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5-8-16 12:12
《(綜漫)超能力是聲帶模仿》作者：沉睡蘑菇頭【完結】
文案
高杉桃意外穿越，剛睜眼，迎面就是一刀劈下。她人傻了，腦子一抽，忍不住學著近藤隆的聲線念出風紀委員長雲某的經典台詞：咬殺！
下一秒，敵人被抽飛出去，臉上的紅印儼然是浮萍拐的痕跡。
高杉桃：......
高杉桃：？？？
*
作為天選女主角，高杉桃當然有自己的金手指：【聲優系統】！！
只要模仿角色聲線念出台詞，就能獲得該角色的能力，助她一臂之力。
譬如，在攘夷戰場上大喊『咬殺』！
天然卷白夜叉：「你這個不會要給版權費吧！J○MP不會告我們吧！我可賠不起！」
為了考上真選組編制，又不得不秀一把劍技。
深思熟慮後，她選擇了自家副長的「三刀流·鬼斬」！
蛋黃醬愛好者：「等下你剛剛是不是用我的聲音說話了？那招劍技是什麼啊你哪來的三把刀啊！等下我好像吐槽不過來了！」
她原本也不想這麼努力，但她的金手指，【聲優系統】說：「宿主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必須充分應用本系統能力，成為當前世界的最強……」
在《銀○》《海○王》《咒術○戰》這種戰鬥番裡當最強？
即便她能對著銀時喊咬殺、對著雲雀用橡膠橡膠拳；
即便她能衝冰屬性大將打出死氣的零地點突破，看看是誰的冰更硬；
即便她的俘虜之箭，能把盤星教主連同他的咒靈全部變成東京都最美的石雕；
即使她能把每個世界的戰力架構攪得一團糟——
成為最強，也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好在她成功了。
最後一個世界，高杉桃一巴掌捏碎了真人的腦殼，刀尖已經戳爛獄門疆了。
她長時間離線的金手指系統上線了。
「……萬人迷。」
「？說啥呢。」
「不好意思宿主，剛剛掉線了，任務要求是您必須充分應用本系統能力，成為每個世界的最強萬人迷。」
剛剛。
高杉桃忽然釋然地笑了。
她只想死。
……天殺的，怎麼不早告訴她，她要成為的不是最強，而是萬人迷啊！！！
系統開始查閱任務進度，高杉桃開始自閉。
同時心懷僥幸地尋找是否還有完成萬人迷任務的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吧？畢竟為了成為最強，每個世界的主角配角路人甲，只要戰力強，大都跟她打生打死頭破血流過呢！都是過命的交情呢！
……都這樣了還怎麼成為萬人迷啊！！抖M嗎！只有所有人都是抖M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吧！！
「啊？可是您成功了啊？」系統疑惑，「後台顯示您此前任務全都成功了呢。」
高杉桃也：「啊？」
系統很輕快：「總之，接下來您可以無須通過系統，直接邀請各世界好友幫忙了哦！那麼就祝您在本世界的任務順利，戰鬥愉快~」
於是詛咒之王睜眼，迎面而來的就是傳說中的白夜叉、戰鬥民族外星人、身高三米腿長兩米的麻薯人、一刀劈軍艦的世界第一大劍豪、手心冒火的二十代目、同樣手心冒火的十代目……
以及他們都認為比自己更強的——「那個女人」！！
詛咒之王，難得有些茫然：……誒、我打全明星？真的假的？？要上嗎？
*爭取回收每一份便當
*如文案，是最強，也是萬人迷（各種意義上）
*話是這麼說但是1v1，cp不出意外是個白毛，出意外就意味著出意外了
內容標簽： 綜漫 家教 海賊王 銀魂 爽文 咒回
主角視角：高杉桃一個白毛（應該配角武士彩虹蛤蜊海賊咒術男高
一句話簡介：仿著仿著就成自己的了
立意：能掌握命運的只有自己
[url=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111101]原創網[/url]
悠于 2025-8-16 12:33
第1章 穿越 既然目無風紀，那就讓我們的風紀……
高杉桃做夢了。
風聲呼嘯，但不覺得冷。
臉上像是刀割一樣痛。
血的味道很濃很濃，好像臉上蓋一層厚厚血漿，不管往哪裡扭頭，都甩不開這股味道。
高杉桃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夢，她甚至都不知道算不算噩夢。既不是什麼閻羅殿鬼怪橫行，也不是什麼無限流克神降世。
就只是，戰場。
不知道臉上的疼痛是怎麼回事，但她沒抬手摸，眼皮沉得像吊了三塊巨石，高杉桃用盡力氣才慢慢睜開一點——
刀光襲來！
銀色閃亮的刀光，攜著冰冷的殺意衝她劈下來！
幾乎是下意識，她原地一個側滾避開，立刻開始選擇逃亡路線。
身後舉著刀的蒙面男卻窮追不舍，也不說話，就這麼舉著刀跟上來了。
她逃他追，她……
……這到底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夢啦！！
真正逃跑起來，高杉桃才發現這裡比她以前的夢要寬闊很多，細節也特別豐富。
面前一大片戈壁，地上的裂縫都冒著死氣，斷肢內髒到處都是……
嘔！！
定睛一看，那是不能定睛看的，高杉桃立刻把目光挪開，專心致志地逃跑起來。
……蒼天啊，她現在願意把這個夢叫作噩夢了。
只可惜戈壁上一望無垠，並沒有什麼遮擋，身後蒙面男喘粗氣的聲音越逼越緊，高杉桃幾乎能感到他的刀鋒一把斬落她本就不多的頭發……
——跟他拼了！
她猛地扭頭！
面前，刀光再次襲來！
刀鋒上還稠稠掛著不知道哪個倒霉蛋的血液。
高杉桃沉思了0.01秒。
……還是跑吧。
也不知怎麼回事，大概因為在夢裡？她的體能比現實世界裡好太多，這會兒少說跑了五百米，居然還有閑工夫左看右看。
啊！旁邊有座小山！
是石頭？還是什麼東西？管他的！反正是遮蔽物啊！
經常玩捉迷藏的朋友都知道，她逃他追，最容易把人甩開的地方就是遮蔽物。
高杉桃興高采烈跑過去，寄希望於身後那家伙是個白痴，能夠被她輕輕松松甩開。
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蒙面男怎麼看都像是職業殺手，目標明確鍥而不舍，衝著她的方向筆直追了過來。
干脆擺爛好了……反正都是夢不是嗎？雖然可能會有點嚇人，但是被砍了腦袋應該就能回去了吧？
她期末小組作業還沒有點提交……不回去的話會被組員們直接在校園表白牆罵到出道的！
秉持著一種勇敢，又或者也可以說是一種完全不勇敢，高杉桃躺了。
她不跑了。
扭過頭，預備直接咬緊牙關迎接虛擬的死亡。
蒙面男的刀當然是不會憐香惜玉的，別說憐香惜玉，高杉桃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到底是個什麼外觀。
刀鋒迅速逼近，一秒就到了她眼前！
「當」——！
很清亮的聲音。
不像是會出現在這樣灰蒙蒙戈壁上的聲音。
高杉桃偷偷睜眼，她和蒙面男之間，被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影隔開了。
「帶刀的欺負沒刀的，你們這群廢物，還真是沒種啊。」
來人的聲音有點慵懶，但配合他刀下救人的壯舉，儼然可以被稱作『臨危不懼』。
「我說你——要是還能動，趕緊到另外一邊去。」
他轉過臉。
「別妨礙我。」
高杉桃，呆滯地點頭。
別怪她在如此莊重危機的場合突然陷入呆滯，換了任何人，任何一個二次元站在這裡都會呆滯的，高杉桃願意為此結論賭上她的小組作業。
要說為什麼——
「還不走？要我請你啊？」
面前的少年，一頭銀白卷發，相貌與其說清秀不如說是鋒利。
臉色很是不耐煩，一雙暗紅的眼睛裡，顯然閃過了對被救對像的不滿。
然後，一腳把她踹走了。
「礙事！」
高杉桃又滾了好幾下，才在小山的後面停下來。
依然呆滯。
剛剛那個……銀白的卷發、帶刀、紅色眼睛、古戰場……
以及關鍵性證據：杉田○和的聲音！！！
不是阪田銀時，又是誰？！
她慢慢仰頭，無語地看向頭頂暗灰色的天幕。
搞了半天，不是噩夢……
是穿越了啊！！
*
身後刀劍碰撞的聲音響個不停，蒙面男應該被銀時同學攔下來了，高杉桃遂安心往地上一坐。
實在是，讓她站也站不住了。
剛剛跑那麼一截路，心驚膽戰逃避追殺，說不累是騙人的。
兩腿顫巍巍發抖，飄搖地支著她的身體。
她的身體……呃……
高杉桃往下一看，怎麼感覺不太熟悉呢？
直到這時，她才有空細細打量自己這具身體。
結實的肌肉從手臂一路到小腿，像一層微妙的武裝外殼，讓她身軀表面雖然全是傷口，但依然能靈活跑路。
真是不一般的感覺。
衣服穿得很高效率——只在胸前背後還有大腿上裹了皮子，護住重要髒器，頭上似乎也有，不過現在只剩一點皮渣子。
裡面有一層亂七八糟的布衣和長褲，一看就不合身，不知道是從哪裡搶來的。
她把肩頭的發絲撩起來看，即便糊著大片大片的血污，也能看出底下雪白的發色。
很亮很美沒錯，但是……
這不是她本來的頭發顏色啊！！
高杉桃雖然說是個老二次元，偶爾也出出cos去去漫展，但什麼漫展會在橫屍遍野的戰場中間開啊！絕無此種可能吧！！
況且她無比確定，做夢之前她明明在過馬路，因為有個小孩甩開家長闖了紅燈，她撲上去救人……
啊，對了，她死掉了啊。
高杉桃一下泄了氣——能穿越就是走大運，總不能指望再重生回去吧？
……那豈不是說，她參加不了今年的公務員考試了？！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小組作業完成了但沒來得及交』、『周圍總有股莫名其妙的怪味』、『見義勇為結果死掉了』、『錯過了准備一年的考公』，哪個更讓她崩潰……
高杉桃下意識甩了甩頭發，腦袋一側，一只手映入眼簾。
一只手。
只有手，從小臂中間截斷，有三根指甲從中間折斷，這樣一只血淋淋的手。
高杉桃脖子像卡殼的齒輪，哢哢哢地轉動，看向自己的身後。
原來身後她以為的遮蔽物，根本不是什麼小土堆、石頭山。
而是一座由殘缺或完整屍體，堆砌起來的——屍山！！
這個才是最讓人崩潰的啊！！！
意識到這一點，她似乎總算能聞見縈繞在鼻尖那股揮之不去的怪味了。
那是濃郁的血腥和腐臭，以及□□、血漿腐敗發酵後，一種叫人作嘔的酸臭結合……
眼前黑影一閃，一只禿鷲，猛地從高空俯衝下來！
高杉桃忙的往旁邊一滾。
那禿鷲也不搭理她，自顧自叼起剛剛杵在高杉桃身邊的那只手，又飛上天去。
一邊飛，一邊嘎巴嘎巴地嚼著。
高杉桃就那麼直愣愣地看著。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
活著的人沒幾個，死了的人也會被吃得屍骨無存。
她愣了不知道多久，好像久得能發明永動機，又好像只是那麼一瞬間。
一瞬間，蒙面男察覺了她的存在，繞過屍山追殺過來！
……不。
不行、不行！她不要莫名其妙死在這裡！！
這一瞬間，高杉桃對自己的未來，其實是很樂觀的。
畢竟阪田銀時就在不遠處，本作武力天花板之一，又是出了名嘴硬心軟的聖父級別好人，只要抱穩大腿，活到壽終正寢不是問題！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跟他一起解決掉面前這個蒙面男！
蒙面男看她不跑，也很高興，揮刀砍過來：「——受死吧！」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可能見了太多的屍體，高杉桃竟然感覺到了兩只腳踩在地面時，刺痛又沉重的觸感。
真實的、難耐的，不再是剛剛逃跑時那麼虛浮的。
區區一個蒙面男、區區一個路人甲角色……竟然也敢當著全番唯一大男主，對她這個手無寸鐵的三好公民下死手！！！
實在是——目無風紀！！
俗話說，人在危急時刻總能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勇氣和本能。而高杉桃此人，並沒有什麼戰鬥的本能。
倒不如說，她腦子裡全都是二次元的本能。
既然目無風紀，那就讓我們的風紀委員長，來審判你吧！！！
於是瀕死一刻，面對著迫近到鼻尖的刀鋒，高杉桃發出來自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的怒喝：
「【咬殺——！！！】」
清透的少男音落地的一瞬間。
高杉桃感到自己像是被什麼操縱，以一種靈敏又瀟灑的動作，隨手撿起腳邊一把殘刀。
然後，手腕一甩，刀柄反握，虎口向上握拳，直接朝面前的蒙面男揮去！
蒙面男冷笑，輕松閃過她毫無章法的進攻，但高杉桃……
她動了！
那麼輕盈、靈敏，仿佛剛剛被追成死狗的不是她而是校園表白牆的皮下一樣。
快速蹲下重心降低，避開橫劈過來的長刀；
又跨開一步即刻站起，閃現在蒙面男右側。
再次揮臂！
『砰』的一聲——重物擊中側臉，刀鋒一路劃破他右臂，傷可見骨。
蒙面男直接斜飛出去，『哐』地砸在屍山上。
緊接著，整座屍山，炸開了。
嗯，炸開了。
炸得碎片亂飛，連帶著蒙面男也徹底不省人事。
石頭、手腳、塵土的碎塊從天而降鋪灑下來，像一場別開生面的煙花雨。
高杉桃：……
旁邊的不知名銀發天然卷：……
他閑閑評價：「還挺浪漫。」好盛大的煙火。
高杉桃……還在震驚之中。
什、什麼動靜啊那是！
她默默看向自己的右手。
雖然這麼說有往臉上貼金的嫌疑，但剛才，這是一只，屬於風紀委員長的右手！！
所以說，剛剛，那個煙花雨，不會真是她干的吧……？
第2章 入學 「她、她好高啊……！」……
不，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雖然剛剛揍人的瞬間眼前好像出現了什麼詭異的藍色屏幕，但重點不是這個！！
高杉桃三分激動三分緊張，兩分篤定一分期待：「你是……」
銀發少年根本沒給她一個眼神，劍也不收，握在手裡就往前走。
走了幾步，頭也不回：「愣著干什麼，跟上。」
有點麻煩，少年想，但看她剛剛表現，也不是完全沒有戰力，況且如果見死不救，回去肯定要被念叨……
麻煩。
……而且『咬殺』是什麼？
一種新的刑罰？天人的新招數？從沒聽說過。
它們那麼多奇形怪狀的種族，有個什麼『咬殺』族，好像也很正常。
高杉桃立刻喜滋滋跟上。
——阪田銀時！！！
哈哈哈！你小子，回不回答我都知道是你！
銀色卷毛紅眼睛、已經變成杉田○和的少年音、嘴硬心軟的作風，除了你還有誰！
雖然說初登場的時候也遇上了一些二話不說提刀劈砍的危險人物，似乎昭示著不幸的開端，但高杉桃並不這麼認為。
禍兮福所倚，誰能斷定，那個居心不良的偷襲男，不是為了讓她遇見銀時才出現的呢？
沒錯，一定就是這樣！
這下生命安全有了基本保障，她也有了多余的心力，去研究一閃而過的高科技光屏。
雖然下意識收了起來，但想要打開依然很容易。
視野裡，大約在顴骨處，有一個小小「+」形狀光標，意思是點擊即可展開。
高杉桃面不改色目不斜視，用意念碰了碰，淺藍的光屏展現在她眼前。
閃亮亮四個大字：【聲優系統】
銀時還在前面領路，雖然他半點沒有要放慢腳步等高杉桃的意思，但路上偶爾躥出點散兵游勇，也都是他出力解決，反而走得並不快。
高杉桃在後面一心二用摸索界面，居然也還能趕上。
【聲優系統】……
從名字大概能理解它的作用，無非就是什麼，模仿聲線念出經典台詞就能使用角色招數之類的東西吧？
屏幕上很應景地浮現了她目前解鎖的板塊。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CV：近藤隆
熟練度：1/1000（哇哦，比TV版妖怪雀還歪曲的人物塑造）
進化度：☆（勉強虐點嘍啰）
環境匹配度：57/100（冷兵器怎麼你了）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50（還差得遠呢）】
她在腦海裡輕輕點了一下這張資料卡，一整面字頓時收縮成了一張小小卡片，貼在個人空間牆上。
旁邊還有不少同樣大小的卡格，全是【空】字。
怎麼說呢。
就是有一種，很貧窮的感覺……
這對打游戲總喜歡在背包裡屯滿材料的人來說太不友好了！！
她還想再繼續探索界面，忽然啪嘰一下撞在前人背上。
銀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被撞了才回頭。
暗紅的眼睛上下掃她一遍，冷冰冰說：「好蠢的人。」
沒等高杉桃反駁，他往門內偏頭：「進去。」
「先跟老師打招呼，然後，把你這身醜衣服換掉。」
*
高杉桃走了進去。
銀時在她身後，一臉警惕，提防這個人一路隱藏實力，就是為了找到松陽老師所在的地方，然後一網打盡。
如果這樣……
他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但高杉桃渾然不覺。
她只覺得感恩。
感恩老天、感恩穿越、感恩銀時、感恩【聲優系統】！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松下村塾！！
她跟著銀時從小院側門跨進來，穿過一片帶池塘的小院子，很快就到了一片青磚平房跟前。
不能說多麼富麗堂皇，但至少堅固清秀，更不用說窗裡傳來的陣陣讀書聲……
「少年體……不是幼年體不是成年體是少年體……」高杉桃扭頭看向旁邊的銀時，臉上是他無法理解的、興奮的笑容，「竟然是最寶貴最可愛的村塾三人組少年體！」
銀時：「你說什麼呢？」
下一秒，高杉桃直接衝過來抓住他的手上下搖：「謝謝你啊！真是太謝謝你啦！銀……」
差點順嘴把名字說出來，高杉桃立刻咽回去：「謝謝你了！不知名的銀色天然卷！」
……大概是在謝自己剛剛救了她一命？
銀時不由撇嘴，反應也太慢了，說蠢還真沒說錯。
他眼睛往下一瞟，少女的手上全是灰土、泥垢和血污。
相比之下，他自己那雙只沾了點血跡的手，簡直可以算白璧無瑕。
不過這時候甩開她，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這人在感謝自己來著。
「……神經。」
他最後也只是說。
講台上的青年很快注意到了門外兩人，眼睛一亮，快步出來：「銀時，你回來了。」
接著又看向旁邊的高杉桃：「這位是……」
銀時先報告：「撿來的。她差點就要死了，是我救了她。」
說著，挺胸抬頭，小臉滿是驕傲。
松陽含笑摸摸他的頭發：「做得好，今天獎勵你多吃一條魚。」
「耶！」
教室裡一片噓聲，銀時橫眉豎目探頭進去環視一圈，裡面頓時安靜下來。
「至於這位小姑娘。」松陽溫聲問，「身上可有受傷？」
他目光溫和，雖然快速掃視著高杉桃周身上下，但也不讓人覺得不舒服。
「如果沒有什麼大的傷口，我們先去沐浴，換一身新衣服，再出來吃飯好嗎？」
剛到村塾來的小孩，大多瑟縮不安，這時候先讓她們舒舒服服洗一個澡，再飽飽地吃一頓飯，最能讓人放下戒備。
這是松陽的經驗之談。
高杉桃歪頭打量他，時間不長，似乎只是盯了那麼幾秒。
在松陽看來，像是剛到不熟悉的地方，仔細判斷出這裡的主人是不是好相處，才能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果然，幾秒之後，她展露親近的笑容：「洗澡嗎？太好啦！」
少女伸直手臂給他展示，有點委屈：「弄得太髒，都看不出我原來什麼顏色的了。」
松陽失笑，旁邊銀時冷哼：「還能是什麼顏色？泥巴色。」
男人的手立刻輕輕掐他臉：「不許胡說。」
村塾裡當然也有其他女學生，松陽借了一套和服給高杉桃。
後者雖然從沒穿過這玩意兒，但還是禮貌地收下了。
也沒忘記探頭進教室，跟那個借衣服給她的小姑娘道謝：「謝謝你的衣服，一會兒我們一起吃飯呀！」
松陽忍不住又點頭微笑。
雖說有教無類，但有禮貌又不怕生的小孩，誰不喜歡呢？
他伸手，握住高杉桃的小髒手。
血污、灰燼、也許還戰染了不知名屍體的味道，但松陽的笑容沒有一絲動搖。
「歡迎你，來到松下村塾。」他含笑說，「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高杉桃仰臉看他：「那太好啦！」
寒暄完成，松陽牽著她去洗浴。
浴室當然是公共浴室，只是分隔男女而已。
好在這會兒其他人都在教室，高杉桃也算獨享私人豪華大池子，美美洗了個澡。
她身上的確沒什麼大傷口，小傷口雖然密密麻麻，不過熱水一滾，痛得就不那麼明顯了。
反而洗頭花的時間最長，血塊凝固在上面，又是長發，打理起來很費事。
先用熱水把血塊泡開，又慢慢把頭發捋順，搭配上旁邊的皂角，總算洗干淨了。
別說，她這個新身體，頭發還蠻多的。
平均睡覺時間是凌晨兩點的女大生高杉桃，對此感到滿意。
換好衣服，松陽也已經把飯盒拎了過來。
炒野菜配兩個拳頭大的死面餅，不能說是很好的伙食，但畢竟餓了，高杉桃飛快地咽下去。
飽了大概五分之一的程度。
「原本大家要一會兒才吃飯的，但我想你應該餓了。」松陽順手摸了摸她的長發，「從明天開始，就要跟大家一起吃飯了哦。」
雖然都是白毛，但新來的小姑娘摸著不像阿銀的那麼柔順，反而發質很濃密結實。
嗯，像那種養得很好、毛發旺盛的白毛獅子狗。
手感不錯，松陽下意識又摸了兩下。
接著，就拉上高杉桃的手，帶著她去村塾裡報道。
不洗不知道，一洗嚇一跳，高杉桃走進教室，一眾學生頓時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哇』聲。
可謂是聽取『哇』聲一片了。她很虛榮地揚起下巴——我們穿越女是這樣啦，艷驚四座，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哦！！
銀時原本在裝認真看書，這會兒也跟著抬頭去看門口的少女。
臉洗得干干淨淨，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眉骨，倒是還有些粉紅或深紅的傷口，一看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好人，但這不是重點。
白發飄揚蓬松，如滿頭冬雪披散，唯獨在臉頰留出九十度直角——不久的將來，他會知道這是一種名為公主切的流行發型——但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他更仔細地看去。碧綠的眼睛亮而有神，跟身上暗青色的和服交相輝映。
站在門口，簡直比門框還要直，像一根壓滿雪的翠竹筆挺站立。
嗯，筆挺。
銀時意識到哪裡不對了。
「她、她好高啊……！」坐在銀時身邊的桂小太郎，忍不住感嘆，「這得是全班最高的人了吧？」
站在松陽老師身邊，居然都沒有矮到哪去！
斜前方的高杉晉助聽見，不由得臉一黑。
松陽老師182，那新來的居然只比老師矮半個頭？這不是明晃晃的170往上了嗎！！
再想到還沒觸及165的自己……
高杉捏緊了手裡的筆。
又來了個討人厭的家伙！討厭的家伙撿回來的討厭的家伙！！
他們打量高杉桃，高杉桃也在打量面前的小不點們。
卷卷毛銀時、黑馬尾桂、紫色短發的高杉晉助……
都好幼啊！！
臉蛋圓圓眼睛圓圓，也有些俊美的雛形，但總的來說都可愛得不行！
估計下來，大概也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應該還在和平時期。
好啊，好啊，和平好啊！
和平才有機會讀書、和平才有機會交朋友、和平才有機會讓她乘虛而入……不是，抓住機會嘛！
高杉桃在心裡許了願：穿越第一步，就是跟攘夷四人組，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
要是跟萬事屋、攘夷志士、鬼兵隊、快援隊都成了朋友，那以後歌舞伎町一條街，還不得打聽打聽誰是……咳咳咳。
她被自己美好的幻想嗆到了。
「差點忘了，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松陽聲音溫和，「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呢？」
「哦哦，我叫高杉桃，叫我阿桃就可以啦。」
她隨口回答。
半晌，才意識到周圍尷尬的沉默。
慢慢抬頭，發現所有人都盯著她看，驚訝的驚訝、疑惑的疑惑、佩服的佩服……
高杉桃求助地看向旁邊一直特別好說話的松陽老師：「？」
「這是怎麼啦？」她小聲問。
高杉桃自己是意識不到其中奧妙的，畢竟有系統加持，她全程講的都是中文。
聽的雖然是日文，但也能無縫理解，實在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松陽斟酌了一下，盡量以一種，不會冒犯到某人的口吻開口：「阿桃，你姓高杉？」
方圓幾百裡只有他們所在這一座城池有些人煙，而放眼全城又只有那麼一戶人家姓高杉……
好巧不巧，他有個和家裡斷絕關系的學生，就叫高杉晉助啊。
銀時已經開始幸災樂禍了：「唉，沒想到啊，好心出手一次，居然救到你們家的人了。」
他不懷好意地伸出手，在還有點茫然的高杉桃頭頂比劃一下，就那麼平行移到高杉晉助頭頂。
……中間有那麼一截說短不短、說長倒是真的很長的，尷尬地帶。
銀時滿意一笑，煞有介事，一點也不顧紫發同窗漆黑的臉色：「本來我以為是妹妹，不過看上去，更像姐姐哦？」
「高杉，人家可比你高，是貨真價實的『高』杉耶~」
第3章 融入 她也太能吃了……松陽老師臉都綠……
「你要小心。」
晚上睡覺的時候，那個借給高杉桃衣服穿的女孩板著臉嚴肅說：「那個高杉，可不像你這個高杉這麼好說話！」
高杉桃抖了抖被子，扭過臉看她：「我？」
少女點頭：「是啊！阿桃你多好說話啊！」
她掰著指頭數：「也不計較吃什麼、也不計較穿什麼——這套衣服是我家裡最素的布了！」
這還不好說話？她想，簡直再沒見過比高杉桃更好應付的人了！
怎麼說呢……
高杉桃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和服，暗青色的底，非常素淨，質地也就是普通粗棉，花紋是沒有一點的。
和服這東西，好就好在即便她身高遠超同齡人，但湊湊合合也能穿，完全滿足了她最低的生存需求。不過她到底為什麼莫名其妙長這麼高啊？……雖然很爽就是了！
高杉桃跳開這個話題：「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少女整理著自己的被褥：「我啊？豐田花子，你叫我花子就好了！」
高杉桃：「嘶……」
她小心翼翼打探：「你家裡是做汽車的？」
花子一愣，隨即大笑：「哈哈哈！什麼汽車啊！帶汽的三輪車嗎？那是什麼東西？」
哦……這個時候，世界上好像還沒有汽車呢……*
高杉桃為自己貧瘠的歷史知識感到羞愧，但下一秒又忍不住握住了花子的手：「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們家要准備做車或者一些別的奇怪東西……」
她大言不慚：「請務必找我借錢！我有錢……我會有錢的！」
沒有錢，借錢也要摻一腳啊！萬一真的是豐田呢！！
花子笑得樂不可支：「行行行，好好好，你還別說，我家裡有個堂哥愛搗鼓東西，叔母說他想學著做什麼織布機呢！到時候拿給你看看？」
高杉桃樂顛顛點頭：「好啊！」
兩個人就這麼說定，一齊鑽進被窩。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中間用屏風隔開，大致分成四個格子，一格住兩三個人。
花子和高杉桃住東北角的格子裡，靠牆處有一扇小窗。
夏夜的星星很明亮，但要照進這麼一間小屋是不大可能的。
「除了那個高杉之外，阪田銀時，你也要小心。」花子的聲音很輕，大概是怕打擾別人，「他脾氣超級壞！而且以前別名『食屍鬼』，你不要以為他是真的好心……」
高杉桃『唔』了一聲，沒怎麼放在心上：「可是他把我救回來了耶。」
花子輕哼一聲：「他除了老師誰也不愛搭理，這次肯定也是怕被老師念叨，所以才……」
「對了，那個桂小太郎，就是那個黑色高馬尾——他人還不錯，好說話，也很正義，劍術也不差。如果有人欺負你，可以找他。」
「老師也是很好的人！雖然總是護著銀時那小子，但松陽老師特別特別好！溫柔善良又很強，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老師……」
高杉桃嗯嗯地答應著，漸漸有點困了。
花子猜她想睡了，最後壓低聲音問：「你是從哪裡來的？總不能真是高杉家又溜出來一個吧？」
……什麼叫又啊！高杉家是什麼管不住門的狗窩嗎！
高杉桃腦子裡迷迷糊糊回顧著銀魂的劇情，嘴裡含混說：「我也不知道……差點死了……」
心悸和後怕都不作假，花子聽了同情，伸手拍拍她：「早點睡哦。」
高杉桃累了一天，勉強應了一聲，徹底昏睡不醒。
夏夜的星星在她夢裡閃了一整晚。
*
第二天一起來，高杉桃渾身發軟。不是那種睡眠過度的、慵懶的軟，而是肌肉拉傷的酸軟。
她縮在被子裡，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顯然是昨天奔波累壞了。
花子轉達：「松陽老師說，今天早上晨練可以免了，但上課應該沒關系吧——」
她清了清嗓子：「——『畢竟，阿桃你一看就是那種，喝了牛奶就能修復骨裂、吃了肉就能解決失眠的角色類型嘛。』」
高杉桃：「前半句不知道，但是後半句絕對是松陽老師的原話。」
花子捂嘴笑：「老師畢竟是資深二次元嘛~」
高杉桃：「……這種反常識設定就這樣說出來真的沒關系嗎？」
村塾的飯菜說不上好壞，總歸量大管飽，偶爾有點葷腥。
高杉桃吃得面不改色，那麼多年福利院也不是白混的，只要沒餓肚子，那都算不上吃苦。
一開始養傷的幾天也就能吃個半飽，但松陽老師某次來巡查之後，專門囑咐食堂給她吃到飽為止。
從那之後，就頓頓都能吃飽了。
按照課程表，村塾上午的安排通常是晨練——早飯——早課。
松下村塾這裡不僅教讀書，還教拳腳刀劍，一般分晨練晚練，早課午課。
她有系統幫忙，認字問題不大。至於學習，堂堂大學生，回頭來讀約等於啟蒙的課本，那還能有問題嗎？
——那確實是很有問題。
一想到這，高杉桃就悲從中來。
哪怕是高中那會兒穿越呢？那也是她平生學習能力最強、知識最淵博的時候。
大學生……上課從不預習下課從不寫作業、唯一專長是臨時抱佛腳、兩天兩夜趕一個學期進度的大學生……
學習？哈哈。
干笑完，還是得學，能從福利院考進重點大學，高杉桃並不算聰明絕頂，但最不缺的就是適應力和毅力。
不就是換一套課本從頭再學嗎？學唄，誰能學得過她啊？
晨練晚練，她也同樣用心。
第一個起床、最後一個離場。既然是零基礎，更要加倍用心努力，才能追上別人的進度。
好在她的訓練效果似乎還不錯，松陽老師誇過幾次，讓大家多向她學習。
她猜想應該是托了這具身體基礎不錯的福，並不因此驕傲，反而讓同學們認為她的品行不錯。
畢竟她在努力、想要抓緊融入這個村塾，融入這個對她來說全新的世界，其他人也看在眼裡。
不說同睡一張床的豐田花子，別的同學看了，也覺得此人勤奮上進，不驕不餒，還是很可以交往的。
加上高杉桃自己也不認生，平時吃飯上課也笑嘻嘻往人堆裡扎，很快就混熟一片。
甚至因為跟桂小太郎比拼誰是松下村塾頭號大胃王，以十碗雜糧米的戰績，贏得了眾人的欽佩。
全程觀戰的銀時：「……這種欽佩誰要啊！！一點價值都沒有啊！！就好像草莓巴菲上的綠葉草一樣剛上桌就會被丟掉啊！！」
而且與其說欽佩，不如說是驚訝吧……她也太能吃了……松陽老師在旁邊臉都綠了……
但轉念一想，也覺得可以理解。
因為人是自己捉回來的，銀時對高杉桃多少投入了一點額外的關注。她學得用功練得勤快，動手又動腦，每天耗能巨大，不餓才怪。
——而且還長那麼高！活該她餓！
桂捧著書在院子裡背，還奇怪呢：「你臉那麼臭做什麼，誰又惹你了？」高杉最近也沒怎麼鬧事啊？
再順著過去一看，哦，一下就理解了：「阿桃也『高』到你了？」
他笑容有點逗趣：「哎呀，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啦，所以你看都只有花子主動往她身邊湊……」
松陽老師之前為了給她制新衣，專門量了身高。這也才14、15歲的小姑娘，就已經一米七五，以後長多高簡直說不好。
豐田花子嘛，一米四的個子，站誰旁邊都一樣嬌小，一點不挑人。
除此之外，高杉桃走到哪裡，哪裡的人就要做鳥獸散。
要不是大家都臉上帶笑，恐怕還以為這是一種獨特的村塾式霸凌呢。
銀時呵呵兩聲，不接茬：「『那個』高杉呢？」
自從高杉桃來了以後，村塾裡兩個高杉，『那個』高杉是高杉晉助，『這個』高杉才是高杉桃。
其他人為了分辨，會叫她阿桃，momo，聽上去可愛又親昵，但阪田銀時是誰？
冷酷的食屍鬼！未來的白夜叉！
他是絕不會如此親熱去叫『這個高杉』的！！！
桂往屋子裡努努嘴：「溫書呢，最近真是乖得嚇人。」
銀時無語：「還看？總有天要瞎吧他。」
高杉晉助出身不同，有名有姓的大家公子，脾氣先不說，才學是真的好，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以往在村塾裡，課學得最好的就是他了。
他自己倒不怎麼愛讀書，只是天分使然，以前從沒有這樣主動努力過。
「看來也還是有點危機感的。」桂理了理自己肩頭的黑發，嚴肅說，「很好啊！有競爭才有進步，越厲害的人加入，我們就會越積極……喂！銀時！你往哪走啊！」
銀時頭也不回，背著身跟他揮手。
這個假發，什麼都好，就是太啰嗦了。
至於那個高杉嘛，只是危機感還好說，那小子脾氣不好不是一天兩天，天天自命不凡，被高杉桃橫插一腳奪走『松下村塾最會念書之人』的寶座，恐怕還憋著壞呢。
順便一提，這個寶座屬於誰，全看松陽老師當天誇誰次數最多。
不過，這一切跟他阪田銀時又沒關系。
所以只等著兩個人鬧起來，看點猴戲而已咯。
銀時吹著口哨，腰上的刀晃晃悠悠，眼看要走出村塾的小院……
「今天的書背了嗎，就往外走？」
青年的聲音笑吟吟從身後傳來。
銀時一僵：「老、老師……」真是神出鬼沒！
跑又不敢跑，只能僵在原地，眼看著松陽一步步走過來。
「我真的知錯了我之後再也不翹課了——嗚哇！救命！老師殺人啦！！」
*
一轉眼就是半個月過去，高杉桃已經把松下村塾現有的幾十本藏書大致翻了一遍。
其中認字級別的課本占了大多數，沒什麼難度。
還有部分是對當下時代的思考，看字跡，好像是松陽老師自己寫的，很值得一讀。
她打算過幾天再細細學習，爭取能背下來最好，這樣就不怕老師不給劃考點了。
……不過話說回來，松下村塾真的有考試嗎？真的有考點這種東西嗎？
至於握刀劈砍稻草人，也從五刀一個、四刀一個，慢慢進化到三刀一個、兩刀一個。
要跟銀時他們那種一刀兩個、一刀三四五個的劍術天才比，那是沒得比，但高杉桃已經很滿足了。
忙裡偷閑，也沒忘記【聲優系統】。
多次使用之後，她也摸索出了一些經驗。
【熟練度】，其實就是使用次數。每次用【雲雀恭彌】的聲線攻擊，就能增加1點熟練值。
只可惜【熟練度】沒辦法在人前刷，因為每次念完台詞，就必須跟著做出強勁的進攻動作。要是不想被誤認為是奇怪的人，只能背地裡偷偷練。
好在【雲雀恭彌】的進攻通常快且狠，她每天見縫插針隨地咬殺。兩周下來，【熟練度】已經刷到923/1000。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的點數，也從0漲到了9。
可見【熟練度】跟【下個角色】的兌換比例在1:100，不算特別困難。
這麼一想，她實在很期待點數要求達成以後，能夠解鎖下一個角色的那一天。
哎呀，新的角色是選一拳老師，還是選五條老師呢？不管是誰，在幾乎沒有超能力的銀魂戰力體系裡，都能很安全了吧！
就是不能一口氣兩個都選，這可真是個甜蜜的煩惱啊~
未來有點盼頭，高杉桃一下就陽光燦爛了，中午打飯的時候也笑眯眯的。
桂看她整天笑得開心，忍不住問：「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他真是特別好奇這個新來的高杉桃，不說銀時和高杉——那個高杉——整天兩張死人臉，其他小孩也不會像她一樣，似乎總有說不盡的快樂。
真想知道她每天都在想什麼啊。
高杉桃笑嘻嘻地指桌子：「今天菜色不錯嘛，所以很高興啦。」
桂低頭一看，炒野菜、煮豆子和干餅。
他有點無語：「……哪裡不錯？」每天都這樣啊？
旁邊銀時輕嗤一聲：「傻樂而已，找什麼借口。」
下一秒，凳子被人狠踹一腳。
他反應倒是快，端著碗迅速站起，立刻就要打小報告：「松陽老師……」
高杉桃眼疾手快從他碗裡挖了一大勺煮豆子，給桂和花子一人分了一點，剩下的放自己碗裡。
兩個人得了實惠，同樣端著碗過來，守在高杉桃面前。
「銀時，我們同在一起念書，還是要以團結為重……」桂嘴裡全是豆子。
「是啊銀時同學，怎麼能動不動就吵架呢？」花子嘴裡全是豆子。
銀時：「……少在這裡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你們兩個嘴裡可都是我的豆子——借花獻佛的混蛋高杉桃！！」
「誒，怎麼能這麼說呢？」高杉桃義正詞嚴，「豆子是松陽老師買回來給大家吃的，誰吃都一樣嘛！就像空氣，那是大自然賜予我們人類的共同禮物，難道還有署名嗎？」
「是嗎既然都一樣那就把你碗裡的『禮物』也分給我好了……躲什麼躲！不許躲！而且你這個個子躲到假發後面有什麼意義啊白痴！」
「不是假發，是豆子！……哦說錯了，是桂！」
「三個白痴……」
正鬧著呢，斜對桌一聲冷哼。
四個人抬頭一看，高杉晉助正冷冷看著他們。
空氣安靜了一秒。
高杉桃收回視線，正准備若無其事坐下，忽然被他點名：「高杉桃。」
子安武人的聲線，濃重的鼻音，帶著一絲絲奇妙的陰柔美。
尤其叫她，『momo』，的時候。
高杉桃渾身汗毛豎起，下意識反問：「干什麼？」
高杉晉助慢條斯理放下碗筷，擦擦嘴，一舉一動都格外優雅。
做完這一切，銀時表情已經相當不耐煩了，他才再次出聲。
「我要跟你比一場。」
高杉桃：「？」
她張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高杉晉助搶話：「拒絕無效。」
高杉桃：「？？」
她又張嘴，高杉晉助繼續搶話：「反駁無效。」
高杉桃：「……」
她閉嘴了。
高杉晉助撫掌而笑：「你答應了。」
高杉桃：「…………你倒是給我拒絕的機會啊！！而且到底是為什麼突然就要比一場？是那個吧？《第二話~格格不入的轉學生~》這樣的展開吧！」
銀時：「不，這是第三話了。堂堂女主角搞錯章節數可不行啊！！」
高杉晉助充耳不聞：「比不比？」
高杉桃心想我又沒有好處：「不比！」
桂端著碗嚼豆子，不忘跟銀時竊竊私語：「我看阿桃信念蠻堅定的哦，高杉這次應該沒轍。」
「她？」銀時已經端起高杉桃的碗開始炫了，「我賭三句話之內她就會答應。」
「賭就賭，賭什麼？」
「輸了的人給對方洗一周內褲。」
「誒？原來你是會穿內褲的類型嗎？我還以為你是堅定的掛空黨……真是小看你了啊，銀時！」
「…………很好銀時大人我決定不賭了現在我要把你的頭一腳踹飛到銀河系給星野○郎他們當足球踢著玩。」
花子嫌惡地往旁邊走開了一點。
果然，她還是比較適合跟阿桃玩……
「如果你贏了，」高杉晉助說，「我每頓飯的饅頭都讓給你。」
「哼哼……」高杉桃搖頭晃腦，「晉助君，你以為我是白痴嗎？」
桂和花子，雙雙含淚握拳：「沒錯！就是這樣！阿桃，告訴他們，你也是有在思考的！告訴他們，你也是有腦子的！嗚嗚嗚，人人都看不起你，偏偏你最……」
「——至少要說，把每頓飯的所有主食都讓給我，這才像話吧！！！」高杉桃很嚴肅地說。
長久的沉默。
桂和花子，一起陷入呆滯：「……偏偏你最不爭氣。」
第4章 應戰 「你啊……距離女主角，還有很長……
高杉晉助很不喜歡這個新來的高杉桃。
第一眼就看不慣，名字更是討厭。
雖然他清楚這人絕對跟他本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但討厭就是討厭。
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理由，那麼就是因為她太高了！……不是，是因為她上課的時候總是，太高了！……不是，是因為她總是反駁松陽老師的話！！
對，就是因為這個。
當然也有一些其他理由，比如她也有著和自己一樣的討厭的姓氏、松陽老師經常單獨表揚她、她長得太高了！之類的，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松陽老師上課，不只是單純叫他們認字念書，更是想要他們明白世間的道理。
不只是要知道『是什麼』，更要知道『為什麼』、『怎麼做』。
所以村塾的早課午課，偶爾會穿插安排一些辯論、討論的課程，學生們根據題目發表自己的觀點，松陽則在一開始引導大家思考，或者最後作總結。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高杉桃不吃這一套，松陽老師發表見解，她可不像其他同學乖乖聽著，反而會針對一些話反駁。
就像現在。
「……我並不是覺得老師說的不對啦。」整個教室裡只有她和松陽老師站著，「只是想要教育改變世界，是不是也要考慮，敵人願不願意給我們機會呢？」
畢竟她印像裡想靠教育改變世界的二次元老師，嗯……都沒有什麼特別好的結局呢！
高杉桃雖然不至於和松陽老師一見如故，但他的確是個知識淵博、寓教於樂、一視同仁的好老師。
不管他究竟是什麼天外生物，那天實實在在牽住她的手，是非常溫暖的。
未必要不惜一切救他的命，只是如果能稍微改變一下未來，她也想試試。
高杉晉助就這麼瞠目結舌坐著，聽松陽老師誇她『果敢多智』、『眼光超前』！
還說什麼「雖然不知道你的來歷，但是阿桃，你一定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才能有這樣的想法吧。」
——他都沒有被這麼誇過！
高杉晉助差點被氣暈過去。
從第一天聽見她的姓氏開始就蠢蠢欲動的惡感，終於破土而出。
高杉晉助發誓，他會讓面前這個高個子少女知道他的厲害！
而這一切，都必須小心籌謀，既要達到目的，又不能讓松陽老師厭惡他……
食堂裡，雙方還在對峙。
高杉看她遲遲不應，往腰邊一摸，手裡捻出一枚荷包。
金銀掐絲繡的金魚紋樣，珍珠鏈子收口，濃紫絲緞更是在這昏暗小屋裡都閃閃發亮，漂亮得不可方物。
都不必說裡面裝了什麼，光是這一枚精工細活的荷包，就已經足以展現他的富貴風流。
也難怪大少爺對一群庶民如此看不上眼。
高杉晉助將荷包掛在指尖，輕輕一轉，拋到高杉桃桌上。
「跟我比一場。」他強調，「你贏了的話，不止那些飯菜，這個也歸你。這麼好的東西，你應該從沒見過吧？」
嗚哇，說話超囂張的死小孩。
高杉桃伸手按住怒衝衝的花子，也不扭捏，打開荷包一看。
裡面沉甸甸三只金烏鴉。
純的！金子！三只！
哎呀！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少爺！
她一下笑得甜甜蜜蜜：「輸了呢？」
高杉·十四歲小孩版·晉助一下來勁了，雖然臉上看不出，眼神卻亮得很：「你要是輸了——」
「就得，叫我哥哥。」
他挑眉，很為自己的條件滿意。
高杉桃來這兒第一天，阪田銀時那家伙的話，他可還沒忘呢！
什麼姐姐弟弟，他，才是先來村塾的哥哥大人！
所有人一下面面相覷起來。
這……
銀時首先發難：「我說啊大少爺，現在都流行隨便從街邊撿流浪狗回去當家人了嗎？這麼缺愛嗎？原來是這麼標准的少爺人設嗎？再怎麼疊標簽你的時髦度也不會變高的好不好……」
桂也覺得不妥：「哥哥這種稱呼，怎麼能隨便叫呢？」
這時候人講究禮儀尊卑，高杉晉助讓叫哥哥，那可不是什麼朋友間的倫理梗，而是實打實要讓高杉桃從今之後唯他的話是從。
同姓兄長嘛，占據了年長的地位，又有了合理的名分，自然能管束自己的妹妹。
但是……
高杉桃一臉無所謂：「可以啊。」
花子忍不住拽她：「阿桃——！」
高杉桃衝她眯起眼笑。
旁邊的銀時眼睛一轉：「既然是比試的賭注，那你們雙方都該是一樣的吧？不會吧？高杉君~堂堂村塾神童還要欺負新來的小文盲嗎？也就是說，如果她贏了，你就得叫她姐姐，是不是？一言為定啊高杉君！」
高杉晉助皺眉：「你等等……」怎麼感覺有哪裡不對？
但高杉桃一直笑眯眯看著他，她剛剛答應的態度太瀟灑，高杉晉助不想輸給她。周圍人也開始起哄，叫著什麼『答應她——答應她——』、『不答應不是村塾人』之類的話，高杉晉助還是點了頭。
「一言為定。」他很自信，「我是不會輸的。」
銀時很滿意，高杉桃也很滿意。
還有什麼，是比高杉·未來鬼兵隊總督·危險迷人的晉晉大人·攘夷激進派頭號通緝犯·晉助親口承認的姐姐大人，更好的銀魂世界開局呢？！
「女主角的第一步！！」她大喊，「我來啦——」
「……讓我考考你，這是本文的第幾話？」銀時掏掏耳朵。
高杉桃一秒僵硬：「我猜……應該，是第3話。」
「全錯。」
「……對不起，我再想想，第10話？」
「額外6話的故事在哪裡？在你的腦海幻想裡嗎？怎麼想都應該往後推1話，假裝賣萌地吐吐舌頭說『難道是第4話嗎喵』這樣才對吧！一點萌屬性都沒有還長那麼高的女主角誰要看啊！！」銀時嘆氣，「你啊……」
「距離女主角，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
為了比試公正，高杉晉助跑去找松陽老師。
銀時和桂謹防他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也跟了上去。
「松陽老師能來做我們的裁判嗎？」
「哦？你們打算怎麼比呢？」
高杉晉助那是早就想好了，說起來有條有理：「一場文鬥，一場武鬥，文鬥由老師出題，不拘什麼，只要是我們雙方都學過的就可以。」
說著，有些羞澀一笑：「我想半個月之後再比，這樣師妹來了整一個月，塾裡藏書也都看過一遍，就不算我欺負人吧？」
銀時：「謔！」
桂：「謔！」
還師妹呢！
平時叫個名字都不樂意，『高杉』兩個字肯定是不喊的，『阿桃』更別想，從來都是『那個誰』、『你』，這麼喊。
這會兒到松陽老師跟前，居然堂而皇之叫起師妹來了！
謔完了，銀時立刻冷哼：「兩面派。」
桂也鄙視他：「裝乖巧。」
高杉扭頭的瞬間比了個中指，轉過臉，還是羞澀狀：「老師您看，武鬥怎麼比好呢？」
