋那邊去了。」
「傳去美國嗎?美國有人會關注這件事嗎?」高杉桃搖頭,「還不如傳去意大利呢,意大利說不定真的有人認識我。」
啊!說到這個!
高杉桃趕緊推拒,九十度鞠躬把盒子還回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但是我已經有未婚夫了!我不能犯重婚罪啊!!」
「……」
沉默。長久的沉默。
這下問題更大了。
「未婚夫?你哪來的未婚夫啊?」硝子第一個問,「你交過男友嗎?」
「噢,我在意大利有一個未婚夫,包辦婚姻那種啦,你懂的。我們倆都不是很滿意,我走的時候他跟我說想要解除婚約來著。」
硝子打抱不平:「他?他憑什麼?竟然膽敢嫌棄你啊?」
五條也看熱鬧不嫌事大:「什麼意思?不滿意跟你的婚約,要解除?人在哪兒?意大利?叫什麼名字?什麼家庭條件啊?」
這消息很衝擊,但看高杉桃那副表情就知道這不是什麼正經婚約。
夏油在心中記下這件事,打算回頭找機會讓人去打聽一番,抱著手走過來。
從她手裡接過那只盒子。
舉到五條悟眼前晃了晃,後者點頭,夏油便打開了。
是朝著高杉桃那邊打開的,他自己看不到,也沒打算看,隨口問:「是什麼?」
悟這個人,並不怎麼給人送禮物,但他很大方。
大方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不怎麼送禮物,也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夏油了解他,所以斷定這盒子裡面多半是什麼較為重要的、也有涵義在的東西,而不是什麼心血來潮的裝飾品。
高杉桃眨眨眼:「是個戒指。」
院門口,真奈美按住自己的右手。
不行、不行,不要著急。夏油大人都沒著急,說不定就只是鬧著玩而已!
雖然那只戒指看上去很精美很漂亮,上面的綠寶石也相當亮眼……說到底這位五條君到底是要干什麼??突然闖進來,在盤星教的地盤,跟她們家的聖女大人求婚嗎??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兩個人交往過嗎?就求婚?!
高杉桃把戒指拿出來:「這是送給我的嗎?為什麼?」
五條悟笑著點頭:「是啊,你試試看能不能戴上。」
指環的設計與其說傳統意義上的鑽戒,更像是裝飾性的寶石戒指。
戒圈較寬,使得那顆看上去碩大驚人的綠寶石也不怎麼突兀了。
高杉桃挨個手指試了一遍,左手的中指是最剛好的。
戴上去之後,抬眼看五條悟,後者對她點頭:「閉上眼睛,手交給我。」
夏油就這麼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握住高杉桃的手:「?」
這是要干什麼呢?要在我面前喜結連理嗎?你們兩個這是鬧得哪一出啊?也太突兀了吧!有那麼熟了嗎!
他一頭霧水,心中不知怎麼,有種十分不快樂的滋味。
但這份感覺太陌生,以至於夏油下意識地將它壓制住了。
……這兩人關系再好一點,這世界還得了?估計是因為這個吧。
他將自己安撫下來,繼續安靜地看著。
高杉桃卻已經感覺不到這之外的任何事情了。
甚至感覺不到左手上來自五條悟的觸感,被握住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從原地被什麼東西給吸走了一般,連腳踩在地面的感覺都失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一百光年,又好像只是一瞬間,天旋地轉,五彩斑斕的光線在眼前炸開,見證了一場超新星爆發,又立刻被黑洞吸走。
她好像看到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記住。
她睜開眼。
「哎呀,果然還是有點勉強呢~」五條悟笑嘻嘻湊上來。
雖然白繃帶蒙著眼,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高杉桃直覺他這時把繃帶拿下來應該也笑得很欠揍。
鼻子下方被人碰了碰,才發現這家伙用襯衫袖子給她擦了擦。
夏油兩三步跟過來:「你到底干了什麼?怎麼還流鼻血了?」
竟然流鼻血了!高杉桃震驚:「我連當年看卡老師和燼哥沐浴都沒流過鼻血,你到底對我干了什麼?」
五條也一臉驚訝:「卡老師和燼哥又是誰?你竟然還看人家沐浴?又有未婚夫?小桃子,你該不會其實是個色魔吧?到底都干過些什麼啊?」
不過這個可以之後再盤問,他先解釋道:「這戒指是專程給你找來的咒具。雖說有很多局限,不過暫時能用。」
他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讓高杉桃堵住還在滴血的鼻子,細細說起今天的事來。
下午的時候專門上加茂家打劫去了,他簡單提了一嘴:「因為他們以前出過一些醜聞,不想被人知道的話,就得讓我挑一些東西走——反正我是這麼跟他們說的啦~~」
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最後就挑了這個。」
據五條悟所說,這枚咒具的主要用途其實原本不太純粹。
「加茂家嘛,你也知道。」他和夏油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從裡到外就不怎麼樣,這咒具原本是他們用來控制政客和企業家的手段。」
咒術師雖然具備高超的戰鬥力和特異功能,但畢竟是少數群體,在人類社會中的權力地位也從沒占據過最頂尖的位置。
近些年來,三大家族的高層都想對這個現狀做出一些改變,不過他們更想坐享其成。
於是選擇了控制人類高層這一手段。
高杉桃秒懂:「我懂我懂,骸哥那一套嘛!控制首腦等於控制組織,控制先進組織等於控制整個群體。」
……骸哥又是誰?
五條悟繼續道:「……為了完成利益交換,就做出了這枚咒具——可以讓普通人在一定條件下,共享咒術師的咒力。」
夏油一聽,忍不住磨牙。
……這混賬,膽子還真大!
也不知道是在說直接讓高杉桃這麼嘗試的悟,還是聽了也只是點點頭的高杉桃。
總之兩個人都是混賬,這一點是沒錯的。
悟的咒力和尋常術師截然不同,咒術師們各自的術式各有特色,不同場合下有不同的應用,但要論咒力的儲量,悟絕對是當今咒術界的第一,他具備著可以說是無垠的咒力。
這樣龐大的咒力,讓一個從未接觸過咒術體系、體內從未有過咒力波動的普通人驟然共享?
「……你是真不怕她死啊。」他低聲說。
五條並沒辯解:「反正阿桃沒事,不是嗎?」
他站姿忽然懶散起來,兩腿岔開,幾乎要把夏油踩中:「再說了,傑,你不是應該希望每個普通人死掉嗎?」
謔!
高杉桃眼睛立刻瞪圓了,往旁邊挪了兩步,舉手投降:「不是我說的!我連嘴巴都沒動一下,這不是我的觀點啊傑哥,你要明辨是非啊——」
恰在這時,門口又騷動起來。
高杉桃扭頭看去。
戴上戒指後,她的視野都變得不同了,眼前總覺得灰蒙蒙一片,好像暗淡了許多。
但與之同時改變的,是她隱約能看見真奈美、硝子、小惠等人身上臉上隱約縈繞的彩色虛擬線段,以及——
那個快要被壓走的西裝男身邊,猙獰咆哮,朝夏油傑衝來的一只奇形怪狀的家伙。
碩大肥胖的臉上橫排著八只眼珠,嘴也細長,張開後,一排密密的細小牙齒,裡面是三枚豎著疊放的舌頭。
「長得真的太有礙觀瞻了。」她點評。
五條搭著她的肩:「怎麼樣?終於能看到咒靈的感覺?」
「還不如不看呢。」高杉桃嘆口氣。
動動手指,她嘗試著調出木遁。
宇智波斑的聲音落地,發出新芽的藤蔓瘋狂從泥土中彈射而出,纏繞在咒靈身上。
竟然還真的纏中了。
這次,無需任何能量加持,就能將那只咒靈捆得死緊。
藤蔓從咒靈口中鑽進去,在體內生根發芽,隨時能將它粉碎。
五條悟細細體會著她的招式:「嗯嗯,能感覺到一點點異樣,不過就像從大海裡舀走一瓢水,雖然知道,但無關緊要啦。」
高杉桃:「……」
高杉桃很費解:「你說話到底為什麼能這麼欠揍的?」
明明是很叫人開心的進展,但真奈美不知為何,心始終緊繃著,放松不下來。
下一秒她就知道這是為什麼了。
——砰的一聲。
夏油的拳頭被五條揮臂格擋下來。
「怎麼了?傑,不高興嗎?」五條笑眯眯的。
「……我應該高興嗎?你就這樣強行讓她接觸咒力?她是個普通人!」
真奈美驚魂未定地看向自家教主大人。
突然要對五條君動手嗎?可是院子裡現在除了她,其他人的立場未必會站在夏油大人那一邊啊!
「夏、夏油大人……」她下意識想要上前,快要接近花田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夏油大人看上去,心情相當糟糕。
當然他是在笑的,夏油沒有一刻臉上是沒有笑容的,但以往他的笑容即便虛假,也相當自然。
清風拂過水面引起的微瀾那樣,叫人看了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現在的笑容卻像一張越來越難以貼合的面具,慢慢地,一寸一寸,從他的臉上抽離出來。
高杉桃擺手,木遁召喚出的枝條將咒靈捆綁起來,送到她手邊。
因為很新奇,第一次看見,所以沒有立刻灌注查克拉捏爆。
刺殺者扔給外面的盤星教人士處理了,高杉桃又捏著那只咒靈看了一會兒,提在手裡,走到夏油和五條中間。
左看,右看,最後選擇戳了戳夏油:「喂,傑哥,你還好嗎?你沒事吧?」
五條當即說:「他能有什麼事?你動手那麼及時。」
「……」夏油皮笑肉不笑,「是啊,你也不用太擔心,高杉聖女,反正你和我們不是同類,就算你現在能暫時看見咒靈,這一點我也從沒忘記過。」
「……」高杉桃相當無語地看著他。
她的表情跟夏油設想的並不完全相符合,按理說——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占理,高杉桃看見他被人刺殺,一反應是站在他身邊解決刺殺者,這是一件讓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夏油得說,他已經拿這個並不普通的普通人當做了朋友。
認識時間不長,但相處起來十分輕松,甚至無需過多交流,就能明白彼此意思的那種朋友。
這樣的朋友,伸出援手幫助他,保護他,絕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但他總是忍不住。
忍不住阻止她奇怪的言行、忍不住好奇她的大腦裡到底裝著什麼、忍不住擔心她會被強行灌入的咒力改變——負面能量,無窮無盡的負面能量,會讓高杉桃變成什麼樣的人?
一想到她可能會變成另一個截然不同,但又千篇一律的人……他就忍不住那些怒火和焦躁。
面對高杉桃的時候,總是忍不住。
這詞對夏油來說也實在是少見,他哪有什麼忍不住的時候呢?
多少擦過嘔吐物的抹布那樣口味的咒靈,他都面不改色咽下去了;多少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的夜晚,他都煎熬著走過來了。
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是盤星教教祖都忍不住的呢?
——高杉桃。
或許悟也算吧?夏油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後來他作出決定,他離開了。
高杉桃又不太一樣——她有著悟的強勁實力,卻沒有悟的迷茫;有著悟的韌性,卻沒有悟的體諒。
她絕對不會因為體諒夏油的心情,所以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
只要她看不慣,就一定會出手,就像現在這樣。
夏油越想,越無法忍受。
「——你明明知道的。我的理想就是要殺光全天下所有的猴子,把世界變成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既然如此,為什麼要保護我?我可是想殺了你的。」
「但是你又打不過我。」
「是。」夏油破罐子破摔,「我是打不過你,但只要我想,我總能在你眼皮底下殺掉幾個普通人的吧?你能眼睜睜看著我做出這種事情嗎?」
高杉桃看了他一會兒。
夏油幾乎可以說是梗著脖子看回去。
是啊,他就是這樣的人,高杉桃從認識他的那一天就應該清楚,沒道理等到這時候了,被他點穿,才一副恍然大悟、頗受欺騙的樣子吧。
結果高杉桃根本沒有什麼表情。
她只是比剛才稍稍感興趣了那麼一丁點,摸了摸綁頭發的綠蕾絲帶:「你可以試試看。」
「……什麼?」
「試試看你能不能在我面前傷害到哪怕一個普通人,或者別的什麼,逃跑啦、陰謀啦,這些東西。」
夏油一臉匪夷所思。
……這是一個正常人該說的出口的話嗎?
其實高杉桃有時候真搞不明白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就像之前在克拉爾家鄉的海島上,身份、天賦、血脈,當然可以成為屠殺的借口,或者屠殺的目的。
但凌駕於這一切之上的,是強者為尊、弱肉強食的絕對規則。
晉助想在江戶大搞恐怖襲擊,那就給他一拳;斯特洛貝利堂而皇之要屠殺魚人海賊團,也就是一刀的事;白蘭都快吞並無窮平行世界了,最後雖說不是她動手,但綱吉也能讓他的計劃報廢。
熱血少年漫,玩的就是一招制敵,happy ending!!
不管是哪裡來的何方神聖,反派登場的時候嘴臉都很酷很陰森很時髦,但只需要比反派更強,並加以友情破顏拳,就能立刻變成搞笑角色了!
這,才是JUMP的唯一真理!
而她是最強。
不管在哪,唯一僅有的最強。
「還要我說多少次呢?」她像教訓不聽話的小孩一樣,有些抱怨地說,「我會救你,不是因為你是咒術師,而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雖然招搖撞騙,也沒到需要被他正義執法的地步,那家伙做得不對,僅此而已。」
「你的能力,你的身份,你隨便是哪裡的教主或者是哪個學校的畢業生,都不影響這件事。」
「同理,我如果會阻攔你,也只是因為我不喜歡你做的事情,我不想看到它們發生,不是因為我討厭你,要殺了你,就是這樣。」
晚夏的風將最後一簇茉莉吹得瑟瑟發抖。
清淡的暗香和余暉一起,投射在這座充斥著迷信、貪婪、欲望的小院之中。
這真是一個不怎麼樣的夏天。
不知過了多久,夏油淡淡說:「……要是世界真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就好了。」
高杉桃秒答:「如果不是,那就把它變成是。——我都不理解你為什麼想得那麼復雜。」
「怎麼變?」夏油的語氣不無譏諷。
「足夠強的話,應該就可以吧?」高杉桃聳肩,「至少足夠強的話,身邊的人都會按照我的想法來做事。」
「足夠強的話,就能阻止身邊的人做我不願看見的事。」
她側頭,又回味了一遍自己剛剛的發言,點點頭:「沒錯。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也一樣。」五條悟忽然出聲了。
之前明明一直保持安靜看著,這時也開始旗幟鮮明地表態:「傑。這一次,我不打算放任你,我要阻止你。」
他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所以,做好准備吧。」
高杉桃和五條悟。
兩個白發青年,兩名夏油認知中最強的兩人,也是僅有的能讓他承認自己比不上的兩人。
同時,平靜且堅定地,站在他的面前。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夏油說不出話來。
周圍的圍觀群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疏散了,看樣子應該是真奈美幫忙做的,因為她也和其他人一起離開了。
只留下硝子和伏黑姐弟還在院子裡。
伏黑惠不太能理解他們在吵個什麼勁,低頭百無聊賴看手表。
究竟還要鬧到幾點啊?他們今天晚上還回咒高嗎?還是直接回自己家?如果回家的話……
「姐姐,今天晚上吃什麼?」
伏黑津美紀猶豫了一下,伏黑惠心領神會:「如果不跟他們一起的話?」
「如果不跟大家一起的話,你想吃什麼?炸雞塊定食嗎?」
「吃點不用那麼麻煩的吧。」
「那意大利面?」
「烏冬面也不錯……」
相當家常的話題。硝子在旁邊聽,本應感到心曠神怡。
是的,本因。
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意識地繃緊,就像是直覺中的一根神經正在不斷提醒她——不好,不好,有危險!!
但哪裡來的危險呢?
身邊的伏黑姐弟暫且不提,她面前站著認識的所有人裡最強的三位,她本人更是反轉術式的持有者,誰死都輪不到她死,又會遇到什麼危險呢?
……身體忽然漂浮起來。
視角的變化比身體上的觸感更先一步讓硝子意識到,她被人拎了起來。
緊接著,右邊腰側靠近後背的位置一痛。
她回頭,是津美紀撞了過來。
姿勢跟硝子自己差不了多少,表情也是同樣的摸不著頭腦。
唯獨一個事實可以確認,那就是兩人都被人拎在手裡。
離她們不遠處,另一邊則是伏黑惠。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怎麼搞得好像還挺體貼的?硝子暗暗腹誹,專門把兩個女生湊到一起嗎?
還在你瞪我我瞪你的三個人,同時感覺到院內的氣氛變得凝滯起來。
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夏日昆蟲觸肢爬過皮膚表面,幾乎要以為是錯覺,但只要低頭,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習武之人,是無法反應過來的——而他們三個之中,最純粹的習武之人無疑只有一個。
高杉桃,第一個扭頭:「是誰?!」
「還挺悠閑的嘛。你們看起來。」
在哪裡?五條悟和夏油傑環顧四周。
也不能怪他們沒來得及察覺,是因為咒力的感知始終沒有提醒。
夏油更是不能理解,盤星教裡雖然不像咒高,常年無休止運行著龐大的感知結界,但院子內部多少也准備了防御措施。
咒術師也好,詛咒師也罷,咒靈咒具等等,一旦進入其中,雖然不會報警,但總會讓他有辦法知道……剛剛卻毫無異響。
見五條看過來,他翻了個白眼:「你不是也沒察覺到嗎?」
白發青年抿唇。
確實。
最後還是高杉桃搶先一步,半信半疑抬頭。
為什麼說是半信半疑,因為一個人如果想堂而皇之出現在這座院子裡,還不被人察覺,當然是移動距離越短越好。
要從花田邊挾持硝子和伏黑姐弟,又越過他們三人鎮守的小院,直接到達屋頂,是不可能不被察覺的……
「行動也變得遲緩了嘛,果然是年紀大了。不過說起來,再見到你們竟然都有些懷念了,活著的感覺……果然不同。」
「那麼,我就不客氣咯。」
慵懶的聲音。低沉的聲音。男人。三十、四十歲左右。中氣十足。身形強健。
實力……非凡!!
另外兩人也隨著高杉桃的方向,抬頭看去。
木質院落的二層頂部,一個體格強壯到完全能立刻去參加健美先生大賽的黑發男人,一手一個,拎著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站在樓頂。
硝子則被他扔在一邊,看上去還算無礙。
他勾起唇角——有疤的那一邊——那份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便被打破了。
看上去比起一個死而復生的幽魂,更像一位剛從地下拳場出來,要去拿自己打假賽酬勞的拳手。
「好久不見。」伏黑甚爾,舔了舔嘴唇,「兩個小鬼頭都長這麼大了啊。」
「嗨,還記得我嗎?」
第275章 【強】、【身材好】、【奶爸】 伏黑甚……
伏黑甚爾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蘇醒過來的。
這完全就是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原以為是個稍稍有些難度的任務, 結果陰溝翻船,睡前把自家小孩托付給了五條家的小崽子。
他見過這小子一次,所以敢相信。
事實也果然如此。五條悟並沒有違背承諾, 兩個小孩都姓伏黑,這讓伏黑甚爾感到愉快。
他一手一個, 提著伏黑惠和津美紀,沒做糾纏,快速離開了現場。
走前將硝子踹下樓頂, 引開其他人的注意後, 伏黑甚爾頭也不回,立刻動身,並不像許多文娛作品的反派那樣大放狠話。
不是他的風格,況且多留一秒,就有多一秒的風險。
那三個人先一步去接他們的同伴,沒能立刻追來, 這之後就不必他操心了。
作為一個聽指揮干活的人, 後續不被找到,自然有其他人幫忙。
不過……
「你們兩個倒是很安靜啊。」
路邊一家小店裡, 伏黑甚爾將他名義上的一雙兒女扔了進去。
自己跑去前台要了兩大杯啤酒, 點了餐,回頭發現他們還站著。
「坐啊。」說著,自己先坐了下來。
伏黑惠和津美紀面面相覷。
然後,拉開椅子,如他所言,就這麼在桌邊坐下了。
伏黑甚爾不由挑眉:「……不怕我把你們兩個宰了?我可是綁架犯呢。」
「不會吧。」伏黑惠搖頭。
他的海膽頭一做起動作來,就能看出不是用發膠粘出來的,發絲柔軟, 還能隨風飄揚。
伏黑甚爾看他兩秒,見他不打算往下說明,又轉而把目光挪到津美紀臉上。
「……」津美紀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避開這位繼父過於刺人的目光,「因為,既然是綁架,就會有所求,沒能實現之前,應該不會撕票。」
而且……
她抿抿唇。
津美紀是個相當懂得察言觀色的女孩。
之前伏黑甚爾剛入贅伏黑家的時候,她也能跟這個脾氣古怪的繼父和諧相處。
在他和自己的母親雙雙消失後,拿著每個月一筆的助學金,依然把自己和弟弟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鄰裡、師生、朋友,無父無母的一對姐弟要在社會中生活,就是誰也不能得罪。
要做到這一點,明確他人的性格、情緒、需求,就是十分重要的必備技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失蹤多年的伏黑甚爾又一次出現,但從屋頂上寥寥幾句話,津美紀可以明顯感知到,他跟五條老師和夏油先生的關系不好。
非常糟糕。
所以此時此刻,最好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那些名字。
但她聽見自己說:「……五條老師和高杉小姐,會來救我們回去的。」
伏黑甚爾也如她所料,臉色即刻冷了下去。但並沒有動手,似乎也沒有真的非常生氣。
在津美紀看來,他似乎感到——有趣。
「那麼,我就拭目以待。」男人仰頭將酒喝盡,「在那之前,先填飽肚子吧。」
*
找人這件事,永遠比直接打架更讓五條悟心煩。
不管相對誰來說,他永遠在明處,別人永遠在暗處,高杉桃來這世界一段時間後,也很快摸清了這個道理。
五條悟實在是盞太顯眼的明燈,光是站在那裡,就有無數人的目光彙聚而來。
當然不是形容他外表出眾,而是他的重要性無與倫比,威脅性更是如此。
所以他一動,咒術界裡那些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勢力都會跟著動。五條悟的敵人不少,那麼伏黑姐弟的安危就真不好說了。
穩扎穩打,一擊即中,這樣最好。
「……先不論他是怎麼死而復生的。」硝子作為了解前情,又沒有深入牽扯的唯一一人,先一步發表看法,「現在我們無法追蹤他的行動,應該要從動機著手。」
高杉桃對伏黑甚爾的印像基本維持在【強】、【身材好】、【奶爸】幾個標簽上,問:「他到底是來干什麼的?要說搞破壞,其實也沒怎麼搞,還把家入老師你還回來了——總不會真的就是來把伏黑姐弟帶走吧?」
「叫我硝子就可以。」硝子對她微笑一下,「不太可能。伏黑甚爾這個人,性格上來講,無利不起早。」
「況且他已經把伏黑惠賣給我了。」五條悟終於開口了。
他聲音比平時沒什麼變化,臉上也帶笑,只是看上去並不那麼高興。
作為一個有職業道德的雇佣兵、殺手,伏黑甚爾能混得下去的原因,除了實力之外,也有他銀貨兩訖便一刀兩斷的作風。
所以他突然現身,並且近乎挑釁地在盤星教內擄走伏黑姐弟的原因……
夏油低聲說:「復活他的、唆使他這樣做的,很有可能是其他詛咒師。」
這個事實讓他面對眼前幾人時,說話有些氣短。
其實也不該氣短的,他有什麼好慈悲的呢?
不過,伏黑惠到底是個咒術師。夏油這麼寬慰自己,不管怎麼說,讓年輕、有前途的咒術師受損,實在不是他的作風。
現在輪到他說好聽話了:「要找人,這個想法沒有錯。但是悟,你之前是不是也沒怎麼跟伏黑姐弟聯系過?」
五條悟給人當監護人,那真是不死就得了,光說高杉桃來這段時間,沒從他嘴裡聽說過伏黑惠這名字哪怕一次,就該知道他是什麼作風。
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風格。那兩個伏黑家的小孩也不是從小跟在他身邊,感情疏遠一些很正常。
只是到了這種特殊時候,就有些干擾調查了,因為五條悟根本說不上來伏黑姐弟有可能被帶去哪兒,也不清楚他們是不是平時就接觸過其他詛咒師。
最後還是決定從最近比較猖狂,或者尤其安靜的詛咒師群體開始調查。
盤星教裡的一團狼藉,都留給了真奈美她們。
走的時候,真奈美還偷偷跟夏油說教主大人請加油,不要輸給那個五條悟!搞得夏油一頭霧水。
是要加油個什麼勁?就算他是打算要幫忙把伏黑姐弟救回來,也犯不著出那麼大的力吧?又不是他的孩子。
家庭倫理戲碼的上演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好在動手的人是伏黑甚爾,不是角色扮演,確確實實跟伏黑姐弟就是一家人。
姐弟倆的安全暫時不用擔心,也算所有壞消息中較好的那一條。
幾人很快羅列出值得關注的詛咒師團體,五條悟作為唯一能帶人快速長距離移動的載具,辛苦地一拖三,連著上門好幾家,都沒能問出個所以然。
站在橫屍遍野的小洋房內,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頭發:「小桃子,你就沒有什麼可以精准追蹤的朋友嗎?」
「我是警察,不是警犬。當然沒有那種朋友。」高杉桃= =了,「傑哥的咒靈也不能用嗎?」
夏油搖頭:「所以我才會覺得奇怪,因為對面似乎了解我的手段,提前將這條路堵死了。」
四人從小洋房中走出來,硝子忽然轉頭:「那裡是不是有人?」
她看向街邊濃密的灌木叢。
裡面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清瘦的,幾乎有些瘦弱的少男,目測不超過二十歲,說不定連十八歲都沒有。
穿得還算整齊,但衣服說不上干淨,風塵僕僕,給一種風餐露宿多日的感覺。
背微弓,臉色蒼白,黑眼圈……
「難怪你能第一個發現。」高杉桃看了看這人,又看了看硝子,「硝子,他跟你長得很像啊!」
那少男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愣了一會兒,忽然驚惶地揮手:「不、裡香、不是……」
咕嚕嚕、咕嚕嚕——年輕的,女人的味道!
一個、兩個……
「不許你們接近、悠太——!!」
咆哮的聲音,像是把ktv混響特效拉滿那樣噴湧而出。一只巨大鯨魚一般黑紅相間的鬼影,頃刻間從少男身後鑽了出來。
毫無顧忌地,她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高杉桃和硝子的方向咬下來。
清瘦少男乙骨憂太,雖然早早猜到事情的走向,但真正發生的這一刻,還是坐不住:「裡香、裡香!先不要——」
完蛋了!那四個人都會被吃掉,骨頭都不剩——本來就已經被通緝了,雖然通緝什麼的他不在意,但是裡香,如果被抓住的話裡香就一定會死掉吧?!
殺人、吃人,對裡香也沒有任何好處……他實在不想再看到裡香做出這樣的事了!!
乙骨絕望地閉上眼睛。
但——
兩聲口哨在他身前響起。
乙骨張了張嘴,喉頭發干,狠狠吞咽了一下:「……你們、不上去幫忙嗎?」
他看人有時靈有時不靈,至少能判斷得出來這一黑一白兩個男青年,似乎是出手更果斷、戰鬥力更強的兩個人。
「用不上我們呢。」黑頭發,長得像狐狸的眯眯眼男青年,含笑說。
乙骨抖了抖脖子,往後退了兩步。
……他總覺得這男人的語氣不懷好意。
雖然他在笑,但絕對在打什麼鬼主意。
當然,這也不是說旁邊這個白頭發的就好到哪兒去了,因為剛剛兩聲口哨有一聲也是他吹的。
「你可別打那只咒靈的主意,傑。」
什麼?主意?乙骨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對黑發男說的。
……咒靈?他們能看見裡香?他們究竟是什麼人?是派來抓他和裡香的人嗎?
「就算我不在,你也未必能得手,更何況我還在。」他朝那邊抬了抬下巴,「小桃子也在。」
乙骨有些迷惑,但不是那種聽不懂話的蠢人。
這意思,難道是說那個白頭發的女人比他們兩個還要強?否則怎麼會被用來當做威脅的籌碼?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相信,但想要往前阻止裡香的步伐,卻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他不該這樣的,因為那兩個女人裡除了白頭發的,還有一個深棕色長發的,看上去身形更是瘦弱,旁邊這兩個男人也沒提到,顯然不是什麼強者。
裡香也欺軟怕硬,朝著她偏頭就要一爪子拍下去。
特級咒靈的一次進攻,強度可不一般。
夏油在心裡估算。
雖說都是特級,但不同的特級之間也有區別。
有的比起主動進攻,更偏向被動防御,有的甚至直接就是咒術師趁手的武器,有的則是靠機制營造狡猾的陷阱。
總之,因人而異,不同的咒靈有不同的使用方式。
在這其中,最讓人眼饞的果然還得是這種——進攻,進攻,還是進攻,一張嘴就能輕易咬掉一排人腦袋的進攻型咒靈。
硝子嘛……反轉術式用得順手,但在絕對力量面前,治療又能派得上什麼用場呢?
想是這樣想,但他也好,悟也好,兩人都老神在在,並沒動作。
反而是夾在中間那名通緝犯少男坐不住了:「裡香!!別再對普通人下手了裡香——」
「沒用的。咒靈在這種時候,怎麼會因為那一點殘存的感情就被你說動?」夏油對這方面當然很有發言權,世界上再沒第二個人比他更有資格被稱作咒靈專家了,「要想阻止現在的,裡香?是這麼叫的嗎……」
「锃——」
一把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武士刀,劃出一道銀亮弧光,擋在硝子面前。
那把刀是真的十分平平無奇,要不是現在是早就沒人用刀的現代,乙骨都覺得這恐怕是隨便在哪個路人身上偷來的。
沒有刀鞘,沒有裝點過的刀柄,但那是一把帶有血氣的武士刀。
唰啦,雪白長發從半空落下,像一把折扇合攏在她身後。
高杉桃抬頭,臉頰兩側的姬發被她不耐煩地甩開。
「早知道就不留這個發型了,」她抱怨,「裡香,你是什麼發型?說出來讓我參考一下!」
硝子被她擋在身後,噗嗤一聲,又笑出來。
原諒她吧!實在是忍不住,逮著咒靈問人家是什麼發型,這種事也只有這家伙能做得出來吧?
裡香一頓,咆哮的聲音更大了:「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不會饒恕、你們——!!」
「誒,怎麼就變成我們兩個了,如果你是因為我的問題生氣,那對我發火就好了嘛。」高杉桃很有擔當地往前一步。
原本橫臥著擋住裡香巨嘴的刀,被她反手插進刀鞘,乙骨也是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她隨身是帶著刀鞘的。
雖然插進去之後更加平平無奇了。他默默想。
高杉桃收刀,活動一下筋骨,左手中指上的綠寶石戒指開始散發幽幽光芒。
她笑起來像一個和藹可親的便利店員,非常熟練,非常不走心:「不好意思,咒靈醬,此路不通哦。」
*
萬事萬物皆有其運行的軌跡。
世界上沒有不可知之物,沒有不可知之規則,人類如此,動物如此,昆蟲如此,花鳥如此。
那麼咒靈與咒術也必然如此。
這是科學教一直以來的准則,又或說是處事態度也沒有錯誤。
雖然身為教主的栗田陸是以占蔔術式聞名,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創立了一個研究咒術、術式、咒靈,以期認識它們、掌握它們的教派。
教內的研究員有的像室町一樣,對他的每一個決定都無比敬仰、信任和支持;有的像石井一樣,對這一切將信將疑。
不過,不論他們對待栗田陸的態度如何,所有人對咒術咒靈的觀念都是一樣的。
那就是,這並不是什麼永遠不可知的鬼神,一切都可以通過研究,被人類——至少是咒術師們掌握的。
栗田陸快速吃完三個飯團,牛飲一瓶一升裝的牛奶,將飽腹程度填滿到70%,上到三樓,面朝窗外站定。
深呼吸兩分鐘後,咒力從他周身往外擴散,術式開始運行。
毫無攻擊力的術式,依然運轉如常。
一切皆能被看見,能被解讀的世界,看著這樣的世界,栗田發自內心揚起一抹笑意。
盡管他並不知道一個閉著眼睛的青年,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的面龐上露出一個六七十歲老人才能擁有的笑容,是一件多麼詭異的事情。
解讀的時間往前推進,既定的命運之日——
他表情慢慢端正起來。
在原本的預言之中,將會迎來毀滅的世界這一日……
窗外蟬叫,一聲,又一聲。
第三聲時,栗田陸睜開雙眼。
平平無奇的一張臉,被窗簾的陰影斜著分割成兩半。
而他本人的影子,則像一根被筷子夾住的年糕,無力地拉長。
原本以為預備好的手段已經派上用場,但現在看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
「裡香,小心!」
乙骨是喊出聲之後才意識到不對勁的。
通常來講,這種喊話的主語都是另一方,而絕不會是他的未婚妻,特級咒靈祈本裡香。
為什麼呢?謎題答案就藏在謎面上,都特級咒靈了,世界上哪還有什麼場合是需要乙骨來為她擔心的?
——現在就出現了。
他左右肩膀上各按下一只手,左邊那只更白,右邊那只更細。
一同發力,強迫他跪在原地。
那分明也是人類的手,骨頭皮肉經絡溫度,但光是這兩只手,就能讓他渾身都無法動彈,連腳都抬不起來。
乙骨無法,只能咬緊下唇,焦躁不安看著正在打鬥的那一頭。
這四個人,不對勁。
他後知後覺確認了這一點。
不管是正按著他的兩個男人,還是和裡香打架的白發女人,又或者在她身後偷偷抽煙的棕發女人,都絕對不是他曾經遇到的那些,被裡香輕松宰殺的路人甲。
「她看上去真酷。」夏油笑著說,「這麼強大又漂亮的咒靈,怎麼會跟在這樣一個小孩身邊?」
「萬事萬物,皆有聯系。」五條扭頭看他,「傑。」
只是叫了一下他的名字,但夏油完全能領會到老朋友口吻中的壓迫感。
三個音節,被他嚼得像棉花糖一樣,磨一磨牙就能硬生生咬斷。
夏油舉起另一只手,九十度放在身側,一副不大認真的投降姿態:「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打她主意的。」
他的保證有幾分信度,兩個人心照不宣。
五條不再說話。
……小桃子,又在亂來。
不過也可以理解,五條在心裡替她找好一千個借口,從中挑選了最合常理的那一個:
「——畢竟是難得一見的特級咒靈,又剛能用上咒力,想多過上兩招,也沒什麼吧?」夏油說出了他的心聲。
不得不說,五條和夏油對高杉桃的了解還是相當准確的。
裡香的強度,的確是高杉桃來到這裡之後見識過的T0級別。
她沒有花裡胡哨的規則,光憑力量、速度,和強大的咒力,就能讓高杉桃打起精神。
要將她徹底解決,完全祓除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尤其她現在可以動用五條悟的咒力,那麼就不拘於手段。
哪怕只是將咒力覆蓋在洞爺湖上,都能斬斷裡香的身軀。
高杉桃到現在也沒使出來,完全是想跟裡香再多周旋一會兒。
「你平時吃飯嗎?」她忽然問。
龐大的咒靈愣了一瞬,攻勢更加迅猛嘶吼。
這神經病!!問的什麼問題——!!
硝子又開始笑,完全樂不可支。
她不是個笑點很低的人,但有時候真是忍不住。
「唉,吃飯,人之常情,哪怕是咒靈也得吃點什麼吧?不然怎麼能存活呢?」
沒有需求就沒有欲望,即便是所謂無欲無求的世外謫仙,那也是要吃飯的。
要吃飯,就有食欲,如此才具備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前置條件。
咒靈既然存在,那必然也有食欲才對嘛。
裡香的思維,反而沒有高杉桃以前見過的那些咒靈那麼擬人,聽了她的問題,嘴裡稀裡糊塗說著一些她不大能聽明白的話。
……沒偷摸罵她兩句吧?
「喂,小子,你能翻譯嗎?」
左邊肩膀往下沉了一節。
乙骨呲牙咧嘴,懷疑自己左邊的膝蓋已經插進瀝青地面。
他勉強搖頭,碎發虛弱地在空中搖擺:「我能在腦海中感應到裡香的想法,但是……」
「沒辦法說出來。」夏油替他補全,「咒靈,除非已經智慧化到某種程度,否則即便理解到了它們的理念,也無法闡述。」
「是這樣嗎?」五條挑眉,「那還真夠笨的。」
手底下的肩膀不滿地頂了一下。
唉,果然還是有點可惜。高杉桃還蠻想知道裡香在說什麼的。
不如說,她一直很好奇咒靈們的生活習性,說不定人家就只是一群在「裡世界」好好生活的平民百姓,突然被咒術師們看見了不說,還大肆殺戮……
有沒有人能幫幫忙呢?有沒有人呢?能通靈的?能看見靈體,還能跟靈體溝通的?
啊!那個的話——
她忽然往上一跳,在裡香頭頂輕輕一踩,借力往半空中躍去。
「傑哥!悟!硝子你有空的話也一起幫個忙!」
她人已經在半空才叫人幫忙,也虧得是五條和夏油在,換了任何一人,恐怕都反應不過來。
這時候即便姿勢扭曲,不好發力,也還是努力給她的招式上疊加自己的咒力——
不過,她又要把誰帶出來?
裡香見她竟敢背對自己,更是怒不可遏,鋪天蓋地的陰氣一並衝來:「我要、讓你、後悔……!!」
眼前稍稍暗了少許。
比起明亮的夏日午後,要略微昏暗一些的場合。
一群穿著制服的人,男人,青年居多,帶刀,坐在會議桌邊,仰頭聽取其中一人的訓話。
江戶警視廳,甲號會議室內的投影幕布上,出現了一只哥○拉與毒○混合級別的怪物。
底下眾人紛紛嘆氣。
「真是的,衝田隊長,你又亂來!放的這是什麼電影?《怪物》嗎?我更想看《咒怨》呢。」
「不過副長會被嚇到吧?會嗎?這只是投影誒?」
「雖然說是投影,不過做得很真實哇!這個清晰度、這個毛發、這個呼吸聲、這個味道……」
嗯?
味道??
啪。粉色泡泡糖在嘴邊炸開。
衝田總悟睜著圓眼睛,指了指警視廳副廳長,土方十四郎身後:「土方先生——」
土方早從面前眾人的反應猜測到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無非就是總悟的又一次惡作劇吧?
這小子也真是的,再一再二不再三,這種事情做多了就沒有意思了好不好?雖然他本來就不怕鬼!!
在心裡做好建設,預備用頂級硬漢形像重塑警員們對他的崇敬,土方十四郎收緊小腹,兩眼用力瞪大,施施然轉身。
然後,迎面對上直直撲到鼻尖的裡香。
……和她張開的、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腐臭與血腥味、被兩排弧形尖牙包裹的嘴。
「……」
土方十四郎,男,28歲。
享年28歲。
悠于 2025-8-16 13:51
第276章 =口= 「…………你倒是想得美啊啊啊……
江戶警視廳會議室。
根本沒打開的投影幕布突然變成世界之壁, 對面看上去海闊天空,零散站了幾個看上去有點眼熟但以前好像只見過2D版的人。
接著,原·真選組頗受愛戴·食堂最大敵人·十一番隊隊長·高杉桃, 從裡面鑽了出來。
「呼呼,土方先生?沒事吧?」這家伙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
伸長手臂, 抓住那只神似巨大蝌蚪妖怪的尾部,像捏了只很沒品味的氣球,專程去廟會現場嚇哭所有小孩。
……怎麼能有人這麼久不見, 還是一點沒變?
「怎麼可能沒事?我早就說過, 就算是真的蛋黃醬之神顯靈,他也會把自己活活嚇死,錯失吸食油膩能量變身酸臭精靈的大好機會。」
衝田總悟從桌邊站起身,邁開腿,朝投影幕布的方向走來。
腰間的配刀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有節奏的響動,臉頰左側鼓起一個小包, 粉色泡泡糖在裡面嚼啊嚼。
「怎麼突然出現了?你是神燈精靈嗎?是冒牌貨吧?前幾天前段時間江戶就出現過萬事屋老板的冒牌貨……」
「啊, 真的假的?」高杉桃一手壓制裡香,一手在土方安詳成佛的臉上戳戳戳, 蹲在地上抬頭看著總悟, 「是一個金發的,叫金時的家伙嗎?」
「……你又知道了?」
說是這麼說,但總悟並不怎麼意外,高杉桃從一開始就總是莫名其妙知道一些她本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所以你要怎麼證明你是真貨?」他孜孜不倦。
怎麼證明你這個拋棄所有人樂不思蜀沒心沒肺連表白都只跟姐姐表的混賬,全世界只有一個?
高杉桃呵呵,根本不陷入自證陷阱。
挾持裡香那只手一松,咒靈小姐噗的一聲就飛了過去。
裡香在兩方世界之中穿梭得很輕松,但她即便思維混亂, 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某一瞬間有所削弱。
——明明想一口吞掉這小矮子,竟然連嘴都張不開!!
這難道科學嗎?裡香懷疑咒生,試探性在會議室半空飄了一圈,收獲原真選組現警視廳眾人的驚惶亂竄。
這下滿意了,悠哉悠哉又飄回來。
高杉桃一臉莫名其妙:「你飄回來干嘛?」
裡香後知後覺。是哦,她飄回來干嘛?搞得好像她是這個女人的隨身精靈一樣!!
不對、不對!憂太——憂太!!
四處張望之後,咒靈哧溜一聲又回到乙骨憂太身邊停下。
來自靈體的壓制消散,土方也慢慢轉醒。
支起身,依然坐在地上,但那雙丹鳳眼睜開後,臉上成佛的神情一下褪去,變成了冷艷高貴的真選組副長標准面孔。
「……你是誰?」他面無表情地發問,手指顫抖著點燃一根煙。
高杉桃抓住機會:「土方先生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在鄉下的奶奶啊!!」
「哪有鄉下的奶奶會叫我土方先生啊!你這白痴!就算要cosplay也有點職業精神吧!!」
「所以你根本沒失憶嘛。」高杉桃斜眼。
山崎:「……」
不,雖然有很多槽可以吐,但是高杉隊長,你難道以為自己頂著白頭發就能隨便冒充別人鄉下的奶奶嗎?
「…………好了,打住,我想起來了。」
裝失憶還裝不到五分鐘,土方投降了:「你現在到底是要搞什麼?帶著那一群家伙回來江戶?物種入侵?」
沒人回答。
一轉眼,發現高杉桃已經好不見了。
還是總悟提醒他往後看,土方回頭,才發現她跑到伊東鴨太郎面前去了。
她還有點驚訝呢,指著伊東問:「這個黑眼圈跟我們硝子老師有得一拼啊!你們都怎麼對待鴨太郎的?能不能稍微有點分寸?!」
香煙上的紅光在土方眼簾中晃悠,迎上伊東驟然被點亮的,充滿感激的目光。
搖搖頭,笑而不語。
「——否則把鴨太郎玩壞了,回去我要怎麼用他啦!!」
伊東:「……」
伊東:「把我的感激之心還回來,然後你就別回唔噗——」
總悟一拳把同事砸進桌裡。
「小退!好久不見!你怎麼一點都沒長高?」
「……好久不見,高杉隊長。」有人會在32歲之後開啟自己的第二段生長期嗎?「近藤先生出差了。」所以您可以不用再四處張望找人了。
「哦哦,我說呢!」一般來說近藤老大還是挺敬業的,不至於別人都在開會他在酒吧挨揍,「我現在是什麼職位了?怎麼還是隊長?我不會沒升職吧?」
回過頭來,用「你應該不至於也這麼吝嗇吧」的眼神看向土方。
土方一口氣哽在喉嚨裡。
「是不是很欠揍?」身後,惡魔低語,「明明自己才是那個從警視廳成立到現在根本就沒出現過的人,上一次居然還讓那個高杉晉助先得到消息,現在還敢用這種面孔對著上司……」
土方甩頭,把總悟的絮絮叨叨從腦子裡甩出去。
……這小子,有膽子就自己說出口啊?攛掇他算什麼本事。
作為真選組長年形像代言人兼新聞發言人,土方很有主人翁意識,主動越過時空之門,來到另外一方世界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光是這裡的空氣,他都覺得格外讓人不適,又說不上來是哪種不適。
更加的冷?更加粘稠……明明是陽光普照的午後,卻讓他的心情變得低沉。
土方有一種直覺,他對靈體的敏感度,在進入這方世界後也變強了。
……雖然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拋開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他率先伸出手:「我是那家伙的上司。」
他補充:「頂頭上司。土方十四郎,你們好。」
對面那兩張在漫畫裡見過多次的臉,面面相覷,也朝他伸手:「五條悟。」
「夏油傑。」
「我算是她的老師?」雖說一年級讀完她就要變成同事了。
五條悟敏銳發現,在提及自己老師身份的時候,不少人的反應有些過度。
怎麼回事?她的老師,這個身份很奇怪嗎?
不對,那種表情,那種「你也是?」的態度……小桃子,背著他還有別的老師呢?
「我嘛,算是她的老板。」夏油琢磨著土方剛才的用詞,「上司?也算是頂頭上司吧。」
聖女和她的教祖,也算是上司吧?
「……你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老師?你們那個外星人老爺爺知道這件事嗎?」
高杉桃接過總悟塞過來的口香糖,嚼嚼嚼:「不清楚啊,話說你們這裡的漫畫更新到哪裡了?」
「你剛落地《咒術○戰》世界的時候。」
總悟倒是有很多話想說,很多話想問,奈何高杉桃很快被塞了滿手東西,沒空應付他。
山崎送上今天剛買的紅豆包,原田奉上蜂蜜豬肉脯,連伊東都從零食櫃裡翻出兩瓶蛋黃醬。
高杉桃= =:「擺出這個是要把我驅走嗎?退訂!」
伊東哼哼笑。對付惡女,就是要用蛋黃醬啊!
她直接在會議室桌邊就坐,大吃大喝,無縫銜接,搞得身後一黑一白兩名男子臉色不佳。
土方這時倒笑了:「不好意思,見諒。那家伙就是這樣,被我們這群同僚慣得無法無天了,想必在你們那也讓人感到很棘手吧?」
這回連對視都不用了,夏油和五條兩人一同揚起模式化的標准微笑:「呵呵,說笑了,怎麼會呢?小桃子/阿桃性格很好啊,我們都很喜歡她。」
土方也笑:「真的?那真是她的幸運。」
說是這麼說,但聽上去更像「這可真是你們的幸運啊」,這種語氣呢。
硝子在兩人身後,偷偷摸出手機,哢嚓哢嚓。
雖然不知道拍下來之後該發給誰,但直覺告訴她,絕不能錯過這一幕。
……話說回來,小桃子的能力究竟是什麼?這個世界跟之前她帶來的人,給硝子的感覺截然不同,難道她一個人就能串聯兩個、不,是三個世界?
所以她身上到底是個什麼世界觀啊??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無論時空之門怎麼開,在這一邊,咒力依然存在,咒術依然運轉,咒靈依然活力四射——
裡香從土方身後撲過來。
她的威力和剛才在隔壁時不可同日而語,即便土方也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加強,但膽子是沒能長進。
下意識,他尖叫起來:「呀——不要靠近我——!!」
甚至開始四處逃亡,跟剛才鎮定自若,握手交談,面對最強二人組也不落下風的自己判若兩人。
五條:「……」
夏油:「……」
還、還從沒見過這麼丟人的家伙!!
是的,丟人,相當丟人。
咒術師之中,當然也會有膽小的性格:懼怕鬼怪,不敢玩筆仙游戲,對大聲響動反應過激。
只不過咒靈和咒術師又稍微有一些不同。
雖然這些咒靈從長相和能力上,都比很多傳說中的鬼怪更加恐怖,但力量體系同根同源,具備咒力的咒術師們在面對咒靈、處理咒靈時,天然便會少一些恐懼。
「還真是……這家伙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嗎?」五條悟小聲蛐蛐,「這樣丟人的姿態暴露出來,小桃子怎麼也會……」有點嫌棄吧?
結果就見那名自稱頂頭上司的懦弱黑發男一通亂竄之後,被高杉桃攔在身後。
「裡香。」她單手叉腰,指指點點,「不可以這樣欺負我們土方先生。」
裡香咆哮——但無用。
高杉桃不管在哪個世界,都能輕松單手壓制她。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她的力量回到這裡之後不是又增強了嗎?剛剛難道不是因為力量莫名被削弱才會被她壓制嗎?可惡、可惡、可惡啊——!!!
裡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來你的判斷稍有欠缺啊,悟。」夏油慢悠悠開口。
五條悟沒有立刻反駁。
畢竟小桃子的反應,也很能說明問題呢。
他摸摸下巴。
好像有點冒胡茬了。
他們兩個從來不得她青睞——倒也不會被討厭,只是從沒被偏愛過。
就算臉蛋是公認的英俊瀟灑俊美無儔符合審美光彩四射,也沒有什麼特殊待遇。
反而是小葵、枷場姐妹、真希那幾個同學,還有之前的伏黑姐弟能讓她態度好一些。
再就是,向她求救的人?
「傑,你說我們是不是也適當地裝裝嫩,裝裝柔弱,比較容易討她喜歡?」五條悟靈機一動。
「我覺得你不是裝不裝嫩的問題,」夏油露出替他發愁的神情,好像在宣判什麼絕症,「從性格開始就爛透了,悟。」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嗎?傑?」
夏油搖搖頭,不回應他的挑釁。
他始終在觀察,從那方世界出現之後,就一直在觀察。
阿桃顯然跟他們很親近,認識許久,所以從對面的反應和狀態,也能反襯出她本人的喜好。
悟說的固然有正確的部分,但也不是完全正確。
夏油在摸清人性上,到底比他的老同學要更具天賦一些。
因為她是強者,所以會照拂弱者,關愛幼小,保護傷患;
但是要想站在她身邊,也必須要是強者,才有那個資格啊。
正事要緊,高杉桃迫不及待問土方能不能跟裡香溝通,後者這時才意識到,原來他的隊員們並不能看見這東西。
「那你們剛剛躲什麼啊?」他無語。
「感覺很陰森啊土方先生!!陰風陣陣、渾身發涼,在恐怖片裡,這不都是大boss要登場的跡像嗎?」
土方翻了個白眼。
……能看見。
他從一開始就能看見,而且……
土方的目光,精准落在裡香身上:「你能聽懂我說話吧?」
裡香嘰裡咕嚕。
「既然能聽懂,為什麼裝蒜?你這樣尋釁滋事,完全就是在惡意攻擊公職人員,高低要給你銬起來的。」
裡香繼續嘰裡咕嚕。
「看在你不懂法律的份上,這一次批評教育就算了,之後要是再遇見……」
高杉桃默默圍觀他和裡香順利通話。
悄悄地,平滑地,撤退到硝子身邊。
「這算不算天生咒力聖體啊?」她小聲問。
硝子含笑點頭:「我看是可以這麼算的。」
她想的比高杉桃還要更深一層。
咒靈之中,確實有具備人性和思維能力,足以和常人溝通的類型,但裡香顯然不在其列。
面前這個男人,卻能跟裡香順利交流……
他的體質,絕對不一般!
硝子的目光越過還在爭論定罪輕重的一人一咒靈,跟那頭的五條、夏油產生接觸。
三人不約而同錯開視線,心中卻達成了共識。
果然,看來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呢。
時空之門撐不了多久,雖然名義上高杉桃可以動用五條悟的咒力,但就算是五條悟本人,之前跟她合作也最多維持個十來分鐘。
「既然是先天咒力聖體,那之後要多多麻煩你了!」她一點不客氣,「土方先生,請隨時做好准備。」
「我可以拒絕嗎?」
「不可以!」
「那你還問什麼?」土方板著的臉一時之間沒能繃住,很短促地發出一聲輕笑,「按你的想法來吧。」
會議廳就在身後,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門」,只需要往前走就能回到警視廳的會議室。
總悟捏著手機,衝他——應該是衝他身後的高杉桃做鬼臉。
土方腳步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總悟的緣故,他想明明高杉桃的年紀也差不多,但早就一個人出去亂跑,遇見過那麼多事,回到這裡看到他們卻閉口不提。
雖說他也好近藤先生也罷,都對她放心,但放心歸放心……
這樣想著,早就已經轉過身,細細叮囑她:「有很多事,我們在這裡並不能看全。你那邊……」
他看一眼那邊面目猙獰的裡香,和焦頭爛額安撫她的乙骨。
「這些怪東西,不管怎麼說,你要小心。會水之人常溺死,我知道你很有能耐,但不管什麼時候,你要記得,你的安全才最要緊。」
就算無法見面,就算無法觸碰,只能通過漫畫看見她生活中、冒險裡那些或重要或不重要的一言半語……
也沒關系。
在這一刻,土方相信,不論是誰來,都跟他一樣。
不管心裡怎麼想、不管每晚入睡之前許下什麼樣的心願、不管他們這群快奔三還每周定期聚會追JUMP的家伙看上去有多好笑……
站在她面前的時候,都只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不要為了構建這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哆啦○夢任意門,太勞心勞力。」他咳了一聲,又板起臉來,「警視廳可不需要一個體弱多病的十一番隊隊長。」
「我知道,當然不會。」高杉桃張開手,抱了他一下。
土方又開始咳,手臂彎起來,也抱住她。
……個子真高。
一旁,總悟放下手機,朝她伸手:「我也要。」
「誒?突然不玩傲嬌那一套了?」
高杉桃眼看他臉色立刻黑了,趕緊也伸手:「抱抱~」
「哼。」栗子腦袋靠在她肩頭,「下次把門開在我家道場好了,姐姐也想見你。」
高杉桃覺得很有道理:「好!我知道了!」
接著是小退、鴨太郎、右之助……
「誒,對了,土方先生是不是有點要禿唔噗——」後腦勺挨了一下,「好痛!呃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但是土方先生你額頭怎麼突然有點要露出來了?」
「白痴!這是換發型!!」土方大怒,「誰會禿啊!就算那邊那個繃帶怪人天天折磨發根變成老禿頭我也不會禿的!!」
繃帶怪人五條悟:「?」跟我有關系嗎?
高杉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繞圈,又蹲下,又跳起,360度無死角觀察一圈這個發型。
然後,微微皺眉。
土方稍稍有些不安:「怎麼,很奇怪?」
「……那倒不是。」高杉桃擺擺手,「露出額頭還挺帥的。」
就是這個造型有點陌生,看著怪怪的。
「切,阿諛奉承。」土方轉身,「下次別帶著那種東西回來見我了,帶上你自己就行。」
高杉桃笑嘻嘻點頭:「下次見~~」
眼看她已經和舊識聊完,身後的時空之門快要合攏,一直在焦急等待中的乙骨無法再忍耐,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
「那個、那個——高,高杉小姐……?」
他一時有點拿不准這個稱謂。
能看出來,那邊那三個人是顯而易見的同齡人,乙骨能從他們三個身上感受到很強烈的,被社會毆打過的氣息。
這麼說雖然不太准確,但大致如此。
一種,「有太多事用盡全力也得不到如意結果後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並對世界說隨便你吧混賬東西」,的感覺。
順便一提,他能從剛剛出現那個黑衣黑發警察身上感受到同樣的氣息。
不過在高杉桃身上,一丁點也沒有。
這也正是他不好確定稱謂的原因。
猶豫再三,也只是用了最簡單的叫法:「我,我知道這樣說很冒昧,您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還是想問一問——」
人又往前一截,裡香生理性質的妒火將乙骨的後背燒得滾燙。
他強忍住疼痛,伸手輕輕攥住高杉桃的防曬衣。
裡香、裡香,不要生氣,不要生我的氣。我並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想要救你。
要救你,就不能錯過眼前的這個人啊……!
與此同時,警視廳會議室門外的走廊上,由弱漸強,傳來活力四射的說話聲。
遠遠抱著手臂看向這頭的土方,輕輕挑眉。
衝田側耳聽了片刻,吹了聲口哨。
老、老板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山崎有些驚慌,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驚慌什麼。
可能眼下這個場景就是很容易讓人心神不寧吧?
這個場景,指:高杉隊長在後面被新鮮男高粘上,而土方先生和衝田隊長正看著這一切,眼前還有個馬上要進門的萬事屋老板!!
阪田銀時,真選組常客,完全搞不懂為什麼自己會被攔在外面:「從真選組變成警視廳,你們這群家伙開始給我耍起官威來了是吧?」
聲音變了個方向,估計是在對旁邊的人說:「我早就說過稅金小偷不能相信了!你還非要來!!」
身後神樂也很不滿:「是我要來的嗎?是阿八今天要跟大猩猩一起回來,所以才來的吧?!」
「那你發誓你不是為了順便蹭一次食堂。」
「……可惡!!那阿銀你難道不也是一樣嗎?這個月的伙食費又被你拿去買JUMP的投票券了阿魯!!」
「……」
可疑的沉默。
山崎一聽投票券,就知道絕對是為了那部神作的人氣角色投票。
一張投票券可以選兩個角色,由此,可以毫無意外地判斷,第一名必然是高杉隊長。
作為主角,誰都會順帶投她一票的,更不用說那些擺明了的拒同擔激推。
至於第二名……這就不好說了。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真選組組內都分成了兩大派別,一派投土方先生,一派投衝田隊長。
要說為什麼競爭如此激烈,當然是為了投票結果出來時的跨頁彩圖,能夠站在離高杉隊長最近的地方——當然,這是他個人的一絲解讀。
不過山崎估計跟那群白痴心裡所想沒什麼區別。
說話間,門外兩人已經開始邦邦砸門。
山崎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繼續堵在門口,何況他也做不到——
銀時無慈悲的聲音在門外幽幽響起:「我說啊,阿特拉斯君,你再不讓開的話呢,我將會派上我們家這位大名鼎鼎的中華功夫之王跟你一決高下哦?」
——誰是阿特拉斯君啊!!外號越來越奇怪了好不好!而且這都多少集了還在假裝不認識,這種梗一點都不有趣啦!!
「什麼啦?人家是歌舞伎町女王!雖然中華功夫之王聽上去也很不錯,作為人家的中間名好了。」
「OK!沒問題!神樂·中華功夫之王·歌舞伎町女王大人,請動手吧!」
「好了好了好了——我讓開就是了!不過老板你要答應我,不管聽見什麼,看見什麼,都要保持鎮靜!!」
山崎掐著那扇門即將合攏的瞬間,讓開了空間。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能有什麼是讓我都鎮靜不下來的?拜!托!我可是cool、cooler、coolest,世界上最冷靜的cool guy就是我,阪田銀時!今年差點就入選最佳牛仔褲大賞了……」
談笑之間,推開門,抬眼看向屋內。
然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山崎小小聲:「你答應過的哦?」
乙骨對這一切詭異氣氛渾然不覺,他現在只想將自己的需求完完全全講出來。
其實更准確地來講,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關鍵時刻完全可以輕松無視所有他認為並不重要的任何事。
或許內心深處,他是個相當冷漠而事不關己的人也說不定,不過乙骨無所謂。
無論如何要保住裡香,這是他唯一最大的追求。
即便是他自己被判死刑,乙骨也從沒這樣焦躁過,他只是不想讓裡香落入其他人手裡,被利用或者被消滅。
以前他根本看不見任何希望,所以干脆一起死掉或者一起逃亡,現在似乎已有了一絲可能——那麼,他怎麼可能錯過?!
「裡香、裡香的破壞力,我很清楚,也說不出讓人原諒她的話來……但她是不是應該至少接受你們那裡的審判呢?咒靈、咒術之類的,有它們的管理者和規則吧?」
「用尋常人類的法律和社會觀念來判斷她的錯誤,我實在是……無法接受!」
那雙下垂眼眼角泛紅,濕漉漉地,可憐巴巴地看向高杉桃。
還是個仰視的角度。
「拜托您!能夠和裡香溝通、和她交流,讓她像以前一樣表達自己的想法的人……現在只有您能救我們了!請無論如何,收下我吧……我什麼都願意做,我願意跟隨在您的身後,無論到哪裡……」
「…………你倒是想得美啊啊啊啊啊!!!」
山崎感到身邊一陣颶風刮過。
總悟余光劃過一道銀色閃電。
土方……土方抽了抽嘴角,雖然沒回頭,但往旁邊讓開了一人寬的身位。
銀時二話不說,直接撲了上來。
高杉桃:「?」
高杉桃:「等一下,銀時!這個現在情況跟之前不一樣,晉助有跟你講過嗎?現在你是可以……」
過來的。
啊。
門關上了。
高杉桃=口=了。
這種場景,除了=口=,她實在沒法擺出第二種表情。
低頭看,腳邊倒栽蔥插進去一根銀時,趴著一只乙骨,他頭頂盤懸著疑惑的裡香。
抬頭看,不遠處,以兩手環胸姿態復制粘貼站著五條和夏油,還有他們身後捂著嘴噗噗笑的硝子。
高杉桃無言望天。
……雖然說沒有危險,但是總覺得好像事情變得很麻煩了啊!!!
第27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咒術○戰》嘛,最有……
這真是一個讓人很難評價的場景。
高杉桃的第一反應是立刻原地開門, 把銀時送回去,結果失敗了。
能量不足,她完全能體會到原因所在。
銀時剛剛落地, 突然的世界穿梭讓他的身體產生和之前土方相似的排異反應,呼吸急促, 眼前有些昏花,還沒怎麼反應過來。
但見她忙不迭要把自己送回去,立刻不干了, 往地上一坐, 原地開始滾:「什麼意思啊!我剛過來你就要把我送回去,就這麼不想見到阿銀我嗎?喂喂,不可以這樣吧,對老同學就這個態度嗎?不能因為你也姓高杉就跟那個高杉一樣變得混賬了吧!」
嘟嘟噥噥個沒完:「果然姓氏這種東西對人的性格也會有影響不是嗎?就好像福澤聽上去很有錢、綾瀨聽上去很可愛、高杉聽著就很欠揍!不如改姓阪田好了,聽上去就很甜——」
高杉桃:「……」
她還一句話都沒說呢,這家伙嗶嗶叭叭就說了那麼多。
「不是, 我只是擔心你會適應不了……」她弱弱說。
銀時得寸進尺, 伸手:「拉我起來。」
高杉桃只好把他拉起來。
她們一行人追過來之前,原本是去盤星教給夏油送點面包的。
從學校裡出來, 穿的當然是校服, 黑色外套配黑色中長褲,裡面是一件鵝黃的純棉T恤。
和一身雲白和服黑色內搭的銀時站在一起,身高相仿,又都是白發,腰間還挎著一眼就能看出是同款的武士刀。
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礙眼。
五條悟笑眯眯走過來:「這位又是……?」
雖然問的是銀時,但看的卻是高杉桃。
「哦,這是我的同學, 江戶市民阪田銀時,銀時,這是——」
「我知道啊!《咒術○戰》嘛,最有人氣的白毛嘛,喜歡吃甜食,性格很垃圾,但因為作者給他安了一張帥臉,所以人氣很高的白毛嘛!!」
越說越火大。
「原來我這麼有名嗎?」五條悟自動忽略聽不懂的詞語,還是笑容滿面,天知道為什麼長得帥笑得燦爛看上去還那麼討厭,「真是榮幸。」
「呵呵呵不用客氣!反正你也不是主角,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輸了啊!」
高杉桃:「……」
縮了縮脖子,她腦袋不動,眼睛左飄右飄,趁兩人對峙悄悄縮走,一路飄回硝子身邊。
硝子感到好笑,伸手將她攬過來:「你連夏油和五條互相對罵的場合都面不改色,怎麼這時候突然慫了?」
「這不是慫!硝子!不想讓朋友生氣的事,那能叫慫嗎?」
好在大家都是二十來歲的成年人了,場面上的平和還是能夠維持的——主要是不想讓某人夾在中間難做。
互相簡單介紹一番,很快了解了彼此的基本情況。
銀時雖然沒有咒力,但能很清楚地看見咒靈,也和土方一樣,能跟它們清晰溝通。
「……力氣好像也變大了,速度也是,視野好像都變清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到高杉桃身邊,天然卷青年壓低聲音,「這是什麼穿越福利嗎?」
「好像只是為了平衡戰力的必要措施。」高杉桃深沉點頭,「所以你知道當年我被限制得有多厲害了吧?」
銀時:「?」
銀時想了半天,從那堆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記憶裡,愣是挖到底也沒挖出來任何東西可以佐證高杉桃的觀點:「…………你不是一直都在暴打我們嗎!!哪裡被限制過啊!還是說那已經是被限制之後的表現了?!那還真是限制級的實力啊……」
天色已經很晚,一直在外面逗留也不是辦法。
五條准備訂酒店,順便打斷他並不怎麼感興趣的敘舊。
握著手機想了想,他問:「乙骨君,你現在的打算是?也算給夠了冷靜時間吧?如果要反悔的話,現在可以逃跑哦~~」
雖然作為通緝犯,最後肯定會被抓回來就是了。
好在乙骨本人一點也沒有要動搖的打算。
他突然說那樣的話,一半是早有預謀,一半是隨機應變。
從裡香變成咒靈開始,他就從沒放棄過要讓她重獲平靜的念頭。
假如他是一本都市爽文的主角,那麼裡香其實就是作者送來的天降金手指,就像死掉的妹妹死掉的媽媽死掉的未婚妻,也只是用來增添戰力、塑造深情人設的一環而已。
但對乙骨來說,對於失去了活生生的初戀之人的乙骨憂太來說,自然絕非如此。
他寧可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有一天無知無覺死在咒靈口中,也絕不希望看見裡香淪為一只沒有理智的怪物,永遠跟隨在他身邊。
只是裡香實在太強悍,普通人也就算了,那些欺凌他的無視他的,通通被裡香折騰得求生不能,求死……最終估計還是死了。
乙骨也因此被掛上通緝犯的名頭。
他主觀上並沒要反抗的打算,但面對來追捕他的咒術師,裡香依然表現出橫掃的氣勢。
乙骨直到這時,終於意識到,裡香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強。
是在面對同一力量體系下,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敵人,也依然可以完全不用放在眼裡的強。
他終於有些亂了陣腳,在那之前,乙骨以為他總能找到替裡香解咒的可能性,實在不可行的話,那麼在她還有些意識殘留時,一起死掉也比現在這樣要好。
但現在,他有些懷疑了——共死的可能,還存在嗎?
這些精通咒力的家伙們,也都只是這樣而已,那他要向誰學習?要向誰提問?要向誰尋求幫助呢?
不幸中的萬幸,他等到了。
無論如何,他也要跟上這四個人的腳步,如果連他們都沒辦法幫裡香解咒的話,乙骨心中有一種直覺——那麼他這輩子也不必再想這件事了。
所以一路上安靜乖巧聽話得不得了,生怕被單獨留下。
五條悟本人財大氣粗,原本的設想當然是每個人一個房間。
不過考慮到他們是來營救伏黑姐弟的,最終還是定了三個雙人間,方便溝通情況。
他和傑、小桃子和硝子,還有剩下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員。
「——什麼叫做無關緊要的人員啊?!我啊,完全是因為你們能力失控而錯誤地被綁架到這裡來的好不好!警察小姐不會要對自己做過的錯事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吧?」銀時斜眼。
他總是能找到很合適的時機鬧脾氣,剛剛一起移動到酒店門口時,一路上一語不發。
這會兒房間都定好了,在大堂裡開始鬧騰起來。
高杉桃偷偷又一次試圖開門,再次失敗。
又被他糾纏,這下也開始不爽了:「講點道理啊銀時!要不是你突然闖進來,為了把主角順利帶過來不讓你被腰斬,我的能量會消耗這麼大嗎?怎麼還碰瓷上警察了?你再這樣我要找土方先生告狀了,萬事屋這季度的稅都按時交了嗎!!」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時空之門為了容納突然闖入的隔壁男主銀時君,在一瞬間消耗了太多的能量,還不是咒力,而是她本人動用夜之炎的消耗。
一時半會兒沒法再開,連這家伙也沒辦法再送回去。
高杉桃怒從心起,摸出手機,哢嚓哢嚓就是一頓拍照:「嫌疑人阪田銀時!速速束手就擒!!」
剛剛明明還在控訴,這時候銀時又配合地舉起雙手:「警、警察小姐,桃子大人,別這樣對人家嘛!大庭廣眾的,我們先回房間裡好不好?人家什麼都願意做的啦~~」
硝子樂不可支。
固然這一出小品已經很幽默,她那兩個男同學臉色難看到極點還要故作無所謂的樣子,更是讓她笑得停不下來。
乙骨正想著非禮勿視,眼前已經黑下來。
裡香羞憤的聲音在腦後響起:「不、不要臉!!怎麼能讓憂太看見這種東西?!」趕緊給他遮住!
好在房間很快確定下來。即將步入秋天,氣溫又還沒降下來,正是旅游淡季。
這座海邊的酒店雖然是臨時入住,依然庫存充足。
進入電梯,一直保持沉默的夏油忽然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制定一下營救伏黑君的計劃呢?」
他手指順著電梯按鈕劃了一通,落在「餐廳可提供客房服務」這行字上:「更何況大家都沒有吃飯,應該也餓了吧。」
咕嚕嚕。
高杉桃的肚子立刻應景地響了起來。
都這樣了,當然是一致同意,在夏油和五條的房間裡開飯。
很快,客房服務將餐品也送了上來。
這裡靠海,送來特色菜品也大多是海鮮,高杉桃干完兩只刺身船,開始對醬煮銀鱈魚下手。
「你不去跟他們一起商量嗎?」她抽空問。
銀時托著下巴坐在她旁邊,眼神不知道落在哪裡:「我才不感興趣呢。要救的那家伙我又不認識,誰愛去誰去好了。」
……真是笨。
這種時候還能問出這種話,他難道是因為想要當英雄、救人質、頂替那邊那個白毛成為全新一代白毛男主角才跑過來的嗎?
想到這裡,順手替她將頭發壓回耳後:「給你舀碗湯?」
高杉桃點頭,很快,湯送到手邊。
不過是另一邊。
「啊,謝謝你,傑哥,你吃飽了嗎?」
夏油點頭,依然笑得平易近人:「倒是你的這位同學,看上去什麼都沒吃呢,還是吃一點吧。」
銀時正要拒絕:「我就……」
高杉桃已經替他答應了:「確實,還是先吃點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嘛,今天晚上說不定要熬夜呢。」
銀時只好被夏油幾乎挾持地架起來,挪到另一邊去進食。
「呵呵,看來她很關心你呢。」
「是啊,羨慕嗎?羨慕也沒有用。」在夏油看來,這卷發男人面對高杉桃時,跟面對其他幾人時的神態截然不同,「這是我和她獨有的羈絆,你們是不會有的。」
這種,相當尖銳的攻擊性。
那雙猩紅的眼睛一旦凝神看來,被他盯上的感覺,竟然跟悟差不多。
不過也就是這樣了。夏油聳肩,不置可否。難道他會害怕被悟盯上嗎?
至於所謂的羈絆……他比這個人,缺少的只是時間而已。
吃飽喝足,作戰會議再開。
雖然訂了酒店,但並沒有人打算把事情拖到明天。
伏黑甚爾看上去似乎是不會對伏黑姐弟下殺手,但這份仁慈最多讓眾人能安心吃一頓晚飯。
對於有能力營救的人來說,孩子們還是回到自己手裡最安心。
說是會議,其實就只是決定一下怎麼縮小包圍圈,從速度上看,在公共交通被五條悟掌握信息的前提下,甚爾的移動範圍相當有限。
在地圖上完全可以圈出一個區域,進行地毯式搜索。
還沒商量出一個結果,高杉桃忽然站起來。
——她的見聞色,總算有反應了。
從一開始伏黑姐弟被擄走就全城鋪開,但甚爾就像一只羽毛那樣,消失在可以「看見」的範圍裡。
明明一直藏得天衣無縫,這時卻突然現身了。
幾人毫無猶豫,立刻動身,很快跟隨高杉桃感知到的位置,來到一座燈火幽幽的獨棟三層小院跟前。
「確實在裡面。」高杉桃細細感知,「但只有惠。津美紀和伏黑甚爾都不在。」
單獨賣掉了最有價值的人質嗎?五條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保持懷疑態度,動手毫不含糊,一發「茈」下去,半棟樓都被轟飛了。
裡面稀稀拉拉跑出來幾個人:「五、五條?!他來干什麼?他怎麼這麼快就——難道——」
話語七零八落,很快被衝過去的裡香吞進肚子裡,一點回音也聽不見。
「啊!裡香!」乙骨反而很懊惱,他是想試著控制住裡香,不讓她這樣隨意傷人的呀!
「沒關系,詛咒師嘛,咬就咬了。」五條悟掉頭朝他走來,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撿了一片葉子。
「五條老師,您怎麼……營救沒關系嗎?」
「啊啊,那個啊——」
乙骨的眼前,忽然一亮。
字面意義上那種,水藍的光芒驟然將眼前那棟隱藏在黑夜中的建築照亮。
藍光之中,好像能依稀看見一些奇特的痕跡……?
對面的詛咒師們反應也並不慢,立刻整理好隊形,構造出一片巨大的防護陣型。
乙骨想上前助陣,五條悟卻沒讓開,而是對他揮了揮手中的葉子。
「咒力的回路,運轉的軌跡,和葉脈相似。你可以理解為某種符文。」他指著高杉桃出招時隱約可見的痕跡,對乙骨講解,「一張復雜的符文,根本看不懂是從哪裡起筆哪裡收筆的,沒錯吧?」
「其實只要了解原理,那麼筆畫順序就很容易琢磨出來,完成復刻。不過對於咒術師來講,復刻當然不是最要緊的。」
要緊的是掌握,和摧毀。
「咒力plus版——龜、派、氣、功!!」
龐大的能量順著咒力回路噴湧而出,無法承受這股足以毀滅星球的能量,整個陣型連帶後面的房屋迅速爆炸、崩塌。
頃刻間,灰飛煙滅。
乙骨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轉念又想到一個問題,臉色煞白:「等等、裡面還有——」
濃煙之中,一只形狀神似雲霄飛車座椅的咒靈,裹著一名海膽頭少男,橫衝直撞飛了出來,落在硝子身邊。
那位盤星星教教祖閑庭信步跟在後頭。
「任務完成。」他笑著說,「辛苦了,阿桃。」
難怪剛剛開始就沒注意到夏油先生的行蹤了!
乙骨再往後看,隱約能看見幾個面目全非的詛咒師遺骸,打了個寒戰,低頭仔細觀察這名剛剛劫後余生的未成年。
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乙骨在心中推斷。
面相這種東西,雖然不可信,但總是有些依據的,常常做出同一個表情,會改變五官的走向。
從這個少男的外表來看,他顯然脾氣倔強,性格淡漠。
面部平整,閉上眼睛的樣子很安詳,毫無牽掛一般。
「現在初步斷定沒有明顯外傷,沉睡狀態異常,可能吸入了藥劑或特殊術式。」硝子說著,抬手就是一記反轉術式,情況沒有好轉,那麼結論顯而易見,「是特殊藥劑。」
她抬頭,對夏油玩笑道:「不去看看你的同伴嗎?」
「也不能這麼說吧?硝子。我們詛咒師也是各掃門前雪,充其量就只是同行而已。」
沉吟片刻,夏油忍不住搖頭苦笑:「……算了,現在說這樣的話,覺得自己真是虛偽。」身邊還站著明晃晃兩個普通人呢。
硝子故作驚訝:「哎呀,天要下紅雨了,五條要聽夜蛾校長的話了,桃子要茹素了,你會覺得自己虛偽了?」
高杉桃動了動耳朵,本來不想摻合他們舊日恩怨,這時候也很不滿:「硝子!怎麼能這麼說呢?我茹素是一件比他改邪歸正還要更困難的事情,不可以相提並論的啊!」
硝子一愣,隨即笑出聲來:「確實,是我冒昧了。就他這點小打小鬧作繭自縛,遠比不上你茹素的影響大呢。」
高杉桃自信點頭:「那可不嘛。」
她要是茹素,不說別的,整個新世界都要抖三抖。
那不亞於山治戒煙、索隆戒酒、玲玲節食啊!全球飲食結構大變樣、供應鏈都要跟著調整啊!!
「你有咒力?」銀時忽然問,「漫畫裡不是沒有嗎?」
連載中的漫畫,正好到高杉桃降落《咒術○戰》世界的開始,被松島葵發現沒有咒力的時刻。
「啊,那個是悟借我用的。」她給銀時展示綠寶石指環,「用這個!就可以用他的咒力來出招了!」
「感覺怎麼樣?」五條悟從身後靠過來,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擱,完全無視了銀時能把人扎穿的瞪視,「我的咒力,加上你的龜派氣功?」
「很厲害啊!之前要找准咒力回路倒灌,現在只用亂轟就好了!」果然火力壓制才是最爽的!
白毛男身上,糯米粉和草莓的香甜氣味湧上來。
銀時慢慢、慢慢吸了口氣,又同樣緩慢地吐出來。
……還真是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甜味討厭。
再次開口,聲音才勉強算得上平靜,不至於和平時差別太大:「那這位五條先生,還真是跟我了解的不一樣,非常樂·於·助·人啊。」
「哎喲~好說好說。」五條悟彎起嘴角,「不用太感謝,你們也很擔心她在這裡的生活吧?沒關系的,回去告訴那個黑發警察,我們會好好照顧小桃子,不會讓她孤獨的~~」
回去?堪稱阪田銀時此刻最厭惡單詞第三名出現在第二名嘴裡,紅色眼珠連轉動的軌跡都沒有,立刻冷冷看向那張纏著繃帶的面孔。
冰藍色的六眼也同樣毫無情緒地看回來。
兩名白毛對視之間,火光劈裡啪啦炸開。
好、好可怕!
高杉桃又一次偷偷把自己縮小,從悟和銀時的半包圍裡疊起來溜走。
「你連夏油和五條……」
「硝子!!說過的話不要再說第二遍了啊!!讀者會以為我們在水字數的!!」
趁著這頭在用眼神打架,夏油朝乙骨的方向走去:「乙骨君……」
裡香的強度實在驚人,就算知道可能性渺茫,還是忍不住想要試一試。
當然,也躲不過五條悟360度無死角六眼的注視:「乙骨同學!」
他搶先一步開口:「所以說啊,你願意加入咒高嗎?」
在乙骨把目光轉向高杉桃的同時,五條悟頗有靈性地補充:「秋天之前加入,可以享受會員半價優惠~直接進入一年級學習,當當——」
一個後空翻,從銀時旁邊跳到乙骨面前。
經典展示姿勢,五條悟兩臂張開,露出全場最具吸引力之人:「會跟這位桃子同學在一個班哦!」
「真的?!」乙骨立刻點頭,「好的!我答應你!」
裡香含混地嘟囔了一聲。
換做平時,憂太對別人表現如此熱情,她多少是要不滿一下,吃兩個人才能緩解的。
但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這份心意,裡香感受到了。
而且那女人雖然奇奇怪怪的,打人也很痛,但人還不賴,不算討厭。
銀時如此這般翻譯一同,被評為奇奇怪怪的高杉桃還沒說什麼,夏油先沉默了。
他很有些無奈:「其實,她也是我們的聖女……」
五條犀利指出:「是科學教的才對吧?」
夏油:「…………」
一步慢,步步慢,早在一開始就該把她從科學家抓來當聖女的,否則哪裡還需要思考半天措辭?
什麼乙骨、什麼裡香、什麼特級組合,統統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才對。
不對,有她的話,哪裡又還需要考慮其他的戰力?她一個人就是最強大的戰力了。
硝子嘴裡嚼著高杉桃分享的口香糖,口齒不清:「現在也不晚,山不來就你,你可以來就山啊。怎麼樣,夏油,來當咒高的沙包吧?」
夜風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席卷而來。
眾人皆是一凜。
「——哦哦,原來現在你的地位已經這麼低了嗎?咒靈小子。」
談不上熟悉,但讓人立刻提起警惕的聲音。
伏黑甚爾,又一次主動現身了:「怎麼,你們看上去一點都不驚訝啊?真沒意思。」
「嗚——哇——!這身肌肉是怎麼練成的?!看上去太誇張了啊!每天三餐都吃蛋白粉拌蛋白粉炒蛋白粉泡蛋白粉才行吧?!」銀時眼睛都紅了,「而且還是高杉那家伙的聲音!!子安○人只配全作最時髦角色不是嗎?時髦值全都給他了啊!!」
高杉桃:「……」
高杉桃:「剛剛不是還說時髦值全給悟了嗎?」
看兩眼伏黑甚爾,又看兩眼自己的胳膊,銀時更憤怒了。
明明他也有在認真鍛煉啊?!這段時間連每天一芭菲都變成每周三芭菲了!!所以根本就是畫風的問題吧?因為畫風受限所以他永遠不可能變成卡塔○栗和伏黑○爾這樣的肌肉男吧?!
「空知○秋!!給我滾出來!!!」他抓狂大喊,「我也要完美身材!!我也要男性魅力值點滿啊——!!」
高杉桃:「但是為什麼伏黑○爾也要『嗶』掉?他現在不就跟你在一個世界嗎?」
「也對。」銀時嘴快回答,又覺得不對,「不要自顧自偷看我腦海裡的內容啊喂!給江戶市民保留一點可憐的隱私吧!」
甚爾無視了他的發言。
垂在身側的手指往前勾了勾,從他壯碩的後背探出半張臉。
「津美紀!!」高杉桃一個橡膠橡膠,直接伸手過去,將津美紀抓了回來。
甚爾雖說立刻抽刀,不過並沒砍下來,只是挑眉:「……果然和我剛才看到的一樣啊,是個奇怪的家伙。」
他沒賣關子,從不遠處慢步走過來,仔細觀察一圈,忽然嘆笑。
兩手舉到耳畔,直接送了:「算了,我投降。」
「嗯?這怎麼能算是你投降呢?」五條悟語氣驚訝,拍了拍昏迷中伏黑惠的頭頂,「這明明是我們把他救出來了。」
「如果不是我放水,你們也不會這麼快找到。」伏黑甚爾不願跟他糾纏,「我能看出來,你,還有你——」
先後用目光掃過五條和夏油,「你們兩個的實力今非昔比,還帶了個醫生、帶了個特級咒靈,以及這個——」
繞了一圈,又看向高杉桃。
津美紀,他相處還算融洽的繼女,剛被這人從自己身邊抓走,立刻伸出手抱住對方的胳膊。
毫無保留的依戀動作,讓伏黑甚爾沒了最後一條堅持的理由。
「職業殺手,也是要見機行事的,更何況我跟他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
「到底是什麼交易?」五條悟問出這個關鍵問題。
甚爾勾起嘴角:「怎麼了?六眼小鬼,你猜不到嗎?那麼我提示你一句吧——他們並不知道我跟惠和津美紀的關系。」
按理說,這其實很好聯想。誰會派父親綁架兒子和女兒?當然是根本沒搞清楚情況的人。
不過咒術界中,這部分人可不少,反之,知道他們關系的人才是罕見。
連伏黑惠自己都要靠姐姐提醒,才能意識到這位是自己基本沒有印像的父親,況且其他人?
死而復生。
這另一個隱藏關鍵詞。
或許其他人並不能確定伏黑甚爾這段時間究竟是失蹤還是死亡,但看過漫畫的高杉桃很清楚,他絕對是被人用某種手段復活的。
大費周章,如果不是衝著他和這對姐弟的親緣關系,那麼還能是因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他的實力、經歷、資歷。
這一切之中,最引人矚目的當然就是刺殺星漿體、同時和五條夏油兩人作戰。
如果要說咒術界有哪個可以被雇佣的殺手,曾經完成過擊殺五條悟的壯舉,那麼也確實只有他了。
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這一點的可能性已經遠勝其他人。
不過高杉桃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吃牛肉火鍋的時候,如果我覺得自己能搶到,我就會直接下筷子。」銀時忽然說,「如果我不是為了搶到牛肉,只是想讓新八先退出這場競爭,我會假裝夾給他,但我知道神樂不會眼睜睜看著。」
她會動手去搶已經被夾出來的牛肉,接著兩人會纏鬥起來,而新八當然是打不過神樂的。
那麼新八就會直接被淘汰了。
甚爾挑眉,相當贊許地衝著他頷首:「確實如此呢。」
「……別用那個聲音稱贊我。」銀時一身雞皮疙瘩,「真想一刀把你捅了。」
硝子也反應過來了:「也就是說,你的目的其實不在五條,也不在伏黑惠,而是要通過綁架他和津美紀來……」
再聯想到剛才他們闖入時,那群詛咒師的反應……不,或者說,光是詛咒師群體這個標簽,就已經足夠讓人浮想聯翩了。
假裝帶走伏黑姐弟,以詛咒師的身份,挑起另外兩人的戰爭。
「總算明白過來了嗎?他們的目標不是惠和津美紀,也不是你,五條悟。而是——」
在場眾人之中,遲鈍的或許有,不清楚恩怨情仇的也有,但笨蛋確實是一個也無。
目光慢慢向一個人的身上彙聚而去。
夏油笑容不變:「原來是衝著我來的。」
第278章 准備就緒 靈魂如一株引路香,燃燒著讓……
「你現在能算個活人嗎?」
「不知道。」黑發男人支起肩, 活動片刻,又松懈下去,「半個?」
甚爾對自己的情況一知半解, 只覺得他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強行固定在現在這具身軀上。
但他自己原本的屍體怎麼也不會保存到現在吧?就算真的死而復生,又上哪來的這麼一套身體?
搞不懂。
不過他得過且過慣了, 況且還是第二次生命,實在對這些算計毫無興趣。
伏黑惠還在昏迷,一行人帶著他和津美紀回到酒店, 甚爾也晃晃悠悠跟了過來。
酒店前台也能看見他, 還小心翼翼問:「先生,您跟他們是一起的嗎?」
……居然還真是個活人。
五條點點頭,甚爾跟上來:「先說好,我不要跟你們住一間。」
「你有錢給自己開一間?」
「那沒有,五條大少爺,看在我投誠的份上——」
銀時見縫插針:「你看!這種死皮賴臉占別人便宜還一副『那咋了是你的榮幸』臉的男人, 任何健全的女人都要小心留意, 不要接近!」
高杉桃:「……」
她有點一言難盡地看著銀時:「…………你不也?」
銀時這時才想起來自己還領著她那份真選組工資中的一部分,立刻又, 「話又說回來, 對不對?我這樣人品好口碑好賣相好的男子,跟那個無業游民不可同日而語,你看他!厚臉皮、懶洋洋、對家裡一男一女兩個小孩一點不負責、跟公職人員對著干……」
高杉桃:「…………」
感覺完全是在拼寫「Skata Gintoki」呢。
房間很快分好,津美紀當然要跟著硝子和高杉桃住一間,伏黑甚爾和伏黑惠塞給了乙骨跟銀時那一間。
「跟我們住的話,他可能半夜會被宰掉吧?」夏油反正是這樣說的,「而且也不用太過擔心,他最多也只能在你們的房間睡半個晚上而已。」
為什麼這麼說呢?銀時很快發現, 這群人似乎有什麼話要單獨聊。
那個小孩伏黑惠躺在床上昏睡,他老爸肌肉男被叫去隔壁,和那兩個脾氣差勁人品糟糕的男青年密謀什麼大事。
沒過多久,硝子和津美紀反而來到他們的房間,和乙骨一起查看伏黑惠的身體情況。
「一看就是因為闖了禍不敢面對所以假裝還在睡啦。」銀時走到床邊,「這種時候只需要跟他說『再不醒的話媽媽就跟爸爸一起走掉咯單獨去泡溫泉咯』,就會立刻睜開眼睛……」
「他媽媽去世了。」津美紀睜著藍黑圓眼睛,靜靜說。
銀時:「……」
銀時:「啊,抱歉。」
津美紀明白他的意思:「沒事。我的媽媽只是失蹤。」
銀時:「…………」
這可不是沒事吧喂!!!
他指著津美紀,對硝子說:「喂喂,你們找來的兩個孩子都相當奇怪啊!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對話吧!做一下心理健康測試,就現在!!不要到時候把我們家小桃子也變成這種古裡古怪的小孩了啊!!」
到底是有多麼色令智昏,才會覺得她是會被人影響,而不是影響他人的那一個?
硝子充耳不聞,低頭檢查著伏黑惠的情況,乙骨在旁邊等候被使喚,同時還要小聲安撫鬧脾氣的裡香。
真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像。
不過……
女生的房間,就只有三個人吧?
現在她們倆都出來了……
銀時眼珠一轉,踮起腳尖、提起和服,躡手躡腳溜了出去。
高杉桃正在挑選客房服務。
是的,又餓了。打了一架誒!全力的一發龜派氣功,怎麼會不餓?大吃一頓也是應該的!況且還不用她給錢!
「魚已經沒有很想吃了啊……這裡居然有自助餐廳!可惜已經關門了。夜宵的話……」
銀時就是在這個時候來敲門的。
這幾間房的格局都差不多,只有銀時他們那一間格外大一些,為了容納四個人住下,專門把最大的那一間留給他們。
一進門就往她身邊擠,高杉桃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輕一點啊!以為這裡是富○急樂園嗎!」
「我也要一起吃。」他要求,「吃獨食可不是好習慣!」
無所謂啦,反正又不會讓她少吃。
這次送上來的是十套燒鳥套餐。
阪田銀時只吃得下一套,剩下的時間就只是在旁邊看她吃,用她的吃相下酒。
區區九套燒鳥,算得了什麼?高杉桃輕松解決,也要來一杯啤酒,咕嘟嘟咽下去。
拿紙巾擦嘴,順口問:「我聽總悟說,之前有個叫金時的人……」
「啊啊啊!別提那件事啦!」銀時趕緊叫停,眼神飄忽,嘴角也拉下來,「……不是很想回憶那種東西啦。」
「哦。」
然後高杉桃就真的不提了。
她不提,當然是因為銀時就好端端在她眼前,而且這裡的劇情也不是不知道。
但銀時反而坐不住了。
他覺得自己沒有那麼想講出來,但這不代表你不能問啊?阿桃,唯一一個可以無限追問他還不會覺得煩的人,為什麼不問了呢?
對他一點都不好奇嗎?這麼久以來,他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一點都不想知道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他語氣很瀟灑,「就只是一個機器人啦,機器人保姆那種東西?神樂新八他們覺得我不在家的時候太多,有時候接不了工作,就拜托源外老爹造了一個機器人出來。」
完美的性格、完美的存在感、完美的人生態度、完美的金色直發。
當然不是孩子們主觀故意,但機器人抹去了所有人對他的記憶,包括源外老爹,所以出了一些問題。
畢竟兩相比較,誰更好一點,是很顯然的事不是嗎?
說完,看她似乎神游天外,很不滿地用腳尖碰了碰她:「感想呢?」
「啊?」高杉桃想了想,「不好說。」
「怎麼不好說?」銀時不依不饒,「說說、說說!」
「因為我沒有真的一起經歷啊……所以要說評價的話,覺得是個挺沒有創意,又很恐怖的篇章?被大家忘記,還拿去比較,覺得沒那麼優秀的話,我也會很難過的。」
一個比她更完美的機器人?可是完美在哪裡呢?每個人對完美的要求都不太一樣吧?譬如銀時自己看不慣銀色卷毛,所以出來的人是時髦金色柔順直發。
但是她看著自己,就覺得已經很好,沒有什麼可以變得更完美的地方。
這樣想的話,或許銀時也一直在擔心嗎?總是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所以才會害怕有一個更「完美」的銀時,會讓大家的喜歡都轉移?
她想到這裡,安慰道:「如果我在的話,不會的。」
什麼?
銀時沒太聽清,他也不確定,也許他其實聽得很清楚,只是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我是說,如果我在的話,不會忘記你的。」
「為什麼?」銀時輕輕問,「因為你也是機器人嗎?像小玉那樣?還是因為你其實是小狗,像定春那樣?」*
「不是啊!你才是機器狗!」高杉桃大怒站起,又坐下,「因為我能認得出來嘛!機器人又不是你,我當然會想,銀時到哪裡去了呢?」
她想了想,重重點頭:「對,我會記得你,不管是什麼超現實科技。就算他們都忘記——」
啊,被抱住了。這家伙力氣真大啊。
毛茸茸的卷毛腦袋滿滿塞在她頸窩,有點癢,高杉桃伸出食指,抵在銀時的後腦勺。
「別戳。」還惡人先告狀,「讓我……」
讓我抱一下。
洗發水的味道稍稍有點變化,體格也有變化,但靈魂——靈魂。
靈魂如一株引路香,燃燒著讓他絕對不會認錯的味道。
啊,難怪。
他用酒後發紅發燙的臉,摩挲著女人的肩頭,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小肩章,就這麼死皮賴臉別在上面,永遠不摘下來。
隨便她跑去哪裡,阪田銀時都能牢牢黏在她身上,永遠跟她在一起。
「我也永遠、永遠不會忘記你的。」難怪她會這麼說。
只要這份香味還在。
他就一定不會迷失。
*
伏黑惠適應新環境的速度總是很快的。
他從小就有這個特點,不過與其說適應,在姐姐津美紀看來,她這位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大多時候是根本就不在乎。
對之前離開的環境一點都不在乎、不留戀,所以當然不會在融入新環境的時候有任何困難。
即便睜開眼後,在五條老師的介紹下,確認了之前那名綁架犯的確是他老爸,而且他老爸還疑似跟五條老師和夏油先生同時有仇,還疑似曾經殺死過五條老師,又疑似被五條老師親手反殺,最終疑似死而復生——
他的神情都沒有多少變化。
伏黑甚爾相當擔心:「這小子該不會……?」
他比劃了一下額頭的位置。
五條悟笑得快漏氣:「想什麼呢!當然不會!我們小惠智力很正常啊!」
他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睜眼的時候高杉桃並不在。
問起來,那個叫乙骨憂太的人說,是跟一個叫阪田銀時的家伙出去了。
又是一個全新的名字。
「是桃子的老同學哦。」五條悟的聲音遠遠傳來,這家伙永遠改不了偷聽別人說話的毛病,「怎麼辦啊小惠?本來就比她年紀小,明年才能當上人家的學弟,現在她又有老同學纏身,更加顧不上你了~~」
夏油優雅進食之余,抽空投去一瞥。
究竟是在說伏黑惠,還是在說別的什麼人呢?
被他當作談資,伏黑惠依然面不改色,這讓一旁的乙骨相當敬佩,他就不是那樣的性子。
設身處地想一想,假如是他被五條老師這樣開玩笑的話,恐怕都已經臉頰滾燙了。
「你們兩個本來就不一樣。」五條悟點評,「你嘛,手上有裡香這樣的牌也不會打;但是惠呢,不如意就去當不良少年、統治學校了,他可比你知道怎麼讓自己過得好。」
這個關鍵詞,讓桌邊兩人同時做出了反應。
「不良少年?」伏黑甚爾挑眉,隨即大笑,「哈哈哈!果然!該是如此!看不慣的就動拳頭,自己活得開心最重要。」
「不要隨意評價我的生活方式。」伏黑惠淡淡道。
「好、好,知道咯……」
另一個有反應的當然就是乙骨憂太本人。
不僅對不良少年這個詞,對伏黑惠應付他老爸的態度,也相當有感觸:「好、好酷啊——」
今晚很難得,整頓飯都吃完了,高杉桃還沒現身。
伏黑惠問了一嘴,得到五條悟陰陽怪氣的回答:「她?恐怕是躲到哪裡約會去了吧~」
伏黑惠心知肚明他這股怪脾氣是從哪兒來的,無非就是想黏人而不得了。
之前有一次,東京都內逃出來一個殺人犯,五條悟難得親力親為,也像之前那樣接送他們姐弟兩人。
在公寓樓下遇見一只貓,普通的三花,平時明明是很親人的小貓,但任憑五條老師准備多少貓糧貓玩具貓薄荷,也沒給他一個眼神。
那時候這男人就是這麼氣急敗壞的嘴臉。
吃完飯,伏黑惠打算就近去海灘上吹吹風,家入老師也說這樣對他恢復精神有幫助。
津美紀回房間趕作業,乙骨自告奮勇陪他一起。
結果很不幸,乙骨問這問那,但伏黑惠始終淡淡的態度,把裡香給惹怒了。
「啊,裡香,別這樣嘛,好不好?伏黑君的性格就是這樣,不是故意要無視我……」
「不聽不聽——誰也不許欺負憂太!誰也不許、在我面前、欺負憂太!!我不會放過你的,海膽頭——」
經由乙骨囫圇吞棗的翻譯,伏黑惠大致領悟了裡香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在乙骨「拜托了稍微說點軟話吧」的期待中,慢慢道:「頂著這副尊榮嘲諷我的發型,真是滑稽呢。」
乙骨大驚:「伏黑君!你就別火上澆油啦!」
怎麼辦?怎麼辦?!要不然去叫五條老師——
「可惡的臭小鬼,真想現在就把你咬死!不過比起你——」裡香忽然掉頭,朝遮陽傘的後方一躍而去,「我更想解決的、是你啊!!」
「哎,不是?我好端端在這裡看戲,我招誰惹誰了??」
遮陽傘後跳出來一個人。
乙骨驚訝:「高杉同學,你怎麼在這裡?」
高杉桃抽出洞爺湖,乒乒乓乓跟裡香干起來:「拜托——乙骨君!現在是該說這話的時候嗎?」
她一叫乙骨的名字,裡香的攻勢更猛了,也不說話,也不吼叫,就一個勁兒朝她進攻。
乙骨感覺肩頭一沉,被人搭上:「啊,是高杉同學的約會對像!」
「哦?哦哦!說得好!」銀時大喜,「說得對啊!就這樣宣傳我!」
「哈哈……那還是不要了吧……」乙骨可不想體會室內台風眼的滋味。
這個人,身上有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伏黑惠想。
他能從高杉桃身上感受到類似的氣質。一定要說的話,這份氣質在眼前的卷毛男身上占了100%,在高杉桃身上大概就是20%的樣子。
……不過還是有點不爽。
因為他也好、津美紀也好、家入老師、五條老師、夏油先生……所有人,身上都沒有這種氣質。
搞得好像他們才是同類一樣。
高杉桃當然是很復雜的,有時伏黑惠看她,又覺得五條老師跟她其實也很相似,津美紀跟她也有地方相似……
但身邊人跟她有著一致的氣質,和陌生人跟她共享這份特殊,感覺是不同的。
伏黑惠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後退半步,上下打量。
「一般般。」他評價,「頭發不如夏油先生、長相不如五條老師、性格不如我姐姐、可靠程度不如家入老師。」
乙骨:「……」
說什麼呢。
這種拼○○一樣的挑釁,誰來都不會生氣吧?哪怕是智商有時只等於三歲小孩的裡香……
「呵呵。」那天然卷青年臉色漆黑,竟然直接拔刀了,「是嗎?小孩,你很狂妄啊。」
…………生氣了啊!一看就超生氣的啊!!!
而且一個成年人干嘛要對著未成年人拔刀啊!!你們那個世界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嗎我說!!誒?不會真的沒有吧?不會是那種未成年人打童工得不到報酬還沒辦法報警的無法之地吧??
乙骨哭喪著臉,扭頭去找高杉桃:「高杉同學、高杉同學——救命啊!!!」
*
東京都,怪奇現像研究所。
高杉桃跟夏油、五條兩個人去尋找被綁架的小朋友,家裡自然也留了幾個小朋友。
咒高裡五條老師不在,松島葵最近就呆在盤星教,跟著枷場姐妹一起念書。
她們念書也不算十分正式,只是把松島葵在咒高見識過的課程在盤星教裡復刻一遍。
相比之下,她們更不缺老師——盤星教裡的詛咒師多得很。
結束了上午的課,松島葵回到科學教裡來,打算換一身衣服,下午要實戰。
推開門,今天教眾們來得格外整齊,二三十人堆在一樓各處,但不散漫,人人都是一副精神飽滿,積極昂揚的神情。
松島葵沒當回事,越過人牆,隨意打了幾聲招呼,卻停下腳步。
她見到栗田陸站在一樓的客廳中。
這很少見,因為教主要麼在三樓,要麼在外面,除此之外基本不在院子裡的其他地方出沒。
但也沒那麼奇怪,畢竟是教主,他想去哪裡都可以隨便去。
松島葵心裡閃過一絲驚訝,跟他打招呼:「栗田教主,中午好。」
「中午好,小葵。」栗田陸平靜地看著她,「聖女呢?」
他這樣一問,松島葵心中的怪異感就更強了。
並不因為他問的對像是誰,而是栗田發問的動作本身。
要說松島葵對栗田教主有什麼印像,其實就是沒有什麼印像。
人與人的交往總是相互的,但栗田,他是一個不對外界產生任何好奇的人,也從無所求,因此很少提問,所以別人對他也沒有任何了解。
譬如他餓了,並不會詢問房子裡有沒有吃的,或者有沒有人能幫忙,而是會立刻自己動手解決,不管是去便利店、去定食屋、還是去隔壁盤星教蹭飯。
一個具有占蔔能力、預知天分的人向旁人提問,聽上去似乎是一個很沒水准的冷笑話,但松島葵還是回答:「出去了,跟夏油教祖他們一起去的。」
她下意識把五條悟的名字隱瞞下來,只提夏油大人,認為這樣更好。
至於為什麼更好,松島葵暫時還沒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栗田點點頭,沒再說話,松島葵也就此上了二樓。
即將離開樓梯口的時候,她心有所感,回頭,往下看了一眼。
研究員們不管是室町還是石井,是橫山還是成瀨她們,都以栗田教主為中心,構成一個殘缺但完整的圓環。
一圈圈嵌套,缺口由內到外,密密錯開,從上往下俯視,形狀十分明顯。
他們沒人說話,只是看著栗田,目光平靜。
……但也狂熱。
松島葵本能想要往後退兩步,但大腦皮層緊繃,她快而安靜地離開了樓梯口。
那陣型卻牢牢刻在她的腦海裡。
*
與此同時,半個地球外的某處。
「你是認真的嗎?讓我親自出手,只是為了對付一個普通人??」
一臉菜色的矮個子獨眼咒靈,不可思議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
冰塊叮叮咣啷,把鮮橙色的濃稠液體蕩來蕩去。
「愛子,我沒聽錯吧?這是腦子正常的人說得出來的話嗎?」
旁邊水藍長發,臉色青白的人形咒靈笑嘻嘻表示:「首先,漏瑚,你得定義什麼叫做腦子正常的人——這個短語裡每一個詞都跟她不沾邊。」
菜色咒靈抽了抽嘴角,那張臉上很生動地展現出一個無語的表情。
「是我說錯了。」他亡羊補牢,「計劃周全的詛咒師,能不能稍微向我們解釋一下你的想法?否則我是不願意千裡迢迢折騰這麼一趟的。」
咒靈嘛,多多少少具備一些空間上快速轉移的能力,但要達到傳說中五條悟的級別,或者任何超遠距離移動,都要消耗一定時間和力氣。
不管怎麼說,都是件麻煩事。
兩名咒靈身邊,一名相貌平平的女子悠閑地端起玻璃杯,給自己也喂了一口甜蜜果汁。
她黑發黑眼,黃皮膚,整張臉實在一點不出眾,氣質也只是普普通通,跟旁邊藍發咒靈那張雖然拼接但很是貌美的臉蛋截然不同。
但假使從後面看,從兩邊耳廓到後腦勺,一道圓潤的V字縫合線,讓人不敢小瞧他的身份。
「沒有關系,漏瑚,我怎麼會因為這種事跟你們生氣呢?」
她說話的聲音總有些別扭,好像還不大用得慣這條聲帶一樣,偶爾突然高一些,偶爾又顯得尤其低沉。
神情有些苦惱,還沒能准確找到一個合適的區域來發聲。
不過那兩只咒靈倒是習以為常:「喝點水吧你。」
「人類的身體總是這麼不經用~要不是靈魂這東西只有他們才有,我都要後悔了。」
「你有什麼可後悔的?反正你也是個樂○小人,自由拼裝嘛!」
相貌平平的女子,被兩位咒靈稱□□子。
他們都知道這並非詛咒師的真名,估計是暫用的這具軀殼的名字,但咒靈們並不在乎。
「愛子」越過兩只咒靈的爭吵,去回答之前的問題:「不是要你們試探——雖然要是能告訴我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力量從何而來、又有哪些招式的話,我會感激不盡。」
「那你是……?」漏瑚頭頂的窄口噴出一道滾燙蒸汽。
放一張人皮在上頭,立刻就能燙穿。
「之前我們的計劃已經開始運轉,一切順利,靈體降臨世間,天與暴君再現……」
「愛子」擅長見微知著,不僅能分析已有線索,更擅長推演局面走勢。
夏油傑必死。這是她為劇本擬定的開局,也是那個愚蠢青年必然迎來的終結。
按他現在這條路走下去,死亡是已經迫近而且注定的。
不,又或許,這本來就是夏油傑自己的打算呢?
鼠目寸光的人類如何打算,「愛子」並不在乎,她只是在軌道兩側豎上圍欄,確保一切不會發生意外而已。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計劃?」是怎麼說來著?世界上能殺夏油傑的只有五條悟?所以要,「用那個什麼高等學校的學生,或者其他關聯者作為中介,把他們兩個——」
他抬手,比了個往下砍的動作。
愛子贊許點頭:「是啊,任何人要殺夏油傑,出於以往的情誼,五條悟或許不會坐視。但如果要殺夏油傑的那個人是他本人呢?」
更進一步講,是夏油傑自己呢?
難道還能不實現老同學這最後一個心願嗎?
「我已經提前布置好了。」她自信地同兩名咒靈談起此事,不遠處,還有幾只奇形怪狀的咒靈正在休息,「之前本來也沒打算要動用你們的力量,奈何出了一個小偏差。」
其實她甚至沒有打算這麼早就跟真人、漏瑚等等幾名咒靈接觸的,只是還是那句話——出了個一個小小偏差啊。
讓她不得不提前入局,只為了保證一切順利進行。
雖然漏瑚看上去很好奇,但愛子沒打算解釋,只是輕描淡寫:「有人借用了我的力量,跟盤星教和他們的伙伴教會合作,綁架五條悟收養的兩個孩子。」
愛子只在開頭提點了一句,讓他們請回曾經的天與暴君,一個曾經就成功讓兩人分崩離析的導火索。
至於怎麼做、怎麼善後,她並沒過問,因為這不可能成功。
那可是五條悟。
「如果他不在,那麼咒靈和詛咒師早已經占據地球」這句話裡的那個「他」。
所以只需要有綁架這件事發生,就足夠了。夏油傑坐實無可辯駁的嫌疑,兩人開戰,關系急速惡化,青年再一次往死亡之路上邁出一步。
只需要付出一丁點咒力,就能得到這樣完美的結果,操縱人心還真是令人上癮。
只可惜——
「高杉桃。」她念叨這個名字,「到時候,你見到她,將她引開即可。」
「不需要把她解決了?」漏瑚瞪大他唯一一只眼睛。
「不用節外生枝。」愛子滿足地嘆了口氣,「那個六眼,我倒是知道一些。殺戮普通人他或許會不滿,但不會真正動怒;但殺到他身邊人,絕對是不會留情了。」
「為了不叫他們再次言歸於好,那個女人,自她出現後就讓咒高與盤星教日益親密的女人,一定要將她引開——但不能動手。」
「你們對她出手,不管是不是瞬殺,都會成為五條悟和夏油傑共同的敵人。這樣,豈不是又給了一個機會,叫他們摒棄前嫌、通力合作?那可不行呢。」
漏瑚聽她一通算計,瞠目結舌:「你這家伙,真是夠邪惡的啊。」
「謝謝誇獎。」
安排漏瑚而非真人,也是出於降低風險的考慮。
在愛子的後續設想中,真人的術式太過重要,無人能夠取代,實在不可或缺。
漏瑚嘛……隨便找個強一點的咒靈也能抵一陣,不算什麼。
她並沒發現,身後的兩只咒靈輕飄飄對視一眼,「愛子」只是走到前方去。
終於,終於,終於——
最終的容器已經備好、對手也已經打造完成……拿到「咒靈操術」、掌握極之番「漩渦」……
這一天,千年之後,他終於等到了。
唔,作為慶祝,是不是應該開始喚醒那只沉睡的怪物了呢?
第279章 此時此刻的衝繩 臣等尚欲死戰,陛下何……
不知道那天伏黑甚爾跟五條、夏油兩人談了什麼, 總之眾人並沒立刻離開海岸,反而找了間別墅暫住下來,准備釣魚。
別墅的房型很傳統, 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外接游泳池和小型籃球場。
二樓是一個書房三個臥室, 三樓是兩個大臥室。
分配也很明晰,高杉桃和硝子、津美紀瓜分一個大臥室,乙骨、伏黑惠和銀時瓜分一個大臥室。
二樓的三個單獨臥室則留給黑白雙煞, 外加一個到現在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伏黑甚爾。
這天夏油下樓的時候, 五條已經坐在餐桌邊啃三明治了。
「還有沒有?」
「面包在盤子裡,要烤的話自己動手。冰箱裡有雞蛋,培根,牛奶,雞蛋醬我單獨做了,在水池旁邊。」
夏油挨個看過去, 還發現了一盆洗好的葡萄。
他捏兩個吃了, 問:「外面在干什麼?」
籃球場上,正在發生一起暴力案件。
「你說那個?惠啊, 不知道怎麼想的, 想和小桃子打一架,然後就這樣嘍——」他聳聳肩,自覺沒必要過多解釋。
「白痴啊。」夏油言簡意賅。
他快速烤了面包,抹了黃油,煎了雞蛋,和培根夾在一起,端到桌邊坐下開吃。
他們兩個人都會做飯,相比之下, 五條的手藝更好。
只不過他的口腹之欲沒那麼強,不會為了吃到更好的東西而精心雕琢自己的手藝。
「我懷疑那堆東西夠不夠她吃。」夏油忽然懶洋洋說。
「啊,要回來了?」五條往後看。
廚房正對的落地玻璃門被從外面拉開,熱汽湧入空調度數20度的室內。
高杉桃一早起來出了頓汗,神清氣爽地拉開門,又是一陣飯菜香氣,眼睛都睜圓了。
有點像在路邊驚喜發現貓罐頭的獅子貓。
也不知道就為了這點小事,有什麼好高興的,開心成那個樣子。
夏油往背後指了指廚房:「還有一條吐司沒烤。」
高杉桃趕緊衝過去。
平底鍋裡還煎了五個雞蛋、八條培根,牛奶加了冰用玻璃壺冷藏在冰箱裡。
「哇,傑哥!是你做的嗎?真貼心!」
夏油坦然收下了這份贊美,無視了悟在旁邊「明明東西都是我收拾出來的啊!」的抱怨。
高杉桃把所有食物夾起來,吐司疊雞蛋疊培根疊吐司,疊出一個巨大的長條。
在五條的加油聲中,拉開橡膠下巴,一口氣把幾乎能夠得著天花板的一整條三明治塞了進去。
硝子站在樓梯口給她鼓掌:「還有嗎?」
這回還是夏油解答:「櫃子裡還有兩條沒拆封的。」
「什麼?還有?!」高杉桃又鑽進去翻箱倒櫃了,「硝子,你著急吃嗎?我想把它們都烤一遍~」
「不著急,你弄吧。」硝子也在桌邊坐下,往外面看,院子裡趴著一個海膽頭。
海膽頭旁邊站著他爸和乙骨憂太,兩個人離得很遠,一個擔憂,一個好笑。
「這是怎麼回事?」
「挑戰小桃子失敗了。」五條的解釋越來越簡短。
硝子了然,又問他:「你也不阻止一下,你不是他的監護人嗎?」
「人家老爸都不在乎,我管什麼?」
他振振有詞,「再說了,小孩子嘛,都是覺得自己最強的年紀,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讓他知道一下。光口頭說他不會聽的,惠就是這樣的小孩。」
「嗯嗯。」硝子不走心地點頭,「實話是?」
「實話是,終於有人能替我治他了!這個小子!見到我總是一副高傲面孔,現在終於有人能治他還不會被津美紀瞪了哈哈哈哈哈——」五條笑得很猖狂。
門外傳來一聲咬牙切齒的:「滾……!」
乙骨想把他先扶起來,但裡香緊緊環抱著他不讓他往前,只能求助於一旁的伏黑甚爾。
我就算了,五條老師也那麼算了,但你不能算了吧?你可是他老爸誒!
結果伏黑甚爾此人竟然比所有人還算了,根本就沒有要把小孩扶起來的打算,掏出從津美紀那借來的手機,哢嚓哢嚓就是一頓拍。
「第一次見到你慘敗的樣子,不小心就拍下來了。」那只不算小的手機在他掌中跟一片葉子一樣輕巧纖薄,伏黑甚爾臉上是不大認真的歉意,「哎呀,真恐怖啊,手機這種東西。」
乙骨:「……」
不靠譜啊啊啊啊啊!!
桌邊,高杉桃陪硝子一起吃完她的第二頓早飯,又撿了點吐司雞蛋之類,湊夠兩個人的份,端在盤子裡准備上樓。
「要上去吃嗎?就在這裡吃也沒關系吧。」硝子隨口問。
「啊,不是,我給津美紀和銀時端上去。」她說,「就算要睡也是吃了再睡比較好。」
津美紀是為了趕完下周回去要交的作業熬夜了,銀時是發現能用手機連上本世界的網之後一下徜徉了。
一個全新的網絡世界!一枚全新的成癮藥物!
今天早上當然就沒有起來。
她說完,也沒再等,端著盤子上樓去了。
硝子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低頭,灌了一口黑咖啡。
「咳。」她沒轉頭,但好像這時也長出六眼一樣,360度觀察整個餐客廳,「注意表情。」
夏油微笑,五條面無表情,只看下半張臉,與平時無甚分別,實在犯不著硝子這樣提示。
——但相同的是,兩人陰氣森森的上半張臉。
「要是這時候用漫畫表現出來,你們倆臉上都該掛一層黑氣,真浪費網點。」硝子端著杯子點評,「不過還算聰明,至少知道別當著她的面黑臉。」
畢竟又沒有那樣做的立場,不是嗎?
「退一萬步講,硝子,我就算了。」五條突然笑開,臉上一瞬間雲銷雨霽,春光燦爛,「但是傑可不應該啊。」
他們兩個人裡,從來都是夏油更受女生歡迎,盡管五條悟自信一定是他長得更帥。
不過這也很好懂,尤其五條從來很聰明,世界上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而沒有他無法知曉的事。
大概就是什麼性格、氣質、易得感……之類的吧?
硝子一言難盡地起身給自己添了半杯水:「你的意思是,你太高不可攀,所以盡管長得更優越,但夏油比你看上去好接近得多,所以才哄得人人更喜歡他?」
五條哼笑:「那可不止。傑認識她也比我早啊,怎麼竟然一點深刻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夏油回擊:「悟不是一向自詡『想要的都能得到』嗎?怎麼這次完全失手?我看你在她眼裡還不如硝子呢。」
「難道你就比得上硝子?」
「……」夏油不語,心想,那也說不定吧?
硝子趕緊把自己撇干淨:「別把我扯進來。」
話是這麼說,沒過幾分鐘,又笑嘻嘻提起來:「我看那個白卷毛,在她眼裡可不一般。」
旁觀者清,以硝子看,這份不同或許並不單獨針對人,而是一種——不同的群體之間,當然有不同的區分。
就像夏油當年念書的時候,面對原來的小學、國中同學,跟面對他們兩人不同一樣,人嘛,不就是這樣?
因為對面站著的人不同,而映照出不同的面貌。
只是這樣而已,暫時還談不上喜歡誰不喜歡誰、親近誰不親近誰,這樣的問題。
不過他們兩個白痴不會這麼想呢。
她說完半句語焉不詳的話,成功又把房間裡的氣氛攪得亂七八糟,這才微笑著喝一口熱水,衝淡口腔裡黑咖啡的澀味。
然後,扭頭走出了餐廳。
身後,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一眼。
兩人幾乎同時飛快挪開視線。
「……黑發角色也具有獨特魅力,是白月光類型,這可是她親口說的。」五條悟慢條斯理問,「你剛剛,在想什麼,傑?」
「……」
夏油不說話。
…………讓他承認這種想法,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但,確實有一瞬間,他想——他想,也許白色的頭發更合她的喜好。
他摸了摸自己的柔順、筆直,就算盤成丸子頭,落下來也依然看不出任何弧度的黑發。
具有魅力嗎?
*
他們的計策,用一個詞形容,就是以逸待勞。
業精於勤荒於嬉,所以為了做到完美的以逸待勞,就要把驕奢淫逸四個字貫徹到極致。
↑以上是五條悟的觀點↑
他這人也實在是幸運,在場其他人對此都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干脆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明明是被不知名詛咒師用計策引到這裡來的,結果反而跑到海邊去,約了潛水和海釣一條龍的服務。
伏黑姐弟雖然生活談不上多麼拮據,但也從沒有過多余的錢發展什麼興趣愛好;
乙骨家境還不錯,不過裡香出意外之後,他對外界的反應都變得遲緩,又東躲西藏,也從來沒考慮過這方面的事。
所以在場眾人之中,除了五條和夏油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海釣、第一次潛水。
銀時斜眼:「你也是第一次海釣?」
「海釣不是。」高杉桃伸手捂他的嘴,「但潛水是啊!你就不要在這裡掃興啦。」
在引導員的帶領下,眾人先乘船來到一處不深不淺的海域,接著依次下水。
伏黑惠發現,自己三步之內總能看到乙骨。
對這個人,他不算討厭,因此沒有立刻呵斥,只是默默觀察他在干嘛。
看了一分多鐘,明白了——這是在緊張。
擔心自己做不好吧?