松陽裝作沒發現他們在自己眼皮下內鬥，含笑說：「既然要公平，你畢竟比她早入學多年，於劍道更是熟稔，那麼規則上，算成一擊擊中者勝利，如何？」
銀時咂摸了一下，忍不住偷看老師的神情。
那天他回來，可是把撿回高杉桃的始末，完完整整說給老師聽過的。
不管是跟人圍著屍堆繞圈的膽色，逃跑的敏捷，還是最後一招莫名但強力的武技，松陽老師都是知道的。
來村塾之後，更是練習勤勉、上手很快。力量速度反應，毫無缺陷，好像生來就適合戰鬥一樣。
她有一具兼具爆發力和耐力的軀體，比她能打的沒她堅持，比她能忍的又沒她大力。
不僅個子高，還手長腿長。院子裡內部鬥毆講究點到即止，她總能在別人碰不著她的時候，一劍點到對方要害。
總之，時常叫其他同窗招架不住。
只是除了額外關注她的銀時之外，別人都沒太注意到這家伙的優勢。
都這樣了，還要在規則上讓步……
銀時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老師，您要想欺負高杉晉助您直說啊，哪用得著高杉桃？只要一聲令下，他阪田銀時當仁不讓沒有二話……！！
可惜高杉晉助自己沒意識到，還羞澀呢：「只這樣，是不是不太夠？」
松陽差點憋不住：「那你再讓她一只手？算了，晉助，雖然要公平，但還是過猶不及……」
紫發少年得了他的准話，興高采烈跑了，松陽睨了銀時一眼，食指豎在嘴邊：「別告訴他哦。」
銀時呵呵：「老師你以大欺小，這不好吧……啊啊啊別掐我臉！」
難道他食屍鬼的臉是什麼熟透的桃子嗎？！想掐就可以掐的嗎？！
松陽收回手，心滿意足：「行了，小太郎，你帶著銀時念書去，今天必須把上回抽背那幾篇都給我背下來。」
桂點頭：「是！」
吩咐完，松陽慢慢踱步出去。
晉助已經去通知了啊，小孩子就是有活力，聲音那麼大，所有同窗都聽見了，之後想改也沒得改呢。
給他們出點什麼題好呢……
他笑眯眯地想。
*
比試時間定在兩周後。
兩周時間，高杉桃既不想叫十四歲小孩哥哥，也對那包金子和未來的飯勢在必得。
所以她必須要贏。
文要學武要練，開練之前，她找了個角落獨自坐下。
身邊是活水叮咚的小池塘，面前是系統的屏幕。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CV：近藤隆
熟練度：1014/5000（咦，這不是恨海情天文裡的嬌美小受18嗎？）
進化度：☆（勉強虐點嘍啰）
環境匹配度：57/100（冷兵器怎麼你了）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1/50（you still have a lots more to work on）】
【熟練度】突破1000點之後，她身上的肌肉更硬實了許多。
之前如果不用力繃緊就看不出來的線條，現在也完全清晰可見。
雖然只是一個猜想，但高杉桃隱隱覺得，當她把技能的【熟練度】提得越高，她的體格就會越強健……不對，或者應該說，會越接近技能所有者的體格。
換句話說，如果能把【雲雀恭彌】練得爐火純青，她的體質基本就能無限接近完整形態的角色本尊——那種堪比野生大像的強勁生命力了嗎？
她一拍大腿。
……早知道該一開始先選路飛的呀！！！
要論生命力，在高杉桃有印像的角色裡，暫時還沒想出比王路飛更有生命力的來。
歸根結底，還是她對系統太不了解了。
按理說她有這種面板，就應該有系統出來指引才對。
但從穿越第一天到現在，高杉桃還從沒聽見過系統的聲音。
沒辦法，只能自己摸索著來了……
她左點右點，忽然發現【進化度】右上角，有一個非常小的『i』號。
高杉桃點開。
【進化度】：指對聲線的模仿相似程度，和對角色的理解程度。
「唔，原來是這樣嗎？」她一下就笑彎起眼睛，「那還真是幸運啊！畢竟我很擅長這件事來著。」
穿越之前，她既是一名晚睡早起考公人、因為扔骰子大敗不幸成為小組作業組長的女大學生，也是學校動漫社團的社長。
之所以能在二次元輩出的大學校園裡穩坐社長之位，就是因為她的特技——聲帶模仿。
這可不是什麼拿去當聚餐壓軸節目的搞笑版模仿，而是實打實的一模一樣，信手拈來，說誰是誰。
靠著這把奇幻嗓子，貧苦大學生高杉桃，咳咳，也掙了不少外快。
——專門給富婆小姐姐錄自推的起床鈴。
所以在危急時刻爆發那句『咬殺』，才能有那樣的威力，直接把她這條命保住。
這會兒知道了【進化度】的含義，高杉桃就不免揣測，是不是沒到生死交鋒的時刻，她的台詞，就不如雀哥自己那麼殺氣十足呢？
「越貼合角色……威力越大……？」
她閉上眼，順著這條線往下想。
雲雀、雲雀……
雲雀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出招的時候總是想著什麼？他的人生信條是什麼？他最喜歡什麼、最討厭什麼……
最喜歡和強者戰鬥以及呆在並盛中、人生信條是唯我獨尊、最討厭群聚……
現在嘛，並盛中是沒有的、群聚是逃不開的，能讓她揣摩角色的契機就只剩下……
強者！！
「銀時君~」
少女的聲音由遠及近，原本在廊下打瞌睡的銀時，忽然睜開他那雙野獸一樣時刻警惕的朱紅色眼睛。
——有危險！
危險人物高杉桃，蹦蹦跳跳到他面前，笑容燦爛：「銀時君，我們打一架好不好呀？」
第5章 練習 「我該不會撿了什麼體格超強的戰……
「你確定要跟我練？我以為你這種新手會去找假發呢。」銀時撇嘴，有點說不上來的嫌棄，又有點說不上來的高興，「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要的就是手下不留情！
高杉桃連連點頭，綠眼睛圓而亮，臉上帶笑：「當然確定，你最強嘛！我們現在就開始？」
銀時咳了一聲。這個高杉，還是比那個高杉有眼光的。
他環顧一圈：「這兒太小了，出去打。
於是兩人從側門出去，沒走多久，豁然開朗，眼前一片開闊平地。
「這裡？」
「可以。」
花子和桂在旁邊看著。
他們倆一個擔心銀時下手沒輕重回頭挨罵，一個擔心阿桃受傷，恨不得目不轉睛盯著兩個人的動作。
但銀時也好，高杉桃也罷，都沒有立刻行動。
觀察。
高杉桃命令自己，銀時的實力強勁，而且跟她不一樣，是屍山血海真刀真槍殺出來的，一瞬間的走神都不可以有！
他的目光、他的呼吸、他的劍……
有殺過人的味道。
鐵的味道、血的味道、冷風的味道。
靜止到浮動、由遠及近……
動了！
銀時先動！
不管怎麼說，高杉桃還是太弱小，他雖然認可這家伙的努力和毅力，但想要趕上他的水平，恐怕還差得遠。
——一擊即中！
他半點沒留情，手裡竹刀破風橫扇在高杉桃身上，將人直接打飛出去！
一聲重響，高杉桃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
還好她的【熟練度】已經提升了一個境界了。
她完全能感覺到，如果是之前的自己，接下銀時這一擊，不說傷筋動骨吧，怎麼也要疼個好歹。
但體格今非昔比的現在，高杉桃已經能飛快站起來了。
不僅站起來了，她還揚起下巴，手裡竹刀往下一劈：「再來！」
銀時抿唇，沒什麼情緒的臉上難得流露一點笑意：「行。」
這回就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對峙了，兩把刀很快碰到一起，雙雙都沒留力。
到底還是銀時更勝一籌，先一步把高杉桃連帶她的刀都一起甩飛。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兩人從清晨開打，眼看著太陽升到頭頂，就快要到午飯的時間。
高杉桃身上漸漸看得出傷痕了，雖然沒開刃，但竹刀打在肉上總是要腫的。
青青紅紅的橫條豎條從皮膚上鼓起，就這麼露在外面。
她自己沒什麼反應，預備著下一次進攻，但桂有點看不下去了。
在銀時又一次把人打飛之後，他甩甩馬尾，遙聲說：「銀時，你也差不多一點……」
銀時沒看他：「少廢話。」
語氣很急促，桂聽了都一怔，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先看他的臉色。
汗，密密麻麻的汗水從額頭到臉頰，毫無空隙地密布。
晶瑩剔透掛在銀時臉上，像冬日的霧凇。
這麼……
桂一下說不出話來。
他本來覺得，銀時既然跟阿桃的差距那麼大，實在不必一而再再而三欺負小姑娘。
但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這麼回事？
銀時輕喘兩口氣，節奏調整過來，就飛速抬手抹掉額頭上的汗。
可能會影響視野，不能放松。
這座村塾裡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懂該如何作戰、沒有人比他更懂得怎麼判斷一個敵人的威脅是高是低。
假發勸他的時候，銀時就跟聽見高杉要讓她占點便宜一樣，差點憋不住笑出來。
這家伙可不好惹。
他看高杉桃的眼睛，就知道這不是個好對付的敵人。
技術上、體格上，或許還有不足，但……
她不服。
不服，那就只能繼續打。
一次又一次擊飛，一次又一次爬起，她進攻的方式依然很奇怪，銀時看不懂，但卻知道她的力量在一次次的變強。
是的，雖然被消耗了這麼多的體力，但她的力量還在變強、速度還在增長！
就好像……一個巨力的怪物，從一開始的陌生，漸漸開始適應了這具身體一樣……
銀時甩甩自己的卷毛。
就算是一個純粹的弱者，站在他的刀前，他就不會手下留情。
稻草人。
高杉桃想，如果對著真人全力劈砍，對她來說還有點障礙，那就把銀時看做稻草人。
平時練習的時候，她最多只能一刀一個。
但如果是一對一實戰，一刀一個就已經足夠了。
她向前傾身，銀時下意識瞳孔收縮。
一刀——
高杉桃一個閃身躲過銀時豎直劈下的竹刀，斜斜跳起，凌空的瞬間刀尖往下！
手臂伸長，原本死活也夠不著的竹刀，被她往前推著，竟然眼看就要點到銀時的臉上了！
花子歡呼：「贏……」
剛一出聲，就見銀時一個迅猛下腰，柔軟得堪比河邊水草。
躲過那堪堪一點刀尖，他立刻反手後刺！
高杉桃阻攔不及，下意識想喊咬殺，但硬生生咽了回去。
竹刀尖撞上她小腹，把少女遠遠擊飛出去。
「阿桃！！」花子驚呼，立刻追了上去，「你沒事吧？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高杉桃很長一條躺在地上抽冷氣，不敢太用力呼吸，否則小腹立刻就要抽痛。
她只能小小聲回答：「站不起來。」
花子立刻大怒，回頭喊：「這家伙——！！」一點都不知道手下留情、憐香惜玉！！
銀時揚聲問：「繼不繼續？」
高杉桃見好就收：「先就這樣吧，可以嗎？」
銀時聽完，扭頭就走。
桂緊跟著他也走了，村塾外的荒地上就只留下了花子和高杉桃。
席卷而來的風，將表面的浮土吹得兩人一身都是。
「這下肯定會被松陽老師說了。」高杉桃哀怨。老師是很愛干淨的。
花子卻沒接話。
「花子？」
花子還是沉默。
半晌，才問：「為什麼……會這樣做呢？」
為什麼會答應那個高杉的賭注呢？
為什麼會主動找阪田銀時、這個超級危險又一根筋還完全不知道手下留情況且又是天然卷的家伙訓練呢？
為什麼被打得遍體鱗傷，整條胳膊都沒有一塊能看的皮膚、小腹估計也好幾道淤青，還要繼續站起來，堅持戰鬥呢？
花子多少有些難以理解。
她雖然是整個村鎮上少有的、在松陽老師這裡識字念書的女孩子，卻也並不覺得等到戰爭爆發，她就會上前線。
能成為英雄的，只有被選中的少之又少的那部分人啊？
既然如此，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已經足夠，為什麼……
「阿桃，雖然有點大大咧咧的，但是意外地讓人看不懂呢。」她說。
高杉桃一個魚躍站起，拍拍身上的灰：「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挨打很痛的吧？」花子虛虛地摸她胳膊上的傷痕，「明明很痛，還是一直堅持，這是怎麼做到的呢？反正我肯定做不到……稍微正常一點的人都做不到吧？」
高杉桃：「你是不是想說我是笨蛋啊？」
「才不是！」
白發少女鼓了鼓臉頰，把嘴擠成一小餅：「可能，就是因為我想這樣做吧？」
「好敷衍！說了跟沒說一樣啊！」
「誒？可是我就是這麼想的啊！」
她很認真地說：「因為這裡很危險，但是我又不想死，所以我必須要變強。拜托銀時練習雖然很累很痛，但是不會死，而且還能變強，所以我就這麼做了。」
……她們倆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花子搖頭，甩開心裡那絲說不上來的復雜，拽著她往村塾裡走
「阿桃，你啊，果然只是個笨蛋而已呢……」
「我就知道你只是想說我笨！！」
*
早上打完，高杉桃休息了半天，下午又找上了銀時。
依然是一邊倒的慘敗，再休息幾個小時，晚上又去了。
「……你這家伙真的是人嗎？」銀時狐疑，「我該不會撿了什麼體格超強的戰鬥民族天人回來吧？」
不，那是本篇開始之後你才能拿到的劇本。
高杉桃衝他點了一下胳膊上還沒消的紅腫：「體格超強？」
又比劃一下自己看上去毫不誇張的肌肉：「戰鬥民族？」
銀時頓時理解一切：「也是啊，哪有你這麼弱的天人。」
「哼哼，再過一段時間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銀時不置可否：「開始。」
雖然有很牢固的刻板印像，但接觸下來，高杉桃發現他並不屬於十分話多的類型，尤其握住刀之後。
一下子就像變了個人，雖然還是那雙眼睛，但看她的時候就像看一具沒有呼吸的屍體。
下刀快准狠，絕不會有任何一丁點留情。
怎麼說呢……比起之後人盡皆知的甜食控天然卷，這時候她認識的銀時，好像更偏向於那個描繪很少、十分神秘的白夜叉。
因為和熟悉的那個『阪田銀時』有了出入，反而更像是……更像是一個真實的、突然認識的朋友了。
一周多的一對一訓練，每天頻率維持在3-5次不等。
最開始的時候花子和桂還每場都來，後來訓練實在太頻繁、高杉桃每次受的傷也不那麼膽戰心驚，來的就少了。
「昨天的課業還差……嗯？人又去哪裡了？」
桂抱著一沓書進來：「花子，你有看見阿桃嗎？」
「她剛剛就出去了，又是『那個』吧『那個』！」
阿桃？
高杉桃？
高杉晉助的手指一下繃起。
豐田花子也就算了，他不明白為什麼桂小太郎也要這麼親密地叫那家伙。
這幾天還總是同進同出，搞什麼啊，真要做朋友啊？就她？
桂注意到他動作，衝花子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出去。
「避著他干什麼啊？」走到院子裡，花子才不忿地問他，「就讓他知道啊！阿桃那麼努力那麼上進，就該讓他和其他所有人……還有松陽老師，都知道才對！！」
桂笑著嘆氣：「他不知道才好呢。」
兩人一並往村塾外面的荒地走去——高杉桃和銀時這幾天都固定在那裡練習對打。
「他不知道，是不是就會放松警惕？」桂搖頭的時候，馬尾也會跟著動，「一點點都好，也許阿桃就需要那一點點。」
花子不解：「阿桃……不是說阿桃的實力，還是不如那個高杉很多嗎？」
遠遠不如，那就毫無勝算，那麼一丁點的信息差又能算什麼？
桂笑而不語。
雖然是不如高杉晉助很多，光說劍術恐怕還要練個十年，但她有些秘密的怪招，還有松陽老師幫忙。
規則要求無論是誰，只要被擊中一次就算結束，那麼就盡可能減少了雙方長時間對峙糾纏，以至於摸清對方實力的可能。
而這，無疑是對阿桃有利的。
不遠處，竹刀擊打在一起的聲音清脆地炸開。
「聽多少次都沒法習慣……」花子苦著臉，「太刺耳了，真難想像他們倆離那麼近聽起來是什麼感覺。」
「聽起來……」
同樣實戰過多次的桂試圖回想：「還真是沒什麼印像了。」
畢竟對戰的時候，眼裡、耳中，除了對手，就什麼都無法感知到了吧？
他抬眼看那兩道身影。
銀時和阿桃，一定也是這樣的。
此時此刻，正如每時每刻。
「怎麼不用你那個……」暴風驟雨一般進攻的間隙，銀時抽空問，「那個什麼，『咬殺』？」
明明是威脅性很高的一招，自從跟他對練開始，就從沒有見高杉桃用過。
銀時有些耿耿於懷，但心裡又仿佛有一個答案。
「啊……」高杉桃將他的攻勢格擋住，「那個？」
聲優系統的那個，她確實不太想在練習裡肆無忌憚地用。
【熟練度】其實還蠻好刷的，所以最開始找上銀時對打，除了鍛煉劍術之外，也想要體會能充分激發能力的『危機』場合。
她想要把自己陷入那樣的情景裡，試試看，是不是能夠有奇特的效果。
銀時就不說話了。
「他們倆不怎麼說話呢。」花子小聲對桂說，「你們打架都是這樣嗎？」
桂搖頭：「我的話先不提，銀時平時跟那個高杉打起來，其實話很多的。」
「是吧？我也覺得阿桃是個話多的人呢，沒想到……」
沒想到他們倆對上，卻一句話都不說。
竹刀擊打的聲音越來越密、越來越響。
花子很有經驗地推斷：「要結束了。」
這兩個人每次都是這樣，一開始慢慢對峙，漸漸上了頭就不管不顧，全憑熱血和激情。
而每到這時候，差不多阿桃就該露出破綻，被那家伙擊中了。
哼哼，我也是懂劍的人！
懂劍的花子抱著手等待結局，分心想著晚上的菜單，身邊的桂卻輕呼了一聲。
隨著他的驚呼，密集的擊打聲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真空。
原本以為是銀時的破綻，但高杉桃抽手橫劈過去的瞬間，少年身形靈活往右下一閃！
街頭拳擊手一樣的動作，躲開了她的刀尖。
——緊接著，回手反刺！
「啊！」花子忍不住叫了一聲，「阿桃小心！」
高杉桃卻松了口氣。
「第一次……」
第一次對戰的時候，銀時也是這樣，反手後刺，把她捅了出去。
他們打了五十回，她就挨了四十九回的揍，
但這次不一樣了。
她深吸一口氣，沉下心，毫無閃躲地直面那刀尖！
長久以來的對戰裡，第一次收緊喉嚨，使出清冽的少年音：「咬殺你——！！！」
銀時一愣——他太久沒聽到這句話，竟然反應了一秒才回過神來：又是那怪聲！
心頭一緊，他意識到不好，立刻要擰身躲開。
但高杉桃的手臂忽然以一種讓人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將原本直直衝前的竹刀半空中靈活一轉，反手刀柄往上！
用握浮萍拐的姿勢，握住了刀柄。
接著，用力一抽，正好抽在銀時的逃跑路線上！
垂在下面的竹刀刀身，彈偏了銀時的刀，不偏不倚擊中他的前胸！
沒有收住的力氣，帶著刀尖劃過銀時的臉，一口氣把人打飛出去——
哎喲我去！沒收住！
高杉桃一臉囧，該怎麼說，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打他臉的……
她趕緊跑過去看，還沒到呢，銀時已經站起來：「擔心什麼？難道我比你還弱？」
高杉桃撇嘴，男人的自尊心：「知道了知道了，你一點事沒有。」
又喜笑顏開：「算我過關對不對？這次就算我過關了對不對？」
開始之前商量好的，跟銀時一對一訓練，她只要能贏一次，就算過關。
能在他的嚴防死守中拿到『一本』，那面對實力相當的高杉晉助也能有一搏之力。
她又問一遍：「算我過關了，對不對？」
雖然面容看上去很狼狽，聲音卻很清亮，尾音更是藏不住的上揚，好像下一秒就要撲過來一樣。
就這麼高興？
這麼……沒意義的事，就能這麼高興？
銀時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
從開始訓練到現在，他們倆都沒穿護具，被竹刀全力打這麼一下，立刻紅腫起來，稍微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她挨的比他多多了。
他沒說什麼，衝桂喊一聲：「收了，回去吃飯。」
說完，扭頭就走。
高杉桃徹底卸了力氣，往地上一躺，花子撲上去左看右看，怕她有哪裡傷得重了。
「擔心我啊？哎呀，我要是沒命了，明天你不就能多吃一份飯？」高杉桃逗她。
花子氣得差點掉眼淚：「我才擔心得要沒命了呢！你還欺負我！」
扭過頭去，不想跟自己的室友說話。
又聽見高杉桃哄人的聲音。
跟她剛剛打架時候的聲音，很不一樣嘛。
桂又回頭看了一眼，才趕上銀時的步子：「誒？怎麼說？」
銀時哼笑：「擔心啊？」
桂不否認：「比起那個高杉，我還是更盼著阿桃贏的。」
銀時不說話。
一直走到房間門口，他才慢悠悠甩下一句。
「那你可以放心了。」
悠于 2025-8-16 12:34
第6章 比試 就知道這些學習好的家伙都是虛偽……
兩周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第一天練習，對打五十次她能擊中銀時一次，到第十五天，她已經能擊中七、八次。
大體看著還是不如少年食屍鬼遠矣，但桂和花子都知道她進步多快。
更要緊的是，高杉晉助不知道。他既然不知道，那麼就存在信息差，就多了很多操作的空間。
「你天天跟他打架，不用溫書嗎？」晚上睡覺的時候，花子問她。
高杉桃搖頭：「又不知道題是什麼，臨時多看幾本書也沒什麼用。」
更重要的是，跟銀時比劍，能夠光明正大地用她的能力。那天訓練時抓住機會用了一次，【進化度】卻還是沒什麼動靜。
高杉桃猜想是系統不肯通融她的作弊行為，場景模擬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真實的瀕死。
這麼一想，銀時應該還是手下留情了。
既然這樣，還不如放開手刷【熟練度】更劃算。
同樣是十五天，之前她偷偷摸摸絞盡腦汁才把熟練度提升了1000點，這段時間卻直接突破到4045/5000點，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雲雀性轉，此生以守護村塾和平為目標了。
此外，下個角色的解鎖度也已經到了40點。
還差十點啊，基本就是臨門一腳了。
臨睡前，高杉桃迷迷糊糊想，下一個角色該解鎖誰呢？
她得仔細……斟酌……
頭一歪，睡熟了。
等到比試當天，整個松下村塾都熱鬧起來了。院子裡繞圈擺了椅子給大家觀戰，中間兩張桌子，儼然是先文鬥再武鬥。
「文鬥兩道題，一道十分，武鬥贏家十分。」松陽宣布規則，「兩人都坐下吧，我要出題了。」
題目不偏不倚，不是什麼掉書袋的閱讀理解，而是很實際的兩道題。
1.村塾內有不少學生偏科，或者只愛讀書，或者只愛練劍，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2.村塾在附近的認可度平平，很多適齡學生寧可不讀書也不來，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高杉大少爺一看，覺得老師真是對自己太好了，雖然武鬥給那家伙一點甜頭，但文鬥全是村塾的事啊！
這個高杉桃剛來半個月，還能比他更熟悉村塾的事務嗎？
頓時下筆如有神，哢哢哢寫個沒完，端的是文采風流如天上來，好詞佳句滔滔不絕。
至於高杉桃嘛……
她也寫個沒完。
有沒有人懂一個考公人胡編亂造的含金量啊！巴掌大的空全靠一道題填滿，她早就練出來了——給她一道題，她就敢還你一篇小作文！
寫完後，松陽把卷子收起來，讓他們趁著天色沒黑把武鬥比完。
高杉就笑，笑得志得意滿勝券在握：「你要是提前認輸，也不是不可以。」
高杉桃也笑，指了指外面的人：「他們私底下開賭局呢。」
高杉晉助挑眉：「然後？」
少女不好意思地對對手指，說出來的話差點把他氣吐血：「你那三只烏鴉，我都押我自己了。」
她憑什麼這麼自信她能贏啊！明明就是個才來不久的家伙……不對！！那烏鴉是她贏了才能拿走的東西，現在還不屬於她，憑什麼能拿去下注？！
高杉晉助往場外看，一群人圍著銀時塞荷包下賭注。
後者抬頭，挑釁地瞥他一眼。
「該死的天然卷！」高杉低罵一聲，「總有一天給你拉平了！」
高杉桃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肅然起敬：「哇，說惡毒還是你惡毒啊。」
廢話兩句，武鬥即將開始。
高杉晉助是真沒把高杉桃放在眼裡。
院子裡幾十個人，個個都十四五歲，練武的時候往院子裡或道場裡一扎，想找誰都不好找。他又看不上這個剛來一個月的新人，更不會格外留意。
高杉家是武士世家、本地名門，高杉晉助從小練習劍道，早年跟桂一起在講武館的時候就打遍天下無敵手，這輩子唯獨在阪田銀時身上吃過癟。
他跟阪田銀時戰績將將平手，到現在是135勝134負。
總不能說，這個高杉桃剛開始學劍道一個月，就已經比他們倆都要強了吧？
高杉晉助松松握著刀，舌尖舔過上顎：「來。」
高杉桃看了眼【聲優系統】面板，又看眼那邊熱火朝天的賭局，微笑一下：「來了！」
說完，直直就衝了上去。
松陽老師定了標准，一擊擊中就算贏。既然如此，高杉桃便一點都不留力，全力衝了上來。
高杉晉助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立刻向後快步拉開距離。
——拉不開！
他心裡詫異，因為高杉桃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想像。
一擊而已，這場比試時間必然很短，拼不了蠻勁。高杉晉助判斷，必須取巧！
於是一個急剎，在高杉桃衝到他跟前的前一秒，一個閃身繞到她側面。
「哇——」
「好快的身法！」
「感覺阿桃有點不妙啊……」
花子不大能懂場上的局勢，問旁邊的桂：「真的不妙嗎？」
桂聽了就笑，轉而問旁邊的銀時：「真的不妙嗎？」
銀時臭著臉不說話。
都經過他的特訓了，怎麼可能繼續輸給高杉晉助那個死人臉？！高杉桃要是干得出這種讓他丟臉的事，就休想安安生生在村塾待下去了！
光是一想到高杉大少爺得意的樣子就來氣！銀時想，要是輸了，他絕對會把這家伙趕去青○草原擠牧場牛奶、每天逼迫她做最新鮮的草莓牛奶給他喝的！！
「很難說這段話裡有多少需要吐槽的部分。」花子扶額，「總之，還是先看比試吧……」
只見高杉晉助優雅出手，他的攻勢不急不緩，但節奏卡得很到位，搶在高杉桃擰身還來不及還手的瞬間，橫刀劈了過去。
後者反手一卡，竹刀格擋，險險避開。
反作用力下，高杉桃彈開一截，同高杉晉助遙遙相望。
下一秒，雙雙向對方衝去！
來回幾次不分勝負，高杉晉助卻並不焦急。他當然是在試探，總不能一上來就掀了底牌。
高杉桃……他承認她的潛力，承認也許不久之後她也能擁有與自己一戰的能力。
但，不是現在！
高杉晉助忽然松了手裡的刀。
「他松懈了！」花子帶頭叫道，「衝呀！阿桃！打敗他！」
「那個高杉怎麼了？」
「可能真的松懈了？畢竟也打了半天……」
「不、不太可能吧……他可是能跟銀時打上千來回的高杉晉助耶……」
場外嘰嘰喳喳，場內，高杉桃卻一點都不敢放松警惕。
高杉晉助，這個未來將統領攘夷戰爭規模最大的奇兵隊、令天人與幕府紛紛聞風喪膽的人，怎麼可能會大意到連刀都握不住？
果然，就在落地前一秒，高杉晉助一腳把刀踹飛，刀尖立刻衝著高杉桃飛來！
就在高杉桃意圖格擋時，他已經飛速跟了上來，伸手握刀與她拼在一處。
實打實的正面交鋒，是高杉桃一直試圖避免的。她目前的劍術和力氣並不如銀時或高杉，要想贏，必須劍走偏鋒。
高杉晉助自然也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刻意制造了她無法避開的時機。
紫發少年一刀比一刀劈得更重，角度精巧、密不透風，竹刀受到的壓力正在松動……！他能感覺到，高杉桃的極限就快要到了！
再一次、再來一次，他就要破開防御，一擊得手了！！
就在這時——
「——哇哦，你是在小瞧我嗎？」他看見高杉桃嘴唇開合，「在並○，我就是規則。」*
聲音很怪。
高杉晉助不合時宜地想，這太奇怪了，明明是高杉桃在動嘴，但聲音完全跟她無關似的！聽上去雖然不糟糕，卻是一個陌生男人——少男？
磁性輕柔，殺意十足，如西洋琴一般富有顆粒感。
……而且並○是哪裡啊並○！這裡是荻城的松下村塾好嗎！！就算是並○也別說什麼「我就是規則」這種聽了就臉紅的中二發言啊！！
但沒有余裕給他吐槽。剛剛明明快要招架不住的高杉桃，泥鰍一樣從高杉晉助的刀下一個馬步橫擺，原地下腰躲了過去。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高杉晉助恐怕難以相信有人明明長得這麼高，底盤卻這麼穩、身手能夠這麼靈活。
這會兒閃過了他的全力一擊，趁他還沒重新組織攻勢，已經反手一刺！
「哇哦。」桂戳了戳銀時，「這不是你那招……」
「她學得很快。」銀時不情願地誇了一句，「背地裡偷偷努力了吧！嘴上說著『哎呀我才不會額外加練呢』結果半夜趁著大家睡覺偷偷起來練劍了吧！就知道這些學習好的家伙都是虛偽怪！！」
高杉晉助同樣反應很快，腳尖觸地就立刻蹬地閃開。
雖然高杉桃手臂很長，配上竹刀的延展長度，攻擊範圍很廣，但這一次依然要落空……
來得及！
高杉桃心裡想法飛轉，她承認高杉晉助心思縝密，這一次能被她追上完全是因為對方不了解她的實力。
如果再有下一次，絕對無法這麼輕易地縮短距離。
所以，更要珍惜這獨一無二的機會！！
她、要、贏！！
強烈的獲勝欲湧上心頭，將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掩埋下去。同學的歡呼、花子的助威、高杉專注而明亮的目光……全都消失了。
這一刻，她的心神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繁雜的思緒從耳畔褪去，高杉桃的雙眼裡只剩下對手的虛影。
弱點、弱點、破綻、弱點……
她是為戰鬥而生、遇強則強、與生俱來的掌控欲與隨心所欲的生活、沒有任何人能夠指揮或命令……
【唯我、獨尊！！】
「——如果喜歡，就把這一切……」高杉桃卡了一下，「不好意思背錯了！！——正因為寸步不讓，所以才稱之為榮耀……」*
又是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聲音！！……但是前半段好像是另一個人？
眼看閃過了她敏捷的突刺，高杉晉助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汗毛忽然豎立！
因為那明明已經遠去的刀尖，又一次抵到了他眼前！
人在半空中，完全來不及再次加速或轉向，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高杉桃的刀尖壓住自己的喉嚨——還在喉結上戳了一下。
全場一片寂靜。
「……高杉桃，獲勝。」
松陽輕聲宣布：「獲得武鬥的十分。」
高杉桃喘著氣站在原地，正要說點什麼，忽然眼前一藍。
光屏彈出一道提示：【恭喜宿主的點數已經足夠解鎖下個角色，您可以自行在後台空間選擇，也可以直接使用聲線，系統會默認扣除新角色所需點數。】
下個角色？明明之前還差了10點吧？還要用1000次【咬殺】才夠不是嗎？
高杉桃點開系統界面。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CV：近藤隆
熟練度：4147/5000（咦，這不是恨海情天文裡的嬌美小受18嗎？）
進化度：★（總算有雀哥五分之一的神韻了）
環境匹配度：57/100（冷兵器怎麼你了）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51/50（下一個倒霉蛋會是誰呢）】
進化度塗黑了一顆星，角色解鎖的進度直接提升了10點？
看來每一項之間的轉化比例是不同的……一顆星是五分之一的神韻，滿值應該是五星？
不管怎麼說，她滿意了。至於下個角色開誰，先這麼放著吧，萬一之後有緊急情況呢？
冥冥之中有一種直覺告訴她，也許在緊急時刻下意識喊出來的台詞，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這會兒武鬥結束，大家鴉雀無聲，一會兒看高杉桃，一會兒看高杉晉助，一會兒看松陽老師。
雖然也有人拿自己的香囊頭繩壓了高杉桃贏，但……
但誰能想到她真能贏啊！
唯有莊家銀時，老早摸清了雙方實力，全副身家押了高杉桃，美美坐收發帶荷包等精美小垃圾無數。
哦，不止精美小垃圾，壓『那個』高杉的還真有些錢呢。
他更高興了，按著比例分給高杉桃、假發和豐田花子。然後對著高杉桃眼饞：「後面的金烏鴉……」
高杉桃一個白眼：「那是我的。」
還以為這時候的阪田銀時能跟青年時期截然兩人呢，果然，本性是沒改的。
旁邊高杉晉助聽見，氣得想拿竹刀抽人。他還沒輸呢！文鬥的結果都還沒出呢！就開始瓜分他的財產了！！
高杉桃扭頭看他，一臉真誠：「你也很厲害！最開始的橫劈，卡得太精准了，如果我再慢一點點都躲不過的。」
高杉晉助有點不自在：「……還用你說？」
她怎麼能跟剛剛拼上性命決鬥的對手說出這種話的？
他別開眼：「我是不會輸的，還有文鬥呢。」
但很快，松陽老師舉著他們倆的答卷回來了：「兩道題，我認為都是阿桃答得更好一些，你們自己看看。」
問題不晦澀，滿場所有人，除了完全不感興趣的銀時，人人都看了。
就連銀時，也忍不住在卷子經過的時候瞟了一眼。
……那丫頭什麼時候練的字啊？寫得有模有樣的。
高杉晉助也拿到兩人的答卷，捧在手裡呆呆地看。
他辭藻華美、引經據典、行文流水落花一般，韻律、技巧、美感一個不缺。
但高杉桃實際。
答學生偏科，他先破題後闡述，沿著史書談從古至今，再說要教化，讓大家懂得兩者兼修才是武士之道；
但高杉桃直接甩出來兩個方案：1.個性化培養，附詳細舉措五條；2.均衡培養，附獎懲措施五條。
答適齡學生，他說村裡人因循守舊不知變通，太過愚蠢就不必額外花心思，培養更容易轉變想法的人才是性價比最高的做法。但高杉桃說，村塾能自種糧食，只要以解決學生溫飽為前提，好好溝通，未必沒人肯來。
不顧品行修養、一味談條件許利益，高杉晉助瞧不起這樣的做派。若不是被老師的理想打動，他又豈是區區一個村塾能容得下的？
但看著兩份卷子，高杉晉助不得不承認，她每個字都粗鄙，但實際。
他寫不出。
他未必不知道怎麼搖人、訓人，但他是武士啊。堂堂武士，怎麼能談論利益，言辭之間全是糧食、金錢，讓人與人的交往充滿土腥味和銅臭味的計算呢？
他寫不出啊。
高杉深深吸一口氣，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把卷子一放，扭頭出了院子門。
松陽嘆了一聲，仿佛早有預料：「先別追吧，等一會兒再看。」
這會兒追上去，那小子只會更生氣。
臉皮薄，不像阿桃……啊，不是，松陽在心裡默默兩手合十，阿彌陀佛，他不是說阿桃臉皮厚的意思……
松陽老師說不用追，其他人都停了腳步各忙各的，銀時更不用說，巴不得高杉晉助在外面被野狼叼走回不來了。
他自己一個人把晚飯吃完，一抹嘴，跑去找桂：「假發，你上次用那個綠油油的藥膏，是哪裡來的？」
桂和高杉原本都在城裡的講武堂上學，那裡待遇頗好，受了傷是要抹藥膏的。
銀時從沒用過藥，這時候想要都不知道上哪找。
桂想了一會兒：「藥堂配的，按罐賣。」
「多少錢？」
「你要買？」
銀時不耐煩了：「問你當然是要買啊，多少錢？」
桂說給他聽，銀時一溜煙就跑了，回去清點今天賭局贏回來的東西。
夏天天黑得晚，但村裡跟城裡還是不一樣，村塾外面走出三十裡才有人家。到了八點，荒野周遭沒有燈，真是伸出手都看不清五指。
松陽還算沉得住氣，他叫大家結成小隊，分隊在周圍搜索高杉晉助的行蹤。燈火不足，也沒辦法走太遠，找了半天沒看見人影。
等所有人回到村塾集合，教室中間那架西洋鐘嗡地響了。
九點了。
高杉晉助還沒回來。
第7章 系統 她心中竟有如此丘壑
「這下好了，把少爺氣走了。」
「不過誰也沒想到阿桃能贏啊，她可真厲害。」
高杉晉助在村塾榮獲過一個別名：少爺。來源簡單易懂，因為他是富家大少爺出身。
雖然據說跟父親斷絕了關系，但家裡總還是有別人。高杉家的『別人』做事妥帖周全，送衣服食物都不找少爺自己，而是繞一圈送給松陽，說是給村塾所有小孩吃用。
松陽也不是那種為了臉面餓肚子的類型，接是接了，幫忙勸高杉晉助的話一句沒說。
「老師很狡猾的。」銀時大放厥詞，「別被他的好人臉騙了！雖說壞人一定會長著一張壞人臉是晨間劇的鐵律，但是也會有那種吧？以為是正義一方的同伴結果卻在關鍵時刻突然倒戈——老師更像是那種類型啦。」
「你也別太擔心。」桂給她塞了顆水果糖，「那家伙雖說今天輸給你，但你肯定也能感覺到，他很強的。——和銀時差不多強，所以不會有事的。」
「誰准你這麼類比的啊假發！！如果我是大拇指的話那家伙最多就只是小拇指指甲蓋上的裂縫罷了！」
「好惡心的比喻……而且不是假發！是桂！」
高杉桃笑了一聲，含著水果糖偏頭去看窗外的夜色和雨絲。
她贏得堂堂正正，當然沒什麼好愧疚，不過天色這麼黑，周圍又絕對說不上安全，怎麼都有點擔心高杉晉助的安危。
等十點過一刻鐘，她跑去找松陽老師。
松陽老師看上去要出門，因為外面正飄著細雨，頭上頂了鬥笠。但他人長得美，氣質溫潤高潔，戴著粗糙的竹鬥笠也像是什麼隱世仙人。
仙人一見高杉桃，張嘴就是拒絕：「不行。」
高杉桃：「……我還什麼都沒說呢，老師，你這樣也太傷學生的心了。」
「一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想要干什麼。」松陽沒好氣地戳了戳她額頭，「別想了，老師去找。」
「老師你怎麼戳我頭啊！戳壞了怎麼辦啊！」
想到面前這個捂著腦袋叫痛的家伙先前交上來的答卷，松陽的心情就有些復雜。
他在戰火紛飛的時代做老師，思想也和當下主流衝突，不受幕府待見，大人們怕他把孩子教壞，所以不送來村塾學堂。即便他來歷特殊，也不可能用自己的思想網羅天下，總有力所不逮的地方，這很正常。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但卻幾乎從沒想過，有時候，難道只是給一碗飯就能夠解決的問題麼？
教育……松陽從來覺得教育是一件高尚的事，可以放下身段在鄉野裡進行，但心裡卻不能不崇敬。
能夠改變一個青年的命運、能夠改變整個國家的命運，這是多麼偉大的力量？
作為老師，他能夠把人見人怕的食屍鬼，擰成貪吃愛玩的阪田銀時，也能把目中無人的大少爺，擰成聰敏果敢的高杉晉助，這都是他們與自己投緣、發自內心願意聽從自己的緣故。
但是，面對那些似乎無法溝通、無法交流的人們……
教育，也是可以用一捧粟米來衡量的事嗎？
他凝視高杉桃的臉龐，尚未長開的少女五官尚且稚嫩，平時跟同學玩鬧時也就只是個十四五歲的魯莽笨蛋形像。
松陽從未想過她心中竟有如此丘壑。
他回神，伸出一根手指，又戳了戳高杉桃：「別想了，不會讓你們出去的，沒有合適你們的鬥笠。」
高杉桃笑嘻嘻湊上來：「不要鬥笠，我們直接去。」
她不等松陽再拒絕，直接說：「我、銀時、假發三個人一起去，老師你鎮守村塾，這樣才最安全吧？」
村塾裡一窩沒什麼戰鬥力的小孩子，比起同齡的三個少年人，松陽才是最能護住他們周全的人。
她這麼一說，松陽就有些猶豫。
固然得意的弟子很值得驕傲，他心裡放不下獨自在外的晉助，想把人找回來，但每一個孩子都是他的學生。
每一個學生，松陽都非常愛護。
松陽沉思，高杉桃也不呆站著，轉頭開始偷摸翻老師的櫃子。等男人回過神來，房間上下都被翻過一通，看著也不能說很亂，但就是糟心。
再看高杉桃，手裡提著三個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鬥笠，臉上有點心虛，像什麼拆家被抓包的狗狗。
但她畢竟臉皮厚，立刻倒打一耙：「老師你還騙我說沒有多的鬥笠！這個不是就很合適嗎！」
松陽：「…………阿桃，真敏銳呢。動手能力也很強呢。反應很快呢。」
高杉桃：「為什麼老師明明全是在誇我，但我總覺好像挨罵了呢？」
松陽看她片刻，嘆口氣，實在拿高杉桃沒辦法，最後妥協：「小太郎穩重又認得路，他我是放心的。但你們兩個……」
高杉桃發誓：「我們倆什麼都聽他的！」
門外一聲不滿的跺腳。
松陽裝沒看見外面燭火映出的兩道影子：「幾點能回來？」
高杉桃想了想，沒說死：「找到人就回來，不行只能在城裡睡一晚。」
松陽點頭：「晉助跟家裡關系不好，人多半不在高杉家。在外面拖到這個點，肯定有別的緣故。」
他想了想，又補充：「如果實在危急，不要莽撞上前，先留人盯著，然後回來告訴我。」
高杉桃努力點頭：「明白！」
她看松陽還是需要半仰著臉，眼睛在橘黃燭火映照下，原本青翠的綠色越發深邃，倒顯得成熟可靠。
高杉桃……成熟可靠……
松陽為自己一瞬間的錯覺感到羞愧。
又抬高聲音：「不許莽撞，聽見了嗎，銀時？」
外面兩道人影中的一個，不滿地扭了扭：「就說我一個人？」
三頂鬥笠全都戴好，松陽不放心，又一一拆開重新系緊，才起身把三人送到門口。
沒引起其他人注意，他又囑咐幾句注意安全、不要胡來，目送三個學生消失在雨巷盡頭。
希望一切順利。
松陽長長出了一口氣。
如果一切順利就好了……
*
從村塾進城，必然要越過一片荒野、一片稻田。
三個人影一邊拔足狂奔，一邊商量著怎麼找人。
「那小子貪圖享受，髒亂差的地方一概不考慮。」銀時思緒一轉，立刻說，「花街酒館？」
桂點頭：「有可能，不過以前他去酒館總會叫跑腿回來說一聲的，也可能換地方了。」
高杉桃初來乍到，也不大了解高杉晉助常出沒的地方，本來沒說話，這會兒忍不住震驚指出：「未成年人不許喝酒！也不許去花街！」
銀時懶洋洋：「他是未成年混賬，不是未成年人。」
桂則詳細給她解釋，說法律呢，是管不到法外之地的，而他們這座城市正好在戰線前沿，混亂得要死，到處都是傷殘士兵。
不給酒要鬧事，給酒又管不住量，怎麼防得住未成年人偷喝？
「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那家伙看著放浪形骸，其實心裡有數，每次去都不會喝超過一杯。」桂比了個指甲蓋大小的空氣酒杯，「花街的酒館環境比較好，大少爺更喜歡去那裡。」
「這樣啊。」高杉桃接受得很快，「明白了。」
桂就有點奇怪：「我還以為你要據理力爭一會兒呢。」沒想到接受得這麼快。
他一開始看高杉桃，以為是個跟自己一樣的正常人，但接觸下來又覺得不對。
……光是她能讓銀時和那個高杉都吃癟，就已經應該被開除出正常人的行列了。
高杉桃甩掉鬥笠邊緣擋眼的雨絲：「不接受能改變現狀嗎？不能的話就接受。」
銀時插了一句：「能的話就改變？」
「差不多吧。」高杉桃笑了一下，「我只是不喜歡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糾結上。」
所以她對一切都接受得很快，穿越就穿越唄，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即使莫名其妙面臨生命威脅、又要從頭學一門武術，只要這是當下有必要的，她都能調整好心態去做。
腦海裡，一個聲音忽然贊嘆：「果然沒有看錯您，高杉桃女士。」
左看右看，銀時和桂都沒有反應。這聲音直接憑空出現在她的腦子裡，雖說語氣口吻都已經非常類人，但又藏不住地露出些機械質感，反而聽上去更加微妙。
高杉桃倒不是很激動：「金手指已經有了啊……算了，再來一個也可以。你是什麼？主神？系統？娘口三三？？」
聲音：「什麼……？」
「咳咳，算了，自我介紹一下，任務者高杉桃，我就是您的系統——【聲優系統】。」
雨還在下，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一頂薄薄鬥笠擋不住什麼，況且他們只遮住腦袋，身上的和服也在慢慢變得潤澤。
本來就偏暗的青色和服，這下更是往濃暗的綠色蔓延，幽深陰暗，怎麼看怎麼不健康，跟高杉桃在雨夜裡的瞳色越發相近。
「……我們一直在等待一個像您這樣的任務者：並不在意為什麼會穿越、為什麼有系統，如此從善如流而入鄉隨俗的任務者……」
高杉桃雨中狂奔，來自系統的誇獎在她腦海裡如流水一樣滑過。廢話，系統的功能她都摸得差不多了才冒出來，沒打斷算她很禮貌了。
「……系統功能就是您目前了解的那樣，此外，我們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交給您，完成後即可獲得全新、健康的生命。否則，您將直接被傳送回原世界節點。」
「節點？」
「您穿越前正在經歷的一切。」
高杉桃拼命回想了一下。她來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但料想應該很難回去，已經把上輩子的事忘得差不多。
穿越前……哦，她見義勇為結束，正在被卡車碾碎的瞬間，死亡結局loading中。
那肯定不能直接回去啊！！
她飛躍過一個小水坑，聽見系統繼續說：「任務是，充分應用【聲優系統】的能力，成為當前世界的最強……！！」
腦海裡微妙的電磁振動聲驟然消失，稀裡嘩啦的雨點再一次侵襲而來。
藍光浮現，屏幕上跳出一個提示框：
【是否接受任務？
是 否 】
接受的話，就要努力成為世界觀最強的存在；
不接受的話——直接死掉？？
…………那到底有誰會拒絕啊！！！
高杉桃理直氣壯按下了『是』。
不就是成為最強嗎！這有什麼難的！又沒有讓我失去一切記憶從反復橫跳燒烤蘋果蘑菇開始學習打敗反派拯救公主！
總之，銀魂世界也好，其他亂七八糟的世界也罷——
最強，她當定了！
到時候，她會帶著這具堪比鋼鐵的強悍身軀——
回去提交小組作業！！
第8章 逃亡 「銀時君，我也要，我要吃糖…………
淋了一路雨，高杉桃幾個人才堪堪跑進城裡。
邊陲小城，宵禁管得不嚴，說混也就這麼混進去了。三人進門的時候，守衛翻著一本《周刊少年jump》看得頭也不抬，擺擺手就讓他們通過。
高杉桃經過的時候依然盯著他的手看。
……誰能告訴她這少年跳跳哪裡來的？？
就算是銀魂的世界，也不能這麼胡來吧！正片情節開始之後有少年跳跳可看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還在攘夷戰爭期間就已經漫畫興國了啊！！牛頓震怒……不是，這跟牛頓好像沒關系，但隨便一個正常人也會震怒吧！！
旁邊兩個少男倒是很感興趣，探頭探腦看漫畫書花花綠綠的封面，都走遠了還依依不舍的。
「假發，你說那是上哪兒買的？」
「便利店吧，漫畫書不都是在便利店裡買的嗎？」