作為一名不良少年,伏黑惠也是當過老大的,對於帶領這種小弟角色有些心得。
並沒出言斥責他,或者直接鼓勵他,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事。
這樣的話,乙骨只需要跟著他來就行了。
乙骨松了口氣,接過潛水專用面罩,手還有些顫抖。
「不用擔心。」伏黑惠總算出聲了,「很簡單的。」
乙骨還是很緊張:「我、我從沒玩過這個……我會加油的!」
裡香也難得的安靜,因為知道自己幫不上忙。
打架吃人,她輕輕松松,但要潛水游泳,她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連碰都碰不到自己的未婚夫。
乙骨下到水裡。
伏黑惠探出半個身子,從澄澈的水面一眼就能望見他的模樣。
要是實在不行,他想,就拜托引導員提前把他打撈上來……
正這樣想著,引導員喜笑顏開,抬頭對船上眾人驚嘆:「哇哦!這小子很有天賦啊,你們看——他的肢體,靈活又自然,核心收緊,但其他部位很放松,這是很多受過訓練的客人都做不到的……」
伏黑惠:「…………」
他幾乎能聽見五條老師在後面一聳一聳偷笑的聲音。
乙骨從海底返回,就見他面無表情站在船舷邊。
「嗯?怎麼啦?伏黑同學?」他一臉陽光燦爛,「哇,潛水比我想像的有意思!不過還是很恐怖,水底下的風景真好呢,幸虧今天陽光不錯,可見度很高……」
「你好啊,小美人魚。」伏黑惠表情淡淡,語氣淡淡,「下水之前抖成那個樣子,下水之後突然變出魚尾了嘛。」
話不客氣,但他的語氣讓人感覺不到嘲諷,需要仔細品味,才能知道究竟心情如何。
乙骨品了,乙骨大呼冤枉:「我不知道啊!我沒玩過這個——」
高杉桃在一邊摸著下巴端詳,忽然自信點頭:「嗯,乙骨君很有我的風範不是嗎?」
下一秒裡香就衝上來了:「有個頭啊——!」
特級咒靈被兩名特技咒術師和一名特級天然卷攔了下來。
高杉桃雖說一點也不怕她,但還是怡然自得,躲在人牆之後衝她做鬼臉:「怎樣?咬我呀?裡香醬~咒靈醬~咒靈裡香醬~」
「啊啊啊!我一定要咬死你——我要!咬死你!!」
硝子端著香檳,把頭扭到津美紀身後去,無聲大笑。
太欠揍了,這個小桃子。
她前面那三個笑眯眯的男人也沒好到哪去。
一通折騰之後,幾人決定在船上用過晚餐再回去,正好海釣也釣上來不少收獲——除了高杉桃。
「但是能釣一箱珍珠起來,也已經很神奇了。」夏油站在二樓陽台,觀察甲板上正在烤魚的身影,「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而且到底會有誰把一箱干淨新鮮明顯經過打磨的珍珠,整整齊齊做了防水扔進海裡?然後就被她那根鬧著玩的魚竿釣起來了?全世界的釣魚佬都要哭了吧。
「她身上神奇的事發生的還少嗎?」
「這倒也是。」夏油對硝子的話沒辦法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從她出現在盤星教……不,甚至是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天開始。
雖然那時候他們還沒有見面,但夏油隱隱覺得,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硝子點了根煙:「來一根?」
夏油說實話,是有些想抽的,煙癮難戒,便在於看見別人如此輕松消愁,自己就會想起那種忘記一切的滋味。
但最後還是搖搖頭,從下往上,不經意掃過自己層疊的袈裟:「我就算了。」
硝子了然:「怕有味道?」
抽煙的人不怕,五條也不介意這個,介意的人是誰呢?
硝子差點又笑起來。
什麼啊,都要奔三的老男人了,在這兒玩什麼情竇初開。
不過還是回頭把煙按滅:「不害你了。」
兩人站在欄杆邊,遠遠有幾艘小船接近,天際落日在一片紫光中沉入海水。
燒烤的香氣飄上來,甚爾對著滿是肉的燒烤架非常滿意,五條借此譏諷他胸大無腦,不知怎麼踩中那個阪田銀時的痛腳,三個人混戰起來。
伏黑惠和乙骨剛剛還在鬥嘴,這會兒又和好了,用高杉桃收獲的那一箱珍珠,還有各色貝殼海螺,分別給姐姐和未婚妻串項鏈。
夏油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這裡是衝繩吧?」硝子忽然說,「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再確認一遍。」
沒人回答,但空氣中並非一片死寂,因為裡香又跟高杉桃干起來了。
叮呤咣啷的,間或傳來乙骨弱弱的勸架聲,不過裡香最近火氣越發大了,甚至有時發火都跟他沒關系,只是因為被高杉同學惹怒所以咆哮咬人,偏偏又打不過。
搞得乙骨連勸架的底氣都沒那麼充分。
半晌,夏油輕輕點頭:「是啊。這裡是衝繩。」
這裡才是,此時此刻的衝繩。
話是這麼說,硝子也能看出他面色並不輕松,心防始終很緊。
理由嘛,也很簡單,她跟五條也不是沒討論過。
夏油將自己關在他那一套邏輯運行的世界裡,很難出來,為什麼呢?因為即便他肯舍棄那些東西,走出來了,在這方新的世界裡,依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找不到位置的話,找到坐標就好了。」
硝子回頭。
那個叫阪田銀時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上了樓梯,坐在靠近二樓但沒有真正上來的位置,背對他們兩人。
「我沒有當好人的意思,實際上你想死想五花八門地死想轟轟烈烈毫無遺憾地死,我都沒什麼關系。」他的語氣比起面對高杉桃的時候,要冷淡許多,「不過,她不想你死,這是我出現在這裡,跟你說這些廢話的唯一原因。」
說完,頭也不回便又下了樓。
硝子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上趕著給自己找情敵的。
趁著夜色未深,船開始掉頭。
剛才就在附近打轉的那艘船,也跟著一起行駛到岸邊,跟他們並排停下,裡面跳下來一個人。
「夏油大人——嗚哇這剩下幾個是怎麼回事?不會吧!夏油大人!您難道要拋棄我們回到咒術高專了嗎?不要哇——」
米格爾從裡面鑽了下來。
據他本人講,正好在附近完成工作,聽說夏油大人也在衝繩,干脆找真奈美要了地址過來看望。
說的時候還在哭呢:「夏油大人——不要這樣對我們啊——沒有你了我們怎麼活啊夏油大人——臣等尚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唔噗——」
最後被夏油一拳揍飛了。
不過也沒立刻離開,反而在海灘邊又一起呆了幾個小時,美其名曰打探敵情,拍了無數照片,傳回盤星教裡。
「——不好意思,剛剛臨時接到了米格爾的通話,所以沒顧得上這邊。」
真奈美掛上電話,神情抱歉。
她對面,隔著一張小方桌,在榻榻米上坐著科學教的教主,栗田陸。
青年還是那副神游天外的表情,聽見她的話,才回過神來:「啊,啊啊……沒事,沒事,我理解的。夏油大人和高杉聖女現在是在一起的,是嗎?」
真奈美沒作隱瞞,畢竟是自家教祖和對面的聖女。
她點點頭,嘴角浮現一絲微笑:「是啊,一起去衝繩了。」
還挺懂得抓住夏天的尾巴,很浪漫啊。
「要是夏油大人打算在那多玩幾天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讓美美子和菜菜子跟小葵一起也過去看看。」
說著,忍不住翻出米格爾剛剛發給她的幾張照片。
栗田低頭湊過去看。
米格爾發的當然都是跟夏油有關的照片,包括不限於夏油坐在遮陽傘下看高杉桃和五條悟堆城堡、夏油撩起袈裟袖子把城堡推倒、夏油被五條追著打、夏油五條伏黑甚爾對戰高杉桃與伏黑姐弟的組合,比拼沙灘排球——險勝。
等等,用三個185+的組合在排球上對戰兩個未成年嗎?有點意思。
他借由真奈美的手機,翻來覆去又將這幾張照片看了一遍。
也得虧這個人是真奈美,一個從始至終,沒有放棄過懷疑自家教祖跟對面聖女關系的人物。
她自己看這些照片都能腦補無數,栗田這麼愛不釋手,在她看來也沒什麼怪異之處。
人之常情嘛!
「看得出來,夏油大人跟高杉聖女的關系很好。」栗田總算坐了回去。
她笑眯眯的:「確實如此,確實如此。」
正如她設想的那樣。
兩人很快回到工作狀態,繼續討論起下一次合作,該如何分配人手、如何規劃路線、如何會合、如何分配利益。
栗田一面應付著這些千篇一律的話題,一面平淡地想。
就像之前他的占蔔術式所傳達的那樣。
今天回去再算一次吧,如果還是沒有變化,那就……
那就把她處決掉吧。
*
衝繩沙灘邊的公路上,高杉桃和銀時一起,送米格爾去車站。
其實應該是夏油來的,但他打沙灘排球上頭了,或者說,被五條挑釁得上頭了。
加上高杉桃自告奮勇,也就沒有堅持。
米格爾走前,拉著高杉桃的手殷切拜托,請她無論如何照顧好夏油大人,或者至少別讓夏油大人棄暗投明,徹底告別詛咒師行業。
「要是沒了夏油大人,我上哪去找給錢爽快工作穩定老板開明大度的工作呢?」米格爾簡直聲淚俱下,「千萬要幫我這個忙啊!別讓夏油大人又被騙回去給咒高打工!」
高杉桃聽得心有戚戚,很能共情,連聲答應下來,扭頭准備回去加入沙排戰場。
剛剛會輸,是因為她還不太清楚規則!現在的她,絕不會再輸了,你聽到了嗎……沙排王!!
銀時:「……」
銀時:「在心裡學人家的名人名言是要干什麼啦!好歹要說出來我才能吐槽吧!而且剛剛還很認真地答應了吧!怎麼就又滿腦子打排球了啊!!」
「沒說出來你不是也一樣在吐槽嗎……」
兩人打道回府,沿著公路往不遠處還在激烈戰鬥的沙排場地走去。
忽然,高杉桃被銀時拉著,向左一個橫跳。
「……嗯?很機靈啊。」有人在她身後說,「這位,高杉小姐?」
咒靈的眼珠在那個疑似能看見自己的銀發卷毛男身上停了片刻。
又無所謂地轉開。
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
「就讓我來看看,你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他們都刮目相看吧!」
光看外形便能知道,這是一只與高溫分不開干系的咒靈。
通體菜色,整個腦袋如同異形蒸汽機一般,頭頂的火山口時不時噴發出一陣令人望而生畏的熱汽。
漏瑚的誕生便源於人類對於大地的恐懼,一望無垠,永遠無法真正用自己的雙腳丈量的大地。
極深、極高,窮極人類的智慧和科技都無法重塑的山峰與裂縫,更是自然遠勝人類的力證。
被如此永恆而無法征服的恐懼著,漏瑚自然擁有其他咒靈都難以企及的能力,自誕生以來便是特級咒靈,更不用說與自然聯結,掌握著與眾不同的智慧。
否則,也不可能如此自如地與人類交流、溝通。
高杉桃眼睛一轉,精准鎖定了漏瑚的位置。
後者一驚。
「愛子」不是說這是個普通人嗎?!
漏瑚深吸一口氣:「……無妨。」
哪怕成為了咒術師,又如何呢?他殺的咒術師難道就少了嗎?!
給自己鼓完勁,漏瑚重振旗鼓,再次攻了上去。
不知道她的術式是什麼,所以說變成咒術師就是這個最麻煩……「愛子」也真是,一開始不調查清楚,才會讓他居然都有點被動!
不過,還是無妨!不論是什麼術式,只需要稍作試探就能得到答案。
以他的實力,雙方只要沒有了信息差,就能即刻出手,將她拿下!!
漏瑚並沒放松警惕,以他最快的速度,閃現到高杉桃的身側。
嬌小的身軀格外靈活,三道高溫烈焰彈射而出,與此同時,細小的火爍蟲從不易察覺的角落將高杉桃包圍起來。
三道火焰術式只留下一個缺口,但那又怎麼會是真正的缺口?漏瑚滿意地想,只要她選擇從缺口離開,或者哪怕只是朝那個方向稍稍偏移,就會被眾多火爍蟲的聲波同時干擾!
為了達成完美包圍,他給每一只小蟲下達了不同指令,並不同時釋放同一種聲波,而是階梯狀的不同聲波。
只要她的心神稍有動搖,就會被持續影響……再也無法回到穩定狀態!!
漏瑚志得意滿。
這一次出手前,他是精心設計過的,不像其他特級咒靈自視不凡便粗心大意……就是有點冷啊!果然夏天已經過了嗎?
……沒有啊?現在還是八月吧?
但真的好冷。
是誰在吃炸雞嗎?嘎吱嘎吱、哢嚓哢嚓,哈哈,聽上去還挺誘人……
不對!!!
寒冷的觸感直到這時才被感知,漏瑚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呼喚他四散的火爍蟲——一段的聲波攻擊不見效,那麼就直接爆炸吧!!
沒有應答。
「當然是先凍好了蟲子才來凍你的啊。」那女人鬼魅般出現在他眼前。
映入視野的瞬間,漏瑚才意識到,原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個高杉桃的面孔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從他走神開始?召喚出火爍蟲開始?釋放出火焰術式開始?
不、不……難道說……?!
銀時托著下巴坐在路邊,打了個呵欠:「是從剛見面的時候開始啦,白痴。」
怎麼會把先下手的機會留給別人呢?阿桃從來就不是這種作風。
精巧的幻術配合以假亂真的手感,先將漏瑚的大招騙出來,接著,針對性下手,應付火焰,當然首選凍結成冰啦。
揮揮手,就將漏瑚的手腳、頭頂和臉頰兩側的火山口全部凍住。
原本這位特級咒靈還在心裡慶幸她的見識短淺,他的火焰,豈是普通的結冰術式就能封印的?
結果集中火焰猛衝,也沒能衝破那層屏障——這到底是什麼冰?!為什麼連他的火焰術式都無法突破?!
高杉桃沒理會他的氣急敗壞,拍拍手:「木遁·樹界降臨!」
漏瑚左顧右盼。
還有援兵?!
沒有援兵,但他被道路兩邊蔓延而來的樹枝捆綁起來,倒吊在半空,眼睜睜看著高杉桃慢慢從公路外的沙灘走近。
……這家伙,身上竟然一點灰燼、一點砂礫都沒有!!真是悠閑得讓人惡心!!
「你……」漏瑚正要說話,高杉桃卻先開口了。
她直直看著某處,沒有理會漏瑚憤怒的目光:「藏在那裡的家伙,快點滾出來。」
「真是的。」女人嘟囔著抱怨,「我還急著回去打排球呢。」
漏瑚心中閃過一個猜測。
那個家伙,最喜歡有趣的人類、最喜歡玩弄有趣的人類、最喜歡虐殺有趣的人類,而且從一開始就對高杉桃很有興趣……我服了呀那個白毛男你臉紅個頭啊!!喂、喂!!別把臉埋進胳膊裡、別對著這個輕松把我吊起來打的女人臉紅啊!!
到底是有什麼好羞澀的??是因為她剛才連手指都沒動就能隨意虐待特級咒靈的英姿嗎?還是讓真人那廝滾出來的時候沒感情的聲音?!不管哪個都毫無女人味一點不誘人吧喂!!你是什麼超級抖M嗎我說——!!
第280章 無為轉變 尊貴的客人,您的vip體驗……
一個藍色頭發的青年從路邊現身。
像是擦黑板鏡頭的倒放, 他的身體一寸寸從空氣之中顯形。
只看臉色就知道身體一定很糟糕,再看身體,不得了, 整個人幾乎都是東拼西湊縫起來的。
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到處能看見縫合線的痕跡。
高杉桃很驚訝:「銀時, 你居然不害怕嗎?」
「啰、啰嗦!我本來就不害怕,更何況這種美型版本的弗蘭○斯坦!話說為什麼之類的人都這麼美型啊?是要當牛郎嗎一個個都?」
「看來你們是真的能看見我呢。」名為真人的咒靈,笑嘻嘻揮手。
但他始終很謹慎, 保持在一個隨時可以撤退的距離。
這女人, 剛剛可是輕松解決了漏瑚啊。
雖說在「愛子」的規劃中,漏瑚並沒有他那麼重要,但真人對自己的同伴實力心知肚明。
嗯,今天的行動目標……
真人給自己布置規劃——稍微試探一下她的能力就好了!
在來之前,他對自己的期望並不止於此。
「愛子」確實有提過,說這人非比尋常, 讓他們不要掉以輕心, 但不管是真人還是漏瑚、花御他們,身為有智慧的咒靈, 天然就有比咒術師高一等級的能力。
更不用說普通人。
一個沒有咒力的人, 再怎麼強,又能強到哪兒去呢?
禪院真希?總不會是伏黑甚爾吧?即便是伏黑甚爾再世,真人也不覺得自己完全不能跟他對抗。
他在對付人類的時候,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呢。
只是見到高杉桃、面對面看見她面孔的瞬間,真人決定謹慎行事。
這個女人,有一雙強者的眼睛。
暴露在她的雙眼之下,就會感覺自己已經被她看見,乃至看穿, 完全無所遁形。
不管是他的想法、思維、情緒還是弱點——就像現在這樣。
那把刀刺到眼前的瞬間,真人緊急變換自己靈魂的形態,按照預判的路徑在臉上開了一條縫,這才險險躲開。
高杉桃輕輕咦了一聲。
她低頭一看,刀上沒有血。
再抬頭,真人的面孔完好無損,剛剛刺穿他的進攻並沒留下任何痕跡。
沒記錯的話,這個家伙雖然是咒靈,但被傷到了也會流血的吧?就像剛才的漏瑚那樣?
真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也往漏瑚那邊看了一眼,微笑著說:「還是不太一樣呢。漏瑚他們的血是紫色的,而我……」
「就要等你自己發現了!」
說話之間,藍色長發的咒靈憑空消失,高杉桃並沒回頭,因為旁邊的銀時已經出聲提醒:「他去救人了。」
得到信息、處理信息,高杉桃反手一記白鯨,將被吊起來的冰凍漏瑚朝自己的方向吸來。
空的。
吸到手裡,漏瑚不見了,只剩一層薄薄的冰殼。
高杉桃將手裡的冰捏碎,見聞色拉滿,瞬間移動到真人的逃跑路線上。
刀光一閃,將兩名咒靈逼停。
「……啊呀?還真是小看你了。」真人笑眯眯說。
笑歸笑,心裡的警惕已經拉滿,遠遠不是剛動手時的悠閑姿態。
原本以為就算沒法拿下她,全身而退問題應該不大,但現在看來,還是有一些難度啊。
「你是怎麼做到的?」高杉桃反而沒立刻動手,好奇地問,「如果是從外面敲碎,冰塊不會那麼完整,所以是怎麼做到的?」
真人手裡挾著漏瑚,兩只咒靈不約而同笑出聲:「這誰會告訴你啊?」
他們無心戀戰,今天的任務原本是要把她引開,任由五條和夏油產生衝突,但現在看來無法做到,那還不如及時止損。
因此,扭頭就要撤離。
剛轉身跑了兩步,又一把木刀橫在眼前。
「怎麼這麼著急走呢?」阪田銀時抓了兩把自己的卷發,臉上沒什麼神采,但兩名咒靈驚異地發現,他身上的死氣和威脅感,竟然比大部分咒靈、詛咒師還要強,「她的問題你們還沒回答呢。」
這是個咒術師,體、咒雙修,實力不凡。真人心中立刻判斷。
但,似乎有可以動手的空間。
在場兩個人類,相比較而言,他還是更願意對付面前這個男人。
漏瑚心領神會,從他手中跳下來,活動手腳:「我跟你一起!二對一,趕緊解決他然後走掉!」
不然難道要等夏油和五條反應過來,將他們兩個包圍嗎?就算是兩個特級咒靈,也不敢說面對這種陣容能夠輕松取勝啊!
「說得好聽。」真人攤手,「誰叫你剛才不先對他動手?現在可沒辦法了。」
當然沒辦法了,因為銀時也並非孤身一人,高杉桃立刻又從距離他們至少三百米開外的位置瞬移過來。
在真人面前停下,甚至還沒站定,已經再次揮刀。
這一次她牢記教訓,同時包裹了來自五條悟的咒力和武裝色霸氣——但依然無效。
奇了怪了。
高杉桃越發好奇,轉頭看旁邊,銀時跟漏瑚打得熱火朝天。
字面意義上的熱,那家伙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但就算如此,他的洞爺湖還是能碰到漏瑚啊?剛才自己也能對漏瑚發動有效的進攻啊?這是為什麼?
真人是什麼很超模的強者嗎?他的能力是什麼來著?
沒等高杉桃想出個所以然,真人在兩次完好無損躲過她的攻擊之後,心裡也慢慢有了主意。
他的術式,「無為轉變」,可以通過改造靈魂的形態,反過來改造人的身體。
剛才救下漏瑚也是差不多的思路,先從輪廓上縮小一圈他的靈魂,讓漏瑚本尊從貼身打造的冰殼中掙脫開,自然就能逃脫。
他施加的一切攻擊,其實都是作用在人靈魂上的,只要對方沒有保護靈魂的能力,像尋常那些咒術師一樣將咒力覆蓋在身體上,是沒有辦法抵抗的。
剛才他試探著發起過攻擊,發現這女人周身運轉著一種和咒力很相似的能量體系,始終包裹著她的全身。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突破起來估計有些麻煩,不過現在看她這樣,好像對自己一無所知,那麼也不是不能多花些時間嘗試一番。
穿透一切虛妄外表,直接作用於靈魂,這樣的攻擊,就算是五條悟也無法承受!
只要能讓他在保持原形的前提下,觸碰到這家伙……
「啊!靈魂!」高杉桃忽然道,「我想起來了,你的能力是可以改變靈魂!」
她這樣說著,衝了上來。
嗯,衝了上來。完全出乎真人意料,提著刀就衝上來了,看上去並沒有要閃躲的打算。
怎麼回事?這家伙難道不明白,直接對靈魂發起的進攻是無法抵抗的嗎?
真人東拼西湊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微笑。
其實不僅如此,從剛剛的攻防對戰中,真人已經意識到,她沒有能夠對自己造成傷害的手段。
因為無論他的□□受到怎樣的損傷,都可以通過修復靈魂而恢復原狀。
所以不是攻擊靈魂的招數,不論用刀砍、刺多少次,對他來講,統統毫無意義……!!
高杉桃從公路那頭衝刺過來。
長刀在她手中開始變形,幻覺加持,綠色光芒閃動,一會兒變成手銬、一會兒變成眼罩。
漏瑚警惕之余,嫌棄地往旁邊躲了躲。
…………果然是玩那一套的人!!
旁觀者實在無法辨清,她究竟打算變出一個什麼東西來。
漏瑚都停手了,他費解,問旁邊這個跟他打得不相上下的白毛男子:「你不打算阻止?真人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家伙。」
剛才他們就應該已經意識到真人的能力是什麼了,為什麼還能這麼鎮定地站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很擔心那女人才對嗎??還是說,你們這個圈子果然都是表面情誼?——肮髒的人類啊!!
銀時不語,只是一味從袖子裡掏出兩團棉花。
在她的洞爺湖徹底變形成一只白底鑲綠邊的喇叭之前,牢牢地塞進了耳朵裡。
還好從早年攘夷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這家伙不是那種打架的時候還會照顧旁觀者的類型。
畢竟是能在駐扎地山坡上直接對著天人放出須佐○乎的阿桃嘛。
銀時早有准備,世界一秒靜音。
在他的視角裡,高杉桃舉起喇叭放到嘴邊,張開嘴,對著喇叭喊了句什麼。
緊接著,肉眼可見的衝擊波一圈圈震蕩開來,以極快無比的速度,摧毀了從他們身後開始至少五公裡的公路,以及兩邊的沙灘、山石、樹木、遮陽傘、沙灘椅、地縛靈、土地神等等。
當然,也包括那兩只倒霉的咒靈。
起床氣的時候也會發出這種聲音呢。但威力沒有這麼大,最多只是讓人七竅流血,生不如死而已。
所以他剛才的評價也不算完全准確,其實這家伙心裡也是有大家的,所以才沒有使出全力吧?
銀時看著那兩只咒靈的慘狀,安詳地想,辰馬,你小子把人吵醒那麼多回,現在還能四肢完好大腦健全地在宇宙裡招搖撞騙低買高賣,那真是相當被偏愛了,就偷著樂吧!哼!
果然幸福的日子都是對比出來的,沒有別人對比,銀時還以為自己以前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呢。現在想來,攘夷時候也挺好的,至少從來沒死過嘛!
高杉桃收了玲玲的神通,喇叭變回刀,握在手裡。
對付靈魂,果然還是靈魂果實最好用啦!
她不知道自己的老戰友正在心裡大肆腹誹,走到真人面前,蹲下身,忽然被他抓住小腿。
那只手是一種似人非人的觸感,像是某種制造不太精良的假人,皮肉雖然是人體組織,但裡面裝的卻不是血和骨頭,而是熱水。
不敢用力,稍微一用力好像就要變形、破裂似的。
但真人沒有這樣的顧慮,他笑容越來越大,幾乎癲狂。
終於、終於!還是讓他找到了破綻!!
這個白痴,要是一直離得遠遠的發起進攻,他說不定還真沒辦法,非要走勁來炫耀,人類果然就是這樣愚蠢的生物!
功虧一簣啊!!
手指收緊,真人低聲道:「「無為轉變」!」
發起進攻的同時。
大腦,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青銅鐘狠狠撞擊,疼痛、堅硬,嗡的一聲蕩開回響。
真人頭暈目眩,砰一聲栽倒下去。
不、不可能……他攻擊的,分明是這女人的靈魂啊?!為什麼會像是雞蛋碰石頭一樣,反而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真人以自己的靈魂掌握術式,咒力貫穿全身。
這時遭到反噬,疼痛和傷害也同樣在靈魂的每一個角落流淌。
在一旁跟他並排躺著的漏瑚眼裡,只覺得這家伙受的傷竟然比剛才那道聲波攻擊還要更加恐怖。
——這是什麼概念!!
難道說這女人、這個叫做高杉桃的女人,比起肉/體,她甚至擁有更加強悍無比、堅不可摧的靈魂嗎……!!
「……呵呵呵我早就說了,跟她實打實真刀真槍來一場肉搏戰說不定還有逃跑的機會,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要跟我家阿桃比拼靈魂——靈魂!塔瑪希!抽像的概念!只有本作主角才能在這種概念裡制霸!就好像只有我能掌握『靈魂裡的那把刀』一樣!!」
銀時幸災樂禍完畢,低頭發現高杉桃還蹲在真人身邊。
「怎麼了?」
「我想要他的能力。」高杉桃直說。
銀時:「?」
銀時:「想要他的能力的話,直接模仿不就好了?你的超能力不就是聲帶模仿嗎?」
「不要突然念出本書標題啊!」
高杉桃隨口吐槽一句,有點苦惱地搖頭。
她不是沒試過直接模仿,但不知道是為什麼,就算用島崎○長的聲線念出台詞,也沒法使用真人的術式。
難道是因為她沒有咒力嗎?也不對啊,她沒有惡魔果實也能用路飛的能力啊?
還是說,是因為她是人類,而真人是咒靈?
「如果是這樣的話。」銀時提議,「你把它弄成裡香那樣的隨身寶○夢不就好了?你不是有一個那樣的朋·友嗎?」
朋友兩個字咬得尤其清晰。
高杉桃沒聽出他的陰陽怪氣,眼睛一亮,猛猛拍他肩膀,把銀時拍進地裡,只露出上半身:「沒錯,沒錯啊!等我!我給傑哥打個電話。」
——凌晨兩點被叫醒來收服咒靈是一種什麼體驗?
夏油覺得自己還能保持微笑,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禮貌。
大致聽著兩人講述了一下故事發展,他提出質疑:「你確定這樣會有用嗎?」
高杉桃的意思是,知道他能將咒靈收為己用,所以拜托夏油做出真人牌咒靈球,由她來吃。
「我從來沒有給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吃過這東西。」夏油表示,「很有可能是無效的。」
「無效的話,那就當我吃了團空氣唄,最多就是味道有點難吃的空氣,也沒什麼吧?」
她都這樣說了,夏油也找不到反駁的角度了。
普通人吃下咒靈球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呢?好一點,壽終正寢;差一點,爆體而亡。
或者變身成為半咒靈半人、能感知但沒法思考的怪物,都是有可能的。
但很顯然,夏油認為這些糟糕的結局都不會出現在高杉桃身上。
更何況……
他無奈地看了眼高杉桃興奮的臉龐。
不給她吃,估計今天晚上是睡不了覺的。
夏油只好妥協:「但你要隨時跟我反饋你的感覺,不舒服的話,我會立刻重新把它抽出來,讓硝子來給你治療。」
「還用你說?」銀時皮笑肉不笑,「我已經發消息給你們那位醫生了,要等你想到這一茬估計天都要亮了吧寶○夢大師?」
夏油保持微笑。
別理他,別理他,這麼輕易就生氣的話,跟這個不可靠的男人又有什麼區別?
他動作緩慢,內心的遲疑似乎也反映到了手上。
高杉桃催了好幾次,夏油才從成功從半死不活的真人身上提取出了一只咒靈球。
藍幽幽的,半透明,作為特級咒靈凝聚而成的咒靈球,夏油自己端詳著,都能感到一股誘惑力。
來自人類對於強大本能的渴望。
但很快,一種熟悉的惡心感從胃部反酸上來,抑制住了這份渴望。
因為他知道這是什麼味道。
這一瞬間,他甚至想出爾反爾拒絕高杉桃的請求——做到這件他早就該做到,但從來沒完成過的事。
讓她嘗到那種味道嗎?還是讓她嘗到那種味道之後,轉過頭來看一直浸泡在那種味道裡的自己?
無論哪一種,夏油都不想看到。
但說到吃,還有誰能比高杉桃反應更快?頭伸過來,嘴巴一張,直接就吞了下去。
別說夏油了,連銀時都差點沒反應過來,立刻衝過去嚴陣以待。
「沒事吧——」
話都沒說完,高杉桃已經開始噦了。
「嘔、嘔——嘔嘔!!」怎麼會這麼難吃!!太惡心了!救命!「嘔……」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從口感而言,那句經典形容確實精准——擦過嘔吐物的髒抹布。
一層黏糊液體裹在外面,酸臭撲鼻之外,滑過舌頭時又依次感覺到了甜和苦味,反而更讓人百感交集。
想要立刻咽下去,卻發現這玩意兒中間是實心的,還很粗糙,硬生生地吞咽就像在干噎饅頭,不僅咽不下去,還會卡在喉嚨口。
那股味道慢慢將整個口腔乃至鼻腔填滿,久久不散。
高杉桃痛苦面具:「嘔、嘔——銀時——嘔——」
銀時也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掏出一盒水靈靈的草莓牛奶:「變成橡膠!我給你灌進去!」
高杉桃可憐巴巴點頭,下巴被扯開,嘴巴張大,一整盒草莓牛奶灌了進去。
重點不在於草莓,也不在於牛奶,而在於液體,有了液體的潤滑,總算把這團咒靈球咽了下去。
嘴巴裡依然是那股味道,但至少能說話了,就是因為吞咽時間太長,嘴巴發酸,有點口齒不清:「傑、傑哥——泥真寺、好養嘟……」
夏油傑,你真是個英雄好漢,高杉桃眼淚汪汪想,吃了這麼多才決定毀滅世界嗎?其實你是個和平使者吧???
她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抬頭去看時,夏油已經不見了。
*
第二天一早,銀時回家的時間到了。
昨天吞完真人咒靈球之後,漏瑚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也虧得在場三個人沒人關心,又讓他多活一段時間。
高杉桃回去之後倒頭就睡,今天起來,試著像夏油那樣召喚咒靈,發現並不能將真人召喚出來。
不過「無為轉變」術式出現在她的技能欄裡,依然需要模仿聲音使用。
她滿懷期待點開後台,希望沒有消耗點數,沒想到還是給她扣了100。
奸商!奸商啊!!她明明就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和朋友的協助完成的,憑什麼扣她100點數?!
不過與此同時,她也在後台面板上發現時空之門的冷卻時間到了。
五條悟簡直是歡呼著湊過來:「咒力不夠的話用我的哦~芝麻——開門——尊貴的客人,您的vip體驗時間到了~」
真是很欠揍的一個白毛。
同為白毛的銀時,自己也知道差不多是該回去的時候了,他難道能在這裡待一輩子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還不如期待阿桃早一點完成綜漫世界大一統,能夠在所有世界之間自由穿梭。
「因為你一直在往前走,所以我才安心回去的。」他說,「別太累,但也別太閑著,至少把這門弄成丸○百貨的大門一樣隨時敞開進出自由吧?這樣想來看你就可以來了嘛!可惡都21世紀了人類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高杉桃撇嘴:「你跟土方先生還真是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銀時哼哼,「我比那個蛋黃醬炸雞人可坦率多了。」
那家伙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心裡怎麼想的,誰知道呢?
「為什麼是炸雞?」
「因為有點想吃了。」
「你說得我也想吃了啊!」高杉桃摸摸肚子,「不過我要再睡個回籠覺,起來就吃。」
五條悟一點不避諱地守在人家的告別場景旁邊,聽到這裡,點點頭:「中午就吃炸□□?慶祝,哦不,緬懷阪田銀時先生的離去~~」
「把你的波浪線吞回去說不定我還會相信。」銀時一腳跨進去,回身,比了個中指,「回去學學國文吧!誤人子弟的混賬老師!!」
他前腳剛走,後腳又有一個人提出要離開。
「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別過吧。」
趁著高杉桃去睡她的回籠覺,夏油忽然說:「昨天晚上的事情結束之後,對方一時半會不會再動手,我在這裡等下去也沒有必要。」
又溫和地笑起來:「之後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再聯系。」
剛剛還很猖狂的五條悟沒吱聲。
硝子給津美紀倒水的手都沒頓一下,她一點都不意外。
夏油這個人,靠他自己想是想不出什麼好事的,真正能改變他的,必然是做得比說得多的人——比如五條,比如小桃。
他會避開高杉桃說這話,本來就是故意的,立刻就准備動身。
之前跟來的時候孑然一身,兩個養女都不在,家人們更是各有工作。
現在也不用收拾,抬腳就能走。
人都已經走到門邊了,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
是真奈美的電話,她不是那種無聊的家伙,打電話來肯定有事。
夏油整理心情,接起來,繼續推門:「真奈美,有什麼事?」
真奈美先寒暄式地問候了他的身體情況和心情,又問他:「夏油大人,您現在在哪兒呢?」
「在衝繩。」夏油考量著該買什麼時候的機票,「不久後就會回去了。」
他說的不久,指的是幾個小時之後就坐上飛機,但在真奈美聽來,這個不久顯然有些貓膩。
本來就已經出去挺長一段時間了,還要不久後才回來,那麼這個所謂的不久,究竟指的是多長一段時間?
反正今年以來,夏油大人跟咒高這群師生混跡在一起的時間可以說是越來越長,所以按真奈美自己的推測,估計還要再等幾周,或者一個月左右。
正是因為時間太長,不好明說,所以才用「不久」來模糊掉的。
但這樣一來,她們兩邊都不好再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了吧?後續要怎麼接觸、保持什麼樣的立場,最好在深入建立友好關系之前就釐清才對。
盤星教原本就是夏油大人的一言堂,其他的家人們未必是追隨他所追隨的大義,不如說完全是為了夏油大人才待在這裡。
夏油大人就是眾人的指針,他前往的方向,就是其他所有人前往的方向。
堅持這一點,就不會迷茫,真奈美於是直截了當問他:「那麼,夏油大人,我們什麼時候去和咒高進行協商呢?」
「……協商?」最近是有什麼他不清楚的合作項目嗎?「你指的是……?」
真奈美敏銳地聽出他的茫然,立刻開始頭腦風暴起來。
茫然,夏油大人通常是沒有這種情緒的,即便有也不會表露在臉上,既然如此,那想必是真的有些弄不明白情況。
為什麼呢?是因為她剛剛的話語嗎?夏油大人……是不是想問為什麼要和咒高協商談判?
「是有什麼共同愛好嗎?高爾夫協會?」夏油勉強應付著她神來一筆的提問。
真奈美在那頭沉默。
在她看來,既然夏油大人已經因為高杉聖女的關系,和咒高之間緊繃的敵對態勢有所緩和,同時還跟老朋友再一次建立了岌岌可危的友誼,那麼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因為兩人關系匪淺,而高杉聖女又湊巧去了咒高上學,所以這一切才得以成立。
而夏油大人反過來竟然如此震驚,就只能說明,他甚至連第一步都還沒有邁出去。
或者說,在他的觀念裡,根本就還沒有意識到影響現狀的根源在哪裡……?
真奈美,良久之後,發出靈魂一問:「夏油大人……難道您到現在,都還沒有跟高杉聖女告白嗎?」
誒?還什麼都沒有說過,甚至連自己的心情都沒有弄清楚,就已經開始跟著她跑前跑後了嗎?嗯……
她再次開口,聲音都有些同情了:「夏油大人……我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但您一定要加油啊!」
夏油:「?」
夏油:「???」
「我?我嗎?我為什麼要跟高杉桃告白啊?我又不喜歡……不是、先不說這個!我為什麼要加油?你為什麼覺得我會需要加油告白啊??這跟盤星教和咒高又有什麼關系??」
夏油因為過於震驚,大腦一片空白,連如此敏感的反問都忘了要避開面前幾人。
等他回過神來時,眼前除了幾個小孩=口=的面孔,還有硝子和伏黑甚爾那家伙看好戲的表情,就只剩下……
悟,不知什麼時候摘下繃帶,無波無瀾盯著他的那雙六眼。
語氣玩味:「嗯……告白啊?」
他站在夏油跟前,一點不打算看懂氣氛閉口不提,反而直接問他:「傑,原來你喜歡小桃子嗎?」
悠于 2025-8-16 13:52
第281章 哪個白毛 戀愛中的人,真的能面不改色……
半個地球外的某處。
一眾實力強大的咒靈聚集在空曠田野上, 旁邊站著一名臉色不佳的女子。
……真人,特級咒靈,真人, 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擊敗???
「愛子」,又或者說, 寄居在「愛子」這具軀殼之中的一抹幽魂、一個滿腹詭計的詛咒師、一個不辨生死的陰謀家、存活千年的古老術師——羂索,正在嚴肅地思考這個問題。
按漏瑚的說法,他甚至是被高杉桃一個人單殺的…………這完全就是在開玩笑啊!!
真人的能力, 沒有誰比他更加清楚。
這樣一個可以直接攻擊到對方靈魂、又只會被傷及靈魂的攻擊破防的特級咒靈, 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就被擊敗?!
他並沒有發怒,神情淡淡,但漏瑚不覺得他真的一點都不氣惱。
菜色的咒靈弓著背,對一顆長著人臉的樹木道:「花御,如果他讓你去跟那個女人作戰,你也一定要拒絕……」
那可是個真真正正的怪物!!
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都怪真人!搞什麼靈魂攻擊, 否則搞物理攻擊, 他就算受傷也不會這麼狼狽啊!!
那女人也是個不知道哪裡來的變態,光憑吼叫, 竟然就能把他們兩個傷到這種程度……
還好真人也吸去了他們的所有注意力, 最後並沒對漏瑚趕盡殺絕,所以才讓他僥幸保住一條命……僥幸……
漏瑚琢磨著那道如游魚滑過腦海的靈光。
真的是,僥幸嗎?
還是她們計謀的一環?是早有預謀還是隨機應變?從她的能力似乎就能得到答案,如果不是早准備,怎麼可能這麼巧合?剛好就對上了掌控靈魂的真人,剛好就有一個靈魂強韌、還能攻擊到對手靈魂的高杉桃???
這、這一定是對方早有規劃的設計!那麼他的逃脫,也必然是她設計中的一環……!!
他們的每一步,其實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不要過度驚惶。」羂索依然頂著「愛子」的面孔, 慢慢走過來,溫聲安撫,「漏瑚,我想你是被突然發生的事刺激到了。」
他的偽裝很到位,從得知敗績到現在,即便驚怒交加,情緒也從未有過失控,使得他的話在漏瑚幾個咒靈這裡尚有說服力。
「也不必為你的同伴擔憂,既然已經知道來者不善,我不會再投入無意義的犧牲。」
但讓他什麼都不做,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將一眾咒靈先勸服下來,羂索暗暗思量,看來在那群迷信的蠢貨之前撿漏是不太可能了。
真是煩人,他原本還想不聲不響把那女人帶走做實驗,看看她的體質是否能像此前那個女人一樣,生下與咒靈的孩子呢。
現在看來,只能借由那群家伙的勢頭,向他們發難了。
說起來,那群信教的家伙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來著?
*
回籠覺結束,起床吃飯的時候,高杉桃總覺得一樓的氛圍怪怪的。
「哪裡奇怪?」硝子倒了兩杯黑咖啡,「加不加冰?」
「加冰多冰謝謝~」
沙發上,伏黑惠和乙骨兩人坐在一起玩游戲機。
津美紀路過沙發後方,伸手把自家弟弟的腦袋往後撥了撥:「小心近視。」
氣氛就是從這時候開始變得奇怪的。
高杉桃松散的體態忽然打直了。
她警惕起來,環顧四周。
硝子坐在廚房和餐廳之間的吧台邊,津美紀端著水去落地窗前保護視力;
那兩個在沙發上玩游戲,不遠處的咖啡機面前,甚爾在生疏地破壞著機器。
夏油和五條則在餐廳的長桌邊坐著。
她走過去,那兩個小孩的目光……不,連甚爾和硝子,也一起看了過來。
嗯?
高杉桃狐疑地停步。
往後退了兩步,幾個人又低頭去干自己的事;
往前?看過來了;
往後?……搞什麼啊!!!
她皺著眉毛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這是在干什麼,干脆還是走過去。
不管有什麼惡作劇,放心來吧!我會統統搞定的!!
結果什麼都沒有,她還有點小失望,兩手叉腰,往餐廳桌前一站。
夏油就知道了,這是有話要說。
放在平時,他通常會及時問她要做什麼,避免破壞力太強波及自己。
但今天張了張嘴,沒能開得了口。
高杉桃沒留意到他的小小異常,眼神很用力,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五條悟裝了五秒鐘嚴肅,五秒一到,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啦好啦,你到底要做什麼,直接說嘛!你不說我們怎麼會知道?」
夏油忍不住了:「是不是有關那個咒靈的術式?」
「對!就是這個!傑哥你早就猜到了吧?剛剛為什麼不問我?」高杉桃凶神惡煞。
惡人先告狀。夏油搖頭,跳過這個話題:「……你打算做什麼?或者說,你打算怎麼做?」
夏油經手制作的咒靈球,要說他完全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咒靈才不可能。
「無為轉變」的能力直接作用在人或咒靈的靈魂上,是一種相當方便的塑形術,而他們這裡——
夏油的目光越過餐廳,往客廳裡躍去。
在沙發上兩個少男頭頂一點,看向窩在單人沙發裡的伏黑甚爾。
高杉桃看他已經猜出來,趕緊點頭,用眼神向他確認這樣做的可行性。
「應該不會死。」夏油笑吟吟,「足夠了吧?」
「嗯!」
她立刻轉身,直接走到伏黑甚爾跟前。
這人現在的狀態,有點像用了多年的洋娃娃,雖說換了新電池、軀殼也保存得細心,但還是很容易運行不良。
時不時就要像現在這樣,躺著休息一會兒才能繼續行動。
甚爾懶洋洋掀開一邊眼皮:「有何貴干?」
這位比他還奇葩的奇葩。
高杉桃端詳他。
唔唔,果然是依靠靈魂在運轉啊……
不適配的電池和器具,磨損消耗會減少使用壽命呢。
高杉桃根本不帶問的,伸手抓住他就是術式發動:「「無為轉變」!!」
「……」
沉默。
長久的沉默。
甚爾低頭,看著那只握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忍了片刻。
在「當著孩子們的面還是別太自毀形像」和「受不了了這女人到底要干什麼」之間掙扎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不好意思,我是要收費的……」
正當這時,眼前一片昏黑。
症狀跟他之前每一次感到體力不支的時候很相似,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高杉桃、高杉桃這家伙……她到底在干什麼?!
高杉桃在擺弄系統。
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狀況,發動能力之後不是直接起效,而是彈出了系統面板,讓她操作。
面板上是伏黑甚爾的個人3D建模,看打扮是百度○科上最標准的公式照。
高杉桃抬頭,又低頭。
唔。好像……是有那麼一點細微的差別啊。
眼前的伏黑甚爾,和公式照版本的伏黑甚爾。
在其他人眼裡,就是她一直頻繁看向手中的空氣,又對著那團空氣戳戳戳,像在扎什麼毛氈球。
忽然,大功告成一般:「結束——!」
剛說完,她自己反而像斷了電一樣往地上滑,甚爾趕緊伸手把她撈起來。
手腕剛穿過她的腰,便感覺到兩道冷颼颼的視線。
甚爾連頭都不必抬,心中哂笑。
他把高杉桃交給趕過來接人的乙骨和伏黑惠,正要說點什麼,表情卻滯住。
不對,怎麼感覺……
有哪裡不一樣了。
今天之前,那種靈魂和軀體不融洽的摩擦感一直存在。
就像穿一雙不合腳的鞋子,有時走著走著就忘了,但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那種不適感依然存在。
但這時,他看自己的指尖、看自己的腿、這具軀體。
一具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跟他原本模樣幾乎完全一致的軀體。
雖然沒有鏡子,但伏黑甚爾近乎直覺地意識到這一點——不再是幾乎,而是完全一致。
這就是他的身體。有一瞬間,他竟然真的這麼相信,這就是他那具早就腐爛發臭、化作白骨的身體。
甚至覺得,他可以用這具身體,再活個幾十年也不在話下。
甚爾抿緊嘴唇,繞過已經趕到他面前的夏油、家入、五條三人,拉開門,對著泳池揮出一拳。
人並沒動,但一秒後,距離眾人十米開外的泳池忽然炸響,水珠四濺。
「……哇哦。」這一拳實力如何,真正交手過的人是可以一眼辨別出來的。
五條悟沒看伏黑甚爾,反而回頭,看向倒在津美紀腿上的高杉桃。
雖說心裡這麼想了很多次,但還是頭一次真情實感地發問:「她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超乎常人的強大力量,可以解釋為勤學苦練;明明沒有咒力也能攻擊到咒靈和咒術師,可以解釋為天賦異稟。
就算是她的時空之門,五條悟也完全相信,一個異界來客足以掌握這樣的奇招。
但,明明是咒靈的術式,被她就這樣掌握了?甚至還能作用在一個早就死去的靈魂身上,加固他跟這個世界的聯系?
作為天下唯一最強咒術師的五條悟,也想不通這是怎麼做到的——根本不合理啊!
他沒希望得到一個答案,但至少得有點附和,夏油卻遲遲沒有說話。
難道還是在記恨剛才他用「把你的心酸暗戀故事統統都告訴小桃子哦」的威脅讓他留下來這件事嗎?
五條這樣想著,心裡卻也知道這不可能。
傑應該又在想什麼麻煩的事情。
咒靈、咒靈教祖、咒靈的能力……幾個關鍵詞湊在一起,五條悟很快懂了。
「她這能力,在你看來也超級神奇吧?」雖然在問,但語氣篤定。
夏油挪開快釘在高杉桃臉上的目光,轉向窗外一片狼藉的游泳池,嘆了口氣:「……是啊。」
老天總是喜歡干這種事。
他幾乎已經不抱希望的設想,不管是曾經的九十九由基、後來的真奈美、又或眼前的悟,都認為是天方夜譚的設想……
竟然不是沒有可能實現的一天。
雖然不知道背地裡是誰把那只咒靈送來,變成阿桃的囊中之物,想必對方也會氣得吐血吧?
原本下午是計劃要去水上運動的,結果因為某人的「無為轉變後遺症」太嚴重,沒法繼續。
高杉桃悲憤地在後台寫投訴:【我自己學會的能力為什麼又要削我的體力??這可不是游戲啊磕兩個紅瓶就能恢復嗎喂!!至少應該像以前那樣來個彈窗提醒吧?或者應該有點補償才對吧?!就好像演唱會門票會在購買同意條款裡面附注很多推卸責任的內容一樣,但至少也要有個條款吧!!!】
做完這一切,依然沒什麼力氣,躺在津美紀腿上不肯起來。
「這樣會打擾你做題嗎?」
津美紀搖頭:「不會的,如果這樣舒服一點的話,你可以一直躺。」
「好!」高杉桃就真的躺了。
太討厭啦!沒力氣的感覺!上一次體會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還好這次有手機。
她開始猛猛刷推特,甚至用LINE跟明明就在不遠處的硝子發表情包。
硝子喜歡發chiik○wa表情包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很難想像這些表情出現在硝子臉上呢。
「真神奇。」沙發上,乙骨對伏黑惠說,「我知道你姐姐肯定是認真那樣說的,也是真的不覺得麻煩,但換做是我,肯定會因為抱歉所以拒絕她的好意。」
他語氣很敬佩:「果然,高杉同學還是太強了!」
「……不,你才是正常的。」伏黑惠斷言,「是她太奇怪了。」
乙骨沒跟著說。
他比伏黑惠更多崇拜高杉桃一點,這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
他想了想,起身去找五條悟。
「五條老師。」乙骨試探著問,「高杉同學那一招,能不能作用在裡香身上呢?」
裡香從他身後鑽出來,偌大一只趴在乙骨的肩膀上。
面目依然猙獰,但很安靜,難得的安靜。
五條悟也沒插科打諢,歪頭想了想,肯定道:「可以。不過會更難。」
這也是當然的,伏黑甚爾靈魂完整,又提前擁有一具塑造好的軀體,即便如此,只是做了微調,就讓她累成那個樣子。
更不用說現在還是一只咒靈的裡香。
道路是曲折的,是無比曲折的,但乙骨只需要他一次肯定,就興奮得再也忍不住:「裡香!你聽到了嗎?裡香!!」
「等一等,等一等。」五條抬手向下壓,讓他先別太激動,「你先告訴我,你想達到一個什麼樣的效果。要像那邊那家伙一樣完美復活,恐怕不太可能。」
即便是高杉桃版本的無為轉變,也是在伏黑甚爾現有的條件上施加術式才得到效果。
他不希望乙骨和裡香對那家伙抱有過高的期望,反而最後讓一樁好事變壞。
乙骨趕緊點頭:「我明白,我明白……我只是想,至少,能不能讓裡香作為咒靈,也能擁有原本的長相。」
他說完,又很怕裡香以為他嫌棄她現在的外形,趕緊解釋:「因為我覺得,如果總是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待,即便不是怪物,最後也會變成怪物。」
「反過來,應該也是一樣吧?如果裡香能看見自己還是人類時候的樣子,慢慢的,也會多一點理智吧?」
「因為我不止想要跟你待在一起就好,想要和裡香說話、想要和裡香交流、想要知道裡香的想法。」乙骨憂太輕輕摸了摸咒靈的臉,「可以嗎?裡香?」
裡香哇一聲撲上去:「憂太、憂太!你最好了,憂太——」
五條快速眨了幾下眼,扭頭就跑。
戀愛中的人,真的能面不改色說出那樣的話嗎?太沒出息、太肉麻啦!!
……要是傑也變成那樣,要是小桃子也變成那樣……天啊!!太難想像了!真有那一天的話還不如讓傑把世界毀滅掉算了啦!!
正想著,他正好收到夜蛾校長傳來的消息,說之前拜托的事情已經搞定了。
二十七歲成熟穩重多才多藝的高中老師,立刻抓住乙骨的後衣領,把他拖回自己身邊。
又帶著社恐少男來到客廳,大聲向眾人宣布:「都靜一靜,靜一靜~~」
「今天,我們聚在這裡,是為了慶祝我們的乙骨憂太同學,馬上就可以加入咒高,成為我們集體的一份子了!」
底下稀稀拉拉幾片掌聲。
「開心嗎?開心的話要抓緊開始補習哦,因為第一學年已經快要結束了哦,如果你不想變成大家的學弟,就要一起通過期末考試才行啊!」他根本不看乙骨慢慢蒼白起來的臉色,樂滋滋繼續說,「而且暑假結束後,開學馬上就要迎來和京都校的交流會,如果表現很糟糕的話,夜蛾校長說不定也會收回成命呢!所以不只是學習,實戰也要抓緊咯?」
這下做作業的人多了一個,客廳茶幾一分為二。
那一頭是高杉桃用呼吸聲當白噪音,陪伴學習博主津美紀完成暑假作業;
這頭是乙骨乖乖聽從伏黑惠的咒術基礎科普,甚爾時不時會從旁點撥兩句。
他對咒力有一種四兩撥千斤的認知,並不像大部分咒術師那樣,將咒術和咒力看得太過神秘,反而對乙骨和惠的思維產生了相當的啟發。
五條悟聽得頻頻點頭:「我說,甚爾君,你完全可以來我們咒高——」
甚爾挑眉:「怎麼,特聘我當老師嗎?」
「——當一個保安嘛!特聘保安,也不是不可以。」
甚爾就笑:「五條悟,你這樣說話,難怪不受女孩子歡迎。」
雖然他眼神紋絲不動,語氣也很平淡,但五條悟總覺得這個家伙意有所指。
白發青年輕輕皺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開:「說什麼呢?我看你可能是哪裡搞錯了吧?我可沒有那種想法。」
「是嗎?」甚爾無所謂地聳肩,「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她?」
「什麼?」
「不告訴她,那個夏油傑很有可能對她有……『那種想法』,這件事?」還勒令其他人也不准講。
「因為很好玩啊。」五條悟覺得他這問題真是莫名其妙,「看傑吃癟很有趣啊,他因為這種莫須有的謠言被迫屈服,留在這裡的樣子很好玩不是嗎?而且跟女生開這種玩笑很沒品,你也學著點吧。」
莫須有?
未必吧。
甚爾伸長雙腿,腰腹用力,從沙發上騰起來:「我?我還好吧,只不過稍微比你懂得怎麼和異性相處而已。」
兩個人盯著彼此,開始呵呵冷笑。
接著,慢慢走近了些,你看我我看你,到外面PK去了。
二樓的樓梯口,硝子坐在地板上,腿從欄杆中間伸出去,有一下沒一下晃悠。
「不覺得這個視角很眼熟嗎?又是我跟你。我也就算了,你這麼孤僻干什麼?你也不是這樣的性格啊。」
夏油沒回答她的話,只是默默地往下看。
看著這些人。詛咒師、咒術師、普通人。看著死而復生的幽魂。看著被人類強迫做數學題的特級咒靈。
……從她們的爭論聲裡不難推斷,裡香數學還挺好的。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
夏油傑,有時會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是參透了世界本源的那類人。
從普通中學生變成咒術師的時候,他這樣想過——天降超能力,他當然應該要成為人生的主角才對。
即便是死,死在追求正義的道路上,這沒什麼可後悔的。
但夏油很快發現他什麼也不是,在這個以普通人的負面情緒為能量體系的世界中,他那點道義和堅持,真是毫不起眼。
所以從咒術師變成詛咒師的時候,他再一次認為,自己破開表像,看清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是什麼呢?就是無可救藥。
沒有什麼能夠救得了這個世界,咒術師或者普通人都無法完全將另一方從自己的世界裡剝離,但兩方又天然對立,看透這一切的他,要怎麼若無其事地活下去?
還是那句話,死在追求大義的道路上,這沒什麼可後悔的。
……現在呢?
在這之前,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是毫無保留的現實諷刺小說。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硝子。」他說。
棕發女人含著棒棒糖,扭頭看他:「嗯?」
「……」半扎著丸子頭的青年,穿一身不大起眼的灰撲撲家居服,站在她身邊。
明明是先開口,又沉默下去。
半晌,非常突兀地、莫名其妙地、忽然說出一句硝子很早之前就想聽他講的話。
「我不想死了。硝子。」
*
深夜,盤星教。
枷場姐妹在外面逛了一天,到家時筋疲力盡,但想到夏油大人過不久就會回來,打算干脆連夜把禮物包好。
因為之前真奈美小姐說,夏油大人在人生的道路上又一次做出了重大的選擇,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選擇,但夏油大人的選擇就是值得慶祝的!
所以兩人特意挑了一份禮物,打算擇日送給他。
裡面是她們參考時尚雜志購買的一套男裝,打包包起來,再用禮盒、包裝紙、蝴蝶結等等飾品層層包好。
美美子發誓,她對夏油大人的衣著打扮沒有任何意見,只是非常偶爾的時刻——
在咒高的校園裡也就算了,大家都穿得黑乎乎;
但在銀座街頭,又或者任何一個盤星教和咒高之外的地方,稍稍現代化一些的地方,看著夏油大人穿成那樣。
那樣。
走在人形衣架五條悟,和不管怎麼說,穿衣打扮至少是二十代人該有風格的高杉桃之間時……
兩姐妹心裡,都會不由湧起一種「老爸為了跟上子時代潮流努力學習網絡用語」的心酸之感。
「等夏油大人換上這套衣服……」菜菜子一邊包裝,一邊跟妹妹發牢騷,「肯定能把那個白毛比下去的!」
美美子小心剪斷用來扎蝴蝶結的絲帶,歪頭:「……哪個白毛?」
「那當然是——」
具體是哪個白毛還不清楚,門外跌跌撞撞闖進來一個人。
「美、美美子,菜菜子!太好了!你們都在……」
「小葵!!」菜菜子尖叫,又趕緊壓低聲音,「你、你怎麼了?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松島葵完全可以說是灰頭土臉地出現在了盤星教兩姐妹的房間裡。
身上雖然沒什麼傷口,但整個人看上去如驚弓之鳥,眼神都是僵硬的。
菜菜子都被她嚇到了:「別著急,慢慢說……」
「不行,沒有這個時間了!」
她語速飛快,手背上正在滴血,但她自己渾然不覺:「夏油大人還沒回來嗎?!」
「他們應該還在一起……」
「真奈美小姐呢?或者米格爾拉魯他們,能不能趕緊帶我去見他們?」
她看兩姐妹遲遲沒有動作,知道自己必須得說點什麼,取信於她們,才能讓兩人立刻答應這有些過分的要求。
松島葵竭力鎮定下來。
「栗田教主。」她說出這個名字,「他打算抹殺桃子聖女……」
不,這不是最能讓她們緊張的……那個人……那個名字……那件事!!
「還有!他打算——刺殺夏油大人!!」
第282章 特殊的永生 他們擺出的架勢,可不是要……
休息一天後, 高杉桃滿血復活。
從她一起床的動靜就能看出來——剛下樓,就拉著裡香在沙發上捏來捏去。
字面意義上的捏,跟捏黏土娃娃一樣, 一點一點給特級咒靈大人塑形。
她坐在沙發上,裡香坐在她兩腿中間的地毯上, 伏黑惠和乙骨在對面寫咒力分析報告。
寫著寫著,抬頭看一眼。
「頭發。」伏黑惠建議,「不要留劉海, 三七分就好了。」
高杉桃和裡香異口同聲:「你就別對別人的發型提意見了吧!」
乙骨本來裝得很嚴肅, 但看津美紀都笑了,自己也轉過去偷偷發笑。
他其實有點好奇,因為高杉同學沒見過裡香,也沒找他要裡香的照片,就這麼憑空開始捏臉,最後的效果會是什麼樣呢?