「原來是便利店啊！那就沒問題啦！」
「問題更大了吧！」高杉桃大驚，「為什麼這時候的小鎮上會有便利店啊！！」
銀時露出『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為什麼就不能有呢？可不要小瞧了便利店！便利店，是在哪裡都能夠生活下去的，堅強的存在……」
「便利店啊……」桂也懷念地說，「以前就在我家隔壁，只是後來我去了村塾，很久沒見過，只是書信來往……」
高杉桃：「……編故事也要有個限度吧喂。」什麼叫跟便利店書信來往啊！便利店——是一種商店！一座建築物！不是人！！
她深吸一口氣：「進城，快點。」
「哦哦。」
他們三人沿途挑著屋檐飛馳而來，身上居然沒有淋得全濕。進了城就把腳步放慢，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卻不知道上哪裡找人。
「先去便利店！」銀時提議。
桂舉兩手贊同：「便利店！」
高杉桃繼續：「……」真想把這兩個人丟回去……
她抬頭去看雨蒙蒙的灰色天空，平靜地想，松陽老師，在給我們系鬥笠的三十秒，您究竟是覺得這個鬧著要去便利店的桂小太郎更可靠，還是我更可靠？
不過她到底也沒拒絕，畢竟這會兒沒個目標，與其在外面受凍淋雨，確實不如找個便利店……
才不對啦！！
到底為什麼一片中古風格的青磚泥瓦房中間，會出現一個霓虹亮彩、時髦現代、全透明的玻璃屋，上面掛著6-12的招牌啊！！
桂和銀時卻很淡定，迎面走進去，直奔旁邊貨架上的漫畫書。
「嘀哩嘀哩，歡→迎↓光↑臨→~」
便利店裡開著暖氣，一進門就是熱風陣陣，把身上冷雨殘留的陰濕感都吹走不少。
那兩人幾乎癱軟下來，往桌上一趴，一副此生不願再站起來的神態。
高杉桃嘆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干脆也跟著坐了下來。
「要不要吃點什麼？」
「確實有點冷，想吃點熱的啊。銀時，你呢？」
「……你帶錢了？」
「阿桃應該有吧？」
高杉桃聳肩：「我只有贏來的金烏鴉，但便利店不收金子吧。」
銀時往口袋一摸：「喏。」
他塞給高杉桃幾枚銅板：「要熱的。」
人去買吃的了，桂睨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你哪來的錢？賭局贏的？」
銀時嗯了一聲。
桂又問：「帶在身上干什麼？」
「還有比身上更安全的地方嗎？」
桂端詳他神色，不說話。
銀時身世特殊，是在戰場屍堆裡混大的孩子。早期經驗告訴他想要什麼直接搶，一直都不太看重現錢。以前從松陽老師那裡得了零花錢，也就只是往房間裡一扔完事。
今天倒是隨身帶錢了？
說話間，高杉桃買完關東煮回來。
她已經不想追問為什麼銅板能在便利店裡用、為什麼這裡的便利店還真的連關東煮都能配套，坐下一起看起了漫畫。
她探頭大致掃了一眼：「哦哦，現在《海○王》才連載到阿拉巴斯坦篇嗎？」
「嗯？《海○王》是什麼？你看過啊？」
「……以前聽說過。」
差點露餡，高杉桃閉嘴吃東西。
吃完，清清嗓子站起來，預備找店員問問有沒有見過跟她差不多大……但是矮一點的少男。
「差不多大的少男？沒有哦。」店員笑眯眯，「是您的弟弟嗎？」
他呃了一聲：「或者，侄子？」
面前的少女……雖然看著臉嫩，但長得可真高啊……
那年紀應該也不小了，嗯。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沒看見是嗎，謝謝你。」
也不知道讓大少爺知道他輩分又降一級，該作何感想……
她問完回去，天然卷和高馬尾還在津津有味看漫畫。高杉桃終於忍不住了，一人給了一拳：「都給我站起來！准備出去找人！」
銀時揉著後腦勺呼痛：「又不知道在哪，怎麼找？還是再看會兒……」
「不知道在哪裡就問，挨個問過去總能找到吧？」
高杉大少爺帶著竹刀出來，安全應該還是安全的。且他相貌好，氣質也非凡，只要有人見過，必然有印像。
桂忍不住咋舌：「阿桃，你可真有精神。」
一路冒雨進城，銀時就不說了，他都忍不住想在便利店再坐坐呢。阿桃跟晉助關系不好，居然還這麼積極想把人找到……如此重情義，如此義薄雲天！
桂忽然掩面：「這才是真正的武士，這才是真正的武士精神啊！阿桃，你很好！我桂小太郎，認可你了！」
高杉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也跟他握手，目光灼灼：「好的！謝謝你啊小太郎！我們一起去找人吧！」
銀時望天。是說，他們這一行人裡永遠有且只能有一個正常人是嗎？還是流動的那種？就像每個班都很想要得到的流動小紅旗那樣，今天你正常明天他正常？
……不如說這個微妙的設定就已經夠不正常了吧！！
三人正要出去，忽然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無數泥水被踩濺到面前的玻璃窗上，來者不善，三個人一下噤聲。
一排整齊劃一的帶刀武士，闖進了便利店。
「都不許動！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進出，違者斬！」
一聲高喝，伴隨著『锃』一聲拔出來的武士刀，把店裡所有來往的人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緊接著，這群武士立刻分散開來，三個人守住門口，三個人去後面倉庫和休息室搜查，再有三個人就在店裡挨個盤問起來。
先找收銀台的店員：「有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人？」
店員連聲說沒有：「我們一向守法經營！老老實實的本分便利店，幾位武士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武士們不理會他的討好，冷哼一聲，依然在店裡抓人盤問。
「也是怪了。」桂壓低聲音說，「突然抓什麼人？最近沒聽說有什麼事啊？」
銀時也覺得怪，他以前常往戰場上跑，最近真是消停很多了，某人才有命被他撿回來……
想到這裡，抬眼去瞟高杉桃。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得心跳驟停——她面前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兩個武士，個個都高大……呃，沒她高。
但手裡有刀啊！！
不是鬧著玩的竹刀，是貨真價實已經出鞘，稍微一動就要見血的鋼刀！
「最近有沒有見著可疑的人？」武士問。
他目光如鷹隼，來回打量著高杉桃，和坐在不遠處，臉色緊繃的銀時、桂。
他們原本只是日常清掃城鎮裡殘留的攘夷志士，掃到一半，有人畏罪逃跑，還沒看清影子就已經不見了。
也無謂到底是不是那起子攘夷志士，總之心虛，見到他們就跑，抓回去准沒錯。
那兩個小的看上去倒是可疑……但面前這女的也太大只了吧！！！
反正肯定不會是她，嗯。
高杉桃淡定搖頭：「沒見到啊，我們是出來買漫畫書的。」
這根本不用證明，那兩人還一邊一只手，壓著那本《少年jump》沒放呢。更不用說桌上還剩了點湯底的關東煮，悠閑得就差在懶人沙發裡躺下，怎麼看都不像是在逃的狀態……
武士心裡的懷疑已經消了一半：「就三個小孩來買？」
高杉桃還是很淡定：「我是他們的姨媽。」
銀時一口湯噴了出來。
臉嗆得通紅，手指一抖一抖，被桂憋著笑抓住。
倒是那個店員，若有所思點頭。
果然！他就說！他可真是有眼光！
武士們面面相覷，到底沒說什麼。
戰爭年代，什麼都有可能，而且說是姨媽，又不是親生的，萬一人家有個大她十歲的姐姐呢？有兩個這麼大的小孩也不是不可能。
其他客人也都統統盤問完了，武士們沒久留，扭頭又整隊出門。
走前，商量幾句，忽然抬高聲音說：「我們是奉命抓捕攘夷志士的幕府官兵！如果看見可疑人物，立刻通報！」
「再說一遍，我們是奉命抓捕攘夷志士……」
他們走了，高杉桃三個人等了幾息，也准備出門。經過收銀台，高杉桃停了一下：「銀時，你還有多的銅錢嗎？」
銀時沒問她要干嘛，伸手又塞過去幾枚。
桂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大有『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的意思，連忙夾起嗓子：「銀時君，我也要，我要吃糖……」
銀時給他一拳：「我看你想吃苦頭。」
無視了桂小太郎在後面大呼小叫『這不公平』的言語，高杉桃在櫃台買了四個大包子。
兩葷兩素，總共三枚銅錢，多的又還給了銀時。
「包子也給我吧。」他狀似無意，隨口一問，「給那家伙帶的？」
高杉桃點頭：「這麼冷的天，又下著雨，他在外面應該也沒吃什麼東西——我猜。」
畢竟高杉晉助是晚飯前從村塾一氣之下跑出來的，估計身上沒帶幾個錢，竟然就這麼錯過了一頓飯！飯！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東西——飯！！
高杉桃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痛。要是她就這麼錯過了一頓飯、餓著肚子呆在外面三個多小時……這簡直是她能想像出最恐怖的事情了！
桂覺得很有道理：「果然還是阿桃你最能共情……你踩我干嘛！」
這個銀時！桂怒目而視：「你還想不想知道藥堂在哪了？！」
「誰讓假發你先說蠢話！誰要共情那個大少爺啊！任性妄為自己跑出來——」
高杉桃沒怎麼關注他們倆你來我往，探頭出去，發現街上已經沒幾個人影，把鬥笠往腦袋上一套。
「我們先找個人少的地方，看雨會不會停吧？」她問，「桂作戰隊長，你說呢？」
銀時被桂一瞬間露出來的表情惡心得夠嗆：「他說生而為人他很抱歉回去就剃成光頭然後切腹自盡。」
「喂！不許隨便給我安排台詞！！」
高杉桃臉都皺起來了：「要剃光頭嗎？雖然我很喜歡你的頭發，但是很遺憾……」
說著，衝桂鞠了一躬。
銀時笑得快暈過去，也趕緊站過來跟她一起鞠了一躬。
「不好搞得好像我已經剃掉了一樣啊！！」桂猛吸一口氣，「還在哦！就像家裡老爸總是愁眉苦臉說要被裁員要被裁員了但其實他的工作還在哦！！」
三個人站在便利店門口揣摩雨勢，高杉桃說：「如果雨一直不停，等找到落腳點你們就先呆在那裡。我出去轉一圈，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那怎麼行？一起出來的，當然要一起行動……」桂拍拍胸口，「不是都叫我行動隊長了嗎？」
銀時看了高杉桃一眼。她眼睛綠油油，落在雪白眼睫底下很扎眼，亮，但在昏暗雨天的映襯下，並不叫人覺得溫暖。
平時笑嘻嘻還不覺得，現在不笑了，跟雪地裡趴著的一頭狼似的。
於是他伸手抓住桂的後脖子領往後扯：「行了，她去就她去。」
「銀時，你……」
高杉桃點點頭，豎了個拇指：「那出發吧！」
這城鎮緊挨著戰場不遠，該跑路的早跑路了，要找個空房很容易。三個人先鑽進去躲起來，心裡倒也不慌，想著慢慢等雨變小。
剛剛雖然是有人在搜捕，但搜的是攘夷志士，跟高杉晉助那真是八竿子打不著邊。
這人現在才十四五歲，真刀都沒帶，最多也就是個叛逆志士，攘夷派恐怕還看不上他呢。
別說戰場，連鎮子外頭遠一點的地方都沒去過，肯定不是衝他來的。
銀時把桂往後拉了拉：「你之前說的藥堂在哪？」
桂哼哼：「剛剛還攔著我不讓我勸……」
銀時無語：「行行行，你去勸，毫無誘惑力的心理醫生桂小太郎君——你去把她勸回來，我看你能不能行。」
桂又不吭聲了。
他雖然一腔同窗情誼，喜歡集體行動，覺得高杉桃剛才的想法實在有些危險——他們倆留守，只放她一個人出去，豈不是風險都在她頭上？
但他也知道高杉桃是勸不住的。
平時在村塾裡大家都覺得她好說話，見誰都是笑盈盈的。哪怕是高杉晉助、阪田銀時這種鮮少給旁人好臉色看的家伙，她也一視同仁，跟誰都能說得上話。
這麼一看，是很合群了吧？但桂覺得不是。
相處時間不長，但他總覺得她很獨。
不是某些人那樣獨行俠似的、不跟別人打交道的獨；而是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有自己一個人解決的覺悟，這樣的獨。
他嘆了口氣，也不揪著這話題不放了，轉而給銀時指路：「藥堂，從便利店出來右轉，走到第二個路口……」
兩人在後面悄聲說話，高杉桃注視著窗外，眼看雨是漸漸小了。剛剛劈裡啪啦連成一片的雨幕，也慢慢分離成細細雨絲，不再叫人一看就犯怵。
她正想著是不是該出去了，聲音忽然又大起來。
往外一看，雨點倒沒變大啊？
就在這時，銀時驟然臉色一肅，一巴掌扣在她頭頂，另只手壓住桂，三個人齊齊往下一矮。
下一瞬，面前就掠過一長串陰影，伴隨著更肆無忌憚的踩水聲。
銀時用余光瞥了一眼，等影子全都遠去才說：「是那群幕府士兵。」
「這麼著急？他們到底在抓誰？」
他們出來到現在，說久不久，但桂估計也快兩個小時了：「天都黑透了還在抓人，這得是什麼級別的在逃犯啊？不是都消停很久了嗎？」
看高杉桃臉上有點不解，他打量一番街道，確實空無一人，這才小聲說起來。
天人剛來、幕府剛開國的時候，的確跟攘夷派鬧得不可開交，四處搜捕過一段時間。那會兒松陽都沒光明正大開學堂，就那麼躲躲藏藏，走到哪兒教到哪兒。
但近一年來政策趨向和緩，有意讓人們雖然身在戰爭中，也能放下心生活。畢竟人一鬧起來就不愛花錢了，這不好。
天人還要做生意，要賺錢，總要有人願意消費才行。
天人一開口，幕府跟著動，兩邊相安無事過了一段時間。松陽老師在幕府是知名反派人物，都能在這兒安心開村塾，也有這個原因。
「今天這麼突然要生要死地搜捕，到底是在抓誰啊？」銀時隨口抱怨，「真是麻煩。那小子也是，什麼時候耍脾氣不好，非要今天？」
「應該也威脅不到老師。」桂推測，「村塾在哪大家都知道，要真是衝老師來，直接上門抓人就行了。」
「說不定是什麼特別重要的大人物？」高杉桃猜測，她想起四天王篇裡的泥水次郎長，隨口說，「萬一是什麼昔日的戰爭英雄呢？一呼百應那種。」
桂想了想：「也沒聽說過這裡有那種人啊……」
銀時冷不丁補一句：「可能真有。」
桂彈了一把他腦門：「你就盼著吧，未來的大英雄。和平還不好？」
銀時給他一拳：「用自己的刀換來的和平才叫好。」
桂『謔』了一聲，給他比個大拇指：「有志氣，不愧是你。」
高杉桃也隨了一個大拇指：「有殺氣，不愧是你！」
又齊聲合唱：「啊啊~不愧~是~你~~」
銀時冷笑伸手，一手抓一個腦袋，惡狠狠揉他們兩人直而長的頭發：「天然卷大英雄的第一步，從給兩個直發白痴剃光頭開始……！！」
三人隨便聊了兩句，又扭頭看向窗外，隱隱約約能看見一點火光，不大，估計是那群武士看天色太黑，為了找人點了燈。
「說不定是什麼天人犯罪團伙大頭領竄逃進來了。」桂小聲說，「看他們這個不抓住誓不罷休的氣勢……」
話音未落，火光處一陣吵嚷喧嘩。
「站住！！」
「該死的小子……站住！叫你站住！！」
「這家伙是不是泥鰍變的？跑那麼快？！」
凌亂的腳步聲踩著積水，劈裡啪啦躥過來。銀時側耳停了一會兒，扭頭比了一根食指。
「就一個人？」桂訝異。
銀時點頭。
說不好奇是假的，到底是什麼人、犯了多大的事，能讓這群組織在一起的武士氣急敗壞追了一晚上？
於是三個腦袋並在一起，忍不住往窗沿上湊。
都只露出小半張臉，銀黑白三只狐獴，鼻尖抵著手背，顴骨搭在屈起的指節上，目不轉睛盯著面前的街道。
……一個紫色腦袋飛馳而過。
經過他們時，覺察到目光側過臉來，柔美又陰沉的一張熟面孔……
高、杉、晉、助！
三個人都露出了=口=的表情，久久合不攏嘴。
——怎麼會是你小子啊！！！！
第9章 逃跑 這種姿態下的偶遇，一點都不帥、……
高杉晉助有一點後悔，但比起後悔，更多的是冷。
雨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換上的干爽和服又被打濕黏在身上，像一塊柔軟的冰將他封住。
四肢越來越僵硬，但必須要跑，不跑就會被追上……
但他明明也可以不用被追的吧！！
來到鎮上後，他先去了常光顧的酒館，剛坐下就遇上武士搜捕。
高杉原以為是高杉家死性不改派人出來抓他，當場跑路，很快找到一個落腳點——空無一人的二層小樓，還有些沒來得及帶走的舊衣服和柴堆。
放在以往，大少爺連一個眼神恐怕都欠奉，但陰雨天裡，一丁點的干爽和溫飽都能讓他流連忘返，遂趕緊換上新衣服。
明明在小樓裡待得好好的，卻又坐不住，冒雨跑出來回到武士們的視線裡被圍追堵截。
高杉晉助覺得自己好像真是瘋了。
也許是偶然聽見武士們商議「抓不到人，就隨便殺幾個做樣子好交差」時，心裡一下起了勁。
他倒一下明白了這肯定不是高杉家裡派來的人，但讓別人因為自己被殺卻不敢出手相救，不管這別人是誰，不都顯得他很軟弱嗎？
軟弱、愚昧、膽小——剛剛輸給高杉桃的高杉晉助，實在是一點都聽不得這樣的字眼。
松下村塾教出來的學生，怎能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此，難道不是給老師臉上抹黑？！
萬一讓老師知道實情……萬一讓銀時或者高杉桃知道實情……
肯定會被笑話一輩子吧！
猶豫之間，高杉從二層窗口看見武士們身上的幕府官方紋樣。紋樣很眼熟，早前新幣換舊幣，鬧得沸沸揚揚，也是這群人出來鎮壓。
只值五錢米的新幣，要換走鎮上人手裡能值三兩米的舊幣，誰能樂意呢？但不樂意也沒有辦法，武士們手裡拿的可不是棍棒鞭子，而是鋒利的刀。
換走的一枚枚舊幣，也許就是一家人過冬的希望。
以為看過就忘的，卻沒想到，這時候竟然栩栩如生在眼前重現。
站在窗前，冷雨撲面而來，反而讓他更清醒。高杉晉助想，不論最後結果如何，他不會後悔。
於是他跑了出去。
至少、至少把人引開，至少不讓無辜的人因為他被連累被抓走……
有時候，當當英雄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在被徹底淋成毫無優雅可言的落湯雞之前，高杉確實是這麼想的。
在偶然一瞥的窗格裡，看見三個熟悉的面孔之前……
——你們三個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高杉晉助，不誇張地說，真是原地一個踉蹌啊！
當場兩膝一軟，原地磕了一個……那倒還沒有，主要被身後追兵的腳步聲嚇起來了。
憤憤然瞪著那三個人，他咬牙切齒：「你們怎麼來了？！這下怎麼辦？！村塾怎麼樣？！」
這種姿態下的偶遇，一點都不帥、一點都不英雄嘛！
連著三個「？！」，高杉桃搖頭嘆息：「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三個人也不藏了，全都站起來，露出如出一轍，三份無辜的表情。
高杉晉助下意識覺得有點惡心，就聽見他們齊聲說：「因為，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高杉晉助：「……都給我去死……」
但奇異的是，他寧可咒罵這三個人去死，也從沒有在看見他們之後，還想要單獨逃亡。
「開窗。」他指揮，「趕緊讓我進去。」
銀時看高杉桃，高杉桃看桂。
桂咳了一聲：「這個，高杉啊……」
他目光誠懇：「因為太冷了，所以不想開窗，你還是在外面再待一會兒吧。」
高杉簡直要抓狂：「你有病吧！不是，你們都有病吧！！生死攸關你們就為了怕冷不讓我進去——快點按我的話做！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好狂躁哦高杉君。」桂撇嘴，伸手開窗。
「好大聲哦高杉君。」銀時掏掏耳朵。
「好冷……快點進來不然我要關上了！」高杉桃命令。
高杉晉助也來不及追究這三人的態度問題了，提氣准備跳進屋子裡。但好死不死，剛剛被他甩開的一眾武士，一個接一個出現在了巷口。
「哈！果然在這裡！」
「找到那小子了！喂——都過來！！這次可不能再讓他跑了！」
一個接一個，言語之間壓不住的興奮，和他們緊鑼密鼓將巷口封住的舉動，都讓高杉晉助從心裡發寒。
「喂，你還愣著干什麼……」銀時語速很快，聲音卻很輕，「快進……」
話沒說完，高杉晉助忽然將手一甩。
身側原本已經打開一半的窗戶，連帶著裡面觸手可及的熱度，都被他親手關了回去。
他目不斜視，直直對上巷口接二連三趕來的武士們。
高杉桃臉色一變：「這家伙，居然想做英雄嗎！」英雄應該是未來最強的她才對啊！！
銀時立刻提刀就要衝出去，被桂拉了一把：「人太多了！」
是，人太多了，十二個帶刀武士，他們卻只有四個小孩，其中一個手裡拿的還是竹刀。
「那難道就不管他了嗎？！」
「不是不管！」桂也忍不住抬高聲音，伸手壓住銀時的肩膀，「聽我說，我們既然處在劣勢，當然要仔細規劃，以最小的代價取勝，這才是正理！」
高杉桃默不作聲地評估著眼下的情形。
的確，雖然她沒什麼打群架的經驗，但也知道12:4是多麼懸殊的概念。簡言之，對手只需要將自己拆成四支小隊，就能形成局部3:1的效果。
三個身強力壯的成年人，對付一個未成年……
而追兵悉數到場，又使得他們陷入一個僵局——他們三人也不方便出去。
「為什麼？」銀時皺眉，他現在只想趕緊把外面那蠢貨揪進來，「為什麼我們也不能出去？」
桂就嘆氣：「我還以為你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呢……如果你是追殺者，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裡還有三個人更難應付，還是在關鍵時刻、被意料之外地偷襲更難應付？」
銀時：「當然是偷襲……」
好吧，他不做聲了。
高杉桃和桂交換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還有就是，我們三個一下跳出去，全部跟他一起擠在巷子裡，反而會壓縮每個人戰鬥的空間。」
這巷子能容兩個人並肩通過都夠嗆，怎麼讓四個人在一起打架？更何況還帶武器。
「那現在要怎麼辦？」銀時語氣總算不那麼急了，「換個地方？」
「開闊的地方。」桂說，「高杉的安全要緊，我們行動必須要快。」
「他最好也能意識到這一點。」銀時恨恨說完，立刻掉頭往後門走去。
桂和高杉桃緊隨其後。
徹底消失在窗口前，她回頭。
高杉晉助恰好也扭頭看過來。
屋裡人都要走完了，他當然不怕暴露。見跟高杉桃目光撞上，他一愣，隨即惡劣地揚起嘴角。
【快、逃、吧】
高杉桃嘴角一抽，衝他比劃了一下中心廣場的方向，扭頭就走。
……真是不可愛！！
*
三個人動作很快，分工明確：桂到附近屋頂趴著，機動待命。
他性格沉穩謹慎，挑個制高點觀察情況，既能看見高杉的情況，也能注意剩下兩個人的方位，還不用擔心他擅自亂來。
至於銀時和高杉桃，則要在中心廣場蹲守，准備盡快和高杉晉助會合後將他解救出來。
「……那個家伙真能跟我們想到一起去嗎？」銀時有點微妙地說。
他站在便利店的玻璃門後，重心一會兒從左腳換到右腳，一會又從右腳換回左腳。
「這裡是整個鎮上唯一的廣場，周圍有八條岔路口。」高杉桃復述他的話，「『在這裡把他們的兵力打散是最可行的』……這不是你剛剛說的嗎？」
銀時撇嘴：「我想出來的方案當然是完美的，但那個大少爺有沒有這麼機靈……」
「高杉晉助君……」她念起這個名字，不由得回想起不久之前，在村塾短兵相接的時刻。
「他應該比你想的有腦子。」畢竟反應超群、心狠手辣。
銀時冷聲：「那最好。」
說完就把頭扭到一邊，抱著他的刀不理人了。
沒讓他們等多久，一隊人馬很快出現在了道路盡頭。
高杉晉助從他們三人離開的瞬間就明晰了同伴們的打算。
十二個人對上他一個也好，還是十二個人集體對上他們四個也好，都是不劃算也不合適的。
所以必須擺脫巷子裡狹小的空間，再把十二個武士的兵力打散。
再結合高杉桃走前給他比劃的方向，能想到的地方，就只有便利店前的廣場了。
老遠就看見站在玻璃前的兩人，他不動聲色，繼續往廣場中央跑。身後一串追兵也恍然不覺，緊緊跟上來。
領頭那人覺得這樣一直跑下去不是辦法——原本想著這小子再能跑也總有累的時候，但沒想到一路從巷子裡到現在，居然都沒追上。
於是回頭點了幾個人：「你、你，還有你，調四個人出來，從左右繞道過去包抄！」
「是！」
銀時眼睛一亮：「他們分開了！」
高杉桃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再等等。」
這家伙手腕可真夠細的……她輕聲但快速地說：「等高杉再走近一點。」
手腕上的熱意讓銀時回神。的確，雖然武士們兵分兩路了，但大少爺人還在遠處。
這時候他們貿然出去，留給敵人的反應時間足夠長，就完全沒辦法起到伏兵的效果。
大概是絕境裡激發出了強烈的潛能，高杉面對武士們的三面包夾，竟然還能找准時機，歪歪扭扭往便利店跑過來。
銀時和高杉桃縮在收銀台後面，借著包子保溫箱的遮擋，慢慢開始走位，預備往外衝。
「他還挺能跑的。」銀時嘟噥，「再往前一點，到便利店門口光照的範圍裡咱們就出手……」
他話音未落，一直跑得挺順利的高杉晉助，忽然腳下一滑，啪嘰一聲——摔了！
高杉桃：「…………這種時候加入什麼搞笑劇情啊！！這個閑著沒事干只愛看人笑話的無良作者！！」
她一把掐住銀時的脖子來回甩：「你這個烏鴉嘴！！！快說『高杉晉助吉人天相下一秒瞬殺所有武士』！快說！！」
銀時干咳：「哢哢、你、我們、咳咳，先救、人吧……」
兩人齊齊向外看去。
高杉晉助……處境很不好！！
他自己也知道大事不妙，摔倒的一瞬間就原地側滾，果然下一秒原來的位置上就飛扎過去一把武士刀。
……這群人下手還真是要命啊。
他咬牙想爬起來繼續跑，但地面濕滑、但兩腿發軟。
他今天跑了太遠的路、走了太久的時間，什麼也沒吃，什麼也沒喝，還一直淋雨……
高杉家的大少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高杉晉助轉而去咬自己的下嘴唇，試圖用另一種痛苦來鞭策自己。
但太晚了。
一只腳狠狠踩上他半跪在地上的小腿，領隊高高舉起武士刀，刀尖朝下，距離穿透他的背只剩一寸。
「該死——！！」銀時直接越過收銀台，不管不顧就要往外衝。
不行、完全來不及！！就算他突然長出八條腿，也絕對不可能用刀砍中那個該死的武士！
投過去？准頭不夠……刀尖下墜如果誤傷怎麼辦？而且棄械，在以少打多的時候，絕對不是什麼好想法。
可惡！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難道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窗——雖說脾氣很差勁不會說好聽話又倔又好面子一點也不討人喜歡——就在眼前被那群幕府武士捅穿嗎！！
「讓開。」
熟悉的聲音，聽上去卻有一種異樣的冷淡。
頭上被人按了一下。
銀時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畢竟這家伙、這家伙她……
除了刀，對武道一竅不通不說，唯一的那一招奇妙技法，也需要近戰才能發揮作用吧？
既然如此，這時候又怎麼能夠，在這麼遠的距離下，擊敗那個囂張的領隊，救下高杉呢？！
太難……不對，這完全不是難度的問題，而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吧？！
高杉桃沒有等他回神。身高腿長，一步能當別人兩步，讓她在縮短距離方面事半功倍。
零點五秒。
從阻礙重重的便利店裡，到她的准頭足以駕馭的發動距離，零點五秒。
零點五秒，刀尖淺淺刺破了高杉晉助濕透的和服。
小腿被踩得幾乎快要失去知覺，痛、冷、麻，後心似乎也有若隱若現的刺痛，但高杉不確定這是真的被刺傷了還是他過於緊張產生的幻覺。
高杉桃正在朝他衝過來……她跑得真夠快的，之前比試的時候也是，速度一流。
但能來得及嗎？
來不及也沒關系，武士嘛，生死置之度外……要趕到這群人面前，怎麼也還要個三五秒吧？那時候他可能已經被貫穿了……
他心情有一種詭異的釋然。
高杉晉助並沒什麼可留戀的。
家族冥頑不靈、封建迂腐，比之時代的洪流簡直可以說是一團發臭的朽物，早就被他主動拋在身後；
老師固然讓他不舍，但老師智慧又強大，也許會為他傷心，卻不會活不下去。
本應該是這樣的。
生與死，一念之間，真正的英雄絕不會恐懼，更不會搖尾乞憐，只為了一條活路……
手指卻忍不住朝少女奔來的方向伸過去。
想活。
想得救。想要站起來。想活下去。
一點都不想死。
生死關頭，高杉晉助驚覺，他竟然也是這樣軟弱、平凡、渴求生命的一個人。
「……當著我的面欺負我的朋友，這種事可不能忍！忍了還當什麼jump主角啊！！！」
雖然有點臨時抱佛腳的意圖……不過【同伴在眼前受傷所以立刻爆seed】這種buff——拜托了，也借給她用一用吧！！！
與此同時，右臂直直向後甩去。
不是伸，是甩。
「這也趕不上啊……」被迫留在原地的銀時目測距離，忍不住小聲抱怨。
心裡卻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好像她真的能有辦法一樣……
呃，眼前也有點異樣。
——等下，這拳頭是哪裡來的啊！！！！
偌大一個拳頭，就這麼隔了至少五米遠，甩到了他跟前啊喂！！
「【橡膠橡膠——】」
隱約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這個戰鬥前搖，好像有點微妙的熟悉。銀時愣愣地想。這個聲音，雖然他沒聽過但是，也絕對不是高杉桃的聲音吧……？
高杉桃反正喊得很爽：「【——手/槍！！！】」
被她蓄力至少五米的手臂驟然回彈，積蓄的力量比子彈更迅猛，直接將踩在高杉身上的人擊飛出去！
不僅如此，飛翔的領隊向後帶飛了三個同隊武士，稀裡嘩啦滾成一團。
飛翔的刀尖，則一路把高杉晉助的和服，從後背一分為二。
很奇妙的一幅場景。
突然覺得很冷的高杉：……
站在便利店裡的銀時：……
「這是抄襲吧我說！！」他忍不住伸手抓了一本《少年jump》在手裡，狠狠甩起來，「這不就是活生生赤裸裸的抄襲嗎！！你這絕對會被告的啊！！！」
「集英社！你們可要看清楚啊！！這都是那白痴自己的行為——跟我可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第10章 拿下 為了同伴而戰的覺悟！！
「剛剛那是什麼啊！她手、手臂怎麼能伸長？！」
「看錯了吧……人類嗎那還是！」
武士們相當驚惶，無頭蒼蠅一樣在廣場上四處亂竄。
高杉桃有點不滿：「真失禮啊，我可是純人類！」
接著，又是一發手/槍拳重擊……不過沒能伸長。
「啊，忘記喊了。」她嘶了一聲，恰到好處地保留一點嘶啞，「橡膠橡膠——！！」
這前搖已經刻在了武士們的心裡，一聽就做鳥獸狀四散。
【橡膠橡膠手/槍】的威力不是蓋的，下到【近海之主】，上到【四皇凱多】，誰還沒吃過一記來自王路飛的橡膠手/槍？
剛剛那個領隊武士飛了二十幾米後被一拳摜在一棟二層建築的外牆上，陷入了嬰兒般的睡眠。
連帶著一起飛走的三個人也傷的傷殘的殘，短時間內估計無法回到戰場來了。
所以一聽她的前搖，武士們立刻散開，唯恐被選中做攻擊對像。都跑遠了，才發現高杉桃只是虛晃一槍，這會兒正拖著高杉開溜。
「你別拽我衣服——」高杉晉助很不滿她的冒犯，「而且為什麼要讓我面朝下被拖著走啊！！」
被磨得很痛誒！！
高杉桃才不慣著他：「你確定要我松手？」
說完，手一松。
高杉晉助的和服在剛才的戰鬥裡，被領頭武士從後背完整地一分為二。
要不是高杉桃小心翼翼攥緊了中間分開的部分，那麼早就會像現在這樣——
好冷！！！
後背一下暴露在外，冷風冷雨冷冰冰，刺骨的寒意，讓高杉除了冷更覺得痛和羞恥。
……這女的怎麼真松手啊！！
他真有點委屈了，又聽見高杉桃輕笑一聲，隨即將他攔腰一抱——
竟然直接把高杉晉助扛在了肩上。
銀時已經吐槽不出來了，眼前的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
好在那群武士大概也跟他一樣被震懾住了，剛才逃得太遠，以至於看見他們倆逃跑也還沒趕回來。
高杉桃就這麼扛著大少爺走進了便利店，把人往銀時身上一摔，自己則直接躺地：「你救救。」
「我怎麼救啊！而且你剛剛不是還生龍活虎的嗎，怎麼突然就倒下了啊！」
銀時伸手把衣衫不整眼淚汪汪……的大少爺拽過來，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沒什麼特別要命的傷，就是腿可能被踩斷了，移動有點困難。」
又問：「你既然有那麼強的抄襲技能，干什麼不早點用啊？干脆來個什麼『橡膠橡膠機關槍』之類的，說不定我們這會兒都回去了。」
高杉桃掀起眼皮瞪他：「我那是不想嗎？還有，不許說我是抄襲技能！」
她是不能！！
藍色光屏很應景地彈出來：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已折疊，點擊展開+）】
【蒙奇·D·路飛——CV：田中真弓
熟練度：1/1000（止步於『王路飛』、『你想做哪裡的王』、『知道我爸我哥我爺爺是誰嗎』的玩梗階段）
進化度：☆（近海之主將會成為你的手下敗將（也許））
環境匹配度：24/100（惡魔果實滾出現實主義番）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50（這種水平就不要出海了吧）】
高杉桃現在抬根手指都費勁，在心裡懶洋洋地替自己可惜。
解鎖下個角色的進度條不能合在一起，真是太浪費了。
隔壁【雲雀恭彌】的面板裡，解鎖下個角色的進度條從【51/50】消耗到了【1/100】，這是因為她在危急時刻臨時選用了【路飛】的技能，所以扣掉了50點數；
但【路飛】界面的解鎖度也自帶【1/50】也！不是0，是1耶！！
合在一起就是【2/50】啊！
天知道【下個角色】的點數有多難漲，整整十章過去她才開啟第一個新角色！
難道要連載一百章才能擁有十個角色嗎！這一點都不爽了吧！讀者會全都流失掉吧！
高杉桃不死心地戳戳戳。
真的不能合在一起嗎？拜托了！如果能達成所願，她願意為此奉上周圍幾個少男的童貞……不是，的純真少男心！
光屏鐵面無私：【其他功能及用法，請宿主自行探索。】
也就是說，不是絕對不可能，是吧？
她滿意了，氣一泄，渾身更是沒了力氣。
銀時這會兒也察覺到她臉色蒼白得不同尋常。
要知道高杉桃此人一向是精力旺盛活力四射的代表，每天五點雷打不動在院子裡開始喊打喊殺，晨練兩小時後上課一點瞌睡都不打，還積極舉手回答問題，由此成為高杉晉助的眼中釘……不是，成為松陽老師嘴裡的好學生。
雖然這兩個定義的範圍一般都是重合的，嗯。
課余時間除了溫習課本、被松陽老師開小灶、找他練劍，還額外幫著同學和周邊住戶完成一些諸如【給新開墾的田地一劍除草】、【幫助豐田花子找回她最愛的紅色發帶】之類的日常任務。
只要能見到她，她就必然是面色紅潤雙眼生輝，不知道要去干嘛但絕對大步流星走得飛快……的路上。
見不到的時候，要麼在深度睡眠，要麼在大吃特吃。
所以看見她半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別說臉頰，連嘴唇都是毫無血色的慘白時，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
不如說，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走過去，在高杉桃旁邊蹲下，無視了身後大少爺『先給我找套衣服穿！』、『阪田銀時我跟你說話呢別裝沒聽見你這個【嗶——】』的吵吵嚷嚷，戳了戳少女的臉蛋：「……死了沒？」
高杉桃頂著肉眼可見的【虛弱】狀態，強行睜開一只眼：「還沒。」但好像快了。
生命力的流逝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沒有任何傷口，但渾身乏力、失溫、智力不足、飢餓、視野模糊……
光屏適時提示：【宿主使用技能的消耗，與該技能和本世界的匹配度掛鉤。】
高杉桃悟得很快。
雲雀老哥生活在某個平行世界的未來霓虹，除了那點有跟沒有一樣的覺悟之火，跟當下攘夷天人混合的霓虹還算能對接上；
但路飛君就完全不同了，和之國也只是他們那兒微不足道（且飽受詬病）的一個篇章而已。
撇開最不科學的自然系惡魔果實不說，光是這些超人系和動物系，就足夠給銀魂世界一些小小的綜漫震撼了。
所以，用這種超模級別的技能，需要的體力會多一些，也很正常。
——但這也太多了吧！！
她才出了一招，整個人就已經癱軟成爛泥了喂！真正的路飛小哥到底是用什麼支撐著打架的啊！
啊，是那個嗎？為了同伴而戰的覺悟嗎？一定是這種抽像但她沒有的東西吧！！
高杉桃張不開嘴，只能在心裡偷偷吐槽。
罵了半天，手有點冷，想從地板上抬起來，卻忽然被人抓住。
旁邊不知道誰伸過來熱乎乎的一只手，緊緊握著高杉桃的手，聲音很嚴肅，嚴肅到不像是阪田銀時在說話：「剩下的就交給我。」
……啥？
原諒她這會兒視野不清晰意識不清醒，交給誰？
把什麼交給誰？不會是她的存款吧？！
雖然她也沒幾文錢的存款……
總之先睡會兒……zzZ……
*
雖然有點吵，但睡得不錯。
小雨淅淅瀝瀝，一直沒停，還能算是不錯的白噪音，刀劍的碰撞聲就遠遠算不上安詳了。
好在高杉桃在此環境下也不受干擾，睡眠質量極高，十分鐘後直接自然醒。
起床時感覺到四肢充滿了力量，除了肚子很餓之外一切都好。
於是一個翻身站起，從旁邊貨架上拽了包巧克力豆大嚼特嚼起來。
便利店店員聽見動靜，從後台怯怯探出個頭：「有什麼看得上眼的，請隨意——」
巧克力豆空空如也的包裝袋，飄飄然落到他面前。
店員又縮了回去。
……好像也用不著他提醒啊！！
高杉桃盤腿而坐，正在大快朵頤。
巧克力吃完，又往嘴裡空了一包干脆面，擰開一瓶礦泉水，抬眼去看不遠處的戰局。
只睡了十分鐘，但形式已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首先，高杉晉助換了身衣服。
據高杉桃觀察，怎麼看都像是剛從不遠處那個武士身上扒下來的，不要問她為什麼知道因為那裡趴著個羞憤欲死的裸男……
其次，對面的人數只剩六個。
一個簡單的推理：領隊剛剛帶著三個人飛出去後現場的武士還有八個，銀時為了高杉的戰鬥力扒了個一人的衣服，還剩七個戰力。
也就是說這之後他們倆又聯手干掉一個。
二打八無傷解決兩個敵人，還不錯的戰績。
「——但局勢完全沒有好到哪裡去吧！只有我和銀時能作為戰力啊！」高杉晉助實在忍不住，他不是一個吐槽角色，但這時候也不吐不快，「還不是人均三個敵人嗎！和一開始12-4到底有什麼不同啊！」
說到這裡，他『咦』了一聲。
「話說回來，是不是有個人消失很久了？」
對面六個武士當然不會留時間給他們閑聊，這會兒已經充分意識到了保持人數優勢的重要性，六個人圍成一團朝他們兩人衝鋒過來。
銀時立刻往旁邊閃出去兩步。要是跟他來的人多，高杉那頭壓力就小；來的人少，他也能更快解決然後趕過去幫忙。
然而一個人都沒跟過來。
六個人，全部衝高杉黑壓壓撲了過去！！
1對6，還是腿傷的高杉對上六個武士……
「喂！我不管你能不能動，跑起來啊！」銀時喘著氣大喝，飛速往回趕，面色冷得要結冰，「跑起來啊！不跑留在那裡等死嗎！！」
「閉嘴！你以為你在命令誰——」
情勢危急，刀光已經迫在眼前，高杉反手用搶來的武士刀格擋一下，卻受力不均，虎口發麻，手裡的刀被震飛出去。
面前的武士卻裝備完整，抬手又是一刀下來！
完了。
死不死的不好說，但肯定要挨一下……
高杉屏息，下一秒，眼前忽的一亮。
原本蒙在一層陰森森灰暗雨幕中的建築群裡，某一個角落，忽然閃動一道銀亮的光芒。
呼吸之間，光芒大盛，從角落一路閃飛到了高杉面前。
這是一道，不管是阪田銀時，還是高杉晉助，都非常眼熟的光芒。
——武士刀！
「桂小太郎，參上！！」
黑發高馬尾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自己的鬥笠找回來了。
他手裡刀柄握得極穩，橫刀擋在高杉晉助面前，直接跟他身邊最近的兩個武士纏鬥起來。
高馬尾、鬥笠、藍色和服、朦朧的雨夜和冷峻的側臉……
偷襲、擋刀、搶攻……
友人負傷，被人追殺的關鍵時刻，一刀破開雨幕將他救下。
呵呵，此時此刻的我必然帥得一騎絕塵不可方物。
後腦勺被猛擊一下，打斷了桂小太郎沉浸式的自我欣賞。
「喂高杉，誰允許你對著救世主做出如此不尊敬的舉動啊！」
他轉頭大怒：「剛剛要不是我救了你，這時候你都已經變成他們的刀下亡魂了！」
高杉也怒：「倒是趕緊打啊！擋了一下就在原地走神還露出惡心的笑，不是欠揍是什麼！！」
兩個人互相怒瞪著對方的時候，武士們也回過神來。
「——沒想到還藏了一個人！」
「一共四個人，這可不是小數目，這是有組織、有計謀的反叛行為！」
「趕緊上報！」
喂喂，四個人就算有組織有計謀了嗎？
正在趕來的銀時，一陣無力。
弱智的敵人和弱智的隊友，說不清哪個更讓他想要閉上眼睛，不去看這殘忍的世界。
與此同時，高杉桃還在大吃特吃。
一邊吃，一邊點評眼前的戰局。
「總算出現了啊，桂。」嚼嚼嚼，「還以為他跑回去搬救兵了呢，沒想到是在暗處見機行事。」
「啊，剛剛那一下不該失誤的啊！」盤腿席地而坐，嚼來嚼去，「背刺！砍他！從下往上砍他！掃堂腿！」
她拆了一袋雪糕：「還有四個人啊……等我吃完這個就去幫忙……」
不是四個敵人打不起，而是在便利店裡吃零食更有性價比！
縮在休息室的店員，聽見她興高采烈的喝彩，忍不住又探出頭來。
男人打架這麼好看？
……然後心痛地發現便利店裡大半的即食貨架都被她掃蕩一空。
巧克力豆、干脆面、脆皮軟心水果糖、咖啡味雪糕……
很像是會出現在一些rpg游戲青銅寶箱裡的食物，總算讓高杉桃把【飢餓】的狀態消除掉。
在便利店店員小心翼翼的注視下，她站起身，走了出去。
高杉晉助頭一個注意到她，扭頭惡狠狠：「你完了！剛剛竟然敢把我拖在地上走……等等你要干什麼地上有水別摔死了！」
高杉桃充耳不聞，一個加速衝刺，只需一秒！
一路絲滑無阻地跑到了戰場中央！
「喂，雖然不知道你想干什麼但是你別……」桂下意識覺得不好，「你先別！」
高杉桃充耳不聞。
開玩笑，雖然非常消耗體力而且後果嚴重但——這可是【橡膠橡膠】的能力誒！！！
誰能拒絕把自己的手臂伸長啊！！
高杉桃反正不能。
所以她體力一恢復，立刻又衝了上去，清了清嗓子，做好周全的准備。急剎站定，手臂向後甩長，彈性十足且沒有任何裂痕，上好的橡膠質地！
面前僅剩的四個武士，臉色驚恐，轉身欲跑。
「哼哼，看看是你們跑得快，還是我的手更快！！」
高杉桃大喝一聲：「橡膠橡膠——」
一口氣要擊中四個人，她毫不猶豫，放聲喊：「火箭炮！！！」
十指張開，掌根對齊，四個武士被她一把炮轟，直接化作流星不見人影。
桂：……
高杉晉助：……
銀時：「……秒殺啊……」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剛剛在那激戰半天，突然顯得好虛無……
現場戰況當即從勢均力敵變成了壓倒性勝利，進展喜人。
……高杉桃也當即喜人地再次暈倒了。
從她剛出便利店就有所准備的阪田銀時，無語地拽著她的後衣領把人拖了回去。
「店員君啊。」他摸著後腦勺，罕見的有些不好意思，「拜托你照看一下，等她醒了千萬攔住，不要讓她跑到外面來搗亂。」
店員看了眼天邊武士們消失時殘余的軌跡，又默默看向銀時。
銀時：「…………哈哈哈！嗯有點為難你了是吧我知道但是一切就拜托你了NPC君！」
說完，一溜煙躥出去跟桂和高杉一起搜刮戰利品。
搜著搜著，桂突然哽咽起來。
伸手把面前武士的腰帶抽了，一看質量挺好，塞進自己包裡，還不忘抽抽搭搭：「我、我的高光時刻……」
銀時呵呵：「是的沒錯全部被搶走了哦，這也很正常吧！你能比得過【橡膠橡膠】嗎假發？不能的吧？人家可是大男主哦，你只是大男主人生經歷裡人氣不算太差的過客哦——」
悠于 2025-8-16 12:35
第11章 受罰 ……混蛋的藥，看來還是很好用嘛……
「阿桃力量耗盡昏迷兩次、晉助左腿骨折、銀時後背和側腰兩處刀傷、小太郎傷心過度……」
松陽微笑，春風拂面：「這就是你們走之前答應我的，一定謹慎小心？」
四個人眼觀鼻鼻觀心，做鵪鶉狀。
……等等，但是我們之中是不是混進來一個奇怪的人？
三個人斜眼去看最右邊的桂。
傷心過度？
這麼一想，這家伙全程隱蔽，幾乎避開了全部正面戰場。後來直接偷襲上位，人頭拿的不少，傷是一點沒受啊！
松陽不管他們的眉眼官司：「這一周村塾所有的雜活，你們四個包了。」
高杉桃驚呼：「受了傷還要干雜活，老師你是一點人性都不要了……」
松陽眼睛彎起：「嗯？」
銀時趕緊把她嘴捂住：「我們知道了！我們會乖乖做的！」
高杉晉助也在旁邊不斷點頭：「老師你別聽她的！她腦子不清楚！」
開玩笑，松陽老師，那是好惹的嗎？他們倆加起來都打不過老師一只手。
英雄，識時務才叫英雄！
「說那麼好聽，其實就是怕了。」桂鄙視。
高杉桃看他一眼，忽然一抬手。
桂渾身一抖：「干、干什麼？干什麼——你們倆干什麼啊——」
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兩人，一左一右走過來，把他架起豎在高杉桃面前，一副任由她發落的架勢。
高杉桃下令：「所有的清掃都歸你！其他的我們三個分。」
桂一臉震驚：「可是我都傷心過度了！」
銀時比了比後背：「我兩處刀傷。」
高杉抬了抬還打著石膏的腿：「我骨折。」
桂默默看向生龍活虎的高杉桃。
後者一秒躺了，閉上眼睛，非常安詳：「我力竭昏迷。」
桂大怒：「根本就是裝的吧！倒地還專門避開了老師種的花算哪門子昏迷啊！你從鎮上回來的時候不是還偷偷跑進山裡打野兔子去了嗎！這個騙子！」
只可惜另外兩人跟她狼狽為奸，桂不得已屈從，包攬了所有的打掃。剩下的雜活不多，銀時三人和諧友好地分工完畢。
高杉桃劈柴，高杉晉助燒火做飯，阪田銀時打飯、洗碗，外加去扎每天訓練用的嶄新稻草人，順便把所有人的課業抱去給松陽老師批改。
快到中午，其他人在屋子裡制造朗朗讀書聲，她們四個人齊聚在院子裡烤土豆吃。