伏黑惠說你反正做好心理准備, 乙骨反駁他說不會的, 高杉同學該認真的時候,就是會很認真很可靠的!
高杉桃在後面一拍掌:「大功告成!!」
兩名少男都憋著一股氣, 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紛紛扭頭看去。
然後陷入了沉默。兩個人同時沉默。
這圓滾滾的腦袋、圓滾滾的身體、圓滾滾的眼睛。
哆、哆啦美???
裡香眼巴巴地看過來,乙骨能說什麼?只能沉默。
圓手圓腳圓腦袋,哈哈,還挺萌。
「還、還可以嗎?」裡香歪頭,小聲問。
五官……其實也還是能看出來一點裡香模樣的。
乙骨當局者迷,伏黑惠有點明白了,高杉桃估計是在原本咒靈形像的基礎上做細微調整。
就像他老爸那樣,裡香原本的咒靈形態就是圓溜溜一大只, 暫時也只能雕琢到這個水平,精修的效果很大程度取決於之前的基礎。
做到這一步,高杉桃已經有點累了,手軟腳軟往沙發上一躺。
乙骨誠實的本性讓他很想說實話,但愛好和平的傾向,又讓他很難說實話。
反而是伏黑惠斬釘截鐵:「還不錯。」
咒靈是無法照鏡子的,因此只能從別人嘴裡得知自己的長相。
圓滾滾的手雖然有點可疑,但裡香認為伏黑惠不會騙人,他就不是那樣的家伙。
所以,可能臉已經捏得差不多了?手沒那麼重要,那就下次再說吧!
她興高采烈飄過來:「憂太~~憂太!我們出去玩吧!」
圓滾滾的手牽住乙骨的手。
乙骨憂太,收獲一只哆啦·裡香·美
……行吧。
這下從都市爽文大男主變成兒童幻想大男主了。
乙骨帶著裡香、伏黑惠帶著津美紀,三人一咒靈趁著下午陽光正好,出門去玩水。
原本甚爾是不想動身的,但高杉桃要求他跟著一起去當保鏢。
「昨天開始,這裡的咒靈激增啊,萬一他們應付不了怎麼辦?所以伏黑甚爾同學,你也一起去!」
「同學?」甚爾挑眉。
「呃,因為肯定不是老師啊……」話說該怎麼叫他比較好?
高杉桃坐在沙發上仰頭求助,五條悟會意,走過來。
「叫他甚爾君就好了,不過要跟我區別開哦?傑是傑哥、他是甚爾君,那我就是小悟悟好了~~」
高杉桃:「……」
高杉桃:「…………你是哪位?抱歉第一次見面打擾了對不起太可愛了對不起。」
她一下腳也不軟了,手也不酸了,彈射起身:「那個什麼硝子我們一起帶著釣魚竿去山上打獵吧!」
甚爾嘖嘖稱奇:「你竟然能說得出那樣的話,看來也不是完全在異性緣上無可救藥啊。」
「少說那些沒意義的鬼話。」五條悟沒當回事,「反正你也不打算拒絕吧?小桃子畢竟幫了你那麼大的忙。就跟著去吧,就算是老爸也需要聯絡感情,不然跟陌生人有什麼區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話派上用場,甚爾最終還是屈服了。
他們一走,屋子裡只剩下拒絕打獵的硝子、有點犯困的高杉桃,和坐在電腦前辦公的夏油。
「五條——咒靈的問題。」硝子切了一盤菠蘿,准備一會兒去熬菠蘿果醬,「剛剛小桃說得沒錯,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
一個片區裡的咒靈數量,通常是相對穩定的。
因為人們的生活是穩定的,不會突然出現大量讓人難以接受的痛苦事件,也就不會出現大量難以消化的負面情緒。
意外偶爾會有,但畢竟是意外,所謂小概率事件,從較長的時間跨度來看,依然是動態平衡的。
他們剛來的時候,這裡的咒靈數目大概每平方公裡有70~100只,不可能在一天之內突然變成了社區生活廣場那樣的大型集會場所。
「有誰過生日了正在開party?」高杉桃趴在沙發上,捏著嗓子喊,「百~鬼~夜~行~~」
夏油聽到這詞,不知為什麼,心裡一涼。
下一秒臉上也是一涼,五條悟從冰箱裡拿了四罐氣泡水出來。
自己開了一罐開喝,只留給硝子一個模糊的側臉:「但是,反正都能解決,就沒關系了吧?」
正是因為每天只需要花睡前五分鐘的時間就能輕松解決摸到住所附近的咒靈,所以這件事他們四個一點也不上心。
這點工作量,對比平時,簡直輕松得不得了,五條悟覺得這簡直是他成為老師以來難得一見的假期了。
「更何況,我又不是一個人戰鬥。」他豎起一根食指,輕快地搖了搖,「這不是還有你嗎?我親愛的硝子。」
硝子毫不客氣地嘔了一聲。
五條悟哈哈大笑,忽然安靜下來,邊思考邊點頭:「沒錯呢!我又不是一個人戰鬥,所以今天下午我們組成私人小分隊,一起去剿滅咒靈吧!」
很童趣地握拳,胳膊往下一壓:「咒高天才組合,出動——」
硝子:「……」
夏油:「……」
想一出是一出……
高杉桃無所謂:「剛剛給裡香捏臉,有點累了,等我休息到五點鐘再去。」
「然後順便在外面吃個晚飯?」夏油盯著屏幕,隨口說。
「怎麼這麼了解我啊~傑哥~」
「誒?那我呢?怎麼又不叫我小悟悟?叫一聲嘛唔噗——」
一白一棕兩名女士,對夏油比了個大拇指。
保衛聽力,人人有責,Good Job夏油君!
五點鐘,准時出發。
這時候的氣溫剛剛好,不會太熱,天色又沒有變暗,依然是透亮的藍色。
「再往前走的話就要上山了。」高杉桃一心二用,翻來覆去查看系統面板,想看看這個無為轉變還有沒有別的什麼用法,「最後居然還是實現了我想要上山打獵的願望!」
「為什麼老想著要上山打獵啊?你是什麼熊嗎?」
「不對吧,傑,熊才是被打獵的那一方吧?你這家伙好沒常識啊!」
硝子幸災樂禍:「怎麼樣?夏油,有一天也會被五條說沒有常識,這就是你高中輟學的下場啊。」
高杉桃反應過來了:「噢,這麼說來傑哥居然是我們這裡學歷最低的了?」
「硝子和悟也就算了。」夏油嘴角抽搐,「你,你這個咒高在讀,有什麼資格說我?現在的學歷也只是小學而已吧?」
「海軍士官學校是什麼等級?」高杉桃問硝子。
「大概……大學?」
「哦哦,那我是大學畢業生。」高杉桃驕傲挺胸,「其實我才是我們幾個人裡面學歷最高的吧?」
五條悟無所謂,他反正是板上釘釘的高中畢業生,吹起口哨給她助威:「哦哦!傑是最菜的!傑好差勁!」
夏油:「……」
夏油:「…………我拒絕你用我不知道的消息來論證這件事。」
「那我告訴你的話就可以了嗎?好吧!且聽我娓娓道來,一名降落孤島的可憐女子,是如何通過結交友人、重回海軍本部、斬獲——」少將?
等等,她從一開始就是少將,所以也談不上斬獲啊?
難道說……不會吧……
難道她從前往海賊世界到離開,明明為海軍的人才梯隊建設做出偌大貢獻,結果根本就沒有升職過?!
…………該死的薩卡斯基先生!!!
之所以上山,是因為在這裡察覺到了最為劇烈、集中的咒力波動。
就算不是什麼特級咒靈的老巢,估計也是他們的聚集地。
要是能把這裡一鍋端了,那麼接下來一段時間內,整個小鎮的普通人都無需再為咒靈發愁。
聽上去似乎是什麼很偉大的目標,不過對於這幾個人來講,也只是活動一下身體的水平。
天都沒黑,就完成了剿滅任務,准備打道回府。
「最後還是為普通人做貢獻了嘛,傑。」五條悟抓緊一切機會刺激他,「說實話,三個月之前你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嗎?」
夏油沒說話,硝子替他發聲:「我賭一包煙,沒有。」
「才不跟你賭,我也覺得沒有。」
三個人原路返回,朝公路的方向走出去幾步,忽然,那份隱約的不對勁從心頭冒出來。
「怎麼感覺,好像少了一個人……?」從剛才開始就沉默不語的夏油,皺著眉說。
這話一說破,之前那種隱隱存在的不對勁感才徹底明晰起來。
的確少了一個人。
高杉桃……呢?
對,高杉桃,她可不是什麼存在感微弱的家伙,他們三個又怎麼會一起忘記了要跟她一起下山?
顯而易見,有人有備而來。
剛才還挺輕松的氛圍,立刻緊張起來。
能同時影響到他們四個的人……是誰?怎麼做到的?高杉桃又去了哪裡?
*
高杉桃也很想問這個問題。
是誰?硝子和傑哥他們又去了哪裡?
她眼前的景像並沒有變化,這是可以確認的,現在人還在山上,只不過感覺有點像鬼打牆。
不管怎麼往下走,走著走著都會發現還是停留在山林之間,看不見環山公路。
是幻覺嗎?這個可能性在第一時間就被排除,以她的雙眼都無法看穿,那就必然不是幻覺。
這個世界上還不存在比她更強力的幻術師。
按高杉桃的習慣,當然是暴力破局最簡單,於是一拳重擊,裹挾武裝色霸氣彈出。
仗著橡膠特性,拳風飛得比想像還要更遠,眼前的情景紋絲不動。
這更奇怪了。
她甚至連回彈的手感都沒能感覺到,也就是說四周並不存在事實上的屏障。
不是屏障,也不是幻覺,但依然能把她困住,聽上去有點像……
啊!她一拍手,孫悟空給他師傅畫的圈!
是一種……結界?
說到結界,在咒術世界裡當然就是「帳」了。
比起屏障和幻覺,「帳」肯定存在某種明確的先決條件,譬如「五條悟不能進入的帳」這種情況。
這條件會是什麼?又為什麼單獨把她和那三個人隔開?
高杉桃低頭,摸了摸自己的指尖。
有點涼。
呼吸……好像也比平時更急促了一些。
怎麼說呢?
這種感覺,對她來講,其實是有點熟悉的。
就像是那時候在家庭教師的世界裡,一路追到北海道,找到室町兩人時,一頭跟他們一起扎進咒術世界的感覺。
高杉桃咬破嘴唇,用疼痛保持冷靜,眼前暈花的景像又清晰起來。
她回頭。
室町海鬥和石井優希,她最早接觸的兩個科學教成員,一人一身超科學級別的銀亮防護服,出現在山林之中。
「聖女大人。」聲音從面罩裡傳來,有些悶,但聽上去竟然意外的充滿敬意,「好久不見。然後……」
「請您、去死吧——!!」
*
與此同時,外面三個人已經開始有些著急。
高杉桃雖然也會受傷,也會因為大意而錯失良機,但要說被人算計、踩中陷阱,幾乎是不存在的。
這跟她給人的第一印像截然相反,雖然看上去是個不太在意細節的家伙,但對那種障眼法和陰謀詭計,一向是最能一眼看穿的。
他們三個已經在外面等了快半個小時,期間幾乎要把整座山頭都蕩平,依然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硝子主張別把這事告訴外出的幾個人,這時候說了也於事無補,他們趕過來的路上還說不定要經歷什麼。
五條和夏油沒有意見,只是這樣一來,所有的擔憂都壓在三人肩頭。
安靜得連退潮聲都如此吵鬧。
「遠程施術幾乎是不可能的。」夏油打破沉默,「所以施術者必然就在附近。悟,你到底研究出來沒有?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類似於『帳』。」五條悟沒回頭,蹲在馬路邊,五指張開,用力繃緊。
明明觸摸的是空氣,看上去卻像撐在一面牆上。
「是一種具有附加條件的結界。」他推測,「很有可能是針對她的特殊『帳』。」
「把她排除在外,只留下我們三個人?或者只留下她?難道是有什麼勝算嗎?」硝子不能理解對方的目的,「更何況,要怎麼設立才能完成這針對性的條件?」
確實如此,「帳」這種東西,條件越具有針對性、越苛刻,那麼就越難成功。
普通咒術師們設立的常用「帳」,往往是用來限制普通人……
普通人?對了!普通人!
「因為她是普通人,所以只需要針對這一點設下『帳』就可以了。」
夏油說完,聲音一頓。
另外兩人也立刻打起精神,扭頭向公路的西側看去。
因為剛剛那句話任誰來聽,都聽得出是二重唱。
「——只需要犧牲一點硬度,將她攔在結界之外,就可以了。」
人影出現的瞬間。五條悟二話不說,攻擊已經彈射而出。
他的性格和高杉桃實在是有一些相似的,不論夏油還是硝子,一點也不意外他會立刻出手。
雖然看上去還能正常對話,但他這時候肯定已經氣得七竅生煙,只是五條悟的表現就是如此,越生氣,反而越冷靜,越不會嬉皮笑臉。
一發「茈」轟過去。
無論是怎樣的咒術師,都該頭破血流或者直接被炸成碎片,但那道人影在煙霧之中,只是晃了一下,散開,又重新組合在一起。
「……裝神弄鬼。」五條悟感受著剛才的手感,「是某種咒具吧?果然符合你們偷偷摸摸的做事風格。」
「並非咒具。」
人影卻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頭發、四肢、五官、身軀,從頭到腳,看上去和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沒有區別。
「其實你們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造物了。」來人嘴唇開合,絲毫不見滯澀,更不顯得詭異,「夏油大人,好久不見。」
夏油舔了舔牙根:「確實很久不見你這張臉了,栗田。」
科學教教主栗田陸,無聲無息出現在了這條公路上。
如果是他的話,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科學教,賺錢或許不拿手,但在研究咒力和相關制品方面,確實有些專長。
「說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造物……」造物?這個詞,和面前類人的面孔,讓夏油稍微有些反胃,「是指,伏黑甚爾嗎?」
栗田很遺憾:「是啊,原本我們收到委托,制造這位唯一將五條悟逼入瀕死境地的『天與暴君』,還想著能借此打開銷路,不必讓您再為我等操心,現在看來,也是沒有可能了。」
當然沒有可能了,天與暴君原地復活,就算身體是人造物又如何?他從此便成了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和科學教再無關系。
上門討債,估計會被揍成肉醬吧?
夏油還要說些什麼,栗田的「身體」忽然砰一聲炸開。
「啊呀。」他很淡定,「果然,來自六眼的攻擊,還是有些難以承受呢。」
碎片落在地上,很快失去活性,變成閃光的金屬碎片。
但接著從剛剛出現的方向,又走過來一個「栗田」。
以及大量的、穿著同款質地防護服的科學教成員。
夏油掃了一眼,竟然是傾巢而出。
……衝他來的?
栗田跟硝子、悟都不相識,夏油只能想到自己身上了。
「並非如此。」栗田嘆息,「我發自內心地尊敬您,夏油大人,也沒有要對您動手的意思。」
這跟伏黑甚爾給出的情報可不相同。
那家伙咬定有人要夏油傑死,甚至不惜復活他,也要做到這一點呢。
栗田也想到了同一個名字,同他解釋:「復活伏黑甚爾,是我等接下的委托。」
從軀體的制作到意識的復蘇,全都是來自科學教的獨特技術。
「而委托人的目的也並非是您,而是……」他想到這裡,有些好笑,「據我所知,他們原本是打算綁走那位伏黑惠,利用他作為人質,跟旁邊這位五條先生談判。」
這還真是個新鮮情報。五條悟在繃帶內半閉上眼,快速思索起來,說出一個除了他沒人聽過的名字:「……是想讓我釋放他們的同伴?」
詛咒師犯罪,被總監部抓獲關押,不日處刑,當然只有他能開得了這個口。
「是呢,不過現在不管是他們,還是那位同伴,都已經在黃泉團聚了。」栗田微笑,「何嘗不是一種如願?」
不過在他科學教和那幫詛咒師之間牽線搭橋的,叫愛子的女人……
估計目的就是面前這位夏油大人了吧?
栗田好聲好氣:「我是沒有打算要跟您作對的,夏油大人,只要您願意將高杉聖女交給我。」
他們擺出的架勢,可不是要恭迎聖女回宮,而是要送聖女下地獄。
夏油實在不解:「為什麼?難道不是你們千方百計請她來的?」
「夏油大人,您也有所察覺吧?只不過旁人的關注和觀察對您來說太常見了,所以一點也引不起注意而已。」
夏油細眉微斂:「你們的意思是,我也跟這件事情……跟你們要對付她的原因有關?」
「豈止。」栗田倒是很平靜,「應該說,在我們的觀察裡,您是直接影響預言結果的人物。」
他的預言術式,並不像很多人理解的那樣,一通亂七八糟的禱告之後得到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句模糊的箴言。
栗田發動術式之後,可以近乎完整地看見一次事件的前因後果。
譬如說,他想要測算半個月後夏油大人的狀態,那麼發動術式,首先得到的是那時候夏油傑的生死情況。
接著再耗費咒力施咒,就能根據需要精細調整得到的信息。
只不過這種測算,時間跨度越大、需要的信息越精確,消耗的咒力越多,甚至能多到將全世界咒術師的生命力統統吸干。
栗田並不願意將這樣特殊的能力浪費在給那些達官貴人、明星藝人算命身上。
他有更緊要的用途——測算世界的走向。
並從近乎無限的可能性中,排查出對世界毀滅的影響最大的那一個。
這個原因,未必是直接導致事件發生的原因,可能是很早很早以前的某次意外,可能只是一次蝴蝶效應式的投射。
但只要針對性地做出修正,那麼就一定能阻止最後的事件發生。
不管是理論,還是多次的實踐之中,栗田都相信這一點。
「……所以,從聖女降臨之後,我沒有一天懈怠過。」他直言不諱,根本沒把五條陡然變得難看的臉色放在眼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聖女似乎和教主您的死有直接的關系。」
「在這之前,您是必死無疑的。這件事間接推動了最終世界的毀滅,而現在您是不可能死去的,之後的所有軌跡已完全消失,所以——」
他沒有笑,但臉露出了一種稱得上滿意的神情:「聖女的任務,也就到此結束,她完成了屬於自己的使命。」
「但這一切跟她如果密切相關,又為什麼一定要她死?」五條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聖女的降臨,當然是沒有任何錯誤的。」栗田慢吞吞回答。
他的措辭變得十分神聖,而具有韻律,仿佛在唱一首詩:「是她的到來,讓世界變化,讓生命延續,讓時間流動,讓人們的心得到解放。那麼,為了不再節外生枝——」
「當然要讓她永遠定格在此刻。」
「我們並不是要殺掉聖女,身為她的信徒,我們科學教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他看向夏油傑,目光之中竟然帶有幾分憐憫:「夏油大人,作為同為大義之道路上的求索者,為何會懷疑我等的動機呢?無論我們做出什麼,對聖女大人,我們無論何時都是她的支持者、她的擁護者、她的信仰者。」
「你們的信仰,就是利用完畢之後把她鎖起來准備獻祭了?」五條悟不客氣地辣評,「那是挺有信張力的。」
栗田微笑,不對五條悟的諷刺發表看法,臉上的神情近乎包容。
他慢慢往前走,姿態甚至可以說得上有恃無恐。
身後的教眾們沉默簇擁著他,比起人,更像是一種特殊材質的雕塑。
不說話、不思考,只隨著栗田的動作而行動。
「我們只是想要給予她一種,特殊的永生。」
栗田走上前來,在距離夏油不遠處停下:「更何況,夏油大人,這難道不是您的夙願嗎?清除每一個普通人、沒有咒力的猴子……我這樣做,也算是為您的大義,稍稍做出了一些貢獻吧?」
他怎麼會知道……夏油盡力保持微笑,雖然心亂如麻,但臉上紋絲不動。
栗田陸那張頗有宅男風味的、蒼白虛胖的臉上,一貫寡淡的神情褪去,慢慢流露出濃烈的嘲笑。
「還是說,您走到這一步,竟然反悔?要背叛所有教眾、家人的支持,轉而回到軟弱的世俗之中了?」
第283章 無法回頭 「我這把刀,可是塗了劇毒—……
栗田好整以暇, 說完這一系列言論,停下來,臉上笑容淺淺, 看著面前的夏油。
四周科學教的教眾們也端起沉默的面具,將三人愈發緊密地包圍, 似乎非常自信。
五條掃了一眼,不吭聲。
保守估計,突破是沒問題。但不知道對方手裡是不是還有其他咒具在起效。
護具能至少防住他的一次「茈」, 其實聊勝於無, 五條的咒力幾乎無限,那麼能發射的「茈」就是無限的,而且基本無需冷卻。
無限的攻擊,只能防住一次,算什麼勢均力敵呢?
所以這群人可能還有後招。
況且,聽這個什麼教主話裡的意思, 他們的目的並不是自己三人, 而在於小桃子。
放在以前,他能很自信說帶著所有人全身而退, 不在話下。
現在雖然也這樣想, 但經歷過感染貓咪詛咒、被捆綁三人行等等一系列事件後,五條認為稍等片刻仔細觀察,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至於小桃子,他心中很自然便認為,既然是她,那麼就算是被困,也一定是性命無憂。
說不定她也正在努力要掙脫對方的控制。
這樣想來,替她爭取時間, 不讓這群人再次下手,正是他們三人需要做的。
順便還得拷問一下她究竟被抓去哪裡了吧?萬一是什麼同生共死的咒術,還不能讓栗田五馬分屍,說不定會影響到她本人……
這樣說起來,他確實是比以前穩重很多了不是嗎?五條悟沾沾自喜,認為自己雖然還是很想把這家伙拆了喂狗,不過沒有動手,是相當成熟的表現。
這回都不用傑再說教了,看!硝子都很贊許!雖然眼神有點奇怪,是因為被黑眼圈干擾了嗎?好像不是贊許,是驚訝……唉等等!傑、傑!!你怎麼衝上去了哇!!
五條連手都沒來得及伸出去,夏油已經召喚出一串咒靈。
他本人卻比咒靈還要快,衝在最前,一副甘做前鋒的姿態。
栗田估計也沒料到,第一個發難的會是夏油大人——他甚至連剛剛的問題都不回答。
險險躲開致命傷,臉上是純然的疑惑,他說:「夏油大人,我沒想到您會如此堅定地站在她那一邊呢。」
低頭看自己被不知道哪道咒力刮破的手臂,甩了甩,整個身子向旁邊一倒,裂開成無數碎片,不遠處又走來一個栗田陸。
聲音平板無波,接著剛才的話題:「還是說,剛剛只是手滑而已?」
夏油衝他笑,手開始往上折袖子。
五條光看他的動作,都知道傑估計是氣急了。
否則一個咒靈操使,多年以來習慣在幕後以陰謀算計人心的家伙,怎麼會開始擼起袖子,握拳准備揍人呢?
這是真的想揍人了,才會這樣的。
嗯,他很有經驗。
栗田表情越發疑惑了:「可是,夏油大人,你不是一向最討厭猴子嗎?」
他看夏油微微愣怔,微笑起來:「嗯,我當然知道。剛剛不是就說過了嗎?」
「高杉聖女是個普通人這件事——是我把她從其他世界接來的,難道會不知道嗎?」
夏油尚且要在腦子裡轉幾個彎,五條悟反而立刻反應過來了。
他見過高杉桃的來歷,雖然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出她的經歷之豐富,絕非區區一個世界能夠容納。
這樣說來,就什麼都能說得通了。
他摘下繃帶,冰藍眼珠將瘦弱青年框進視野之中。
與其說小桃子是在栗田的預言中應運而生,還不如說,是栗田算到了所謂的世界毀滅之後,整個科學教上上下下費盡心思,找來了這麼一個人。
可以跨越時空的、強大的、可以影響傑、他、乃至整個世界的人。
而在這之前,小桃子估計跟咒術界、不,跟這個世界,是一丁點關系都沒有的。
——竟然是無妄之災啊。
也難怪之前那個天然卷態度那麼差,跟誰都一副拒絕溝通的死樣子,只黏著小桃子跑上跑下……說不定其他世界的那些家伙們也在費心費力尋找她的下落呢。
……所以這一切結束之後,她也會回到更喜歡的、更熟悉的、更信賴的世界裡去嗎?
五條想到這裡,忽然掐斷自己的思緒,將目光集中在眼前的戰況上。
栗田還在說呢:「……我一直以為,夏油大人您是有自己的打算,才對她格外容讓、親近,否則以您的性格,怎麼會跟一只猴子同進同出呢?」
他說話時,不論語氣、神情還是動作,都並沒表現出對猴子這一稱呼的任何感情。
似乎真的只是因為夏油的行為超出自己的預想,而感到微微的疑惑。
對於一個詛咒師,不論他自己的觀念如何,又跟高杉桃相處這麼長時間,將她稱呼為猴子時,多少都會流露出一些自己的觀念吧?
栗田自己究竟認不認為高杉桃是所謂的猴子?如果支持,那他應該是厭惡和快意交織;
不支持,也要對面前這個最愛給人賜名猴子的夏油大人做出些反應才對。
但,什麼也沒有。
他的話語裡,什麼也沒有。
硝子跟栗田實在談不上熟悉,這時也忍不住想,最後居然是夏油錯估了這位同伴。
操弄人心者,反而被人哄騙。
五條悟忽然扭頭:「有人來了。」
還不只一個兩個,很快,那群人便出現在公路盡頭。
看上去並不規整,並沒編成隊伍,神情緊張,好像在跑馬拉松那樣,生怕落到別人後面去。
「夏油、夏油大人——!」
盤星教眾人,來了。
收到小葵消息的時候,米格爾也好、拉魯也罷,就連相對最疼愛她的真奈美都並不相信。
要對夏油大人下手,是在嫌棄自己活得太幸福了嗎?
但她信誓旦旦,眾人寧可信其有,由真奈美和米格爾帶頭,領了一只小隊過來。
剩下的人鎮守本部,反正他們本部這半年以來也是命運多舛,至少拉魯在,可以讓真奈美更安心一些。
「栗田。」女人的聲音嚴肅,「你這是要做什麼?要對夏油大人下手嗎?」
栗田沒看她,盯著縮在人群裡的松島葵。
然後,突兀地笑了。
「嗯、嗯……這也是情理之中。」他聲音只有虛虛一層,好像並不是在對面前眾人說,「小葵,我以為你們會來得更快的。」
松島葵咬緊牙關,保持沉默。
栗田教主……他們准備動身時,甚至根本沒有瞞著她。
也沒有要禁錮她的自由,明明逃去盤星教的路上,他們有很多機會把她攔下來,但都沒有動手。
松島葵雖然不會感激,但還是感到疑惑——為什麼?
但現在站在這裡,看著栗田的面孔,她心中有些明白了。
因為科學教一點也不在乎。
不在乎她能不能聽見、不在乎她能做出什麼事、能叫來多少幫手。
「桃子聖女……」她聲音干澀,問,「你們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栗田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似乎覺得這很好笑。
他肢體放松,原地不動,一看就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反而對著夏油循循善誘起來:「夏油大人,您看,現在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什麼意思?松島葵有點犯糊塗了。
「我敬重您的思想,和為了達成目標不惜一切的作風。」栗田輕聲說,「退一萬步講,即便我今天不在這裡摧毀高杉聖女,她的消息流露出去,這件事會產生的後果,我想也不是夏油大人您願意看到的。」
「假如讓人知道,不用依靠咒力的普通人也可以如此強大,甚至足以跟頂尖咒術師媲美——當然,我猜想高杉聖女應該是一個特例——但人類的貪欲,夏油大人比我更明白。」
「讓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又有誰會對咒術師保持尊重?如果還想要貫徹消滅一切普通人,來達成咒力最優化的結果,又有誰還會繼續跟隨呢?」
「到那時,咒術師的地位恐怕會比現在還要更加糟糕,就算您已經偏移了原本的道路,恐怕也不會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吧?」
「……」夏油沉默。
「這是在做什麼?拒絕他啊?!告訴他,不管他說什麼鬼話,都不可能讓我們對高杉同學下手的——」
乙骨的聲音從未這麼響亮過。
五條和硝子回頭,便看見熟悉的兩人一咒靈從沙灘上飛奔過來。
至於伏黑甚爾,不用說,肯定是保護津美紀回到別墅去了。
這時如果放出裡香,也不失為一次奇襲,但五條伸出手。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出手,卻是為了把伏黑惠和乙骨憂太這兩個戰力不低的預備咒術師攔下來。
「五條老師……」少男抬頭。
與其說看他,不如說是在瞪他。
五條悟雙眼直視前方,輕輕搖頭:「再等等。」
他說。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要等什麼,只是直覺告訴他,那份無論在任何方面,都極其天才的直覺告訴他……
這時候,任何旁人的插嘴都不是最優解。
再等等。
*
高杉桃有點發愁。
「帳」這東西,畢竟是一種結界術,她雖然能使用五條悟的咒力,但她不是個咒術師,只是借由咒力作為工具。
還不如真希,至少真希還能用得了那麼一兩個術式,但高杉桃是用不了的。
她可以熟悉、可以背誦、可以反制,但永遠無法使用。
所以面對這個結界,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什麼破解的辦法。
「喂,你們倆有什麼提示嗎?」她踢了一腳腳下裝死的手下敗將。
踢的是石井,因為室町被她當成板凳暫用。
石井又裝了一會兒死,高杉桃還是堅持不懈,以咚噠噠、咚噠噠,圓舞曲的拍子踢他後背。
終於也是裝不了了,在地上轉了半個身子,不情不願地說:「……術式的一切關鍵,都在於代價。」
代價?
「六眼神子的代價是看見一切。咒靈操術代價是吞咽……」
高杉桃聽到這裡,感同身受,小雞啄米那樣點頭:「那確實是很恐怖的一種代價啊!」
石井充耳不聞:「『帳』,作為一種結界術,最通常的用法只是讓普通人不要注意到咒術的異像,不再產生負面情緒。」
但如果要進一步附加條件,那麼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通常是咒力,偶爾是血肉,還有的時候,是規則。
石井咳出一口血。
他和室町,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能贏過高杉聖女——這可是他們親手接回來的聖女,難道有誰會覺得自己能贏過她嗎?
就算是栗田教主……那位更是如此吧?
石井想到這裡,桀然一笑。
就算是以卵擊石,但以身殉道,想必栗田教主是不會後悔的。
那麼他呢?……說這些都已經晚了吧。
他們這些人,大多是走投無路的咒術師,所以被教主帶回科學教後,感恩戴德,追隨他的理想——以「可知」的態度,解決所有預言中的困難。
其中最有挑戰、也最成功的,無疑是面前這一件。
他的眼皮已經有些睜不開了:「……你能解開嗎?」
「嗯?」高杉桃站起來,「應該可以吧。」
她沒再環顧四周,而是相當確定地找准某一個方向。
看上去和其他位置沒有任何區別,石井其實也辨別不出來,但她的刀尖包裹著淺藍色咒力向前扎去之後,他猛然一喘出一口氣。
這種費力的舉動,從十五分鐘之前開始就已經做不出來了。
但現在……
澎湃的咒力、源自六眼的咒力,從咒具戒指中得到共鳴,像個雲盤文件那樣被拷貝下來,高杉桃體內運轉滿滿一圈,得到強勢加持,又從洞爺湖上奔湧而出。
只需要一擊,便在這最脆弱的位置破開一道裂縫。
高杉桃已經跳了出去,又探頭回來,衝他們說:「你們也快點出來哦——話說你們自己應該知道『帳』的代價是什麼吧?」
當然。
石井扶起早就昏厥過去的室町,臉色復雜,不知該說什麼。
是生命力。
要封印住高杉聖女這樣強大的生物,必須要付出同等代價的生命力,跟她有過交集的更是上佳。
哪怕只是短短十幾二十分鐘,也足夠耗盡他和室町微不足道的性命——和科學教的一切理想、願景、拯救世界的需要相比,非常微不足道。
但此時此刻,「能夠活下去」這個認知,還是讓石井忍不住握緊拳頭:「高杉聖女……」
「總之抓緊吧,哇哈哈哈!我來啦——」高杉桃沒聽他說,轉身就跑了出去。
洞爺湖刀尖在前,她跳出「帳」內。
手臂、腿和刀身組成一個大寫的E,一個酷炫的飛踢姿勢!
噗的一聲,把還在侃侃而談的栗田撞飛了。
「啊,不好意思!你們在說什麼很重要的事嗎?」她尷尬面孔,「要不我再回去一下?你們聊完了叫我?」
原本還在說服自己聽下去的五條悟定定看她幾秒,忽然大笑:「哈哈哈!完全沒有!一點也不重要,不管我們剛剛在談,什麼都沒有你的出現來的重要。」
再等等,再等等……這不就等到了嘛。
那就得了。高杉桃也不刨根究底,轉身看向另一個從不遠處走來的二號「栗田」。
剛剛那一只已經被她不小心壓碎了。
「注意,這是傀儡。」五條悟提醒她,「真人應該也在這附近,你可以找找看。 」
「OK!區區一點小伎倆,還想困得住我嗎?你也太小瞧我手裡這把刀了。」高杉桃邪魅一笑,「我這把刀,可是塗了劇毒——(舔)!」
「在括號裡舔有什麼用啊!」五條悟爆笑,「不對,不如說根本就不要舔啊!!」
夏油:「……」
夏油:「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漫才嗎。」
原本緊張得心髒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的松島葵:「……」
雖然沒有那麼緊張但也很緊張的乙骨和伏黑惠:「……」
其實一點都不緊張的硝子:「……」
這麼緊張……算了也不是很緊張,這麼激烈……算了也不是很激烈。
硝子嘆氣。
算了,她想干什麼就干吧,難道還有誰能攔得住嗎?
一恢復自由,高杉桃的戰力得到解放,科學教竟然立刻就慌了陣腳。
「聖女、聖女大人——」一片亂七八糟的呼喊,「聖女大人、請相信、我等始終是您的信徒……聖女大人……」
他們居然是認真在恐懼……這位自己招來的聖女。
夏油心中暗忖,手指微動,給一旁嚴陣以待的真奈美和米格爾等人打了個暗號。
兩人趁此機會,帶領教眾悍然出手,成功制住了科學教中大部分武裝人員。
高杉桃則負責單人生擒栗田。
她的能力找人還是很方便的,見聞色一動,立刻把藏在山後的栗田鎖定。
五條悟幾乎同時感知到她在自己咒力中引發的波瀾,聞聲而動,下一秒就按著這瘦弱青年在她面前跪下。
砰的一聲,伏黑惠聽了都覺得疼。
估計膝蓋骨應該碎了吧?五條老師手勁可不一般。
不過這個角度看上去還挺酷的,下次學校裡再有人招惹他就這樣把對方按跪下好了。
乙骨忽然渾身一寒。
伏黑同學,有時候就是會這樣……還是那張有點呆呆的臉,但突然讓人覺得超恐怖……
高杉桃用刀鞘抵住栗田的脖子,支著他的臉來回看了看,嘖嘖兩聲,最後也沒下手。
手一松,洞爺湖變成雲雀牌小手銬,將栗田兩手銬在一起。
不管從東西南北哪個方向看,這位科學教的教主大人,可以說是真的一點戰鬥力也沒有。
今天能折騰出這樣的局面,一來他在暗處,沒人懷疑;二來研發出不少咒具,又大搞人海戰術。
她感覺這時候衝他眨眨眼,眼皮開合釋放的武裝色霸氣都足夠扇死他。
栗田抬起頭:「高杉聖女,你——」
夏油和高杉桃看法一致。即便保留栗田一條命,也無法再造成任何影響。
「……傑?」
「怎麼了?悟。」
怎麼了?五條張了張嘴,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只好沉默。
過了兩秒,語氣煩躁地質問:「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呢?!傑!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
啪嗒——
啪嗒——
液體緩慢滴落的聲音,從夏油手中傳來。
他不知從醜寶咒具庫的哪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來一把刀,一手拽著栗田的頭發,迫使青年仰頭。
——然後,輕松割斷了他的頭顱。
動脈破裂,血漿飛濺,五條悟感覺到自己褲管上粘稠滾燙的血水開始發沉,慢慢朝他的小腿貼來。
沒有叫囂,沒有發狠,甚至沒有聽取栗田最後遺言的打算。
夏油只是這麼安靜地,好像從路邊撿起不小心掉落的一枚硬幣那樣,輕松結果了這條人命。
這刀有多麼快、多麼狠,他不只是割斷了栗田的喉嚨,甚至硬生生用那把刀,將對方的頸椎骨一並斬碎。
連劊子手都要借助合適的角度和發力方式才能完成的斬首行動,竟然就讓他這樣做到了。
「別那麼反應過度。」夏油微笑著說,臉上的血漬隨著肌肉起伏,像風中梅花,「我本來就打算要這樣做了。」
真奈美反應很快,立刻過來幫他補全剩下的話:「的確如此。對夏油大人不敬,就是對整個盤星教不敬,同為詛咒師組織,科學教一直依附於我等生存,竟然有反心,自然要殺一儆百。」
雖然沒有什麼道理,但至少讓人覺得,夏油大人這樣做並非窮凶極惡、嗜殺成性,而是有一定邏輯在的。
米格爾雖然有點不明就裡,但既然真奈美都這樣講了,夏油大人也沒反駁,當然也跟著點頭。
否則下一次任務的經費報銷會被卡得很痛苦。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米格爾跑去跟高杉桃勾肩搭背,「怎麼樣,咒高好玩嗎?有超——可愛的JK嗎?我早說讓你回來幫我們分擔點工作,夏油大人還老是不讓。」
高杉桃收回看著夏油的目光,指著自己的臉:「超——可愛的JK,是說我嗎?」
「……超過一米八的話,比起JK應該是TJK了啊。」米格爾幽幽說,「很高的JK。」*
「那也是JK嘛!!」
夏油輕輕嘆氣,但這時已經無力去計較米格爾在高杉桃面前拆自己台的行為了。
呼吸之間,血腥味,還有一種奇怪的生肉味道,濃郁地倒灌進鼻腔。
手裡這顆人頭,一時重若千鈞,一時輕如鴻毛。
其實,之前阿桃說的沒錯,夏油自己也認為未必一定要殺了栗田,因為他實在不是個能造成威脅的家伙。
就連今天這一遭顯然預備許久的進攻,還是被輕松化解了。
留他一條性命,可有可無,根本不算什麼。
況且科學教裡那些設備、研究成果,總要有人來接手,按夏油往日慣常的想法,與其換成別人,還不如就讓栗田繼續戴罪干活。
畢竟是個已經完全摸透的人。
他不可能傷害到高杉桃,不如說這世界上估計沒幾個人能傷害得了她。
夏油也完全不是因為擔心她受傷才這樣做。
他只是因為感到憤怒——無與倫比的憤怒。
竟然有人,膽敢覬覦她的性命、想要將她殺害、將她變成死人、變成一具屍體。
夏油見過許多死人,自己也炮制過許多死人,他了解那種情形。
沒有呼吸,無法睜眼,對一切都沒有反應。
同它們說話,也不會得到回應,看不見它們光亮的眼睛,再也無法聽見它們的聲音。
能在它們身上體現的,唯有時間。
沒過幾天,就會開始腐爛,保存得當,也只不過是一具空殼。
真正引人注目的東西,在死亡的一瞬間已經不會再現。
不再出現。永久的失去。光是想到這裡,他的怒火又再次燃燒起來。
正是這股憤怒,促使夏油做出了這樣的行動。
他一丁點也不後悔,只是感到有點苦惱。
剛剛衝栗田動手之前如此,當年離開咒高的時候,也是如此。
「完蛋了,傑。」悟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下你可是真的沒有退路了。」
在這之前絲毫沒有跡像,結果一出手就是一顆詛咒師的人頭,這叫什麼來著……滑坡效應?好像不是這個……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啦!
話是很難聽,但叫人挑不出毛病。
對於原本的咒術界,他是叛逃之人,就算曲意逢迎,勉強回歸,看在他罕見能力的份上不至於被殺,也不會得到絲毫信任;
對於詛咒師,他道心不堅,本來就走得很艱難的大義之路,就在一分鐘前被他自己親手割斷。
現在,唯一能叫他活下去的理由……
夏油很平靜,至少看上去很平靜。
他伸手,握住游雲,將它塞回醜寶的肚子裡。
手指紋絲不動,一點顫抖也無。
「我只是跟隨我的心而已。」他說。
第284章 「甜蜜」 「……她不會允許我死的,就……
粘手的泡泡水、扭曲玻璃球、汽水玻璃瓶從冰箱拿出來之後凝結的水霧, 長時間熬夜之後困得要死還不能去睡覺的感覺。
夏油的世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被這樣的感覺填滿了。
那時候他說他沒法真心笑出來,聽上去是在無病呻吟。嘴巴往上抬,嘴角往外拉, 這不就是笑嗎?
被撓到癢處會笑出來、毫無防備聽見笑話會笑出來、路上有人滑稽地摔倒會笑出來,多多少少都有真心, 為什麼要那樣說?
悟那時候應該也很疑惑吧,畢竟他平時也會看見高中生夏油傑露出笑容。
……但夏油自己看不到。
他沒法判斷自己是不是在笑,沒法判斷自己的心情, 從很久之前開始, 說不上難過,說不上憤怒,說不上痛苦,也說不上快樂。
像是一個被秤砣壓扁的人,連靈魂也如同自己捏出來的咒靈球,麻木地躺在身體的某個角落。
對一切的感知都已經喪失了。
有時候回想起來, 他也忍不住嘲笑自己, 難道一定要這樣嗎?一定要為此做點什麼才行嗎?
裝作不知道,無視掉, 或者睡一覺忘記, 不也是很多人都會做的事嗎?
難道每個學生、每個上班族、每個無業游民都對自己的生活百分之一百滿意?這不可能。
但人家就從沒想過要毀滅世界——也可能只是做不到。
如果是現在27歲的夏油傑回到九年前,他不敢說自己一定還會照原樣做事。
處理同樣的事情,他現在學會了多種不同的手段,但對那時的夏油傑,他也並不想過多苛責。
因為他實在也並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事情進行到那一步,他在籠子裡見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他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倘若他沒有那個能力也就罷了,夏油從來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但他可以。
那麼為什麼不殺呢?
既然已經決定, 為什麼不做得更徹底一些呢?
真正動完手之後,他沒感到過懊悔,也沒覺得恐慌。因為從更早之前開始,他的世界早就已經麻木透頂。
很早以前夏油讀過一個實驗,說青蛙如果從後腦勺裡扎入一根細細的銀針,將腦花攪成一團漿糊,那麼它應當是死透了,但依然會對外界物理刺激作出反應。
他有時感覺自己就像那樣一只青蛙。
連自己都抓不住自己的思緒,卻還是在笑著,應對那些他根本不想應付的事情。
不管是猴子客戶還是吞咽咒靈,這麼多年他一樣都沒有落下。
到最後是為了什麼呢?有時夏油都不清楚了。
他真的能實現,所謂只有咒術師存活的世界,這樣的理想嗎?
倒不如說,他難道有哪一刻相信過自己一定能做到嗎?
跟悟成為敵人的那天開始,就已經不可能了吧。
但堅持朝一個永遠無法抵達的目標前進,早就成了他的條件反射,是這只青蛙僵硬地彈跳著也要選擇的方向。
所以在見到乙骨的時候,他察覺到自己產生了熟悉的——啊,這個人可以利用一下的想法。
夏油並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在那之後。
在他對那只恐怖的,顯然可以評到特級的咒靈「祈本裡香」,產生想要得到的欲望之後,緊接著誕生的那個想法——
要不還是算了吧?
……要不還是算了吧。
多麼舉重若輕的一句話,多麼輕描淡寫的一瞬間。
那時悟還沒有發話,硝子也沒有出聲,阿桃更是在跟那個叫土方的男人閑聊,沒有回頭看他。
沒有被任何人注視的一瞬間,不需要向任何人表演的一瞬間。
就只是在那一瞬間,一條縫隙,一條從未有過,但又好像一直都在那裡的縫隙,被夏油看到了。
他伸出手,那條縫隙就像兩扇合在一起的窗簾,很輕松被他撥開,接著,露出了外面的世界。
原來在他自己之外,還有這麼大、這麼豐富、這麼具有無限可能的世界。
「……你一個人在這兒干什麼?」五條悟從別墅門口走進來,一眼就看見二樓欄杆上的夏油,「我看他們都在外面准備燒烤慶功宴了啊~」
下午解決了栗田,科學教還有一大堆麻煩事等著處理,五條悟又收到上頭的通知,說名古屋出現大規模咒靈傷人案件,你管是不管。
他其實真有點懶得管了,但想著不會花太多時間,總比晚上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被狂打電話要好。
於是快速現身名古屋,快速除掉咒靈,又快速返回來。
順便提了一大盒黃油餅干,在銀座可是需要排隊的名店!名古屋分店根本不需要排隊,他路過的時候就順帶買了。
跟夏油打完招呼,看他沒有要回話的打算,五條悟聳聳肩,把餅干放進冷藏室。
今天應該對傑的衝擊很大吧?他大人有大量,不跟這家伙計較。
為了一個普通人,宰了一個咒術師,這可真是……
換了是誰做都可以,但傑——傑是最不應該,也最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了。
外面靠近游泳池的院子裡,燒烤架搭了兩個,又把餐廳的長桌搬出去,就這樣也坐不下所有人。
盤星教眾人先識趣退場,去接手科學教剩下的咒具、設施、人手,同時跟東京聯系,確保清除了他們所有的勢力。
只留下真奈美和松島葵呆在這裡,隨時給枷場姐妹傳遞夏油的最新消息。
小孩雖然一路奔波,提心吊膽,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多謝你啦。」高杉桃把自己塞進院子裡的吊椅裡,「要不是你的話——」
「要不是我,你應該也會沒事的啦。」松島葵打斷她,「我也沒有幫上什麼忙,不過你們都沒事就好。」
是這樣算的嗎?高杉桃雖然不認可,但也沒反駁:「哦哦。那你准備好了嗎?」
「?」松島葵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准備什麼?」
「當科學教的教主啊。」
松島葵:「……?」
她整張臉空白了幾秒,表情微妙,指著自己:「我?」
「嗯,當然是你啊!那些人裡面唯一能信得過的就只有你了嘛。」
「話是這麼說,但是換上其他人也沒關系吧……」
「怎麼會沒關系?我啊——」高杉桃從搖椅上跳下來。
旁邊覬覦已久的伏黑惠瞬時接管了她的領地。
乙骨問他要不要幫忙推,伏黑惠說你想讓裡香一口把我咬死可以直說。
松島葵沒關注那邊的弱智小劇場,高杉桃走到她面前,原地盤腿坐下,抬頭,很理所當然地說:「我這個人呢,只想讓我喜歡的家伙當老大,掌握權力。那些不喜歡的人,我可不想看他們得意!」
松島葵:「……」
好任性的理由。
「就為了這個?」
「就為了這個!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啊,小葵!要是你當了科學教的老大,我這個聖女身份怎麼也能水漲船高吧?這下就從普通的聖女變成被教主崇拜的聖女啦!」
「……誰崇拜你啊!!」
高杉桃充耳不聞:「我要回去作威作福,讓你們每個人都把口糧省下來給我吃!」
「…………你現在就已經夠作威作福的了。」
真奈美一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這時過來圓場:「小葵,其實這件事是我們共同的決定。因為你的術式比較特殊,有便於我們掌握那些儀器。」
能夠防御來自五條悟平A級別的一擊,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麼作用,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五條悟?
能防得住一發「茈」,基本等於普通場合下的刀槍不入,多麼有價值的發明啊!
如果關鍵時刻用得到位,或者換一個更有實力的戰鬥人員,說不定連五條悟本人都能吃大苦頭。
除此之外,科學教內還有很多其他稀奇古怪的發明,這些東西都要用起來。
但這些東西往往由獨特的咒力回路驅動,科學教的人一天不松口,他們就一天沒法完全掌握。
這時候,松島葵的能力就派上用場了——「咒力顯形」。
就算她沒有操作過,也可以讓這些儀器、設備、咒具上殘留的咒力痕跡顯露出來。
「雖然聖女的話說得比較……嗯,簡約。但我們其實也都這樣想。小葵,我們相信你,夏油大人也相信你,所以才會把這個重要的工作交給你來做。」
真奈美作為盤星教唯一指定首席財務官,說話時自有一種胸有成竹、叫人信服的魔力。
松島葵看看她,又看看面前高杉桃閃亮的眼睛,心中那股想要跟全世界對著干的別扭慢慢消散,微不可聞地回答:「……好吧,那我試試。」
高杉桃拍案而起:「憑什麼我說你就不答應啊!什麼意思?區別對待是吧?果然得到了就不會珍惜是吧?!」
松島葵大為無語:「我什麼時候得到你了?」
「現在!!」
高杉桃把她往懷裡一撈,夾著她就朝燒烤架奔去:「甚爾老兄,你還會做飯的?」
伏黑甚爾聽見她過來也沒抬頭,將烤架上兩張厚實的牛排翻了個面,往吊椅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慢條斯理回答:「只是把肉放到火上,這不需要廚藝,只需要臂力。」
「掌握火候也是一種廚藝啊。」高杉桃盯著滋滋冒肉汁的牛排,「什麼時候能吃?什麼時候能吃?」
「現在是一分熟,要是連這都能吃得下去,你不如把旁邊那些還沒烤的塞進嘴裡得了。」
「喂喂!」高杉桃一手插腰,另一手還夾著一臉生無可戀的松島葵,「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放尊重點!」
也是奇怪,她這種話,甚爾不覺得是挾恩圖報——他生平最不要的就是臉面,有人敢挾恩圖報,他真敢忘恩負義。
可能是因為她這話是在燒烤架跟前、要求他趕緊用五秒鐘整治出一盤至少需要十五分鐘的烤肉時說的吧。
真是個小題大做的女人。
甚爾掐斷那點亂七八糟的想法,告訴她:「再等20分鐘。」
沒等高杉桃哀嚎,把松島葵順手從她懷裡解救出來,收獲小女孩一個感激的眼神。
接著,拿另一件事情堵她的嘴:「你知道五條悟在哪嗎?」
高杉桃搖頭:「他下午不是出去了嗎?」
「剛剛好像回來了。」甚爾感受到了,「你不是能有一招能隨便看人在哪兒嗎?看看。」
反正看看也不費事,高杉桃就看了看,發現人此時就在別墅裡:「二樓樓梯口,跟傑哥待在一起。」
他說完,甚爾順勢指揮她:「幫我問問他,那個門衛招聘要求還做不做數。」
這下別說高杉桃了,那邊還在搶奪吊椅的乙骨和伏黑惠,以及葡萄藤架下獨享游戲機的津美紀,都朝這裡看了過來。
也得虧伏黑甚爾——再次強調——特長是臉皮厚,面不改色,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高杉桃=口=:「這不是問題不問題的事情……你認真的???」
「怎麼,你覺得很丟人嗎?」
「也不是丟人,反正也不是我當門衛,就是,你……你不是很討厭咒術師這些東西嗎?」
是很討厭,但誰讓他的孩子們在那家伙手裡討一口飯吃呢?噢,也不該這麼說,畢竟現在他也要去人家手裡討飯吃了。
「你們那的門衛待遇應該還不錯吧?」
高杉桃持續=口=:「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得幫你問問去。」
她一步三回頭,好像始終等待著甚爾的反悔,但沒有等到,最終走進屋去了。
等她人走了,硝子和津美紀最先恢復了平靜。
硝子跟甚爾沒什麼過節,而津美紀未來也不會去咒高念書,知道繼父這麼做跟她多半是沒什麼關系。
但伏黑惠就有點坐不住了。
他本身和甚爾不算親近,這時磨磨蹭蹭過來,盯著烤盤上開始從一分熟向兩分熟發起進攻的牛排,壓低聲音問:「你到底想干什麼?」
「你沒聽到嗎?找份工作,混口飯吃。」
伏黑惠眼神冷冷的:「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但他就那麼小小一個,眼神再冷,在甚爾看來都只是小孩子鬧脾氣而已。
他本來想揮揮手打發得了,反正不管伏黑惠說什麼,他都不會改變這個決定,但津美紀在弟弟身後衝繼父使眼色。
無聲的對視三秒。
甚爾哽了一下,用剪刀把牛排輕松切成幾根長條,彎下腰來問:「怎麼,你不希望我去你們學校工作嗎?」
「……你跟我們的立場又不一樣,你那麼討厭咒術師。」
甚爾並不否認:「但我沒那麼討厭別墅裡的其他人。」
其他人,包括永遠在開不合時宜玩笑的五條悟、根本不關心別人的家入硝子、還有那個救人一命卻根本不放在心上的高杉桃。
都是很奇怪的人,但都沒有那麼討厭。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攔也沒什麼理由,況且他們真的不是很熟。
伏黑惠板著臉走回來,乙骨有些不安。
雖然跟他沒關系,但氣氛不好,他就是比較容易不安。
吊椅和葡萄藤架只隔了一道石子路,津美紀的聲音幽幽響起來:「甚爾叔叔既然回來了,那麼總要想個辦法賺錢……就算不是為了你我,也要養活他自己。」
伏黑惠知道這是在跟自己說話:「他可以做點其他事啊,未必一定要來笑話我。」
果然理解成這樣了嗎?津美紀心中暗嘆。
「但是,據我所知,叔叔只會兩種來錢的路子。一個是當雇佣殺手——」
伏黑惠聽得一皺眉。
「再就是……給人當小白臉。」津美紀說得很淡定,「你能接受哪一種?」
伏黑惠又是狠狠一皺眉。
他張了張嘴,認為這種二選一實在非常荒唐。
「……門衛就門衛吧。」他妥協了。
燒烤架前,耳聽八路的伏黑甚爾衝津美紀比了個五。
——「要是能說服惠,我給你五百萬零花錢。」
——「您哪來的五百萬?」
——「那你就別管了。」
津美紀眨了眨眼,舉起手,用游戲機擋住自己的眼睛。
五百萬,是不是可以給高杉小姐買一份體面的謝禮了呢?
*
別墅二樓。
眼看就要進入九月,依然是不開空調不能活的天氣。
樓梯口正好對著空調冷風,不過夏油傑和五條悟兩個人身體都是一等一的好,就算吹了這麼久,手腳依然是溫熱的。
「我之前聽硝子說,你已經不想死了?——是這麼說的吧。」
「失策,我還以為她能保守秘密的。」
五條撇嘴:「才不是吧,你知道她肯定會告訴我的,只要我問了。」
五條悟說完,兩人都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其實硝子沒有變過,她永遠是觀察更多、知道更多的那個人。
不管是夏油還是五條,只要他們問了,她就一定會說。只不過以前他們從沒問過。
硝子說,傑雖然那樣講了,但在她看來,其實還是猶豫。
從醫生大人的眼光來看,她的這位老同學雖然已經不想再往前一條路走到黑,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優雅而不失樂趣地回頭。
「為什麼呢?其實我沒有很懂誒,我以為至少為了你的那些家人們、那對雙胞胎姐妹?怎麼說也能算是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夏油兩眼虛虛往下看,似乎看向院子裡熱情洋溢的燒烤現場,但其實什麼都沒看進去。
「……不是的,我可以為了他們而死,卻沒辦法為了他們活下去。」
「但你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不是找到了。」夏油搖頭,「是阿桃……」
他忽然停頓,讓五條悟不由得轉頭看去。
然後,就在夏油臉上看到一個讓他很難忘記的表情。
好像有些惱怒、有些無奈,有些不滿、又有些高興。
五條覺得自己的詞彙量裡大約是有那麼一個詞,可以用來形容這種表情的,但他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她不會允許我死的,就算我非常想。」
月色並不是在這時候才突破阻礙鋪灑進來,它一直躺在地板上,只是這時候五條悟才突然注意到。
一道冷色的白光,微藍,像水中銀珠,給人以圓潤、活潑的感覺。
「悟——!!」
剛剛才在話裡提到的那個人,像是早有預謀一般出現在樓下,衝他們揮手。
揮著揮著,手就伸到二樓來了。
高杉桃一個橡膠彈射,砰的一下,炮彈一樣撞上來。
五條反正早有准備,往旁邊一閃就躲開了。
夏油——按理說他應該也來得及——沒動,硬生生被撞了個滿懷。
起身的時候還抱怨很痛,五條心想你能不痛嗎?明明可以躲開但不躲,這不是活該嗎?
高杉桃如此這般轉達了伏黑甚爾打算要加入咒高,成為一名光榮的校門護衛隊這件事,五條悟一點不意外。
伏黑惠明年就要入學了,伏黑甚爾要是死了也就算了,他會每年在那天給自己點一塊蛋糕慶祝;
既然沒死,伏黑姐弟又都跟咒高分不開干系,那肯定要來幫忙。
他明快點頭,答應下來:「一會兒我去跟他詳聊。外面都准備好了嗎?我肚子有點餓了誒~」
「不知道,可能還要再等一會兒,你要是想吃面或者面包有現成的。」
難得啊,提起食物話題高杉桃都沒動搖,她還站在原地,顯然有話要說。
「這個嘛,我是來跟傑哥說謝謝的。之前你不是把栗田給哢嚓了嗎——」她比了個手刀,齜牙咧嘴的,「雖然也不是非常需要,但是在給我出氣吧?謝謝你!」
夏油忍不住笑:「這是什麼動作?什麼表情?我沒那麼沒形像吧。」
雖然臉還是這張臉,但是……
高杉桃湊近:「你是不是突然心情變好了?感覺好像有一點啊!為什麼?難道栗田是你的心魔嗎?殺妻證道之今日就看我夏油來斬殺栗田!」
「什麼……」
「啊!」她根本不聽夏油說話,自顧自往下劈裡啪啦講,「還是因為是同賽道的競爭對手?沒想到你心眼這麼小!」
夏油:= =
夏油:「又在說什麼怪話?」
「果然很容易看出來嗎?都是我編的理由啦。」
「…………這誰會看不出來啊!!我又不是白痴!」
「傑哥,現在腰杆挺直了,說話聲音也大多了嘛?以前不會用這麼多感嘆號的哦?」
「……到底是為什麼能看見我用了幾個感嘆號啊……」
「這是女主角的特異功能啦——」
五條沒吭聲。
有時候他也是會讀一下空氣的好不好?只不過大多時候他根本不在乎,明知道不合適也要發言,今天是例外而已。
今天,比起加入對話,他更想仔細觀察。
是觀察傑,還是觀察小桃子,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不過果然還是傑吧?因為小桃子沒什麼觀察的價值嘛。
只需要看見她,就能看見她心裡的想法。
只需要看見現在的她,就能想像出以前的她和未來的她。
小桃子永遠都是這樣一個人。非常好懂,非常可愛。
傑就截然相反了,是個脾氣很差,性格也很糟糕的混蛋。
陽奉陰違兩面派,看上去很容易親近,其實內心非常傲慢。
嘴上說著正論,心裡卻並不真正相信。
一定要說的話,是那種比起為他做事、努力打動他的人,更欣賞反過來可以讓他為之付出許多努力心血的家伙。
這個形容也有點奇怪。五條自娛自樂地想,大概就是那種很難追的男生吧?也可能是這麼多年教祖當下來,讓他不食人間煙火,看上去有點斷情絕欲的意思。
只要不是他發自內心想要伸出手,其他人再用力,也很難阻攔他下落的趨勢。
所以真奈美說的那些胡話,說不定還真沒錯呢。
告白什麼的……
他開口了,像以前每一次開玩笑時那樣,先眯眼笑,讓人充分意識到他要開始討打,才出聲:「所以,傑,你打算什麼時候……」告白呢?