其實只有三個人，大少爺不肯與他們為伍，在旁邊竹椅上假寐。
「喂，你這會兒真好了？不暈了？」銀時問。
「第一，我不叫喂。」高杉桃頭也不抬，斯哈斯哈地咬了一小口，「第二，我從來不逞強。」
高杉晉助睜開眼睛，輕嗤：「裝。」
可不就是裝嗎？
他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高杉桃的身手絕對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那幾個怪招更是奇異。
什麼『咬殺』、什麼『橡膠手/槍』……
也就是說，她肯定小有基礎，對自己的實力心裡有數，也算到他在比試的時候會自視甚高，會露出破綻。
武鬥的規則更讓她占盡便宜，一擊擊中就算勝利，這樣就沒有給高杉晉助留下任何適應她實力的余地，更沒有了反敗為勝的可能。
松陽老師……不過松陽老師必然是無辜的！
松陽老師肯定也被她騙了過去，以為這樣的規則就是最公平的！
他昂著腦袋，不服輸地表示：「如果再比一次，我才不會輸給你。」
高杉桃扭頭看他，嘴唇輕啟，優雅地提醒：「叫姐姐。」
高杉晉助一愣，隨即勃然大怒：「你想得美！！」
「願賭不服輸，真是世風日下啊~」
最後一塊土豆塞進嘴裡，高杉桃拍拍手：「以後走出去，人家都要說松下村塾的人怎麼這麼沒品……」
桂幫忙把火堆撲滅：「臉皮薄。」
銀時嘖嘖：「還弱。」
高杉桃總結：「叫你公主，還真沒叫錯。」
那天從鎮上回來，高杉就得到了全新的稱號——村塾公主。
無他，只因為當天被兩次英雄救美。
一次是高杉桃，一次是桂，徹底變成了跟惡龍捆綁出現的公主型人物。
「什麼公主……！」高杉晉助大怒，「我才不是什麼公主！」
但他聲音天生醇厚柔和，怎麼怒都不是很怒的樣子。
高杉桃忍不住學他：「什麼公主~我才不是什麼公主~」
她的聲帶模仿，那可不僅僅是『像』，而是完全一模一樣。閉著眼睛聽，真以為是高杉晉助說的呢。
再配上故意拿捏的、矯揉造作的勁兒……
桂和銀時笑得很猖狂，而高杉晉助那張清秀俊美的少男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黑。
嘴唇顫抖一會兒，忽然站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高杉桃奇道：「還以為他要跟我再打一架呢。」
銀時無力：「你就是想再揍他一次吧？」
高杉桃理所應當：「誰讓他這麼欠揍。」
話是這麼說，銀時卻並沒覺得她真有多惱怒。
很怪。
雖然第一眼就這麼覺得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想，高杉桃，真是個很怪的人。
她並不掩藏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就說什麼，其實非常好懂。這麼多天相處下來，時刻都呆在一起，卻讓銀時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種種情緒，雖然貨真價實，完全能說她是個直白又真誠的人，但正因為太直白太好懂，反而讓人覺得怪異。
……不過她能抄襲《海○王》的大招確實就已經夠怪異的了！！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可惡！
銀時在心裡吶喊，橡膠橡膠真的很帥啊！他也想學！！雖然硬要說的話他更想學開高○但那可是橡膠橡膠啊！！誰能不想學橡膠橡膠呢？
「……你那些怪聲也是學別人嗎？」桂忽然問。
「哦哦，很銳利嘛小太郎！」高杉桃點頭，「是啊，都是學的別人的聲音。」
他就說。
桂想起剛才的情形，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一下就能學會高杉說話的口吻啊。」
「也可以學你們的哦。」高杉桃活動了一下口腔，「咳咳，『阿桃姐姐大人』~~」
旁邊的銀時，突然從坐得好好的凳子上摔了下去。
「誰准你突然用我的聲音說話的啊！！」他跳起來就要去抓人。
桂揉著笑痛的肚子，一邊幫忙攔著：「干什麼干什麼！剛剛她捉弄高杉的時候，你不是也笑得很開心嗎！」
「就是！獨斷專行！」高杉桃在瘋狂逃亡的間隙，回頭指責，「變態！暴力狂！」
繞場二十圈之後，兩個人才終於筋疲力盡地坐回原地。
桂表情很安詳：「簡直是一不注意就會溜出去亂跑的小狗啊。」
銀時不理他：「哪裡來的焦味？」
他抽抽鼻子：「火堆不是熄了嗎？」
高杉桃用樹枝戳了戳灰燼：「確實熄了，裡面沒土豆了啊。」
「嗆死了。」桂在鼻子前扇了扇，「廚房在燒什麼啊？這麼大味。」
廚房……
今天中午做飯的是……
三人發了三秒呆。
忽然異口同聲：「高杉晉助！！！」
這家伙、到底在食堂裡搞什麼啊！！
*
高杉晉助因為浪費食材被加罰一周這件事暫且不提，村塾生活又回到了熟悉的節奏。
聲優系統很好用，高杉桃在讀書和練劍的間隙，抽空加緊了對自己聲帶的訓練。
雲雀還好，不過路飛的聲線有點難把控。
盡管高杉桃有著堪稱特異功能的模仿能力，但先天條件擺在那裡，學習磁性理智的聲線會更輕松；
反過來說，路飛這種元氣十足、脫線感滿滿的小猴子聲線，對她來講有些挑戰。
於是這幾天一有空就在練習，熟練度慢慢提升到51/1000不說，耐受力也慢慢提高。
從一拳一暈到兩拳一暈，現在基本能做到出三次『橡膠橡膠』再暈倒。
「進度喜人！偉大航路，我來了！」她握拳。
花子從門口跨進來，一個白眼：「還是先從出完拳不暈倒做起吧。」
她檢查一遍癱在床上的好友，接著沒好氣地把浸濕的軟布往高杉桃臉上一蓋：「消停點，傷都還沒好呢。」
高杉桃笑嘻嘻：「哎呀，那些都是之前的傷，最近的比試我可是勝多敗少……」
說到這裡，花子眉毛皺起來：「阪田銀時那家伙也是……完全不知道手下留情！練習又不是實戰，根本沒必要次次都全力出擊的！」
布下面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張嘴在動：「可是，我想要快點變強的話，他每次都用上全力才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吧？」
說完，又握住花子柔軟的手：「不過我知道花子是在心疼我，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花子忍住上揚的唇角，斜眼：「比給你『最大的幫助』的人還要好？」
布底下的人信誓旦旦：「你是最好的！！」
花子哼了一聲，把布卷起來，露出底下那張煩人的臉。高杉桃睜開眼睛衝她笑，花子別開眼，擦干淨她脖子上的浮塵。
距離跟高杉的比試也才過了一周多，之前跟阪田銀時對練的傷口還在，這幾天又添了些新的。
有的慢慢化解了，有的依然淤血腫脹。
還有破皮的地方，隨著她這幾天訓練又撕扯開，唏哩呼嚕往外冒血水，看著很唬人，花子恨不得閉上眼睛盲擦。
「咦？」高杉桃被她翻了個面，露出後背，「你在給我塗什麼呀？」
花子替她吹了吹：「藥。」
「你哪來的藥？」
「買的。」
「有用嗎？」
花子呵呵：「你在乎嗎？」
高杉桃義正辭嚴：「非常在乎！」
開玩笑，淤血關乎骨頭健康、骨頭健康關乎行動自由！
遲遲不能好，她的練習效果也會大打折扣好吧！
「……真是訓練狂！」花子嘟嘴。
手上也跟著使勁，高杉桃被她揉得一哆嗦：「花∼子∼姐∼姐，我錯了我知錯了，以後我再也不胡來了——」
「你還幫阪田銀時說話？」花子又是一搓。
「不幫了不幫了，那就是個混蛋！花子姐姐說得對！」
「……傷患就給我安靜一點。」
*
雖然晚練翻車被花子撿回去上藥了，但晚飯是不可能錯過的。
高杉桃照例跟花子坐在一起干飯，先來三碗雜糧面墊墊肚子，然後才開始對炒野菜下手。
今天的炒野菜裡有豬肉末！高杉桃快樂地把它們全都倒在了雜糧飯上。
然後埋頭大吃起來。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胃口。」桂嘆為觀止，「而且吃相，怎麼說呢……」
優雅是不可能優雅的，但也不邋遢，吃得很大口很享受，讓人看了驚覺胃口大開……
高杉晉助銳評：「野蠻人。」
高杉桃耳朵一豎，擦擦嘴，喝了口水，清完嗓子對他露齒一笑：「小公主，來，叫姐姐。」
「……誰會叫啊！而且誰是公主啊！！！」
高杉晉助狠狠扭頭，不說話了。
很好，世界安靜了。
高杉桃繼續美滋滋干飯。
桂對這出戲碼已經習以為常，轉頭發現銀時在發呆，不由『咦』了一聲：「你看什麼呢？」
順著看過去：「哦，你也覺得阿桃很能吃對吧？不過能吃是福，說明她精神確實很好……」
「話說回來，她傷是不是也好多了？之前我還擔心一直不好呢。」
桂嘖嘖稱奇：「你小子下手從來不知道留情，隨便一抽都得恢復半天，也就是阿桃脾氣好，還能跟你做朋友唔唔唔——」
銀時抬手塞了他一嘴饅頭：「吵死了。」
桂三兩下嚼完咽下去：「哦，對了，之前你說要買藥唔唔唔——」
又是一個饅頭。
假發如果不會說話，他一定會成為自己最好的朋友。
銀時面無表情地想。
可惜了。
是個活的。
旁邊的高杉桃依然在大肆干飯，吃得不亦樂乎，一大盆三人份蘿蔔醬湯幾乎是一口就被她喝光了。
胃口是真的好，就像假發說的，身體必然也大好了，才吃得下這麼多東西。
銀時別開眼，慢悠悠夾了根野菜到嘴裡。
……混蛋的藥，看來還是很好用嘛。
第12章 改變 這是一場，她無法阻止的火嗎？……
每到夏天，村塾物資就格外拮據。
無他，實在是每次訓練，學生們都大汗淋漓、餓得很快，總是比其他季節需求更大。於是時不時就要派遣一支小分隊，去鎮上補充點日用和食水回來。
按照規律，這次應該是銀時和桂。高杉桃初來乍到，松陽欽點她一起去，權當熟悉一下流程。
「……但是為什麼我也要去？」書房裡，高杉晉助垂著腦袋站在桌前，「我不想去。」
松陽在書桌上寫字，頭也不抬問他：「為什麼不想去呢？」
他心裡其實非常清楚，所以並不需要高杉的回答。
松陽雖說並不是時刻都盯著每個學生的動向，但村塾裡的風聲，他總是能有所耳聞。
譬如，最近高杉晉助和高杉桃，關系不僅沒有變好，反而似乎越發惡化的風聲。
「那、那是因為……」
高杉晉助白淨的臉蛋漲得通紅：「高杉桃她很奇怪！沒錯，是她的問題！」
松陽還是沒抬頭，將手裡的紙張疊起來塞進信封：「是嗎？她做錯什麼了？」
高杉又沒聲了。
松陽並不著急，把信封用火漆封好，一切用具收起。
忙完手裡的事，這才抬頭看他。
只一眼，高杉立刻背脊繃緊：「……她，她總讓我叫她姐姐——！」
脫口而出，他後知後覺有些羞憤，脖頸都紅了：「所以說她很奇怪嘛！誰會莫名其妙叫她姐姐啊！而且她也不一定比我大……」
松陽『嗯嗯』兩聲，笑問他：「可是，這不是你們的賭注嗎？」
高杉垮起臉：「老師，您又知道了？」
「老師什麼都知道呢~」
高杉鬼使神差，忽然問：「那老師也是一早就知道她很強嗎？」
一早就知道了，但還是定下了那樣的比賽規則，是因為……想看他輸掉嗎？
即便想到這裡，高杉晉助也並不感到怨懟，只是有些疑惑。
為什麼？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嗎？
如果是要為他好，那麼高杉晉助可以代表自己說，這件事沒讓他體會到一星半點的好處。
如果是要為了高杉桃好……為什麼？
她有什麼特別優秀之處，值得老師這樣做嗎？
也許她是很厲害，但如果雙方都下死手，恐怕還是比不過他或阪田銀時；
也許她是很敏銳，但紙上談兵的敏銳，又有什麼用呢？
松陽卻沒有回答。
他指了指院子的方向：「去鎮上要用的推車放在外面，晉助，你走的時候順道帶上吧。」
高杉在他面前總是很乖的，爭辯兩句也就算了。只是推著車往外走時，依然忍不住琢磨剛才的問題。
為什麼？
高杉桃有什麼能讓老師另眼相看的？
又或者，他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讓老師覺得必須要給予他一場失敗呢？
如此想著，走到門口看那三人，也沒什麼好臉色。高杉晉助小臉一板，只甩下一句「跟上」，就推著車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他這又是鬧什麼？」銀時抱著劍看高杉晉助從自己面前經過，一臉茫然，「誰惹他了？」
說完立刻自證：「我沒有。」
桂跟上：「我沒有。」
於是兩人齊齊看向高杉桃。
既然我們倆都安分守己，那就必然是你咯！
高杉桃沉吟一會兒，犀利指出：「他難道是一定要被別人惹惱，才會不高興的人嗎？」
桂和銀時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你說的也有道理……」
三個人跟上去，高杉晉助不說話，也不叫人幫忙，一個人悶聲推車。
鎮上街道不算寬，他們一輛推車占了大半，迎面過來的路人不得不側過身，才不至於和高杉桃迎面撞上。
「不好意思。」兩人齊聲說。
嗯？
高杉桃眉毛皺起。
那人走得很快，再回頭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戴鬥笠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轉角。
……但他的聲音很耳熟啊！
磁性優雅成熟的青年音，一聽就很有風度，是誰來著……是誰來著……？
這麼貴的聲音，肯定不會只是一個路人甲的啊！！
可惜她對銀魂的主線劇情印像不深，能記個輪廓，但時間線和邏輯線就有些為難。
這也不能怪高杉桃，銀魂嘛……
日常太多以至於主線瑣碎，她連真選組是怎麼下台的都不知道，只依稀記得這群人最後把自己的編制搞沒了——編制！
於是繼續埋頭趕路。
村塾跟采買的商鋪都是老相識，不用多問，店家已經把准備好的糧食、菜蔬往車上一堆。
一邊搬，一邊苦著臉說：「這次賣完，還有沒有下次，就說不好了啊！」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高杉桃主動湊上去接話：「怎麼這麼說呢？」
店家仰頭看她：「以前沒見過你啊小姑娘，長得倒是很結實……實在是這裡也不安起來了啊！」
「之前好了一段時日，家家戶戶都開門做生意，倒也和平安樂。」
「但我家小女在奉行家裡做事，說是如今又緊張起來——之前不是還有武士在鎮上索拿要犯嗎？萬一之後鎖了城，別說生意，恐怕命都說不准了！」
他壓低聲音：「總之，我家是要在鎖城之前離開這裡，往江戶去的，那裡總不能把人餓死。」
「你們回去，也同你們老師說一聲，村塾裡的孩子有些無父無母的，一並帶著走了算了！」
外地人上京求一條生路，好像是很常見的事。不說遠了，真選組的武士們，原本也只是鄉下浪人，上京後才謀出了編制的嘛——編制！
這麼一聯想，高杉桃一下悟了，接受得很快。
她點頭，還是笑容滿面：「好，謝謝您提醒，我們肯定會跟老師說的。路上要小心啊！」
高杉晉助忍不住看她一眼，在被察覺到之前又飛快收回視線。
這也算是她的優點嗎？遇見誰都能飛快搭上話？
……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值得他學習的地方吧。
幾人沒在鎮上多逗留，店家說得沒錯，上次來還能說是頗有人氣的小城如今蕭條一片，空屋率大大增加。
以至於回程路上，四個人都沒怎麼出聲。
高杉晉助在最後推車，返程可不是空車，他雖然劍術高妙體質強健，但一個人推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高杉桃回頭三次以後忍不住了：「我幫你一起推？」
高杉晉助往旁邊一躲：「不需要你幫忙。」
但高杉桃已經過來了，她一伸手，他立刻輕松許多。
好吧，優點2：無視別人的拒絕，臉皮很厚。
高杉晉助想，還有優點3：力氣很大。
至少在幫他推車的時候，看上去沒有那麼討厭。
一行人走得不慢，越過荒地，漸漸能看見村莊的雛形。再往南走一點就是村塾了，這附近的路她們幾個閉著眼睛走也不會走錯。
桂忽然開口：
「那是誰家的燈籠啊？夏天也點？」
夏天點燈籠，是件很浪費的事，因為夏天傍晚的天色並不昏暗到無法見光，如果不是富裕的家庭，很少浪費蠟燭或油來點燈。
村塾周圍，乃至整個鎮上，能做出這樣奢靡事的人都不多。
剩下三人也跟著看去。
只見不遠處的田地裡一片紅亮，不規則的光束飄飄搖搖，眼看越漫越開……
田地裡的莊稼、四周的草木，竟然全都被映上了火紅的顏色！
「不是燈籠……」高杉晉助，頭一個敏銳地反應道，「是火！」
——著火了！！
念頭一上來，四個人都有些慌了，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跑。
跑到最後，車也不要了，三輪木板車傾倒下來，蔬果米糧灑了一地。
四個少年卻一味往前奔去，並不回頭看。
上氣不接下氣，總算跑到近前。熱浪襲來，如一記重拳當面捶下，幾人都說不出話了。
他們今天出來采購時跨過的那道後門，已經被徹底淹沒在了熊熊烈火中。
「……老師？」高杉喃喃，一聲比一聲大，「老師？松陽老師！松陽老師——」
其他人也開始挨個喊，什麼『小武』、『花子』、『松陽老師』、『三郎』等等，從老師到同學，挨個叫名字。
但沒有人回應。
火炎劈裡啪啦將村塾燒得沸騰，青瓦屋檐被燒得嗶啵作響，庫房堆的柴火恐怕也早就成了灰燼。
「池塘……」桂有些失神，「池塘裡有水的……」
高杉桃沒看他，聲音很輕：「杯水車薪。」
如此旺盛的火，如此令人不安的沉默。
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個最慘烈的可能。
「喂高杉！你做什麼！」桂悚然一驚，伸手去抓人，「阿桃、銀時，過來幫忙！」
再不幫忙攔住，這人恐怕要直接衝進火場裡去了！！
「別攔我——假發！你松手！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松陽老師嗎！老師他、老師他……！」
老師他明明今天早上還溫聲細語地送他們出門，還在等著他們帶些吃的喝的回去度過這個夏天。
夏去秋來、秋去冬至，他們還有無數的時光，要在村塾、要和松陽老師一起走下去……
怎麼會、怎麼會一轉眼的功夫，只是去鎮上例行買些東西的功夫，就被淹沒在火焰之中了呢……！！
高杉桃沒做聲。
此時此刻，她的記憶一下復蘇了。
剛剛在鎮上遇見的，戴鬥笠、拄著鐵杖的男人……
那個聲音，是井上和彥！
雖然沒能完全看清他的面容，但這麼巧合的時間、這麼順暢的前因後果……這麼昂貴的聲優！
那人絕對是朧、絕對是朧吧！！
同為殺手組織成員，曾經作為松陽頭號大弟子受過他的教導，為了老師能夠順利脫離組織甘願赴死；
沒死成，於是那之後一直在暗處默默守護著老師……至於他旁觀松陽和陽光燦爛JOY3過日子的復雜心情暫且不提，但他既然在這裡現身，只能說明今天的火必然有蹊蹺。
如果再往下推進主線劇情，即將面臨的就是松陽老師被抓、攘夷戰爭、生死抉擇……
高杉桃咬緊牙關。她沒辦法頂著這樣的火勢去想那之後的事情，那都太遙遠，但大火就在眼前。
她想滅火。她想救人。
不管是為了火場裡生死不知的松陽老師、花子等等同窗；還是眼前半邊衣服已經被點著的高杉晉助、死命抓著他胳膊的小太郎、不知道是在攔人還是也想要衝進去的銀時。
她想救人。
談師生情為時尚早，談友情又好像沒到那種程度……
她只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熟識的人的性命在自己的面前被奪走。
她想救人。
強烈的欲望湧上心間，不管天降暴雨還是河水倒灌，高杉桃想要立刻湮滅這讓他們無法前進的火焰。
但解鎖新角色的點數已經被用光，她毫無辦法。
高杉桃忍不住握緊了手裡的竹刀，這是她當下唯一的力量來源。
這是一場，會奪取老師、同窗生命的火嗎？
這是一場，她無法阻止的火嗎？
他們被火光攔在村塾外，進去不得，只能在外圍大喊人名。
喉嚨痛啞干涸，卻沒聽見任何人的聲音。
可是她明明是穿越女啊？
穿越女，和幾乎無敵的金手指，又有來自系統的任務，她當然應該是一個救世主一樣的人物，不是嗎？
當然應該可以救下任何想要救下的人，這才對吧？！
可以變成雲雀、變成路飛，可以擁有大像的體質、橡膠的特性，那麼又為什麼不能擁有——足夠澆滅一切火焰的水呢？！
【檢測到宿主強烈的拯救意志】
眼前隱隱藍光一閃。
【正在開放隱藏模塊：「一次性台詞使用券兌換商店」……兌換比例已調整……商店正在開啟中……】
【後台已加載完畢】
【當前兌換比例：可使用1單位[距離解鎖下一個角色]點數兌換1張[一次性台詞使用券]，每張[使用券]僅可使用一次。
使用方法：在界面選擇[使用]後，念出台詞即可使用成功；
使用效果：以宿主當前力量、速度、頭腦等為基准進行判定；
冷卻時間：當前所在星球的66天。】
高杉桃來不及看完這麼多說明，她只模糊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有機會救人的。
先滅火？但用什麼？只是水？一定要是水嗎？能保證及時喚來足夠的水撲滅火焰嗎？
那麼先救人？這樣就必須劈開一條通道讓其他三個人進去……如果能做到，那就不需要真實的水了吧？
要怎麼做？要用什麼招式？
面對暴虐的放縱的火，溫柔的、仁慈的、不容忤逆、不容置疑的水——
水啊——！！！
「【水之，呼吸——】！！」
她深吸一口氣，手中竹刀泛起瑩瑩藍光，光芒之下竟然隱約幻化出一把真實刀刃的形狀。
「陸之型——」
「扭、轉、漩渦！！」*
分不清是白色還是藍色的劍氣旋渦化作無數鋒利刀刃，她的身影在火光中暈成一片絢爛的光影。
但很快又變得清晰，桂感覺自己的視野像是被切開過一次，又重新組合在一起。
眼前是一塊不規則的圓形洞口。
橘紅的火場竟然已經被活生生斬出一條沉靜、安全的道路，直接貫穿後院和教室。
剛才被人體無法忍受的熱度盡數掩埋的求救聲，也慢慢能聽見了。
「救、救命……」
「……救救我們，咳咳、咳咳咳……」
高杉桃腳步不停：「跟上啊！老師他們還在裡面！」
銀時反應最快，立刻跟著衝了進去，桂拉著幾乎脫力的高杉晉助接在後面。
一邊跑，一邊啞著嗓子問：「銀時啊……」
「哈？干什麼？」
桂沉默幾秒，高杉桃已經闖進教室裡去了。
背影一眨眼就消失，輕快靈敏，好像剛剛那一招對她並不算什麼。
於是他更沉默了。
「你以前，到底怎麼贏過她的啊……」
這家伙，怎麼看都強得像個怪物一樣吧？！
第13章 流動學堂 「作為老師，應該引導學生更……
「咳咳、咳咳……都救出來了嗎？」
「高杉還在裡面，阿桃也是。」桂抹了一把臉頰，滿手都是灰黑的汗，「應該是在搶救物資。」
不過人應該是都救出來了，他想，雖然人數意外的少。
剛剛把老師救出來後就趕緊對了一遍人數，比平時留宿在村塾裡的人數要少一半多。
剩下的都被松陽提前送回家了，算是一個幸運的意外。
剩下的孩子們也被松陽老師聯系家長接走了，很快，廢墟前的空地上就只剩了無家可歸的師徒五人。
「……所有的都在這裡了。」高杉桃從廢墟裡捧一簍綠葉菜往外走，「還好是從前院先起的火，廚房和臥室裡的東西很多都還能用。」
大少爺跟著她出來，灰頭土臉地撇撇嘴，沒在這時候掃興。
能在那樣危機的關頭破開一條生路，把老師救出來，他決定今天暫時不和高杉桃作對了。
……優點4：有時候還算勉強有一點可靠吧。
松陽常穿的草葉黃和服也被弄得髒兮兮，清俊的面孔上卻沒多少驚惶，只是有些苦惱：「哎呀，這下麻煩了，今天晚上該在哪裡休息呢？」
「——這是重點嗎我說！」銀時第一個跳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會著火啊！還好今天人不多，要不然的話……」
松陽輕松地一手按住他額頭：「現在還是先找到地方休息吧？」
四個學生面面相覷。
松陽老師……絕對不是那種能被他們套話的類型，也絕對不是會被威脅到的類型。
共識達成！
「你推車。」高杉晉助理所當然地拉住阪田銀時，「回來的時候是我跟那家伙推的。」
「切。」銀時則找來桂一起，「假發，搭把手。」
「不是假發，是……」
桂話沒說完，因為後背突然被什麼撞了一下。
力氣不大，但很熱，隱約是一個人的形狀。
「喂，阿桃！！」他回身撈住正在下滑的少女，「阿桃，你怎麼了、沒事吧——」
「啊啊，應該是脫力吧。」高杉晉助拎著她左胳膊，「畢竟剛剛用了那種招式。」
銀時拎起右邊：「不，這次是暈過去了嗎？」
三人交換一下眼神，不約而同想起之前那個神乎其技的【橡膠橡膠】。
那種超越常人理解的招數，當然會帶來無法承受的後果。
「阿桃還好嗎？」
松陽走過來，伸手想幫忙，又注意到手上的黑灰，無奈地笑了一下。
「是我不好。」他說，「作為老師，應該引導學生更好地使用力量。」
高杉晉助幾乎是下意識抬頭想反駁說不是這樣的老師，全都是這個魯莽的笨蛋的錯。但松陽臉上的表情讓他把話都咽了回去。
又往城鎮的方向走了一截，松陽輕輕說：「先找地方安頓下來吧。那之後……」
那之後的事情，等他充分地考慮好之後再說。
*
啊，肚子好餓……有什麼很香的東西在……
高杉桃竭盡全力睜開眼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睜眼這個動作會這麼難，但她眼前是一枚往前狂滾的，超級無敵大型甜甜圈。
撒滿糖霜和莓果干碎，底下是厚厚的巧克力脆殼和草莓果醬，包裹在金黃蓬松油汪汪的餅圈上。
足以讓她原諒任何人犯下的任何錯。
這種級別的美食自從穿越後就再沒見過了，松下村塾雖然盡力保證她能吃飽，但甜食這種奢侈品是想都不要想的。
所以此時此刻，雖然多多少少覺得這個跟她個頭一樣高的草莓巧克力甜甜圈非常荒誕，但高杉桃衝了。
她速度絕不慢，但甜甜圈總是要比她快那麼一點，就一點，好像繃緊手臂伸直指尖就能夠到一樣。
卻總是差那麼一點。
該死！她才不要放棄就在眼前的甜甜圈！
「橡膠橡膠——」
當你需要延伸攻擊距離時，強烈推薦的一招。
「手/槍！！」
「啊！好痛！你這家伙怎麼還沒醒就打人啊！」
一拳擊中，高杉桃一下就醒了，從床上猛地仰臥起坐，直身睜眼，同時大喊：
「甜甜圈——！！」
屋子裡一片寂靜。
最終還是松陽老師打破沉默：「是想吃甜食了嗎？外面倒是有賣團子的。」
看高杉桃下意識撅起嘴，他含笑安撫：「是香芋餡，不是豆沙。」
床邊一沉，高杉晉助不客氣地坐下，伸手量她額頭的溫度：「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被她一拳KO的銀時在地上裝死，桂為了手裡的藥碗努力憋住沒有笑話他。
松陽老師則坐在不遠處的桌邊，托腮看她。
高杉桃的記憶還停留在甜甜圈……被大火烘烤的甜甜圈。
她舔了舔嘴唇：「大家都沒事嗎？」
原本還算熱鬧的房間裡又安靜下來。
高杉桃：「……什麼意思，一覺醒來我成了冷場王？」
松陽被她逗笑：「那倒不至於，只是沒想到你會先問這個問題。」
「啊？」
銀時從地上鷂子翻身站起來，臉上全是不耐煩：「操心別人之前，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桂把熱騰騰的湯藥端到她面前：「你已經睡了五天了。」
什麼——？！
五天！她竟然昏睡了整整五天！
……那她是不是少吃了很多頓飯？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高杉桃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飢餓，從血管裡噴湧而出。手和腿開始發軟，肚子咕嚕咕嚕活動起來，眼前一陣昏黑。
她一頭倒回床上。
「喂，你又怎麼了？」正准備跟桂交換位置讓他喂藥的高杉晉助，聲音多少有些緊張，「清醒一點啊，別再給老師添麻煩了！」
松陽隨手給她拋了塊糖：「應該是餓了。」可能還有點低血糖。
真是讓人操心的學生啊。
這麼不會照顧自己，讓他怎麼能放心離開呢？
等飯菜端上來，高杉桃已經聽了一耳朵情況講解，說是那天火災之後，不少家長不放心孩子在村塾上學，被接走許多。
老師也沒攔著，畢竟原來的學堂被燒得只剩地基，他們要重新建教室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倒也還有幾個人願意跟著他繼續上課，但老師都拒絕了，現在身邊只剩下雷打不動四人組。
「對了，你的好姐妹豐田花子也回家了。」高杉晉助把『好姐妹』這個詞咬得很重，「走之前給你留了一些穿的用的，在你床底下。」
高杉桃聽到這的時候正在狂炫大饅頭，雜糧的，超級香。
好不容易炫完，又干了一壺花茶，才心滿意足說：「哦，也沒事啊，以後我去她家裡找她玩。」
高杉晉助一個白眼：「人家已經上京去了。」
「哦哦。」高杉桃還是沒覺得有什麼，「那不是更好？以後我在江戶就是有人脈的人了！」
高杉晉助不說話了，在心裡翻開小本本。
優點5：樂觀到了有點討厭的地步。
……話說這完全是缺點吧！！
加上老師也才五個人，眼下這種規模似乎也沒有特別建一個教室的必要。
於是松下村塾變成流動課堂，隨走隨教，至於晚上住哪——戰亂地區的空房子不要太多。
就這麼飄飄蕩蕩半個月，竟然也有些習慣了流浪生活。
高杉桃發表如此言論的時候，銀時正在滿頭大汗地充當炊事兵。
沒辦法，松陽是出了名的料理殺手，大少爺不必說，桂在這一道也沒什麼天分，能幫忙打個下手已經是驚喜。
銀時早就看坐享其成的家伙不順眼了，干脆給每個人上了他們最不愛吃的菜。
高杉晉助不滿地敲碗：「為什麼她不是？」
她，當然指的是高杉桃。
此人捧著碗唏哩呼嚕干飯，聞言抬頭，臉頰鼓出兩團：「我？」
白毛滿頭亂竄，松陽看在眼裡，心想一會兒該再替她梳一梳。
或者從樹林裡找些油脂豐富的果子，替她潤一潤發質才好。
養女孩，總是要精細一些。松陽雖然對此有些陌生，但全新的體驗總讓他樂在其中。
銀時衝高杉晉助聳肩：「她不挑食。」所以沒有不愛吃的菜。
「……笨蛋也有笨蛋的好處啊。」
高杉桃拍案而起：「你是在罵我吧晉助！吃飯就吃飯，干嘛罵我啊！」
趁著三人吵架，桂端起碗，避開銀時的監視，默默走到老師身邊。
松陽頭也不抬：「一半。」
「老師……」
「撒嬌也不行。」
桂見好就收，把自己最討厭的炒蕨菜趕了一半進老師碗裡。
晚飯吃完，松陽放任他們原地撒歡半小時，然後勒令所有人進屋開始上課。
「我說啊銀時，不覺得老師最近變嚴格了嗎？」
「比起嚴格，好像只是更喜歡折磨學生了。」
桂一聲嘆氣：「松陽老師的惡趣味……」
「而且這麼講課誰能跟上啊，我看高杉公主都有點吃力了……我靠，假發，快看她！」
桂順著他手指看去。
只見高杉桃一臉肅容盯著黑板，眼隨松陽老師的粉筆而動，手上虎虎生風，盲抄筆記的速度讓旁邊的高杉晉助露出了=口=的表情。
注意到旁邊的視線，也依舊從容，甚至露出一個盡在掌握的笑。
呵呵呵哼哼……你們還是太小看大學生記筆記的能力了！速度只是入門，不看本子盲抄才是進階！！
此前她壓根沒機會露這一手，因為松陽老師對學習進度的把控很精准，恰巧控制在大家『稍微努力一些就能消化』的水平，完全沒有這樣狂灌知識的情況出現。
在他不控制進度之後，還能勉力跟上的就只剩高杉桃了。
晚課學得半死不活，睡前還要比劍，四個小孩一進臥室就變成小豬癱在床上。
松陽用衣架支起裝行李的包袱皮，把一間臥室隔成男左女右。
所以高杉桃能很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討論聲。
「到底怎麼回事？要背的課文從一個月五篇猛漲到一周七篇了喂！」
「可是銀時，以前一個月五篇的時候你也沒完成過吧。」
「文盲是這樣的，跟不上進度活該。」
「手下敗將高杉君，有什麼高見說大聲點讓隔壁那家伙也聽聽啊？你不是也只排第二嗎？」
「我聽得見。」高杉桃閉著眼睛，「難道不正是因為你們半夜大吵大鬧不睡覺，早上才會上課犯困、學習才會跟不上的嗎？」
「……」
片刻的沉默後，三個快掐起來的少男若無其事聊起了新的話題。
「晉助、銀時，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是老師在篩選嗎？」桂陰謀論起來，「篩選符合他條件的人。」
「選人？」
「這麼一想，確實有點像。」高杉桃的聲音遙遙傳來，已經有點困意，「選什麼人呢？」
「一個文武兼備的人？」
「哼，那肯定是我了。」高杉晉助非常自信。
他已經在想老師選人的目的了。加強課業是為了篩選，這說法非常合理，那麼老師選一個文韜武略俱全的奇才出來，是為了什麼呢？
當然，是為了管理剩下三個不省心的家伙！
一時之間責任感飆升，他心想桂小太郎就不說了，雖然在三人裡已經很靠譜，但還是脫線的時候居多，很需要他關照；
阪田銀時，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劍術強又如何？區區文盲爾；
高杉桃，那天1v1的爆發只是偶然，她連自己的力量都控制不好，動輒力竭昏迷，況且辭藻粗鄙，不如自己遠矣。
綜上，如果一定會有一個班長，他高杉晉助當仁不讓。
「假發，你放心，等我當了班長，你就是副班長。」
「這算選舉賄賂嗎？」
「光賄賂你有用嗎？你們倆一共才兩票。」
「銀時，難道你會投給阿桃？或者你覺得阿桃會投給你？」桂憐憫地拍拍他，「兩票就夠啦。」
「……」
高杉桃已經開始犯困了。
她是那種睡眠質量很好的人，即便隔壁吵個不停，照樣按照生物鐘准點入眠。
沉入夢鄉之前，她和門外偷聽的某成年人，詭異地想到了同一處去。
有誰說過，選班長是投票制的嗎？
更何況——
事實上，到底有誰說過要選班長啊！！！
第14章 進化 「咩哈哈哈哈！白撿一次！」……
「阿桃，你來一下。」
松陽站在屋檐下衝她招手：「不用帶什麼，直接來就好了。」
換了一個暫居地，這次難得有好幾間大房子，松陽干脆開辟了一塊辦公室。
銀時以點菜三次為條件，讓高杉晉助幫忙寫了個牌子：【校長大人辦公室】。
松陽看了，微笑著想總共四個學生也能叫『學校』嗎？一邊把膽敢嘲諷老師的銀時和晉助挨個揍了一通。
高杉桃就這麼在三人的矚目下走了進去，不用回頭她都知道，他們絕對在猜測松陽老師為什麼把自己叫進來。
她也不知道，但高杉桃一向不會過多考慮這些。
「老師。」她走進來，下意識環顧四周，「找我有什麼事？」
松陽老師是個很注重生活質量的人，或者說很有情調，這種暫時落腳的地方都打理得頗有意趣。
用洗得發白、但很干淨的淺色布料鋪在桌上，院子裡半片瓦罐壓上土也能種花。
松陽指了指塗成雛菊黃的椅子：「坐。」
他想了想，先問：「之前讓你學會控制力量，進展怎麼樣？」
高杉桃忍不住牙酸。
進展？哇，居然是0耶！
她當然不可能這麼說，只挑好消息彙報是高杉桃多年小組作業的經驗之談：「經過我這幾天的恢復訓練，還是取得了喜人的進展……」
【聲優系統】畢竟是來輔助她的系統，高杉桃清醒以後點開界面，很容易就能找到被她開發出來的新功能：
【一次性台詞使用券兌換商店：可在此處將額外的[解鎖下個角色]點數兌換為[一次性台詞使用券]】
【使用說明如下——
當前兌換比例：可使用2單位[距離解鎖下一個角色]點數兌換1張[一次性台詞使用券]，每張[使用券]僅可使用一次。
使用方法：在界面選擇[使用]後，念出台詞即可使用成功；
使用效果：以宿主當前力量、速度、頭腦等為基准進行判定；
冷卻時間：當前所在星球的66天。】
嗯？
高杉桃立刻意識到不對，在她第一次使用【水之呼吸】之前，兌換比例是1：1，1單位解鎖點數就可以兌換1張使用券。
但現在已經變成了2：1，超絕通貨膨脹概念！
就像她用【雲雀恭彌】攢出來的點數解鎖【路飛】之後，【雲雀恭彌】界面裡【解鎖下個角色】所需點數一下就翻倍了。
但無論怎麼咬牙切齒罵奸商也沒有用，那個能跟她溝通的聲音自從雨夜接下任務後就再沒出現過，現在的系統界面不管怎麼戳，也只會彈出【其余功能請宿主自行探索】的討厭文字框。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已折疊，點擊展開+）】
【蒙奇·D·路飛——（已折疊，點擊展開+）】
【富岡義勇——（當前不可用，點擊展開+）】
被她下意識剽竊過的某屆水柱大人整個姓名條都是灰色的，點擊展開後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富岡義勇——水之呼吸·陸之型 扭轉旋渦（當前不可用）
熟練度：1/1000（嗯嗯是的您沒有被討厭——才怪）
進化度：☆（蝴蝶忍都能在掰手腕上勝過你）
環境匹配度：66/100（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0/50（強化合宿，迫在眉睫！）】
非常不禮貌的形容。
而且也非常吝嗇，備注只跟了一個單獨的劍技不說，甚至解鎖下個角色進度上連外賣必備好評返現5元傳單一樣的贈送點數都沒有給。
她簡單總結了一下：「那時候大概是一時爆seed的結果，沒辦法鞏固成自己的能力，不像……」
松陽笑眯眯：「【咬殺】和【橡膠橡膠手/槍】那樣，是吧？」
高杉桃：……
她情不自禁兩手合十，擺出佛祖面孔。
為什麼她必須在《銀魂》的世界裡，聽見松陽老師對她說出【咬殺】和【橡膠橡膠手/槍】這種話不可呢？
世界觀……她的世界觀真的還有救嗎？
「那這兩個招數，現在掌握得如何？」
「像剛剛說的，還算有點進展？」高杉桃撓撓頭，「松陽老師，我有個問題。」
「你說。」松陽坐直身子。
想要變強的話，確實應該早點來請教老師呢。
他為人師表的教書欲又犯了，不由評估起來：阿桃的話，潛力的確非常不錯，不管是體格還是能力都有深挖的價值，只是開蒙太晚，否則早就……
不過作為老師，就是要無條件包容、引導自己的學生走上正途不是嗎？
好在她現在也知道有困難找老師了……
高杉桃搓搓手，興奮問：「要是我掌握得很好的話，可以當班長嗎？」
「……」松陽默了兩秒，「你想當班長？這就是你的問題？」
高杉桃眼睛都亮了：「想啊！當班長的話，不就是上級了嗎？不就可以管著小太郎他們了嗎！不就可以讓他們干嘛就干嘛了嗎？不就可以想吃什麼吃什麼了嗎？」
「……」
松陽陷入了熟悉的，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的時刻。
這倒霉孩子。
他再去看高杉桃的臉，又覺得剛才那股欣慰，那種認為阿桃定然是個可塑之才的堅定，驟然模糊起來。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孩子。
那天的火對他來講，雖然意外，卻並不嚴重。就算阿桃他們沒能及時趕回來，松陽要救下所有的學生也不算困難，只是心情復雜難明，多少有些懷疑這條路是否還能走下去。
但阿桃的特異功能卻在他意料之外。
一個人類……一個毫無天外血脈的純種人類，竟然也能掌握那樣的招式嗎？
如果說以前松陽親眼見識過的【咬殺】，只是在武鬥的基礎上進階了一個版本，【橡膠橡膠】讓他眼前一亮，那麼【水之呼吸】就有些令他驚喜了。
這不僅代表超越極限的力量，更代表她還有無限的可能。
對於一個老師來說，自己的學生擁有無限可能這種事，光是想一想都足夠讓松陽興奮。
如果是她的話……
雖然看上去十分、非常、超級不可靠，但該出手的時候，阿桃是足以信賴的。
……吧。
「試著對我用你的【橡膠橡膠手/槍】。」他忽然命令。
高杉桃愣了一下：「在辦公室裡？這不好吧。」
松陽臉上還是他標志的彎眼笑，右手握拳，眨眼間已經揮到她面前。
拳風恐怕跟隔壁卡普中將有的一拼——充滿愛意的鐵拳襲來！隔了半個手掌都能斬斷幾根雪白發絲。
高杉桃條件反射往後翻身，碎發比她先落地，松陽一個掃堂腿直接當空掀飛，她不得不護住頭臉破門而出。
把門外蹲守的三小只嚇一大跳。
一邊往院子裡四處分散，還不忘回頭看那兩人鬧出的陣仗。
雖然松陽老師出手突然，但高杉桃反應很快，全身橡膠化把上半身拉長，下半身固定在原地，就著反彈力撲了回去。
她說最近有進展，也不是全然騙人。
松下村塾從固定學校變流浪學校之後，高杉桃和銀時是適應得最快的兩個人。
銀時原本就是野生，暫且不提；高杉桃則是能無縫適應任何環境。
即便上個月還能跟女同學睡在干淨溫暖的被窩裡談天說地，這個月就只能跟一群中二男風餐露宿，她也從來沒懈怠過半點。
相反，在不同環境裡練劍，讓她對自己飛快提升的身體素質有了更好的把控。為此還被銀時說是外星人，桂擰著眉毛指責他罵得太髒了。
這時便展露出驚人的平衡，身體彈回後單手在院子裡的泥地上一撐，整個人躍至半空，就已經調整好姿勢一腳往松陽老師臉上踹去。
原本就已經很長的腿再拉長，桂忍不住『哇』了一聲。
「她竟然、膽敢……！！！」過激戀師癖高杉晉助立刻要怒了。
銀時一巴掌按住他：「安靜看著。」
桂也幫腔：「就是。又整這出，讀者都該看煩了。」
「……不要輕易說出『讀者看煩了』這種神台詞啊！你也給我安安靜靜看！！」
松陽當然不會站在原地等她，輕盈往旁邊閃開後接一記左勾拳。不中，立刻按住她肩膀，咣當就是一記頭槌！
「……感覺要碎掉了……」桂忍不住摸自己的額頭，「好痛啊，這看上去也太痛……她額頭都紅了誒！」
銀時還是默默不語。
連高杉都安靜了下來，一時之間，忍不住將自己帶入了高杉桃的位置，想著如果是自己，面對老師滴水不漏的防守和密集的進攻，該怎麼應對。
高杉晉助想，先迂回減少消耗，伺機再上？
阪田銀時想，先強攻找破綻，現在不找，拼體力肯定拼不過老師的。
那麼，高杉桃會怎麼做呢？
松陽同樣對此很感興趣。
他後撤半步，以便更好地觀察高杉桃……
高杉桃，跑了？！
既沒有強攻也沒有迂回，掉頭就跑了？！
只剩一次機會。
高杉桃急促地呼吸著，已經開始變冷的空氣鑽進肺裡，讓她忍不住想要咳嗽。
但是不行，現在咳嗽必然會打斷進攻節奏。
沒錯，進攻！！
她轉身就跑，不是為了躲避，而是為了——
「橡膠橡膠——！！！」
活力十足的少年音，圍觀三人組立刻反應過來：「她還要進攻！！」
「這抄襲怪、小氣鬼，讓她教教我們都不肯！」
「衝啊！蒙奇·D·阿桃！！」
松陽忍不住要笑，都還是小孩子呢。
不管是幫忙聲援的那三只，還是直愣愣揮著拳頭衝上來的阿桃……
再強力的攻擊，只要被人一眼看穿路線，就什麼都不是了呀。
嗯，【橡膠橡膠手/槍】的速度倒是跟晉助他們說的一樣快，但直線？拜托，直線是最容易被看透的……
拐彎了？
只見高杉桃在大臂處一抖，原本直勾勾飛射過去的右臂立刻抖出了一道sin函數曲線的形狀。
不、不止一道，一時之間松陽眼前竟然閃現至少七八個拳頭，彎彎扭扭——但十分迅速地直衝他面孔而來！
只是一愣神，就已經讓松陽失去了閃躲的機會！
砰的一聲，拳頭重擊在他交錯格擋的小臂上。
阿桃現在的肉/體力量，幾乎能跟晉助比擬了。
盡職的老師在心裡默默盤算，手上毫不含糊，反握住快要失去彈性的手臂，將正在反作用力下飛快朝自己彈來的高杉桃背摔出去。
「……啊，結束了。」桂下了結論，「剛剛那一下沒能擊中呢。」
高杉默默點頭。
銀時眨眨眼，也點頭。
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高杉桃輸了。
這麼多次的全力進攻甚至沒能近松陽老師的身，已經沒了贏面。況且她的那個妙技使用次數不多，剛剛那一通下來應該已經不剩……
廢墟裡，有什麼閃了一下。
「咩哈哈哈哈！白撿一次！」
高杉桃吱哇亂叫著衝過來：「橡膠橡膠——！！」
「等等，她昨天的極限不還是十次左右嗎？」高杉晉助震驚問。
桂微張著嘴：「但看現在的表現，難道是又進化了？」
「這種作弊一樣的東西還能進化這麼快？？？」
銀時摸著下巴，端詳高杉桃的神情。
似乎因為她在這段時間裡飛快增強了體質，因此招數進化的速度也變快了？這種「努力就能夠成功」的法則也太陽光燦爛積極向上了吧喂！果然是少年漫的特性啊！
……反正高杉桃這個人是不能以常理來推斷的。銀時告訴自己。
松陽同樣有些驚訝，無論怎麼說，阿桃的確是在短時間內第二次讓自己的全身橡膠化了。
但他並不感到棘手。
「魯莽的進攻……」
來自老師的說教還沒開始，松陽臉色一凝。
他本就不是單純的人類，對戰鬥得心應手到了未蔔先知的地步。
況且，對面的氣息只是一閃，就從煙塵裡消失不見了。
她去了哪裡？攻擊又會從哪裡來？
「松陽老師，在上面！」
上面？
松陽這才察覺腳邊一團陰影，再抬頭，一個大致是球形的東西正從上而下罩來，以極快的速度擴大。
來不及。
他有些訝異，不僅是反應慢了，更因為這生物實在太……大。就算現在後撤，也沒辦法在那東西落地之前逃出攻擊範圍了！
說到底，那究竟是個什麼？
「——【氣球】！！！」
松陽將力氣醞釀在兩臂，預備抬手去擋，但一觸及，竟然很軟？
忍不住推了一下，果然是軟乎乎的。
裡面像是中空的，輕松化解他的防御不說，還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讓他半跪在地無處可逃。
松陽的腦子依然很清醒：阿桃人呢？
這招最多困住他，卻不能攻擊到他，能攻擊到他的只有一個人。
他的學生、他的對手——高杉桃，人呢？
「上面！上面啊松陽老師！」高杉晉助急得跳腳。
「哇哈哈哈哈哈，已經、來不及了！！」
熟悉的聲音拿捏著反派腔調，伴隨著『咻咻咻』的漏氣聲，壓在他身上的所謂氣球一下變癟，卻沒有松開對松陽的鉗制。
相反，高杉桃直接換上自己的四肢，把老師纏得密不透風。
她飛速爬到男人肩膀上，絞住他脖子，握拳對著頭頂就是一頓猛捶：「叫你加練叫你布置作業叫你揍我叫你當謎語人每天笑眯眯——」
「……」
桂干巴巴舉起手，干巴巴拍了兩下：「……勇士。」
這是真正的勇士啊！！
「少在那說風涼話了，快點過來幫忙啊！」銀時用力箍住高杉晉助，一邊大叫，「高杉真的會把那家伙宰了的哦！不是開玩笑的哦！」
平心而論，高杉桃捶得並不痛——畢竟多次【橡膠橡膠】連用後，她完全接近力竭邊緣。
但……
「果然，還是有點生氣呢。」
挨揍十秒後飛速掌握主導權，把學生從肩頭扯下來一頓胖揍的美人老師，深呼吸一次，又端出了笑眯眯的神情：「很討厭這個表情？」
高杉桃蹲在牆角，兩手舉過頭頂挨罰：「沒有的事！最喜歡看老師笑了！笑起來簡直禍國殃民風流倜儻見之忘俗——」
「嗯，看來最近國文學得不錯。」松陽舉著戒尺敲她腦袋頂，「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又能用這一招了？」
「不知道啊！就是打著打著發現還沒暈，又很想贏，所以就用了。」少女痛得齜牙咧嘴，「話說老師你真的不是在泄憤嗎？」
松陽無視她後半句話：「現在也還能再用嗎？」
高杉桃感受了一下：「……應該不行。不過比之前好很多了誒！我也說不好，大概就是以前好像是按照次數來算的？但剛剛我覺得好像不是這樣……好像是按照使用時間來算的，時間內可以無限制使用這樣？嘿嘿，果然我才是唯一指定女主角嘛……」
的確，她的進化速度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松陽看著她滿面塵土的臉，罰也罰過了，讓她跟自己進辦公室擦洗。
在他看來，所有學生裡，晉助是最不服輸的，小太郎是最沉靜的，銀時是最機敏的。
阿桃呢？她是最奇怪的，又是最好懂的。
來的時間並不是最長的，松陽卻已經足夠了解她，完全是因為她並不做任何掩藏。
這很奇怪，因為人天然是不願意被人全部看穿的。
舉例來說，就像每天村塾內部練習比劍。贏了會開心，輸了會不甘，情緒是自然流淌出來的，但把這些反應全都表現在臉上，會讓人覺得不穩重，又好像太看重勝負。
那三個小子不管是誰，最近都開始學著大人的樣子，假裝自己根本不在乎。
唯獨阿桃，依然是贏了就哈哈大笑輸了就咬牙切齒，並不介意以不成熟、幼稚的姿態示人以弱。
與此同時，又從來不把輸贏的情緒帶到劍道場之外——這其實很難做到，但對她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有時候松陽甚至懷疑她是個機器人——當然絕對不是說她做事精准毫無破綻，絕對不是。
只是她對自己的情緒完全開放，一點不護著，難免產生了『這家伙不是人吧』的觀感。
但這並不是松陽產生異樣想法的根本原因。
作戰上有自己的一套，成長飛快且進取心十足，固然很好，但她和那三人最不同之處在於——
她並不崇拜自己。
雖然阿桃同樣尊敬師長……好吧這個存疑，雖然她對自己同樣依賴、喜愛，這都能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但同樣，她並不視自己、這位松陽老師的性命，為平生最重要寶貴之物。
所以，如果是她的話……
那個念頭又一次浮現。
松陽默默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回頭時毫不意外地發現高杉桃已經翻出了當做背課文獎勵藏起來的甜餅干，正在嘎吱嘎吱地狂吃。
「我有一個任務。……想來想去，還是要交給你了，阿桃。」
「哦哦，好啊。」嚼嚼嚼。
松陽：「……你不問問是什麼任務？」
「如果可以商量，老師你不會用『交給你了』這種話。」
不像平時那樣燦爛或熱烈的情緒，此刻她表情很平淡，白發因為汗的緣故貼在臉上，看過來的瞬間，綠眼睛專注到了一種讓人汗毛倒立的地步。
就好像，她在等著面前的獵物露出破綻，然後一擊斃命一樣。
松陽一頓：「阿桃很聰明。」
「嘿嘿，那是自然！」她又一下笑開了，剛剛那種危險的氣息驟然消散。
她是不擔心所謂的任務啦，畢竟松陽不管怎麼說都是個很理智民主的好老師，又是萬裡挑一的聰明人和強者，所以：「請不要大意地命令我吧！」
能有一個小隊長、班長之類的名號就更好了！
要多多鍛煉，才能邁向最強啊！
高杉桃握緊拳頭，小幅度一揮。
……又是這樣，奇怪的洞察力和奇怪的反應。
松陽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懷疑她絕對會破壞自己的計劃，和相信她無論如何也會完成，大概對半開吧？
不過這樣的概率，已經值得他賭上一切了。
「那麼，聽好了……」
第15章 計劃 「該死的大少爺再挑剔一句明天就……
松下流浪村塾難得安穩了一段時間，原先他們怕被幕府和天人搜捕，因此到處流竄，最近倒是留在小院裡沒什麼動靜。
松陽在院子裡種的蘋果樹都開始結出青澀的小果子了，老天總算開始下雪。
「冷得快死掉了！！」銀時哆哆嗦嗦地抱著自己，「到底為什麼我們要在這種天氣野外訓練啊！」
「惡劣的天氣是戰鬥最大的敵人。」松陽的語氣很有說服力，「不可以掉以輕心哦。」
「你一個人穿得超暖和躲在屋檐下當然可以說風涼話啦！！！」
旁邊三個小孩，對他露出如出一轍的怨憤臉。
高杉桃也不例外，畢竟艱苦的訓練她可以靠毅力克服，寒天凍地的自然威脅卻不能。
四個小孩穿著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松垮紅白運動服，腦袋上戴一圈印著【根性！】的紅色布條，腳上倒是超厚實運動鞋，在院子裡做熱身。
松陽則是一身漂亮的孔雀藍和服，外面套了他最愛的草葉黃羽絨長外套，身邊就是火爐，笑眯眯地吹哨子：「預備——」
「開始！」
一聲令下，四個倒霉小孩往外跑去，運動服背後歪歪扭扭的『松下村塾』隨著動作變成更抽像的字體。
無良大人吉田松陽則站在溫暖的屋檐下，端著熱茶，慢慢品了一口。
有春有夏，有秋有冬。
他抬頭，看向忽然又開始墜落的雪花。
這也算是，相當完整的一生了。
眼熟的烏鴉在蘋果樹樹梢停了片刻，大約確認了他的身份，這才將口信捎帶過來。
松陽展開一看。
【很有趣的提議。】
他將紙條卷起，任由烏鴉伸長喙過來嚼吧嚼吧吃了。
達成共識了，這樣很好。
……也就是說，至少在那之前，他的學生們暫時保住了。
不管是一會兒就要頂著風雪跑回來的那四個，還是已經四散在全國地圖上的其他孩子們。
那天著火後，固然熟悉的陰損手段讓松陽睡眠不佳，但某天醒來時發現自己意外身處荒郊野嶺而非跟銀時、晉助他們一起的臥室，松陽就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屬於他、屬於「松陽」的時間啊……一開始以為已經很漫長，但站在終點回望，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說一聲，太短啦。
松陽注視著那只很快又起飛的紅眼烏鴉，兩手攏在袖裡，慢慢交握，呼吸聲竟比落雪的聲音更大。
太短啦。
*
當然，松陽老師也並不是什麼魔鬼，雖然有心磨煉學生，但在極度惡劣的天氣——如災難級別的特大暴風雪——下還是調整為室內教學，一片拳拳愛心，讓人感懷不已。
「……學生們將這一天設立為『松陽老師154紀念日』。等下，怎麼都排到154號紀念日了啊！！」
桂敲打著手裡的《村塾日志》：「你小子到底還要設立多少個紀念日啊！」
《村塾日志》，是大家輪流記錄今天發生了什麼，方便松陽老師做教學計劃的一本材料。
當然，也很自然地成了老師檢查大家有沒有認真完成作業的幫凶。
按照規矩是輪流寫，昨天是高杉晉助，今天是桂。
他再往前翻，是寫得很工整的阿桃，和相當敷衍的銀時。
「說起來，阿桃的字是我們當中寫得最好的呢。」桂有點驚奇，「我還以為會是晉助你。」
「我對這種死板的重復工作沒興趣。」
「換言之，你覺得是因為她勤奮堅持練習，所以寫得很好？」
「……煩死了啊假發！」
從「今天的午飯居然吃到了野雞，銀時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樣的流水賬讀到「該死的大少爺再挑剔一句明天就在他飯碗裡拉○」這種死亡筆記，桂正津津有味閱讀本周隔空喊話日志，松陽從外面走了進來。
桂下意識想把本子藏起來，但松陽今天的注意力並不在抓學生們小辮子上。
「大家，都過來一下。」他溫溫柔柔地笑，「我有話要說。」
「前段時間課業很辛苦吧？抱歉，因為按照老師的計劃，必須在很短的時間裡讓大家變強才行呢。」
「不過不用擔心，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很久的。」
底下響起幾聲小小的歡呼。
松陽目光落在孩子們臉上，很好，都在正常的波動區間，說明阿桃的確沒有私下透露他們談話的內容。
接下來……
松陽來回打量剩下三人的表情：「……銀時，跟我進來。」
門被關上了。
「……肯定不是讓他當班長。」高杉晉助從牙縫裡憋出一句話。
桂：「贊成。銀時最多就做一下炊事班班長吧！」
「要說的話，班長肯定是我……」
「哈？怎麼可能是你這種傲慢的死小鬼，當然是一直被老師誇靠得住的我啊！」
「區區一個假發還想當班長……」
兩人爭執不下，同時扭頭：「喂，阿桃/高杉桃！你來評評理啊！」
百無聊賴之下已經開始堆雪人的高杉桃：「老師為什麼叫銀時進去呢？」
高杉和桂對視一眼。
「肯定是因為他是第一個學生，所以有點偏愛也很正常。」桂說。
「哼，我一開始就看穿這一點了——咳咳，雖然都是白色系頭發，但——高杉桃，你還是比他順眼一點的。」
桂和高杉桃齊刷刷轉臉朝他看過來。
桂：「……真的假的。」
高杉桃：「真的假的。」
高杉晉助惱羞成怒：「不信就算了！！」
說著，抄起一團雪衝那個不解風情的白痴女砸過去，高杉桃興致勃勃回擊結果誤傷桂，三個人亂七八糟打作一團。
與此同時，室內。
銀時：「老師。」
松陽：「嗯？」
「我是不介意走後門當班長啦。」天然卷少男如是說，「但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明顯？我介意一會兒出去挨打誒。」
松陽聲音柔和：「我不介意哦^^」
「嗯？老師你是不是露出了^^的表情啊！這可不妙啊！話說人的眼睛真的能彎成^^這樣嗎？雖然我早知道你是白皮黑心的壞蛋但這麼明目張膽露出腹黑本性真的好嗎，少女心會破碎的哦？雖然這裡沒有人有那種東西……」
說到一半就挨了松陽一拳。
老師沒好氣揉了把小孩的頭頂，在後者『老師你這樣我還怎麼長高啊』的抱怨聲裡淡淡說：「就算要選班長，老師也很難在有其他三個人的前提下選你啊。」
「幼稚、衝動又任性。計謀比不過晉助，大局觀比不過小太郎，到現在也是獨來獨往、從來不擅長跟別人配合作戰的小鬼。」
又揉一把：「莽撞又不知道服軟，以後肯定會被狠狠教訓的。」
銀時臉色都有點灰敗了。
他是還比較年輕鮮嫩掐得出水啦，也不至於就這麼糟糕吧！果然是嫉妒他青春靚麗的老男人一枚！
「好吧，那老師你叫我到底是為什麼？」總不會只是為了罵他一頓吧？
松陽端詳他一會兒。
銀時……是他來到這裡以後，相當特殊的一個學生。
冷漠且不好接近的外表、強大的戰力、所謂『食屍鬼』的傳言，對松陽而言都像是大福上那一層糯米皮。
看上去冰涼厚實，實際一戳就開，裡面是甜蜜的奶油餡兒。
是一個倔強但很好說話的孩子，松陽深知這一點。這麼多年都沒有什麼變化……也正因為這樣，讓他很難對著這張臉龐，說出那時候對阿桃說過的話。
「……這些話我已經跟阿桃說過一次了。」男人不自覺摸了摸手邊的戒尺，他在學堂裡唯一最大殺傷力武器，「銀時，我要走了。」
「啊，或者我應該換一個說法。」
銀時看見他從桌後站起來，側過頭用正臉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熟悉無比的笑容：「銀時，我要死了。」
「你知道的，一直有人想要抓住我，所以我打算讓他們得逞。」松陽輕輕吐出一口氣，「現在告訴你，是怕到時候沒有人能夠鎮定地對待已經發生的事。」
他說：「但是，不要告訴晉助和小太郎他們哦。」
「…………」阪田銀時沉默了半天，最後只發出一聲，「——哈？？？」
不能怪銀時無語，實在是自己活蹦亂跳的老師突然說他要去送死，還不許自己告訴別人這種事——
「怎麼可能答應啊！！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的嗎？！」他直接跳上桌去抓老師的手，「說什麼送死，這種事，換了誰來都不可能——！！」
銀時忽然一哽：「……她呢？」
「啊，你說阿桃？」松陽輕輕捋著自己的發尾，將柔順如綢緞的灰栗色長發一根根梳開，「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
「……那她是什麼反應？」
那家伙……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反應吧？
銀時想。
「她沒什麼反應哦。」松陽越說越覺得有趣，「阿桃只是問我，還會有再見的時候嗎？」
「我說有，她就答應了。」
這算什麼？剛剛告訴他要去死，現在又說會有再見的時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又讓人怎麼安心啊！
高杉桃那家伙也是，老師一說就相信嗎？還是說她根本就不在乎……那家伙絕對不在乎吧！一看就是誰都不在乎的死樣子！！
難怪、難怪最近老是做一些奇怪的事，不管是把其他同學都遣散還是瘋狂加課業……
銀時臉皮輕輕抽動著，他想松陽老師願意交付給他這樣的重擔，足以說明他是可靠的、是值得信賴的。
他不能露出小孩子才有的表情。
臉頰忽然被捏了一下。
「……干什麼啊！」一下沒繃住，表情管理前功盡棄，「都是要死掉的大人了干什麼還捏我！」
委屈又憤怒、失望又恐懼，陌生的情緒控制著他，讓銀時流露出從未有過的軟弱一面。
可是大人是不會出爾反爾的。也許會對盲盒結果大吵大鬧、對電視劇結局拒不接受，但事及生死……
「真正的大人是不會反悔的哦。」松陽輕輕捂住被自己捏過的臉蛋，迫使銀時看他，「所以才要趁機捏夠本嘛。」
銀時抽抽鼻子，聲音發啞：「……真的還會再見嗎？」
松陽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點頭：「嗯，會哦。」如果你們足夠努力的話。
「……現在我有點理解她為什麼一邊揍老師你一邊罵你笑眯眯了。」銀時嘟噥。
松陽笑眯眯舉起沙包大的拳頭。
三秒後，銀時頂著新鮮出爐的三個大包，淚汪汪又義憤填膺瞪著他。
松陽看他那副氣鼓鼓樣子，一時間覺得好笑，一時間又覺得奇妙。
他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打算。「松陽」也許並不重要，但松陽的軀體十分重要，因此即便是那群找上門來的人，也希望能讓他回心轉意，全憑自願最好。
要是能從，當然皆大歡喜；要是不從，那群家伙恐怕也並不介意殺了他奪取這具軀殼，為所謂天道眾的首領鋪出一條回歸之路。
但，死又何妨？
他孑然一身，不管在這裡還是去往宇宙的盡頭，沒有生物、同類能夠與他產生任何脆弱的情感聯結。松陽並不在意這個，他也是頭一次做「人」，究竟什麼樣算好什麼樣算壞，他不知道。
所以，死又何妨？
……為什麼會改變想法呢？
原本他並不覺得讓他自己，這個作為「松陽」的身份活下去，是件多麼重要的事。畢竟他不會真正死去，也從未真正活過，所以如果有人要他的命，那麼給他們就好了；如果有人要奪走他的一切，那麼盡力保護，無愧於心就好了。
為人一遭，也只是體驗而已，難道人人都要強求一個完滿的結果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但。
但萬一，是可能的呢？
如果令這一切變成可能的那個人，已經出現了呢？
窗外的雪慢慢變小，卻並沒有停。三個孩子打雪仗的聲音隔著窗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松陽想，大概是阿桃占了上風吧？她體質畢竟越來越強，想要在打雪仗上贏過晉助，還是很容易的。
至於小太郎，肯定又躲在一邊，准備保存自身，然後伺機偷襲。
他回過神來，面前是銀時倔強泛紅的眼眶。
「……總之，阿桃可沒說什麼就答應下來了。你不會連她的膽量都不如吧？銀時。」
「就算你這時候跟我用激將法也是沒用的。」銀時面無表情，「除非你把那個能回來的計劃一五一十告訴我。」
松陽沒騙他：「老師還沒有想好。」
「那你保證什麼啊！！」銀時根本壓不住怒氣，「高杉桃那白痴也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問，竟然就相信你說的那些屁話——」
又挨了一下，這次是因為說髒話。
松陽一回想就忍不住笑，甚至在銀時通紅的控訴臉面前笑出聲來：「呵呵……她呢，跟你們是不一樣的。」
因為對他沒有那種『老師不在就不行』的執念，所以完全不同。
所以松陽願意將一切賭在她的身上。
「不過相比之下，跟你比較像哦，銀時。」
他輕輕嘆了一聲，說出一句現在的銀時還不大能聽懂的話：
「你們都是，不會回頭看的孩子啊。」
*
翻過冬天就是春，除了桂，其他三人都已經開始穿單衣了。
其中銀時和阿桃是真的能穿單衣，高杉晉助則是不想輸給這兩個討厭鬼所以堅持要穿。
果不其然，到晚上就開始鬧肚子。
「銀時，你這混蛋今天給我的飯裡放了奇怪的東西吧？」
「哈？你少沒事找事，明明是你自己偷偷放了○之後栽贓給我吧？」
「我說銀時、晉助，你們倆打歸打，能不能別踹我？睡中間就活該倒霉嗎？」
「誰會給自己的飯裡放○啊！該死——」
隔了一扇簾子，高杉桃安詳地躺在床上。
手裡拿著一本兩個月前的jump。
沒錯，jump，不就是jump嗎？不就是可以在jump的世界裡閱讀jump嗎？她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設定。
況且她也不是單純因為想看漫畫才買jump，這可是重要的戰略物資！
畢竟要在周圍買到jump，至少要滿足以下幾個條件：
1.鎮子裡有便利店，且在開門迎客
2.周圍的交通順暢，甚至有余地可以運送jump這種非必需品
3.足夠的消費能力，以至於jump運過來也不會虧本
這兩個月都沒買到新出的周刊，完全可以說明攘夷戰爭的火越燒越烈，已經不是他們小小村塾東躲西藏就能避開的了。
唔……唔唔！揍他啊鳴人！把這個不會說話的黑發冷面毒舌男狂揍一頓！！！
不對，現在還是想想正事吧。
她把《火影○者》的部分看完，jump往臉上一扣，油墨的味道很快讓人冷靜下來。
不知道她變強的速度夠不夠快。高杉桃想，老師願意托付她，她就要強到能夠揍飛外星人才行。
況且要當本世界最強，這種強度是基本要求吧？
雖然是深度二次元，但高杉桃不是那種把劇情記得很清楚的考據黨，尤其銀魂的時間線切得碎碎放在日常裡拌飯，根本不是她能整理出來的。
所以她並沒有意識到松陽能作為村塾的老師，陪他們四人過完十八歲生日，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
「說起來，阿桃是最大的啊，二月份的生日。」桂不懷好意，「看來我們確實應該叫你姐姐哦？」
有人一聽這話就要跳腳：「哈？！你想叫你自己叫去吧！甘居人下的白痴假發！！」
「都說了不是假發……晉助，你該不會是不認賬吧？不是吧不是吧？這麼輸不起？好羞人哦！」
「今天誰都別睡了，滾出來打一架！！」
大半夜不睡覺，是學生的大忌。
高杉桃打了個呵欠，被子往身上一卷，扭頭就要沉入深度睡眠。
「喂。」
床邊有人叫她。
高杉桃一丁點不慌張，微微撐開眼皮，墨綠的光一閃而過：「什麼啊，是銀時。」
「不然你以為是誰。……睡得著？」
「啊？當然！我是作息健康的好寶寶。」
「……神經。」
銀時露出『跟你這家伙果然沒什麼好說的』的表情。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很困。」她又打一個呵欠。
「……」銀時沉默地看著她。
心跳漸漸平緩下來，今天一直不安的情緒伴隨著這家伙稍微有點不耐煩的困倦面孔，逐漸消散了。
果然這世界是屬於笨蛋的。
等得快睡著，高杉桃干脆要翻過身去，才聽見他很小聲說：「晚安。」
「銀時也晚安~」
說完就秒睡。
銀時冷哼，沒心沒肺的家伙。
就這麼一直沒心沒肺下去吧。
同一本jump被四個人翻來覆去看了三個月後，松陽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說是大家，也就只是四個人，圍坐在飯桌前等他發言。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教給你們的，所以村塾會解散，大家也該畢業了。」
松陽說。
大家一時愣住。
這並不是什麼超現實的事情，正常來說，學生入學就有畢業的一天。
但松下村塾對大家又是不同的。
「什麼……解散？」
「嗯，松下村塾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了。」松陽心平氣和說，「畢竟也只是一個學堂而已，運營不下去就會倒閉、沒有學生就會解散。就像在那之前誰都沒想到《漫畫SUNDAY》也會停刊，很正常吧？」
不、不是，雖然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
「但是，老師解散以後要做什麼呢？」高杉晉助在這種時候總是非常敏銳，「就算不開學堂，老師總會做別的事吧？我要跟著老師！！」
但松陽治他總是有一套的。
老師只需要將手指豎在嘴邊，嬌慣的壞脾氣小少爺就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話還沒有說完，晉助。」男人習慣性地將發尾捻在指尖，「解散之前，還有最後一場考試。」
「考試？」
「說是你們的畢業課題也可以喲。」
松陽一拍手，清脆的響聲讓幾人的視線都彙聚過去。
他還是那副彎眉彎眼的笑臉，讓被提前劇透過的高杉桃和阪田銀時都忍不住屏息。
怎麼會有人，能夠用這樣的笑容，說出他要准備去死這樣的話呢？
「畢業課題——就是早已開始，卻至今未完的攘夷戰爭。」
松陽睜眼。春天將近，愈發明亮的日光投射在他偏灰的眼眸裡，瞳孔縈繞著奇異的光澤。
無盡的期待、憐愛、惋惜、興奮……一切該有的不該有的情緒，竟然都在同一瞬間迸發了出來。
這一刻，比起永遠溫和包容的松陽老師，他看上去更像是個……來自外星的怪物了。
「畢業課題結束之前，老師會一直注視著你們的。」
「所以，要好好表現才行。」
他微笑著命令。
悠于 2025-8-16 12:38
第16章 joy5 「惡○果實能力者，高杉桃！……
松陽一句話，學生忙斷腿。
他留下一張『老師去雲游啦^^』的字條就消失不見，幾個人商議之後原地揭竿起義，以攘夷軍的名義，立誓對抗天人。
大概天下苦天人久矣，總之他們一舉攘夷大旗，周圍青年聞風而動，紛紛加入了進來。
民心所向眾望所歸，一路勢如破竹。跟天人打了半年，竟然平分秋色，沒讓對手占到什麼便宜。
也是因為這半年太忙，夏天拖著秋天一口氣消失，雪下了一場又一場，直到手上又生了凍瘡，高杉桃才驚覺冬天已經來了。
「倒不如說是你太遲鈍了吧！」銀時手心朝上攤開，「手，拿過來。」
銀時沒什麼表情，但高杉桃直覺他心情不大好：「要我的手干什麼？警告你，再餓也不可以吃人的手……」
銀時呵呵：「怎麼你忘了我以前被叫做食屍鬼了嗎？吃的就是你！——別信啊！露出那種表情干什麼，你不會真信了吧喂！！」
高杉桃嚇得往高杉晉助背後鑽：「吃人啦！阪田銀時吃人啦！你這樣一點成為大作男主角的希望都沒有了哦！男主角是不可以吃人的哦？！……咦其實好像可以。」
話是這麼說，跑了三圈之後還是乖乖把手交出去，手背朝上，搭在銀時伸過來的手心上。
眼下不忙著行軍，一行人在山裡安營扎寨，預備先度過冬日最冷的幾天。除了山裡一間破廟留給四名主將住，其他人自行在外面搭起了草屋帳篷。
銀時捏著她的手指翻來覆去看。左右手都有明顯紅腫，生得還挺對稱，都在中指和小指上。
「凍瘡生了十幾天才發現，你是超市外面的氣球人嗎？沒有知覺嗎？還是啞巴了？」
「哦哦，這句吐槽有點晉助公主的味道。」
「……那麼無聊？」銀時懷疑。
高杉桃衝他眨眼睛：「超無聊~」
旁邊調著弦的高杉晉助，忍無可忍：「能不能別在我眼前編排我？而且剛剛不是還在拿我當擋箭牌嗎？你就是這樣對待擋箭牌的嗎？」
而且他的吐槽也沒那麼無聊！！！
但一抬眼，看見高杉桃手指紅蘿蔔一樣的醜萌姿態，又覺得煩：「捏著她干什麼？放著不管又不會死——」
高杉桃比他還茫然，問銀時：「是啊，你抓著我手指，也不能讓我少癢一點啊？」
銀時還是表情臭臭：「不抓著你，你不是就要撓了？」他還不知道她嗎！
她凍瘡都生在手上，偏偏手又不能不動。一動就癢，一癢就抓。
「都等不到假發回來，你這兩只手就要全爛完。」銀時毫不留情地預判。
「謔謔，凍瘡好恐怖！」
「知道就給我乖乖聽話。」
「你也很恐怖啊銀時！抖S嗎？剛剛說到『乖乖聽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現的是抖S的光芒吧你！」
錚！三味線重重響了一聲，高杉桃嚇了一跳，手跟著一縮。
銀時也把手收回去，扭頭質問：「搞什麼啊擋箭牌君？突然來一聲嚇死人了——」
「……真擔心她凍傷，還不如現在出去撿些柴火回來，晚上不至於冷死人。」高杉晉助甩甩手，把頭別過去。
銀時沒搞懂他在別扭什麼，高杉桃歪頭看他兩秒，很自信地說：「哦！晉助，你也冷啊？」
她仔細一看，果然，這家伙指尖凍得發白發僵，難怪剛才撥三味線都失控了。
於是三兩步走過去，安慰地拍了拍青年瘦削的肩頭：「沒事沒事，假發一定會買到足夠的柴火回來的。」
「或者我給你搓搓？」她提議。
高杉晉助嫌棄地皺起眉頭：「……誰要你搓。」
銀時戳穿：「手又癢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吧？」
「嗚哇，心機被識破了！」
「這算什麼心機啊！就跟小朋友在媽媽回家之前拿冰塊給電視機降溫一樣，濕淋淋的很明顯哦！」
末了，還不忘找她要手：「快點，伸過來。」
高杉桃再次被抓住，這回連擋箭牌都不起用了，甚至成了銀時的幫凶，扳著她的肩膀讓她聽話。
好吧好吧。高杉桃望著頭頂那根開始腐爛的橫梁。雖說不能撓確實很難受，但誰對自己好，她還是知道的。
如今跟他們一起待在山上的人其實並不多，雖然名義上是和幕府天人作對的攘夷軍團，但人數實在是夠不上軍團這樣龐大的稱呼。
眼下戰爭進入僵持期，沒仗打，不少人請假說要陪男朋友女朋友回去見家長。
「『談戀愛以來第一次去對方家裡過年呢，阪田先生你不懂，很重要的！』這種話……不管怎麼說這也太奇怪了吧！松弛感嗎？這就是超絕戰場松弛感嗎？！」銀時指揮高杉晉助去關門，後者白了他一眼，到底還是去了，「等著瞧吧，這群打仗也不忘談戀愛的家伙，統統給我分手！分手！去丈母娘家裡吃飯的時候瘋狂打嗝醜態百出所以分手！！」
「怨念太重了。」高杉晉助把剩下的一點柴火收攏，點上一小堆火，「不受歡迎的男人就是這樣。」
在銀時狂怒跳腳「你說誰不受歡迎」的背景音下，高杉桃湊過來：「還有多少燃料？」
「三天的份。」高杉晉助想了想，補充，「如果假發能按計劃帶東西回來又另當別論。」
漫山遍野全算上，不過小幾千人。盡管如此，幾千人取暖要用的柴火也不在少數，只好讓最不容易惹事的桂小太郎下山去附近村裡問問看有沒有柴火出售。
正說著，遠遠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謝謝你了，不僅幫忙牽線，還一路跟我們一起運上來……」
「那個、是因為那個啦——我很想加入你們的攘夷軍呢！！！」
……我去，這人聲音真大。
破廟裡的三個人，默默想。
「為什麼想加入？」
「因為很帥啊！不覺得嗎？跟國家的敵人作戰什麼的——」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阪本——辰馬！」那人大聲說，「叫我辰馬就行了，假發！」
「不是假發，是桂！」
一段經典的名字包袱。
高杉桃後知後覺，這應該就是攘夷四小龍的最後一個，阪本辰馬了吧？
這麼說來，依稀記得原作裡他們初遇的時候，這個人好像在船上吐了銀時和高杉一臉……唔，這次的第一面是在山上嗎？
可惜啊！看不到了！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最好停下。」高杉晉助面無表情。
高杉桃委屈：「想想怎麼了？想想怎麼了？」
銀時出門接人，甩給她一句：「想想也不行。」
回過頭，高杉晉助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
啊！兩個討人厭的家伙！話說他們以前在村塾的時候還有點嬰兒肥，就算脾氣差也能說一句刁鑽可愛，現在嘛……
只是單純的討人厭而已！
不過看在剛跟松陽老師分別不久的份上，高杉桃諒解他們有一點應激反應，大人不記小人過。
果然她才是最成熟、最可靠的那個人啦！
「你們好！！！」門被推開，來人全副武裝，話裡話外三個感嘆號，頭盔護手鎖子甲，如同一座行走的鐵山，「我是阪本辰馬，假發的朋友，是來加入你們的！！！」
「才不是——」
桂急忙補充：「不是什麼朋友！是我們在鎮上糧店遇見，他幫忙牽線買了一批糧食和柴火，然後堅持要一起送上山來而已！」
但高杉晉助還是冷嗖嗖發難了：「假發，你在想什麼啊？我們的位置是能隨便透露給別人的嗎？」
「他只有一個人。」
高杉目光一直緊盯阪本：「未必吧？」
高杉桃左手站著面色嚴肅的銀時和高杉，右手是桂和阪本。
她夾在中間，左看右看：「什麼未必？」
高杉晉助語調輕慢：「頭盔、護手也就算了，鐵制鎖子甲，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我說的對吧？土佐藩的阪本少爺？」
「少爺？」第一個驚訝的居然是桂，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傻大個，居然是和你一樣的少爺？」
「什麼和我一樣——」高杉惱怒，這假發真不會說話，「咳咳、四國那邊興起的一支反抗勢力，他們的領頭人似乎就姓阪本吧？」
銀時、桂、高杉桃，整齊劃一扭頭朝阪本辰馬看去。
不過他是一丁點都不帶心虛的：「啊哈哈，說的好像是我誒！」
還拿手摸後腦勺。
同樣都拿天人作為敵人，但這些起義軍之間關系並不好。理念不同、目標不同、作戰方式不同，關系好得起來才奇怪。
銀時於是不客氣地給他一腳：「滾出去！你這個打探軍情的家伙！」
「誒誒、誤會——誤會啊！」
阪本扒著破廟的破門檻不松手，長條的身體像兒童節的鯉魚旗一樣飄飄蕩蕩：「我仰慕你們的大名很久了！真的！你們可是超出名的攘夷志士天團啊！」
「First，劍術高手以一敵百的天然卷·白夜叉！」他指銀時。
「Second，作為主將坐鎮後方戰術超靈活的黑長直·貴公子！」指桂。
「Third，心狠手辣龜毛小氣愛偷襲的唔唔唔……」被高杉踹了一腳。
「最後，當然是——」阪本百折不撓地爬起來，臉上掛著狂熱的笑，「惡○果實能力者，高杉桃！！」
高杉桃一臉%@¥#！的扭曲表情。
「這、這種稱號不要啊——！」
她痛苦抱頭蹲下：「我也想要那種閃爍著勇氣與智慧的稱號啊！只是單純的惡魔○實能力者聽上去一點都不酷、一點都不特別嘛！！就只是比別人多吃了一個超級難吃的果子而已嘛！！」
銀時大怒：「什麼——我不許你這麼說惡魔○實！惡魔○實可是比查克拉更酷的存在！別小瞧它！！」
這下高杉晉助也怒了：「沒品味的家伙……！！哼哼，確實啊，以你閱讀作品的能力，想要理解查克拉這一設定的精巧和天才，還是太為難了吧！」
這兩人就這麼毫無顧忌地在第一次見面的阪本辰馬面前互毆起來，桂扭頭想安撫新來的說這一切都是正常的你別擔心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他們倆打架的時候稍微站遠一點順帶一提我是《死神BLEACH》派……
但阪本已經衝上去了。
他大笑著往戰場中心奔跑過去：「哈哈哈哈！你們真是有意思的一群人！我決定了！就這樣讓我加入，一起成為joy5吧噗唔噢——」
銀時收回拳頭，壓了壓指節：「什麼joy不joy的，我看你不會是在enjoy我的毆打吧你這個變態抖M！」
「哇。」桂比了個拇指，「銀時，很有文化的梗。」
角落裡，高杉桃本就因為「惡○果實能力者」這一稱號而慘淡的臉色，越發搖搖欲墜。
她拽住高杉晉助的外套：「……他剛剛說我們是什麼？」
高杉晉助：「？」
高杉晉助：「惡○果實能力者？」
「夠了晉助！我不要聽到這種詞語再從你嘴裡說出第二遍！」
高杉桃痛心疾首：「除了這個——」
高杉晉助難得耐心：「哦，你說joy5？因為我們是joy4啊，大概是取的諧音吧，攘夷4，攘夷四人組之類的意思，現在懂了？」
joy4啊……原來是攘夷四人組的意思啊，她逐漸理解一切……
理解一切……
不！完全不可能理解吧！！！
雖然說是要成為最強沒錯，但怎麼連這種【活動稱號】一樣不值錢的獎勵也奪走了啊！
阪本君，無論如何，請你振作——你才是joy4之一啊！！
……啊？或許這也是一種途徑嗎？如果所有劇情高光都被我搶走，一個人做完一萬個人的事，那又何嘗不是一種最強……
下一步就該我成立鬼兵隊自封總督瞎掉一只眼睛了嗎……
高杉桃的思想逐漸滑向了危險的方向。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最好停下。」高杉晉助再次面無表情。
高杉桃深沉點頭：「搞笑就是重復，我懂你。」
「……不，你才不懂。」
高杉晉助哼了一聲，也走上前去盤問阪本辰馬的來意。
等把他扒了個底朝天，幾人終於不得不相信，他好像還真是來加入他們的。
……否則不會渾身上下塞滿了兌金票，就這麼大喇喇地來了。
高杉晉助在心裡默算一通，把另外三人拽到自己的身前：「保守估計，這個數。」
他比了一個巴掌，外加三根手指。
「八……八千金？」桂瞪大眼睛，「今天買柴火糧食都只用了兩萬多呢。」
他可是一口氣買了三千人吃用一個月的糧食！
他心裡一下熱乎乎的：「要是真能有八千金……」
「什麼啊！你別太保守了！」銀時鄙視他，「大膽點，八千八百八十八金！」
不，難道你這就不保守了嗎？
高杉桃無語地轉向高杉晉助：「所以是多少？」
大概怕被聽見，他聲音很輕，高杉桃不得不湊近了聽：「……八萬。」
八萬！！！天文數字！！
這家伙渾身上下加起來帶了八萬！！
「票面沒有八萬，大概就三萬左右。」高杉晉助還是很小聲，「但他那些票能兌的，可是足金，不是幕府的劣等金幣。」
這代表著什麼，大家都懂。
「哎呀這位——阪田先生！」銀時立刻轉身迎了上去，聲音甜蜜，「阪田先生，您跟我可是本家呢！」
「啊哈哈，我姓阪本來著。」
「阪本阪田，不都差不多嘛！」銀色天然卷，露出此生最燦爛的笑容，「想加入我們是吧？好說、好說——」
「就是不知道，加入我們攘夷維新會，貴賓您打算出多少會費呢？」
第17章 因為是你 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阪本辰馬, 是一個魁梧男子。
未來會定格在181的身軀，讓他就算站在高杉桃身邊，也不會露出微妙的表情。
「兩個傻大個。」高杉晉助批語。
「你純粹是嫉妒這麼高的人世界上居然有兩個吧？」銀時批語他的批語。
高杉看他。
銀時看回去。
火光四射, 兩個人頓時打得不可開交。
旁邊桂淡定路過，在辰馬和阿桃中間落座。
形成一個完美的凹字。
「吃點？」他衝阿桃晃了晃手裡拳頭大的麥餅, 「我猜你該餓了。」
高杉桃一天雷打不動吃五頓，每頓都能吃五人份。餓的時機也很好猜，只要看她突然不說話, 目光游蕩出神, 基本可以判定。
「哦哦！」高杉桃感激接過，「小太郎，果然，你是我最最體貼的朋友！」
桂滿意了：「阿桃，你也是我最體貼的朋友。」唯一一個從不叫他假發的朋友！
阪本托著下巴看她吃東西，津津有味發表彈幕：「一口一個！一口一個！好厲害啊！這次是一口兩個！好——試試看能不能一口三個！」
桂無語：「你在逗小狗嗎？就算是阿桃, 也不會……你別真試著一口三個啊！！！」
嘴角不會撕裂嗎？！撕裂很痛的哦, 以後每次吃飯張嘴都會超級痛哦！
好不容易攔下來，桂雙目無神：「我說啊, 你們兩個是不是上輩子的兄妹啊……一定是這樣吧？否則我真是不相信怎麼會有這麼、呃, 蠢到一起去的兩個人……」
上輩子出生在笨蛋家族的一對兄妹，這輩子雖然沒能一開始就做家人，但最後還是相識相知……相認了！
全靠兩個人毫無長進的智商！
阪本和高杉桃面面相覷。
桂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不該說的這麼過分：「其實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阪本忽然大笑，很有點羞澀地摸腦袋：「哎呀，我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吧？」
高杉桃臉蛋通紅，笑眯眯地捧著兩邊腮幫，喜形於色的樣子：「就是就是，小太郎, 你也太誇張了~」
「更不是這個意思！！！根本不是在誇你們！！」桂大怒。
兩只聽不懂人話的巨型犬……！
銀時和高杉晉助這時已經熟練地結束了鬥毆，在破廟裡隨手扯了個蒲團坐下。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裡看見對彼此智力的欣賞。
他們可不像假發那麼傻，居然還對那兩人的社會化抱有期待。
高杉桃自不用說——這麼多年了也毫無長進，除了越來越變態的戰力，幾乎跟銀時剛撿回來時沒什麼兩樣；
而阪本，雖然只來了十天，但太好懂，又摻點笨蛋，誰都不覺得他是什麼老謀深算心思深沉之輩。
「那我今天晚上可以在屋子裡睡嗎？」絕非老謀深算心思深沉之輩的阪本舉手。
「不可以。」高杉晉助半閉著眼，一票否決。
「誒——！之前不是因為懷疑我別有所圖才不讓我睡屋裡嗎？剛剛不是都已經不懷疑我了嗎？」
「別竊聽別人的心理活動啊！——不懷疑你也不准睡屋裡。」銀時撓了撓臉頰，「你以為廟裡的位置是人人都能睡的嗎？！」
阪本聳聳肩，也不強求，繼續坐在高杉桃旁邊吃麥餅。
到現在，晚上能在破廟裡睡覺的還是只有村塾四人組。
這當然體現了他們友誼深刻密不可分彼此之間志趣相投……但更重要的另一個理由是，睡不下。
是的，完全睡不下。
這廟荒蕪破敗不說，還格外狹小，高杉桃翻個身就能壓住桂的長發。為此她說了一萬遍剪頭發剪頭發，但桂寧死不屈，發在人在。
「干脆讓人也不在得了。」銀時冷笑，一把按住他的頭，「那個誰，搭把手。」
「別叫我那個誰。」高杉晉助很不滿。
但還是起身走過來，伸手要幫他一起把桂按住。
「喂、喂——不許過來！你們兩個聽到沒有！！」桂見勢不妙，向兩個還在吃麥餅的求助，「阿桃辰馬，幫幫忙！」
「你說……嘎吱嘎吱……」高杉桃嚼著麥餅，「為什麼我們班裡最強的兩個人聯手毆打他這麼多次，小太郎總能死裡逃生呢？」
阪本也嚼著麥餅：「嘎吱嘎吱……可能，嘎吱嘎吱，他就是比較擅長逃跑吧？」
也正因為這個特點，讓銀時和高杉毆打起他來，完全不懂得手下留情了呢。
阪本咽下嘴裡的麥餅：「可是，你們班最強的是他們倆嗎？」
高杉桃理所當然：「應該吧？至少目前的話……」
「誒——可是我覺得是你啊！！」
阪本手舞足蹈，麥餅上的麥屑飛得到處都是：「你想啊，他們倆是很厲害，但也從來沒有以一敵萬，一己之力打退過千軍萬馬吧！」
高杉桃：「………………我也沒有。」
「不，你有。」
阪本臉色一下嚴肅了。
他擺出這副表情的瞬間，畫風瞬間從《搞笑漫畫日和》一路狂奔進入《聖鬥士星矢》，整張臉突然出現高度立體的陰影和打光，廟裡的氣氛都微妙地卡了一下。
高杉桃干巴巴說：「這就是荒木線嗎……但就算加上荒木線也不可能把胡說變成真的啦！我都不知道我有！！」
「你有的！」阪本·荒木ver·辰馬堅持，「我可是知道的哦，之前你從天而降，一記橡膠橡膠火箭炮，一口氣解決了一萬人的隊伍！」
高杉桃=口=：「說什麼呢！你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氣急敗壞之下，忍不住用上了○英老師的聲帶模仿。
……如果真的有技能效果觸發，大概是這時候唱歌會特別好聽吧！
阪本說的奇人異事倒也不算全部杜撰，一個月前發生過一場大規模衝突，天人軍團總共一萬人，陣容豪華至極，據說還有不少特殊種族。
但攘夷軍同樣不容小覷，尤其銀時帶隊偵查，提前獲得了情報，眾人設下埋伏，以逸待勞。
阪田銀時、高杉晉助、桂小太郎三面合圍，引誘天人將軍和零散親衛往包圍網的漏洞逃走，結果被高杉桃一人活捉。
「千軍萬馬之中，取敵軍將領頭顱，易如反掌！」阪本滿嘴演義腔，大叫，「完全就是超強！是傳說中的戰場英雄啊！」
旁邊冷冷一聲笑：「說得好像是她一個人的功勞一樣。」
是心氣不順的高杉晉助。
銀時和桂去外面幫忙給八萬金貴賓搭帳篷，廟裡就只有他們三人。
大少爺當然不會做這種粗活，他的三味線音准還沒有調好呢。高杉晉助平時慣用細杆，現在卻只能將就手裡的粗杆。
本來心情就不好，再聽阪本辰馬的話，心情就更差了。
面對他冷冰冰的凝視，阪本還是很神經大條：「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吧？換做你或者假發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到哇！」
那種招數……雖然只是聽說，報紙也只報道了一張模糊的小小照片，甚至沒有正臉，但阪本辰馬有一種預感。
正是這種預感，讓他不遠萬裡從自己的家鄉趕了過來。
他盯著高杉桃，又重復一遍：「是因為你，所以才能做到那種程度的。要牢記這一點哦。」
不，是因為有【聲優系統】，所以才能做到那種程度的。
高杉桃在心裡悄悄說。
有這種級別的金手指，換成誰來都能以一敵萬啦。
倒不如說，她還是太弱，因為鍛煉不夠，意志不足，沒能完全發揮實力才對。
「不過你總是獨自行動誒，這幾天也聽外面的人說，假發總是給你安排單兵戰術？這是為什麼？」阪本好奇。
回答他的卻不是高杉桃，而是旁邊總算給三味線調好音的高杉晉助：「因為這家伙是笨蛋，根本沒辦法帶隊。」
高杉桃不滿地鼓了鼓臉頰，卻沒反駁出來什麼：「好吧好吧，公主說得對。」
她悻悻：「我確實不像你那麼有領導力、也不像小太郎那麼有遠見，更不像銀時那麼有號召力啦！這就是我，一個普普通通的桃子！」
高杉晉助哼了一聲，三味線被他撥動，柔美歡欣的弦音回蕩起來。
領導力是沒有，眼光還是有一點的。
「實力超強，卻獨來獨往……這個設定、這個設定……！！」阪本嘴裡喃喃，臉色狂熱，「這、這不就是超級英雄嗎？不管是超○還是鋼○俠——你知道的吧，他們都是獨來獨往的哦！從來不會帶著幾百上千個小弟一起去打架哦！」
他激動地握住高杉桃還有些發癢的雙手：「這！說明你就是真正的超級英雄啊，阿桃！！」
「你生來、就注定是要拯救世界的呀！！」
外面干活干得熱火朝天，破廟裡長久的沉默。
「…………先不說為什麼會突然說出一些下個世紀才會被畫出來的漫畫角色，首先——你是不是完全就沒有在聽啊？！剛剛難道不是在說我劍術不足只會耍小技巧、而且也沒有領導力，無法指揮軍隊嗎！」
高杉桃抓狂：「能不能聽人說話啊！這跟超級英雄到底有什麼關系啊！」
「喂，這家伙腦子絕對有問題。」高杉晉助黑著臉，「趕緊把他……」
以手為刀，做了個往下劈砍的動作。
高杉桃轉臉繼續震驚：「雖然他是神經了一點，但也不至於殺人滅口吧！而且你覺得這裡腦子有問題的人還缺他一個嗎！」
高杉晉助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她說得居然有幾分道理。
他們這座廟小，腦子有問題的倒是很多。
阪本辰馬根本不搭理他們倆的悄悄話，手舞足蹈、哼著很奇怪的調子走了出去。
銀時跟他擦肩而過：「剛剛那家伙在這兒挨揍了嗎？」
高杉桃無力地趴在桌邊，聽高杉晉助彈奏他心愛的三味線：「為什麼這麼說？誰也沒揍他哦。雖然我很想揍一下試試看就是了。」
「因為他一邊走一邊哼什麼，『超強！超強！joy4的支柱、攘夷的希望~超強！超強！』，調子很奇怪啊！總覺得是在哪一部《Superman》裡面聽過的啊！」
「居然還是滿腦子超○嗎……而且這跟挨揍有什麼關系啊！」
銀時撇嘴：「我以為是你們誰用武力脅迫他這麼歌功頌德的呢。」
高杉晉助呵呵兩聲：「誰能做得出這種事？除了厚臉皮的天然卷。」
不知道戳中哪個詞，銀時一下怒了，指著自己的腦袋：「天然卷怎麼了？！我告訴你哦，天然卷啊，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發型……」
高杉晉助臉繃得緊緊的。
他扭頭，看向高杉桃：「被你說中了。」
高杉桃攤手，嘴撇得很緊，以至於臉頰上露出兩個圓圓凹陷。
銀時看不懂這種暗語，狐疑：「說中什麼？」
高杉晉助不客氣地翻他一個白眼：「腦子有問題的家伙，出院！」
第18章 年貨 家長教育小孩不能總是慣著她的，……
阪本辰馬的加入並沒有掀起多少水花。
到了年末, 天人也好攘夷軍也罷，都一門心思回家過年包餃子，懶得打架；他自己又活潑好動, 一來就跟山上的攘夷軍團留守人員搞好了關系，連融入的時間都省了。
所以大家還是按照原定計劃, 准備先喘口氣，買些年貨過個好年。
「這裡可真偏僻啊！」阪本還是一如既往的聲音大，「整個鎮子上, 居然只有一家裁新衣的鋪子！」
「確實如此。」高杉桃點頭, 「所以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阪本嘿嘿兩聲，摸著頭轉移話題：「我家那邊可是要繁華很多很多哦，怎麼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土佐藩的大少爺，就算藩屬內有吃不起飯活活餓死的人，也不會死在他眼前。
不管走到哪裡，必然都是花天錦地、門庭若市。
銀時不悅地給了他一下：「才來幾天就想搶人了天然卷, 小心把你趕出去哦天然卷, 你這個一看就很黑心的褐色天然卷！」
「句尾也出現太多天然卷了！」高杉桃驚嘆，「之前不是還在說天然卷是最善良的發型嗎？變得也太快了啊！」
「因為他是褐色的。」銀時嚴肅說。
高杉桃一下就接受了：「哦哦, 也是呢……」
阪本委屈地垂淚兩滴：「我本來也沒進過你們的廟啊！不是一直都住在帳篷裡的嗎！」
「那是因為你還不值得信任！」
「所以就趕緊信任我啊！帳篷裡很冷的！」
「……這是你說讓我信任我就能信任的嗎？！而且廟裡也沒好到哪裡去！昨天晚上假發那混蛋想搶我被子被我打了一頓, 你也想挨揍嗎！」
好笨蛋的對話。
高杉桃自然地屏蔽了他們的吵鬧，慢悠悠掃視著鎮上的情況。