那兩人聽見他的聲音,一起抬頭看來,臉上還殘留著相似的、尚未褪去的笑意。
一黑一白,身高相仿,一個笑得溫柔妥帖,一個笑得開懷燦爛。
啊。
好一副和諧友好美麗動人之場景。
偏偏就是看著這樣的美景,五條悟話到嘴邊,忽然卡住了。
……怪事。
他怎麼有點,說不出口啊?
第285章 《一○定情》 一個優等生,就能帶動班……
乙骨的咒高入學辦辦理很順暢, 在秋季學期開學的同時,做完所有手續進入校園。
他原本還有些擔憂,畢竟算是半個逃犯, 這種身份能不能順利入學呢?
真希指了指在旁邊命令千紙鶴變身轟炸機的高杉桃:「那位是邪/教分子,聖女, 高層來的。」
「……對哦。」乙骨回過神來,「對哦!高杉桃同學你還跟夏油前輩關系那麼好,也成功入學了不是嗎?那我肯定也沒關系!」
他這人要說樂觀吧, 看面相實在是不像;要說不樂觀吧, 其實又心大得讓人搞不明白。
真希對這種不上不下的人,一向看不順眼,立刻就抬頭看課表——沒看見。
狗卷站在課表跟前,揮舞著他抽獎得到的意大利餐館體驗券,問高杉桃能不能當今天晚上的飯搭子。
熊貓倒是一眼看出她打算干什麼:「今天下午第三節 。」
「謝了。」真希又把頭低下去。
「今天下午第三節 ?是什麼?聽上去像是課程安排。」乙骨說著,回頭去看貼在門邊的課表, 「今天下午第三節……」
——《自由搏擊》。
啊這。
「放心啦!」高杉桃在接受邀請、規劃菜單的百忙之中, 還不忘抽空安慰他,「把裡香放出來的話, 還是可以跟真希打一打的!」
被瞪了一眼, 又趕緊討好另一方:「真希真希!不如這次試試武○色霸氣吧,之前感覺都快練出來了!」
熊貓幽幽道:「我們教室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負責拱火的人工智能?」這也太左右逢源了。
又覺得不對:「武○色霸氣?這也能練出來嗎??」
真希翻了個白眼:「你聽她胡扯。」
不同世界,當然不可能共享同樣的力量體系。
與其說是武裝色霸氣,不過是真希受到她的啟發,嘗試更精准把咒力覆蓋在身體表面的招數奏效了而已。
她本來就是擅長近身體術,咒力稀薄,這樣一來能夠讓咒力更高效為她提供一層屏障。
熊貓一聽:「未來幻想機甲!給我們看看嘛,真希——」
狗卷猛猛點頭:「鮭魚、鮭魚!」
真希當然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然後兩個人又跑去求高杉桃:「求求你!讓我們看看貼身戰甲吧!聽上去好帥啊!!乙骨他什麼都會做的!!」
乙骨:「?」
高杉桃為難:「可是, 你們也看不見霸氣啊?」
……對哦。
兩個心存幻想的家伙萎靡地回到座位上,很快,夜蛾校長走進來,開始上課。
乙骨開學的第一個上午,就這樣開始了。
比起緊張和新鮮,他感到更多的是安心。
高杉同學當然不用說,其他同學,其實乙骨在來之前,是挺擔心的。
他也遇見過一些咒術師、詛咒師,他們大多性格奇怪,特色鮮明,根本不考慮跟別人交往的事。
就算是五條老師、夏油先生和惠同學那樣的,他不覺得自己在單獨面對這樣的人時,能表現得多麼從容。
之前能結交,完全是因為時機正好,又有伏黑姐姐、家入老師、高杉同學這樣的人一起。
現在到了學校,社交全靠自己——他總不能一直粘著高杉同學吧?
好在大家看上去都很平易近人,嗯,有點像以前在學校裡,那些回家不做作業,到了學校要交又著急忙慌借別人的來抄,的那類同學。
換言之,最好交朋友的那一類同學。
乙骨心裡一松,對身邊的裡香小聲說:「現在放心啦?」
裡香哼了一聲,伸出圓手,戳了一下他的腦門。
現在高杉桃有空就會對她捏一捏,臉蛋已經慢慢能看出「祈本裡香」的輪廓,
只不過越到這一步,對她精力的消耗就越大,所以每天只往前推0.5%的進度。
戳完,慢慢說:「好-好-上-學。」
乙骨知道她的意思,笑得更溫柔甜蜜:「嗯,我會的。要是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五條老師說過,只能在學校的範圍內哦。」
「知道。」
裡香現在說話比以往清楚,不過只能簡短說幾個詞,也算某種程度上的狗卷了。
人形越來越清晰之後,可以離開乙骨的範圍也變遠了一些。
乙骨能感覺到她這樣做的時候有一種別樣的快樂——不是因為離開他,而是因為獨立於乙骨存在。
她從乙骨身邊飄開,往前是高杉桃。
裡香皺皺鼻子,衝她的背影齜牙咧嘴。
沒什麼威懾力,乙骨甚至覺得她只是在撒嬌,但剩下兩人一熊貓渾身都戰栗了起來。
冷靜、冷靜。雖然是特級咒靈,但五條老師今天好像也在學校,夜蛾校長也在講台上,還有高杉桃坐鎮……
等——你在干什麼啊高杉桃!!!
高杉桃沒回頭,反手一抓,把那張齜牙咧嘴的少女臉蛋捏在手裡。
像捏一團年糕那樣輕輕一提,就把這位特級咒靈提到眼前。
「干什麼?」她沒轉頭,盯著講台,手甚至都沒停,還在唰唰唰寫筆記,「光明正大想翹課是吧?」
咒靈也得給我好好上課!!
右手把筆一放,舉起手來:「夜蛾校長!我要報告!有人要翹課!」
其實什麼都看得很清楚的夜蛾:「……」
這還用報告嗎?不是說戴了墨鏡就是瞎子啊!
「朋友們。」他兩手往講台上展開,「在你們做小動作之前,是否有考慮過這個班級首先一共只有四個人、一個熊貓、一個咒靈呢?」
課本在桌上一拍:「誰都不許出去!下午有的是你們自由活動的時間。」
他這樣一說,乙骨不免就想起了剛才讓他如坐針氈的自由搏擊課程。
他對自己的實力並沒有一個很好的估計,但入學之前,五條老師已經給他簡單介紹過這些人的來歷,不管哪一個的積累都不是他這半路出家的新手咒術師能夠抗衡的。
天賦是天賦,但體術這種靠勤學苦練的能力,他恐怕還趕不上。
估計下午就要挨揍了啊……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是培養咒術師的學校,應該也會更加看重這些實踐課程吧?
他應該也有很多機會可以學習變強……
至於其他的課,也不知道是怎麼考核,難道還要書面考試嗎?不可能吧……
雖然這樣想同學有點不太禮貌,但以他的眼光看來,這幾位都不是很擅長考試的類型。
估計這些理論課的成績也會跟實踐活動的結果一起,綜合評估……
這樣想著,忽然頭皮隱隱作痛。
裡香翹課失敗,趴在他背上,圓手努力地揪未婚夫的頭發:「憂太、憂太——」
就這麼恨鐵不成鋼地叫他:「憂太——聽課、聽課!!」
乙骨回過神來。
……忽然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戰場。
「接下來這個問題,誰——」
「我來。」真希舉手,就這麼舉著手,徑直走上講台,接過粉筆,往黑板上開始塗抹。
乙骨看大家都很認真在看,也跟著看,然後發現自己看不懂。
接著,真希有條不紊地講解自己的思路:「對於這個課題,我認為應該從以下三個方向考慮。」
「首先,破題還是和以前一樣,確定咒靈的類型。」
「其次,我們要判斷是否存在陷阱。題干中提到,咒靈具備偽裝成人形的術式,那麼就要警惕它以路人的形式給我們提供虛假的情報。或者更甚,以此接近我們,並且造成傷害。」
夜蛾滿意點頭。
真希總結:「最後,還要摸清出題人的想法,可能就是希望讓我們在解決第一層陷阱之後,陷入自滿的情緒……提防最後出現細節上的錯漏,仔細檢查……」
乙骨:「…………」
這是給我弄到哪兒來了?河合塾是嗎??現在是准備衝刺東大早大京大了嗎???*
他的茫然很順利就被夜蛾捕捉到,這位從多年前就受盡閑氣的校長,不誇張地說,簡直是平生以來第一次在學生身上體驗到了成就感。
多虧了今年一年級半途插班來的高杉桃,以一己之力帶動全班狂卷學習。
沒人願意被一個插班生在理論課上甩在身後,一開始只是真希在努力跟上她的學習節奏,接著是狗卷,最後熊貓也不情不願地跟上了。
果然,一個優等生,就能帶動班風校風發生變化!
看著也不知不覺開始皺緊眉頭做筆記的乙骨,和他身邊加油打氣的裡香,夜蛾露出滿意的笑容。
五條,你真是給我帶來一個好學生啊。
*
難得被夜蛾校長點名表揚的五條悟,此刻卻輕松翹班了。
他其實也不想的,下午自由搏擊課其實還得他來帶,雖然來去很輕松,但如非必要,五條悟其實也懶得來回奔波。
今天這場會面他也已經推遲了多次,一般來講,他實在不想去,推遲個五六次,對面也就該識相地放棄了。
這一次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停手,也足以見得這件事在對面是多麼勢在必得。
在這之前——指的是沒有科學教覆滅這件大事之前——高杉桃的來歷也好,她平時和盤星教往來過密也罷,都還在夜蛾校長跟五條悟兜得住的範圍內。
雖說她能力過人,又很有可挖掘的空間,但人都已經在咒術高專了,未來加入咒術界、成為咒術師,被他們當牛馬使喚,也都是時間上的問題。
所以這群人並不那麼急迫。
但衝繩科學教事件爆發之後,這幫人就不那麼想了。
他們或許咒力平平、術式也不那麼不可替代,不過在鑽研人心、為自己牟利方面,無疑個個都是最強者。
「……所以說啊,五條。她雖然是詛咒師歸化,我等也並沒為難,正是考慮到她的能力,這些條件不是不可以放松。」
「可是現在看來,她跟科學教和盤星教糾纏不休,仍有瓜葛,可不是什麼好信號。」
放屁。五條悟在心中大罵,不就是看到小桃子能加固靈魂、甚至能將「祈本裡香」那樣的特級咒靈加以馴服、強化,眼熱得坐不住了,所以才找上門來嗎?
真是貪得無厭。
「高杉桃這個人,我們要加強進一步的審查。畢竟按照你的說法,這之後,你是打算直接將她推薦為咒高教師的。不拘一格降人才,也還要考慮到她對咒術界的態度,不可引狼入室。」
說完一圈冠冕堂皇的話,又道:「說起來,盤星教的余孽,你解決了沒有?」
五條翻了個白眼。
好在他們也習慣這人的態度了,繼續道:「這件事,之前就交給你辦,到現在也沒什麼進展。五條,你可是我們咒術界界的最強者,不可能連一個盤星教教祖都拿不下吧?還是說,顧念舊情,心慈手軟了?」
五條悟還是那份愛搭不理的態度:「知道了知道了,在干了在干了,快了快了。」
以往每一次他擺出這樣的態度,都會收獲這幫爛橘子的跳腳和無可奈何,但今天他們很平靜。
「是嗎?看來你也有分身乏術的時候,不過五條,我們能理解,同時作為五條家家主、咒高老師,還要執行任務,三樣工作對於你來說,還是有些負擔過重了。」
「既然這樣,就由我們來代為處理吧。」
五條悟藏在墨鏡下的那雙眼睛眯起來:「什麼意思?」
*
初秋,街上穿什麼的都有,怕冷的開始穿毛呢大衣,不怕冷的還在短袖短褲。
高杉桃穿咒高校服剛剛好,不過今天聰明地換上了燈籠褲,這樣就不會被涼風灌進褲管裡。
夏油遠遠一見她,贊許地點了頭:「我就說,燈籠褲是最好看的。」
也不枉他後來跑出去當盤星教教祖了,依然給自己在袈裟底下偷藏一條燈籠褲。
高杉桃呵呵干笑,對他的審美品位保持懷疑。
上午的課上完,下午高杉桃就請了假,兩人今天約見在這裡,如前所說,是為了盤星教的工作。
工作嘛……倒不是最重要的。
夏油聽著高杉桃在那嘰嘰喳喳制定一些稱不上計劃的計劃,說晚上要跟那個咒言術的小子去吃什麼意大利菜,心中閃過那天聽見的,真奈美和美美子、菜菜子的談話。
「——《一○定情》嗎?這種經典作品裡,或許有些是流行穿搭會過時,流行用語會變俗,但精神內核是永遠不變的。」
三人的下午茶時間,坐在房間裡,擺一壺茶,幾盤點心,看漫畫書或者各類小說,也算是枷場姐妹和真奈美的放松時刻。
夏油往往不會打擾,那天只是從窗前經過。
但不知怎麼,真奈美的話就像長了腳一樣鑽進他耳朵裡,讓他不由得駐足細聽。
「……一開始男主角和女主角就給彼此留下了深刻印像,你們覺得是因為什麼?」
菜菜子搶答:「因為不一樣。」
「沒錯呢,灰姑娘和王子,對生活、對旁人、對一切事物的態度都完全不一樣。」真奈美點頭,「看到奇怪的人總會忍不住多看一會兒嘛。」
美美子這時才小聲說:「因為一樣。」
真奈美挑眉,微笑起來:「確實如此。」
「表面上,因為身份、家境、地位而有許多不同的兩個人,在精神內核上卻有著相當一致的地方。」
「正是這份一致和不一致的矛盾,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猛烈地爆發出來,才會有那樣的效果呢。」
夏油就這麼聽著。
一致嗎?都是強者,都不喜歡見到不公的、痛苦的事、不喜歡身邊的人受傷,或許是一致的地方。
不同嗎?那就太多了,數不勝數。
光是看待明天的態度,就……
啊。被發現了。
真奈美遙遙從窗口看見他,輕輕眨眼,沒有聲張,衝夏油比了個大拇指。
夏油:「……」
比什麼大拇指啊……雖然也不是完全不懂就是了。
自己想通的一瞬間,才忽然明白以前真奈美那些奇怪的言行都是因為什麼。
只不過恐怕要讓她失望了,他這邊進展甚至是0%呢。
「但是為什麼你還要親自出來啊?」高杉桃依稀記得之前跟她聯系的是拉魯,「董事長也有銷售指標嗎?」
「因為,想要有一點進展。」
「什麼進展?你也在完成什麼游戲任務嗎?」
「想變得跟你一樣呢。」
「…………是在說我壞話嗎?」高杉桃懷疑。
「到底是怎麼理解成這樣的?」夏油失笑。
哢噠。
兩人忽然同時停下腳步。
暗處觀察的人不由心驚。
他們跟了一路,原本以為這兩人並沒察覺,心裡雖然略有不屑,但也覺得正常——他們畢竟是多年訓練,專職潛伏尾隨的人員。
但老大這時只是走上前來,剛剛准備開口,這兩人也沒有任何言語動作交流,竟然就能同一時間停下腳步,實在是……
他們的老大,一位西裝男,此時箭在弦上——兩人目光雖然平靜,但威壓卻是一等一的強,同時朝他藏身的方向投來。
他只得走出。
明明是從空氣中突然現身的,但在一旁路人看來卻毫不突兀,甚至連探究的意思都沒有。
「夏油先生,高杉小姐。」他語氣平平。
「我家主人有請。」
*
「……如何?考慮好了的話,早早做下決定吧。」
聲音從頭頂傳來。
「五條,我們不想和你作對,你也未必想知道真正跟我們作對的結果。」
昏暗的空間中,五條悟不合時宜地開始研究起這裡的內部構造。
他來這裡的次數不多也不少。
比別人多,因為有太多事情只能他來解決;但又很少,因為以他的能力和地位,本來應該更多地出現在這裡才對。
這一處空間,刻意布置得昏暗,毫無光亮,唯獨幾束光源都來自於那幾個說話要給自己打聚光燈的死老頭。
以這樣的方式搶奪人的注意力、放大人的恐懼,進而加強自己的權威。
老套,但往往有效的手段。
就像他們慣常對人做的一樣,先深入調查,獲取對方的大量信息,分析出人的所求、所愛、所懼。
以此為籌碼,將人們的情緒和行為都掌握在手裡。
這一套行之有效,在於這幾個死老頭的地位確實不低,一定要說的話,確實在某種程度上能實現任何願望,自然被賦予了比他們原有更高的權威。
層層疊加循環,使得這副手腕總是無往不利。
他也不是想像不出來,如果這群爛橘子要惡心他有哪些方法,畢竟五條悟只有一個,就算能瞬移也只有一個,只要他在處理某一件事,另一面必然會露出空檔。
所以只需要適當隱瞞一些消息,就能讓他在意的人陷入困境。
不,說不定他們已經這樣做過了呢。
只是出於各種理由,或者幸運,五條悟從來沒真正如他們所願發來求助。
現在想想,還真討厭,真想一口氣把他們的頭全都割掉,就像傑上次那樣——呼!肯定會很爽!
不過嘛……
五條彎起唇角。
他的五官做什麼表情都是好看的,不過這時笑得越來越放肆,臉上多了幾分邪氣。
「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呢。」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頜,「你們那些雜魚手下,應付一個人都夠嗆。」
何況今天,沒記錯的話,傑說過要找小桃子去盤星教打工的吧?
兩個人,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兩個人,是連五條悟想起來都覺得棘手的兩個人。
「不管你派去什麼樣的人,對他們兩個來說——」
*
「——這麼弱啊?」高杉桃完全純粹疑惑地問,「傑哥,你那邊也搞定了嗎?」
從她身側不遠處的巷子裡,走出來一名穿袈裟的黑發青年。
眉目纖細,身形挺拔,氣質便天然顯得親切溫和。
不過臉頰上沾了幾絲血跡,讓他的笑容頓時從溫和變成了陰冷。
高杉桃:「……」
高杉桃:「其實你臉上的血是剛剛抹上去的是吧?正常來講打架就算噴血應該也濺不到這個角度啊?!而且造型還這麼剛好?為什麼這樣做啊??因為帥嗎?」
夏油淡然點頭:「對啊,因為帥。」
高杉桃一時之間,竟默默不得語。
……明明她都想好了,接下來就可以吐槽「這種時候開始顧及形像有什麼用啊角色吸粉都是從初登場開始的你初登場就被我揍了沒有吸粉的余地了好嗎!!」
但是被吐槽的對像這麼平淡無波的,就沒意思了嘛!!
她不再看夏油,腳底碾了碾早就被打趴下的西裝男:「回去跟派你來的人說,下次請我去吃自助餐,我才會答應。」
西裝男:「好的、好的,我們以後不會再……」
「不、是、啦!都說了,不是不再來,是下次來要請我去吃自助餐!!」
西裝男:「…………」
什、什麼意思?要挾他們必須再來一次?如果見不到人就通過某種手法上門追殺??什麼手法??難道不知不覺他已經被攝魂了嗎?!
他眼前一黑,嚇暈過去。
高杉桃:「?」
「還以為能敲詐一頓飯吃,好失望。」她蹲在地上,愁眉苦臉,一看夏油在笑,又怒了,「笑什麼?!好!就決定是你了!從今天開始傑哥你欠我一頓自助餐!」
夏油從善如流:「沒問題。不過,先從地上起來吧?」
高杉桃拍拍手,原地跳起,頭也不回地和夏油離開了小巷。
「臉上的血擦一擦吧,剛剛好多人都在回頭看了。」
「怎麼了,跟我走在一起,很讓你覺得丟臉嗎?」
「?」高杉桃有點疑惑,「你今天說話怎麼老是怪怪的?」
夏油無辜:「有嗎?我不是一直都這麼陰陽怪氣嗎?」
高杉桃:「……」太、太有自知之明了啊!你這家伙!
而且這種坦然承認缺點的角色以前都是她來做的啊!因為知道肯定能把對面堵得啞口無言!
現在啞口無言的變成自己,她腳下一拐,往旁邊便利店裡鑽去:「我給你買包濕紙巾去。」
打不過,她還躲不過嗎?
也不是完全開玩笑,高杉桃是真打算給他買一包濕紙巾。
臉上老有血在往下滴,不知道的路人還以為是她把夏油給揍了呢。
雖然不是沒揍過,但多余的鍋不可以背!
趕緊買了兩包,去收銀台結賬。
櫃台前有客人結賬,她頭轉開,在靠近玻璃門的地方發現兩台自助收銀機。
「您好,一盒方便面、一條清口糖,收您一萬円,找零……」
嗯,聽上去富有主角氣質的聲音。
高杉桃本來都打算去自助機了,因為這聲音,又變了條路線,調頭回來。
哇,果然!
後排靠窗、收銀電源、街頭運動場——主角們亙古不變的出沒地!!
粉色短發、小麥色皮膚的少男看她遲遲不過來,以為是有什麼不方便。
社恐?不喜歡跟人講話?但是又不太會用自助收銀機?
沒關系,只要足夠熱情地招呼,總能幫上忙的!
眼神接觸,虎杖悠仁露出一個十分陽光健康的笑容:「你好,這位客人!這邊可以結賬哦!」
悠于 2025-8-16 13:53
第286章 萌萌殺手 ……果然還是她太奇怪了。……
虎杖悠仁, 年方十六,因為好朋友的拜托,代替他來做一天便利店兼職。
其實是有一些累的, 尤其對沒經歷過的人來說,站立超過十個小時, 簡直恨不得在床上一直躺著。
但虎杖覺得還行,他體育一向很優秀,也沒多少難纏的客人。
可能因為他值的是日班?
便利店裡的奇葩客人一般都會在午夜出沒啦。
馬上就要換班了, 所以心情很好, 想著一會兒去醫院看看爺爺。
這時候,便利店裡進來一個奇怪的新客人。
要說這客人奇怪在哪裡——她很高。
虎杖自認為絕不是以貌取人的類型,他甚至對美醜都不那麼敏感。
看見一切人、動物、魚鳥昆蟲,首先都從物理維度上去觀察,譬如高、矮、大、小。
然後驚嘆一聲:「哇!長得真厲害啊!」
天知道厲害是一個怎樣的形容詞呢?
而女人,尤其在日本見到的女人, 長得這麼高, 確實很厲害,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看了這兩眼, 那女人就朝他的方向走來了。
店裡的員工並不是他一個, 甚至守在收銀台前的都有兩個人,但那個白頭發綠眼睛的女人,就這麼直直地朝他的方向邁步過來。
嗚啊——腿真長!步子真大!
個頭高的人,比例如果不失調,那麼骨架就不會小。
這位客人也是,至少在虎杖這個接觸許多體育生的人看來,她的比例是相當不錯的。
肩寬腿長,腰的長短正好, 是個很適合運動的體格——卻不會給他帶來很強的壓迫感。
虎杖於是下意識露出笑臉:「你好,客人,兩包濕巾紙嗎?我給您結賬。」
高杉桃呃了一聲:「……再來兩串關東煮吧。」
「噢,好的。比較推薦海帶、豆腐和魚籽福袋!我們店裡的關東煮湯是自己熬的哦。」
高杉桃依稀記得還有哪裡的便利店也是這樣,好像是在並盛町?
她一直沒說話,虎杖就以為她默認了,拿了三串出來。
高杉桃看了一眼,心想這麼一丁點能嘗出味道嗎?不過沒說什麼,打算一起拿去結賬。
這時,夏油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她端著那杯只有三根簽子的關東煮准備結賬。
只有、三根!!
大驚失色,不開玩笑,真是大驚失色。
高杉桃吃關東煮只吃三根,這個世界要毀滅了嗎?
他臉色都有點嚴肅了,走過去問:「沒帶錢嗎?」
「啊,你說什麼?」是發現她錢包丟在哪裡了嗎?
摸摸口袋,發現帶了,立刻瞪他一眼:「制造恐慌嗎?我帶了錢的啊!」況且就算沒現金還能刷五條家的副卡。
「帶了錢,還只吃三根?」夏油都不只是大驚失色,簡直瞠目結舌,很嚴肅說,「把這裡面的東西都包起來。」
虎杖:「……?」
鍋裡還有至少八人份的關東煮,全包起來是要……?
店裡僅有的幾個客人都忍不住投來詫異目光了。
好、好霸道的一個人,好霸道的一句話啊……!!
「而且到底為什麼要在便利店裡上演這種戲碼啊?誒?」
「呵呵呵,說不定人家就是覺得這樣很帥呢?」
「帥是挺帥的……我說那個女生!手臂好緊啊,真想問問她是怎麼練的。」
「男的長相也還不錯啦,就是能說出那種話,感覺不像什麼正經角色,有點像搞笑役了。」
「同~感~哈哈哈!」
雖然看不出來但其實聽覺很靈敏的高杉桃:「…………」
好丟人。好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傑哥今天是不是加載了什麼【言情小說男主mod】???誰安裝的??趕緊給她拆掉啊!!
她表情看上去估計有點像是要吃人了,因為虎杖很快出言勸慰:「這個、客人,我們可以打包,不過關東煮如果不趁熱吃的話,味道就沒有那麼好了哦?還是建議量力而行呢。」
好神奇的一幕,客人要求炒一本,店員讓他三思而後行。
「真的?可是這些的話,阿桃應該不夠吃。」他善解人意地說,「不用擔心,我可以……」
「你不可以!」
高杉桃一手把他嘴巴抓住,夏油眨眨眼,溫順的不動了。
虎杖叭叭叭鼓起掌來。
高杉桃不明就裡:「鼓什麼掌?」
「不知道,但就是突然覺得很厲害。」虎杖實話實說,「客人,您的關東煮還要嗎?」
高杉桃心說都鬧成這樣了,再不吃點什麼豈不是虧大了?點頭:「全都給我包起來!」
其他客人先是一驚,接著了然,怪不得這一黑一白兩人能同路,完全就很能玩到一起去嘛!
鍋裡關東煮確實不少,虎杖就沒有用紙筒紙盒,而是拿了一個巨大的保溫盒出來:「這是分格的,辣味和原味的分開給您裝好哦。」
高杉桃把保溫盒的錢單獨付給他,虎杖也沒推辭,他是來頂替朋友打工的,沒道理回頭讓朋友替他挨罵。
搞定之後,高杉桃和夏油傑就准備走人了。
走前,她衝虎杖揮揮手:「提醒你一下,街邊的東西不要隨便亂吃。」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吃進去一截手指之類的。
虎杖:「?」
聽上去好像是好意,但是也太莫名其妙了吧?為什麼突然說起吃東西的事??
但他這個人本來就是個領會心意比研究邏輯更厲害的性格,感覺到她沒有壞心,當即笑道:「是這樣嗎?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兩人從便利店出來,高杉桃指揮夏油開車送她去跟狗卷約好的意大利餐館。
她還以為夏油會問問為什麼最後說那句話,結果沒有。
夏油在思考另一件事。
說來奇怪,阿桃在他看來跟悟很相像,而剛剛那個少年,跟她給人的感覺也很像。
但那少年和悟,顯然又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果然還是她太奇怪了。
是不是說明,要跟她「相似」,不僅要強勢、要目中無人,還要樂天、要對一切都有興趣……才能讓她看進眼裡?
夏油握著方向盤,替她找出車裡紙巾,長舒一口氣。
真是,以前從來沒想過要如何做才能讓她注意,但那時候似乎又水到渠成;現在把這樁事放在心裡,反而束手束腳,做什麼都有些不自在。
假如五條悟在這裡,就會發現此刻傑臉上的笑容,跟那天他見到的如出一轍。
有些惱怒、有些無奈,有些不滿、又有些高興。
果然還是不能著急。夏油暗中搖頭,告誡自己,別露出馬腳,別太過刻意。
不過也沒關系。
畢竟他還有很長的時間。
*
咒術高專的生活總是危機四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入陷阱,所以必須時刻警惕。
——以上是國中生伏黑惠的感想。
伏黑甚爾還沒正式入職,因為他這張臉,無論怎麼說,在咒術界還算挺有名氣。
因此五條悟至少要給他弄到一個假身份才能往下推進,不過也已經快了。
甚爾於是擔任起了接送伏黑姐弟的工作。
他們兩人原本就在同一所中學裡讀書,高中部和國中部只是下課時間不同而已,接送起來也沒什麼難度。
等到下課放學,便由他接到咒高,和之前一樣隨便找間空教室開始做作業。
伏黑惠曾經以為,他既然已經板上釘釘要來咒高念書,那麼學校的作業就可以放一放了吧?但有津美紀在,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津美紀倒不在乎他成績如何,也不在意他作業完成的質量如何,只是告誡他,有的規則是需要遵守的。
「就算沒有人管你,就算你不好好念書,也肯定有高中可以念。」津美紀說話聲音不大,語氣也不嚴厲,不過伏黑惠從來很聽她的,「但心裡最好有一道紅線,國中生時期的話,就好好聽老師的話。」
伏黑惠自己還沒開口呢,甚爾先站隊了,對他說:「你姐姐說的沒錯。之後你就要當咒術師了,做正常人的時間只剩這麼點,好好珍惜吧。」
伏黑惠心平氣和地看他,心想,確實。
像甚爾這樣的,確實不太正常。
都沒想出來怎麼回擊,外邊五條老師來敲門,笑眯眯叫:「伏黑甚爾君~~陪練時間到了哦~~」
在走馬上任門衛一職之前,伏黑甚爾畢竟也是要吃飯的,五條悟干脆就在學校裡給他安排了個兼職——讓他當自由搏擊課的陪練。
嗯,其實就是讓他把這群學生狠狠揍一頓。
甚爾也無所謂,他這個人,用夜蛾的話說,其實身上有一點特質很適合當老師,那就是他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
意思是清一色的看不上。
不只是性格,還有能力、家世、說話的口音、走路的姿勢,大大小小一切特質,不論是什麼樣的,在甚爾這裡都是一樣的態度——不喜歡。
雖然不喜歡,但是也不討厭,他根本懶得付出一絲關注,更不至於做些什麼去害他們,只是沒有任何感覺而已。
他對絕大部分人類都是這樣,提不起什麼興趣。要是換一群人相處,說不定也會覺得他這樣的性格反而不錯,讓人覺得自在。
但誰讓他現在在咒高當陪練,面對的是一群有史以來自尊心最強大的少男少女。
別的不說,光是禪院真希,看到這位跟自己一樣被天與咒縛困擾、曾經也姓禪院、偏偏靠自己的能耐闖出一條連本家都不敢小覷的道路——這樣的一個男人,現在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看他十分不順眼。
甚爾知道,但甚爾不在意。
真希於是在心中發誓,總有一天要讓他露出不一樣的表情,不止一次跟同窗們提起過,要讓甚爾知道她的厲害。
這一點,甚爾也知道,但甚爾依然不在意。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生平僅有幾次被自己的內心驅動做出選擇的,無非就是結了兩次婚。
後來跟五條悟打了一架,死了,僅此而已。
其他時候,對於一切人、一切事,他都是無所謂的態度。
這時上著自由搏擊課,應付著真希狂風驟雨般的進攻,甚至只用了一只手,還有功夫扭頭問觀摩學習的乙骨等人:「五條悟那家伙呢?還有,你們那個好同學,高杉桃,今天也不來自由搏擊課?我這個陪練賺工資還真輕松。昨天的課她就沒來吧?」
乙骨掠過他那些不太客氣的點評,只回答一個問題:「五條老師好像找高杉同學有事。」
確實是有事。
五條悟自從那天被叫去攤派任務之後,便提防起來。
他不擔心高層能把傑或者小桃子怎麼樣,只是擔心那邊用什麼惡心的手段,哪怕傷不到人,也很傷感情嘛!
因此緊急召集開三人小會,地點就選在了他教師公寓的客廳裡
「篤篤!」五條悟用教鞭敲小黑板,「劃重點!請兩位學生注意聽講!」
兩個學生在商量一會兒吃點什麼。
東京緯度擺在這裡,入秋之後,天黑得越來越早。
雖然只是下午五點,但天色已經很暗。
五條悟一看沒人關注,開始呼嘯:「我不干啦——你們兩個孤立我——所有人都欺負我——全世界都毀滅吧——!!」
好強大的邏輯滑坡。
高杉桃抬頭問他:「吃泡面嗎?我想吃了,用水煮的那種。」
五條悟一秒復活:「好!我要吃三包!」
他開會的要點就那麼幾個,底下兩個大齡學生其實早就搞清楚了。
一個就是告訴他們,所有老頭子都壞得很,不管以後見了誰,只要看上去年齡超過六十,就別給好臉色。
「不止!年輕的也不要給好臉色!」五條悟揮舞手臂,「禪院家就有個小白臉,長得挺帥的,雖然沒我帥,但可能比傑帥吧!不過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小桃子你連揍都不要揍他,免得他以為是獎勵!」
莫名其妙被拉踩的夏油:「……」
他笑呵呵的,轉而拉踩另一個人:「禪院家還真是容易出小白臉呢。」
除此之外,五條悟還提起了另一個名字:「加茂家的人,這幾年反而沒有那麼強勢。不過他們家從早年就有做人體實驗的先例——不要說出去哦,這可是他們的醜聞呢。」
上行下效,風氣就壞了。
「京都校那邊也有個加茂呢。」夏油提起兩校交流會的事,「到時候你可以親眼見見,這個加茂聽說是旁支,不過也能見微知著。」
晚飯時間很快到了,今天五條悟也外出解決了兩單任務,說要先衝個澡,讓他們倆先吃。
夏油起身去煮面,高杉桃則開始繼續練習她的時空之門大法。
她希望的是可以很穩定地開個三五天,最好還能同時在不同的世界開。
那樣的話,不就可以讓所有人都在同一個空間集合了嗎?這才是正統綜漫味道嘛!
不過現在光是讓單一世界的某一個人過來待一段時間都很費勁,要是主角更是如此,需要馬不停蹄給人送回去,以免隔壁世界垮塌。
「哎呀,找不到竅門啊!」她往桌上一趴。
夏油把煮好的泡面連鍋一起端來,放在餐墊上,叫她:「阿桃,去洗手拿筷子。」
「知道了!夏油媽媽!」
畢竟是個能和美美子和菜菜子互相幫忙整理發型、修剪發型的人,夏油對一些亂七八糟的外號接受良好。
指揮她:「再拿三個碗吧,我煮了十包。」
十包泡面,兩個壯年男子一人三包,高杉桃一個人四包。
其實按照平時她吃晚飯的量,這點泡面並不夠,不過今天心情不大好,回頭還可以跟真希吃夜宵,所以無所謂啦。
一切准備就緒,浴室的水聲還沒停。
高杉桃從來也不是個要等所有人到齊才開飯的性格,這時卻還是往桌上一趴,似乎沒打算動筷子。
夏油便知道心情確實不怎麼樣,問她:「還沒進展嗎?」
「確實沒什麼進展,但你說的進展是哪個進展?」高杉桃斜眼,「我這個還是你那個?話說你那個到底是什麼進展啊??」
夏油笑而不語。
高杉桃不知道他是什麼進展,但他清楚這人想要的是什麼進展。
她最近致力於將咒力和夜之炎混合起來使用。
「要說完全沒進展也不對,」高杉桃用筷子在桌上畫了個憔悴的哭臉,「咒力說白了也就只是一種能量,我拉開世界之門用的夜之炎也是一種力量,不可能一點交集都沒有的。」
以前嘗試的時候其實就知道了,單獨使用夜之炎而不用咒力,畢竟是外來的力量體系,換句話說就是被這個世界ban掉了。
她自己一個人,就算耗盡全力,也最多只能隔著一扇玻璃窗似的跟大家打招呼。
要不是五條悟貢獻出那枚戒指,讓她能夠使用來自六眼神子的咒力,高杉桃之前估計夠嗆能把找土方先生咨詢咒靈事宜。
「悟的咒力用起來怎麼樣?」夏油問,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個什麼樣的答案,「手感……這些方面?」
高杉桃就如此這般描述一通。
其實平時用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只是能看見咒靈和其他人的咒力這件事蠻神奇。
不過有的時候,比如她很用心想要將兩種力量結合的時候,才能充分體會到那份咒力從身體中流轉到指尖的滋味。
夏油臉上掛著笑,目光輕輕掃過她手上那只戒指。
……明明是美麗的綠寶石,卻總能讓他看出一道礙眼的藍色呢。
高杉桃還在唉聲嘆氣。
大概因為借來的總不是自己的,不是她本人具備的咒力,所以融合起來的時候總是不那麼得心應手,試驗出來的效果也不如預期。
夏油托腮聽她說,隨手調換幾個節目,從獵奇的綜藝調到深夜檔:「嗯……你的意思是說,如果要把悟的咒力徹底融合在你穿梭世界的能力之中,有點困難?」
高杉桃點頭,看出他好像有什麼提議:「對,雖然有他的咒力加持,已經讓時空之門的持續時間長了很多,但還是想再穩定一點啊!」
「混合起來很困難,那如果只是單純覆蓋在上面呢?」
「像一層殼那樣?」
「對,直接包裹在外面。你不是自己本來也有那樣的招數嗎?就像武○色霸氣一樣。」
夏油說著,伸出手,將她的左手抬起來,摸了摸中指上戒指的寶石:「……這個咒具只是個雲空間,這不是你說的嗎?」
悟的咒力共享到戒指中,具體怎麼做、怎麼操縱,其實還是要看阿桃自己。
她若有所思:「那就是,夜之炎為裡、咒力為表?有點像為了騙過這個世界的觀察,所以戴了五條悟牌咒力面具那樣?」
「雖然是權宜之計,但有嘗試的價值,不是嗎?」夏油笑眯眯地卷起她幾根頭發,「試試看,有問題的話,我會把你拉回來的。」
這樣拉??高杉桃= =:「你其實是嫉妒我頭發很茂盛吧?喂!你這黑毛!長了一頭柔順靚麗的白毛怎麼你了!!」
她從桌上彈起來,像個搖擺不倒翁:「但很有道理,我試試!」
說來就來。
這次畢竟是在深夜,雖說世界之間應該有時差,但以防萬一,她想應該挑一個總會有人在,但人總是不多的地方。
那就,並盛中的天台好了!
有雲雀老板坐鎮,一般不會有不怕死的學生跑上來玩耍。
而L字型的天台裡,雲雀更經常去的是短邊那一側,那她就選長的那一側!
萬一真的打擾到人家賞月,至少能在委員長大人反應過來之前跑路,免得被他糾纏著打上來。
「3、2、1——」夏油給她倒數。
浴室的水聲停了。
浴室的門被拉開,時空之門也被拉開。
——並盛中樓頂。
碰巧在這裡就餐的彭格列加西蒙一行人,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眼前出現一片堪稱巨幕的灰色光團。
畫面之中,或者說,只是在兩臂長的不遠處,前任並盛中學體育老師高杉桃穿著熊貓圖案睡衣,出現在一身純黑家居服的黑發男子身邊。
「啊!是高杉老師!」山本最先笑開,「嗨,高杉老師~好久不見了!你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
話音忽然卡殼。
在她身後,熱氣騰騰、水珠淋漓,壓下來一個存在感十足的白發人影。
只在腰上裹了條浴巾,肩背看上去如同一只下山猛虎,精壯結實,明明是自己把腦袋伸到高杉老師臉側的,看上去卻像是他用肩窩卡住了高杉老師的逃跑路線。
說不上來是不是故意,總之是個一看就極具侵略性的男人。
成年男人。
朝這方向一抬臉,那張顯然區別於十來歲青少年的成熟硬挺面孔,以及那雙叫人很難不印像深刻的藍眼睛,便相當不合時宜地宣告了自己的最強存在感。
當然,還有他完全赤裸的上身,和緊接著就勾住高杉桃肩頭的手臂。
五條悟吹了聲口哨:「哇哦,這裡又是哪裡?」
高杉桃很淡定:「我上一份工作的地點——好多人啊。」
「看上去也是個學校呢。」
夏油就像感覺不到一丁點尷尬似的,明明迎面而來是並盛中天台的陽光,依然還能在咒高的傍晚下,笑著給三人分泡面:「大家正好都在吃飯,不如一起吧?」
啊……這……
天台上,眾人面面相覷。
這之中要說做決定,那當然是兩家的boss,但實際上真正具備話語權的有且僅有——
所有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在綱吉栗色刺蝟頭頭頂,那個戴禮帽的小嬰兒身上。
裡包恩一反常態,並沒用帽檐遮住自己半張臉,反而抬起頭,鬢角若有所思地彈來彈去。
明明是圓眼睛圓臉蛋的小嬰兒相貌,畫風還跟他們咒術界人類不同,五官飽滿,色彩也更明亮,換句話說,人人都長得比他們可愛些。
但五條悟也好,夏油傑也罷,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嬰兒,幾乎立刻就感覺到一種不妙。
具體是什麼不妙不好說,但就是很不妙。
……有一種,類似伏黑甚爾,但比他更冷峻些的感覺。
金牌殺手大人做完風險評估,慢吞吞地開口:「……既然都被邀請了,那就去看看吧。」
看看,這個世界有沒有值得他開一槍的人物嘛。
第287章 時空之旅 奇怪的龍
這是第一次, 高杉桃的時空之門一口氣過來了五個人。
彭格列自己的boss,附帶嵐、雨、霧守護者,外加一個家庭教師。
高杉桃挨個數過去, 心裡還很緊張,想著萬一中途傳輸出現問題她就趕緊叫停。
結果一直到五個人全都過來, 通道還是維持得很好,說明她把悟的咒力覆蓋在夜之炎上的操作完全沒有問題!!
她轉頭,下巴朝著夏油揚了揚, 後者輕輕笑, 給她夾了一碗泡面。
「吃飯。」他說,「幾位也都坐吧?」
三個男生,一個女生,一個小嬰兒。
神奇的組合。
不過更神奇的是,夏油雖然認為一個小嬰兒如常人一般說話走路有些詭異,但很快又打消了這種想法。
只是一個有些特殊的小嬰兒而已, 就算他們還能從額頭和手心冒火, 又有什麼大不了?
霧守來的是庫洛姆,指望黑曜中學學子上課時間出現在並盛中, 有點不切實際了。
一來就往高杉桃胳膊上貼, 還以為是兩塊磁鐵終於見面了。
據綱吉供述,他們一行人剛上天台的時候還見過雲雀學長來著,不過很顯然,因為不想跟如此大量的小動物群聚,雲雀選擇了跑路。
……也幸好雲雀學長不在。
綱吉束手束腳在地上坐下,想,要是雲雀學長也跟來了,這裡估計已經變成戰場了。
畢竟這兩個人一看就很強。
大家都帶著自己的便當, 往桌上一放就能開吃。
裡包恩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再出現已經站在高杉桃頭頂,換了一身睡衣,三角帽上的絨球一墜一墜:「你住哪裡?我轉了一圈,沒發現你的房間。」
所有人都是= =的表情。
綱吉受不了他:「你什麼時候轉了一圈啊!!而且沒經過允許就在別人家裡走動很失禮誒!雖然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沒錯!!」
山本哈哈笑:「啊哈哈哈,阿綱,真心話不小心跑出來了嘛。」
雖然多次說服自己這很正常,高杉老師畢竟是成年人,要怎樣生活都是她的自由,況且一登場就是如此……喪失的場景!
但聽見她畢竟不住這裡,還是讓綱吉松了口氣。
就算是、就算是交往的關系,至少不要是三個人一起吧!!
而且如果能接受三個人的話,更多人難道就不可以嗎……誒?不對!他怎麼能這樣想啊啊啊啊——
不知道自己曾經的學生已經越想越偏,高杉桃如實回答裡包恩的問題:「樓下。我在二樓,跟班上的同學一起住宿舍。」
「學生宿舍和教師公寓在一棟樓?」
「只有女生宿舍是這樣,因為人很少。」
說完,按著庫洛姆被風吹得有點發涼的手背:「晚上一起睡嗎?我介紹新朋友給你認識!她很嚴肅,但是又很可靠,如果你不討厭隼人的話應該也不會討厭她……」
庫洛姆偷偷瞟了一眼獄寺隼人。
這位同事兼同學還在瞪著笑眯眯的白毛男人,叫囂著「就算是剛洗完澡也給我穿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皮膚最好臉也蒙起來再出浴室啊!!」之類的話。
她搖搖頭:「不討厭。」
就是有點笨。還有點吵。
「那就好!」高杉桃美滋滋往上摸她腦袋,「還有其他朋友——嘴巴不留情,但會把朋友放在心上的小葵;只會用飯團材料說話,但很可靠的咒言師,哦,還有一只熊貓。」
熊貓?庫洛姆眨了眨眼。
不過也沒有那麼感興趣。
來到這邊的世界之後,她和骸大人之間的感應就被削弱了一層,這讓庫洛姆更往高杉桃身邊擠了擠。
安心。
睡衣小嬰兒又無縫換了一身藍西裝紅領結,臉上架一副大大黑框眼鏡:「別逞強了,真相只有一個,你的時空之門維持不了太久了。」
「別隨意抄襲別人的打扮!」綱吉終於忍不住了,「這才短短二十個自然段就換了兩套衣服,裡包恩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變裝走秀嗎??而且明明都換了一個世界了為什麼還能有這種超能力啊!!」
聽到最後一句話,裡包恩就明白了,他的笨學生估計已經感覺到火焰的威力有一定程度的下降。
不止綱吉,獄寺山本兩人應該也是一樣的,為了平衡兩個世界的相對戰力嗎?
雖說對高杉桃的任務不大了解,但想也知道,能站在她身邊的人,就不會弱到哪裡去,那麼兩個世界的最強者……
那個叫五條悟的,和他的學生沢田綱吉,雖然擁有截然不同的能力,但在動態的強弱意義上,應該能達成一個較為同等的結果。
五條悟的公寓不算很大,他對這種東西沒什麼概念,只要空間夠用就行。
他一個人的時候夠用,加上小桃子的話剛剛好,再來個傑就有點擠了。
現在莫名多了五個人,頓時可以說得上摩肩接踵、無處下足。
一張長桌勉強坐得下,不過他和傑坐在一邊,小桃子和那群人又坐在另一邊。
沒看見都快擠不下了嗎?
五條悟哼了一聲。
綱吉注意到了,焦糖色的圓眼睛慢慢眨了一下,並沒說話。
他能感覺到,如果想要直接一股腦冰封這個白發男人——盡管對方並沒有能跟他匹敵的死氣之火,恐怕也無法做到。
看漫畫的時候,其實也難免會在心裡比較自己跟對方孰強孰弱。
沒學過畫畫的人,看見一幅作品可能只是欣賞美,但學過的人難免會想,我能畫出來嗎?我用同樣的思路能畫得更好還是不如她?
不過隔著一道次元壁,真是比不出個所以然,畢竟五條悟沒有死氣之火,綱吉也不懂咒力。
現在……
面對面坐下把飯吃完,沉默的名偵探裡包恩舊事重提:「說回你的時空之門——還能堅持多久?」
他總是很篤定的語氣,讓夏油聽得不大順耳。
怎麼好像非常了解阿桃一樣?指手畫腳。以為自己是誰?區區一個小嬰兒而已。
高杉桃回答的口吻也讓他不愉快:「兩三個小時吧,這次來的人有點多了。」
這麼重要的消息就這樣直接說出去嗎?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
裡包恩也沒說多余的話,他這人風格就是這樣,除了在教學的時候,其他場合都是一語中的,懶得廢話。
「既然還有幾個小時,不如讓大家認識認識?」他坐在高杉桃頭頂沒下來,輕松睥睨全場,「正好今天來的都是我的學生,正好看一看,學生之間的較量。」
在場唯一在崗咒高老師五條悟,吸完最後一口面條,擦了嘴。
筷子在指尖轉了兩圈,嗖的一聲插進桌板裡,也沒見他多用力,但硬生生將六釐米厚的實木板插穿了。
高杉桃:「……」
真是不能理解,為什麼突然對桌子發怒??
五條悟沒看她,目光往上抬,直勾勾同裡包恩對視:「好啊。我相信我的學生不會輸的。」
於是就這樣聚在咒高操場上,晚上七點的跑道邊,依次排開幾個人。
並盛中學這頭,學生代表綱吉、獄寺、山本、庫洛姆;
咒高這邊,熊貓、狗卷、真希、乙骨。
幾個人裡,只有庫洛姆能看見乙骨旁邊的裡香。
高杉桃懷疑是霧屬性的天賦優勢擺在這裡,不知道骸哥能不能看見,下次把他抓來看看好了。
「說、說什麼呢?庫洛姆……!怎麼可能會有個黑頭發女孩在這裡……根本就沒有黑頭發的女孩啊!!」綱吉瑟瑟發抖。
庫洛姆表情淡淡,但高杉桃總感覺她聲音在笑:「有。就在那裡。」
她手指著乙骨身邊,裡香正在做鬼臉。
要說起來,她現在這個造型確實是有些詭異,大體看上去是個妙齡少女的模樣,但再仔細一看,兩腳是魚的蹼,兩手則是龍的爪。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熊貓就用譴責的目光來回掃蕩高杉桃,把他的親親同窗委屈壞了,再三發誓,這是裡香自己要求的,不是她的惡趣味!
再說,她就算真的有什麼惡趣味,那肯定也跟熊貓沒有關系,實在用不著那麼緊張。
說完以後,熊貓反而更生氣了。
這件事暫且不提,庫洛姆把自家boss嚇得一驚一乍之後,往前站了半步,意思是她先出戰。
雖然在這之前互相介紹過,對面咒高幾個人也都知道她是戰鬥成員,但畢竟怎麼看都纖瘦、體弱。
別說跟高杉桃比,就是跟真希,或者跟以往見到的伏黑津美紀相比,都實在柔弱得不得了。
商議之下,讓狗卷出戰,因為他是幾人裡唯獨跟肉/搏戰不沾邊的選手,就算穩贏也可以控制對方不傷得太嚴重。
結果沒想到一上來就被藤蔓纏住,蓮花塞口,堵得說不出話。
要不是狗卷體術畢竟不差,強行將自己栽倒在地,順勢把花吐出來,說不定要被打得完勝。
山本對同樣用劍的乙骨,不過兩人不是一條路線,山本擅長劍術、乙骨則只是用劍作為他施咒的延長工具。
他的術式能夠復制所有人的術式,包括五條老師,只需要多次瞬移,就能讓對面這個高個子找不著北。
但山本心態很穩,雨屬性火焰一放,乙骨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至少落在山本能反應的水准上。
裡包恩心中就有了估計,他想這應該就是世界戰力平衡的結果。
否則理論上無法被「減速」的超高速移動,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山本捕捉到。
同理,普通人觸碰到會出大事的死氣火焰直接落在乙骨體表,也沒見他原地燃燒起來。
說是看看效果,不過兩方都沒有很認真。裡包恩和五條悟雖然幾乎0交流,但不謀而合,幾場對戰都是點到即止。
這時距離一開始已經過去大約兩個小時,天也完全黑透了。
裡包恩制止了自家幾個學生還想逗留的意圖,讓他們先排隊去跟高杉桃告別:「又不是之後再也見不到了,再說了,難道真的想把下午的課都翹了?作為家庭教師的我是不會允許的。」
綱吉哭喪著臉過來,等獄寺說完「反正你有空回來看看,沒空就算了!」這種經典傲嬌台詞,可憐巴巴衝她說:「高杉老師,你要為我做主啊——裡包恩他不是人——」
至少有一半是真心話,自從解決完百慕達,他的日程安排越發變態,現在甚至開始學微觀和宏觀經濟學了。
原以為高杉桃肯定會幫他說話,結果這人突然一臉正氣:「綱吉,裡包恩都是為了你好,現在苦一點,以後回去掌權才能順利呀!記住,你學的一切都是給自己學的!」
綱吉:「……?」
這又是在演哪一出?以前也不是這種鞠躬盡瘁、春蠶到死絲方盡的老教師人設啊高杉老師!!前後統一一下形像好不好啊高杉老師!!
裡包恩也一眼看出她的反常,但沒有問,因為心中大概能猜到一點。
這所學校,其實也不太像學校,老師更是不足。
唯一的一個,還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每周只在學校呆幾個小時。
好巧不巧,他就是個老師呢。
「下次見。」裡包恩輕松無視了那兩個男人警惕的目光,衝她露出紳士微笑,「我想,這個『下次』,應該不會很久了吧?」
*
從那天之後,高杉桃就沒辦法自己一個人溜走了,同班同學們黏糊糊地跟了上來,不管去哪都要一起。
她本來沒想答應的,人數和時長,現目前她只能選擇一個。
但熊貓說:「我能理解你,阿桃,但也請你稍微理解一下我們的激動。那可是時空之旅哎——」
時空之旅!!能體驗全新的世界、全新的物種、全新的戰鬥!!
光是想像一下都叫人目眩沉迷的東西,竟然就近在咫尺,而他們卻要眼睜睜錯過嗎?這是不可能的!
「但是……」高杉桃有些猶豫。
「怎麼了?難道你真的在擔心夜蛾校長和五條老師他們的禁令嗎?」真希有意刺激她,「我認識的高杉桃,可不是這樣膽小的家伙。」
不管是夜蛾還是五條,甚至硝子和夏油,都明裡暗裡告誡過,時空之門疊加咒力的效果尚且不穩定,尤其涉及到活生生的人類在兩個時空之間穿梭。
別的不說,卡在半途了怎麼辦?誰來解決?
更何況這次是他們去其他地方,誰能保證對面的世界環境就一定適合他們這些身懷咒力的人生存?
萬一除了什麼差錯,因為完全無法共存的力量,直接讓咒術師的肉/體在其他世界爆炸,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高杉桃不擔心,是因為她本身就不是獨屬於某一個世界的人,這是她的特殊之處。
其他人就算想學,也得捫心自問一下自己有沒有那麼特殊——顯然面前這群家伙是覺得自己很特殊的。
不如說,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這一點。
刺激的、別開生面的冒險就在眼前,還有什麼能讓他們退讓的嗎?!
高杉桃沉思。
這麼一想,居然覺得浪漫起來了呢!!
她一下就跟著燃了,給自己點了一首《йюみдみЭ》,堅定點頭:「說的也是,那我們一起上吧!!」*
要帶這麼多人一起出動,最多也就撐幾個小時,反而能毫無顧忌地選擇地點。
第一站,就直接空降和之國。
因為熊貓老是拿自己當奇珍異獸看待,高杉桃決定讓他真正見一見什麼叫異獸。
上古恐龍大家族這天正在喝酒,為了慶祝凱多大哥的領地又向外擴張了一個島嶼。
燼一向不愛參與這種場合,但今天凱多大哥也在,他勉為其難留下。
奎因點的大鍋紅豆年糕湯正用小推車運到和室中央時,忽然,眾人警惕抬頭。
一屋子飛六胞、三災,立刻摸武器的摸武器,變身的變身。
唯有燼心中復雜。
因為他感覺得到,藏在翅膀上的那片生命卡,就像個別時候那樣蠢蠢欲動起來。
只不過這一回很顯然,她並不是出現在距離他十萬八千裡,明知道人在卻無法觸及的地方,而是——近在眼前。
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把高杉桃接在胳膊裡。
至於其他幾個眼看要掉進年糕湯的,燼哪有閑工夫管,任由奎因勃然大怒,衝上去罵罵咧咧要比劃兩招。
他把人端回自己位置上,也沒說給好奇的凱多看一眼,扭頭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縮水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高杉桃大怒,對著他臉就是一拳。
燼沒躲,套上霸氣,把她舉到跟前,細細端詳。
人還是那麼個人,就是確確實實縮水了一圈。
兩人此時的體型差,就很適合讓高杉桃坐在他胳膊上。
以往她坐在卡塔庫栗肩頭,兩腿是要跨開的,但現在,燼想,估計只需要一邊肩膀就能將她支起來。
他這人的審美其實和大多數海賊一樣,不喜歡瘦弱的、不喜歡精致小巧的,不管是人還是物,實在不夠安全。
金子要大塊的、珠寶要大把的、酒也要喝大碗的,這才是海賊該有的樣子。
那些看著便沒法應對任何危險的女人,容易讓燼想起他被人抓去做實驗的時候,所以不喜歡。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對高杉桃會有異於常人的好感,也有一部分是來自於她遠超常人的體型和過硬的實力。
但這時,看她比往日縮水一半,窩在自己胳膊上的樣子,燼意外地發現,他心裡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感。
別說反感了,倒不如說……
好可愛。
他斟酌著伸出右手,遞到高杉桃面前,任由她拿來當拳擊沙袋用。
可愛。
這邊歲月靜好,聚會現場是一片混亂。
一同來的幾個人裡,真希眼疾手快,乙骨有裡香幫忙,狗卷一句「移動」,就把自己挪開了。
唯獨熊貓掉進年糕湯裡,好在他毛皮護體,沒有燙傷,只是尖叫著爬了出來。
那鍋湯當然也不能喝了。奎因都沒看清來的人是誰,立刻搖身一變,腕龍登場,直接把樓頂衝破了。
要麼說凱多這人也能算個好領導呢,不惹到他頭上來,他是不會管的,這個時候喝得微醺,正當看猴戲一樣哈哈大笑:「好、好!奎因!給我們展示一下最近的進步嘛!」
更是讓「疫災」熱情高漲,整個龍頭像半截垮塌的大廈那樣從天而降,朝著幾人砸下來。
高杉桃遠遠看著,她身上兼具多個世界的經驗,自然能從多個維度判斷這一招的強弱。
奎因算是用了三成力氣,也是為了這座小樓考慮,拼盡全力估計就是大家一起墜落的結局。
乙骨幾人危機當頭,交換一個眼神,狗卷就輕巧地上前半步,站在奎因面前,小得像一粒蝦米。
但他拉下圍兜,張開口,聲音震耳欲聾。
「「靜·止」!」他再次說。
咒言術的使用效果要受到施術對像的限制,以奎因的體量和實力,能讓他卡住那麼幾秒,已經是相當大的成功。
接下來該乙骨或者真希上了吧?