商鋪的主人大多都住在鋪子裡，年關將近也不著急關門，反而更熱情地攬客，想要賺這最後一筆。
賣酒的、賣腌菜的、賣魚干的……不過最熱鬧的，還得是布坊和成衣坊。
過新年、穿新衣。
哪怕是為了籠絡人心，也該給手底下的其他武士們買些年貨。
「可惜人人一套新衣，我們肯定是買不起的。」高杉桃遺憾離場, 「還是看看別的吧！」
阪本『咦』了一聲：「可是你們一直在打勝仗吧？名聲都傳到我家那邊去了……人也不多，為什麼這麼窮？」
好、好刻薄的話語……
高杉桃心口中箭倒地，阪本毫無眼色，繼續追問：「誰在管賬？軍隊的賬本也很重要哦，關鍵時刻是跟性命掛鉤的呢！」
銀時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沒有那種東西。」
「哈？」
阪本掏掏耳朵：「你說什麼？」
「我說！沒有管賬的人——根本就用不著那種東西吧！」銀時不耐煩了，隱約又有點心虛，因為直覺告訴他，阪本辰馬好像說得沒錯，「戰利品大家一起用就好了啊！現在不也還都好好的！」
「不，這樣不行。」
阪本辰馬，又一次擺出了他那副令人會微妙地停頓一下的嚴肅臉。
還躺在地上的高杉桃，氣若游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正常女大學生，她不是不知道財務會計的重要性，尤其他們已經不是過家家，而是真正組建了一支不算小的隊伍。
但……她不會啊！！
管自己的錢都全靠自覺了，一個連應收賬款和應付賬款都分不清的人，非要強行管賬，可能攘夷軍會垮得比原作更快吧。
嗯，天人竟是我自己？
出於這樣的考慮，高杉桃也跟著其他三個人一樣，裝聾作啞糊裡糊塗，就這麼混了半年。
阪本滿嘴『不行、這樣下去可不行』，銀時不理會他，把高杉桃從地上拽起來，三人推了滿滿兩車年貨回去。
以食物為主，也有幾套衣服，准備作為獎賞送給表現比較好的幾個武士。
走在上山的路上，阪本還在念叨：「回去我就要徹底清理我們手頭上的資產，絕對不能這麼稀裡糊塗下去……錢！你們知道錢有多重要嗎！要是我早點來，說不定就能給你們賺出一人一套新衣服的錢！」
高杉桃聽了一會兒，至少他說的是『賺出』，不是『省出』，所以接受良好：「好吧，我贊成。」
銀時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地瞪她：「你這家伙也屈服得太快了吧！假發會傷心哦！那個高杉也會傷心哦！會抱著你的大腿哭著說你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女哦！」
高杉桃撓撓頭：「真的嗎？可是感覺小太郎根本不會這樣做吧？他還是正常的時候比較多。」
「至於晉助和銀時你……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都是善解人意的家伙，心裡還是會理解的吧？」
她語氣很誠懇。
銀時不說話了。
阪本擠眉弄眼地湊過來，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Good Job！！
高杉桃對他激烈的反應感到很懵。
干嘛，這不正好說明她說得沒錯嗎？
有的人，嘴上斤斤計較，其實一句話的功夫就不反抗了，嘴硬心軟……哼哼！！
阪本也不介意，微笑地推車往前。
直球進攻好啊……天然的直球進攻，就更好了啊！
三人順著之前下山的路逆行，輕車熟路，走到半途。
銀時忽然抽出刀，連著刀鞘一起，橫在剩下兩人身前。
「噓。」他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不對勁。」
高杉桃低頭。
確實不對勁。
他們走的時候推著空車，無論如何，山路上也不應該留下這麼深的車轍印才對。
三人將推車帶到一旁林子裡。
銀時提議：「我先上去看看。」
他速度最快又劍術高超，剩下兩個沒意見。
等銀時的背影消失後，阪本忽然右手握拳，往左手攤開的掌心一捶。
「啊！忘記說了！」
高杉桃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妙：「什麼忘記說了？」
「下山之前，好像看見那個之前被你們打敗過的山賊頭子了！報紙上報道過呢，我把那一期剪下來做成剪貼畫了哦！」阪本摸著後腦勺，咧嘴大笑，「他在跟他的小弟鬼鬼祟祟地踩點呢。」
「啊哈哈哈，因為覺得不重要就忘記說了，哎呀——」
高杉桃：……
她覺得，小太郎把自己跟阪本混為一談，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笑個屁啊你還！這消息比你的命都要重要好吧！這個散漫的混蛋！！」
*
「晉助，東南方向敵襲——不要大意！！」
「啰嗦！！」
原本安詳寧靜的駐扎地，此時此刻，卻充斥著混亂的呼救、提醒、怒喝聲。
桂抬手砍飛一個朝他撲來的山賊，還不忘關注身後高杉晉助的情況。
營地領頭的只有他們倆人，卻有幾千武士堆在這狹小的縫隙裡，被山賊圍毆。
地勢上，山賊在高，他們在低；
布局上，山賊在外，他們在裡；
不管怎麼看，己方都占盡劣勢。
桂和高杉對視一眼，心知對方和自己想的完全一致——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守住！
不管是這幾千人的性命，還是比性命更貴重的物資、兵器、裝備……
「至少在那三個人回來之前，一定要守住！」桂強調。
「不用你說！」高杉根本不看他。
開玩笑，要是沒能守住，讓部下死傷慘重又或者所有物資被一搶而空，他還有什麼面目，去見那個該死的阪田銀時，和同樣討厭的高杉桃！！
兩人一東一西，將放滿物資的破廟護在身後。
只是卷土重來的山賊，跟幾個月前被他們壓著打的面貌截然不同——不僅很有戰術章法，而且戰力很強！
「太可疑了。」趁著短暫的包扎間隙，桂輕聲說，「他們哪裡來的槍？」
攘夷軍的裝備普遍一般，他們算是中上，至少全員佩刀了。山賊按說應該比攘夷軍窮一個檔次，能有石斧不錯了，哪裡來的火槍？
「火槍？」高杉冷哼，「那可不是火槍。」
全自動連發，那哪裡是火槍能夠做到的？分明是機關槍！要說這群與世隔絕的落後山賊，能從哪裡弄到機關槍……
「——天人！！」他咬牙，「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一個不剩地，統統趕出去……！！」
「行了，別學人家放狠話了。」桂在他手臂上繃帶處給了一巴掌，「趕緊支援！」
成千上萬人的團戰，他們兩個人的能力杯水車薪，山下的三個人卻不一樣。桂和高杉，不約而同地想著，他們既然從外部回來，就能把包圍圈撕開一條切口，何況從戰力的角度來說……
「什麼人？！」
西北角的山賊們，忽然一陣騷動。
「報——老大！外圍有人正在迅猛進攻！」
「什麼——幾個人？！」
「老大，就一個人！」
「一個人你怕什麼！直接打——！！」
「可是老、老大，那個人是……」
「——白夜叉！！！」
攘夷戰場上，以一敵百，鼎鼎大名的白夜叉！
即便有貴人相助，山賊頭子還是忍不住抖了抖腿：「先、先把他攔下來！不計一切代價、千萬不能讓他靠近我！」
「是！雖然老大你這樣貪生怕死顯得很掉價，但是請您放心！」
「你小子剛剛偷偷損我了吧！」
就在這樣的歡聲笑語中，山賊們不惜代價，采用人海戰術，總算是把前來支援的阪田銀時暫時拖住了。
「哼哼，再強的武士，也只是區區一個人而已。」山賊頭子容光煥發，摸起並不存在的胡子，「兩個人抱腿兩個人抱手，也能讓他失去戰力……」
正說著，西南方向又是一陣騷動。
「報——老大！外圍有人正在迅猛進攻！」
「什麼——幾個人？！」
「老大，就一個人！」
「一個人你怕什麼！直接打——！！」
「可是老、老大，那個人有……」
「——電磁火箭炮！！」
山賊頭子差點超萌平地摔，滿臉不可置信：「電磁火箭炮？！！那不是那群天人老爺都不願意借給我們用的高科技武器嗎！」
「是啊！但就是出現了……」
「啊哈哈哈！所以我說戰爭是科技的戰爭嘛！銀時君，怎麼樣，要不要對救命恩人說句唔噗……」
銀時沒事人一樣收回擊中阪本小腹的拳頭：「說句唔噗就可以了嗎？好的唔噗，聽見了嗎褐色天然卷唔噗，我還可以多說幾次的唔噗。」
電磁火箭炮開路，他們很快撕出一道缺口，跟裡面的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會和。
幾千武士也士氣一振，紛紛握緊了刀，繼續和山賊與天人的混合軍作起戰來。
「她人呢？」高杉問，「不會迷路了吧？」
銀時：「讓她在林子裡看東西了，買了幾車年貨，不能沒人看著吧？」
桂頗為不信地用手肘戳他：「實話是？」
「因為——那家伙看到有架打絕對會胡來啊！」
銀時語速極快：「肯定會不計後果用一些超級酷的招式吧？！先說好我可不是嫉妒她會橡膠手/槍機關槍火箭炮而我不會，這些都只是一般般酷才沒什麼值得嫉妒的……」
「但那個能召喚出妖怪還能讓妖怪做替身使者亂撒勾玉的招數就太酷……太危險了吧！每次用的時候都會變成大叔音，明明是少女卻用大叔音說話，人氣會下降的哦！！更何況用一次要躺半個月，這種東西不能隨著她的性子來吧！」
他很是苦口婆心：「家長教育小孩不能總是慣著她的，這樣的話未來就會對爸爸媽媽蹬鼻子上臉哦，會把漫畫書扔到我們臉上哦？假發你也這麼想的對吧？」
高杉晉助：「不，無論怎麼想，會做出扔漫畫書這種事的都只有你吧？」
「哈！逮到一個溺愛的家長！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在，高杉桃才會從一般般任性變成現在這個任性大王的！！」
高杉晉助懶得理他。
敵人還沒清理完呢，等結束了再跟這個口無遮攔的晨間劇中毒混蛋打一架。
就在這時，東北方向，一陣熟悉的騷動。
「報——老大！外圍有人正在迅猛進攻！」
「什麼——幾個人？！」
「老大，就一個人！」
「一個人你怕什麼！直接打——！！」
「可是老、老大，那個人……」
高杉桃根本沒打算等他把自己的介紹念完。
無需助跑，直接原地起跳！
正好，她剛開了一個新角色不久，還怎麼沒用過呢！
真是便宜這群山賊了！
高挑的身影瞬移般原地消失，詭異地停在了半空。原本的作戰服外浮現出一排排幽綠的骨頭，隱隱約約看不清楚，仿佛並不真實存在，只是一道虛影，但那種恐怖感帶給人的壓迫卻絕不作假。
由那排護住她的幽綠色骨頭為底，慢慢幻化出一個巨大的形體，粗粗一看至少有幾十米高，仿佛是人，但細看又並不是。這種似人非人、模糊不清的感覺，令底下所有被綠光籠罩的人群不寒而栗。
高杉桃便被那道虛影護在當中，兩手交錯在胸前，並在一起的指尖忽然迸發出灼人的雪白光芒。
——比太陽更奪目、比刀鋒更耀眼！！
山賊、天人、攘夷軍，紛紛在流淚之前不自覺閉上眼。
銀時、桂和高杉，一邊擦淚一邊齊聲說：「……完了。」
這下全完了！！
隨便誰都好、隨便誰！松陽老師五○老師卡○西老師——或者牛○啊愛○斯坦啊之類的也可以……快點攔住她！！
這可不是什麼、新年合家歡的時候放煙花助興的招式啊！！
「嗚哇——！我就說阿桃很不一樣吧！」唯有樂天蠢蛋阪本辰馬，還在笑嘻嘻吹捧，「不管是什麼立場、什麼種族，面對她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崇敬地流下眼淚，這就是——王的姿態啊！！」
三人臉上鄙夷，心裡卻難掩震驚。
這小子，直面阿桃的超·光污染範圍技，竟然不受影響？眼睛不痛嗎眼睛！那可是激光級別的強度啊喂！
於是紛紛扭頭朝他看去。
只需一眼，一下就釋然了。
「……廢話，我要是戴著墨鏡，也敢直視的好不好！」高杉不忿。
銀時則犀利提問：「話說他哪裡來的墨鏡？墨鏡男這個設定不是要幾年後才會上線嗎？」
「等等，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桂嘴角抽搐：「忙著吐槽的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很危險的東西？」
半空中的高杉桃，已經沉醉地切換了聲線：「——【八阪之、勾玉】！！！」*
緊接著，她指尖的白光游走到外層那巨大的藍色虛影，隱約仿佛是個狗型怪物模樣的須佐能乎抄起大概是手臂的形體部分，呼嚕嚕那麼一揮——
半空中接二連三地以光速落下慘白勾玉光團，又或者說，查克拉團。
每一團勾玉以極速砸在地上，都是一個蒲扇大小的深坑；砸在樹上，則是輕松攔腰劈斷。
砸在人身上，更是一砸一個不吱聲。
刺眼的光芒殺遍全場，掀起的塵土硝煙散去，地上留下的只有坑洞、攔腰折斷的巨木、一片狼藉的草叢。
和山賊、天人們的殘骸。
殺傷力很強、效果很顯著、清場很神速，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
銀時面無表情地脫下自己被燒掉一半的新衣服；
高杉摸了摸為了躲避光團，再次裂開的傷口；
桂則拖上還在興奮吹捧的阪本辰馬，默默注視著主梁被劈開、搖搖欲墜的破廟。
他干巴巴笑了。
「哈哈，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AOE啊。」*
第19章 白毛獅子狗 啊哈哈哈，要是你們也贏不……
「……面對山賊和天人的聯手夾擊, 本人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以及三千四百二十三名忠誠的武士同伴, 一起守護了屬於我們大家的全部財產。」
啪嘰啪嘰啪嘰。
高杉桃躺在地上，激烈地鼓了幾下掌：「哇！好厲害！」
旁邊的高杉晉助, 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伸手給她嘴裡塞了個餅：「吃。」
「別起哄！」桂怒瞪她，又瞪高杉，「你也別得意！」
他一把將餅奪走：「——盡管我們這麼努力, 但因為某些人的不當行為, 用來承載財產的暫住地徹底崩壞，不少財產也受到了損失！」
不遠處的破廟·遺址上，銀發天然卷和褐發天然卷正在翹著腳曬太陽。
「所以，為了懲罰你做事隨心所欲，又不謹慎……」桂想了想，決定好了, 「從今天開始, 一天五頓變成一天三頓！」
「啊？！不要啊——」
高杉桃睫毛一閃，眼淚唰地就流了滿臉：「三頓, 我會餓扁的, 會徹頭徹尾餓成紙片人哦！」
「你不就是紙片人嗎！同人小說的女主角是3D人才奇怪吧！說話之前給我想清楚！」
桂舒了口氣，收起氣急敗壞的臉色：「總之就是這樣，反正你現在幫不上忙，我們要去把所有戰利品清理一遍。沒有人會給你食物的，安安靜靜躺著吧！」
說完，不管還在嗚嗚哭泣的高杉桃，兀自跑去盤點財產了。
眾人采取了阪本辰馬的意見，讓他作為主要負責人, 帶領小分隊盤點戰利品和之前留存的財產。
編制賬簿、一一對賬、規範記賬准則……
「這批煤炭明明質量更差，進貨價怎麼可能比另一批更高？」
「我、我不記得了……」
「全部重做！」
「是！」
「這些不能用的刀不要記錄到資產裡去！以後對賬對不上會很麻煩！像剛洗完頭發的地漏一樣麻煩哦！」
「那要怎麼做……」
「全部丟掉！」
「是、是！」
根本無法參與進去的銀時，睜開一只眼：「假發，全部讓這個人來做真的沒關系嗎？」
「沒關系。」桂點頭，「不是假發，是桂！」
「兩句話順序反了吧？」
銀時又看了一眼熱火朝天的會計小隊，干脆地閉上眼倒頭就睡。
……完全沒想到那個大嗓門居然還會算賬，果然世界上沒有完全無用的人。
再過幾天就是新年，天氣冷得不像話。阪本這邊在盤點資產，另一邊，高杉晉助和桂也在帶隊重建破廟。
「干脆建大一點好了。」桂提議，「反正托那家伙的福，這裡到處都是能用的木頭。」
高杉看了眼還在地上偷偷流淚的「那家伙」：「那你還扣她的飯？」
「怎麼突然變成我的錯了？決定的時候你們不是都贊成了嗎！」
桂抓狂：「而且銀時呢！一眨眼就不見了，人人都偷懶的話，今晚干脆露天睡好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統統凍死！人形冰棍這種東西我還沒有吃過呢，肯定是[銀時冰棍]最好吃，誰讓他聞起來都是甜的！！」
「開始口不擇言了你。」
高杉環顧一圈，在不遠處的樹林裡，發現了可疑的煙霧。
沉默一秒，他用刀柄戳戳桂：「假發，有空抱怨不如趕緊干活。」
說著，帶頭往煙霧相反的方向走去。
桂跟上他的步伐，一邊罵罵咧咧：「都說了不要叫我假發！！——下次你買養○多回來也一起凍上好了，養○多冰棍感覺會很好吃啊……」
「知道了。」
*
「吃吧。」
銀時遞過來一個碗：「純肉，要是你人格突變想吃蔬菜那就抱歉了。」
高杉桃半躺在地上，斜斜靠著一堆排成三角形的圓木，感恩地又垂淚兩滴：「謝謝你，銀時君，我會把你當做食堂打飯永遠偏愛我的阿姨一樣愛戴的！」
銀時額角立刻就是一個『井』字：「那種情懷誰要啊！閉嘴吃！」
「閉嘴沒法吃啦……」
銀時做的肉湯超級無敵香！
雖然已經沒在村塾上課，但畢竟隊伍裡有一個公主、一個黑長直，還有一個約等於巨型獅子狗的青春少女。
這三個人對伙食從數量和質量上都有很麻煩的要求，為了維持主將們的體面，又或者說體征，年方不到19歲的阪田銀時君，不得不早早承擔起做飯的職責。
「這莫名其妙的畫外音是什麼啊！」銀時叉腰大怒，「而且根本沒有任何道理，不管是偽娘公主還是無聊的黑長直還是狗狗女，都給我乖乖做飯去！」
沒人理他。
高杉桃雖然因為用了超規格的能力渾身乏力，但端碗還是足夠的。捧起碗往嘴裡倒，兩個巴掌那麼大的巨碗，一口就干完了。
把空碗翻過來往下抖了抖：「再來一碗！」
銀時：「沒有第二碗了。」按理說是四人份的。
這女人真的太能吃了，松陽老師以前到底是怎麼養得起她的……
高杉桃一看確實沒別的能吃，懨懨不樂地翻開自己的系統界面，確認剛才的收獲。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已折疊，點擊展開+）】
【蒙奇·D·路飛——（已折疊，點擊展開+）】
【富岡義勇——（當前不可用）】
【宇智波斑——CV：內田直哉
熟練度：17/1000（我宇智波斑願稱你為最、呃，算了）
進化度：☆（都說了不許站我背後！！）
環境匹配度：14/100（萬花筒寫輪眼款美瞳缺貨，已添加上貨提醒）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50（第一集 ，成為忍者！）】
她捧著空碗嘆了口氣。
銀時抓抓頭發：「一定要吃的話要等很久。」
「啊？」
「……算了，你等等吧。」
該死，為什麼這麼有飼主的自覺啊阿銀！你可是食屍鬼白夜叉，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
少年回頭，正准備說些什麼重振士氣，卻看見同期生又陷入了微妙的發呆中。
高杉桃是個蠻喜歡發呆的家伙，而每到這種時候，她一貫鮮明生動的那張臉便不再閃閃發亮，取而代之是干澀的、運轉不良的神情。
……一種奇妙的、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的抽離感。
銀時並不喜歡這種時刻，於是轉身繼續往人群走去。
高杉桃還在看她的系統界面。
這半年時間說長不長，畢竟不像在村塾的時候，每天有足夠的時間修行，所以點數積攢也很吃力。
【雲雀恭彌——CV：近藤隆
熟練度：7436/10000（出神入化的幻覺，但讓本尊知道會咬殺你）
進化度：★★★（多唱幾遍並盛校歌長長記性）
環境匹配度：57/100（冷兵器怎麼你了）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67/200（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看到最後一行，她忍不住抽抽嘴角。
【雲雀恭彌】的技能和銀魂世界的契合度不錯，也沒什麼副作用，所以她刷起來很快。
但在兌換了【宇智波斑】，也就是之前那招無敵AOE後，解鎖要求就從100變成了200，果然是坐地起價的奸商。
戰爭中她有幾次瀕死經驗，極致壓力下進化度也有了進展。要說格鬥實力，已經開始超越10年前的【風紀委員長】，向10年後的那位【最強守護者】發展。
這大概就是進化的意義？雖然還是同一個角色，但可以摸索到ta更深層次的能力？
相對而言，【路飛】刷得更困難一些，到現在也只能最多連續橡膠化一小時，否則就會原地暈死送人頭。
進化度更不用說了——
如果揣摩【雲雀恭彌】還算有些參考，往「唯我獨尊」、「不容挑釁」、「討厭群聚」、「懶散但微妙地愛護並盛」這幾個方向去考慮至少不算錯，但是揣摩【蒙奇·D·路飛】……拜托，那是王の伙伴都還做不到的神技啊！
誰能搞清楚小猴子每天在想什麼啊！！
高杉桃又是一嘆。
好難、要成為世界觀最強，真的好難啊——！！
她突然開始抓耳撓腮。
不過因為身體很虛弱，動作也很小，看上去就是在小貓洗臉。
銀時已經習慣了她莫名其妙的行為，塞給她三個饅頭，順腳將柴火踩熄：「再不回去，假發要來抓人了。」
joy5內部食物鏈總是變化莫測，有時候桂會被他跟高杉兩個人拳打腳踢，有時候又是金字塔頂端的存在。
真奇怪啊，強大的定義。
「你說，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會是什麼生物呢？」
高杉桃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喜歡打傘的最強戰鬥種族？星球靈魂的化身之不死不滅的神？」
「沒有那種東西。」銀時把她拎起來，「能不能走？」
少女可憐巴巴搖頭。
銀時冷笑：「活該，讓你一上來就【八阪之、勾玉——！】，自作自受。」
啪嘰！一根紅色箭頭，扎上高杉桃的腦袋。
「根本沒有幫上多少忙，我們完全能夠解決的，你一來害得廟都要重建了。」
啪嘰！
「四肢無力了是吧？下次動手之前無論如何想想後果吧，小心被自己蠢死了。」
啪嘰！
一連串的批評，總共三根紅色箭頭，扎上高杉桃的腦袋。
雪白的長發直接炸毛，越發像獅子狗了。
「說起來，松陽老師也總說我像獅子狗……」
她抽抽噎噎抹淚：「松陽老師，是啊，那是個連獅子狗都舍不得趕走的善良好心養狗人，卻有這樣殘暴的弟子……」
「你說的是誰啊？不是那個每天把我揍進地裡的老師吧？絕對是你編造出來的人物吧？！」
她被銀時安置在樹下，廟宇的形狀已經復原了一大半。
不過晚上要睡還是有點困難，趁著天還沒全黑，大家正熱火朝天支帳篷。
「啊，不想干了不想干了。」辰馬拖著腳步走到樹下，「你這樣坐著不冷嗎？」
高杉桃搖頭：「我體質強健。」
以她如今一米八的個頭，和身上結實的肌肉，說出這番話還是很有信服力的。
辰馬搖頭：「你們家的黑長直不是說要買治凍瘡的藥嗎？是給你用的吧？」
哦，對，差點忘了。
身強體健也有不好的地方，因為對疼痛的感知變弱，讓高杉桃一時都忘記自己還長了凍瘡。
……也難怪銀時他們總教訓她就是了。
她悻悻想，追問他：「小太郎買到藥膏了？」
之前桂下山，就是為了買糧食和各種物資，當然也包括了藥物。
辰馬搖頭：「不知道，我去的時候他在糧店裡。」
那應該是買到了。
要說這座山上誰最能打，高杉桃恐怕還要猶豫一下，但要說誰最靠譜，至少現在，肯定是桂小太郎啦~
「在心裡諂媚我有什麼用。」桂沒好氣地抱著幸存的新衣服經過，「要說出來啊說出來。」
高杉桃立刻：「小太郎最靠譜人最好啦~」還做了個捧心的動作。
「哼。」黑發青年輕哼一聲，「藥在我帳篷裡，睡前擦。一會兒大家一起吃烤肉，晉助他們進山裡打獵物去了，就當是慶祝今天戰鬥勝利。」
他意味深長盯了高杉桃一眼：「就是不知道有的人，剛剛喝了肉湯，一會兒還吃不吃得下。」
驚！
竟然被發現了！
「『竟然被發現了！』，你現在肯定這麼想吧？」桂的聲音漸漸變遠，「行了，那幾個家伙肯定會忍不住給你投喂的，只是我懶得管而已。」
「這份大恩大德，一輩子記在心裡就好了，不用太感謝我。」
高杉桃『切』了一聲。
「既然這樣的話，一開始直接別扣我的飯啊！」
她看向阪本：「你說呢？這種時候突然走什麼傲嬌人設啊！黑長直就必須要傲嬌這種老土定律根本不需要遵守吧！」
阪本很嚴肅：「不對，黑長直就應該是傲嬌才對，不然就不配當黑長直了。」
「好危險的發言……你讓小太郎這種天然呆黑長直怎麼辦啊！退市嗎？直接退市嗎？」
說著閑話，她身上的力氣也回復了一些——就是能夠拿得動筷子的水平。
……這個用大招就要虛弱很久的反噬，不管怎麼說還是太麻煩了。
況且她用的是【宇智波斑】，要完全恢復到出廠設置，大概要一周。不過這個時間一直在隨著她的熟練上升而縮短，要是有一天能夠完全不需要冷卻……
不對，那恐怕得真正生活在火影○者世界裡才行吧？
「要是能生活在《海○王》世界裡就好了。」阪本辰馬忽然說。
居然還沒走嗎。
……而且你是有讀心術嗎喂！不要這麼自然地跟我心裡的台詞打擂台啊！
高杉桃問：「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只要有船，就可以去任何地方。那不就是他們的世界觀嗎？」
「誒，辰馬有想去的地方嗎？」
他臉上的墨鏡不知道丟哪裡去了，露出海藍的雙眼。因為總是笑得眯起來，直到這時，高杉桃才發現他的眼睛其實很明亮。
掩藏在棕色的卷毛之下，形狀非常圓潤，但一點都不顯得笨拙。碧藍如洗，仿佛一片深邃澄澈的海。
「我的話啊，一直都想去世界各地……不，宇宙各地看看！」阪本兩手交錯墊在腦後，「說起來，還是阿桃你和金時他們給我的啟發呢！」
「我嗎？」
「是啊！以前在四國的時候，覺得我已經做到一切能做的，有些沾沾自喜。但從報紙上看到了你們的消息，又覺得人外有人。」*
「我們嗎？」
「你根本什麼都沒在想吧？阿桃！」阪本哈哈大笑，「只是隨口敷衍我的話吧？哈哈哈！」
啊，被發現了。
「不過要等戰爭結束吧？」高杉桃調整一下語氣，「否則出行一點都不安全。」
「確實啊！所以我真想趕緊打完這場仗——也是因為這個才來找你們的！啊哈哈哈，要是你們也贏不了，那就沒人能贏得了了！」
「是這樣嗎？」
「當然！話說阿桃，以後你會出海冒險嗎？會的話要帶上我哦？」
高杉桃依然毫無思考地自動回復：「好啊，我們一起加油——」
阪本卻很感動：「阿桃！就這麼喜歡我嗎！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身後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阪本先生，先不要說這些沒根據的幻想啦。」
兩人回頭，是攘夷軍裡幾個負責管理軍備的武士：「都按您說的列好了清單，要不要檢查一下？」
「這麼快？好厲害啊你們！」阪本不吝嗇他的贊美，「我看看……」
高杉桃以為自己總算能清淨了，很快又被扯了一下頭發。
力氣不重，只是為了讓她注意。
「你看，就算是為了盡快勝利，我們也要升級裝備了。」阪本敲了敲手裡的清單，「劍術是劍術，但是，我們也需要更多優越的武器。」
他會來這裡，本來就是聽說了不少傳言。劍術超絕的白夜叉、奇襲勝率99%的鬼兵隊總督、戰術靈活全面的桂小太郎，以及……
勝利的像征，連天人都無法招架的決鬥之武神，高杉桃。
雖然是很羞恥中二的稱呼，但在對決山賊時見識過她的能力後，阪本辰馬就一點都不懷疑了。
她的能力、她的態度，只是存在，就能夠給人無限的信心。
「戰力就是一切。」阪本說，「強大的、一邊倒的戰力，能夠最快解決當下的局勢。」
「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和平，才是我們都希望的狀況吧？」
高杉桃：「抱歉這麼說但是……你原來是這種智謀角色嗎？！」
她震驚捂嘴：「而且還是這種高瞻遠矚的智謀角色？！！」
「啊哈哈！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笨蛋嗎？」
「……」高杉桃噎了一下。
私密馬賽，確實是這麼想的……
她還沒做聲，後面有人接話：「笨蛋是笨蛋沒錯，不過我贊同辰馬的說法。」
桂聳肩：「最高級的竊聽器，甚至不需要人手布置，原地就能發射到我們的營帳。」
「如果有這種等級的情報，怎麼都不可能戰勝吧？」
銀時也學他聳肩：「之前大嗓門帶來的激光炮，讓我用□□扛也不行吧？」
「要這麼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高杉晉助沉思，「如果能給鬼兵隊配備高級的武器，更快結束戰鬥、減少傷亡呢……」
阪本的思路，並不能說開天辟地的讓人震驚，但的確是他們未曾細想過的路線。
在這之前，他們對天人有關的一切，都懷有絕對摒棄的態度。
半年多的軍旅生活，高杉晉助的想法也漸漸有了改變。
也許他一開始因為松陽老師的離開而失措，但戰爭並不是什麼會在倒數結束後『叮』一聲的微波爐。
原本鮮活的同伴一個接一個消失在眼前……這可不是什麼讓人心情舒暢的事。
驅逐天人，是他百分百需要達成的目標，這並不需要猶豫；但怎麼驅逐、用多久時間才能驅逐，卻需要仔細考慮。
學習天人的技術，卻能更快擊敗天人、而不必眼睜睜看著同伴在身邊死去。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很值得考慮的事情。
阪本辰馬挨個掃過面前幾人的面容。
啊。這一瞬間，他發自內心地相信，來到這裡，是他所做過最正確的一項決定。
目標一致、志趣相投，還有比這更好的朋友嗎？
孤注一擲踏上旅途，卻遇上志同道合的朋友，還有比這更棒的事嗎？
不管接下來會遇見什麼、會發生什麼，阪本辰馬都願意相信，眼下這一刻，就是他活到現在，最棒的一刻。
「啊哈哈！能遇見你們，真是太讓我高興啦！」阪本振臂高呼，「來！喝酒！！」
心情一好，就喝得沒限制起來。眾所周知，怎麼喝酒最容易醉呢？當然是混著喝、有情緒地喝，最容易醉啦。
別說酒量驚人的高杉晉助，連高杉桃都沒喝過，阪本辰馬很快不省人事。到最後，只能靠大家一人一邊扛起來扔回他的帳篷裡去。
「這家伙真是死沉啊……」
「畢竟真的喝暈了嘛，他今晚吃的也不少。」
「這麼快就化作自己的體重了嗎！很能吸收嘛辰馬君！」
等等。
一直關注著阪本辰馬臉色的高杉桃，頓覺不好。
他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啊？喝太多了嗎？果然喝太多了吧！喝多了又吃多了，難免就會胃脹想吐……
沒記錯的話，這家伙可是有著「第一次嘔吐百分百命中面門」的超級特級哦？！
危急時刻，管不了那麼多了！
高杉桃扭動起無力的四肢，往旁邊桂小太郎的帳篷滾動。
他們今晚搭了個圓陣，她自己的帳篷和銀時的帳篷，把阪本辰馬夾在中間。
要是在這裡停留下去肯定會遭殃，銀時的帳篷多半也躲不過去，還是先跑路吧！
她滾！！
「嗯？你在cos筷子嗎？」銀時嘲笑，「沒力氣的人就在帳篷裡乖乖躺著吧，滾來滾去的干什麼？以為周圍有體力藥劑能撿嗎？」
「說不定真的有呢。」高杉晉助往前走了兩步，在她面前一踩，誇張說，「這裡嗎？不好意思，我搶先撿了。」
桂露出=口=的表情：「唯獨在諷刺阿桃的時候很默契的兩個人！」
但被諷刺的高杉桃，根本不在乎他們的言語。一丁點冷嘲熱諷算什麼？總比被吐一身好吧！
更何況阪本辰馬可不是一般的吐了一身，那是直接吐了一頭一臉！她才不要被吐一臉！她可是女主角啊！！
又滾、再滾，總算艱難地拱到了離阪本辰馬最遠的，高杉晉助的帳篷門口。
先躲了再說！！
剩下三個完全沒有這份高瞻遠矚，還在那嘟嘟噥噥攙著阪本辰馬回他的帳篷。
又走了兩步，桂腳底下一滑。雖然很快穩住，但肩上的阪本晃了一晃。
胃——好暈——好脹——
仰起臉，模糊的眼簾裡，是熟悉的幾張面孔。啊，是你們啊，那就沒關系啦……
「哇嘔嘔嘔哇啦啦——」
馬賽克，就這麼噴湧而出。
像一大片粘稠惡毒的雲朵，將倒霉的joy3完美地包裹起來。
從頭到腳、從外到裡……
「我要去死。」
桂語氣虛無。
「同感。」高杉晉助面無表情地應聲，「但是在那之前……」
銀時『唰』的拔刀出鞘：「你先去死吧！這個酒量差酒品差總是纏著人聊天沒有眼力見莫名其妙變出墨鏡整天想著查賬的大嗓門！！！」
第20章 紀律檢查 大家都在的時候，還不是睡得……
春寒料峭, 某個人聲鼎沸的鄉下道場裡，收到了幾個月前的一份報紙。
現如今還在舞刀弄劍的武士並不多，明明是武士卻沒上戰場的, 更是少之又少。
這座道場分明位於鄉下，卻有這麼多學員, 不得不說一句奇怪。
茶色短發的小男孩坐在道場外的長廊邊，無聊地晃著腿：「他們到底還要聊多久啊？」
身邊比他年紀大些的少女，年歲正好, 微微笑起來的面容如同初綻的桃花：「土方君畢竟是和近藤先生談正事嘛。」
「姐姐又叫他土方君了！那家伙就只是那家伙啦那家伙——」
「總悟, 不可以沒有禮貌。」
「……」
衝田總悟委委屈屈地閉上嘴。
都怪那個土方十四郎！就是因為他來了，自己被姐姐教訓的次數都變多了！
哼哼……總有一天……
他要用火箭炮把這家伙轟得只剩一條內褲掛在門口的梅花樹上、從此顏面掃地滾出近藤先生的道場！
室內，正在被惦記內褲的土方十四郎，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啊，是感冒了嗎？十四？」
「我沒事，近藤先生, 繼續說報紙的事吧。」
《朝日新聞》, 是最近幾年頗受關注的一份月報。
每月發行，統籌了全國各地的新鮮事, 時效不論, 但對於他們這些關注當下局勢的人來說，無疑是了解本國和世界的一扇窗口。
本月的《朝日新聞》，刊登了一則令人矚目的消息。
「《超規格的攘夷新星？——攘夷軍最負盛名的主將之一，高杉桃，正面照首發！！》」
近藤= =了一下：「怎麼搞得跟狗仔偷拍偶像明星一樣啊！」
「年紀很小啊，跟我們差不多大。」土方沒注意看照片，而是仔細閱讀報道，「一己之力消滅上千天人……等等, 這也太誇張了吧？」
近藤湊上去：「『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將領高杉桃躍到半空，身後似有光芒萬丈，凡直視者皆被灼傷』……怎麼已經變成玄幻故事了啊喂！」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眼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迷茫。
他們自認也不過就是一家普通的道場，在這戰亂紛紛的世道裡能存活下去就是勝利，從來也沒有什麼額外的野心。
即便是土方被近藤的信念所攝，也只是覺得在他的帶領下，自己不會像過去那樣毫無目標地生活而已。
……但肯定也不會有這麼誇張啊？！
「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世界已經開始變化了啊。」近藤大笑起來，一巴掌拍在土方肩頭，「怎麼樣，十四，變強的想法是不是也更強烈了？」
此時還將長發乖乖束起的土方十四郎，認真地點頭：「的確。」
他提著劍出門去了，下一秒近藤就聽見門外總悟挑釁他的聲音。
十四雖然已經成年，明明是個小孩子的總悟卻還是能跟他打好幾個來回。固然衝田總悟是近藤勛見過最有天賦的劍士，但也很難說其中有沒有十四刻意收斂的緣故。
……兩個人看上去不對付，但近藤看著，只覺得總悟只纏著他一個挑釁，也算是小孩子一種幼稚的偏愛了。
他伸手將報紙翻過來。
好幾個月前的新聞，現在才到他們手裡，可見現在的新聞業也不好混。所謂的首發正面照也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畢竟在戰場上哪能拍到什麼高清照。
但看輪廓，也能發現是個個頭高挑，身強體健的女子。
嗯！近藤摸著下巴，肯定自己的想法：果然，體格才是劍術的根本、健康才是未來的本錢！！
「好！我們也要加強鍛煉！！」近藤衝出門去，「今天開始，我們早晚都一起跑步10公裡吧！！」
頓時響起一片哀嚎。
土方沒說什麼，因此在一眾原生態生物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沉靜穩重。旁邊衝田總悟撇嘴，拉拉姐姐的袖子：「姐姐得陪我一起。……至少得在旁邊看著我。」
三葉一愣，垂眸看他。
雖然也就幾歲年紀，但總悟天生聰穎，對人對事洞若觀火，恐怕一直也擔心自己的身體。
三葉於是微微一笑：「好，姐姐陪你。」
總悟眼睛一亮：「真的？以前姐姐沒這麼好說話呢。」
三葉輕輕揉他頭發，又捏捏弟弟的耳朵，在他『別把我當玩具啦』的抱怨聲裡笑而不語。
也算是一時興起，剛剛聽土方君說那個大鬧戰場的攘夷軍主將是個女孩子，所以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才能以自己手裡的那把刀、心裡的那把刀，做到這一步呢？
真想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把身體養好些，也許、也能有和她見一面的那一天吧？
*
「啊——秋！！」
「……好髒，你別靠近我。」
被嫌棄的高杉桃怒瞪高杉晉助：「這也太冷漠了吧！對我這個攘夷超新星太冷漠了吧！」
「高杉，你小子該不會是嫉妒阿桃能出名吧？」桂不懷好意。
「小肚雞腸呢，高杉君~這樣可不配被稱作武士呢~」銀時立刻跟上。
高杉晉助卷起一團帕子扔在高杉桃臉上，命令她：「擦。」
「是！」少女乖乖擦起臉。
「有時候阿桃真是意外地很聽高杉氏的話呢。」阪本摸著下巴評價。
桂想了想：「有點像那個吧？非常鬧騰的大型獅子狗，其實被小黑貓喵一聲就會聽話……」
「聽上去居然還有點萌啊！這是什麼全新的動物paro嗎？！」銀時抓狂，「也給我一個這樣的設定啊！我也想變得萌萌的超可愛然後人氣大增接到寶○力代言之類的啊！！」
他有時候也不是不能理解高杉桃，畢竟高杉晉助這人再怎麼嘴巴壞，本質還是個名門大少爺，教養和智慧擺在那裡，人品不算差到家。
該幫忙的時候會幫忙，甚至還能做得盡美盡善，挑不出一絲錯。
高杉桃呢，雖然一來村塾就踩少爺雷點，但本性就跟小狗一樣，有什麼說什麼，誇人的話不要錢一樣撒，反而合上了他那早就落伍的傲嬌屬性。
況且她那麼強，別說拖後腿，從來都是衝鋒在最前面的一個。
會第一個出名也不奇怪。銀時想，順手撿起一張報紙當做火種扔進柴堆裡。
阪本跟他們很快玩熟了，開玩笑說高杉大少爺其實有點像阿桃的飼主，被桂按著腦袋往土裡埋。
「少開玩笑了，我才是阿桃的飼主！」埋的時候還不忘這麼說。
銀時在旁邊抱著劍看熱鬧，心想打起來打起來，四個蠢貨自找麻煩，聰明的阿銀才不會摻和進去。
又想難道不該他這個正經會做飯的當飼主嗎？
那天狂扁山賊天人聯合軍還算順利，打完以後清理半天戰場，又忙著重建暫居地，沒人有空想東想西。
結果就這麼一次，隔了幾個月後莫名其妙被《朝日新聞》報道出來，竟然讓高杉桃一炮而紅了。
他們這批攘夷軍本來就小有名聲，否則不會把素有『桂濱之龍』之稱的阪本辰馬都吸引過來——順便一提，銀時至今也沒能記住這四個字。
但再有名，那也是小範圍的有名，是得先關注這個圈子，才能有所耳聞的那種有名。
高杉桃這一回，卻是直接把名出到全國去了。
不僅本國人，連外星人都開始注意她，天人和幕府往這塊區域布置的兵力越發多。春天還沒徹底到來，就又遭受了三次突襲。
他們守在山上，易守難攻，最終還是保住了這座破廟，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傍晚圍在火堆旁邊，就著火烤土豆，商議接下來該往哪裡去。
「去東邊。」高杉晉助言簡意賅，因為圍著火，只裹了一身薄薄的單衣，身形看上去很單薄，「往江戶去，先找將軍。」
「之前那封信可是完全被敷衍了啊高杉君。」銀時提醒他，「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人家可未必願意搭理我們啊。」
高杉沉默片刻，表情卻不像是在思索，而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將軍，或者說幕府的支持是必須的，哪怕只是一個態度。」
攘夷麼，只靠星星點點幾批人馬的力量果然還是不足。將軍再怎麼是頭沒腦子的肥豬，號召力還是一個頂一百個，最好能挾他以令諸大名，把全國上下的武力整合起來。
阪本聽得鼓掌：「晉助啊，沒想到你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啊！以前是我太不了解你了，其實你是養○多一樣的人啊！」
桂心想你這是何等神奇的腦回路：「為什麼是養○多？」
「看瓶子外面的話會以為很厚重不是嗎？其實喝起來很清爽！」
「完全不能理解啊！聽好了，一定要比喻的話就說是賞月團子，看上去雪白雪白，其實是黑乎乎的豆沙餡哦~這樣……」
阪本還在那嘎嘎直樂，銀時看他一眼，養○多，那不就是說大少爺看著是一頭倔驢，其實腦子裡還是知道變通的麼？
再看一眼桂，還是那副反應不過來的白痴表情，覺得自己又贏了。
很好，銀時君，你今天也是在場五個人裡最聰明的那個呢。
秉持著一種紀律委員般的自覺把三個人都檢查過了，該蠢的蠢該笑的笑，銀時收回視線，抱著劍准備入睡。
哦哦，忘了還有一個煩人的。
咦？她原來是這麼安靜的人嗎？
銀時垂眸，發現高杉桃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熟了，這會兒趴在火堆邊上，居然還打出了小呼嚕。
看來真是累壞了。
幾個人裡作息最健康的是阪本辰馬，標准的十點半睡覺五點半起床，大概也正是這樣才能維持每天精神奕奕騷擾別人的大嗓門；
其次是高杉晉助，他作息不像辰馬那麼變態，但依然很准點，基本十二點前必睡七點前必醒。
桂和銀時偶爾會因為在被窩裡偷看《周刊少年jump》而熬夜，可以保持通宵三到五天的記錄，但大體也都是正常人，只要睡不夠就會困。
需要輪流守夜的時候就很麻煩，這時候一般是高杉桃頂上。
她是個極其神奇的存在——只要加起來睡足八小時就夠了。
經常熬夜的人都知道，一口氣睡夠八小時和見縫插針補覺的質量截然不同，但她依然能在需要守夜、突襲、潛伏的時候維持頂尖的專注。
想到這裡，銀時用膝蓋頂了頂這家伙的腦袋。
切，裝可靠。
大家都在的時候，還不是睡得像小豬。
「……她那個招數，果然還是很有負擔。」桂按住銀時輕輕搖晃的膝蓋，很不贊同地對他說，「別總是欺負她。」
「哈？！我欺負她？你哪只眼睛看見的？」
明明是在很友好地搖晃哄睡好不好！就像小嬰兒的搖籃之媽咪的原生態懷抱一樣好不好！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這個壞飼主假發！
桂翻個白眼不理他，繼續說：「平時她不會這麼沒防備地就睡著。」
阪本湊過來：「哈哈哈，難道不是因為我們都在，覺得很安全，所以才放心睡過去的嗎？」
銀時頭一次覺得阪本這張嘴裡也能吐出像牙來。
阪本脫下外套給睡著的高杉桃披上，心想要不還是把她抱回廟裡好了，至少還有個地方能遮風。
回過神就發現另外三個都在幽幽看著他。
阪本辰馬加入他們也有小半年了，但半點沒有學會讀空氣，依然神經大條地摸後腦勺：「怎麼了哇，都看著我干什麼呢？難道我今天特別特別帥嗎？啊哈哈哈哈！別嫉妒哇！」
唯一記得正事的桂小太郎翻了個白眼，問他：「阿桃的力量到底成長得怎麼樣了？之前你不是一直在陪她研究嗎？」
「陪？」高杉晉助嗤笑一聲，「恐怕只是看到稀有動物，忍不住想研究她吧。」
阪本也不否認，笑眯眯給自己劃拉塊土豆，撕開皮：「談不上研究啦，只是幫她找點規律，其他的我也幫不上忙。」
阿桃的技能很神奇，幽默中不乏強悍、搞笑裡摻雜霸道，阪本堅信她就算在jump漫裡也是妥妥的主角待遇。
這段時間一起特訓，他發現這種能力看上去花裡胡哨，其實遵循著幾條最根本的邏輯。
第一，有的能力可以隨著使用的熟練減少消耗，有的不行——和能力的抽像程度、殺傷力有很大關系；
第二，不管是哪種能力，越熟練越難提升；
第三，每一種能力好像都還存在另一個更高的境界，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到達。
「總之，是很強也很麻煩的能力呢！」
他哈哈笑兩聲，無知無覺地吐出相當不受待見的言語：「反正你們聽了也不會懂的，我就不詳細說了！」
銀時磨了磨牙。
跟高杉對視一眼，兩人詭異的默契此刻死灰復燃，兩只手扣在阪本後腦勺上，狠狠把他按進泥裡。
桂對他們欺負同伴的行徑熟視無睹，眉頭還是打結：「……我只是覺得，一直讓她這樣戰鬥，會很辛苦吧？」
其實他措辭並不准確，如果高杉桃在的話必然會說「小太郎啊這麼想很危險哦我們明明是為了同一個目標在奮鬥為什麼要說是你們『讓』我戰鬥呢？」，之類的話。
可惜她睡得正香，甚至拿阪本帶來的火箭炮做枕頭。
「我也很辛苦好不好。」銀時給了他一拳。
力氣不重，桂還是唉聲嘆氣：「畢竟是戰爭，也不知道什麼能打完。」
「只是被取·名叫攘夷戰爭而已。」高杉晉助擠著銀時坐下，無視了天然卷戰友的抱怨，無意識用手指卷著高杉桃雪白的長發，「誰不知道這只是消耗戰。」
他們當然也只是消耗品。等到哪一天消耗完畢，戰爭結束，天人一樣可以登堂入室，幕府一樣可以執掌權柄……區別只是他們來過。
卻沒留下任何痕跡。
這話就連阪本都能聽出言外之意，火堆前又安靜下來。
高杉跟阪本又是兩樣。桂有點無奈，他知道阪本絕大部分時候都是無意識地嘴賤，雖然確實很賤……這不重要。
但高杉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他甚至不願意隱藏這一點。
要是一開始揭竿起義的時候還不清楚，那麼一年多的時間過去，幾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怎麼也都意識到了，他們並不是在所有人的支持下作戰的這個事實。
至少幕府就是頭一個不待見他們的。
之前發出去一封言辭懇切的勸進表，意在讓幕府給出明確態度，未必一定要他們出兵，但總該號召所有人抗擊天人。