高杉桃正鑽研戰局呢,一旁有人叫她:「喂喂?你就是那個讓燼大人茶不思飯不想的高杉少將嗎?」
高杉桃一聽到少將就來火,扭頭一看,是潤媞。
她個頭不高,也就一米七出頭,高杉桃低頭看她也不方便。
燼適時將她往下托,也沒說要讓她下來。
「是我是我,你好你好。」高杉桃跟她打招呼,「你的頭發好特別啊!是天生的嗎?」
潤媞有一頭天藍色的長發,中間卻均勻間雜著細長的粉色條,和一縷特殊的白色條。
「是天生的啦,最近人家在考慮要不要做一個同款的指甲,不過調出來的顏色總是不那麼好看……」
潤媞還想說點什麼,但頭頂一涼。
都不必抬頭,就知道肯定是燼大人在警告她了。
切,小氣鬼。
如果是奎因或者傑克,她再使使性子鬧一鬧也無妨,但燼大人是三災裡最不近人情、不好說話之人。
弟弟佩吉萬趕緊過來把她撈走:「燼大人,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先告退了。」
高杉桃聽了他說話,不由得扭頭看向燼。
「怎麼樣,過得好嗎?」她拍拍燼的腦袋,「說起來確實挺久沒見了。」
她倒不是指眼前這副黑面罩造型。
其實之前偶爾回海賊世界的時候,也能在很多新聞上看到他,不算毫無音訊。
高杉桃現在說的,是面罩下的那張臉。
燼不知怎麼,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端起她來就往外走。
高杉桃在他手臂上坐得很穩,衝著擔憂的真希招招手說沒事。
乙骨不放心,讓裡香跟過去看,但也只是跟到一個安靜的房間裡面,看見那個打扮詭異的黑衣男要摘下面罩,裡香眼前忽然一黑。
「……我沒有什麼變化。」她聽見那男人說,「你看。」
「確實呢。」高杉桃沒心沒肺的聲音到處亂飄,「再舉高一點,我還是第一次湊這麼近!讓我摸摸這個紋身、哦不對,是胎記來著……衣服底下也有嗎?燼哥你又隨地亂脫衣服!」
裡香,雖然看不見,但她總覺得那男人的情緒很奇怪。
要說高興?其實好像有點生氣,都聽到他輕哼了。要說不高興,干嘛一直聽那家伙的話舉著她?
奇怪的龍。
反正什麼也看不見,裡香慢悠悠又飄了回去。
乙骨在緊張刺激的侏羅紀公園大冒險中,發現她表情不對,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應該啊——雖然只是一種感覺,但乙骨認為那男人不會對高杉同學不利啊?
裡香想了半天,慢悠悠說:「沒事。……一樣。」
是什麼意思呢?但「沒事」兩個字乙骨聽懂了,沒再追問。
等在燼房間裡睡了一通大覺起來的高杉桃,把他們挨個從鬼之島的角落裡搜羅起來,傳送回去,才又想起來,問她到底是什麼一樣。
「房間的布局?還是屋子裡的菜色?」乙骨推測。
裡香搖搖頭。
她說不出那麼長的句子,但心裡很明白。
那個大個頭男人看高杉桃的目光,和憂太看她的目光一樣。
所以不用擔心。
這之後的冒險時間也大多如此,除了咒高同學們,偶爾高杉桃也會帶走馬上任的新任科學教教主松島葵,在周末的時候出發短途旅行,譬如去三葉的道館練一下午劍道。
高杉桃則坐在一邊,端著紅豆年糕湯,任由三葉數落她這一段時間以來各種危險行為。
慫得不得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主要是嘴裡還塞著年糕。
不過那天之後,江戶開始流傳一則詭異的小道消息:消失一段時間的真選組高杉隊長,似乎帶了個小女孩回來,不知道兩人有沒有親緣關系。
消息越傳越廣,緊接著,江戶之中便有一項新興行業冉冉升起——爸爸培訓班。
據說在那裡能找到不少大江戶鼎鼎有名的面孔。
連鎖反應暫且不談,咒高的一年級生們這段時間玩得舒心。
所謂,樂極生悲。
這天正好是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按慣例,可以去其他世界呆到晚上。
幾個人早就形成習慣,在學校食堂背後山坡從下往上第二棵櫻花樹下集合。
結果到了發現不止有同學,還有老師,不只有老師,還有社會人士。
五條悟、夏油傑、家入硝子三個人,或站或坐,皮笑肉不笑守在那裡。
高杉桃立刻訕訕笑了:「這個那個這個,我們是來後山冒險的!」
夏油含笑反問:「冒險?」
短短一個詞,高杉桃立刻投降了:「好吧抱歉我們是來偷溜去其他世界玩、不是,訓練的!這個……五條老師,你別生氣!傑哥你也別動怒!家入老師你更是別笑了……」
你不笑還好,你一笑我覺得就有點恐怖……
她只在這種時候用尊稱,什麼這老師那老師的。硝子也是壞起來了,眉頭一皺:「原來我居然會讓小桃感到害怕嗎?真是讓人傷心呢。」
高杉桃趕緊又緊急撤回剛才的話:「也不是啦!主要是他們兩個——他們兩個太凶神惡煞了!我這柔弱小女子看到就會有點膽顫心驚嘛,家入老師,理解一下?」
硝子無聲發笑。
自從遇見這位神奇的插班生之後,硝子感覺把之前幾年積攢的笑容余額全都用完了。
五條悟輕哼一聲,沒說什麼,大步朝幾人走來。
熊貓顫巍巍往前一站:「你、你們走吧!沒事的,五條老師的攻擊我也能扛個兩三招……」
真希一把給他推開,嘴角抽搐:「逞什麼強啊?熊貓就乖乖當吉祥物好了,你以為自己在演《功○熊貓》嗎?」
話是這麼說,她其實也知道五條老師不可能真的對學生們下手——再怎麼輕浮不著調,五條悟也是個相當護短、從不體罰的老師。
這會兒擺臉色,最多就是讓他們牢記教訓,畢竟時空之門這種不穩定的新鮮東西,又危及生命,明明都再三告誡了,還非要一頭撞進去,確實有點兒……
沒等她反省完畢,來自五條老師的大手一邊一個,把她和狗卷的腦袋從中間撥開,自己湊到高杉桃面前。
「不行哦,小桃子!為什麼只有他們可以跟你一起時空穿梭?我也要!!」
真希:「……」
狗卷:「……」
說話就說話,把他們倆撥開算怎麼回事?!長得高了不起嗎?!
那位最近忙著收購資產、洗白上岸的邪/教頭子,也含笑道:「確實啊。為什麼呢?只有同學們才可以一起嗎?這樣未免有點太狹隘了吧。我覺得我也可以參與進來。」
「不然的話我們就告訴夜蛾校長,讓他給你留一級好了。明明可以當惠的學姐,現在要變成同級生了哦?」
「悟,你這是在威脅她嗎?」
「是又怎樣呢?」
「不怎樣,我覺得你說得很好。」
兩名大惡人,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以一個熟悉的站位盯著高杉桃。
好像她只要膽敢拒絕,下一秒就要把她的所作所為掛在學校公告欄上、發到夜蛾手機郵箱、舉報給總監部後台系統。
高杉桃能怎麼辦?高杉桃只能投降了。
「我本來是打算帶他們一起去海軍本部訓練訓練的……」她不忘給自己辯解,「不過我感覺你們不會對那裡有興趣,所以才沒有講給你們聽啦!」
不如說她根本也不敢把這兩個大殺器帶去海軍本部啊!
帶同學們去,互相學習一下訓練方法,互惠互利,那是旅游;
帶這兩個人去,一言不合就能秒了一支部隊,那完全就是挑釁了啊!!
到時候她別說升職當中將,別成為戰犯都不錯了。
「還能點餐?」五條一下快樂了,「那我要去——最危險的地方!」
高杉桃:「?」
高杉桃:「其實是想說最安全的地方對吧?那帶你去我們警察局吧,好嗎?特別特別安全,安全得不得了!」
她眼神有點詭異的散光,好像一瞬間超脫去了另一個世界,頭發也開始倒著往上飛舞:「不安定因素的話就只是有可能突然誤食超級辣醬後被辣到嘴裡噴火、或者被灌進去超量蛋黃醬發胖失去人氣被腰斬……」
「嗯……?」五條悟摸了摸他緊實的腰肢,「怎麼感覺疼疼的?」
啊——!!
高杉桃=口=地捂住嘴巴。
…………好、好地獄的笑話!!這可不能再講了!!!
我說的是漫畫腰斬你說的是什麼……是在說李斯吧!!不然就是晁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地獄歸地獄,但真選組屯所還真是個不錯的選址,畢竟是上上上一個工作地點,之前又打過照面。
帶領未來同事去見前同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次嘗試。
她正要動手,夏油出手攔了攔,也沒怎麼用勁,高杉桃真停下來了,他反而有些詫異。
接著就笑了,笑容很軟和,話語很炸裂:「其實,不如帶我們去見見你的未婚夫,如何呢?阿桃。」
第288章 揠苗助長 是因為老師的臉太pikap……
既然說要看, 那高杉桃也就打算如三位朋友所願——她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但真正在啟動的時候,又有些小猶豫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只戒指。
畢竟真正的訂婚信物沒能出現在這裡,反而是另一枚戒指取而代之, 總感覺怪怪的……
一個走神,時空之門已經完全拉開, 濃郁的潮濕感撲面而來,頃刻間做了一個血水spa。
高杉桃:「……到底有誰會需要這種面部保養啊??」
她選中的當然是十年後的位置,畢竟婚約也是跟十年後的Xanxus簽訂。
剛落地, 行雲流水地拔刀串起幾個偷襲的家伙, 這才細細打量面前的建築。
「……這裡是總部??」她震驚了,「我以為會在瓦利亞呢!Xanxus跑來總部做什麼??」
另外三個人初來乍到,原本打算靜觀其變,這時也問:「總部是什麼?」
「總部就是……」
「就是一個火藥桶倉庫,只需要一丁點火星,就能『砰』一聲炸開花的場合啦~~嗚嘻嘻~~」
標志性的笑聲和銀光小匕首一起駕到, 夏油五條硝子三人立刻感到自己四肢被看不見的鋼線封鎖。
但環顧四周, 並沒看見任何疑似犯人的家伙,這讓三人都有些疑惑。
匕首這種東西, 不像槍炮, 甚至還比不上標槍,射程是很短的。
如果不是在近距離發起進攻,估計還沒扎到他們面前就已經墜落了。
所以這人必然就在附近。
可連五條和夏油這樣兼修咒術體術的人,竟然都無法察覺氣息……
「有段時間沒來,差點找不准方向了。」高杉桃往角落抬抬手。
將那裡一處什麼也沒有的空氣掃開,竟然憑空顯現出幾個人影。
貝爾帶著瑪蒙、列維,三人突兀出現在眼前。
「切。還是沒瞞過你啊。」瑪蒙似乎對這個結果不大滿意,「你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看得出來。」高杉桃手中握刀, 躍躍欲試,「在打架嗎?算我一個!Let's party!!」
說完就跟著這群人跑了。
不過走前好歹知道囑咐一下,讓其他三人隨便逛逛,她一會兒就回來。
……隨便逛逛。
夏油笑呵呵,對兩名好友吐槽:「逛什麼?party嗎?」
以為這裡是哈○德百貨嗎?人生地不熟的怎麼逛啊?而且這裡疑似在黑/幫火並他們就這樣隨便逛起來真的沒關系嗎??
別人高杉桃不知道,但傑哥硝子和悟這樣的三人組肯定是沒關系的。
她跟著貝爾三人一路穿過噴泉花園,來到前庭,草坪上早就是一片血跡,屍橫遍野。
她還懷疑呢,問:「怎麼回事啊?Xanxus終於下定決心要造反了嗎?」
「……在你眼裡,boss到底是有多沒頭腦啊?」
雖然高杉桃看不見,但她覺得貝爾一定翻了個白眼:「不是那回事。」
既然不是Xanxus造反,還能讓瓦利亞不遠萬裡來彭格列總部干架的,估計只能是——
「啊,前兩天還在說起你呢,小桃。」
不遠處的森林裡,十年後的綱吉額頭上火苗緩緩熄滅。
但他現在不管是否點火,神情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見到高杉桃,也並不驚訝,將手套往上提了提,微笑著問她:「吃過飯了沒有?今天估計沒辦法招待你了。」
「因為戰場很大,」他招呼高杉桃跟貝爾等人跟上,「所以裡包恩、雲雀學長和隼人他們都沒在總部。」之後肯定會後悔的。
「話說回來,你見到Xanxus了嗎?他也在這裡呢。」
高杉桃誠實搖頭:「沒有啊。」
接著就是震撼:「等等,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你一個人在總部,但瓦利亞是你的援軍??」
「是啊,我們關系變好了。」綱吉笑得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我看你們來的方向,還以為會遇到呢。」
來的方向……?嗯??
高杉桃心裡膨脹起一股不妙之感。
轉過頭,貝爾賊兮兮地對她露出一個標准的白牙笑容。
「啊,忘記說了,boss他們剛剛就在不遠處呢。現在你的朋友們應該已經遇上他了~」
「那你們剛剛把我往這裡趕——」
「誰趕了?」列維冷笑,「是你一句話都不聽自顧自要跑來參戰吧?」
綱吉反而笑得更開懷:「原來是擔心我,小桃,你真好。」
高杉桃:「…………」
高帽子就這樣往腦袋上扣,難道她還能反駁嗎?
只好扭曲著說:「嗯……確實……是這樣……」
話音剛落,就看見自己剛剛降落的地方爆炸出一團巨大的火光。
不誇張地說,比她到達這裡之後見到的所有火力衝突規模都還要龐大。
高杉桃:「…………」
悟!傑哥!硝子!你們都還活著吧——!!
那當然是活著的。
在這裡,咒力依然能夠使用,五條閃到硝子跟前拉開無下限,夏油優雅喚出一只傘狀咒靈防御,輕松擋住了來自那個黑發男人手槍的一擊。
「開槍居然能開出火焰呢。」五條悟笑嘻嘻抹了把臉,「也沒有火藥,原來是慶典上助興的魔術師嗎?」
「……」黑發男人沒說話。
他給三人的印像都不大好,或許因為身後幾個凶神惡煞之人眾星捧月的姿態,或許因為他極度傲慢、目中無人的態度。
又或許……
「果然是你——!」高杉桃原路返回,搶先一步,先伸長橡膠手把自己彈到斯庫亞羅身後,又探頭看三位同行者的情況,「都還活著啊,太好了!」
那個黑發男人,就好像這時才突然把這整個世界看進眼裡一樣,眼珠微微轉動:「同樣的話送給你。」
高杉桃不高興了:「我只是很忙,不是死了。」
Xanxus譏諷:「很忙,但有空去十年前的天台上吃面。」
高杉桃=口=:「你怎麼知道???」
斯庫亞羅呵呵:「那群蠢貨時不時就要來一趟十年後,你以為那個炸藥小子和山本武忍得住不說?」
他眯眼:「而且現在看來,你好像可以選擇是去十年前還是十年後啊……」
高杉桃動物雷達大爆發!!一個後滾翻從他背後彈開。……又接了三個後滾翻,硬生生躲出去十米。
好、好強烈的殺氣!!
她一彈開,把自己暴露在瓦利亞眾人的眼皮底下,手上那枚顯眼的戒指就露了出來。
其實對這裡的人來說,持有戒指是非常常見的事情,畢竟是戰鬥媒介嘛。
但高杉桃,誰不知道她是夜之炎?從來就無須戒指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就戴上了這種飾品?
Xanxus輕輕眯眼,露出下三白。
他盯著那只左手多看了兩三秒,五條悟就反應過來——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高杉家未婚夫了。
他一開始稍稍有點懷疑那個跟小桃子前後腳過來的刺蝟頭男子,因為這人一副主人姿態。
不過現在看來,還是這個傲慢男更像一些。
……怪不得只見了一面就那麼討厭。
但出乎五條悟意料的是,這男人也並沒有發問。
明明未婚妻的手指上戴著別的戒指,也沒關系嗎?名存實亡?還是說,開放關系?
唔,開放關系的話,他其實完全……
高杉桃見瓦利亞跟回自己家一樣,先跟路斯利亞抱了抱,問:「弗蘭呢?」
「外派了。」貝爾回答她,「被他師傅抓去當苦力咯。」
又問今天是怎麼回事,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綱吉的某些改革措施,讓部分老派人士的利益受損,一怒之下准備魚死網破。
他們勢力盤根錯節,格外不擇手段,為了盡量減少影響,綱吉最後選擇以自己為誘餌,吸引對方來總部,順勢讓其他人收割他們在意大利地方上的人手。
「也跟你一樣,知道瓦利亞來增援之後非常驚訝呢。」綱吉意有所指,「早說了,我和Xanxus的關系很融洽——啊。」
最後是躲過憤怒之炎的輕呼。
「嗯。就是這麼融洽。」綱吉持續微笑。
高杉桃快速點頭,表情很爽朗:「其實感覺十年增長的除了身高只有臉皮啊!」
今天整個總部一團糟,也沒辦法招待她和朋友們用餐,綱吉略微有些遺憾。
目光很輕很快地掃過那三張臉。
認識倒是都認識,不過這份氣質……
那名家入女士還好說,看上去有種看破紅塵的慈悲為懷;另外兩人,裡面有個顯然跟骸具備相似精神狀態的——想毀滅世界而不得。
白頭發的那個,要綱吉來說,其實跟Xanxus有些微妙的相似呢。
傲慢、目中無人、手腕強硬、實力說話。
只看外面那一層,好像沒有一丁點稱得上像的,但往裡探索,撐起兩個人最核心的部分,反而是一致的。
取向也這麼一致。
他抱著手臂在這田野調查,高杉桃走到瑪蒙跟前。
「噢,對了。有件事要跟你說。」
「真是稀奇。」瑪蒙自認跟她不算很熟,是為了什麼?幻術嗎?畢竟弗蘭今天不在,「請講。」
「上次遇見裡包恩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不過沒來得及。之前伽卡菲斯不是解除了你們的詛咒嗎?但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生長恢復,是這樣吧?」
說到這個瑪蒙就來氣:「一模一樣的時間比例,二十年,真是讓人作嘔。」
要從小嬰兒生長到原來的年紀,怎麼也要二、三十年,三十年後世界會怎麼樣?朋友們、伙伴們會怎麼樣?都讓人不願細想。
比起這些他們早就已經無法產生珍惜心情的時間和壽命,彩虹之子們沒有一個不願意更早恢復到成人的狀態。
「對,我就是想說這個。」高杉桃衝他擠眼睛,「我最近學了一個全新的技能,說不定可以幫你們揠苗助長一下,嘿嘿。」
學。
五條、夏油、硝子三人,默默想,原來把那只咒靈剿滅之後做成咒靈吃下去狂嘔一整天之後報復性進食的過程,叫做學啊。
真是別開生面呢。
「……真的?」瑪蒙理智上還有懷疑,但心中已經不知不覺產生了激動的情緒。
具體表現是就是往她肩頭飄了過來:「你說的是真的?不准騙人,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慘!」
貝爾立刻進讒言:「boss!您看看他!瑪蒙真是無禮,我就不會這樣跟您的未婚妻說話!」
斯庫亞羅冷笑:「是這樣嗎?難道不是因為你小子膽敢惹怒她就會被狂扁?」
事實暴擊,貝爾不說話了。
高杉桃又把瑪蒙推回去:「側著臉很不方便講話啊。只是有這個設想,或許可以調整你們的身體來適應靈魂的年紀。」
「不過具體的操作還有很大的風險,尤其是換了一個世界……」
「我願意嘗試!」
瑪蒙不顧她的阻攔,又一次飄過來:「我願意嘗試——讓我試試吧!!要怎麼做?現在可以做嗎?!」
「當然不可以!最好能有什麼東西讓我實驗一下,怎麼能一上來就對活人用這種招數!」高杉桃大驚失色。
她的設想是,先在咒術世界用咒靈刷一下熟練度,然後查查資料,看這種靈魂-咒力-身體的三環是怎麼聯系起來的。
進行充分的實驗,最後再說給彩虹之子解咒的事——成年裡包恩!魂兮歸來吧!!
瑪蒙現在看她的目光依依不舍,簡直堪比每晚檢查他的金銀財寶:「那你答應我,如果事情有進展,一定第一個聯系我……」
「行了。」成熟男子Xanxus主持大局,「瑪蒙,收斂點。」
高杉桃松一口氣,狐假虎威:「就是就是!」
結果Xanxus話鋒一轉:「這種事,口頭答應確實不夠。」
他自說自話,從衣領裡摸出一串銀鏈子,鏈條尾端墜著一枚紅寶石戒指。
沒人看清他的手法,總之Xanxus很輕松地將戒指從鏈條上拆下來。
手腕一抬,扔給高杉桃。
「信物。」他說,「戴在手上,提醒你……」
「提醒你,下次回來的時候也要選十年後的世界。」斯庫亞羅難得搶了他的話頭,「就戴在你那個綠指環旁邊!!別人看了還以為你是雷屬性呢!!」
高杉桃=口=:「啊!那可不行!」
列維如遭雷擊:「雷屬性怎麼了——雷屬性很好啊!我為雷屬性發聲!!」
瓦利亞其他人唰地一聲在他對面站成一排:「發吧,我們聽著呢。」
硝子看她還真把那只戒指戴上了,左看看,右看看,輕聲問:「那個人就是你的未婚夫?」
高杉桃點頭:「嗯。不過之前他有說過要取消婚約……」
「所以就不是了呀!!」五條悟把兩個拇指伸到她眼前,舉起右邊那個,「小桃子,契約精神呢,意思就是存續期間要有……」
又舉起左邊那個:「取消之後也要有嘛!你想,如果兩個人已經離婚了,男方還老是自稱是老公,難道不會給別人造成困擾嗎?」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四人跨過時空之門,又回到咒高山坡的樹下。
最後一刻,通紅的火光被灰色光圈隔開,伴隨著那頭幾人冷冰冰的注視,消失在半空。
五條悟明明算是得勝……至少得了60%的勝歸來,但還是忍不住,長而大聲地嘆了口氣。
一看就美味誘人且限量稀有的東西,往往搶購者眾,必須全力出動才能在新鮮出爐的時刻買到。
人生總是這樣。
不過……
硝子和小桃子走在前面,看方向是要去食堂——真是毫不意外。
不過,他是五條悟,他當然不會輸。
*
開學後第三周,交流會如期而至。
「我知道大家都很興奮,不過不要下手太凶猛了喲。」五條悟在講台上宣告,「本周末就正式開賽了,這一次我們去京都校那邊。周五放學的時候……」
他環視一圈,目光先落在高杉桃臉上,然後慢慢挪開。
小桃子雖說肯定能把他們帶到目的地,但過程會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
又看向她身後的乙骨。
憂太嘛……足夠細心,還算可靠,雖然有裡香在有點扣分,但小桃子同行的話能壓制住。
嗯,暫時保留!
熊貓……pass!狗卷pass!真希……那就是真希和乙骨來爭搶帶隊的資格了呢!!
高杉桃幽幽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有點想揍你。」
五條悟打哈哈:「嘿嘿?為什麼了啦——是因為老師的臉太pikapika了,英俊瀟灑得讓小桃子都無法忽視,所以有點心煩嗎?」還故意把臉湊到她面前。
高杉桃伸出一個手指,對著他額頭就開戳:「想太多了。」
五條壓在她桌子上,支起上身:「憂太,真希,你們兩個有想要當帶隊隊長的嗎?」
高杉桃的手也跟著抬高,還在戳,像小啄木鳥噠噠噠。
又噠了兩下,突然反應過來:「不是,等一下?雖然我不是很在乎當不當這個領隊,但是……」
她嘴巴慢慢張開:「你的意思是說,我——」
她指自己。
「和熊貓——」
指熊貓。
「和小棘——」
指狗卷。
「是一個等級的嗎???」
五條笑而不語,熊貓學她剛剛的腔調,也幽幽說:「怎麼,跟我一個等級,讓你覺得很丟人嗎?」
「哈哈哈哈嗯……」這回輪到高杉桃干笑了,「怎麼會呢?怎麼會跟我們上古神獸過不去呢?」
「少來!!」
乙骨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開口爭取,他其實還挺想當這個領隊的。
不為別的,他主要想為同學們做點事。
聽上去特別奉獻、特別離奇的理由,但這是乙骨憂太的真心話,他從沒覺得自己對任何一個地方有過這樣的歸屬感。
歸屬感說到底究竟是什麼呢?在乙骨想來,可能就是現在這樣的瞬間。
身處在其中的時候很難覺得有多麼珍貴,但他偶爾出門做任務也好,還是現在面對跟其他學校的競爭也罷,一回頭,想到有這群人在自己身後,就很安心。
就算他是個帶著裡香一起的,和咒靈綁定的咒術師,是個除了戰鬥什麼都不會的笨蛋。
大家也會讓他覺得,是個笨蛋,那又如何?
只不過真希同學……
也對,她的性格本來就嚴謹認真,還很負責,面面俱到,事無巨細,跟其他人打交道的時候也比他從容,和京都校的人也更熟悉……
「煩死了!」真希拍案而起,「我不干。」
五條老師一點也不驚訝:「那這樣的話就是憂太領隊啦~~」
真希具備相當水准的領導力,但她並不是個喜歡肩負起別人生命的人。
說是自私也可以,咒術師哪有不自私的?
不過在五條看來,她只是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沒有功夫去注意別人的事。
從這個角度來看,放棄領隊的角色,說不定還正是她負責任的表現呢。
高杉桃怎樣都行,豎起耳朵等結果,立刻鼓起掌來帶節奏:「領隊——請客!領隊——請客!」
熊貓也跟著喊:「領隊——請客!領隊——請客!」
乙骨是那種典型的被人拿好話一哄就摸不著頭腦的家伙——只對他限定的好同學、好朋友、好老師會這樣。
所以暈乎乎地就答應了要請客。
五條悟同情地搖頭,轉身走回講台上,開始收拾東西。
可憐的憂太,請客這種事,沒有他和傑那樣的家底是不敢碰的啊~~~
熊貓留意到他的動作:「五條老師,您要走了嗎?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一般來說,下課時間正好趕在飯點的話,五條悟會盡量跟同學們吃上一頓。
一開始的時候其實也不這樣,是放暑假之前那段時間才有了這樣的習慣。
熊貓得說,他能感覺到其他幾個人跟五條老師好像也變熟了許多。
雖說他自己身份比較特殊,但也只是跟夜蛾校長親近,棘和真希更是對誰都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只是一個藏得好一點,另一個根本不藏。
五條搖頭:「不了,你們吃吧,我還有事要做。」
說著,給出一個很嫵媚的wink:「是,大人的事哦~~」
真希才不慣著他:「總之肯定又是什麼總監部、御三家之類的陳谷子爛芝麻吧?我們也不感興趣就是了。」
「傷人、傷人、很傷人啊!你這樣說話真的很讓老師傷心啊真希——」
不過也沒有說錯就是了。
前往盤星教的路上,坐在車裡,五條悟始終面無表情。
無須調動情緒去維持的臉色,就是他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最真實的臉色。
偶爾想來,他會覺得自己跟傑、跟甚爾都有一種隱隱的相似,那就是對一切的滿不在乎。
區別在於,他們之中有人根本不會偽裝這份不在乎,有人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該不該在乎,有人則在「今天心情不錯愛一下這個世界」和「真麻煩啊還是都去死吧」之間來回跳躍。
這樣想來,跟學生們還有點像呢。
「走錯方向了。」
「啊啊,抱歉,你懂的,我對這裡不熟悉嘛~」
「不熟悉還亂走?」
夏油走在前,他最近私下時候已經不怎麼愛裹著袈裟招搖過市,只是人在盤星教裡,依然還是老樣子打扮。
「小葵還在上課?」
「她現在忙得很呢,美美子和菜菜子去陪她了。」
雖然有點揠苗助長的嫌疑,但松島葵成為科學教教主,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小孩為此要付出的就是時間和精力,大量的、全方位的學習。
兩人在夏油的房間落座。
這裡正是高杉桃曾經暴揍他一頓的地方。
曾經是曾經,那時候夏油甚至為了避免觸景生情——憤怒之情——專門找另一間屋子住。
現在又怡然自得地搬了回來。
看上去也已經沒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反而主動跟五條介紹:「……那時候我剛發現她是個普通人,你知道我對她們的態度,所以說話也不中聽,就挨了她一頓。」
五條悟摸了摸手底下的榻榻米:「就在這裡?」
「就在這裡。」
「……誒~~」
傑的態度,說好聽點是坦蕩蕩,難聽點實在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讓五條悟聽得都忍不住挑眉。
屋子裡一時間沉默下來。
夏油沒招待他,五條給自己倒了杯熱乎乎的蜂蜜水:「……這天氣還有點冷呢。」
夏油對他毫無水平的寒暄報以微笑,轉而提起另一件事:「阿桃之前在那群奇裝異服人面前說的話提醒了我,科學教裡能用的發明其實不少。」
「比如?」
「比如說,伏黑甚爾的身體。」
這確實是一個新情報:「你是覺得,科學教用在他身上的材料,可以同樣用在那些奇怪的小嬰兒身上?」
五條悟思維發散:「不過那個兜帽嬰兒和禮帽嬰兒,給我的感覺都不弱呢,要是能恢復成年狀態的話會很有意思吧?」
「想太遠了,需要的材料很難備齊。據我所知,他們利用了伏黑甚爾的部分遺骸,況且他非常特殊。」
白發男人了然地點頭。
他當然知道甚爾特殊,這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0咒力。
普通人身體中也會有輕微的咒力,程度大概在3%~5%,像高杉桃就已經很奇怪,她大概在0.03%~0.05%左右,這水准跟真希差不多,但依然不完全為0。
真希是咒術師,被殘缺的天與咒縛影響才會這樣;至於高杉桃,可以視為是個樂天到極點、對自己具有無限信心的特別的普通人。
而世界上唯一一個毫無咒力,不管在後面乘以怎樣的單位都是「0」的男人,就只有伏黑甚爾。
也只有他,因為不存在咒力,所以此生與詛咒無緣。
明明死亡是最容易產生異化的扳機,他卻在死後多年依然可以以人類的形態被再次復活。
夏油原本想跟他講一講這其中的技術難度,卻見五條悟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衝他發問:「那科學教有沒有能一口氣把分散在不同地方的大量老頭同時宰掉的工具?」
夏油眨了眨眼,明白他在說什麼:「你自己就能做到吧。為什麼沒有做?難道是因為缺少工具嗎?」
「真是的——傑,說話總是這麼不留情面,再這樣的話我要跟你絕交了哦?」
五條悟板起臉,一點不開玩笑,他是發自內心覺得煩躁。
真要把那群人宰了,咒術界就得先亂上一陣,整個高層乃至於中層都會直接真空,沒有那麼多人能立刻頂上來管事。
他也沒有多余的心力,在每天的高強度工作之余建立一套完善的、有別於現存的制度。
一個處理不好,詛咒師和咒靈們就能趁著這個機會開始狂歡,那時才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所以才拖到現在的啊!!」
白發男子往桌子上一趴,整個人像一只融化的貓,手臂直直垂到了桌子對面。
「而且,之前那個算計我們的詛咒師也還沒有消息不是嗎?要調查的話又要跑很遠,讓學生去的話,感覺不太好呢?說不定對面就是在等著我這樣做。」
也虧得夏油能無縫接下他亂七八糟的話頭,左手擎著一本薄薄的小書,上面寫著《物質與靈魂~咒術、咒力、與人體之謎》,另一手是他自己喝的濃茶。
他回答道:「你怎麼確認那幾只咒靈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開始將他們三個人圍困起來的規則咒靈,還有後來上門襲擊的、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據說是叫做真人的靈魂系咒靈,在悟的推斷之中,都來自同一名詛咒師。
「這還用確認嗎?普通詛咒師怎麼會盯上你和我?」五條悟振振有詞,「這麼多年也就只有這一個這麼猖狂!」
夏油立刻想起當時的情形,面不改色翻了一頁書:「所以呢?」
「我是想說啊——」
五條悟忽然又從桌上彈了起來,融化的貓恢復原狀:「我是想說,傑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接二連三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不可能就這樣收手不干了不是嗎?」
夏油沉吟片刻,這回終於把書合上放在一邊。
「但這段時間,我並沒感覺有人在窺視。」
「你一個人的話當然不行啦。」五條悟說話很不客氣,「沒有足夠的價值,怎麼會再冒風險?他也會擔心被發現,所以才一直不親自出手的吧?」
「但是,如果是很值得放手一搏、很值得詛咒師襲擊的場合呢?」
眾所周知,詛咒師們最恨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咒術師。
一個值得他們傾巢而動、奮力突襲的場合——
五條悟從懷裡掏出一張已經被他捏得皺巴巴的門票。
與其說是門票,不如說是一張裁得坑坑窪窪的草稿紙……
「等等,這其實就是草稿紙吧?咒高的校名校徽都還在上面,這完全就是你自己亂寫亂畫的吧??」
「哎,那可那你就說錯了。」五條悟煞有介事,「字是我寫的,但外框的花紋是小桃子畫的,上面的熊貓貼紙是熊貓貢獻的,背面的印章是醫務室蓋的。」
夏油抽了抽嘴角。
這張寫著「咒術高專兩校交流會參觀門票」、外圍畫著密密麻麻完全不圓潤的桃子、零碎貼滿熊貓表情包、還蓋了個「東京都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校醫室」印章的紙條,被五條悟推到他面前。
「怎麼樣?傑。」五條悟發出邀請,「要不要一起來看看啊?」
第289章 交流會D1 反正我不用許願,我的聲優……
這天一早, 東京咒術高專眾人齊齊前往京都,參與本屆兩校交流會。
去的時候坐新干線,回來的時候據說包了大巴。
事實上平時出任務大家基本都是坐公共交通, 畢竟連五條悟本尊都是這樣,其他人更沒道理要求特殊待遇。
「不過考慮到大家打完架回來渾身酸軟, 根本沒辦法走路的慘狀,還是決定用大巴接回來啦!怎麼樣?老師我很貼心吧~」五條悟給自己臉上貼金。
「……對面的二年級有東堂學長、加茂學長和西宮學姐,為什麼我們沒有學長學姐?」
「完全無視我嗎!」隨口抱怨了一句, 五條悟跟真希解釋, 「人才斷代就是這樣呀,咒術師本來就少。」
他揚了揚下巴:「更何況我們和京都校不同,不是什麼人都要的。」
這話就很合胃口了,真希贊同地點頭,不再追問。
其實五條悟這話最多能信30%,因為東堂和加茂都是當今這一輩出了名的天才, 只不過一個出自御三家, 一個出身平民。
加茂憲紀,原本只是加茂家一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 和其他私生子女一起隱藏在家譜無法查證的角落裡。
但因為繼承了血緣術式·赤血操術, 而被認作嫡子接回家中。
東堂葵則是極具天賦的平民家庭普通小孩,被九十九游基引入咒術之路。
很快煥發光彩,加入京都校,未來有望成為平民派的領袖。
「唉,別聽他們吹得那麼厲害,之前本來是想把那個加茂家的小子塞到東京來的。」白發青年和學生們閑聊,「不過我們沒答應而已。」
至於為什麼,大家也都不用問——畢竟有他坐鎮嘛!
五條悟的親傳弟子, 跟京都咒術高專的二年級學生,哪一個聽上去更唬人、更好聽,也是毋庸置疑的。
越是御三家的人,越懂得如何用御三家這塊招牌給自己背書,這等權術玩法,五條悟諳熟於心,但從來懶得使用。
這時提了一嘴,也只是讓學生們別有畏難情緒,別被所謂加茂家的牌子嚇到,緊接著便介紹起來今年的交流會。
「——我聽偷聽了夜蛾校長和樂岩寺老頭的電話,說是這一屆交流會要玩尋寶游戲~~」
他娓娓道來:「到時候會把你們蒙上眼罩,戴上耳塞,隨機投放進一塊區域內。同時投放的還有一批偽裝出咒靈氣息的道具,可以移動,所以需要你們自行捕捉。」
「跟平時解決咒靈的流程差不太多,每捕捉到一個會積一分,最後看分數來決定排名。」
……然後再按照排名給不同名次的學生賦分,最後加上總分來計算學校的輸贏?
「沒錯啊憂太!不愧是上過普通學校的小孩,很懂這一套嘛!」
乙骨摸了摸耳垂,羞澀微笑,另一只手牽著往窗外張望的裡香,從新干線上下來,兩人分享著同一副有線耳機:「只不過光是這樣的話,好像沒什麼競爭啊。」
京都校的地址也在郊區,出站後還要搭乘一截公交車再走上十分鐘。
「哦哦!憂太!完全不一樣了嘛!」五條悟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他本人就是個不怕競爭的,也愛看到自己的學生勇於爭先,「那我就說了哦?最後二十分鐘,還會投放一只特殊裝置,可以理解為Bonus——大獎級別的特殊咒靈噢!光是捕捉它就能得到一萬分了。」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進了京都校的校門。
高杉桃仔細一聽,感覺這個規則有點類似哈利○特裡捕捉金色飛賊的任務,不過外面又套了一層簡單尋寶的殼子。
她又躍躍欲試了:「到最後的話,大家肯定都會打起來吧,為了爭搶那只咒靈。」
「沒錯!所以就看是你們能得到這一萬分,還是——」
五條悟衝他們身後抬了抬下巴。
幾人回頭,校服和他們相似,但又有著微妙不同的京都校眾人出現在眼前。
「還是,他們得到那一萬分了。」
人來得相當整齊,一年級的禪院真依和三輪霞一左一右,中間是騎掃帚的西宮桃、不知道睜沒睜眼睛的加茂憲紀,以及他們身後那個根本不擔心被人擋住的東堂葵。
他也是最先跟東京眾打招呼的人:「嗨!」
東堂笑容爽朗,舉起手揮了揮:「高杉同學!之前聽說你加入咒高,我還以為你是去當老師的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高杉桃注意到京都校的其他人沒有一個感到驚訝,就知道估計東堂已經把這個想法宣傳給不少人了。
肩膀一重,五條悟的手搭了上來:「誰說不是的?東堂同學,我們家小桃子畢業後就會無縫入職當咒高的老師哦,不過前提是東京高專——到時候想要接受她的教導,記得轉學哦。」
明明等高杉桃畢業的時候,東堂早就畢業一年了,還這樣說,除了故意討打,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騎在掃帚上的衝天辮女孩一個俯衝就撲了過來,攜帶的風把兩人的白毛都吹得往後飄: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們才不稀罕你們什麼東京學校的老師!!
西宮桃,長得嬌小可愛,說話卻很嚴厲,聲音也是經典蘿莉形像標准——釘宮○惠。
可惡!羨慕死了啊!!聲優居然是釘宮○惠!!高杉桃在心裡尖叫。
她也想要人氣聲優來配音啊!!!……話說這麼說,但如果把本作動畫化的話,以她的能力,聲優列表會很昂貴吧?
「更何況,讓學生畢業就當老師,只能說明你們師資力量太匱乏,才會不得不這樣做的,以為誰看不出來嗎?」西宮桃呵呵冷笑,藍眼睛像貓一樣傲慢地轉了一圈。
五條悟的笑容收斂了一點。
不得不說,被人戳到了最痛處的感覺,確實不怎麼好受。
雖然邀請高杉桃當老師是一拍即合,但咒高老師匱乏,學生也少得可憐,這同樣是實情。
西宮桃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說對了,美滋滋圍著兩人轉了一圈,扭頭要回去。
發現自己飛了半天還是在原地。
誒?怎麼回事?
西宮桃沒回頭,又奮力往前飛了飛。
……還是在原地。
真依終於看不下去了,提醒她:「西宮學姐,背後。」
兩條粗辮子在空中虎虎生風,她猛的一回頭,掃帚尾巴上按著一只手。
是高杉桃。
啊,這也是個桃,不過她是個白桃,自己是個黃桃。西宮桃想。
被她按住這件事,本身並不叫西宮桃生氣。能按住是人家的本事,更何況也是她挑釁了東京咒高在先。
但一直按著不說話是要做什麼?
她回過頭,扭著腰,姿勢很不舒服,但臉上還是倔強的表情:「你想干什麼?」
她的掃帚和真希的刀不同,並不是專門咒具,只是灌注了她的咒力,但也不可能這麼輕易被按住。
所以高杉桃真正將她定在原位時,西宮桃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有一些興奮。
每個咒術師都是天然傾慕強者的性格。
會放狠話吧?應該會的,她剛剛才對五條老師發出挑釁,那麼可以期待接下來在比賽之中的交手了……
「我也想要這個掃帚!」高杉桃扭頭找老師,「為什麼我們沒有?為什麼大家都是來比魁○奇的,但是對面明顯就比我們更像魔法師啊!我們難道只是來襯托魔法師閃亮登場的麻瓜嗎?!我不干,我也要飛行掃帚,不然我要鬧了!!」
真希無聲嘆息:「……你已經在鬧了。」
五條悟則扮無辜:「誒?這個嘛——這個那個——這個可能是他們自費購買的吧?我沒聽說需要配備這種裝置才能參加交流會啊~」
比起他,真依顯然對真希的反應更為關注:「沒想到你現在對這種人的寬容程度大大增長了嘛,真希,以前你可是最討厭這種講究『絕對公平』的家伙,不是嗎?」
真希也不慣著她:「人都是會變的,比起什麼公平不公平,我更討厭永遠原地踏步的家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兩個桃還沒打完,那頭禪院姐妹又針鋒相對上了。
領隊乙骨夾在中間:「……高杉同學,這個掃帚是西宮學姐用咒力制作的,其實京都校其他人也沒有,所以不是我們的設備問題……」
……真希,真希,我們先進去再寒暄好嗎?
然後還要忙著跟第一次見面的京都校眾人打招呼:「東堂學長、加茂學長、三輪同學,你們好,我記得名單上面還有一位不方便出現在這裡,也替我向他問好。」
與他相反,熊貓也好,狗卷也罷,兩人都不是第一次見京都校的同學,聽了就覺得不妙。
果然,原本還笑吟吟,看上去陽光爽朗,除了身材健碩得有點像要去參加選美大賽之外一切都很正常的東堂,忽然眉頭皺起來了。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說話如此扭扭捏捏呢?!一點氣概都沒有!!」
他大跨步往前走,繞過還在向西宮桃乞求一只魔法掃帚的高杉桃,站在乙骨面前。
不誇張的說,簡直就像一座小山,一伸手就把乙骨的後衣領提起來。
雖說加入咒高以來,他沒落下過鍛煉,但先天體格擺在那裡,骨頭小肌肉少,像只小雞仔似的被提了起來。
這時,京都咒高的眾人發現對面所有人紛紛向後退了一步。
「不許、傷害、憂太——!!」
一只哥○拉衝了出來。
哥○拉,沒錯,真的是哥○拉啊!!一眼就能看出這完全是照著哥○拉的樣子捏的哥○拉呀!!
是手辦現身了嗎??還是電影成真???
「那難道是你的術式嗎?」真依也趕緊退了一步,連旁邊來自姐姐的嘲笑都沒管了,「你、你到底是個什麼……?」
裡香牌哥○拉,落地時給人的震撼感確實和哥○拉別無二致,一眾京都咒高的學生們甚至條件反射做好了戰鬥准備。
唯有跟他們打交道較多的東堂和真依還算鎮定,按住西宮桃立刻就要揮掃帚抽人的手:「……西宮學姐,稍等。」
那只哥○拉一般的咒靈見他們沒有繼續動粗的打算了,才慢慢,慢慢縮小。
外表堅硬的棕紅黑三色皮膚,也變得柔軟潔白,最後露出一張少女的臉蛋。
眼睛深黑狹長,身材也高挑,一頭黑發站在乙骨身邊,看上去清麗秀雅。
變、還會變形?!
「這咒靈是你的隨從?」加茂憲紀皺眉,「你是用了什麼手段做到的?」
畢竟咒術師可以召喚式神,但能使喚得動咒靈的屈指可數,尤其是這麼強勢的,像人一般的咒靈。
雖然只是一種不成文的共識,但在咒術界普遍認為,長相越是接近於人的咒靈,那麼說明他們接收到的來自人類的怨念和負面情緒就越濃厚,實力也會越強勁。
而這只完全可以變形成其他生物的人形少女咒靈,更是讓人警惕。
「不是不是,這是我的未婚妻……」乙骨忙不迭介紹了裡香的來歷,「而且也很謝謝我的同學們,大家都很體貼很寬厚,其實裡香跟我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但同學們都包容了下來。」
這話別人聽著沒什麼,但真依聽著就很難受了。
不過她不是會把難受表現出來的類型,兩腿交叉走了幾步,臉上反而笑意盈盈:「公平、公正、包容、大度,怎麼想都是跟你不沾邊的詞啊?姐姐。」
真希微微轉頭,幅度很小,只是睨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
但就這一眼,讓真依心中那股濃郁的惡意愈發強烈,幾乎滾到了喉嚨口,眼看就要噴博而出。
——討厭這副樣子。
討厭禪院真希這副平淡從容的樣子。
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人、明明應該很輕易就能被她激怒,那樣的人才是她血脈相連的姐姐……
「都說了這掃帚不能賣,我也沒有辦法再給你做一個!這本來就不是我做的,是我們學校後勤部發的!」
「那我也從後勤部偷一個來的話你可以幫我讓它飛起來嗎?我也想騎掃帚!說不定之後就能穿去哈利○特了呢!」
「…………不管怎麼說都是不可能的吧,你以為在中華料理店點單嗎?說穿越就能穿越去哈利○特嗎?而且不要偷啊你這個白桃小賊!!」
「喂,小子,我對你改觀了!剛才以為你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家伙,沒想到其實你還挺有擔當的,也難怪高杉同學她們都願意接納你,今天,我很期待跟你的對戰!!」
「謝謝你,東堂學長,我會努力不讓你失望的。」
二十分鐘之前還劍拔弩張的兩校初遇場合,突然變得和風細雨起來。
雖然一個小時後,比賽開始,又要對彼此拳腳相加,打得頭破血流,但或許這正是咒高學子之間交流會的意義吧——戰場上是對手,戰場下是……
「哎,五條老師呢?」三輪霞忽然問。
「不要打斷我的畫外音啊!!」高杉桃抓狂。
熊貓無語:「我就說是誰在用那麼縹緲的聲音自帶回響地念叨治愈小短文……」
「這種時候就是應該用畫外音說出雞湯風味至理名言的時刻!如果可以的話,我許願我的聲優是澤城○雪,用她的聲音來講這樣的台詞,很成熟很有韻味不是嗎?嘿嘿……」
西宮桃得意了:「那你也只能許願了,反正我不用許願,我的聲優也已經是釘宮○惠了。」
「等一下!!不要輕易說出『我的聲優』這樣的台詞啊,我們這裡是咒回不是銀魂吧喂……話說你想認識另一個釘宮○惠嗎?我可以介紹給你……」
沒人搭理,三輪霞又問了一次:「五條老師呢?」
她剛剛本來想趁著大家一片混亂的時候,去找五條老師合影的,三輪霞偷偷崇拜他很久了。
但根本沒見到人。
五條老師到底去哪兒了?
——京都咒高校長室內。
與其說是校長辦公室,這裡更像是一間小型茶室。
樂岩寺和夜蛾面對面端坐在正中的小方幾上,各自右手邊斜斜坐著兩個人。
其實面對面的方向都有空位,但偏要這樣坐,可見雙方對彼此都不是很待見。
除了這兩組校長和帶隊老師之外,不遠處的窗前還坐了個身材高挑的藍發女人。
「哦,冥冥,好久不見!上一次還是上一次呢。」五條悟大吃荻餅,滿嘴甜滋滋的紅豆餡。
「是啊,上一次還是上一次,五條。」冥冥無縫接梗,「我都聽說了哦?那位高杉同學的事,你也真是的,不夠仗義,要是早點告訴我,我也不會錯失這只藍籌股了呀。」
「現在入手也不晚。」五條悟玩笑般說,「我們家小桃子呢,投資回報比一絕,只要入手了就不會後悔。」
但他反而很快後悔了:「等等,你還是不要入手了吧!光是我跟傑都已經不夠分了!!」
冥冥這家伙,為了錢什麼都干得出來,道德更是約等於無,男女通吃沒有下限,要是真的被她盯上了,小桃子那種一看就比起哥哥更喜歡姐姐的家伙還能逃得掉嗎?!
冥冥意味深長:「哎——傑啊——」
她往身邊看了一眼,笑道:「歌姬之前也很關心他的近況呢。」
一身巫女打扮的庵歌姬,捋了捋自己的條紋劉海,不自然地撇清關系:「誰關心了?只是聽說了這個高杉同學的事,擔心你們讓人家誤入歧途而已。」
「噢,怎麼,我們家小桃子的名聲都已經傳到京都來了嗎?」
「……說話好惡心。」庵歌姬不客氣地狂翻白眼,「誰是你家的啊?她自己知道這件事嗎??誘拐犯!」
「哪裡誘拐了?歌姬,人類是要對自己的話負責的,當然如果你承認自己其實是咒靈的話就沒關系了。」
樂言寺總算放下茶杯,顫巍巍掀起滿是褶皺的眼皮,對他這種裝糊塗的話感到很不滿:「這還用說嗎?她那樣的天賦,合該來我們京都校才對,是你仗著她不了解,沒有給她選擇權吧?」
五條悟哼哼兩聲,沒有糾纏,反而讓庵歌姬有些好奇了。
這家伙的心情,看上去是真好。
再聯想一下剛才冥冥的話……
她恢復優雅坐姿,從右邊鬢角橫著劃穿鼻梁的傷口也顯得內斂文靜:「所以夏油的事是真的……?」真的死不了了?雖然那家伙和眼前這男的都很該死就是了。
「好了,歌姬。」樂岩寺點她的名,歌姬便不情不願地打住了自己的追問,「咱們還是聊一聊今天的交流會吧。」
「原本以為你們手裡會有更多更優秀的學生。」老頭淡淡說,語氣無端端透出一份傲慢,「但現在看來,我們之前說好的規則是不是應該調整一下?」
今年的交流會,東京咒高來的全是一年級,而對面除了三個一年級之外,還有三個二年級。
雖然只是一年,但這中間欠缺的實踐經驗、處理咒靈的熟練程度是幾乎難以逾越的。
「誒?為什麼?」五條悟驚訝張嘴,手很淑女地遮掩,「才不需要啦!現在的規則就很好,我的學生都很感興趣,夜蛾校長你說呢?」
夜蛾咽下一口濃茶,被苦得舌頭發麻,為了控制表情才遲遲不說話。
被點到名字,終於躲不過去了,但還是能少說則少說,言簡意賅道:「都行。」
庵歌姬皺眉,懷疑他不懷好意:「怎麼回事?難道你暗中安排了人手,還是已經准備好要作弊了?」
五條悟笑而不語。
她反而更懷疑了:「真的什麼都沒准備,就打算這樣上了?你就不怕你們那幾個小孩被我們的學生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徹底成為墊腳石?」
冥冥則在心中盤算起這次的賭局來。
京都校,東堂和加茂不用說,第一名大熱門;西宮,她的能力在本屆的規則下也可以發揮出最好的效果,有望成為黑馬。
東京校,高杉桃她不了解,不過傳聞裡能力稀奇古怪,可以保留觀察;其他人裡,唯獨值得關注的就只有一個狗卷棘。
她本人倒是很欣賞禪院真希,不過這次的規則和往日不同,戰鬥的狠勁並不是最重要的。
咒術師這種依靠唯心主義力量作為原動力的職業,彼此之間你死我活,你爭我鬥實在常見。
很多咒術師的實力再上一個台階,或者領悟對於自己術式的深度開發,幾乎都是通過戰勝心魔得到的。
而這些心魔往往跟咒靈無關,而與人有關,所以才會有這種墊腳石的言論。
歌姬說話難聽不是一天兩天,在座眾人雖然有的皺眉,有的捧茶,但心裡並不意外。
叫他們意外的,是五條悟的反應。
「……可以啊,試試看嘛。」最為護短的白發青年卻並沒當回事,一改往日刻薄譏諷的作風,反而笑得甜蜜蜜,「我的學生應該不會讓你失望——更不會讓我失望呢。」
第290章 「特別咒靈」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
東京咒高眾人是早上到的京都, 到的時間不尷不尬,於是一致決定等吃完午飯稍作休息再開賽。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總之中午的飯菜是單人席位, 上的是京都料理,吃起來很精細, 講究「還原食材本味」。
高杉桃就一個反應:「還有沒有?」
其實一整套席面下來,就是奧特曼來也該吃飽了,光主食就有四道。
不過高杉桃比奧特曼還要假面騎士, 樂岩寺不想最後傳出去京都咒高不給人吃飽飯的名聲, 就讓廚房不論如何把她喂飽。
……廚房檢查庫存,決定今天之後暫停運營。
我們的職業生涯就到這裡了!樂岩寺校長!!
吃飯的時候還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單人席面,彼此之間都隔開坐,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和平。
但一吃完扭頭回來,真希立刻告誡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 京都這邊不容我們小看, 和平時做任務的時候那些咒靈可不同!」
領隊乙骨正在問狗卷打算喝什麼飲料,他預備要去幫忙跑腿, 很茫然地跟打扮成美少女○士的裡香對視一眼。
後者問:「為, 什麼?」
真希現在看裡香隨時變換造型已經習慣了,瞪了助紂為虐的高杉桃一眼,後者縮了縮脖子。
她輕哼一聲:「我對真依相當了解,她這個人,爭強好勝,很能吃苦。看上去好像很精明,但關鍵時刻容易得意忘形,像之前衝我們挑釁時那樣。」
乙骨:「……」
真的是親姐妹嗎?
裡香:「……」
其實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啦……
看在真希一貫對她不錯, 甚至會在高杉桃給她捏造型的時候提建議的面子上,裡香決定保持不太客觀的沉默。
這份了解很像是親姐妹該有的,但能這麼毫不含糊、用詞直白尖銳地說出來,也真是讓這對高中生情侶大開眼界。
真希根本沒管他們倆在想什麼,徑直往下講:「但是對面能讓她都變得文靜,說明有人能管得住她,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個不好的消息。」
對面也能建立起有效的合作模式,確實對於他們來講不是什麼好事。
「到時候我們被投放下去,先檢查周圍的咒靈吧?」高杉桃提議,「反正是計分制,然後立刻跟最近的同伴會合,保持2-3人的小隊行動?」
熊貓表示贊同:「這樣不管特別咒靈出現在哪裡,離它最近的都是一只小隊,不會讓京都的立刻把分數拿到手。」
不過怎麼會合嘛……
正式比賽很快開始,兩架直升機隨心飛,所有人像端午的粽子一樣被扔進叢林裡。
唯一的特例是京都校沒露面的一年級生,機械丸。
或者說他的操縱者,與幸吉。
這位被天與咒縛詛咒的少男,不像伏黑甚爾那樣完全戰勝了詛咒,也不像禪院姐妹有自己的半身可以分擔。
以自己的身體健康為代價,得到了遠距離操縱機械傀儡的術式。
與之相對的,他本人只能像植物人一樣躺在床上。
唯一比植物人稍好的,就是他依然具備細微傳達思想的可能,可以做出表情和動作。
「那麼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將不會打擾您。」護士臨走前囑付他,「如果有什麼緊急情況,一定記得去按床頭按鈕。預計結束時間是什麼時候呢?」
與幸吉手指抽動,旁邊的屏幕上便顯示出來:【21:00】。
「好的。我們會將晚飯保留到這個時間。」護士微笑,「祝您武運昌隆。」
與幸吉和往常一樣,沒有說話。
武運昌隆嗎……
*
觀戰間設立在校長辦公室的隔壁。
最開始建設學校的時候是按照普通人類學校作為範例修繕,所以很多余地設立了一堆「教務主任辦公室」、「年級主任辦公室」之類的房間。
後來年級主任辦公室成了加茂和東堂的訓練室,學弟學妹們也是最近才開始慢慢踏足。
至於教務主任辦公室,現在就變成了觀戰間,平時充當會議室。
樂岩寺和夜蛾關系倒是不錯,分享同一張長沙發也不顯得尷尬,左右兩邊,各還有兩組雙人沙發。
冥冥、庵歌姬坐左手邊,挨著樂岩寺;五條悟和兩個剛進來的,據說是咒高工作人員的陌生臉孔坐在右邊,挨著夜蛾。
咒術高專雖然看上去人丁稀少,但那也只是可以工作的人數稀少而已,實際上背地裡還有各種後勤人員、執行監督等等保駕護航。
一起來看交流會倒沒什麼,只不過這兩人實在面生,京都校的一個都沒認出來。
沙發對面是兩張拼在一起的巨大屏幕,均等分成12個小塊,每個小塊上都是學生的身影,只除了最右下角的那一塊——上面是一只金色的咒靈。
造型一看就是會被華○告上法庭的樣子。
五條悟嘻嘻笑了一聲,回頭跟那兩張陌生面孔蛐蛐:「還真讓小桃子說對了,就這麼直白地抄襲魁○奇呀!」
那兩人雖然沒回話,但表情顯得都很無奈。
你確定要當著兩個主辦方的面說這個嗎?
屏幕右上角,是所有人都很關注的高杉桃。
她穿一身校服,長發披散,右手挎刀,看上去倒是比平時正經不少。
夜蛾欣慰地舒了口氣。
看她相當利落地提刀,砍殺幾只咒靈,另一邊牆壁上偌大的金色排名往上跳,又跌落下來,顯然其他人也在掙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夜蛾和樂岩寺,不約而同往旁邊五條悟的臉上瞟了一眼。
……他的咒力怎麼波動了?
還是說,這兩個人有什麼秘密的聯結術式嗎?這算不算一種作弊?
但很快,夜蛾又著急起來,因為高杉桃怎麼看都不緊不慢的。
這可是積分戰,說難聽點,就是搶奪資源的戰鬥。
她多殺一個咒靈,多積分,對面就少殺一個,少積分。
怎麼還在這兒散步一樣逛森林呢?……怎麼跑去逮兔子了?……怎麼原地開始剝兔子皮了??你是准備要在這裡野炊嗎??而且一只兔子夠你吃的嗎???
冥冥倒是爆笑起來,遮住半邊臉的粗長麻花辮跟著一抖一抖,像迎著月色撥弄湖面的柳枝:「這女孩,太有趣了!」
「她怎麼就去了東京高專呢?」冥冥遺憾,「要是來我們這裡,估計每天都會讓真依氣得跳腳吧。」
「真依才不會。」庵歌姬兩手疊放在大腿上,坐姿極其優雅端正,「真依只會假裝一點兒也不生氣。」
「哈哈,你說的沒錯。」
但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
高杉桃和加茂憲紀,迎面撞上了。
樂岩寺留意到夜蛾反而松了口氣,向後靠去,稍微轉念一想,便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怎麼,很信賴她的水平啊?
高杉桃這人,樂岩寺第一次聽說,是五條悟向上面打報告要迎接新生入校。
咒術高專雖說只是一個學校,但實際肩負的管理責任遠超學校該有的水平。
尤其其中的畢業生大多都是未來咒術界的中流砥柱,所以身份上的審核尤其嚴格。
加之這位本來的身份就相當離奇——科學教的聖女。
科學教,雖然不像盤星教那麼鼎鼎有名,但在咒術界、在詛咒師群體裡,也算得上是小有聲望。
普通的詛咒師也就算了,詛咒師金字塔的中高層,硬生生被薅來咒術高專當學生,就算他們生源是個很大的問題,也不至於做到如此地步吧?