但幕府是怎麼回復的呢？態度極盡敷衍之能，言辭極盡諷刺之道，幾乎要指著鼻子說你們區區一群鄉下武士也敢對江戶城裡端坐的將軍大人指手畫腳？
要不是這支攘夷軍名聲在外，攘夷超新星高杉桃之外，白夜叉、鬼兵隊、桂濱之龍、狂亂の貴公子等等也都是牌面上的人物，說不定打天人之前，幕府就得先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哼，一群小人……」高杉說著，都有點咬牙切齒了，「我遲早要讓他們都還回來。」
桂半閉著眼睛想事，嘟噥著教育他：「別拽太用力，一會兒把她鬧醒了。」
他這麼一說，高杉手就是一僵。
剛剛聊天時候無意識纏在指尖的白色長發，被他小心翼翼、一圈一圈又散了回去。
倒不是出於什麼憐香惜玉的念頭——當你習慣了跟一個異性一起行軍作戰滿身熱汗倒頭就睡之後，你也會很難對ta生出什麼旖旎心思。
高杉不敢吵醒她，實在是因為，高杉桃這個人，有非常慘痛的起床氣。
起床氣是她，慘痛是他們攘夷四小龍。
正常蘇醒不算，但凡是被外力鬧醒，當即就會發出怒吼。
是的，怒吼。雖然他們並不能確切辨明，但絕對是附加了某種buff的怒吼。
——否則怎麼會每個聽見的人都開始頭暈目眩地咯血啊！！！這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怒吼吧！！
此時的攘夷四小龍，尚且不知道高杉桃每次起床氣的怒吼都不自覺用上了某個特殊的聲線，他們只是心有余悸，並告誡自己絕對不做那個吵醒她的笨蛋。
於是阪本總算如願把白毛獅子狗帶回廟裡躺著了。
「那家伙對阿桃跟對家養寵物一樣啊。」銀時有些嫌棄地說，「陪她訓練照顧她胃口給她順毛，好像還做了什麼馴養手冊，問他要也不給……」
桂用目光上下掃視他。
銀時渾身發寒：「你、你干什麼！」
黑長直青年那張臉，又突然露出「我不知道啊」的天然表情：「沒什麼啊？你緊張什麼？」
「誰緊張啊！說別人緊張的人自己才緊張！——而且是因為你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所以才緊張的啊！！」
高杉靠著火堆溫了壺酒，輕輕笑了一下。
兩個蠢材。
「KYA——！高杉你小子！剛剛在心裡罵我蠢材了吧！絕對罵了吧！」
「罵了又如何？」
「又如何？當然是把你揍一頓啊手下敗將！」
「哈？上一次比試明明是我贏了好吧！……不許扭頭！不許開始剝土豆吃！別以為你不回應就能蒙混過去！」
說著很自然就在火堆邊打作一團。
與此同時，心有靈犀地護住了還沒溫好的酒——美酒大於兄弟，這是很正常的事。
桂把幾個土豆從火堆裡救出來，無語地嘆氣。
其實他只是想說，銀時也開始叫她『阿桃』了，而已。
對了。
他瞟向那頭還在大亂鬥的高杉和銀時，用大少爺的手帕卷起幾個土豆，走進廟裡，放在高杉桃枕邊。
免得第二天起來叫著說孤立她、不給她土豆吃。
桂看著她無知無覺的睡臉，伸手捏她鼻尖，印了一小團炭灰上去。
——白毛獅子狗的鼻子，也應該是黑色的嘛。
悠于 2025-8-16 12:38
第21章 戰略轉移 天下英雄見之心悅誠服納頭便……
五月中, 天氣不能說多麼炎熱，但當成千上萬的士兵湊在一起擁擠行軍的時候，還是很容易讓人感到躁動的。
「回撤——！！」
「撤過頭了！要跌倒了！！」
「人這麼多突然摔倒會發生踩踏事故的！都不許動——你們這群人有沒有認真聽安全教育課啊！班裡的安全委員會哭的哦！」
不遠處的山坡上, 桂小太郎俯視著河谷平地裡那片亂相，嘆了口氣。
怎麼說呢, 這種輕松又抽像的氛圍，平時是很友好很愉悅沒錯，但一到行軍的時候……
就會讓他非常極其暴躁啊！！
明明是很傳統一張黑長直美人臉, 突然猙獰起來, 聲音也格外雄渾：「都給我安安靜靜走！誰再吵——今晚沒飯吃！！還要幫所有人打掃茅廁！！還要在眾目睽睽下跳一段街舞、裡面必須包含地板動作！！」
頓時，全河谷都安靜了。
先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懲罰……沒飯吃，簡直是比空手面對扛著大炮的天人，更恐怖的懲罰！！
「辛苦了辛苦了。」高杉桃經過他旁邊，順手遞過去水壺，「突然變了路線, 大家都很緊張嘛。」
桂一口氣喝了半壺, 喘口氣：「誰知道幕府是怎麼回事，以前從未……」
高杉晉助在旁邊沉默不語。他是陰謀專家, 當然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對勁——他們的行軍路線一直保密, 人數也少，幕府怎麼突然跟開了天眼一樣精准攔截？
實在沒道理。
但他找不到證據，又被阪本叫得頭疼，只好放棄這條線索，畢竟不是誰都能在大嗓門旁邊走路的同時還保持高強度思考的。
「前面有河！」銀時帶隊的先鋒軍派了個小孩回來報告，「阪田先生說可以先在那裡休息！」
高杉反應了一會兒，他還是不習慣別人叫那家伙阪田先生：「……好，你往後面傳一下消息。」
那小孩長一張清秀的娃娃臉, 笑了一下，扭頭往後面跑去。
阪本辰馬目光跟著他往後，很大聲說：「好陌生的面孔啊，我看這家伙就很可疑！」
高杉晉助立刻給了他一下，毫不留情捅在腎上，可以說非常故意：「不會說話就閉嘴。」
阪本倒地打滾，再起不能。
高杉桃直接從他身上跨過去，同時直白地發問：「咦？這樣的話辰馬以後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嗶——】了？也不能【嗶——】了吧？」
高杉冷淡淡地接話：「這小子本來就不能【嗶——】吧？一看就X功能不足，就算去花街也會被恕不接待的類型。我動不動手都不影響。」
……誰說的！！
阪本辰馬一個鯉魚打挺，誓要為自己的一世英名討回公道。
對上高杉晉助那雙暗綠色的眼睛，又偃旗息鼓了。
在攘夷軍裡，你可以得罪桂小太郎，他畢竟是個遲鈍的體面人；
你也可以得罪阪田銀時，他只會暗暗扣下你的伙食；
你還可以得罪高杉桃，她最多就是一拳把你揍飛，還能順帶近距離欣賞【橡膠橡膠手/槍】，運氣好甚至能在下地獄前看見【須佐能乎】或者【萬花筒寫輪眼】。
但你不能得罪高杉晉助。
此人心思深沉、十分記仇——且睚眥必報，有時候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你已經被他寫在死亡○記上了。
「……這樣不是根本就沒辦法防範嘛！！」
阪本辰馬捂著腰哀嚎：「高杉氏這種人可不能當主角，最多就當當相愛相殺的宿敵這種角色啦！而且他到底為什麼生氣啊！」
最近他們的情報總是泄露，遠不止今天路線被提前知悉布防攔截這回事。偏偏又吸納一批新人，怎麼看都很值得懷疑吧？
他只是很自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啊！忠臣也要被這樣打壓……果然，廣開言路虛心納諫是你們的謊言！哼！
「我們什麼時候有了這種主公人設？」高杉桃懷疑。
桂得意洋洋：「是金子總會發光，比如我的主公風範，天下英雄見之心悅誠服納頭便拜，確實是擋也擋不住，嗯哈哈哈……」
阪本根本不理他，還是氣哼哼的：「我知道你們一直覺得我是後來的，可是比起他們，我也是先來的啊？加入攘夷軍……做朋友……明明都是我先的……」
高杉桃聽得後背發冷：「打住。你要這麼說我也是後來的。」
桂耳朵一下就豎起來了。
他就聽不得這種話！
頭發隨手一扎，他手裡捏著餅湊過來：「你可不能這麼想！阿桃，你是我們非常重要的伙伴！我們可是從同一個教室奮鬥到同一支軍隊裡，說是異姓家人也不為過……」
高杉桃有些招架不住，被塞了一嘴：「哦哦……嗯……」
阪本委屈又有點期待地指著自己：「那我呢？」
桂腦袋一轉，馬尾差點抽他臉上：「你？你也是個人。」
阪本：「……我要鬧了。我！要！——」
後面沒來得及說，上午那小孩——井上虎，奉命跑過來傳話：「阪本先生，阪田先生讓我轉告您——」
他清清嗓子，用鼻音捏出銀時的聲線：「『說話再這麼大聲引來野獸就自己用自己的剩下一個腎喂吧混蛋』，以上。」
就在剛才，為了加強機動性，桂著手重新布局，把全軍分了兩大塊。高杉帶的鬼兵隊和銀時率領的先鋒軍在前會合，阪本辰馬、高杉桃和桂在後護航。
……所以這絕對是那兩個討人厭的家伙共同傳來的發言！
阪本咬牙切齒：「……上午那會兒高杉氏也沒捅掉我一個腎！金時也是個偏幫同學的混蛋！」
桂則拉著高杉桃指指點點：「還是你模仿得像一點。」
阪本是天選容易被轉移注意力聖體，當即跟上：「確實誒！既然阿桃你能模仿別人的聲音，為什麼不模仿我們的呢？」
他心想這樣的話，豈不是隊伍裡就有兩個銀時兩個晉助兩個假發？
雖然也沒什麼價值，好像只是更讓人心煩了……
高杉桃還沒回答，他已經想通了：「因為沒什麼性價比，對吧？」
得到拇指一個：「果然是做生意的，太聰明啦。」
高杉桃咬一口年糕餅，含含糊糊說：「我也不是沒想過，但其實我自己的話，劍術可能暫時比不上，但實力不差他們什麼。」
「這倒是。」阪本認可地點頭。
「況且銀時也好小太郎也好，能在攘夷軍裡獨當一面，也不全是因為他們的實力，更多是因為……」
她想了一下，伸手在半空比劃一個：「那個，就是那個。」
阪本大笑：「哈哈哈！完全沒有懂！」
「那你驕傲地笑個什麼啊！——就是jump男主一定會有的那個！寫在後背上的那個！」
「啊——」阪本【嗶——】一聲按下搶答器，「是『決心』！」
高杉桃想了想，吹哨：「阪本辰馬選手加十分！」
「耶！」
先不說搶答器和哨子以及背後那個超級花哨LED屏上的【阪本辰馬：10/VS/桂小太郎：0】……
桂勃然大怒：「你這不是還能【嗶——】嗎！！」
「我本來就還能【嗶——】啊！而且這個【嗶——】不是那個【嗶——】啦……誒你干嘛打我！」
「不許在我家剛成年沒多久的少女面前說【嗶——】這種話！」
「明明是你先說的、明明她自己也有說，假發你不要太無理取鬧！！」
等兩人吵完，阪本辰馬衣衫散亂墨鏡歪斜，一副剩下那顆腎也沒有了的神情往高杉桃旁邊一栽。
「你真是一直在吃啊……」他無意義地感嘆，「這是第幾頓了？」
「這不是正餐。」高杉桃揮手，意氣風發，「只是我的小零食而已！」
解鎖角色越多，她日常要攝入的糧食就越多，這也是阪本跟她都知道的。
所以阪本也沒在這上頭糾結，轉而問：「那個傳話的到底是什麼人啊？」
怎麼能混在銀時的先鋒軍裡，同時還……
「啊，你說阿虎？」
高杉桃分給他一小塊軟乎乎的年糕餅，「吃。你是不是奇怪，晉助那種超固執、超警惕、超目中無人的類型，怎麼會對一個新來的那麼信任？」
「而且他確實很可疑。」阪本辰馬強調。
「可能是這樣吧。」
兩人坐在上風口，夜幕降臨得悄無聲息，落在底下的溪水裡，浸泡成一條柔軟的深藍帶子。
夜風從面上卷過，留下一層層不規則的褶皺。
「之前晉助剛准備組建鬼兵隊的時候，願意加入的人其實沒有很多。」她說。
阪本不作聲地聽著。
「因為你也知道，鬼兵隊要突襲、要奇襲，常常輕裝上陣衝鋒在前，執行突擊或者夜間潛伏的任務，非常危險。」
阪本點頭。
正因如此，雖然那位大少爺難搞又惡劣，他依然打從心裡佩服這個人。
高杉桃看懂他的神情，忍不住嘿嘿笑了一下：「然後呢，有一個叫作井上龍之助的人，第一個站出來，說要加入他的鬼兵隊，做最優秀的奇兵。」
「後來犧牲了。」
「井上……」
阪本沉思：「我明白了！」
高杉桃欣慰臉。
「他一定是這個井上虎的……」阪本自信露齒笑，「老師吧！！」
「就像高杉銀時假發他們為了完成你們老師布置的課題，在戰場上拼殺一樣，他也一定是想要為他的老師報仇……」
高杉桃的拳頭砰一聲砸在他頭頂。
「當然不是！都姓井上了那當然是兄弟啊兄弟！你腦回路到底有什麼問題啊我說！！」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跟阪本辰馬計較。
此人純粹就是個缺心眼！跟他計較只會讓自己也變成笨蛋啊！同人文的女主角，怎麼可以是笨蛋呢！
「哦哦，所以是因為愛屋及烏？」
「……君日本語本當苦手。」
「啊哈哈哈，你說話好奇怪啊！」
桂在另一邊坐下：「『絕不懷疑自己的戰友』，這可能就是他的信條吧？」
「也是我們的信條。」阪本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眼堅定，湛藍的顏色比深夜裡映著月色的溪水更泠泠動人……
桂的拳頭砰一聲砸在他頭頂。
「裝什麼帥啊！睡覺！」
「明明是假發你先裝帥的！嗚——哇！好不講道理、好不講道理啊你們！」阪本衝著高杉桃流寬面條淚，「我要退出！我要退出你們這個暴力團體啊！」
高杉桃鐵面無私，以手為刀在脖子上比劃兩下：「入會費不退，阪本君，你只能淨身出戶了。」
「哇哢哢。」桂露出邪惡面孔，說話腔調神似自帶韻律的黑人rapper，「阪→本↓君↑，你就放心叫吧，叫破喉嚨我們也不會還錢的~！」
「強盜，完全是強盜啊！！」
總之，人是一種需要休息的生物。
桂和阪本手底下帶的兩支殿後軍隊各出五十人巡邏，將這一片駐扎地圍得不說水泄不通，至少也算嚴密。
大軍於是紛紛熄了火，只留了幾盞小燈。
前軍的將領帳篷裡，銀時把幾塊薄布罩在頭上。
「煩死了，真不想跟你這家伙一起睡覺。」
「你以為我就想？」高杉擰著眉毛，「洗腳沒。」
「洗了啊！雖然很想惡心你但我也不是那種會不洗腳睡覺的中年男人！！」
雖說很想擺脫這狗眼看人低的大少爺，回後軍去找阿桃假發他們，但軍紀畢竟是軍紀。
銀時大呼三聲老天爺害我，還是順利在高杉之後陷入了夢鄉。
但不多時，小燈卻驟然亮成一片，眼簾裡沉靜的黑被炮火聲轟走。不詳的征兆總是最准，軍士們一個一個掙扎著醒來。
尖銳的吶喊從遠處傳來：
「敵襲、敵襲——」
「是天人，天人來襲啊啊啊啊啊——！！！」
*
遼闊無際的宇宙，一艘精巧華麗的飛船漂浮在真空中。
「總之，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如何盡快將事態平息……」
「那群攘夷小子，實在是令人厭煩！」
「主君都計劃著投降了，還像被嚼到沒味道的口香糖一樣黏人，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小懲大誡，如果還是無法馴服……」
一番爭執之後，幾人將目光投向最高處，陰影之下的存在。
語氣恭敬：「您認為呢？大人？」
「唔。」
陰影裡，一道身影筆挺地站立著。
雖然是人的形態，但身姿筆直，遠遠超過了正常水平。
看久了，甚至會有一種『這家伙壓根不是真人吧』，的詭異感覺。
「大家看著辦就好了。」
聲線溫厚，卻一絲情感都無：「我相信諸位的能力。」
又是一番恭維後，廳內所有人都離開了。
飛船的大廳，頓時一片沉寂。
「嗒、嗒、嗒」
迎著窗外或藍紫、或粉橙的多彩星輝，身影慢慢走出陰影。
灰色微白的長發，被光暈染出變幻莫測的色澤。仔細一看，他似乎是有著立體的形態，可地上卻找不到與之相對的影子。
「怎麼辦？『吉田松陽』……是叫這個名字吧。」
他挑起一縷長發，纏繞在自己的指尖，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你寄予厚望的學生，尚且寸功未建，就要這樣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了嗎？」
「不如讓我來幫他們一把好了。」
「這樣的話，你也會乖乖地、徹底地消失的，對嗎？」
「哼哼，呵呵哈哈哈……真是期待啊，那一天的到來……！！」
第22章 戰爭 「膽敢在我面前群聚，咬殺你們—……
「你和小太郎這邊怎麼樣？能行的話我得往後面去找辰馬他們了！」
「你怎麼樣？——還好, 我和假發能頂住。」銀時眉毛一下皺起來，「你背上怎麼了？」
高杉桃已經轉身要走，聞言笑了一聲：「被撞了一下。我走了！！——橡膠橡膠！！！」
銀時沒來得及叫住她, 少女的身影已經飛快消失在無數喊殺聲中。
……用的是【橡膠橡膠人猿泰山】吧，果然像猴子。
原本凝起來的那口氣又一下散了。人人都在舍生忘死地奮戰, 總不能突然叫她停下來上藥吧？
這家伙不擅長帶隊——實在也是別人跟不上她的速度和戰力，所以在前後之間做個策應最合適。
做策應，哪邊需要就要立刻趕過去……哪怕她速度、耐力都是超乎常人的強, 也是很吃力、很辛苦的了。
銀時咬牙, 心說今天要是不能讓所有人全須全尾的回去，明年一整年，他都不看jump了！！
……《親熱天堂》也不看了！！
這可是相當認真的誓言！夜間生活趣味直降80%！他簡直是個舍己為人的超級英雄了吧！
戰況變化飛快，為了前後平衡，高杉桃和桂調到前軍和銀時一起，高杉則帶著他的鬼兵隊往後方支援阪本去了。
據偵察兵傳回來的情報, 敵人主要從前方過來, 後方以游擊小隊為主。
也確實沒有錯，前來突襲的人大致分成兩塊, 前面軍團氣勢洶洶, 好在銀時帶著先鋒軍跟一把尖刀扎進對方隊形裡，加上桂穩重的調度，支撐起來並不困難。
後軍反而更吃力些，鬼兵隊長於突襲，裝備配得相當好，但這群人的裝備也不差……
「不如說好過頭了！」高杉晉助懊惱地往額頭上一抹，全是摻了汗水的灰、泥，「她呢？！」
阪本也不笑他關鍵時刻擺不起大少爺架子, 語速飛快，聲音難得的沉靜：「還在路上，她從前面過來不會很快，要有心理准備。」
一句廢話沒有，也不帶笑——如果是高杉晉助還算正常，但這麼做的人是阪本辰馬。
就足以知道眼下情況是多麼緊迫了。
阪本手指攥緊手裡炮筒，又轟出去一發，隨後將鐵制炮筒丟開。
高杉也不驚訝，隨口問他：「又報廢了？」
阪本苦笑：「打起來真是要命啊。」
今天的遭遇戰比以前更迅猛，不知道是之前遇到的敵人都太弱還是今天的人太強——按高杉的想法，絕對不是他們自身的問題。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阪本加入以後整個攘夷軍的裝備鳥槍換炮，但報廢率一直很低。
今天卻一次性打廢了一整車目前最先進的高精尖火箭筒。
不管是敵人的人數變多、還是裝備變好，對他們來講都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想到這裡，高杉晉助再一次忍不住怒問：「高、杉、桃，人呢——！！」
*
高杉桃當然還在趕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所擁有的角色裡至今沒有以速度著稱的技能，即便是【須佐能乎】的一級技能【萬花筒寫輪眼】，也受限於她只掌握了【宇智波斑】，而不能像佐助那樣通過交換自己和遠處物品位置的方式瞬移……嗯？怎麼聽上去很像那個死亡外科醫生啊？
決定了！要是到下次開啟新角色的時候還記得，一定要先選特拉法爾加·羅！！
從前軍到後軍要跨大半個山頭，她跑得腳底冒煙，間或用【橡膠橡膠】當藤蔓在林子裡蕩來蕩去。
托了【雲雀恭彌】和【路飛】體格雙加持的福，她全程幾乎沒沾地面，靈巧地在樹梢上蹦來蹦去，總算及時趕到了後軍交火的地方。
啊，好像該落地了。
蹲在樹梢的少女一個騰空，直接瞄准蹲在大炮後方的幕府士兵，一個彈射躍下！直接降落在士兵肩頭！
兩條腿長而有力，夾住炮兵脖子在半空一旋，落地時人就已經沒氣。
「她怎麼落到敵人堆裡去了啊！？」高杉的怒吼至少有一半是習以為常的無奈，「退遠點……所有人後撤！！」
至於為什麼要退遠點，高杉根本無需解釋，他身邊一群鬼兵隊隊員早就乖乖退出三米開外。
阪本看了，也讓自己帶的武士們有樣學樣。
「橡膠橡膠——」高杉桃兩臂橫平，驟然彈長，虛虛一看至少有十五米。
…………於是這頭的戰友們又往後退開一些。
她壓根沒在意，確認自己大致框住了目之所及所有敵軍，立刻小腹發力，原地一扭：「大風車！！」
一眾幕府士兵，夾帶不少奇形怪狀的天人，就這麼被她一通橫掃飛上天，再重重摔下來，失去了戰鬥能力。
「怎麼說呢……嗯……看上去像是那種，『稀裡嘩啦』的強啊！！」阪本忍不住評價，「不是銀時那種『皮卡皮卡』的強，也不是高杉氏你這種『嘎吱嘎吱』的強……」
「那家伙一直就是這樣。」高杉少見地沒吐槽他，不再看向那頭，腦海裡卻忍不住想像。
如果從空中往下看，那可能的確是個風車的形狀吧？
……莫名其妙的想像力。
他沒察覺自己笑了一下，只覺得高杉桃及時趕過來，確實讓後軍的壓力小了不少。
不只是因為她一落地就殲滅幾百人，更因為她的存在本身。
強大自不必說，她的目光也讓人無端感覺到放松。有時高杉心情不好會諷刺她『草菅人命』，但大多數時候他只覺得高杉桃是個白痴。
一個不主動擔起生命重量，自然也就不覺得沉痛的白痴。
盡管這大概是某種意義上的保護殼。
她不懂嗎？生命的重量、寶貴、獨一無二……當然不可能。但有時高杉晉助想，也許就是因為太懂了，才不願意像他們這樣痛苦地直面吧？
有時候能隱約看到她盯著同伴的屍體發愣，但很快又要收拾心情行軍，或者偷襲。為了保持精神正常，學會保護自己也很正常吧？
有人用酒精、有人用煙草、有人用奇怪的xp、有人用裝傻……很公平。
這種程度的裝傻對他們來說剛剛好——對一支勝多於敗的隊伍來說，只要被她注視著，高杉晉助就能肆無忌憚地帶著鬼兵隊衝鋒。
他可以是無所畏懼的。
即便回頭看去，屍體堆得不分敵我，也有高杉桃鎮定的目光擋在眼前。
「跟上了，大嗓門。」
「請叫我『桂濱之龍』好嗎！高杉氏！」阪本相當不滿，但步履如飛。
兩支隊伍緊緊跟著高杉桃清繳敵軍的速度，一路勢如猛虎，橫掃千軍。
按說打仗講究一鼓作氣，也講究張弛有度，但考慮到他們後軍本來面對的就是小股兵力，也不算什麼特別失誤。
高杉心裡盤算，已經跟銀時假發他們分開，那就最好能盡快解決，避免兩邊脫節。
早點把這群蒼蠅滅了，快速跟前軍會合、共同作戰，能拿到更大的優勢。
高杉桃沒有他想的那麼多，只是習慣速戰速決。【路飛】今天使用時限已經到了，否則就要原地變成負重被高杉晉助一通臭罵，干脆換號上了【雲雀恭彌】。
「膽敢在我面前群聚，咬殺你們——！！」
清掃的速度雖然不如【路飛】，但強度不減，而且消耗少了很多。
她今天穿一身潛伏用黑衣，遠遠一看跟什麼黑旋風一樣掃了過去，途經之處片葉不生。
阪本想了想，瞪著眼睛問旁邊另一位主將：「這款台詞以前出來過嗎？」
「……」高杉輕輕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但嘴上還是說，「當然。你還是來的時間太短。」
說完就後悔了，因為阪本一聽跟打了雞血一樣，握拳吶喊：「果然！阿桃的潛力是無窮的！只要有她和我們一起，徹底擊退天人也不是完全——」
說到一半，看向高杉，把大少爺看得渾身不舒服：「你干什麼？」
「就是覺得，高杉氏你嘴上嫌棄她，其實很唔噗……！」
肚子先挨了一拳，高杉接著又一拳一拳揍在他身上，臉上掛著一層薄薄假笑：「其實很唔噗？唔噗是什麼意思呢？嗯，見錢眼開的大嗓門？」
鬼兵隊的副手一邊注意著高杉桃的動向，一邊不忘關注兩個不靠譜的主將。
見到這一幕，忍不住想，果然自家高杉先生還是跟阪田先生最有默契……
就連揍阪本先生時候的說辭，都一模一樣呢！！
局勢不算很差，高杉甚至都還有余力開玩笑，更不用說高杉桃。這人打完一圈回來，甚至秀了下胳膊上小塊但結實的肌肉：「怎麼樣？要不要我表演一個【八阪之勾玉】？」
高杉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不要用馬戲團狗狗表演一樣的語氣提起那種招式啊！」
高杉桃很有點失望：「那可不一樣！我這至少是獅子跳火圈的水准。」
高杉晉助面無表情：「不知道你想說什麼。……而且反對動物表演。」
阪本一個拇指比過來：「果然，還得是阿桃你才能讓高杉氏失去形像地吐槽！」
「話說，為什麼叫他高杉氏呢？」
「因為高杉氏不讓我叫他晉助……」
高杉桃恍然，然後抿著嘴不說話了。
高杉晉助：「……」
他感覺右臉都在發燙。
不用想都知道，高杉桃那白痴肯定又用一副不贊同的表情看著他。
也不想想，他的名字是人人都能叫的嗎？就連她們幾個，也都是看在同樣出身松下村塾的份上……
手上殺敵動作不停，他默了一會兒，淡淡說：「一個名字而已。」
阪本假哭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女人也不知道在興奮什麼，一個勁兒煽動：「耶！這就是你可以叫他晉助的意思啦！」
「哦哦！晉助！晉助！晉助！」
「閉嘴！該死的大嗓門！」
但漸漸的，日頭西沉，面前的敵人卻毫無減少的勢頭。
「反而越來越多了？」高杉桃仗著自己疊了大量【雲雀恭彌】和少量【路飛】以及極少量【宇智波斑】那永恆萬花筒寫輪眼的視力，跳上樹頂簡單觀察了一會兒，又跳下來彙報，「而且只在大量天人裡發現了少量幕府士兵。」
鬼兵隊副手：「……？」
這是什麼言論？不要把幕府士兵說得像灑在松餅上的糖粉一樣好嗎！！
他頂頭上司跟隔壁卷發墨鏡男卻接受良好：「天人很多？大概是多少？」
「唔……少說有五百人。」說完又活動一下筋骨，再次往最前線去了。
五百？
阪本尚且沒覺得有什麼，但原本還算輕松的高杉晉助驟然警惕起來。
他絕不是個輕視對手的人，所有戰術都基於自己先前得到情報制定。眼下情報有變——五百天人，基本能當做一千個幕府士兵來看待。
嘴上沒說什麼，但實際指揮中，高杉已經開始悄悄將陣型往回撤。
原本還想提點阪本兩句，沒想到這人雖然大大咧咧露出笨蛋表情，跟他卻有相同見解。整個前軍兩千來人，逐漸圍成一團，緊密地抵御著越來越多的天人。
越打越疲，人類不管是體格還是精力，都很難與精心武裝過的天人士兵抗衡。要是等到太陽真的下山就糟透了……！
高杉不再猶豫：「傳令下去，全軍收縮，往前軍方向撤退！」
令行禁止，攘夷軍動得很快，也沒有受到多少阻攔。高杉也好阪本也罷，都覺得剛才那一瞬間心裡的猜疑也許並不會成真的時候，急報又來。
剛剛回最前線觀察情況的高杉桃遠遠飛奔過來——她自己的速度要比騎兵快得多。高杉晉助只看她眼睛都知道大事不好，果然就聽見她急促說：「小型飛船空降，至少三千個天人追兵……」
阪本點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保持好陣型，馬上就到會合地了。」
他的手指扣著懷裡的火箭炮，因為太過用力而泛起青色。
高杉咬緊牙關，同樣點頭。
現在不是發泄情緒的時候，保持頭腦冷靜，才有機會拼出一條生路。
一開始他們以為前軍會是主戰場，將近兩萬人的兵馬都堆在前面，後軍一共只帶了兩三千人做機動。
如此看來，幕府布置的兵力和他們偵查到的結果正相反，將大量戰力引誘去前軍，使後軍薄弱，才是真正的策略。
而這之中起到最大作用的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
高杉強迫自己睜開眼。
去看吧，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凄厲的吶喊、那些流不盡的鮮血……
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人就算能靠毅力堅持，馬卻不行，趕路中途停下來暫歇吃草，阪本拎了一個人過來，毫不留情往高杉晉助面前一摔。
偵查軍的小隊長井上虎，依然仰著那張娃娃臉看向自己的主將。
「……為什麼。」 高杉聲音發沉發澀，「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井上虎露出荒誕表情，「我哥哥死在你的隊伍裡，你問我為什麼？」
「那是……」那是每個士兵都應該有的覺悟！
這種話，高杉說不出口。
即便從軍時間已經不短，但讓他說出『犧牲是應該的』這種話，高杉說不出口。
他並不想在這裡糾纏，高杉晉助的理智堪稱當下攘夷軍內之最，立刻就命令副手揮旗示意全軍收縮，預備撤退。
眼下前軍後軍已經會合，但他並不戀戰，往日瘋狂進攻的豪賭作風消失不見。
「高杉氏頭腦還是很清醒呀。」阪本靠在高杉桃身上懶洋洋說。
他忙了一路，幾乎脫力，高杉桃也沒甩開他：「該出手的時候那家伙是一定不會掉鏈子的。」
這是她作為同窗、作為對手，也作為戰友，對高杉晉助的信任。
但顯然，並不是人人都能像她們倆這樣信任高杉晉助。
「因為敵人源源不斷，超乎意料，所以在損失過大之前立刻回撤……？」
井上虎一下收起了臉上的所有神情。
他早知道了，高杉先生的神機妙算——不管是戰前制定料敵於先的計策，還是現在這樣，毫不留情地拋棄之前犧牲的同伴、無視他們用生命奠定的戰機，只為了達成自己心裡最優的結局。
也許一場戰爭就是需要這樣的將領。
他記得哥哥說過，只有高杉先生這樣的人，才能終結被天人統治的亂世、才能推翻腐朽不堪的幕府……
但他討厭戰爭。
哥哥崇拜的、尊敬的、甘願為此付出生命的……
「喂，我不管你之前在想什麼，現在先撤退。」高杉按著脹痛的太陽穴，語速飛快，「天人可不會管你是不是臥底。」
這重要嗎？
死裡逃生、榮譽加身、拯救國家的英雄之舉，又有誰會替他發自內心的高興？
又有誰會一心盼望他平安，盼望他歸去？
「我不在乎。」
井上虎只是笑，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放肆：「其他人算什麼？性命、勝利、大義——我一點都不在乎！！」
「我只要你還我哥哥的命來。」
他看人的時候，兩眼幽深，仿佛什麼都沒裝、什麼都沒看在眼裡，神情寡淡至極，幾乎不像一個活著的人。
無數細節糾集成一股強烈的違和感，高杉桃心頭重重一跳：「等等……！！！」
阪本的炮筒隨著她的聲音砸過去，可惜阻攔不及。
另一把短刀精確地從布甲邊緣插進去，在脆弱而滾燙的脖頸狠狠一劃。
血花四濺。
偵察兵的小隊長、鬼兵隊一期兵士的弟弟，井上虎，
在高杉晉助面前，拔刀自刎了。
第23章 【進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覺……
夕陽只剩下最後一丁點橘紅殘光, 青黑色山脈線像一張巨口，將太陽吞進去大半。
「……不出意外的話，兩個小時天就會黑透。」高杉灌了一口水, 只覺得不管怎麼喝都還是口渴，「在那之前必須下山。」
野外是沒多少燈火的, 只要太陽下山，立刻陷入盲人摸像的境地，那時候就完蛋了。
高杉桃蹲在地上調整呼吸, 隔一會兒看一眼旁邊的大少爺。
大概從戰爭開始第二年她就當起了甩手掌櫃, 根本不參與戰術安排，也不主動指揮，排兵布陣一貫交給晉助或小太郎。雖說他們偶有抱怨，說她明明能分擔為什麼不做，但慢慢也就習慣了，不再找她索要那些能隨時讓成百上千人送命的所謂計策、謀略。
順便打開面板看一下, 【宇智波斑】一直留著不敢用, 還剩兩次機會；【雲雀恭彌】和【路飛】的熟練度都刷了小一千上去，連帶解鎖角色的進度一起增長。
這是人命堆出來的, 血淋淋的進步。
她喉嚨飛快哽了一下, 眼睛有一瞬被藍色的光屏點亮，但很快又閉上眼，把那點發顫的光亮按下去。
這短暫圍出來的「戰術指揮中心」更顯得沉默。
阪本站她旁邊，忍不住順手揉搓她一頭白毛。沾了灰土血跡，手感不如以往，但還是蓬松漂亮。
一邊揉一邊環顧四周，蔚藍的雙眸和一雙鸚鵡綠的狹長眼睛對上。
大少爺看上去沒受什麼影響，也是, 兩三年的仗打下來，死在他面前的戰友不可勝數，當面指責他戰術的應該也不算少。
他可能早就習慣了吧。
阪本看他，高杉也在看著阪本。
……這家伙不算是個很強大的戰力，但很聰明，手底下的武士存活率都很高。當然，比起鬼兵隊，就連銀時的先遣軍存活率都能算高了。
不想了。
又看一眼他正在揉搓的毛茸茸白腦袋。啊啊，像那個，人緊張的時候不是會揉捏手裡軟綿綿的東西或者看別人揉捏來解壓嗎？大概就是那個。
視線再次與阪本會合時，高杉輕輕一挑眉。
兩人剛剛並肩作戰半天，雖然關系絕對不算好，但倏忽之間像是什麼被打通，竟然能毫無阻礙理解對方的意思。
——如果是她一個人的話，無論如何都能平安離開。
目光一觸而分，這種想法不好，說不上哪裡不好，總之不好。
所以不能再去想了。
高杉清清嗓子，作用甚微，聽上去依然啞得像抽了二十年煙：「我和會計留下。」
會計是說阪本辰馬。
他直接下令：「你去前面，告訴他們現在的情況。」
現在的情況是什麼情況呢？高杉一時出神，很快又強迫自己回神：「有臥底謊報軍情，引導我們錯誤布陣，意圖——」
意圖，意圖……
阪本在旁邊站著都能聽見他動腦子的聲音：「意圖，強留後軍？」
高杉沒理他，心裡卻也這樣想。
前軍後軍現在已經被他們拖出一段不遠的距離，即便全速追趕也要至少一個小時。前後分開，兵力分散再逐個擊破，也算是不錯的策略。
但還是有點違和，說不上來的奇怪，為什麼要謊報？就算他們兵力布置反了，那麼後軍弱勢前軍也該占優，總有一邊是他們占據了優勢吧？人又不是死的，難道不會反擊？
還是說有什麼是、只需要暫時拖住就足夠的事……？就算暴露天人安插的臥底，也不惜要把他們留在這裡？
而且為什麼來的是天人？天人對他們這些攘夷軍的名人——雖然說來惡心，但一直算得上高抬貴手。畢竟以後還要在這兒做生意，總不好給國民留下殘暴嗜殺的印像。
殺人的事大多時候都是幕府在做，偏偏幕府又不可能在單兵作戰時贏過他們這幾個主將……所以今天是為什麼？
是天人，但可以用來殺人？而且，有足夠的武力，能夠殺得了他們這群活躍多年、實力匹敵絕大部分天人的攘夷將領？
「海賊？」高杉桃突然說。
阪本：「火影？」
高杉：「死神。……不是，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對暗號！」
高杉桃挨了他一拳，淚汪汪地說：「不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到這個詞了啊！感覺口腔肌肉被占領了一樣，莫名其妙就說出來了！」
阪本到底見多識廣，順著往下說：「要說海賊的話，既然不是在討論《jump》，那現在最出名的肯定是宇宙海賊團——『春雨』，也是臭名昭著的雇佣兵，天人的白手套……」
我靠。
他一下卡殼，跟兩個高杉對視的目光裡充滿了意料之外的呆滯。
「不、不是吧？！」
三人的和音充滿一種搞笑漫畫般的堂皇。
「——『春雨』？！！」
*
銀時再次殺回桂跟前的時候，手裡才擦干淨的刀又一次看不出原貌了。
「沒辦法。」他深深呼吸著，但不管多少次都只能吸入被血腥氣和火炮浸染的戰場味道，「我衝不出去。」
桂也不問他為什麼，直接說：「那就要做好一直無法聯系上他們的准備。」
兩人很自然地背靠背站在一起。
不靠著也沒辦法，幕府的士兵太多——他們這頭倒不像後面來了那麼多天人，但情況依然說不上好。
論個人戰力，銀時也好桂也好，都算是這塊區域的佼佼者。但區區兩個人，在成千上萬的兵力面前實在不夠看。
幕府的人大約也知道自己並不能立刻殲滅這支前軍，慢悠悠地將糧草運送過來，一副弄不死你也要耗死你的姿態。
就這麼交鋒兩次，桂決定了：「這樣不行。無論如何得帶人衝出去，至少要知道他們那邊是什麼情況。」
兩邊實際距離並不遠，但他們倆卻一直無法得知後軍的消息，很難不認為這就是敵人的目的。
分割戰場？拉開局部的多勝少？
「如果都是這群幕府士兵的話反而無所謂了。」銀時的聲音遠遠飄過來，「就怕是天人！」
其實天人一個兩個三四個，放在他們跟前也是不用畏懼的，更何況還有阿桃在。
但幕府這樣竭力拖住他們腳步的做法，實在讓人生疑，甚至要擔心他們是不是有了足以剿滅『希望之星』高杉桃的辦法。
剿滅她……殺死她？
上戰場時當然抱著必死的決心，但一想到這樣近在眼前的、永久的別離，桂握刀的手指居然有些顫抖。
聲音卻依然平穩：「你去吧。帶著人手去，別管這邊，告訴他們現在的情況，最好能一起回來。」
「那你呢？」
「我暫時還死不了。」
銀時抿唇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桂小太郎，別名逃跑小太郎，當然是因為他很懂得保存自己。
「我能相信你吧，假發。」銀時說，「相信你能夠活著等我們回來。」
桂不客氣地冷笑：「你們也最好都能給我活著回來。」
他帶走一隊人馬，留守的兵力就更少了，但桂對此只字不提。
銀時同樣只字不提，快馬加鞭趕出去，心想假發你最好給我撐住了，等我回來再跟你算說話不客氣這筆賬。
等他帶人奔到後軍的位置，夕陽余輝都沒了，說是摸黑前進也不為過。
身邊五十個人剩二十個，銀時沒有余力想那消失的三十個人，悶頭往漸漸能聽見喊叫聲的地方衝。
他來得巧，後軍這邊高杉晉助跟阪本辰馬領頭，已經跟天人大軍打作一團。一直忌憚的宇宙海賊春雨遲遲沒有出現，他們邊打邊退，眼看已經摸出一條路。
兩邊恰好在路上相遇，眼睛都是一亮，下一秒又同樣厭煩地扭過頭去，狠狠「切」了一聲。
銀時一上來先扔一堆雜糧餅和饅頭：「還剩多少人？」
高杉晉助往嘴裡一塞就開吃，別說他不顧形像，旁邊高杉桃更是吃饅頭如喝水一樣狂咽：「一半。」
一半，那還好，銀時麻木地做數學題，兩千剩一半就是一千，一千個人順著他剛剛殺進來的那條路往外跑應該是夠的。
到時候再剩一半也還有五百……別想了。
他沒法去想那些人裡有多少是叫得出名字的，有多少是叫不出名字的，也無法去想這場仗打完回去清點人頭的時候有多少熟悉的人再也沒辦法睜開眼叫他卷毛白夜叉。
如果為他們痛心，那麼再之前死掉的戰友呢？
那麼更之前就犧牲的其他人呢？
一味的懷疑，只會讓他看不清眼前的路。
銀時自信他最大的天賦就是在這種時候都能保持冷靜，於是馬不停蹄催還沒吃飽的後軍開始跑路。
好在大劫之後必有大喜，這一段路跑得還算順利，回過頭一看已經見不到追兵影子。銀時這才稍稍放緩腳步，叫人把帶著的干糧拿出來繼續投喂。
全是結實管飽的主食，除了餅就是饅頭，區別只在形狀。
「你小子是不是計劃用這種玩意兒把我噎死。」高杉面無表情。
「我要真想弄死你干嘛多此一舉來撈你？」銀時翻白眼，「哎呀，又救了我們高杉姬一命，可惜這輩子也聽不見一聲謝謝咯~」
還去騷擾正在狂炫饅頭的高杉桃：「他之前欠你那聲姐姐叫了沒啊？沒有吧？高杉君，你這樣不講誠信以後會變成很讓人不安的大人的！會眼睛被打黑條碼登上新聞的！」
「根本不會。就算上新聞也絕對是你上。而且是因為偷盜草莓芭菲被捕這種丟人消息。」
高杉晉助冷冷一笑：「啊，說不定還會讓你這種抖M爽到呢。」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可以侮辱我的取向！」銀時挺胸抬頭，「老子是永不改變的抖S！」
阪本伸手捂住高杉桃的耳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覺得不該讓小狗聽見這種話啊。
吃飽喝足立刻上路，幾人無視了阪本「剛吃飽就運動會爛腸子」的哀嚎，翻身上馬繼續撤退。
跑著跑著，身後忽然傳來零星驚呼。
緊接著就是熟悉的血漿迸發的味道。
那是一種奇異的令人作嘔的味道，在早已習慣的濃郁的血腥氣中，突然加入了更新鮮的焦糊味道……
高大的身影模糊在遙遠的黑夜裡，四個主將不約而同勒馬回望，神情各不相同。
「火箭筒？」阪本先開口，「嗚哇，好強大的殺傷力，射程也比我手裡那批更遠啊。」
來人手裡的炮筒再次填充，紅橙黃混雜的火光砰然射出，直擊他們這群正在撤退的武士。
正如阪本辰馬所說，射程很了不得。他們看不清那家伙的人影，但對方的攻擊還是波及到了隊尾。
「只有一個人。」高杉桃放下充作望遠鏡的兩只手，「怎麼說？打不打？」
「撤退要緊。」高杉認為，「不要戀戰。」
銀時撇嘴：「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再說我或者阿桃過去宰了他又不會花很久。」
阪本搖頭，睜著他藍寶石一樣的眼睛平靜說：「不對。」
他很少這樣沒有一邊大笑一邊說話，另外三個人一時居然有點被鎮住，乖乖聽他講：「其他天人都被我們甩開了，這個人是怎麼趕上來的？」
「要麼是有超凡的速度，要麼是有超凡的載具——也可以理解為科技。」他簡單豎起兩根指頭，「不管是哪種，他都不會是簡單的天人，更不可能是幕府來的。」
高杉晉助反應很快：「『春雨』？！竟然真來了？」
銀時左看右看：「什麼？什麼『春雨』？要下雨了嗎？」
但沒人有空給他講解。
因為一炮不中又是一炮，來人似乎有源源不斷的軍火儲備，轟得天昏地暗，看不清前路。
「不行。」在對方的炮擊已經傷到馬匹時，高杉立刻判斷，「他速度太快了，殺傷力也強，就算我們能跑剩下的人也跑不掉——必須有人去阻止。」
剩下的話大家心知肚明——有且最多只能有一個留下，因為上千人的殘軍還需要引領。打了敗仗撤退要是還沒有主將，多半能全軍覆沒一個不留。
那麼，誰留下？
或者說，誰去送死？
一片異樣的寂靜。
高杉看銀時、銀時看阪本、阪本看阿桃。
幾個人像是約好了一樣，神情如出一轍，卻都不開口。並不是等人毛遂自薦，而是在等其他人都離開了，由自己理所應當地殿後。
殿後、殿後。
送死、送死。
這也是一種光榮的死法，高杉晉助想，但他不願意主動說出來，那樣太像邀功——像是要成為一個英雄一樣的人物。
他自認不算什麼英雄，死就死了，死得其所轟轟烈烈是萬中無一的大好事，但他並不想未來有無數人哭哭啼啼去他墳前哭悼。
銀時那蠢貨絕對也是這麼想。高杉認為自己至少還是挺能讀懂同窗的心理，至於阪本辰馬，他也差不多，不過估計下一秒就要忍不住開口……
「我留下。」高杉桃揮刀斬開襲來的肉塊，細細的脖子後面是幾乎凝成殼的血漬，「你們先走。」
「不行——誰准你在這裡充英雄的！！」
這一刻，高杉只覺得後脖子往下的整片後背都在戰栗。
高杉桃說出口的話他還能勸服嗎？高杉桃決定的事他還能改變嗎？以往三四年都沒做到過的事，如今難道就能做到嗎？
……如果做不到，難道真的要留下她一個人嗎？！
正是這種無處插手的恐懼，讓他下意識開口阻攔。
高杉桃衡量一下，覺得自己大概吵不贏少爺，於是懶得再動唇舌，握著刀回眸看過來。
身後人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在昏暗光線下，依舊熠熠生輝的一雙碧綠眼睛。
即便太陽已經落下、硝煙掩蓋了光亮、屍體碎肢肉塊阻隔了視野……
也能清楚望進去的，一雙碧綠眼睛。
良久的沉默，又或許並沒有很久，銀時喉結一滾，咽下所有原本要說的勸阻的話：「知道了。」
「喂！——你答應什麼啊！不許答應她！」
說不上是多少雙眼睛看過來，有人憤怒有人擔憂，但銀時並不在乎。
他注視著唯獨最明亮的那雙綠眼睛：「你會回來的，對吧，自說自話的混蛋。」
高杉桃一點不介意他罵人，側著臉點頭，居然還有點驕傲：「那當然。」
高杉晉助簡直要受不了這兩個人了：「這是你一句保證就夠的事情嗎？難道我們會說『好啊那就交給你了』然後扭頭就跑嗎？！別說的像聚餐結束決定要把剩菜打包給誰一樣輕松啊！」
高杉桃聽出他不想離開的意思，轉身朝他走過來。
「你看著我做什麼？我是不會遂你心願的，就算你暴力威脅我也沒法改變我的想法，否則一會兒見到假發……」又該怎麼向他交代呢？
後邊的話被終結在一個緊緊的擁抱裡。
「——是在擔心我嗎？果然是在擔心我吧！」高杉桃一把將大少爺攬進懷裡，一個勁兒狂摸他腦袋，「晉助，你就是個嘴硬心軟的貓咪大少爺……」
唔，這靚麗的紫色頭發，看上去像是染得很厲害所以會硬邦邦的樣子，實際摸上去手感超好的！
她覬覦多年，可惜高杉晉助總是懷揣著無處安放的警惕心，今天竟然是頭一次摸到。
哇哢哢，管他的，再傲慢金貴不親人的貓也是會被我抓起來狠狠揉的！
「你、你先放開，你成何體統……！」
「不放。」
「放開！誰准你摸我頭的，這怪力女、獅子狗！」
「不放。」
阪本摸著下巴端詳半天：「這種標准傲嬌台詞到底是從哪裡抄來的？」
「你問作者。」銀時板著臉，「為什麼大少爺人設可以那麼時髦？」
他沉思兩秒，覺得自己這種遇事不決罵作者的行為還是不太道德，於是反問阪本：「你不打算試著阻止她？」
阪本聳肩：「她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嗎？」
一語中的。
而且是很熟悉的一語。銀時依然板著臉，他想這話好像他也對別人說過。
雖說阪本辰馬跟高杉桃的相處時間，遠不如村塾三人組那麼長，更不像他們互相陪伴彼此度過最懵懂的青春，由此洞悉對方最細微的成長與變化。
但他好像生來就非常理解高杉桃的想法。
他別開眼：「知道就趕緊走吧。……那個被摸頭摸得不亦樂乎的，再不走來不及了。」
他們三個是不能少的，畢竟作為主將要帶領隊伍。
再說……
留下來也只是添亂而已。
阪本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笑嘻嘻將銀時往馬背上一拋：「那就一切拜托你了，阿桃！！」
高杉桃已經背過身，只抬手揮了揮。
「真帥啊。」阪本感慨，又抬高聲音，「回來的時候也要四肢完好哦！」
銀時給他一腳：「什麼鬼祝福啊！」
「誒？很實際啊！晉助你說呢？」
「兩個白痴……」
阪本哈哈大笑。他平衡感奇佳，馬技也嫻熟，帶著兩個死對頭飛快往先前士兵們逃離的方向奔去。
多說多錯，越逗留越浪費時間。錯過戰機是不可饒恕的、犧牲慘重的、無法原諒的……
以一個人的犧牲換來主要戰力的保存是值得的、劃得來的、足夠他們做這筆交易的……
阪本辰馬最擅長抽離出來，用第三方的視角看待問題，不摻入多少情感，因此做決定果斷干脆。
這一刻他照樣能揮別殿後送死的同伴，快馬加鞭回撤。
心中卻踟躕煎熬。
這樣是正確的嗎？將她獨自留下來是應該的嗎？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嗎？
他的判斷、他的取舍、他的選擇……他現如今正在走的這條路。
真的，就是唯一最好的路嗎？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他會這麼懊悔、這麼痛苦呢？
「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對銀時和高杉晉助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我們只能做到當下的最好，以後的事……」
「就以後再說吧！」
*
有幾只小螞蟻逃掉了，慢騰騰走過來的宇宙海賊雇佣軍卻不大在意。
「啊~啊啊，就決定好了嗎？」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步步靠近，他體格健壯到比例失調的地步，比高杉桃還要高兩個頭，足有兩個她那麼寬，腳步聲卻幾乎沒有。