但很快,接二連三的消息從東京那邊傳來。
什麼有人目擊盤星教教主、咒術界最強和高杉桃三個人形影不離、什麼高杉桃和夏油傑去接送五條悟的養子和養女、什麼高杉桃和五條悟接送夏油傑的養女和養女……
總之,就是非常讓人抓心撓肝、非常適合文春爆料的新聞標題。
再後來,就是「咒術界英雄高杉桃返水科學教,一舉擊破老東家,三秒完成斬首行動」這樣的內容。
形像一下從被迫棄暗投名的詛咒師,變成了臥薪嘗膽的正派英雄。
這點輿論戰裡,五條悟和夏油傑有沒有出手,樂岩寺不知道,但他得說,對高杉桃這人是有一些興趣的。
她的實力評估,樂岩寺也默默調到一個較高的檔位——但難道會比加茂憲紀更厲害嗎?
加茂掌握的可是赤血操術,要真論起對人類的殺傷力,幾乎可以認為是御三家裡首屈一指的存在……!!
夜蛾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表現出來的輕松,讓樂岩寺不敢妄言。
「夏油,你覺得呢?」他忽然點名。
那兩張陌生面孔中的一個嘆了口氣,也沒打算硬撐,卸下偽裝,露出一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臉。
也幫旁邊的人卸下偽裝,這才發現身邊帶過來的是個小孩。
小男孩,海膽頭,面孔嫩生生的,浮現一抹薄紅。
庵歌姬震驚之余,心中詭異地對他升起一份同情。
被這兩個不靠譜的大人帶著,確實不好受啊……
夏油搖搖頭:「與其我來說,不如我們繼續往下看吧,反正我想,阿桃她應該是不會讓諸位失望的。」
阿桃啊……冥冥摸了摸自己的發尾。
今年這場交流會,真是來對了呀。
*
加茂憲紀從看見高杉桃的瞬間開始,就在心裡猜測她的得分。
他對自己的分數心裡有數,輕聲問她:「你殺了多少只咒靈?」
這些咒靈畢竟是人造的,其實殺起來手感和真正的咒靈有些區別。
高杉桃只把自己周圍的咒靈清除了,就沒再仔細尋找,加茂問起來,她也沒法立刻回答,想了想:「可能,五、六只吧。」
「……」加茂沒說話,但眉頭顯然皺了起來。
周圍有很明顯的烤兔子味。
他這張臉,怎麼說呢,就是很經典的「讓人懷疑這家伙沒睜眼睛排行榜第一名」那種臉。
淡系的五官,幾乎看不出什麼情緒,但高杉桃直覺他不太一樣。
跟那些同款眯眯眼角色比起來,這位的愛憎顯然分明許多:「五六只?你有在用心競賽嗎?兩校交流會,我們所有人都是全力以赴,不要因為你一個人的懶散,毀壞了大家參與的熱情。」
就這樣說教一通,加茂還嫌沒夠刺激她:「順便一提,我已經殺了二十八只。」
按照一只咒靈十分來計算,他現在已經積了280分。
「那你走了多遠啊?」高杉桃問。
「……一公裡左右。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最後的結果嗎?」問的都是什麼問題??
說出來,加茂又覺得不對,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先入為主所想的那樣。
其實換個思路,她也有可能是在推斷咒靈分布的密度。
一公裡的路徑,他走的幾乎是直線,從一開始就朝著發出聲響的高杉桃這邊奔來。
這條路上大約有二十八只咒靈,那麼整個片區裡……
加茂動了動嘴唇,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高杉桃身後出現了一只普通咒靈。
價值十分。
這些人造疑似咒靈的小機器,機制上並沒有真實的咒靈反應那麼靈活。
硬要說的話,實力大概就是普通二級咒靈的80%,比三級咒靈略高一點,都是他們兩人單槍匹馬能輕松解決的。
加茂看她沒有要動手的打算,心裡不滿,但腳步不停,繞開高杉桃,預備再拿下十分。
……剛剛是他想錯了。這家伙一看就沒有要認真的意思。這樣的人,就算實力再強,加茂憲紀也不屑與之為伍。
「嗯嗯……這樣一來應該可以了吧?」高杉桃嘀嘀咕咕。
加茂剛將十分收入囊中,回頭,又想著盡到身為學長的最後一點義務,提醒她不要太放肆,畢竟老師、校長全程看著監控。
就見她兩手一抬。
……抬了以後,發現右手握著刀不是很好看,又把刀塞回腰間,重新一抬。
加茂:「……」
這到底是要干什麼?
四周一片寂靜。
噔、噔、噔。
不知是從哪一次眨眼開始,加茂發現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昏花重影。
但似乎又不像是單純的重影,只是左搖右晃,好像從大地上被甩了出去一般,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在跟著搖晃。
緊接著,從天地之間,傳來強烈沉重的鼓動聲。
轟隆轟隆好一陣,又戛然而止。
他驚疑不定:「什麼、巫術——?」
「木遁·樹界降臨!!!」
誰在說話??
一株巨大的,怎麼看也要沉澱上千年才能形成的巨樹,在兩人身邊砰然顯形。
從樹干上同時生出無數深綠鮮活的粗壯藤蔓,嗖的一聲,射向四面八方,也不知道都去哪兒了。
加茂盯著那從地底下憑空現身的巨樹,又看向高杉桃。
再看向不遠處似乎還在搖晃的地平線和森林。
…………聖、聖女,原來不只是那些詛咒師教派騙人的招數嗎?
時間倒回開賽前二十分鐘。
「要在比賽開始後第一時間和同學會合,這樣做當然是很好。」熊貓提出疑惑,「但是要怎麼做到呢?」
高杉桃咳了一聲,其他幾人看她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好。
「相信我的話,就交給我吧!怎麼樣?」她樂呵呵說。
——不怎麼樣。很不怎麼樣。非常不怎麼樣啊!!!
被甩到加茂跟前的時候,乙骨還沒反應過來。
他上一秒還在接近場地邊緣的一處空地,試圖辨明方位,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地動山搖。
從地下和地上同時彈射而來五條藤蔓,要不是他認出這似乎是高杉同學的某種招數,早就要揮刀去斬了。
那些藤蔓下手倒很輕柔,只是虛虛將他捆住,從森林上方快速拋向對角線上的某一點。
接著,降落,或者說是被甩在加茂憲紀眼前。
乙骨:「……」
加茂:「……」
乙骨:「……嗨?」
加茂:「…………」嗨你個頭。
什麼……剛剛在他眼前,是發生了什麼??
「原來這個位置是你呀。」高杉桃早早鋪開見聞色鎖定。
她大概能分辨出誰是東京的,誰是京都的,但具體誰是誰,又沒辦法確定:「唉,早知道我把另外一個人拉來了。」乙骨又不需要組成隊伍!他有裡香嘛!
「現在他們三個應該在一起吧?」乙骨有點頭疼。
「嗯!本來我的計劃就是隨便抓一個人過來,然後剩下三個人一起出發。」
真希,狗卷和熊貓,應該沒有被嚇到吧?
*
嚇到的其實是禪院真依。
她剛才原本是和西宮學姐幸運地分在附近,兩人會合之後,偶遇了東京這邊的狗卷棘。
想著由她們倆聯手,至少能保證狗卷零封。
這樣在加權賦分的時候,對面有一個零分,是很大的劣勢。
一開始計劃實行得也還不錯,因為狗卷的咒言術限制重重,如果用一些不痛不癢的術式浪費了體力和咒力,反而得不償失。
在西宮和真依兩人看來,他估計自己也想尋找更好的時機,結果就是被她們合力,拖得一直是0分。
結果,突然之間,像是發生了局部指定位置大地震一樣,她們三人——包括半空中的西宮學姐——都被震得暈頭轉向,趴在地上。
再一抬頭,從天而降了她姐姐和一只熊貓。
「真狼狽啊,這是怎麼了?被卷進滾筒洗衣機裡了嗎?」
「……閉嘴。搞搞清楚,現在是三對二!」
正在搞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忽然,巡視全場的監控外加安全保障微型機器人發來通知:
「系統異常,系統異常,特別咒靈已於三十秒前提前發放,請各位考生注意,請各位考生注意——重復一遍——」
三十秒前。
加茂憲紀·高杉桃·乙骨憂太三人處。
裡香最近的愛好是變成各種小動物,勒著乙骨的脖子出現在他後背上。
雖然說一只毛茸茸考拉頂著少女面孔,看上去很驚悚,但好在高杉桃習慣了。
她看加茂臉色蒼白,正要解釋一二,考拉·裡香的頭頂忽然金光一閃。
完全抄襲了金色○賊設計的一只金球,扇著翅膀朝西北方撞去。
咒靈的氣息,加上這與眾不同的設計……
雖說此時距離所謂的比賽結束前二十分鐘還早得很,但沒有任何人會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空氣似乎立刻變得粘稠起來。
加茂憲紀明明還是半閉著眼,但周身的氣勢陡然一變,眨眼間人已經往前挪出十米,朝特別咒靈的方向探去。
咒靈卻像自帶什麼「躲避人類」的設置,飛得很快,看著輕盈小巧,速度卻像猛禽,跟他擦肩而過,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乙骨幾乎在對方腳尖轉向的同時呼喚道:「裡香!」
呼的一聲,裡香和高杉桃同時飛身出去,攔在了加茂和那只金色咒靈之間。
「哎哎?等等?加茂同學難道當著我們的面就想獨吞嗎?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啊!京都校沒教過你要合作嗎?」
「合作?我們可是競爭對手。」加茂簡直聽得發笑,「你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誰得這咒靈,誰就能獲得一萬分,在這樣的結果面前,談什麼合作呢?
「話不是這樣說,雖然面對分數,我們是競爭對手;但面對咒靈,我們是好伙伴吧?」
高杉桃振振有詞:「特殊咒靈也是咒靈,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今年的交流會設置成讓大家一起抓咒靈的形式?」
乙骨敏銳地察覺到加茂學長的手頓了一瞬。
乙骨:「…………」
加茂學長,從聽進去第一個字開始,你就已經輸了……
而且高杉同學是不是從打算哄騙開始,才叫人家學長的……之前一直叫的都是加茂同學啊……
高杉桃不停地點頭,讓人也不由覺得,她完全相信她自己說的話:「加茂學長!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會有特別咒靈這樣的設置?一萬分其實也就是一千個普通咒靈而已,就算落後了,二十分鐘未必不能趕上不是嗎?」
加茂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所以啊加茂學長!」她握住加茂雙手,聲情並茂,「這雖然是我的猜想,但不妨也跟你分享——我懷疑,這是老師們為了考驗我等協同合作的能力,而設下的小小陷阱啊!」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人才!人才的什麼最重要?能力!能力之中,又是哪種能力最重要?」她釋出公文大招之排比反問句。
手劃拉好幾圈放在耳邊,作聆聽狀。
加茂被她的熱情感染,不由小聲說:「……合作?」
「沒錯!!說的一點沒錯!合作的能力最重要!!更何況是跟立場不同之人的合作,豈不是更能展現領導力,和判斷力?」
她也是有證據的:「剛剛你也看到了,那只咒靈很敏捷,說實話,我也未必就一定能逮住它。所以,不覺得這才是另一種可能的考驗嗎?」
「……」加茂喉頭滾動,「就像面試的時候扶起倒在地上的掃把?」
「很會舉一反三嘛!加茂學長!合作,未必能保證得分,但一定能展示你的能力啊!!」
就連一開始堅定不移的乙骨,都有點動搖了。
好、好像很有道理啊……
「那——」高杉桃看他,又看加茂,「兩位,怎麼說?」
「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
「特別咒靈已經釋放。」
究極機械丸,京都高校真正「參賽」的成員也收到了這條消息,他握緊拳頭。
他的分數控得很好,開賽快一個小時,差不多維持在十一個人中的第七名。
肯定不好,但也不算太差,跟第五名也只差80分,八只咒靈就能趕上。
但他不是來爭奪這份學校榮譽的。
他是……
機械丸有著一張不會痛苦,不會猶豫,也不會露出僥幸神色的面孔。
他是,為了自己而戰的。
無論何時都是。
穿著咒術高專校服的機械丸站起身,估算著時間,慢慢朝「特別咒靈」釋放的方向走去。
悠于 2025-8-16 13:53
第291章 合作? 「Hi——!朋友們!!Can……
觀戰間裡一片寂靜。
寂靜了一會兒, 所有人忽然都忙碌了起來。
夜蛾忙著擦拭墨鏡,樂岩寺忙著給自己倒茶,冥冥忙著編頭發。
庵歌姬則突然對面前的茶幾材料, 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嗯嗯,是一款非常別致的木頭, 這木頭也太木頭了,實在是木頭的極致,木頭中的勞斯○斯嘛!
房間就這麼小, 夏油就算不環顧, 也能大致明白每個人都在做什麼。
至於他自己,主要忙著嘆氣。
然後對快笑岔氣的五條悟,發出善意的勸告:「笑得太大聲了,悟。」
至於伏黑惠,他忙著離五條悟更遠一點。
……真的有點丟人。
至於高杉桃的做法,在大名鼎鼎伏黑哥看來倒還算正常, 可能因為他不是那個上當受騙的對像。
…………而且說實話他也覺得有一點道理, 難道不是嗎?
兩校的校長和帶隊老師都在這裡看著監控,確確實實把一切盡收眼底, 只是很少有人會考慮到這一點——有時候表現比結果更重要。
進入比賽場地, 很多人都忘了頭頂有眼睛,只記得要得分,要贏。
如果能摒棄前嫌,達成合作,捕捉到那只一看就很難捉的咒靈,最後不管是誰來得分,肯定比兩個人自顧自打起來,反而把目標放跑了要來的好吧?
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 身為眾多小弟的老大,伏黑惠認為,能不讓自己人受傷的戰術,才是最好的戰術。
但無論怎麼說,五條老師笑成這樣就有點太過分了。
他不著痕跡地又往夏油先生那邊挪了一點。
「你們這個高杉同學……」樂岩寺眨巴了幾下嘴,很是思考了一會兒,才勉強用一個詞確定了對她的形容,「……呵呵。還挺靈活的。」
夜蛾重新戴上墨鏡:「確實是這樣的,呵呵。」
一個比一個笑得干。
其他幾人這會兒也緩過來了。冥冥是個很愛笑的人,剛剛卻一點也沒笑,拿著手機劈裡啪啦編輯著什麼。
庵歌姬湊過去看,冥冥也大方地給她看。
原來是叫她弟弟憂憂去仔細調查高杉桃的相關資料,今天之內發過來。
庵歌姬保持湊過去看手機的姿勢,輕輕挑眉,抬臉看自己的好友。
臉上那道橫著的疤痕也跟著拉伸,冥冥與她對視,含笑點頭,告訴她歌姬你想的沒錯。
如果說之前冥冥那番作態,還算得上是跟幾個熟人開開玩笑,那麼現在,她是真的對高杉桃感興趣了。
「不只是因為她坑蒙拐騙加茂的行為對我胃口。」她說著,差點又要笑出聲來,但庵歌姬撇了撇嘴。
看在她是加茂老師的份上,冥冥勉強忍住:「剛剛夏油被樂岩寺校長點名叫破,我就想這麼做了。」
一只股票值不值得投資?一個股市小白或許能說出無數種判斷方式,什麼k線圖什麼資產財報什麼近期新聞什麼股民信心……
但對於那些真正混在業內的人來說,只需要知道真正的高玩有沒有購入就足夠了。
對冥冥來講,光是五條悟的看重甚至都不能算什麼,光是夏油的看重,那也有失偏頗。
但被他們兩人同時選中的這一支藍籌股……
她買定了。
*
加茂答應了暫時的合作。
確確實實被高杉桃的話說動了,也是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突破裡香+高杉桃的雙重防護網。
乙骨落在後面,小聲問:「可是我們沒必要……」非得找他聯手吧?
就算那只咒靈的敏捷和速度點滿了,乙骨依然有這個信心,他和裡香和高杉同學聯手,沒有什麼是他們解決不了的。
「那不一樣。」高杉桃隨手給裡香編了個冥冥女士同款麻花辮,又在觀戰間引發笑聲無數,「這場比賽又不能淘汰對手。」
乙骨就懂了,要麼把加茂從生理上一口氣弄死,要麼這人一定會纏著他們干擾他們比賽,確實麻煩。
「高杉同學……」他不免就有些敬仰了,「原來以前我竟然還沒能理解到你的全部智慧!!」
五條悟又噴笑:「什麼智慧……」
完全就是小桃子怕麻煩而已啊!
知道他們都在看所以不能太粗暴,友誼交流賽所以手段不能太惡劣,又要減少自己的阻礙,一切一切的出發點都是怕麻煩嘛!
他們三人一咒靈的機動力不算很強。
高杉桃雖然可以瞬移,而且是點到點撕開空間的瞬移,不用考慮路途上密密麻麻的樹叢,但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她沒辦法定位那只金色○賊。
因為那是機械制造的虛擬咒靈,所以見聞色無法起效,就算出現在視野裡,要使用「無為轉變」也必須觸碰到……況且「無為轉變」對機械難道就會有用嗎?
所以那只特別咒靈,一直維持在一個三人能看見但抓不著的位置。
「這樣下去不行。」加茂冷靜下來後,表現的衝動消失了,強烈的競爭心淡化了,聰明的智商又占領高地了,「如果速度上沒有優勢,我們要想辦法讓它無處可逃才對。」
無處可逃,此話怎講呢?
裡香最先回應:「輕、殼子?」
「沒錯。」加茂雖然對這只特級咒靈還是心存疑慮,但高杉桃給她復原出人形後就好多了,至少看著不那麼詭異,「首先我們要搞清楚這是什麼材質,金屬?塑料?岩板?木頭?」
他越說,眼睛越亮——雖然沒人能看見——聲音也激昂:「沒錯!既然是人造的咒靈,那麼一定是有實體的材料,只需要找到這種材料,就能對症下藥……!」
加茂回過神來,神情難掩復雜。
…………雖然也沒人注意到他就是了。
考拉·裡香變成普通少女裡香,亭亭玉立走在乙骨身邊,手背在身後,用= =的表情觀看他和高杉桃四處抽動鼻子尋找金色○賊。
怎麼說呢,有時候她也會忍不住發自心裡覺得,憂太,稍稍有一點丟人。
不過還是很可愛就是啦!!
沒人注意到加茂憲紀,他也沒有要主動出聲的打算。
原本在屏幕前笑得開懷的冥冥,這時也稍稍收斂起來,她身邊的庵歌姬更是肅容端坐。
加茂憲紀,是個特殊的學生。
御三家的身份畢竟不同,身為老師的庵歌姬曾經也是某個御三家的學姐,深知這種人的脾氣有多麼古怪,甚至可以說是討厭。
所以從他一入學就心存警惕,即便知道他的身世——因為是側室之子備受欺壓,但因為掌握了加茂家獨特的術式,被謊稱作嫡子培養——庵歌姬也並沒放松警惕。
這樣的人,很容易小人得志、妄自尊大,畢竟讓他一躍成為嫡子的東西,不是他的努力和能力,而是從血脈中繼承得來的。
她又不是不認識禪院直哉,還能不知道嗎?他們往往比任何人都極端維護自己的姓氏。
一開始,她以為加茂憲紀也是這樣的一個人。
這個學生比庵歌姬想像的更認真嚴肅,古板傳統,一聽就是個適合京都校的好苗子。
但接觸久了,尤其在今年禪院真依入學後,庵歌姬便慢慢意識到一些不同。
同樣是御三家出身,同樣有過不被重視的經歷,這兩人,或者說加茂和她認識的所有御三家人士,性格都截然相反。
不管是五條還是禪院姐妹,又或者直哉那個蠢貨,這些人外表或狂妄活潑、或沉穩、或精明,但究其內心,都是冷的。
十來歲也好,二十來歲也罷,內心裡都是一個早就已經成熟、對這世界懷抱一種堅定不移態度的靈魂。
但加茂憲紀並非如此。
作為學長,他照顧後輩,和同屆的東堂也算相處融洽;作為學生,他尊敬師長,為學校的榮譽而努力;作為咒術師,他祓除咒靈,一步步都走在最合適的位置上。
但……
加茂偶爾覺得自己像是走在雲層裡,卻無法辨別哪些雲朵是實心,哪些雲朵是空心。
總是擔心下一步就會踩空,擔心自己跌落,粉身碎骨——他也就算了,但他擔心會讓母親被連累。
所以每一步都斟酌,參考過往前輩們的做法,因為他並不能自己獨斷地作出決定。
高杉桃一開始提出合作的時候,他心裡也並不完全信任,只是順水推舟。
但合作這種事情,不就是這樣嗎?真正取得進展的時候,也是雙方關系升溫的時候。
特別的咒靈,連高杉桃都束手無策的咒靈,卻被他找到了一絲破綻。
破解謎題得到的成就感,他有多久沒體會過了呢?
不是為了加茂家、也不是為了京都咒高,只是作為加茂憲紀,完成一項任務之後,感到快樂……
他動了動嘴唇,想開口說些什麼。
那邊兩人一咒靈正朝著金色○賊躡手躡腳靠近,已經伸出手去,忽然,一聲巨響。
乙骨的刀跟她的手都是一抖,咒靈又一次飛走了。
「啊——真討厭!」高杉桃原本打算瞬移過去抓的,卻被人更先一步阻攔下來。
她面前是五個漩渦狀的巨大風刃。
回頭,西宮桃、禪院真依、熊貓和真希,先後趕到了金色○賊所在的這片空地。
幾人目光對上,根本無需講話,混戰立刻開始!
加茂右看自己的同學,左看他剛剛締結合約不久的伙伴,猶豫著開口:「那個,要不然,合作……?」
一向溫柔精明,綿裡藏針的真依,卻相當凶悍地扭頭,手裡格擋著真希的戳刺,衝他大喊:「合作個頭!!」
加茂學長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平時也算得上獨來獨往一個人,這個時候突然開始要合作了??
哪有跟自己對手合作的啊!真是莫名其妙!赤壁之戰要開打了,曹操和周瑜聯盟了?這說得過去嗎???
本來跟真希作對就是一件很耗心力的事情,她甚至無力維持平時的風格,又狠狠瞪了加茂學長一眼,扭頭繼續加入到混戰之中。
「剛剛那一眼跟真希還挺像耶,不愧是雙胞胎。」高杉桃躲開掃帚旋風,咦了一聲,「話說小棘去哪兒了?」
狗卷正在扮演間諜角色。
剛才特別咒靈的消息新鮮出爐之後,大家並沒懷疑投放的時間不對。
畢竟兩校交流會嘛,模擬的是限時作戰,考驗的就是綜合能力,特殊情況自然也會有。
重要的是,得分!!
於是那四人就忙不迭離開了。
但在狗卷,他想更多搜集其他對手的情報,畢竟到目前為止他也只見到了禪院真依和西宮桃學姐,還有那麼多人都不在此處。
譬如——
他抬頭,眼前正是排名第七和第六的機械丸與三輪霞。
「支援我一下。」
「來了!你沒事嗎?
「嗯,多虧了你。」
「嘿嘿,不用這麼說,我也拿到分數了嘛!前五名都有獎金的,我要加油!!」
「……」狗卷默默挪開眼。
一開始他見到機械丸單獨在叢林裡行走,還以為他在准備什麼大計劃。
因為這人看上去實在是不緊不慢,世界上能在這種場合不緊不慢的,一點不著急得分的,狗卷只認識高杉桃一個。
這時出現第二個,很難不懷疑他其實另有打算。
結果跟了半天,發現他只是為了找到同在京都高校的三輪同學,接著兩人便悠悠閑閑地圍著樹林散起步來。
也不能這麼說,三輪同學還挺認真的,但在狗卷看來,機械丸很明顯沒打算努力得分,反而把不少遇見的咒靈都讓給了三輪同學。
…………搞了半天是狗糧。
平時在學校已經看煩了的狗卷一心二用,一邊跟著走,一邊觀察實時通報的排行榜。
專用手表點開之後,第一名依然是東堂葵。
狗卷便想,要不然先撤退?但走了兩步,又覺得心中不安,還是繼續跟上了。
要說哪裡不安……
機械丸。
機械丸的行動,看上去沒什麼太大問題,但總讓狗卷覺得不太對勁。
…………話說,他雖然名叫機械丸,但據狗卷目前知道的情報來看,平時也和普通人類沒有什麼區別吧?
所以,機械丸本尊,還需要一直不停地操縱什麼東西,才能維持他本人地活動嗎?
一道砰然爆發的煙塵打斷了狗卷的思維,緊接著,是一聲重物砸在地上的巨響。
手表上原本就打開的排行榜金光閃閃,跟在東堂葵這名字後面的積分劈裡啪啦開始亂竄。
「Hi——!朋友們!!Can you hear me??」
東堂葵,攜帶著他新鮮出爐的1000積分,以及一直被他穩穩霸占的第一名寶座,降落在高杉桃、真希真依等人面前。
校服已經脫了一半,赤裸上身,更像相撲選手了。
他往高杉桃和禪院真希中間一站,顯然選定了對手,擺出作戰姿勢。
「到我身邊來。穩住第一名,最後的勝利就是我們的了。」他臉上笑容淺淺,流露出跟他這身大塊頭並不匹配的狡猾,「搶占先機的意義,就在於此啊!!」
西宮桃與真依紛紛趕到他的身後,兩軍對壘之勢愈發鮮明。
加茂:「……」
加茂:「…………那個……」
「不合作!!」真依和西宮桃異口同聲,「快點過來!加茂/加茂學長!!」
觀戰間裡,五條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他接了電話就一去不回,其他幾人並不奇怪。
大忙人一個嘛,不過按他的效率,不管是什麼事,應該都很快就能回來,夏油想。
如果是出去買包糖,也就算了,如果是像他想的那樣,又被抓去干活……
真不知道那群人還能使喚悟到什麼時候。
夏油笑容端莊,看向屏幕上奇招百出、五花八門的大亂鬥。
……在他看來,悟最近可是越來越不耐煩了呢。
*
經過層層空間術式來回切換,五條悟熟悉地進入了一處保密措施拉滿的空間內。
有時候他也搞不太懂,這群人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身份保密做得這麼嚴苛,其實根本誰都不關心這些老頭的真面目,也不在乎他們還能活多久。
反正不會比他活得更久。
要說起來,他們掌握的那些權力,也只是因為現如今的制度賦予了他們這份權力,僅此而已。
如果重新改寫一套運作的模式……
唉,果然不管想多少次都覺得很麻煩。
五條悟搖搖頭,摒棄掉沒什麼意義的後續幻想,微皺著眉,頭發耷拉在腦袋上,和平時白繃帶造型不同,只戴一副墨鏡走了進去。
之所以變幻造型,也是為了他自己的身心健康考慮。
繃帶不管怎麼說,都是要在腦袋上纏兩圈的。
白發在頭頂豎起的造型,五條覺得挺帥,挺有威懾力,但也得承認在那樣的造型下,他情緒更緊繃,更易怒。
當然是相對而言,本質上他就不是個多麼喜歡生氣的人。
只不過面對這群渾身散發腐臭味,一張嘴就讓人想扇兩下的家伙們,原本只是一丁點的提升作用就會被放大無數倍。
為了避免自我暴走,他還是選擇用更舒適的造型來迎接這意料之中的惡心談話。
因此五條來開會常常是穿家居服散著頭發,只戴一只墨鏡而已。
「這一次你做得很好,那個乙骨憂太的社會化工作也在進程之中,還有就是……」
「高杉桃。」
「沒錯,高杉桃。她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嗎?深度檢查報告什麼時候能夠提交?」
「不過你能令她改邪歸正,這份教化的工作,作為老師,五條悟,你干得很好。」
五條悟翻了個白眼:「是,是,我做這些可不是為了得到你們的誇贊。」
「呵呵,無妨,只要你持續在為咒術界的和平與發展作出貢獻,對我們措辭激烈一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五條悟心中嗤笑。
看吧,這就是所謂的高層。
只要他做的事符合他們的利益,那麼行為上再粗暴再過火,都可以圓滿收場。
假設小桃子和憂太無法被咒高全盤吸收,恐怕就要下令抹殺了吧?
真是一群神經病。
他沒發現,自己曾經那種看小醜跳腳的旁觀感正在慢慢變淡。
反而是壓不住的怒火,隨著一次又一次對他的強硬指派,漸漸濃烈起來。
「那兩人的力量究竟什麼時候能夠投入使用?我看也未必需要念滿四年,就可以承接一些更高級別的任務了吧。」
乙骨是得到評定的特級咒術師,而高杉桃……五條悟始終以她曾經是詛咒師、又剛回咒術界念書不久的理由,壓著不讓她參與評級。
——說穿了,只要去評級,就一定能檢測出她是個普通人的身份,這件事整個學校裡也只有他跟硝子最清楚。
唔,憂太應該也有猜想吧?不過那孩子是不會多嘴詢問的。
那麼一個普通人,為什麼能擁有這樣大的力量?這件事就徹徹底底瞞不住了。
駭人聽聞的消息能引發多大的貪欲,五條悟不願去幻想人性的底線,更何況是早就沒有底線可言的爛橘子。
在一個能源匱乏、人才匱乏、咒力天花板肉眼可見,人們卻沒法更進一步獲得力量的節點,出現這樣一個人。
等待她的後果是什麼?
根本連想都不必去想。
現在他一直沉默不應聲,老頭子們的聲音也變得強硬起來。
「你要知道,你在咒高能干到現在,托的是誰的福!」
「托的是誰的福?當然是夜蛾校長的福,不然是托你們的福嗎?三天兩頭給我增加無謂工作量,管好自己我就謝天謝地了。」
「你……!!」
他不同往常,連嘲諷都懶得施舍的強硬態度,讓眾人難得從昂尊處優多年的享受狀態中清醒一瞬。
「五條。你這是要跟我們完完全全對著干嗎?」
「只是讓你忽視我們在交流會中安插幾個眼線而已,甚至都不必你親自動手嘛!學生之間的比試,讓我們開開眼界,算什麼大事呢?」
「實在是……」
他口吻強硬,這群人一下就軟了姿態,但五條悟從來不吃軟也不吃硬——主要是人不對。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個危險念頭。
……要是,真的不聽從了,這群人又能怎麼樣呢?
明處有他,暗處有活死人伏黑甚爾,隔壁詛咒師那邊有傑。
況且就算他們三人都被纏住,孩子們那裡也有小桃子在。
既不像歌姬那麼弱,也不像冥冥那麼唯利是圖,是個很值得依靠、托付的對像。
一點都不叫人擔心的家伙。
五條悟的腦子裡已經演到《除害蟲五條一力殺眾老、創新風師生百思不得解》了,一圈人總算體會到他的態度。
看來他今天是要硬扛到底了。
當即勒令他:「既然你不想讓她們跟更高的權力產生接觸,那麼這個中間人也不必干了!」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有的是人干……?
五條悟在心中挑眉,面上打個哈欠,相當不禮貌地轉身,直接打道回府。
……按他對這群破爛玩意兒的了解,要是手中無棋可走,就算場面鬧得再僵,也能軟下身段對他好言相勸。
既然今天敢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那只能說明……還真有人可用。
誰啊?這麼蠢?竟然還能被這群人指使得團團轉?
*
京都。
靠近郊區不遠處,三面環山一面對水,風水好到令古老家族的嫡長子都歆羨的京都咒術高等專門學校門口。
一頭靚麗金發的禪院直哉,狠狠打了個噴嚏。
「啊——啊秋!!」他摸出手帕整理儀容儀表,心中大怒。
咒術師可不是什麼會感冒的軟弱家伙!究竟是誰……是誰在背後罵他?!
第292章 合作! …………孩子們,雖然這麼說很……
塔塔開、一自摸塔塔開!*
所謂兩校交流會, 要是團隊賽制,那麼每個人永遠都在戰鬥或去往戰鬥的路上。
尤其總共十一個人,到哪裡都能遇上敵人, 這完全是一場大混戰。
開戰的第一時間,東堂將那群沒反應過來的人用術式送到了百米開外。
高杉桃不得不以一己之力, 對上加茂和東堂。
這兩人雖然彼此知道沒盡全力,但能被她一個人輕松攔下,也不敢再劃水。
加茂周身的氣息從某一瞬間產生了變化。
似乎連溫度也升高幾分, 血液從空氣之中凝聚, 他的臉色比原先更蒼白少許。
不用太強勢,加茂回憶著剛才和東堂在一瞬間達成的默契,只需要對她造成阻礙——
「赤血操術」!!
濃稠的血液,材質和它在人體血管裡流動時截然不同。
炸彈、尖刀、長槍……可以是任何東西,但總之不像是所謂的血液。
高杉桃已經伸長了手准備去抓金色飛賊,但巨大血團在眼前爆開, 化作無數攻擊向她扎來, 她無法判斷目標的位置,只好停手。
與此同時, 根本沒跟上這三人戰鬥速度的真依和西宮桃兩人, 一個從東南,一個從東北,即刻朝她迫近!
「來得好!!」東堂眼睛一亮。
他和加茂就在西邊鎮守,不管高杉桃怎麼逃,都逃不開被包圍的結局!
有這兩人助陣,對戰局面立刻大變。
要麼怎麼說人海戰術,雖然這四個人,高杉桃能確定都不是她的對手, 但湊到一起就很麻煩了。
要說拿龜派氣功秒殺,又實在不至於。而且從操作角度來看,前搖過長,容易讓人逃脫。
她立刻又想用橡膠橡膠把人纏住在一起,或者像用甜甜甘風那樣釋放光線集體石化,都算比較溫和的控制系招數。
但不知道這個群人提前做了多少准備,把她常用的技能摸得相當透徹。
雖然並沒湊上來堵嘴,干脆不讓她說話,但反應神速,躲閃及時。
……不對。
不是反應神速。
高杉桃難得皺起眉毛,落在樹間,兩腳踩著粗壯樹枝,居高臨下往下看。
東堂。
只要有他在,就能隨時交換含咒力之物和人的位置。
聽上去好像沒什麼殺傷力,但真的身處其中才知道這招有多煩人。
高杉桃算是明白為什麼他的術式明明不是強勢攻擊派,卻還是那麼叫人警惕了——以東堂的嫻熟程度,能讓她基本上每次出手都落空!!
這等屈辱……那還得了!!
實在不行直接一鍋端得了!看看誰才是這片森林真正的主人……你說是吧,斑老師?
所謂地利不就是這樣嗎?森林之中的森系力量,就像沙漠裡的沙鱷、海裡的人魚一樣……反正她才不要輸!
正要結印,自家的援軍終於趕到戰場。
第一個到位的是裡香,又成了出廠設置原始形態,咆哮著從樹木之中穿梭而來。
東堂本想立刻發動術式,無奈裡香速度實在太快。
作為特級咒靈,威壓不同尋常,讓東堂都愣住了兩秒,額頭冒冷汗。
光這兩秒,就足以讓裡香和她身後的乙骨接連闖入戰場,一人一咒靈,把徘徊在高杉桃身邊的那兩名女生逼退,給她騰出撤退的空間。
真依臉色蒼白,用鞋抵制住自己往後滑行的趨勢,抬頭笑道:「帶著咒靈一起作戰,你以為自己是夏油傑嗎?」
觀戰席上,真正的夏油傑抿唇一笑。
能驅使咒靈和自己站在一邊作戰的,這世上唯有詛咒師,因為他們立場相同。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他的咒靈操術。
裡香又是特級咒靈,對乙骨的溫順顯然是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情況。
現在整個局面更加清晰,幾人多有警惕的前提下,東堂的換位術式不能輕松使用,但依然能跟加茂配合,對東京咒高造成相當的麻煩。
同時,高杉桃再一次被真依和西宮桃圍困。
「因為你這家伙不太能對女生下手不是嗎?」西宮桃簡直把釘宮○惠的聲線利用到了極致,傲慢大小姐味很輕松就從台詞裡散發出來,「哼哼,有本事就動手啊!」
她們兩人的能力要說造成什麼傷害,在高杉桃武裝色霸氣護體的前提下幾乎是不可能。
但真依制造各種武器和干擾性物品,再由西宮桃操縱風力卷動到半空,也的確攔住了高杉桃的腳步。
有一個人,對目前的情況感到困惑。
真希:「……」
真希:「?」
她扭頭,面無表情看向熊貓:「我不是女生?她對我下手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憐香惜玉過呢?」
熊貓:「……」
熊貓弱弱回復:「那不是你不讓人家放水嗎……」
話音剛落,周圍因為加茂赤血操術而升溫的空氣,又驟然冷凝下來。
甚至可以說寒風呼嘯,真希往熊貓的方向湊近了一點。
高杉桃兩只手中,凝出一簇透明的冰風暴來。
「不該在我面前放出這麼密集的咒力啊。」她搖頭。
冰晶順著風暴的回路,一路延伸到西宮桃的掃帚上,接著將她半身都凍結墜地。
真依下意識撲救,自己卻也跟著被一起凍結。
「這、這怎麼可能……」她瞠目結舌。
她又不是白痴,明知道高杉桃能凍人還親手去接,剛剛趕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直接觸碰到啊?!
還是說——
「不用觸碰,只需要咒力就可以啦。」那女人嬉皮笑臉地說。
在她還不能動用咒力的時候,想要讓人結冰,必須得肢體接觸,就像在家教世界必須有火焰一樣。
但現在不同。
只要空氣中有咒力,她就能順著這股咒力直接溯源。
「就像……這樣。」她打了個響指。
一瞬間,便與裡香換了個位置,出現在加茂跟前。
那團浮在半空汩汩冒泡的血漿,立刻變成凍結在透明岩層中的紅寶石,加茂本人的右手也隨之無法動彈。
東堂一愣,剛剛那招移形換位當然不可能是他出手!
他的目光從加茂和高杉桃那裡一寸寸挪開,四下搜尋之後,定在了乙骨的臉上。
這個瘦小的、孱弱的、一看就不大可靠,攜帶著咒靈女友到處亂跑的家伙。
「……是你?」竟然是你?復制了他的術式??
乙骨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冒犯了,東堂學長。」
真希已經橫刀制住真依和西宮桃兩人,熊貓守在另一側,局勢頃刻逆轉。
「——還是這麼丟人啊,加茂家的小子。」
一旁的林中,腳步聲踩碎落葉,緩慢靠近。
光聽聲音,就能想像出一張英俊的臉龐。
一般來說,人類的想像永遠是最美好的,但來人實際上那張臉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人的想像。
假設咒術界一定要排出一個美男子榜,這位多半也能接在五條悟之後,遠超第三名。
明明是這樣一位美男,但見到他來,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
加茂憲紀甚至很震驚:「你是怎麼進來的?!」
是啊,這裡可是東京和京都兩所咒術高專的交流會場地,完全封閉的場所!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還是說,你以為你是加茂家可能的繼承人,就能穩壓禪院家一頭,隨意質問我?」
他那雙上挑的眼睛飛速掃過真希真依,接著嗤笑一聲:「不過你跟這樣的貨色交手得出這種結論,我也實在無話可說。只能說她們真是丟了禪院家的……」
後面的話沒說出口。
真希的長刀逼近眼前,下一秒就要捅穿他的口腔,迫使他閉上嘴巴。
但禪院直哉臉上笑容紋絲不動,閃躲得相當輕松:「別生氣嘛。說點實話而已,你們女人就是這樣,總是這麼情緒化。」
他豎起一根手指,輕松將那把刀推了回去,還讓真希險些趔趄:「我跟你講啊,廢物,你的脾氣還是得改改了,不然誰都不會想把你娶回家的。那樣豈不是連最後一點價值都沒辦法給本家提供了?哈哈哈哈!!」
哇。
高杉桃擺出標准的=口=表情,她真是大開眼界。
畢竟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
哪怕是在最封建腐朽的攘夷時代,都幾乎沒人說這樣的話,因為誰也不敢保證表面柔弱的女子會不會是個一巴掌拍飛大猩猩的最強戰力。
哪怕是大男子主義的土方先生……
不不不,拿土方先生跟這玩意兒比,有點太羞辱土方先生了啊!!抱歉,土方先生!!回頭我給你寄一箱蛋黃醬回去!!
更不用說海賊世界那種「好女人上天堂壞女人當四皇」的世界觀,就算在家教世界裡,那也有的是拉爾、尤尼、庫洛姆等等性格各異,喜好各異,但都走在自己道路上,堅定又強大的女性。
也沒人對她們指手劃腳啊?
禪院直哉那張英俊美麗臉蛋的順眼程度一下驟降,高杉桃立刻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光環熄滅。
根本就是「噗」的一聲啊!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容顏噗的一聲就暗淡下去了!
直播間突然失去打光後主播臉上顯眼的痘痘、精致翻糖蛋糕切開後發現半只蟑螂……
總之,很倒胃口。
原本至少有120分的美貌,被他嘲弄的話語和臉上不屑一顧的神情,一路拖低到60分。
他還沒完呢,先對真希真依發了一通嘲諷,又對著西宮桃一通譏笑:「——學了這麼多年咒術,也沒學出什麼成績來呀?現在你們京都校最強者依然是東堂,第二名是加茂吧?第三名……」
他想不起還有誰,但這不妨礙他往外亂噴:「我看也不會是你,黃毛丫頭。實力又差又派不上用場,還不如早點回家做做新娘修行,把自己嫁進強大咒術師的家門——」
說話間,一個後撤步,輕松躲過加茂憲紀的攻擊:「好啦,別對著我跳腳了,以為自己姓加茂就真的是御三家的人了嗎?你們家那點事又有誰不清楚,不過是看在你繼承到了赤血操術的份上,給你這點臉面,把你認作嫡脈。跟我——」
他挺了挺胸膛:「當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再看一眼握緊拳頭的東堂,更是不放在眼裡:「讓區區一個平民爬到頭上作威作福,京都校,你們自詡的傳統和堅守在哪裡?樂岩寺那個老不死的也該好好反思一下了。不過也對,都讓庵歌姬這種女人當老師了,能好到哪裡去?呵呵。」
熊貓嘴角抽搐。
在禪院直哉剛開口羞辱真希真依姐妹的時候,乙骨就已經按捺不住想要發起攻擊,只不過位置不對。
要動身的話,他們倆得繞過真希和高杉桃。
卡殼一瞬,直哉又噴出不少難聽話來。
越說越多,且肉眼可見他跟京都校的人更熟——雖然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想要這份熟絡——也罵得更難聽。
一眨眼就把那邊所有人都得罪了一個遍,熊貓都佩服他這份拉仇恨的本事。
一般來說,咒高學生很少團體作戰,但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時候。
熊貓通常是作為坦克位的承傷主力存在,他要是能像禪院直哉這樣,真希和狗卷也不用那麼警惕,下手小心翼翼了。
什麼?你要問為什麼小心翼翼的名單裡面沒有乙骨和高杉桃?別開玩笑了,這兩個人就不是會小心動手的類型。
此時此刻,也是一樣。
黑色短發白色長發的兩人,影子從熊貓面前一閃而過。
黑白交錯,熊貓還以為看到了自己。
一眨眼,禪院直哉身邊已經圍上了四個人——另外兩個是對面的東堂和加茂。
他們能忍到現在,實屬奇跡。
從禪院直哉張口的第一秒開始,東堂就已經想撕爛他的嘴,加茂倒沒有那麼憤怒,前提是直哉只說他一個人的話。
辱罵都已經落到同學的頭上了,這時候還不站出來,他也配做京都咒高的學子嗎?
不過禪院直哉,禪院家嫡長子、默認的下一任家主、不世出的天才,此人的實力光從這幾個頭銜中便能窺得一二。
即便同為御三家的加茂和另外一對禪院姐妹加在一起,也未必勝得過他一只手。
「都要奔三的人了,還這麼為老不尊。」東堂聲音低沉,平淡挑釁,「你究竟是來做什……?」
砰——!!
根本沒問出來。
很快啊,一只巨大的拳頭在森林中間膨脹起來,直接脹得比周圍這些參天巨樹還要高大。
接著,一點說廢話的打算都沒有,重拳將禪院直哉擊飛出去。
漂亮的臉被揍得扭曲,真正意義上的飛翔起來了。
嗯,飛了大概有幾百米出去吧。
胳膊啪一聲彈回來,高杉桃甩甩手:「真討厭啊,那張嘴。禪院家的人都這樣嗎?」
所有人都是= =的表情:「……」
你想問誰啊??這個剛剛把人家的下一任家主一拳打飛到天邊的家伙???
東堂抽抽嘴角:「呃,也未必吧?」他看向剛用咒力掙開冰層的真依,和她身邊的真希。
高杉桃知道他的意思,還是搖頭:「說這些,真希又不承認她是禪院家的人。」
東堂沒話說了。
那倒也是啊!
乙骨則緩緩將刀插回刀鞘:「又被你搶先了,高杉同學。」他有點無奈。
裡香戳他腦袋:「慢。」
又飛去戳高杉桃的臉:「太快。」
乙骨寵溺地握住她的手。
加茂:「……」
東堂:「……」
他盡力無視了這對奇葩情侶:「不是,高杉同學,你至少要讓我先問出來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吧?」
「目的重要嗎?」高杉桃歪頭,「反正他破壞了交流會,要是我們還想繼續就趕緊把他解決掉。還是說,東堂同學,你因為霸占了第一名,根本不著急解決,想就這樣拖到比賽結束啊?」
雖然這跟東堂葵之前的打算沒什麼出入,有優勢不用才是笨蛋。
但這個用來拖延時間的因素變成禪院直哉之後,東堂便覺得有些難以忍受了。
換言之——髒了。
他干咳一聲:「……當我沒說。」算了,反正揍也揍了。
距離事發地點大約一公裡左右的某處。
「我們不去幫忙真的沒關系嗎?」一只巨大拳頭出現又消失,三輪霞心中稍微有些不安。
雖說她和機械丸兩人趁此機會掠奪了不少的分數,但三輪霞本身也不是個喜歡在團隊裡突出自己的性格。
就算再怎麼覬覦第一名的獎金,此時此刻也猶豫著要不要去幫大家一同戰鬥。
機械丸輕輕搖頭:「沒事的。之後我會跟東堂學長和加茂學長他們說明情況的,更何況我們兩人遲遲不露面,才能在更好的時機回去不是嗎?」
三輪霞很快被他說服了:「也對啊!」
機械丸掀起眼皮。
高杉桃……這家伙倒是陰差陽錯幫了他一把。
原本他還有些擔心禪院直哉的突然出現,那邊沒有給他這個情報。
萬一他突發奇想,信手結束了這場交流會,那麼機械丸的目的就無法達到了。
不過現在看來,那群人應該還能再拖直哉一會吧……
注意,拖住直哉,在機械丸的設想裡,禪院直哉是不會輸的,這是理所當然的。
除非樂言寺校長、庵歌姬老師、五條老師出手,但到那一步,交流會也就徹底結束了。
所以他正在心裡祈禱,東堂學長他們不要太快就被打敗。
再拖一會兒吧,至少等他收到「大功告成」的信號。
觀戰間裡能更直觀地看到一切。
連樂言寺都站起來了,他不去看房間裡的監控顯示屏,而是走到窗前,驅動術式擴張自己的眼界。
親自用肉眼見證這一場前所未有的圍毆。
圍毆,當然是圍毆。
高杉桃一馬當先,和西宮桃一起乘風而去,對著還沒起來的直哉又是一通巨人拳。
到底哪來的這麼多招數?
接著,禪院姐妹也趕到現場,這時直哉已經被高杉桃凍住兩手,只有挨揍的份。
後面還有東堂、加茂、熊貓、乙骨在排隊。
樂岩寺抽了抽嘴角。
…………孩子們,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也別太過暴力,好嗎?
京都校和東京校,從校風校紀到人員安排到家庭背景,全都截然不同。
以一己之力調動雙方怒火的人,哪怕是放眼全球,那也屈指可數。
當然,他也要承擔這樣做的後果。
樂言寺沒有回頭:「五條,這是你一早就預見到的結果嗎?」
超越加茂和東堂也就罷了,竟然還遠勝禪院直哉這個御三家精心培養、占據天才之名多年的家伙。
高杉桃……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趕回來的五條悟,正在往熱紅茶裡加冰塊降溫,聞言叼著餅干含含糊糊道:「我不知道這白痴會來呀,不過他來與不來不會影響結果的。樂言寺校長,安心啦。」
樂言寺其實還有沒問出口的話。
東京這邊對高杉桃的實力有相當的信任,這一點他已經知道了,光看這幾個人的坐姿就能明白。
但凡擔心她有受傷的可能,都不會如此松懈,將整個後背沉入沙發裡——至於伏黑惠坐得還那麼端正,樂言寺認為這只是因為他是個有禮貌的小孩。
他更想問的是,這幾個人到底有沒有發現,高杉桃身上比起戰力更加重要的一點?
「……我都不知道東堂竟然能跟真依和乙骨那樣配合。」庵歌姬小聲說。
監控畫面上,東堂借助真依制造出來的小型子彈,輕松讓乙骨突襲到直哉眼前。
剛剛才掙脫高杉桃的冰層,又立刻因為躲閃跌入西宮桃的風暴,再次被冰封。
她壓低聲音,本來就是不想讓五條悟聽見,但被他逮到這樣的機會,怎麼可能裝不知道?
立刻驕傲大笑起來:「那當然嘍!做老師的要是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那就完蛋了啊,要放手給學生才能讓他們發揮自己的創造力呢~~」
庵歌姬:「…………」
「我真想把你的嘴撕開。」這次她沒有壓低聲音。
五條悟笑得更大聲了。
冥冥握著她的手,無形安撫,目光卻黏在屏幕上。
……那女孩。
她大概能理解樂言寺校長的想法,那女孩,天然有一份能夠感染他人的純淨氣質。
這麼一說,聽上去實在很像晨間劇那些笨拙的女主角,但冥冥絕不是這個意思。
高杉桃並沒有多做什麼,也沒多說什麼——如果要說哄騙的話,那確實是有那麼一兩句。
然而也許是因為她更強嗎?或者因為她對自己的行為更加堅信,更加無悔,更加義無反顧?
總之,在她一馬當先,和西宮配合著出擊後,其他人似乎也將剛剛還是對手的他校學生當做了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伙伴。
氛圍立刻明亮輕快起來,像是在人的心中添上一層濾鏡。
就好像突然從爾虞我詐的諸侯時代,變成了積極向上的運動頻道一樣。
至於東京那群人,也不知道是早就習慣,還是……
嗯?
冥冥腦海裡,一枚燈泡亮了起來。
或許她之前想的不對。
不是五條和夏油兩人選擇了她,而是她選擇了這兩人?
是高杉桃選擇了他們,才讓這兩個混蛋現在有這個機會,坐在一起對著學生們指指點點,和歌姬打嘴仗……
是這樣嗎?
冥冥整理著思路,消遣般想起另外三個遲遲沒有在主要畫面中出現的學生。
往最上面那一排看去,很湊巧,並排的三個鏡頭裡正是三輪霞、機械丸和狗卷棘。
畢竟是通過攝像頭觀察,她們並不能看到極致的細節,但在狗卷看來就很清楚了。
那邊應該已經打得熱火朝天,隱隱還能聽見加油聲……唔,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加油,是突然開始比相撲了嗎?
面前兩人還在掃蕩咒靈,排名穩步往上,慢慢進入上位圈前五。
狗卷覺得是時候該走人了。
再一次,那根不斷跳動的警惕神經阻止了他。
狗卷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緊張過度,畢竟跟了這麼久,一點異常都沒有發生……
就在這時。
機械丸又像之前一樣,手指微微抽動,似乎在操縱著什麼東西。
不對,不是似乎……這次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出現了!!
那是一只金屬打造的機械鳥,高高從側面飛來,越過三人頭頂,朝最吵鬧的區域盤旋而去。
做得惟妙惟肖,要不是狗卷第一時間將它和機械丸聯系上,恐怕也只認為是一只普通的鳥。
那只鳥張開嘴,似乎要發射出什麼東西。
看這朝向,絕對是衝著那邊高杉同學和真依她們去的!
不行!不能再猶豫了!!
狗卷輕輕皺眉,並沒有猶豫太久。
就算會暴露他的位置,也沒關系!
「「閉·嘴」!」
不管是要發射什麼,都閉上那張嘴吧……!!
強大的衝擊力被阻塞,機械鳥在半空炸開。
機械丸那顆機械頭顱,扭轉一百八十度,精准朝狗卷的位置看了過來。
後者立刻咬緊牙關,飛速逃離現場。
這個人……這個人,剛才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機械丸,明明是京都咒高的一年級生,為什麼會僅僅因為交流會就產生那麼強的殺意?
他到底想做什麼?
第293章 無為轉變的正確使用方法 不是——!!……
森林南邊。
跟入口處形成正北方向30度夾角的位置, 兩支隊伍為了暴打直哉而齊聚一堂。
觀戰間看上去更是明顯,每個人的鏡頭裡都有三五個人圍在一起。
但無論是誰的鏡頭,最中間一定是還在大放厥詞的直哉。
庵歌姬輕輕彈了一下舌頭, 也實在沒有繼續保持形像的必要了。
「喂,你知道他為什麼在這裡嗎?」她問五條。
白發青年用指尖在繃帶下撐起一道縫隙:「他?……呵呵, 因為是個蠢貨吧?」
「……說話真難聽。」
不過庵歌姬也充分明白了,五條心裡有數,而且有底。
那麼禪院直哉的突然那闖入便不必著急處置……現在看上去好像也不需要她們處置了。
樂岩寺和夜蛾也是一樣的想法, 兩名校長雙雙按兵不動, 盤旋在森林中的監控和通知設備也一語不發。
學生們就這樣對著直哉一頓胖揍。
解決這個問題,庵歌姬又想起來另一個,她看向夏油。
「聽說你和科學教頗有交情啊。」庵歌姬皮笑肉不笑,「夏油教祖。」
別人這麼叫叫也就算了,曾經的學姐,曾經多次被他和悟嗆聲的學姐這樣說, 夏油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他知道庵歌姬想問什麼, 保持禮貌微笑:「……其實一定要說的話,阿桃, 我是說高杉同學, 從一開始就在科學教和盤星教兩邊同時工作。」
「她不是科學教的聖女?這種事竟然也可以?」
「我們兩方頗有交情。」夏油含笑。
「然後把人家一鍋端了?」
庵歌姬一直提問,冥冥則在一旁觀察他們的神情。
她突然問:「斬首那位栗田陸教主的不是高杉同學吧?」她看上去不像是會將人砍頭的類型。
夏油保持沉默。
這沉默裡有一種尊重智商的感覺。
「任您想像。」他說。
冥冥微笑。
庵歌姬輕哼一聲:「裝神弄鬼。」
但看夏油和五條那副理所應當的狗屎表情,心裡掀起軒然大波。
那個,理想是實現只有咒術師的世界,與志同道合之人互稱家人的夏油傑。
竟然能為了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家伙,殺掉合作多年的科學教教主……
「你知道人們通常怎麼辨認假貨嗎?」冥冥忽然叫她,「歌姬。只需要在旁邊放上一個貨真價實的正品就好了。」
庵歌姬歪頭:「?」
冥冥又端出笑容來:「再多的答案要收費了。」
只有真正經歷過純粹赤忱的情誼,才會發現余下的那些有多麼淺薄。
並不是說, 那些就是虛偽的、不好的,只是人們對情感的需求……很難將就不是嗎?
況且是她們這些脾氣尖刻、性格極端的咒術師。
樂岩寺和夜蛾離開了觀戰間,去探討這場亂七八糟交流會最後到底要怎麼評定勝者,冥冥出去接她弟弟緊趕慢趕送來的材料。
因此整個觀戰席上只留了夏油、五條、庵歌姬和伏黑惠四人。
這也使得在那場爆炸發生的同時,他們沒能全員第一時間飛身出去,還得留下來保護小孩、穩定情況、安排後續工作。
那是一場規模不算小的爆炸,密林之中,正准備審問直哉的兩方人馬都注意到了。
距離他們大半個森林之外,機械丸冷冷盯著停在自己面前的少男。
「原來是你,咒言師。」他的聲音透過金屬傳導裝置,充滿了無機質的冷感,「為什麼要壞我的事?」
出現在機械丸眼前的,赫然是狗卷棘這名業內有名的咒言術師。
他並不說話,雖然剛才只憑「閉·嘴」二字就原地引爆了一台預備發射捕捉網的機械鳥。
真正的京東咒高學生,與幸吉本人,並不在這裡,而是在森林外的特制作戰倉內,深深吸了口氣。
纖細氣管受不了這樣劇烈的呼吸,猛地咳了幾聲。
這是學校專門為他研制的,他的身體由於天與咒縛的變異而殘疾,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好轉。
通過咒術可以操縱機械丸遠程作戰,原本不需要大費周折來到現場,但他始終想要確定自己依然是京都咒高的一份子。
越是替別人做事,就越想確認自己在這所學校裡,在同學們、在她身邊依然有一席之地。
……可惡。
她們還是來得太快了。
*
機械丸被東堂和高杉桃聯手制住的同時,五條悟也飛快趕了出去。
說是飛快,其實就是瞬間出現在了學生們跟前。
剛剛直哉出現也沒見他這麼大反應,實在是因為直哉這人之後會做什麼都是可以預見的,是可控的。
但機械丸,沒有人知道他竟然會干擾這場交流會,那麼之後他不管做出什麼來都不奇怪。
以防萬一,還是到現場去比較好。
另外幾人也都坐不住了,庵歌姬原本也打算前去,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回來。
樂岩寺先她一步開口:「歌姬,你就在這裡,前方有什麼情況都會及時告訴你。學生們交給我。」
這樣一來,庵歌姬就只是履行他的命令而已。
夏油聽了,也只是微笑,對有些擔憂、有些打量的伏黑惠露出個沒關系的笑臉。
他就坐在這裡,堂堂盤星教教祖,世界上唯一一個特級詛咒師。
讓這群人拋下他安安心心去處理事務?這不可能。
更有甚者,說不定要覺得他在這件事之中也脫不開干系呢。
五條悟落地,也沒急著對機械丸發難,而是先轉著圈看了好一會兒禪院直哉的笑話。
「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他嘻嘻哈哈掏出手機來,指揮高杉桃說,「小桃子,換個角度!把他右臉扳過來我拍個照~」
右臉挨得比較厲害,都腫起來了,五條悟樂呵呵狂拍上百張,精挑細選配了文字發給禪院直芘人。
又蹲在他面前,用手機輕輕抽他的臉:「那天在你家遇見的時候我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不自量力?嗯?招惹其他人也就算了,就算是憂太……唔,說不定你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竟然膽敢招惹小桃子呢。
直哉分明在一瞬間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說實話,五條老師,雖然你們兩個都長得很好看,但果然還是你更帥一點。」高杉桃從上往下看著五條悟的臉,誠摯說,「擺在一起看就更明顯了。」
「……真的?」
五條悟愣神一瞬,立刻笑容燦爛,抬手比耶:「給我照一張啦!這麼帥的話不照一張怎麼行?小桃子過來過來我們合照——」
直哉有點反胃。
你沒事吧五條悟??你的……雖然也不是你的學生,但他疑似和敵對勢力有染,准備在交流會對同學下手啊??這是多麼嚴重的惡性事件,你就這樣春暖花開了?
…………搞什麼,這麼喜怒無常?這家伙到底有什麼資格說別人性格糟糕的???
真依則鐵面無私把三輪霞帶到一旁。
看管她的人最好是有兩個,一個出自京都高校,一個則來自對面,一邊一個。
她環視一圈,心不甘情不願地點名:「真希,過來幫忙。」
真希也沒跟她鬧,將長刀輕松一轉卡在肩後,走過來,往三輪霞眼前一豎。
藍發少女要說起來,生活中多有天然發言,但此情此景,受傷的狗卷棘和被挾制住的機械丸,很顯然都在指向同一件事。
她忍了又忍,卻沒有忍住,雖然面前是個金剛不壞的機器人,但她看見的卻是那個黑發少男。
臉上常年沒什麼血色,嘴唇也是一樣,眼睛黑白分明,迎著陽光看,皮膚會有些透明的與幸吉。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幾乎茫然地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確實是個很好的問題。」加茂走上前來,站在機械丸跟前,聲音比三輪霞平靜許多,「為什麼要這樣做?回答。」
「……我並沒有得手。」機械丸避而不答,「也沒有給對面傳遞任何有價值的消息,或者求救。」
他這樣說,直哉倒是冷笑起來。
這種話術在他聽起來,實在是天真得可笑。
「你是想說,你還可以被我們利用,是這個意思嗎?」
雖然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但讓原本京都高校的學生們聽他這樣和自己的同學講話,臉色依然不大好看。
直哉察覺到了。
他臉上雖然還有傷,但也笑起來,索性往地上一坐,端莊大少爺秒變街頭小混混。
「不對吧,這位不知名的同學,前提條件就搞——錯——啦!不是我們要利用你,而是你已經被對面利用了啊!」
「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總之各取所需。你是為了什麼條件,才甘願做別人走狗的?不說清楚這一點,誰敢用一條不忠的狗呢?」
他說話用詞實在是有點太不客氣了!三輪霞聽不下去,往前半步,刀刃的寒光立刻逼近她眼前。
「你的嫌疑也沒有解除。」說話的是今年東京的新生真希。
粗框眼鏡將她過於銳利的眼神掩蓋了少許,但三輪霞依然感到自己被她盯得渾身發寒。
真依瞥了她一眼,聳肩:「算是為了你好,三輪,站著別動吧,我姐姐可不像我一樣好說話。」
三輪:「誒?真依同學原來自以為是很好說話的類型嗎??」
真依頭上,一個顯眼的井字跳動起來。
真希差點笑出來,趕緊肅容握刀。
為什麼說對於大少爺禪院直哉來說,這事情實在很好看透呢?因為生活在御三家中的人,揣摩對方的欲望、需求、喜惡幾乎已經成了下意識的事情。
對於他不放在眼裡的,譬如女人、下人、僕人,他當然根本懶得花心思,但只要願意,即便是加茂憲紀這樣的白痴,不也能立刻反應過來嗎?
京都咒高出身,又是機械丸的學長,加茂並沒直接說出來,而是彎腰在他耳邊:「你的身體……?」
加茂想給他留一份顏面,但直哉可不想。立刻抓住這道小口往外撕開:「也就是說,對面許諾你,能夠減少你的痛苦?還是能夠治愈?啊……」
他眼珠一轉:「我可沒聽說過有人能治愈天與咒縛的損傷,否則禪院家會比你更著急呢。」
五條聽到這裡才想起來,這人疑似曾經有過一段十分崇拜伏黑甚爾的時光。
要是讓他知道,那位甚爾君最近正在給高專門衛一崗做時間計劃表,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機械丸最終還是和盤托出了。
他跟那邊的人,是在一家深夜居酒屋認識的。
機械丸……或者說與幸吉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壞的時候只能躺著,好的時候他也不修養,反而變本加厲地使用。
那天從店裡出來,就在昏暗小巷裡看見兩個人。
是的,兩個人。他一開始沒認為那個藍色頭發的是咒靈,因為咒靈通常不會真正長得很像人。
五官、身形、全身上下完全和人一模一樣,更是天方夜譚。
他們接近了與幸吉,然後……
告訴他,有可以治愈他身體損傷損傷的辦法。
甚至立刻出手,真的讓他的身體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好轉。
沒有在那樣的身體裡生活過的人,是沒有資格指責他的,即便只是一兩天的苟且,與幸吉也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代價,更何況對方也並沒有失約過。
天與咒縛雖然依然存在,但他的殘疾卻一次次慢慢在治愈——雖然很慢,但的確有效,這由不得與幸吉不相信了。
「我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用的是不是真面目。」與幸吉知無不言,「那個詛咒師,在我面前自稱愛子,是個相貌平平的女人……」
他試圖去回想那個叫愛子的女人長什麼模樣,想了半天,只記得她膚色蒼白,又泛點蠟黃。
具體的五官、身形、走路姿勢,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高杉桃眉頭就皺起來了。
她越聽越覺得耳熟。
在場眾人裡,除了她應該沒人見過,所以她索性直接問了:「你說的那個人,呃,那個咒靈?是一個藍色頭發的、臉上有縫合線、看上去像是拼在一起的咒靈嗎?」
機器人猛地抬頭,差點把脖子抬斷了:「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也……」
「誒,別亂想!我可不是因為被他改造過靈魂什麼的。」
「還說不是?!你怎麼會知道他的術式是靈魂……」
高杉桃舉起左手。
綠寶石戒指旁邊的食指上是紅寶石戒指,不過此刻被旁邊熠熠生輝的綠寶石映得有些黯淡無光。
五條悟的咒力從戒指之中運行流轉,牽連起她身體裡屬於真人的術式,「無為轉變」。
機械丸就看她舉著那只散發熟悉藍光的左手,對他上下打量,好像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五條悟趕緊讓京都校的學生帶他們去找與幸吉本尊,這招只能用在有靈魂的生物身上。
得到樂岩寺的首肯,幾人找到操作倉門口。
門裡邊一個瘦弱蒼白的黑發少男,坐在一張偌大的沙發椅上,無力地掀起眼皮朝他們看來。
除了高杉桃和五條悟,再加一個親身經歷過的與幸吉,其他人幾乎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干什麼。
眼看高杉桃一手要往與幸吉肩膀上按,直哉忽然靈光一閃,攔住她:「等等、等等!你這是要做什麼?」
高杉桃就跟他如此這般解釋一通真人的事:「……所以我可以直接幫他解決啊。」
直哉:「……」
直哉:「…………不是你給我等等。」
「這可是、手段!!」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了,從沒見過如此愚笨的女人啊!
禪院家也好,他偶爾去到的五條家、加茂家也好,裡面那些女人,雖說都弱小得像一只蟲子,但直哉得說,她們大多數都是聰明的。
不聰明的根本活不到被他看見。
像高杉桃這樣強大、凶狠、又愚蠢,巨像般的女人,他是從沒見過,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這麼優秀的、完全能將人性命攥在手裡的手段,應該要作為最重要的砝碼,要挾他講出所有你想知道的東西之後,再一點一點地施舍給他不是嗎?」
他看高杉桃的表情更驚異,問:「你該不會是想一口氣治好他吧?……你能嗎?如果你能的話,證明那只咒靈也能不是嗎?那咒靈為什麼沒有這麼做?你自己不想一想嗎???」
一連串質問,直哉深吸一口氣,更大聲地講出自己的哲學:「當然是要留著機會,一次又一次地、少量多次地施恩給他,同時讓他為自己做事,才能徹底把他綁在你的船上,讓他完全聽從你的話啊……!!」
高杉桃舉著手,像准備進手術室的外科醫生那樣,皺起眉毛思索了一會兒。
然後,用右手把他撥開。
左手攜帶無為轉變術式,一巴掌按在了與幸吉肩頭。
「喂!你——」
就像之前在伏黑甚爾身上用過的那樣,她面前彈出了系統面板。
【根據用戶反饋,我們修改了「無為轉變」術式的運行模式,接下來將為您切換到全新模式,請稍後……】
說著請稍後,其實下一秒就又彈出了新的彈窗。
高杉桃讀完規則,哦哦,是塔防游戲。
還挺會因地取材的,大地圖就選用了她們所在的這片森林,中間一條羊腸小道,四周都可以擺放角色。
角色嘛,當然就是她周圍這一圈人了,做成Q版還挺可愛的。
很快從入口進來一排普通咒靈。
她經濟還沒發育起來,高杉桃只能在最便宜的一圈人裡挑選,拿了三輪霞和熊貓。
三輪霞:「剛剛,好像突然感覺被人鄙視了……?」
真希和真依:「?」
兩人異口同聲:「錯覺吧。」
熊貓默默不語。
其實他也……不過說出來的話,不可能得到三輪同學那樣溫柔的回答吧?
撐過第一波攻擊,第二波攻擊先不理會,等咒靈一路挺進快到終點的時候,高杉桃直接上了東堂。
氣泡把他精心做好的發型擋住:【「不義游戲」!】
把靠近終點的那只那兩只咒靈通通換位到起點處,又被熊貓和三輪霞暴揍一通,第二波也很輕松就通過了。
最後上的是金色○賊……不對,是特別咒靈,速度極快。
高杉桃便在最後關頭拖上加茂,先上一次大招,又被東堂換原味再挨一次,血條驟減。
最後兩人上了幾個平A,把金色○賊拿下,高杉桃以為這就結束了。
沒想到游戲自動了進入下一輪。
門口走進來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女人。
Q版,看不清五官,像素點粗糙得像麥○勞兒童樂園裡的沙子。
但高杉桃隱隱覺得,這應該就是與幸吉提到的那位……愛子吧?
「愛子」,詛咒師,又總是和真人漏瑚一起行動——其實就是羂索吧???
她心裡這樣想著,眼睜睜看著羂索輕輕松松把三輪霞和熊貓擊倒了。
……不是!系統!!憑什麼她還可以攻擊我的塔??而且就算可以你也要提前告訴我吧??我都不知道這還能叫塔防游戲嗎?這只是去當沙包了吧!!
她勃然大怒,一看可選角色欄五條悟亮了,趕緊把對方拉了下來。
這可是我們六眼神子五條悟!!做好覺悟吧!羂索!!
結果,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五條悟被「沉默」了。
技能條一整個灰掉,□□人往地上一趴就開始睡覺。
不是——!!怎麼給我睡上了啊!你是來當塔的,大哥!不是請你來當酒店試睡員的!!
此時成年人五條悟還不知道自己將會因為□□人的表現被小桃子暴揍一頓,正在安撫其他學生。
「沒事的,沒事的~她操作起來就是這樣,這個術式可能就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沉思吧?這叫什麼,心流?」
畢竟在他們看來,高杉桃已經把手按在與幸吉身上十幾分鐘了。
要不是兩個人看上去都還活著,他們早就要動手了。
高杉桃也很憤怒啊!購買五條悟,花掉她攢了幾局的所有金幣,要不是最後一刻東堂絲血反殺,把愛子送回起點,她這局估計都要失敗了!
加茂也在最後一刻被愛子解決掉,現在場上只剩下絲血的東堂,和一直在睡覺的五條悟。
好在死掉的角色會返一半的金錢給她,高杉桃算了一下,最後關頭能買她自己。
呵呵,誰都靠不住。
她面無表情,卡著時間把自己的□□人拖下來。
角色剛到位,底下的方格藍光變成綠光的同時,愛子停住了。
她頭上冒出氣泡。
愛子:【……】
愛子:【還真是不好對付呢,呵呵。】
啵的一聲,就消失了。
高杉桃一頭霧水地迎接了勝利,接著就被人一通狂搖。
「竟然真的成功了!小桃子~你好厲害唔噗……為什麼打我……」
揍飛了不出力的五條悟,高杉桃低頭看向與幸吉。
沒有人比病人更知道自己是否得到了幫助。
熟悉的,被治愈的感覺,像一道靈魂刻印被硬生生衝破,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全身暢通無阻地流淌。
與幸吉不知道自己懷有的那道天與咒縛變成了什麼樣子,但他知道,他的兩腿前所未有的有力,他可以站起來,他可以走路,他可以奔跑,他可以到任何他想到的地方去。
他伸出手:「……高杉同學……」
高杉桃卻撲通一下昏倒了。
剛被揍飛的五條悟直接瞬移回來,將她打橫抱起:「好了,與幸吉同學,現在該你兌現諾言了。」
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嗎?
他掂了掂懷裡的人。
很新奇。
別說公主抱了,五條悟這輩子連擁抱都很少。
這時抱著高杉桃,居然會讓他感覺到一種,剛剛好。
什麼叫剛剛好,五條悟自己也說不上來,但他就是覺得……剛剛好。
不知道傑在不在看啊,要是在看就好了。
他衝著攝像頭做了個鬼臉。
哼哼。氣死你。
*
很可惜,夏油並沒有在看。
咒術界的學校,不管是東京咒高還是京都咒高,在戰略上都沒有什麼被攻打的價值。
首先,這裡人很少;其次,這裡的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大多都沒掌握什麼實際權力。
說不定還比不上一個輔助監督能動用的人手更多。
學校裡往往地廣人稀,這也使得一名青年漫步到教學樓時,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
一直到他步入走廊,同一層樓內,教務主任辦公室裡的三人才意識到察覺到異樣。
庵歌姬雖然長著文靜面龐,但卻是急性子,立刻拉開門就准備進攻。
卻什麼也沒看到。
下一秒,被咒靈纏在腰上往後拖回來。
一把方形長刀,直直扎進她剛才站立的位置。
那刀上散發著令人惡心的氣息,庵歌姬定睛一看,臉色一紫,掙開咒靈,扭頭就吐了出來。
「啊呀。」來人輕聲說,「真抱歉,讓你不舒服了。」
一張平平無奇,毫無出彩之處的女人臉孔,悄然無聲出現在了京都咒術高專的走廊上。
那把怎麼看都令人不快的黑色砍刀飛速彈回她手上,隨著這一動作往下掉落無數昆蟲——其中大部分是蟑螂的屍體。
窸窸窣窣,從刀上脫落的時候明明已經沒有生機了,但落到地面又會活過來。
以陌生女人為中心,向四周爬開。
夏油立刻道:「閃開。」
庵歌姬立刻往門內藏去,同時注意著沒有將伏黑惠暴露出來。
從她的學弟手中,一把粗笨的油紙傘落在地上。
砰一聲撐開,濺出的不是不存在的雨水,而是大量細微的咒力。
傘以外的走廊區域,頃刻落下雨水。
所有被雨水沾染到的東西,只要咒力的控制力在他之下,都會被他短時間內無條件操縱。
夏油將那些蟲豸聚在一起點火燒掉,卻已經沒空去解決那個陌生來客。
只能任由女青年穿過走廊,來到他面前。
「你好。」她微笑起來,「夏油傑。雖然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你很久了,正式認識一下吧。」
朝著這具,她覬覦已久的身體伸出手。
「你好,我叫羂索。」鮮紅的舌頭探出來,將蒼白嘴唇舔得濕潤,「是來……吃掉你的。」
第294章 老師駕到 我說什麼?我能說什麼??你……
京都咒高的走廊上, 夏油傑與這自稱「羂索」的女青年面對面站著。
夏油也不知為何,眼前這人雖然是一張他從沒見過的臉,而且是一張很容易被人忘記的臉, 但他看著這個人卻總感覺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明明是個女人,但仿佛就能看見另一個夏油傑站在他的對面。
大概是某種障眼法, 他想。
眼前這個人要說是人,他的氣息實在不像一個活生生存在的生物;
要說是咒靈,夏油敢用這麼多年的經驗打包票, 他肯定不是真正意義上咒力的凝結物。
普通人?那更不可能了。
能夠無聲無息到達這條走廊, 還不引起任何注意,絕對不可能是什麼普通人——當然,像高杉桃那樣的就另當別論。
但這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個高杉桃。
不知為什麼,這念頭比其他所有想法都更堅定地出現在夏油的腦海中。
將那些同一時間湧上來的,亂七八糟的思緒一舉擊殺。
羂索見他久久不語,忽然微笑, 便選在這時同他自我介紹:「我是一名術師。」
「看得出來。」夏油點頭。
羂索端詳他的神情。
大約三五秒, 他意識到自己原先准備的話術很大可能派不上用場了。
確實不該這麼長久以來都只是遠遠推算,有的人還是得用肉眼親見, 才能判斷他的狀態。
不過靠得太近, 很容易被那個六眼察覺到呢。
今天都算是頂著風險到場了。
屋子裡,庵歌姬摟著伏黑惠,心中稍安。
這小孩果然很懂事,外面遭遇襲擊,他這個咒術師不可能不知道,但還是很鎮定,沒有發出聲音。
「你……」
「我可以跟家人聯系一下嗎?」伏黑惠低聲問,「我怕姐姐她們擔心。」
庵歌姬點頭:「可以。不過用郵件就好。」
她也立刻給五條和冥冥傳信過去。
一秒後, 五條悟居然並沒現身。
以他的速度,根本用不著一秒就能回到這裡,那家伙又干什麼去了??總是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
伏黑惠似乎比她幸運,將屏幕熄滅,湊過來小聲說:「老師,我爸說他要來接我。」
「哦哦,好……」
嗯?
等等??她剛剛聽見了什麼???
庵歌姬震驚低頭:「——哈?!你開玩笑的吧??不對,難不成是認真的?別鬧了!趕緊讓你爸回去!老師會保護好你的——」
她詭異地卡殼。
因為伏黑惠的表情太淡定。
庵歌姬,終於想起一個她早就該問的問題:「…………那個,你爸是誰啊?」
*
門外。
「只是待在這裡,你就對自己感到滿足了嗎?夏油君?」
「嗯……為什麼不呢?」
羂索見夏油臉上的平淡不似作假,將刀收起,又換了一個角度:「難道說,除了每天苟且偷生,你已經沒有其他更大的目標了嗎?或者遺憾?或者想要做的事?」
說出來的話,我說不定可以讓你在死前完成一個兩個心願呢……真是不知好歹。
還假意吹捧他:「堂堂夏油教祖,大義在胸,不會這樣的吧?聽說最近又有一個咒術師家庭,被人類司機撞死,一家四口粉身碎骨。」
雖然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而已。
「本來咒術師就這樣少,接二連三發生同樣的事,之後豈不是要徹底淪為普通人的奴隸?」
他敏銳地察覺夏油的神情有了變化。
這就對了。
不管遇見了什麼人、經歷過了什麼事,心中對於普通人的仇恨依然是無法磨滅的。
因為這世界就是生來不公,如果無法消除這份不公,短暫的甜蜜又算得了什麼?
羂索再次蠱惑似的開口:「難道只是這樣,就已經感到滿足了嗎?夏油君。」
夏油點點頭,又搖搖頭,聲音低沉:「……我也不知道。你可以教教我麼?」
「滿足,就是如果不做到的話,今晚難以入眠的事。」羂索引導他,「你有這樣的,心中記掛的事嗎?」
「比如呢?」夏油問。
「近的來說,就好像在這裡我也有幾個想殺的人殺不掉。」羂索呵呵笑,像個好久不見的老友,「你呢?」
「我……」
他皺起眉,陷入思考。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就算是為了套話也無所謂。
不管一開始是什麼打算,只要真正開啟交流,再戒備的人也會忍不住思考他話裡的含義。
那麼這之後,混跡人類社會千年的詛咒師便能確定,對話的主導權將慢慢歸他所有了……
「我的話,比較為難的就是今天早上,本來打算和阿桃一起吃早飯,但沒能實現呢。」夏油唉聲嘆氣,「唉,現在想想,真是遺憾。」
羂索:「?」
說什麼呢,這家伙。
「甚至連來的路上都沒能搭乘同一輛車,也沒辦法一起上場競賽。其實二十多歲的人,又怎麼不能是高中生呢?反正我也沒畢業嘛,你說呢?」
羂索:「?」
羂索:「……?」
我說什麼?我能說什麼??你這高中肄業的白痴!!
他沉住氣,還打算再努力嘗試一回,但後背發毛,有一種不妙的感覺,讓羂索決定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要說實力,他是不差的,但寄宿在別人的身體裡,尤其他現在用的這個「愛子」,並不能完全發揮出他本尊的力量。
要和五條悟那樣的咒術界最強對上,簡直天方夜譚。
所以才專門走了機械丸的路子,讓那個倒霉蛋拖住這群人的腳步,他來對夏油下手。
時間也不必太多,一個人能不能被他蠱惑,羂索只需要一兩句話的時間就能看出來。
而夏油……顯然是很難了。
只能另辟蹊徑……
如此打算的同時,羂索的身體驟然融化,像一團奶油淌到地板上,躲開夏油的攻擊。
又從地板一路滑到窗口,直接跳了下去。
走廊上趕來的夜蛾和樂言寺立刻衝外面喊道:「冥冥,將她攔下來!有獎金!」
「區區一個人,想要攔下我?不是五條悟的話,就做不到呢。」
羂索張開五指,釋放出五道斬擊,將冥冥逼退,自己則朝反方向掠去。
趕在五條悟他們回來之前逃走即可,他一開始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就定下了計劃,這時身形一輕,明明是個怎麼也有100來斤重的人,卻像長了翅膀一樣輕盈往天上飛去。
冥冥挑眉,持續不斷地發起攻擊,但羂索閃躲得也同樣及時。
甚至有閑心回頭從教學樓的窗戶裡,和依然站在走廊上的夏油傑對視。
我·等·你……
的口型沒做完。
天外飛來一拳,重重將他砸回地上。
羂索面目扭曲地趴在地上。
不……誰?!是誰?!
「嗯?不是說放學時間到了嗎?讓我來接孩子,怎麼有個恐怖分子在這兒?」
「你……」
羂索難得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伏黑甚爾,這個人,這張臉,本來就是在他的計劃之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不可能認不出來。
只是此刻見到他,驚大於喜。
甚爾根本不跟他多說,這個名叫「愛子」的受□□格實在瘦弱,甚爾連一只手都用不完,就能將她的脖子掐得死死,舉到半空。
無論如何,還是先把危險的玩意兒處理掉再去接孩子,今天晚上津美紀說想去吃炸雞呢,上次高杉桃那家伙是不是跟那個咒言師去過一家,說很好吃,環境也不錯?叫什麼來著……
他心裡盤算著,漫不經心將手指收攏。
冥冥分明站得很遠,卻都能聽見那女人頸椎被捏碎時嘎嘣嘎嘣的脆響。
伏黑甚爾……怎麼會在這裡?
她應該是沒有認錯伏黑甚爾,這麼看來,之前他有在各處出沒的傳聞,竟然是真的?
那五條為什麼對上面堅持否認他的復活?這反而說明對方的復活跟五條悟脫不開干系。
也對,要是讓那群老頭知道伏黑甚爾無痛復活了,那還得了?
人對生命延續的渴望,永遠是最強大的詛咒。
戰局之中的氛圍已經慢慢松動了,雖然咒術師們不願意承認,但伏黑甚爾人在這裡帶來的壓迫感和安全感,顯然是非比尋常的。
他的體格,他的力量,他的速度,這些根植於人體的基礎屬性強化到足以超越人類本身時,這一切都在向人們展示著一個事實——羂索,估計是逃不掉了。
手上突然一濕。
甚爾低頭,滴滴答答的血從那女人的嘴角溢出來,那雙眼睛已經無神地合上。
他剛一挑眉,冥冥便喊:「她咬舌自盡了!」
難道是自殺?但這不可能。甚爾終於明白自己剛剛隱約的違和感是從何而來了——他一點也沒感受到對方的反抗。
「應該是逃走了。」男人聳聳肩,其實並沒當一回事。
對他來講,只要發生的這一切不威脅到他和他兩個孩子的生命安全就足夠了。
逃走。
冥冥走過去,看那具顯然已經失去活力的身體,脫下外套罩在她臉上。
「逃去哪裡?不管怎麼看,這都已經像是死得很徹底了。」
甚爾一腳踢開她的外套,將「愛子」翻過身來,耳朵往前繃,綿延整個後腦勺的縫合線久久露了出來。
「這……」冥冥皺眉。
700米外,山林中的某處。
一名少男在山路間一輛黑色轎車裡睜開了雙眼。
黑色頭發,留齊劉海,腦袋顯得圓滾滾的,睜開眼時,發現那雙眼睛也是圓滾滾的,看上去跟之前的愛子截然不同,是個叫人印像深刻的好少年。
他深深吸進去一口氣,在體內運轉一圈,又吐出來。
雖說事情跟他意料的沒什麼區別,但這也很糟糕了。
機械丸也就算了,能勾住那小子做臥底的根本在於真人,真人既然已經被殺,他遲早會擺脫控制。
……不過,如果真人是被高杉桃所殺,以她對夏油的影響力,說不定她們能完全掌握真人的能力?
這樣一來,機械丸背後那個操縱者就可以得到完全救治……
那麼他那邊就不用再考慮了。
真人的能力,假定他們已經拿到手,使用起來依然相當有限制,暫時不必擔心。
詛咒就是這樣的東西,要被束縛,要有代價,所以要救人勢必會失去一些什麼,要想改變什麼就必然要舍棄一些什麼。
夏油傑……想憑借話語將他動搖,現在看來也已經沒有必要了。
要不是提前就准備好了金蟬脫殼的計劃,恐怕都要折在京都咒高了。
羂索心有余悸。
真是討厭的人類。
唔。等等。
他眯了眯眼。
油門一踩到底,那張陽光燦爛的年輕面孔上頓時浮現一層陰霾。
他需要真人的能力,需要夏油的身體,需要五條悟的包庇,或者視而不見。
現在有了伏黑甚爾,最好還能得到伏黑甚爾的力量……
而這一切,其實只需要得到一個人,不就可以了嗎?
羂索舔舔嘴唇。
這樣看來,今天也不算一無所獲嘛。
*
交流會最終的第一名是乙骨憂太,高杉桃醒來的時候知道了這個消息。
據說是五條悟把她帶走後,交流會繼續正常舉行,特別咒靈被裡香收入囊中,分數又被她全部轉贈給了乙骨。
「噢噢,原來是這樣。」她趴在醫務室的床上玩俄羅斯方塊,玩了兩局,索然無味,刷著推特問旁邊寫報告的硝子,「硝子硝子,其他人呢?」
「你的同學們在上課,夜蛾校長在給他們上課,至於五條他們……」硝子無意識在報告上寫了幾個名字,「在開會。」
什麼會呢?當然是「夏油傑&伏黑甚爾的相關材料彙總報告會暨關於如何處理夏油傑、伏黑甚爾後續工作生活安排聽證會」。
沒往上報,就只在學校這一圈裡通知到位,開會的總共不到二十人。
伏黑甚爾坐了一會兒,磨夠時間就說要去接伏黑姐弟放學,夏油比他好一點,端坐在長桌的尾巴上,微笑著任由兩校老師指指點點。
兩人的存在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聽說,之前還能裝不知道,現在都直接殺到眼前來了,不得不給個明白的結果。
夏油一點不擔心,因為討論著討論著,話題就歪到一邊去了。
「夏油的事情暫且不提——」
看,直接不提了。
九十九由基兩腿翹在會議桌上,跟一旁端莊的庵歌姬形成鮮明對比:「你想保誰都很簡單,現在這小子也想通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所以更不用說。」
在座幾人裡,如今咒術界僅有的四個特級就占了三個,還有一個在教室裡和咒靈女友談情說愛。
要說起來,大家一起殺出去,殺個七進七出沒問題。
但是殺光了,接下來呢?沒有新的管理人員,和新的制度,他們的行為只會被定義為失心瘋,難道要把整個咒術界都血洗了嗎?
本來也沒幾個人能用,到時候更是捉襟見肘。
九十九瀟灑一甩頭:「所以說啊,你就是個操心命,要是真能坐視天下大亂也就算了,沒有合格的制度、足夠的人手,整個咒術界崩塌又如何呢?」
就是因為看不下去,接受不了,想要一個更好的明天,天下無敵的五條悟才會這麼畏首畏尾啊。
「好了,都少說兩句。」樂岩寺主持大局,「夏油、庵歌姬留一下,其他人要吵出去吵。」
其他人,意思就是九十九由基、冥冥和五條悟。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聳聳肩,抬腳出門去了。
雖然剛剛你罵我我笑你,究其根本,反而是在為同一件事發愁。
所以離開會議室去見孩子們的時候,再怎麼不靠譜的家伙,也盡量收斂起了臉上的表情。
從會議室出來,離開教務大樓,又要穿過操場才能見到教學樓。
兩個不常來的面面相覷,質問五條悟說「太久沒來你們學校啦差點都迷路了哈哈這裡怎麼重建得這麼華麗了喂到底貪了多少錢啊」。
五條悟就解釋說這都是傑錢多的沒地方花所以投進學校裡來了。
指了指不遠處的空地:「還說要在那新修宿舍樓呢,真是,也不知道哪來的學生進去住啦!」
冥冥順著他手指,看向操場東側的空地,面積很大,足以修出單獨的男寢和女寢。
南側是正門,北側是食堂,後面是教學樓,教學樓再往後,是教師宿舍,也是目前女生暫住的地方。
……其實也不是為了以後的學生才修這棟樓的吧?
三人走進教學樓,站在門口互相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破綻,才推門進去。
五條悟一開門就是大喊大叫:「大——家——今天提前放學啦!之後的時間都是自由活動,你們自己看著安排吧~」
高杉桃從醫務室偷跑出來,穿一身藍白條紋病號服,坐在中間陪裡香玩躲避球。
球,指裡香的頭顱。
乙骨面對如此場景,也是一臉詭異的寵溺,扭頭跟五條老師打招呼:「自由活動嗎?一直到明天上課為止嗎?」
「對啊,一般學校不都是這樣?早上老師們去開會,下午突然回來通知提前放學,然後大家就『哇——好開心——』這樣的反應誒?為什麼都沒有?難道我親愛的學生們比起放假更想和老師我待在一起嗎?」
真希:「……」
真希提起書包,扭頭就走。
今時不同往日以往,以前待在學校裡百無聊賴,沒什麼可做的,看五條悟耍寶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要說出門,真希其實並沒有什麼地方可去。
現在就不一樣了,實在不行去隔壁跟東堂學長他們切磋,還能看看她妹妹的臭臉,真希根本沒在擔心自己會無聊。
招呼也沒打一聲就走了,哦,不對,還是打了招呼的,只不過是跟高杉桃。
問她下周要不要一起約戰大概率已經要被聘為門衛的伏黑甚爾。
高杉桃沉默半晌,幽幽說:「一般來說,券商不可以下場操作。」
真希:「…………」
真希不願意承認,但她真的沒聽懂:「什麼意思?」
熊貓拍拍她的肩,反而搶先一個身位出了門:「你見過賭場老板親自下場玩老虎機嗎?」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真希知道這是高杉桃在自吹自擂。
白了她一眼,跟熊貓一起走了。
乙骨和裡香去約會,狗卷回宿舍看漫畫,高杉桃也准備溜回醫務室了。
「小!桃!子!他們就算了,連你都不願意跟老師多待一會兒嗎?我們不是朋友來的嗎?好傷心——」
高杉桃一點沒有被道德綁架的打算:「再不回去的話硝子會殺了我的,悟,你能保證硝子可以看在你的份上饒過我嗎?」
她可是病號!!一個中氣十足能吃下兩頭牛的病號!!
五條悟眨著眼睛捧著臉賣萌,硬生生從臉上推出來一點肉:「雖然很有難度,但是為了小桃子的話,我會努力的~~」
九十九由基遞出銀行卡,刷了一百萬,從冥冥那裡換來一副巨大的藍牙降噪耳機。
冥冥自己也掏了一副戴在頭頂。
「等一下,冥冥小姐你的耳機是從哪裡掏出來的?穿的不是緊身裙嗎??還是說其實肚子那裡有異次元口袋?可惡啊好羨慕!是打火機卷尺那樣的家家戶戶必備小商品嗎?我也可以擁有嗎?!」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五條悟又一秒正經。
之所以只把高杉桃留下來,是因為他覺得今天會議裡提到的一些話,也可以跟她講。
「你覺得,如果說我現在去把那群高層屠掉怎麼樣?」五條悟毫不動搖地說出超·恐怖發言。
九十九瞥他一眼,想讓他在學生面前注意言辭,但看高杉桃面不改色,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果然,東京咒術高專簡直就是一窩瘋子聚集地。
高杉桃想了想:「這樣的話,你打算用誰來接替他們的位置呢?……而且異次元口袋真的沒有賣的嗎?」
「真的沒有。就是因為沒想好,所以才卡住了呀。」五條悟無奈攤手,「沒辦法推進到下一步呢。」
培養學生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咒高三年,對於天賦平平的學生來說,也最多只是讓大家熟練掌握自己原有的術式。
「最關鍵的還是老師少吧?」冥冥笑著指出,「老師少,就不能擴大招生。」
五條悟沒有反駁。
老師少、生源就少、就沒有辦法快速得到大量能用的人才、後繼無力、也就沒有辦法快刀斬亂麻地切除毒瘤。
他一個人劈成八瓣都不夠用的,所以現在才堅持「精品小班」教學啦,其實要是能擴大規模的話,誰會不願意呢?
高杉桃撓頭:「教育問題的話,我不在行啦。」紙上談兵倒是可以,要說實操就有點麻煩了。
她只當過體育老師啊!!
九十九由基本來也沒覺得她能說出點什麼來,替她圓場:「好了,五條,老師的事情推脫給學生干什麼?我麼你……」
「但是我可以給你們介紹能幫上忙的人。」高杉桃笑得很得意。
就是那種,「我上面有人~~」的笑容。
這下冥冥也好奇了:「是誰?」
「咳咳。」高杉桃整理一下病號服,莊嚴宣布,「接下來,由我為大家介紹——」
「江戶知名政治家、雖然活動全部失敗;知名教育家、雖然教育成果不是很受到主流社會的認可——但是,作為他的學生之一,我以我的老師為傲!!」
手往旁邊一伸,一個明媚燦爛的灰色洞口豁然打開。
明媚燦爛跟洞口,兩個詞組的搭配聽上去就很離奇。
從裡面顯現出來的光景,更是讓九十九由基和冥冥瞠目結舌。
那是一條古代與未來混搭的街道。
木質結構的瓦片房,最多層高不超過三層,連綿不絕,在灰土飛揚的大街兩邊豎立起來。
而大街之上,行走著包括不限於獸人、機器人、奇形怪狀但絕不是地球人的家伙們。
有的身穿超前衛設計感服裝,有的披一件浴衣就上路,捏著手機大聲打電話的、戴著耳機聽歌的、頂著鬥笠裝和尚的,還有各種交通工具在人群裡橫衝直撞。
小電驢小轎車三輪車、平衡車電動車飛行器,應有盡有。
真是一個混亂的地方。
但在這樣一個混亂的地方,高杉桃卻連找都沒有找,一副熟稔模樣,直接鎖定坐在茶攤邊喝茶吃團子的男人,揮手叫他:「松陽老師——松陽老師——這邊!!」
那男人抬頭。
一瞬間,五條悟和九十九由基,同時感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壓力。
特級?不、這不是能用特級來形容的——
高杉桃衝他劈裡啪啦眨眼,松陽便微微一笑。
那份令人不悅的壓力也隨之松懈。
「……啊。」他長一張很顯嫩的圓臉,五官也干淨純澈,氣質卻神秘成熟,讓人不敢小覷,「小桃。原來你還記得有我這個老師在這裡。」
怎麼穿著病號服?
「誒!這說的哪裡話啊松陽老師——我忘了全世界都不可能忘記你嘛——」高杉桃諂媚面孔。
松陽起身,先跟店家結過賬,不緊不慢走到灰色光圈跟前,朝她伸手:「過來。」
高杉桃就走過去。
「有問題找老師,做得沒錯。」他摸了摸好好學生在自己眼前低下來的,雪白的發旋,「老師會幫你解決的。」
第295章 亂成了一鍋粥 《下一學期教案企劃(被……
放學時間, 咒術高專的教室裡。
江戶警察高杉桃女士,給江戶大學客座教授吉田松陽先生安排了接下來的工作任務。
在冥冥和九十九由基震驚的注視下,她把剛剛五條悟的話重復了一遍, 快速總結:「大概就是希望你能幫忙治理一下我們亂七八糟的咒術界啦~」
「具體需求?」松陽眉眼彎彎。
九十九認為這時候差不多該她上場了。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從哪裡來, 但五條沒有反駁,說明他認可高杉桃的做法。
在九十九看來,高杉桃無疑是個確確實實的高中生。
強麼, 當然很強, 但當年的五條也很強不是嗎?
落實到這種實際工作,別說讓她來操作,哪怕是給出具備實際效應的建議,恐怕都有困難。
「需求的話,搭建一個可以盡快投入運行的學校內部管理框架,目標是激勵新鮮血液的參與和成長, 幫助他們快速獲得經驗, 對外部輸送人才。」
高杉桃回想了一下:「哦,對, 還有老師你最愛的改革大作戰!因為上面也沒幾個好東西, 所以要結合社會現實情況,站在咒術師的視角制定一套經濟政治管理條例,減少和普通人類的摩擦衝突、同時保護咒術師的合理權益——請隨意揮灑才華吧!!」
一聽就是個大工程。
不過對政治家來說,腦子裡瞬間就蹦出來幾個可行的方案,到時候了解了情況再微調也無妨。
松陽正要點頭,高杉桃又開口了。
「還有還有,因為我們這裡啊,人手特別特別匱乏, 所以老師你也順便給大家上一下課唔噗——」
話沒說完,被松陽屈起手指敲進了地板裡。
「你是想累死你的老師呀?」話是這麼說,他依然笑盈盈的,任由高杉桃沒事人一樣從地裡鑽出來。
「老師——松陽老師——」她上去搖人家和服的衣袖,「老師——答應我吧!」
大力女子高杉桃,別人做出來是撒嬌,她差點把松陽半邊袖子撕毀。
還好松陽自己也不弱,沒被拽成不倒翁,損害他高深莫測的形像。
「看來只能這樣了,五條君。」他轉臉看向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白發青年,「作為老師,你應該也能理解,心愛的學生撒嬌拜托,我是沒辦法拒絕的。」
五條悟笑得特別特別禮貌:「是呢~~~」
看過漫畫的人,對這間教室不會沒有印像,畢竟是高杉桃在咒高上課的地方。
不過這幾個人裡有陌生面孔。
在他看過來的瞬間,九十九和五條悟的身體立刻繃緊了。
冥冥反而是從他們的反應才意識到不對勁:「……怎麼回事,難道說還特別將我過濾出去了?」
「恐怕是你太弱了。」五條悟說話一點不客氣,「所以才沒感覺到這麼明顯的威脅吧。」
切,鬧什麼脾氣?剛剛還在那「小桃子小桃子」,不就是被這個人的態度刺激到了嗎?
冥冥不跟他計較。
作為江戶知名政治家、教育家,松陽可以負責任地說,教育比政治麻煩得多。
尤其他還不是坐在辦公室指點兩句就搞定的教育家,是真正在一線干了多年、帶出來一批老大難問題學生的教育家。
所以——
「雖然說你們班一共只有五個人,你們學校目前看來,也只有這五個人。」還有個會在上課時間當裝飾氣球的咒靈。
松陽客觀分析:「不過以我的精力,最多能精心准備一門課程——不管你是想讓我教什麼。」
五條悟這時候跟他站在一邊了:「確實啊小桃子,別看我平時好像什麼課都能帶一下,其實真正用心的只有體育課和自由搏擊課而已!」所以這家伙留下來也派不上用場啦!
「…………這兩門課要怎麼用心啦!!」
不管是東京還是京都,都存在這個問題——師資力量不足。
課程倒是都有詳細規劃,但上課時間有限,要靠學生自己摸索,因為老師當年也不是理論很牢固的好學生嘛!
正經老師,隔壁只有歌姬,這裡只有他自己,能怎麼擴招?
搞精品小班,是因為他不想立刻收獲更多的學生嗎?只是忙不過來而已。
松陽示意她坐下,溫和道:「我看了你們的課表,拋開咒術、咒力相關的專業課,至少也還需要兩三個老師,教授搏擊、槍械、心理之類的課程才對。」
「兼職考慮嗎?」五條悟搭住冥冥肩膀。
冥冥一點不意外:「看你出什麼價了。坐班十倍。」
「小意思。」
看他志在必得,九十九由基笑起來:「我看七海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那位之前從咒術界離開後,一直作為一般社會人在一間公司上班。
先不說他自己厭煩沒有,反正九十九估算著,五條悟是不可能放過這個活生生明晃晃的勞動力的。
說是心血來潮也好,機緣巧合也罷,總之看上去像是在開玩笑,但話趕話之間,還真開始構思起來擴充老師的事情。
首先,在場的四個老師裡,松陽自告奮勇接手《心理健康與疏導》一科。
高杉桃很懷疑:「可是,你的學生裡除了我還有小太郎,其他人好像都不是很……?」
松陽又敲她腦門:「說反了吧?應該是除了晉助和銀時,其他人心理都很健康。極端的個例,那只是他們兩個人的問題了。」
「就這樣推卸責任!松陽老師,我看錯你了——!!」
說著亂七八糟的話,她又想起來一件事情。
「對了,松陽老師,你在這裡能待多久啊?」
她的通道穩定時間,根據來的人不同會產生變化。
像上次銀時來,待個三天四天已經到了極限,就算高杉桃不提,他自己也能感覺到原本的世界在呼喚他回去。
松陽側耳,細細感受,篤定說:「半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高杉桃一下就跳起來了:「怎麼做到的??」
松陽的話給了她很大的啟發:「因為我發現,我似乎可以運用星球的能量來維持自己在這裡的身體。」
說著,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手腕。
「或許不是星球的能量……是屬於我們那個世界的能量。」
高杉桃若有所思。
除了他走馬上任之外,五條悟也決定從體育課和自由搏擊課隱退了,專攻咒力基礎。
「因為下一周伏黑甚爾就要正式來上班了~~」他往椅背上一靠,整個人看上去像在沙灘邊度假,「到時候就讓他來做大家的沙袋吧!」
九十九:「你確定是他來做沙袋,而不是他來打沙袋?」
「那就要看我學生自己的能力如何了。誰是刀俎誰是魚肉,實力說話嘛。」五條悟吹起小口哨。
接著,和冥冥、九十九一起,三個人陰森森笑起來。
高杉桃則為自己的同窗們聚了一把辛酸淚。
一聽就會很痛啊!沙包3.5名!乙骨算是0.5名吧?暫時還無法確認他和伏黑甚爾誰強誰弱來著。
夏油那邊,之前聽證會著重強調過,因為他和詛咒師的牽扯比甚爾要深得多,在整個盤星教成功上岸之前,不能在咒高有明面上的掛職。
「不過偶爾可以過來安排一兩節講座,講一講稀奇古怪的咒靈之類的?」高杉桃提議。
「很完美!而且我們不給他發錢噢~」五條悟附議。
兩個人又開始笑,還齊齊鼓起掌來。
這時候輪到冥冥同情她的學弟了。
光是這簡短的幾句話,就能看出夏油平時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她身價畢竟不菲,被邀請來主講世界經濟政治現狀和個人金融賬戶管理,課時比以上幾位都要少。
「不能讓我的學生們混成窮鬼啊!」五條悟如是說,「雖然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比老師我有錢就是了~」
至於九十九,沒等五條開口,她就已經提前拒絕了。
「就算要給自己找點事做,我也會去京都那邊的。阿葵還等著跟我切磋呢。」
「那你掛個名嘛,掛個名好不好?我們這裡也有很多同學很崇拜你啊!」
高杉桃收到五條悟的信號,立刻諂媚面孔就位:「沒錯啊!九十九老師——九十九老師——聰明機智強大瀟灑的九十九老師大人——」
「噗。」九十九沒忍住,「什麼老師大人啊。」
松陽就這麼聽著她用一模一樣的腔調喊別人老師,微笑著低頭摩挲了一下指尖。
想敲。
這一套草台制度在草台班子的推進下,第二周就端上了桌。
好在諸位學生對此接受良好,畢竟他們也不吃虧,甚至可以說感到十分新鮮。
尤其對松陽,因為他一上來就說自己是個普通人。
但他們誰也打不過他。
甚至連乙骨也只能在他手下過個一兩招而已,這就很神奇了,他畢竟是個特級啊!
最後,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高杉桃。
「喂,你不是很早以前就在做他的學生了嗎?多少也知道一點他的弱點吧!!」已經埋在地磚裡只露出頭的真希,咬牙切齒問。
高杉桃高深莫測點頭。
「松陽老師的弱點,那就是—」—她兩腿叉開,一手指天一手叉腰,頂天立地地站著。
接著,指天那只手往下一打,指向講台上笑眯眯准備跟大家「聊聊天,說說心裡話」結果突然被進攻然後秒殺所有人的松陽老師。
「必殺技——學生的撒嬌唔噗——」
就這麼被一拳捶進了地裡,跟其他幾個人變成一排真正意義上的小蘿蔔頭。
真希:「……」
熊貓:「……」
狗卷:「……」
乙骨弱弱問她:「…………高杉同學,你是有什麼大計劃嗎?」
「有個頭啊!她一看就是玩脫了!!什麼學生的撒嬌,這個鐵面老師根本不可能因為一兩句好聽話就態度轉變的,一看就是個油鹽不進的家伙啊!!!」
不得不說,真希也算是輕松從表像參透了本質。
高杉桃在土裡勉強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不過對於松陽老師的教學能力,大家是一致認可的。
如果說五條老師總讓大家覺得他不管說什麼都沒認真,所以困難的情況也能放心交給他;
那麼這位吉田松陽老師就讓大家感到,他不論在說什麼都很真誠、是充分考慮了一切情況、為他人著想到了極點的。
沒過多久,高杉桃偷偷過來找五條悟告密:「真希連她想當禪院家家主這件事都已經跟松陽老師和盤托出了!她跟悟你說過嗎?不會吧不會吧,不會被剛來一周不到的松陽老師完全勝過了吧??」
之後,乙骨又跑來問他:「五條老師,那個……平時狗卷同學說話,您都能完全理解嗎?」
五條搖頭,就見他用「果然如此」和「微妙的失望啊」表情離開了辦公室。
呵呵。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家伙又在表演什麼心靈感應、學會這招教你輕松讀心之類的生活小妙招了吧!
…………誰會羨慕啊!沒有人會羨慕!!
很快,松陽的名聲傳播出去,京都校慕名前來體驗這位神秘老師效果極佳的心理疏導課程。
真依聽說他是被高杉桃芝麻開門召喚來的,隨口問了一句:「那高杉同學有沒有那種,很擅長槍支彈藥的老師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呢?」
她的能力是物質重組,制造含有咒力的槍彈,就像日後某位少女含有咒力的釘子一樣,可以解決普通人類制造的□□都無法消滅的詛咒師或咒靈。
只不過這就需要一些專門的知識了,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都是極其保密的重要資料,真依又要怎麼獲得呢?
高杉桃一拍胸脯:「當然有!!」
這也有?
她伸出手,門拉開,就拖過來一架嬰兒床。
嬰兒床。
是的,嬰兒床。
沒有見識過這一招的眾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這突然出現的奇妙光圈、仿佛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特殊濾鏡效果、還是被抓來的正在睡覺的大頭小嬰兒。
加茂嘴唇抖了半天,淡淡說:「這比例,不太對吧?」
乙骨差點噴出來。
加茂學長,最重要的難道是這個嗎???
大頭小嬰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睜著眼睛冒鼻涕泡,biu的一聲,泡泡破了,從嬰兒床上坐起來。
環顧一圈,半點不驚訝,熟稔地跳到了高杉桃頭頂。
「我猜你又給我找了點麻煩事來。」
「怎麼會是麻煩事?完全是在你專業範圍內就能解決的問題!」
高杉桃恭敬地把他捧到手心,又舉過頭頂:「納茲噴呀——麻麻滴唔噗——」*
誒?等等??明明是女主角,但她最近唔噗的頻率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腦子裡滑過這個問題,高杉桃請他站上講台。
「這位,世界第一殺手、頂尖槍械使用者、並盛中隱藏消防員、泡泡老師、天才數學家柏林、是栗子不是海膽的裡包恩大人,請賜教!!」*
真依沒有二話,立刻反手就是一串普通子彈進攻——什麼賜教不賜教的,都沒有直接動手來的更直觀!
裡包恩更是毫無動搖,他完全能看出對方因為他的嬰兒外形而手下留情了。
不過手下留情,對於一個殺手來講,實在是叫他啼笑皆非的詞語。
甚至沒有人看清他的移動路線,裡包恩已經從講桌上飛躍到東堂那盛開的菊花頭頂,又跳上吊頂風扇,最後落回高杉桃頭頂。
那一串子彈也只是擊了個空。
真依被激起了興趣,不大甘心,還想再來一回合。
後腦勺卻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住了。
「1:0呢。」小嬰兒的聲音很可愛,但真依心裡一點也喜歡不起來,「這一局是我贏了。」
教室裡沉默三秒,接著爆發出一陣驚呼。
「剛剛那一招是……」乙骨瞪大眼睛,「移動速度應該是不如五條老師,但也已經很快了!」而且角度都找得非常討巧,幾乎是跟子彈擦身而過啊!
高杉桃一個勁點頭。
松陽也是第一次見這個黑帽小嬰兒,低聲問她:「阿桃,你覺得我來這個世界,實力是上調了還是下調了?」
高杉桃不假思索:「下調了。」
從世界觀的角度來講,松陽老師應該是不折不扣的規則最強,人家一個人代表了一整個星球的能量。
換句話說,如果他在這裡的地位也等於他在銀魂世界的地位,這時候跺跺腳,底下這顆地球就該爆炸了。
松陽輕輕點頭,又問:「那他呢?」
某嬰兒的目光,犀利地投射過來。
高杉桃:「……」
高杉桃:「…………」
她還沒做聲,東堂已經笑起來:「這個嘛,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完、完蛋了!東堂學長你知道你在攛掇誰跟誰打架嗎??這可是兩個概念神啊!!你以為你在看誰的好戲——」
教室裡亂成一鍋粥,從門外經過的,剛剛歸位不久的七海建人,冷酷地無視掉了這一鍋粥。
目不斜視,直接就這樣經過了。
他手裡是來自五條悟甩給他,讓他去找夜蛾校長蓋章通過的本學期教案計劃。
一共只有薄薄的三頁紙,第一頁是封面,最後一頁是封底,中間夾了一頁,就寫了一行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七海面不改色,走向夜蛾校長的辦公室。
——前輩是狗屎,學校是狗屎,所有工作都是狗屎。
京都校的友人們來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現在他們來得比夏油還勤快了。
夏油還常常被盤星教的家人們抓回去干活,雖然他一直堅持要走神秘主義路線——意思是作為教主的他本人少出現、少前往一線工作,這樣才能把「教主親自出手」這件事情炒得昂貴而神秘。
但家人們根本不買賬。
流程一般是先派出米格爾通知,接著就是真奈美的最後通牒,最後還不順從,派出枷場姐妹一鼓作氣把他抓回來。
可憐堂堂盤星教教祖,毫無威嚴可言,對自己兩個養女避之如猛虎……!
對京都校的學生們,先不說東京的姐妹校來了好幾個新老師,本身就是一件罕見的事,何況兩個不認識的老師都很強,強得還五花八門,還都跟五條老師不對付。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怎麼看,都是值得一看的好戲。
人一多,東京校這裡顯得熱火朝天,一副師生和睦、積極學習的優良面貌,京都校就截然相反了。
世家本家大多盤踞在那裡,注重傳統的京都校,怎麼能被離經叛道的東京校比下去呢?
如此這般過了大半個月,十月快要見底的時候,幾方合議之下,派出一名代表前來咒高。
美其名曰交流學習,實際上是打探敵情。
距離東京都市區很有一段距離的郊外,禪院直哉,又一次站在了學校的門口。
…………這個場景怎麼有點眼熟?
不過沒關系,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據說那天之後五條家派了專人上門致歉問候送禮,說明那小子嘴上不提,心裡卻也知道,御三家的人才是永遠站在一起的。
他對此還算滿意,所以在父親那裡聽說之後,主動要求過來看看。
上幾百層樓梯,對禪院直哉來說當然是小菜一碟,走到門口要往前進,忽然腳步一頓。
……危險的,猛獸的氣息。
他警惕起來。
這估計是那家伙設下的什麼新的陣法吧?五條悟還學了這些旁門左道?
「你是來找人的?過來登記一下,姓名住址聯系電話。」
哦,原來是門衛啊。
直哉站直了,身體先轉頭再轉,姿態傲慢地朝那聲音的方向看去。
……禪院甚爾。
…………哦,也有可能叫伏黑甚爾。
直哉:「……」
直哉盡量平靜地開口:「你,為什麼,在這裡?」
伏黑甚爾有一下沒一下嚼著泡泡糖,其實已經沒味道了,但他懶得吐掉。
沒回答他:「過來登記,不然不能進學校。」
「我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你是在咒高當門衛嗎??還是說你其實是潛伏在這裡,隨時准備把這群蠢貨學生撕碎吃掉啊?!」
他這個比喻還挺幽默,甚爾本來有點想笑,但想起明年他家小崽子也要入學,又把笑容斂了回去。
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腦子裡沒有什麼印像,於是重復第三遍:「過來登記。」覺得自己耐心得不得了。
禪院直哉幾乎要崩潰了。
多年前,在本家見到禪院甚爾的第一眼,他完全被這人身上那種不畏死亡、也不求活著、極度危險、極度毀滅的氣息迷住了。
一切對世界有所留戀的,都是沒有頭腦的蠢貨!這樣的人,才配得上稱為真正的強者……!!
這個男人留給他的印像,是時間都無法抹去的鮮明。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樣一個死亡、力量、強大的代名詞——此時此刻,正坐在東京咒高門口的小屋內,一邊掛著耳機,不知道在看什麼節目,嚼著泡泡糖叫他去登記姓名和聯絡方式。
…………登個鬼啊!!!
五條悟!你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先不說這個早就沒有音訊的男人是從哪裡挖出來的,你竟然、膽敢讓他當門衛——!!
禪院直哉硬要闖進來,甚爾也沒攔他。
反正這小子是禪院家的人,雖然他沒什麼印像,不過五條悟應該認識。
如果他鬧不出什麼麻煩,那無所謂;如果能給五條悟造成麻煩,那豈不是更好?
總而言之,翻來覆去都是他贏。
甚爾心中盤算著晚上放學該帶伏黑姐弟去吃點什麼,目送直哉一路以超越人類的速度,橫穿咒高,闖入教學樓,直奔五條悟的辦公室而去。
好巧不巧,今天他還真在。
其實,從高杉桃出現後,五條悟呆在學校的時間反而比以前長了。
在這之前,教師只是他諸多身份中,相當微小的一部分,他還得作為咒術師去完成任務、作為五條家代行處理家族事務、還得做為最強代表參與高層決策。
總而言之,忙得像一只陀螺。
縱然天賦異稟,可以扛得住,但要說忙不忙,那還是很忙的。
但高杉桃出現之後,五條悟總是陷入奇奇怪怪的詛咒之中。
而且還通通是讓他失去人身自由的那一種——變成貓、變成三人四足、變成懶懶散散的普通高中教師。
要不說人是不可以懶散的,因為一懶散就習慣了,再也忙碌不起來了,現在他就屬於這種情況。
下學期的教學計劃案就擺在桌頭,換了以前,兩個小時連想帶寫帶提交報告帶跟夜蛾校長吵一架帶強行要求蓋章,通通都能完成。
現在居然寫了半天,抬頭一看還是只有一行字。
《下一學期教案企劃(被打回來再寫一遍版)》
直哉推門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情形,立刻大肆嘲笑他的工作效率。
五條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如果你知道因為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小桃子從各個世界叫來幫手,你也會覺得我命好的~」
「沒有人會這麼覺得。」直哉冷笑,又因為他話裡面提到的那個名字而憤怒起來,「高杉桃人呢?!我有事要找她——」
「是有仇吧?」五條悟都不用端詳,聞一聞那股火藥味兒就完全明白,不過他沒什麼主持公道的想法,反而很支持,「小矮子,說得好聽,你要是能找到她,我還會給你鼓掌呢。」
那家伙今天上午就沒來學校了。
直哉皺眉:「那她去哪裡了?你是她的老師,你怎麼會不知道?」
「這話說的,我是老師,也不是監護人啊——況且我當監護人的兩個小孩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嘿嘿。」
「毫無責任感。」
「彼此彼此啦~」
直哉沒空跟他胡鬧。
——高杉桃,究竟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只有她本人清楚。
今天周末,就算是咒術高專,那也是高等學校,是高中,周末就得放假。
她決定給自己來一次小小的旅游——這麼近那麼美,周末看海賊!*
其實是因為每個世界都出了一份人力來幫忙教學,只不過海賊世界沒有,不患寡而患不均,高杉桃決定回來轉轉。
要說為什麼,通過充分實驗,高杉桃已經能觀測得到一個結論:
那就是,每個被抓來的人,雖然在能力上會稍有削弱、或者提升,來適應這個以咒靈咒力咒術為核心的力量體系;
但是不管是誰來,體型上是不會有太大改變的。
沒見到一米七的人變成一米八,那麼四、五米的人也不可能變成一米八。
所以為了雙方的生活舒適著想,高杉桃最終沒把卡老師、燼哥一流的人帶來。
但這不妨礙她主動去看望嘛!
看望孤寡海賊,人人有責,因此在這個悠閑的周末,她決定前往一趟海賊世界。
不過她自己的船停在東京港口,這時候還要跑去碼頭又很麻煩,所以不能落在海上、不能落在孤島、最好是個有船而且船能隨便她用的地方。
得好好挑選一個降落地點——
還能是哪裡呢?高杉桃心裡根本沒有第二個選項。
義無反顧二話不說頭也不回,拉開時空之門,立刻鑽了進去。
根本沒看清裡面是什麼情形,只覺得身體一陣失重,她趕緊把自己橡膠化。
又套了一層武裝色,外加一層來自五條悟的咒力——最後一層咒力沒套成功,因為兩人已經被隔絕在不同的世界。
話說回來,不是通過系統得到的能力,原來不能在每個世界都保留嗎?
不過也很好了!相當於一只鋼鐵氣球,不管來硬的還是來軟的,她都不會受傷……
但,高杉少將,你有考慮過被你砸中的人的感受嗎?
——這是來自兼職會議記錄官艾爾文的反應。
「噗哈哈哈哈哈!!!」
——這是來自長桌邊一名正在吃仙貝的閑散中將蒙奇·D·卡普的反應。
高杉桃有點茫然,翻身坐起來問卡普:「中將,您在笑什麼呢?」
卡普笑得根本無暇回答她。
「呃,這個,高杉少將……」
高杉桃扭頭。
艾爾文的表情很詭異。
首先,他閉著眼睛,不願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
其次,他視死如歸,就像已經看到了眼前發生的一切那樣。
另一個聲音卻代替艾爾文,點了她的名:「高、杉、桃!!」
男人含怒的聲音從她身下傳來:「你還想坐到什麼時候?!」
高杉桃=口=,顫巍巍低頭。
發現自己正好坐在了薩卡斯基腰往上脖子往下的位置。
「啊哈哈我就說怎麼還挺軟的那什麼薩卡斯基先生最近練得不是很勤哈……」開始慌不擇言。
薩卡斯基嘴角微抽,臉色漆黑,冷冰冰地看著她。
「給我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