看上去粗獷野蠻，實際時刻防備著這不容小覷的地球人突然暴起。
他神情戲謔，也自信自己有輕松迎戰的資本：「看來是決定好了？作為對你英勇的褒獎，就讓你知道即將送你上路的人的名字吧。」
有些憐憫，又有些自得，他抬抬下巴：「我是阿伏兔，夜兔族人。」
高杉桃想這名字有點耳熟，而且這人好像有點話多，因為阿伏兔馬不停蹄又開始講：「能夠由我，一個夜兔族來殺死你，也不枉你做最後留下來送死的那個了。」
又否定自己的話：「也不對，不是最後一個。」
高杉桃握著刀，爭取邊聊邊全力消化剛剛猛炫的十五個大饅頭：「為什麼？」
「因為，你是攔不住我的。」
話音未落，高大的夜兔族人已經撲了過來，伸手直接往高杉桃脖頸探去。
光看他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不難懷疑要是讓他抓住，高杉桃的脖子就能被生生擰斷。
快了、快了，已經碰上了——！！
指尖已經能感受到地球人類皮膚表面獨有的，那種因為呼吸和血液流動帶來的柔軟熱度，再往前一步，扼住她的喉嚨……
嗯？她在看什麼？在看即將送她下地獄的人？
不對，她並不恐懼，相反很冷靜？她在判斷在尋找在——
她在瞄准。
戰鬥種族的本能，和作為生物渴望生存下去的本能，同時在阿伏兔的腦海裡尖叫起來。
不對勁、不對、不對勁！！
極其危險的東西、有什麼足以讓他喪命的東西——來了！！
少女只是抬起左手。
那只手雖然滿是練劍生出來的繭子，但在阿伏兔看來依然蒼白柔弱，並不算多麼危險。
四指虛虛握著，唯獨食指正對著他——阿伏兔的額心。
「【地爆——】，」她開口的瞬間，聲音變得十分怪異，「【天星】。」
這絕不是能從一個不到二十歲風華正茂的少女口中發出來的聲音。
這也絕不是能從一個不到二十歲風華正茂的少女手中打出來的攻擊！！
黝黑的光團從她的指尖閃爍出現的瞬間就升至半空，強大的引力幾乎讓阿伏兔覺得自己頭顱已經和身體分離——不，不只是他的頭顱，更是周圍無數的屍體、枯木、斷劍……以及，無數的巨大的地表岩石！！
不行、絕對不能等死！！
雖然暫時沒能看出她這一招究竟會成為什麼形態的攻擊，但阿伏兔幾乎是拼盡一切戰鬥天賦、體格、死裡逃生的瘋狂欲望，主動用身體撞上那團黑光，才沒有被四周的岩石和戰場殘余完全封印，逃出一截生路。
即便如此，也被轟掉了小半邊身體，只保住了最要緊的頭顱完整。
「好痛——好痛！！超他X痛啊！！該死啊！剛剛那是什麼？！那怪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到底是從哪裡、從哪裡……」
那黑乎乎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為什麼明明都黑透了看上去居然還好像能發光一樣啊？！那堆岩石球又是什麼？完全反重力了吧？！
阿伏兔驚魂未定，連重傷的痛苦都沒能傳達到腦神經，先一步為這種級別的攻擊出現感到骨顫肉驚。
僵硬地扭頭看去，身後的戰場廢墟被墜落的黑光岩石球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直徑少說有五十米——而那片土地上所有的盔甲、防護服、武士刀、和毫無價值的屍體……
全部灰飛煙滅了。
阿伏兔試圖站起來，但總是因為兩腿乏力而失敗。
他感到了一種陌生的情緒，湧動在血管中，讓他無法冷靜思考、無法立刻站起來反擊、讓他徹頭徹尾地違背了夜兔族的本能。
他在恐懼。
春雨，臭名昭著的宇宙海賊團，不僅因他們的作惡多端聞名，更因他們對待生命的極致蔑視，常年被各大組織、政權視為破壞穩定的頭號因素。
但即便是在這樣一個跨星系的巨大犯罪組織裡，阿伏兔也鮮少見到能隨意使用【引力】形態武器的團體。
……她究竟是什麼人？或者物種？她真的是地球人嗎？資料沒有出錯？
資料……
他這時候想起來自己好像隨身帶著，雖然不知道那女人為什麼打完一擊就躺在地上不動彈了，但阿伏兔飛快從口袋裡摸出了之前上頭交給他的背景材料。
「阪田銀時、高杉晉助、桂小太郎、阪本辰馬……」翻了半天，總算找到了，「高杉桃！為什麼都姓高杉？……不是姐弟啊？那是什麼……」
前面逃命的已經聽不見馬蹄聲，後面的追兵尚且不見影子。
浮屍遍野的戰場正中，身後就是那一百條命都不夠填的巨坑，阿伏兔在一片死寂之中緩慢站起來。
左半邊身體失去小半，平衡力大減，他踉蹌兩步，面不改色摸了摸正在長出粉嫩肉芽的斷口。
夜兔就是如此，但凡還有最後一口氣，血脈和基因都會重新催促他們起身戰鬥。
「哎呀……」他半是嘆氣，「這下好了，本來想說本大爺也是個珍稀種族，該保命的時候應當要保命才是正道的啊……」
那資料被他隨手撕得粉碎，緊接著，巨大的、殘缺的人影搖搖晃晃朝尚未起身的高杉桃衝過來！
「可惜今天，我絕對不能放你活著離開這裡——！！！」
高杉桃半躺在屍堆裡。
之所以說躺，是因為使用過【宇智波斑】之後的脫力感飛快襲來，她立刻感覺到了熟悉的四肢發軟和頭腦暈眩。
之所以說半躺，是因為她一直在盡力想要將身體撐起來。
胳膊一開始連一點知覺都沒有，換做旁人恐怕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急需高位截癱，高杉桃卻對此習以為常。
她尚且能感受到小腹核心的力量，於是開始在地上打滾，用旁邊不知道誰的廢刀或石礫在身上磨出血痕——以此找回痛覺。
仍有余力的夜兔族人站在眼前，而她幾乎失去了所有有效的攻擊手段，明晃晃的敗局。
高杉桃卻只覺得，這是她的機會。
感覺到了、感覺到了、感覺到了！
死亡降臨的預兆、鐮刀的氣味、一切將近的腳步聲……正是這樣的時候！！
唯獨這樣的時候！！
原本只是一丁點的痛，慢慢從四肢開始傳遞到全身，無數深淺不一的刀口劃痕淤青，翻出來的黑紅相間模糊血肉，高杉桃感到痛。
更感到興奮。
她能動了。
果然還能更進一步！果然，她還能變得更強、更強！她的金手指，她在這個混亂抽像二次元世界立足的根本、她最最有效的保命符，說到底也不是那個使她的戰力凌駕於眾人之上的系統——
而是她絕不願意白白死去的決心。
高杉桃忽然一靜。
非本意的，像是忽然被按了關機鍵的機器人，渾身毫無預兆地松垮下去。
卻不是因為熟悉的過度勞累，而是——
而是——
【已達到解鎖條件。】
【功能正在解鎖中……loading……模塊載入中……loading……正在為宿主[高杉桃]解鎖。】
【已加載完畢，請盡情……享用……】
【進化。】
阿伏兔漸漸逼近，就隱約聽見她在說話。
一個死到臨頭的地球女人，能說什麼呢？
他像是被蠱惑了一樣，側耳細聽。
「……你說反了。」
桂專程托銀時送過來的皮筋綁在頭發上，像是裝點在雪地裡一段青蔥綠意。
若非月色，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屍山血海裡，雪發綠眸的少女緊緊盯著他。
蓄勢待發的模樣竟讓人分不清究竟誰才是狩獵者、誰又是獵物。
雪地裡油然生出更加難以忽視的綠，鮮明燦然，動人心魄。
「——是我，絕不會讓你活著離開這裡！！」
就好像是什麼生來擁有[死鬥]天賦的野獸，又或者命中注定要和人拼個你死我活的戰鬥狂人……
她的情緒只為勝負牽動、只被生與死一線之間的狂熱刺激吸引。
來吧、來吧——
來吧！！！
第24章 工作 殺人也只是上班，工作就是狗屎………
【「等你回來, 到山下湖邊第二顆樹會合。」分開之前，銀時再三跟她確認，「你知道的吧, 那個月牙一樣的湖。」
他們行軍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湖後面是一小片廢棄的村莊, 因為太破敗，連駐足的價值都沒有。
不過作為地標很好認，即便是高杉桃也知道該往哪裡走。
現在桂就帶兵在那附近, 跟幕府武士對峙。
「一定要記住了。」高杉也強調, 「不管逃到哪裡打到哪裡，半死不活用爬的也要給我爬到那裡會合，懂？」
高杉桃大力點頭：「請組織放心！」】
當時她是這樣保證的。
「……根本無法放心啊。」高杉晉助心神不寧，「誰能對白痴放心啊？」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剛剛有本事把她留下啊？」
銀時看他兩手松開韁繩，於是露出標准的嘲諷臉：「總之你再不好好騎馬我預計你在漫畫下一格就會被甩飛出去。」
「哈？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高杉晉助冷笑, 「再說, 讓她去不是你一口答應的嗎？怎麼，又變成我的錯了？堂堂白夜叉大人怎麼沒把人留下來啊？」
「你……！」
「別露出那種表情, 我也很想揍你！」
阪本兩邊胳膊各挨了一拳, 依然一臉安詳地騎在馬上。
三人三匹馬，他主動被夾在最中間，就是為了阻止這兩個人在路上打起來。
……雖說不算太成功。阪本望天，但是他也太有先見之明了，啊哈哈。
且不說高杉氏和金時君天然合不來，湊一起就像硝酸甘油遇上濃硫酸——阪本認為這是一個富有知識的比喻——光是為了擔心阿桃，估計就能把平生最刻薄的言語用在彼此身上。
同時他們都很清楚對方不是那個應該被責備的對像。
阪本近乎冷漠地這樣想著。正因為太明白這一點，他才根本不出聲勸架。
這時候, 除非阿桃突然學會二檔三檔四檔五檔，把那個空降下來的海賊一拳KO然後趕上來，恐怕才能讓他們倆消停了。
可惜現實總是背道而馳。
越走越遠，再如何回頭望去，他們也已經完全看不見身後高杉桃的影子。
按理說這兩人打架應該有天崩地裂的架勢，那樣他們即便不放心，但知道戰鬥還在繼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像現在這樣，既沒有武器撞擊的聲音，也沒有戰鬥的余波，什麼都傳遞不過來，對她的處境完全未知，叫人更加惶恐。
那兩人打了一會兒，嘟囔著「才不要給其他人做壞榜樣」之類的話停了下來。
三匹馬總算能安安生生走一段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阪本感覺馬都舒了一口氣。
半晌，不知道是誰的聲音，輕得頃刻就被夜色吞沒：
「只要她平安無事，我……」
後續是什麼呢？阪本支起耳朵想再聽，那人卻閉嘴了。
沒有人追問，沒有人有心情追問——誰都不想再給自己剩下的戰友添加負擔了。
在這一瞬間，他感到一種異樣的、和那兩人緊緊聯系在一起的幻覺。
阿桃被留下來，他們三人的心情反而被這樣的困境高度統一，擔憂與關懷不言自明。
比任何時候，都更讓阪本體味到戰友兩個字的意義。
失敗嗎……
他忍不住想，究竟，什麼是失敗呢？失敗總是不好的，要產生大量犧牲的，會削弱己方力量的。
那為什麼，這一刻的失敗還能叫他覺得比以往的勝利都更、更重要呢？
什麼，又才是屬於這場人類與天人戰爭的，真正勝利呢？
*
——她為什麼又站起來了？
遲來的、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讓阿伏兔的思考都變得阻塞了。
剛剛一鼓作氣的勇猛勁兒一過，半邊身體被撕裂的劇痛總算浮上來，痛得簡直無法思考。
他盯著不遠處的人影——對比起他本人堪稱無比瘦弱——腦子裡慢慢冒出一個問題。
他也就這麼問出來了：「喂……你為什麼，還能站起來？」
他們打了好幾輪了，很多次阿伏兔已經能看出她到了強弩之末，用盡了全力以至於整個人幾乎軟倒。
但又用身邊不知道哪個死人的武士刀把自己劃出滿身血痕，然後再站起來。
阿伏兔其實多少有點費解。
他已經很多次向這白痴一樣的地球少女表示，自己完全可以不殺她，留她一條命，甚至也可以不去追她身後那群弱得一腳就能踩死的生物——
只要她跟自己回『春雨』。
非常完美的條件，沒有人會死，她成為了夢寐以求的英雄角色，以一己之力拯救地球，至少在這一瞬間。
但高杉桃一個字都不帶聽的。
她握緊拳頭，上來就是阿伏兔都快習慣的那招，大喊著【橡膠橡膠——】什麼的，緊接著拳腳就過來了。
一個地球人體格，力竭多次渾身刀傷、一個戰鬥民族出身，被撕裂半邊身體還在緩慢長好，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誰更占優。
可能誰都不占優。
又一次被衝擊力彈飛，阿伏兔都懶得爬起來了，反正那個戰鬥白痴也累得半死。他又不蠢，當然能看出這之前她已經被陣地戰狠狠消耗過了。戰場上的體力和精神折磨可不是開玩笑的，原本出手時以為可以輕松拿下回去交差，沒想到踢到一塊意料之外的鐵板。
況且她不知道哪裡學來的禮節，估計是把這次打鬥當成決鬥之類的榮譽戰了——竟然不會主動攻擊還沒站起來的對手。
簡直搞笑！
……靠，因為忍不住笑，肺葉裡的血塊湧上來給他嗆了個半死。
阿伏兔咳了半天，把嘴角的血擦干淨，又閉上眼睛。
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那家伙對戰鬥的狂熱，阿伏兔想，他雖然是夜兔種族，天生的戰鬥民族，但一直自詡文明人士的他對此並沒有多少認同。
唯獨這種時候。
赤手空拳，你死我活，不用背負任何大義，只是為了從面前這個人手裡活下去……
說到底他本來也沒想弄死那個地球人啊！！
阿伏兔得說，這人是個不錯的對手。在地球人裡也是很少見的，能力與信念並存的化身。戰鬥種族的天賦讓阿伏兔先天看不上那些只會動嘴皮子的蠢貨，而因為殺戮忘卻一切的絞肉機，他也同樣不屑。
「……要不是你非得跟我分出生死，或許可以下了班一起喝個酒什麼的。」他躺在地上喃喃。
殺人也只是上班，工作就是狗屎……
鼻尖傳來奇妙的味道。
阿伏兔立刻意識到不好，這場架打得太隨便，他竟然接連犯了大忌——走神、走神、還是走神！
他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肩頭已經長出明顯的粉色血肉。這味道究竟是什麼？很怪，穿透了所有的血腥氣和硝煙味，刺鼻地扎到他面前。
「……塑料？」有點像是這個味道，但普通塑料的味道怎麼會這麼濃，「炸彈？」
很小的一聲，空氣被抽動的聲音。
嗖！
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球少女，掛著她那身破破爛爛的純黑作戰服，閃現到了阿伏兔眼前！！
怎麼可——她剛剛離自己絕對有一百多米！
一百多米的距離她移動時間只有一眨眼連一秒都沒有難道又是她那招帶黑光的技能特效不對阿伏兔你要沉著下來剛剛她手裡沒有特效……
所有紛亂的思維，都終結在一拳下。
「橡膠橡膠——JET·手/槍！！」
什麼嘛還是手/槍……看我用□□強度硬接！
這樣想著，夜兔男子被一拳擊飛出去。
強大的衝擊力令他落地後又往外摩擦出去幾十米，一路火花帶閃電，煙塵滾滾來。
高杉桃渾身皮膚發紅滾燙，冒著灼熱蒸汽，整個狀態就是在血管裡裝上了瓦特蒸汽機。
腦子裡系統滋兒哇地尖叫著什麼【宿主並非真正的惡○果實持有者、體質並非真正的橡膠不能盲目進化】之類的話，但她還是一步一步朝阿伏兔走去。
她腦子倒還能轉，只是不想去在乎系統給她用紅色黑體加粗初號字體標的【注意】【警告】【終極警告】，因為她要贏。
倒地的無數次，她都在問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
站起來？還是就這樣順勢躺下裝死算了，反正這家伙這麼眼熟多半是劇情線裡的人物，跟他混也不差——她只需要成為最強不是嗎？反派的最強也算是最強吧！
但身體就像有自己的意識，或者說有一部分意識戰勝了裝死認輸的想法，即使只是一點點。
她要贏過這個人。
她要阻攔他去追自己的同伴——敵人的承諾怎麼會可靠呢？況且她也不打算用自己的自由換取同伴的性命。
她又不是打不過。
高杉桃不知道自己已經滿面鮮血，其中大部分來自阿伏兔傾情提供。她用手背抹去眼皮上的，放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一樣的味道。
天人的血和她的血，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樣的味道。
她們會死，他也一樣會死。
什麼樣的敵人才是最安全的？
當然是死掉的敵人。
她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一切都是模糊的、流動的，萬事萬物近在眼前，只要她願意伸手，就能夠變成任何她想要的樣子。
她想要變成一個，能夠贏下面前這家伙的樣子。
於是血管開始壓縮，噗嗤噗嗤的白汽從毛孔逸散，雪白的發絲完全濕透，露出她鋒銳的五官。
露出她冷而艷麗的綠眼睛。
高杉桃來不及查看系統界面，也不知道自己手裡掌握的角色又進化到了什麼程度——她都能用二檔了，雖然是盜版，但肯定有很大進步吧！！
依然是模糊的、變幻莫測的，她想自己這時候應該飛快趕到那家伙面前，趁他還沒有完全恢復——
於是她就瞬移到了阿伏兔面前。
她想抓住時機先攻，橡膠的反彈力與蒸汽的衝擊波合力，即刻就把想要正面強接的阿伏兔揍飛了出去。
如指臂使。
願天堂沒有鐵塊。
高杉桃感覺自己的魂靈浮到了半空，俯視著這具千錘百煉，也千瘡百孔的身體。
瘦長、精壯，白發濕漉漉貼在後背上，作戰服上開的口子全被血漿糊透。
她看見自己眼睛裡灼熱的渴望，對生的渴望，對贏的渴望。
於是她說，要贏。
身體便頂著千般磨練萬般傷痛，衝了上去。
【檢測到宿主正在透支當前世界載體生命力——】
【任務進度監測……時間線監測……世界走向監測……】
【判定：強制禁止。】
眼前藍光一閃，高杉桃軟倒下去。
超能力被抽離的感覺好神奇，她的意識依然如此漂浮，疼痛與恐懼被剝離到那具破破爛爛的□□上，像看荒誕喜劇一樣直樂。
【判定宿主無法完成任務】
【回收當前載體】
阿伏兔從昏迷中幽幽轉醒。
那個強勢如鬼神的地球少女倒在他腳邊。
灰暗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半晌，阿伏兔拖著半死的殘軀走過去。
有潛力的人類。
奇怪的少女。
還不錯的對手。
這些都毫無價值。
他固然是個戰士，但他也是春雨海賊團的一員。清除有威脅的地球人，也是他的職責。
阿伏兔隔著昏沉的腦袋和血污蒙蒙的眼簾看去，少女臉上完全失卻了她一直慣有的昂揚神情，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
那樣引頸受戮的脆弱姿態，竟然讓他有一瞬間感到惡心。
「看來是沒辦法把你完好無損地帶回去了，早一點這麼聽話不就能早點結束了？所以說工作就是狗屎……雖然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但他說得對！」
阿伏兔舉起半邊手臂，一把掐住了少女細細的脖頸。
血管跳動、溫熱的呼吸的皮膚，正是他習以為常的手感。
「去死吧。」
他說。
「這個結局，恐怕比被我帶回去要好一些。」
*
雖說後軍正在敗退，但攘夷軍前軍的陣型一直維持得相當不錯。
桂是一個謹慎到容易被人誤以為膽小的將領。雖說上戰場也有很多年，一把武士刀斬過不少頭顱，但他依然秉持能不死人就不死人的原則，希望能夠通過積極有效的調動，減少隊伍的傷亡。
當然也被以高杉晉助為首的人嘲笑過，認為他太保守，實在沒有一個武士的樣子。
武士的精神，就是快意恩仇、為了信念不顧惜自己的性命，如此才配叫做武士。
武士應該是什麼樣子呢？桂想，也許最符合的莫過於銀時和高杉，是那種不管什麼局面下二話不說就要衝上去打的人。
就算不為了勝利，也一定要在氣勢上占上風，以免辱沒武士的榮譽。桂揣測他們大概是以此為信念行動的。
辰馬又是另外一種人，桂大多數時候不能理解他的腦回路，但也知道這是個聰明人——他絕不會做不劃算的交易。
至於阿桃，她喜歡打架，但也不喜歡輸，所以總會同時保證自己的勝利和性命，在桂看來不算最魯莽的。
比起武士，更像有些小聰明的棕熊，蜂蜜是要搶的，但也不願意被蟄。
至於他自己，桂並沒有覺得自己是多麼特殊的一個人，他只是秉持著「主將應當保存自身」的信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而已。
作為主將，就像戰場上的一面旗幟，只要旗幟還在、只要旗幟還沒有倒，武士們就還能夠找到前進的方向。
如果主將貿然出頭喪生，整支隊伍都會亂套……
「桂先生！桂先生！！」不遠處，負責偵查的外圍武士快步衝過來，鞋差點都要跑掉，「阪田先生他們回來了！」
桂一下起身。
他治軍從來很有分寸，營地裡進退有度，一點不慌亂。雖然敵人在不遠處，也依然有人及時送過來勉強能入口的涼開水。
每個人都跟八百年沒碰過水一樣牛飲，桂耐著性子看他們喝了一杯……又一杯……又一杯……又……
「喝太多了！！」他一拳捶在桌上，「說點有用的！別一直咕嘟嘟了！」
最後還是最要臉的高杉晉助先放下杯子：「半數人都在這兒了，剩下的沒能帶回來。」
桂一時沒說話。
剩下一半沒能帶回來，就是都埋在那裡了。
再去看他們幾人的面容，要說的話在舌頭上打轉，最終還是問：「阿桃呢？」
桂自以為這算是個輕松些的問題了。高杉桃能去哪？一共出去四個人，三個都在眼前了，武士也帶回來一半，高杉桃必定安然無恙。
以他對阿桃的了解，多半是跑到其他地方去或者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會是那個很漂亮的湖嗎？夜色下看確實美不勝收。或者旁邊村落裡還有些奇形怪狀的遺跡？也不是不可能。
她還是小孩子脾氣……
「她……。」
桂吸了口氣。
他從高杉晉助的口吻裡察覺到不妙——像哽住一樣，大少爺說話什麼時候這麼沒儀態過？
他不看高杉，反而去看阪本，一個字一個字問他：「辰馬，阿桃呢？」
他知道阪本不會猶豫，更不會撒謊。
桂的聲音是醇厚的，大多時候講話不快，慢吞吞、穩重，叫人一聽就覺得安心。
從未像現在這樣微微發顫。
「她沒跟我們一起回來。」阪本如實說，「她留在那裡了。」
一瞬間，萬籟俱寂。
馬蹄踩踏地面的聲音、武士們呼痛的聲音、夜風不安地掠過湖面的聲音，桂統統聽不見了。
黑色長發的青年深吸一口氣。
桂小太郎那張臉，天然就不具備冷硬的氣質，或許遠看一眼是個冷美人，但稍稍再留意幾分，就能看出他柔軟又電波系的脾氣。
這時看人的神情，卻令阪本辰馬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最後還是銀時出馬，他看著桂的眼睛，平淡地講完了他們撤退路上遇見宇宙海賊春雨，最後不得不把高杉桃留在那阻攔的事。
「不得不？」桂細細咀嚼這個詞，「嗯，我相信你們確實是不得不。」
阪本松了口氣，銀時卻不由看向高杉。
高杉也看他，兩人一對上視線，頓時露出相似的神色。
假發肯定是會相信他們不得不留人的無奈，換了是他在那裡也會這樣做，冷靜思考本來就是他最擅長的事。但……
「我不會退的。」
他說。
——果然啊！！
銀時嘆氣，高杉捂臉，阪本露出0.0的呆萌表情。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確實很呆萌。
桂無視了他的難得一萌：「一會兒她會過來會合吧？其他人你們先帶走，往更東邊的方向撤退，我在這裡守著。」
說完往前走了幾步，刀一拔，往泥土裡一插，原地坐下不動了。
剩下三個人看著他的背影默默無語。
大部隊要繼續後撤，至少要找個適合藏匿蹤跡的地方才好，桂的指揮非常恰當。還有更深層次的顧慮，誰都沒說出口——過來會合的，也未必就一定是阿桃。
所以也要有人留在這裡，不管結局如何，至少要知道是怎麼回事，並向同伴盡可能傳遞信息。
阪本張了張嘴：「假發啊……」
被高杉用胳膊肘一把夾著喉嚨拖走了，兩條腿在地上差點沒磨出火星。
銀時看著自己同窗兼戰友那張表情淡淡的臉，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桂小太郎見事明白，也不怎麼愛發火，就算有他看不過眼的事，也會體諒、會接受、會安慰所有他重視的人。
但他一步也不會退。
這就是桂小太郎。
第25章 朋友 有時限的就不叫朋友了好嗎？只是……
水汽森森, 順著夜風刮到臉上，原本就還流血的傷口更是生疼。
攘夷四小龍坐在湖邊，也不說往樹後躲一躲, 就那麼直愣愣挨冷風吹。
阪本把身上羽織裹得更緊，還不忘左看右看, 眼珠就沒停下來過。一會兒看面無表情的桂，一會兒看站不住也坐不住的銀時。
最後看向剛剛負責帶隊撤離這片湖的高杉晉助。
他一個人坐在稍遠的位置，不知道是在看手裡的刀, 還是在看不遠處的湖面。線條漂亮的側臉緊緊繃住神情, 偶爾控制不住似的，露出一星半點疲憊神色。
他也算是勞苦功高，阪本想，之前他們兩人一直在後軍，還可以說辛苦程度不分高下；
但在銀時帶人過來會合、撤退，再到跟假發會合後, 全軍的撤退工作都是高杉在指揮。
他地位特殊, 除了幾大主將之外，還是鬼兵隊總督, 擔任管理崗的經驗豐富, 看誰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家長意味。
一邊說著最刻薄的語言，一邊盡力保住每個人的性命。
一切正如阿桃所說，阪本想起那天的談話，高杉氏看上去冷酷殘忍，打造出鬼兵隊這種令人膽寒的奇襲軍隊……
好吧實際他也確實很冷酷殘忍！動不動就翻我白眼！
阪本哼哼兩聲，決定還是做一個有容乃大的主將，原諒自己不那麼招人喜歡的同袍。
勉強承認，高杉晉助也算是個將戰友情放在心上的好主將。
「發什麼呆。」勉強的好主將忽然刺他一句, 斜斜飛過來的眼神一點不友好，「閑著沒事可以去後面躲起來。」
阪本卻半點不被他激怒，這個事實讓高杉更惱怒了。
他越怒，聲音越冷，說話越慢：「那裡可是足夠安全。」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諷刺誰。
銀時聽了一截，只覺得自己臉上都燒得慌——雖然絕不樂意，但相比那個家伙，他們不都是逃回更安全的地方來了嗎？
他看一眼高杉，後者跟只刺蝟一樣，誰看他他瞪誰：「怎麼，我說的不對？」
銀時張張嘴。
他倒是覺得高杉這家伙只是心裡不安，所以要說些難聽話刺傷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別人不責備，他就自己責備自己，讓眼下的情景多少不顯得那麼惡心。
但他也知道，即便這樣做了高杉心裡也並不會好受。
銀時想了半天，難得沒嗆大少爺，也不知怎麼，聲音輕飄飄說：「……她會想看到你這樣嗎？」
阪本=口=了一下，他瞄見桂也露出了差不多的表情。
按他理解，這是「金時啊，你小子可真是太會戳高杉氏的心窩子了」，的表情
高杉大少爺身邊的空氣都安靜了。
再抬眼的時候，幽綠的怒火燃燒得更加旺盛。
「……你還好意思提她？」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戰略決定而已，不管留誰在那裡都是可能的。」銀時冷著聲音說，「只是她是我們之中單人作戰能力最強的那一個，所以她留下來了。」
高杉定定看他兩秒，忽然笑了——一點不陽光的那種：「怎麼，你那顆閃閃發光的良心也終於看不下去了，開始自己說服自己了？」
銀時臉色跟著就是一僵。
他自己沒意識到，被高杉一語點穿，才發現他也在一直給自己洗腦。
這讓銀時立刻不舒服起來。
「都擔心阿桃擔心得要命啊。」阪本在桂身邊坐下，「這樣下去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軍營裡最值得憂心的除了糧食，就是士兵們的心情。
未知引起恐慌、恐慌帶來躁動，一群年輕力壯的武士們躁動起來可不得了。主將們大多要費心控制手下人的情緒，保住他們的希望，原因就在於此。
桂眼皮都不抬一下：「讓他們打吧，不打一架消停不了的。」要是老師在就好了，一拳一個，根本沒有打架的余裕。
阪本就不說話了，乖乖坐在他旁邊。
三秒後大喊：「我好餓啊——」
桂還是沒看他，反手一個饅頭塞他嘴裡：「吃。」
那饅頭干又硬，石頭一樣，否則也不會被桂保留到現在。
阪本跟它搏鬥半天也就只造成輕傷，好不容易咽下去，喉嚨火燒火燎的感覺讓跑到湖邊狂飲一升水才緩和過來，濕噠噠走回桂小太郎身邊。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假發！！」阪本揉著喉結坐下，「那饅頭給阿桃她也吃不了的！」
桂瞥他一眼，充滿不屑：「你太小瞧她了。」
阪本：「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阿桃呢，是什麼都能夠吃下去的，那樣的存在……」
「那種存在到底是什麼存在啊？阿桃其實是單獨的一個物種嗎？啊哈哈！」
旁邊銀時和高杉打了半天，發現沒人搭理，悻悻然收了神通。
好在他們倆都累得半死，彼此給對方造成的傷害約等於無，竟然跟阪本殺饅頭差不多。
四個人總算坐在一起，凝視深黑的湖水。
一場打完，不管是英俊瀟灑大少爺還是風流倜儻貴公子，都已經全然失去了優雅自如的模樣，往湖邊一蹲，背影一片漆黑，分不清誰是誰。
冷風刮過，四只小雞不著痕跡地靠攏了一點。
「……其實我覺得阿桃是一定能贏的。」阪本忽然說。
他真是這麼想的——一開始投奔這邊的攘夷軍就是因為聽說了高杉桃的奇妙傳聞，阪本辰馬一路看著她橫掃千軍，根本無法想像她也會輸給誰。
「但她也是人。」桂指出，「如果是○☆□??這樣的生物也就算了，她只是一個普通地球人。」
「……都不知道該先吐槽『她那樣也算普通地球人？！』還是先吐槽那串被叮呤咣啷屏蔽掉的名字了。」銀時面無表情。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金時你要搞懂這個道理啊！」
「你也不要到這時候還玩記不清名字的梗了！！」
高杉深深覺得和這群人坐在一起拉低了自己的檔次。
……而且果然還是阪本更值得吐槽。
他靜靜看著湖面不說話，剛剛肚子裡滿腔怨氣好像都在跟銀時打的那一架裡消磨掉了，現在心情是一種詭異的平靜。
高杉干脆往地上一躺，隨便抓了件罩衫蓋住臉，聽見桂在問：「那個外星人，我聽你們說是什麼……『海賊』？」
他都能想到這家伙是怎樣一副後知後覺大驚失色的面孔：「難道是——次元戰爭？其他作品的元素也終於要進攻我們《○魂》了嗎！這可怎麼辦？以『武士』和『吐槽』為賣點的我們《○魂》要怎麼才能敵得過『海賊』啊！」
《○魂》唯一指定大男主額角一滴豆大的汗：「說什麼呢你……jump看太多把腦子看壞了吧！說著玩玩就算了，這可是現實世界！」
桂不屑：「那阿桃為什麼會『橡膠橡膠手/槍』？」
銀時哪裡知道，但他也很好奇：「那家伙……當年是我從戰場上撿回來的，這本身就夠奇怪的了。」
戰場上能有活人，已經是天下第一奇聞，這個活人又有相當的戰鬥力，更是叫人想不明白。
阪本沉思：「所以，沒人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該不會真的是外星唔噗……」
「外星唔噗是什麼呢？」桂一把扼住他喉嚨，笑容可掬，「真是搞不懂你啊辰馬，世界上可沒有外星唔噗這種生物哦。」
「壞了菜了。」銀時眼神虛無，「阿桃一不在，連假發都開始毆打辰馬了。」
要知道，這人可一直以兩只大型犬的飼主自居啊。
高杉沒動彈，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造型：「……你倒是叫得親熱起來了嘛。」
阿桃、阿桃的，不知道還以為跟她有多親密呢。
雖然根本沒人看他，但銀時還是臉上一熱。
早年在村塾的時候信誓旦旦說過，他堂堂食屍鬼絕不可能那麼甜蜜黏乎地叫她阿桃、momo，但——
「武士的事，那能叫親熱嗎？」銀時下意識反駁，「這是對同伴的信賴！因為我們是偷摸大雞！你還是經歷得少了，總有一天會有暖色系頭發的小伙子對你直球出擊……」
「嗯嗯，伙伴。嗯嗯，朋友。」高杉懶得理他。
翻了個身，總督大人的臉藏在血糊糊的外套底下，嘴唇輕輕開合。
阿、桃。
momo，發音的時候嘴唇圈成小小的圓，軟弱得要死，像是在撒嬌。
他試著念了念。
也沒那麼難說出口嘛。
等她回來……
要是她能回來。
就叫她這種，同伴才能擁有的，撒嬌一樣的稱呼吧。
*
夜色沉得叫人分不清時間，湖邊越發冷了。幾人決定轉移陣地，到西北方向那片廢棄的小村裡去。
找了座能看見湖的院子，四個人精疲力竭，等不及進屋就倒在院子裡。
銀時睡到半夜起來，隱隱有種感覺，驅使他爬上屋頂。
「你果然沒睡。」他在阪本辰馬身邊躺下來。
阪本大笑三聲：「你不是也沒睡嗎？金時！！」
銀時仰頭看天，看萬裡無邊星河，看深深夜色裡稀疏的藍雲來了又去。
「你手怎麼樣？高杉說你為了掩護別人挨了兩下。」
「啊啊，你說這個？」阪本舉起右手，「沒關系，不影響我用劍。」
銀時翻個白眼：「你本來也不怎麼用劍。」
阪本劍術不差，甚至可以說很不錯。但他不常用劍，認為能在射程範圍內解決的敵人，完全沒有必要等到對方近身，因此更常用火箭筒和電磁炮之類的高科技武器。
他既然說手沒事，銀時就不多嘴了，安安靜靜躺了一會兒，突然問：「她會回來吧？」
不是說『她會贏』，而是『她會回來』。
阪本點頭，他同樣天然卷的黑發落在額間，神情平靜：「會的。」
他對高杉桃，就是有這樣莫名其妙且無窮無盡的信心。
銀時盯著他看了兩秒，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那當然。」
才不想承認他比這個後來的還要擔心呢。
「……有件事，我本來想先跟阿桃或者假發說的。」阪本也平躺下來，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霧蒙蒙的，「我可能要走了。」
銀時頓了一下。
他知道這不是什麼方圓三千米內轉一圈就回來的意思，就像狗狗平時出去撒歡不會征求主人的同意，但要出遠門的時候會過來討好地舔手。
「什麼時候？」
「很快。」阪本說，「大概等她回來？」
「看來你早就打算好了嘛，怎麼，不喜歡殺人了？」
阪本也不惱：「啊哈哈哈！雖然你故意這麼說，但是金時，難道你就喜歡殺人嗎？我看也不是吧！」
銀時喃喃：「如果有的選……」誰會喜歡殺人呢？
只是身在戰爭之中，殺或者被殺，總要選一個。
銀時慢吞吞想，反正他不想死，那就只能殺掉別人了。
阪本咂咂嘴：「我也並不覺得我們有什麼錯，相反，我一直相信我們走在一條正確的路上……」
「也許現在很痛苦，也許未來也很痛苦，但總有一天我們會走通這條路，發現這是一條別人也可以跟上來、可以不用掉隊的路。」
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
銀時原本只是沒動腦子聽他講，這時卻突然靈光一閃：「但現在你覺得不是了。」
「……我不知道。」
說出來後，心裡沉重的石塊好像一下砸了下來，沉甸甸將他壓住，腦子反而松爽許多。阪本神色明快了一些：「所以我現在打算去找。」
銀時不作聲了。
過一會兒，等月亮的光芒愈發柔白動人，才說：「看來你也沒有以前說的那麼信仰那位攘夷超新星、全民武神嘛。」
「誒——這又不一樣了吧？我當然是很相信她的，不管是實力還是心，在我見過的人裡，阿桃都是最厲害的。」
「心？」
「當然——你去問高杉氏，他也會這麼跟你說。」
銀時側過臉：「她能有什麼厲害的，不就是每天更新一次大腦，把前一天的傷亡都忘掉。」
「嗯嗯，這就已經很厲害了哦。」阪本笑著湊過來，「否則，為什麼你也好、假發他們也好，都做不到呢？」
「能夠在同伴的屍體裡每天都站起來，向前看、向前走，已經是非常厲害的人了。」
銀時不語。他大概想要安靜一會兒消化阪本的話，但阪本絕不是那麼有眼色的人，沒過一會兒又陶醉地抱住自己：「——所以呢，我也相信，不管過去多久，我跟阿桃的友誼，那都是不會褪色的，閃閃發亮的！！」
銀時哼了一聲：「我也是。」
「我知道啦，你們是同一個村塾出來的關系超好的從小認識的……高杉氏天天都在說——」
「不是這個。」
銀時不耐煩地按下他亂揮的手臂：「我是說你。不管什麼時候回來，該是朋友也還是朋友，別忘了。」
阪本張大嘴看著他。
半晌才呆呆重復：「……不管什麼時候回來，都還是朋友嗎？」
「廢話。」銀時翻了個白眼，「有時限的就不叫朋友了好嗎？只是很容易腐敗掉的牛奶而已啦！而且原味牛奶根本比不上草莓牛奶——草莓牛奶你知道嗎？完美結合了草莓的香甜和牛奶的濃郁，甜蜜蜜的味道，天堂的味道……」
「啊哈哈，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難懂啊，金時！」
「都說了別再玩這個不記得名字的梗了！！」
他們和身下的屋檐一起，整個沐浴在月光裡，往濕淋淋的泥地上投去兩道細長影子。
桂站在屋檐下，高杉從他身後走近，聲音沉沉：「那兩個沒有警惕心的白痴，總有一天會吃大虧。」
桂嘆氣：「已經在吃了。」
大家都在的時候反而不好承認，面前只有一如既往毒舌的高杉，桂忍不住跟他袒露自己的想法：「現在不就是嗎？我們還是走得太順……」
要是讓那些死掉的同伴聽了說不定會氣得活過來。高杉漫不經心想，居然說他們走得太順。
更惡心的是，他甚至沒法反駁假發。
不管是比起其他攘夷軍，還是歷史上所有可以借鑒的例子，他們都算得上一帆風順了。
幕府無能、天人懶得搭理，除了一些無可避免的傷亡，他們從來沒有在戰場上吃過大虧。
「我只是在想……」桂的心裡回響著剛剛阪本的話，「這樣下去，就能贏嗎？」
「只要不輸就能贏。」高杉淡淡說。
桂白了他一眼：「別裝傻。」
真難聽到他對別人這樣說，大多數時候都是其他人強烈抗議，讓桂小太郎別裝傻。
但他不是不清楚假發的意思。
阪本辰馬那白痴不懂得什麼叫控制音量，在樓上說話聲音方圓二百裡都聽得一清二楚——戰爭的勝利不是最終的勝利，唯有共存才是絕對的未來。
這種話、這樣的結論，高杉晉助只需要五分鐘就能想出來。
但他不接受。
換了是松陽老師在這裡是肯定不會接受的。老師有自己的理想國，就算要妥協，也不會是這種自傷98%的妥協。
所以他也不接受。
桂也沒打算跟他詳談這個話題，別扭傲慢脾氣倔，實在是最差勁的談心對像。聊天找誰不行？要不是那兩個在頭頂窩著，還有一個在前面打架，他才不稀罕跟高杉說話。
「算了，都後半夜了。」桂長長出了一口氣，「輪流守夜吧。」
這也是人數有限時候的明智之舉，其他三個人都沒意見，點頭說好。
「……所以倒是睡啊！！」
一小時後來巡查的銀時，指著假發和高杉鼻子大罵：「你們這樣我怎麼放心後半夜把性命交到你們手裡啊！！」
那兩人坐起來，摸摸鼻子，難得對他露出愧色：「睡不著……」
「……睡不著也得睡！」銀時不問他們為什麼睡不著，一人腦袋上給了一下，「趕緊睡！！」
他和阪本兩人就在旁邊，人手一把刀往地裡一插：「我們會在這裡守著的。」
不管是不是這句話起了作用，總之桂和高杉對視一眼，還是睡著了。
輪流守夜有利有弊，鎮守上半夜的銀時和辰馬一覺睡到天蒙蒙亮，都還沒有一丁點要清醒過來的跡像。
高杉冷笑兩聲不搭理他們，桂沒辦法，只好過去叫人：「銀時！辰馬！」
那當然是叫不起來的。
兩個卷毛睡得四仰八叉，桂又無語又心急，怕一會兒來人不是他們盼望的那個，四對一都不好說，萬一搞成二對一那就更完蛋了……
越想越心急，直接一巴掌呼到銀時臉上：「快起來！！」
揍人的聲音啪啪啪，響亮又動聽。要不是時機不對，高杉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看阪田銀時挨打，他就高興。
「趕緊醒醒！」桂挨個扇他們臉蛋，對銀時和阪本腫起來的臉頰視若無睹，「還打呼嚕，真以為我不會把你們弄醒？又不是阿桃……」
「阿桃，怎樣？」
「要是像阿桃那種級別的起床氣，我可伺候不起……」
阿桃。
說起這個名字時，桂的手掌忽然神經性抽搐了一下。
他用一種幾乎要把脖子扭斷的速度回頭。
剛剛還在夢鄉的幾個人也不遑多讓，猛然翻身坐起，不知道的還以為草地突變火場，把他們燙了一跳。
不遠處，一個人影正在慢慢走近。
晨曦微光從她身後映來，一整片說不上澄黃還是血紅的光，將少女的身影模糊在其中。
但不管是尚且清醒的桂小太郎、高杉晉助，還是剛從夢中清醒的阪田銀時、阪本辰馬，都絕不會將來人認錯。
高杉桃在肩頭披了件不知道哪裡來的黑外套，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傷。左手按著右肩，底下握著刀的手指僵硬發顫，蒼白得不自然。
反而那頭本該雪白的長發灰撲撲的，臉上也被泥土血水糊得看不出原貌。
唯獨那雙眼睛依然閃亮。
她笑了一下——大概是在笑。桂還是頭一次覺得想從那張臉上辨別出表情真是很不容易。
一直按著肩膀的左手抬起來，朝他們揮了揮。
「嗨。」她說，聲音毫無意外十分嘶啞，「我回來了。」
悠于 2025-8-16 12:40
第26章 大悲大喜大悲 現在看來，我還算是一個……
「差點沒找到路。」
昏迷前一秒, 高杉桃不忘抱怨，「都怪銀時跟我說會在湖邊等我，害我一直找……」
等心心念念的告狀結束, 她眼睛一閉，立刻昏睡不醒。
這一睡就是一周。以前從未有過這麼長時間的昏迷, 就算是能力過度消耗，最多也就是三五天。
高杉桃安安穩穩睡著，要不是看她還在呼吸, 剩下四個人都以為她已經踏過三途川了。
「一直這麼睡下去該怎麼辦？」第八天, 桂開始發愁，「她一天可是要吃五頓飯的人啊……」
他的自覺不同凡響，其他三人也驟然意識到這一點。單純昏迷也就算了，高杉桃現在可是連飯都沒法吃啊！
高杉桃！不吃飯！七天！
銀時沉痛地捧著一束白菊：「不吃飯這種事，我可以忍一個月，但是她感覺馬上就會死掉的。」
高杉：「……不, 你也不能忍一個月吧。」而且不要自說自話地去撿一束白菊啊！你是有多想送她走啊, 這個天然卷混蛋！！
阪本自從那天回來之後就總是話不多，他們三個都知道他打算離開, 現在只是在等高杉桃醒來, 想跟她親口道別。
可是這家伙卻一直不醒。
「她看上去簡直瘦了一大圈。」日常狩獵歸來，拎著一頭野狼的銀時如是說，「如果能活下去我建議她跟結野主播學一學，開個節目教人瘦身。」
高杉提著干淨的水跟在他後面，忍耐兩秒，無法忍耐，直接一拳呼在他後腦勺上。
他們倆打架就跟三餐一樣常見，放游戲裡都是毫無價值的【每日任務】列表。桂連一點眼神都沒分過去, 跟阪本一起把火升起來，緊接著就開始燉湯。
「今天是『馬齒莧馬鈴薯馬肉湯』。」負責伙食的銀時宣布菜單，「給這女人好好補補。」
高杉看他不順眼——很可能是因為剛剛那一架沒打贏：「粗魯的口語。」
「啊喲，大少爺聽不下去了？那我叫她什麼啊，宇宙內外天下無敵最強武神高杉桃？」
高杉垂眸，懶得跟野蠻人爭辯。
……阿桃。
他想，應該要這麼叫才對。
第九天，還是沒有醒。
攘夷四小龍雖然沒有嚴肅地宣布過什麼共識，但誰都沒有走，不約而同選擇了留在會合地的小破院子裡。
連每日任務一樣的打架都自覺滾出院子外打了，把裡面收拾出來，用木板給她墊上，等候她醒來。
周邊沒什麼人煙，晚上吃完飯熄了火，很快就伸手不見五指。
高杉晉助摸黑進了堂屋，慢慢走到木板跟前。
等眼睛適應了微弱月光，他依稀能看清楚高杉桃的一點輪廓。
這人昏睡的時候看不出她平時那能吃能打能亂來的模樣，躺在木板上，鼻尖挺翹，眼皮輕輕遮住她那雙令人印像深刻的眼睛，看上去竟然有些文靜。
雖說身高已經逼近180大關，她肌肉依然只是薄薄一層，這是因為實打實戰鬥出來的肌肉不用作觀賞，看上去不誇張，實際精壯結實。
皮膚比起他要白一些，但因為常年風餐露宿，並不細膩。她本人從來不在意，甚至稱之為「系統原裝皮」。
……真是讓人搞不懂。
高杉偶爾會在采購單上加些不知道給誰用的匿名潤膚霜，奶油質地，香味清淡。一買就是幾盒，但高杉知道高杉桃從來沒用過，因為她身上是沒有味道的。
雖然不用來歷不明的潤膚霜，但高杉桃很愛干淨——至少是他們joy5裡最愛干淨的一個。
啊，說到這裡。
他低頭去看木板上挺屍的某人。
手和腿上的血跡被他們悉心衝洗干淨了，身上卻沒有。畢竟是女孩子，再怎麼也不能未經同意就幫她把澡洗了。
只是把能擦的血污都擦拭了一遍，傷口簡單處理，衣服還是那套衣服。
要是她真的醒過來，發現自己渾身都開始發酵了，大概會絕望地狂怒吧。
他彎起嘴角，似乎要笑，但最終也沒能笑出來。
「你不是總想讓我叫你姐姐嗎？」高杉的聲音很輕，月光落到地面上一樣微不可聞，「要是你能醒過來，我就這麼叫你……行不行？」
「阿桃……姐姐？」
「——錄像get！！」
窗外白光一閃。
高杉僵著臉抬頭，跟笑嘻嘻舉著攝像機的阪本辰馬對視。
後者露著大白牙，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大拇指你個頭啊！！而且到底是哪裡來的NikOn攝像機啊！怎麼get到的啊！完全超出位面科技水平了吧！！！
「很好，阪本君。」桂站在一旁，表現得像一個很善於布置任務的賢明君主，「接下來就等她醒過來，然後將證據提交了！」
「是！桂大人！」
怎麼就桂大人了……高杉一陣頭疼，緊接著更讓他頭疼的事發生了。
銀時翻窗進來，直接往高杉桃旁邊一跪，握住少女的肩頭唏哩呼嚕開始搖人：「快醒醒！大少爺親口叫你姐姐了！！再不醒就錯過了！！」
不，根本不可能就這樣醒過來吧！否則之前他們那麼焦慮又擔心的等待算什麼……
下一秒，高杉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高杉桃靠在銀時肩頭半睜開眼：「啊？」
因為長久不使用而粗啞的聲帶，迸出了一個熟悉的音節。
她眨兩下眼：「快告訴我剛才沒有人親我。」*
「突然說英語是要做什麼。」銀時死魚眼看她，「這樣會好得更快嗎？」
「才不是啦，這是一個梗……天哪讓我自己把梗說破這也太殘忍了。」
是說原來是搖一搖就能搖醒的嗎？！喂！尊重一下『重傷不治』這個設定好嗎！！
高杉長出一口氣。
他板著臉，忽然抬手指向嘎嘎直樂的阪田銀時：「我舉報，是他親的。」
「靠！高杉晉助你這亂臣賊子竟然污蔑於我——！！」
「污蔑你又怎麼樣？！你本來就不清白！你也是亂臣賊子！」
「其實金時啊高杉氏啊，我們都是亂臣賊子來的……」
桂居高臨下看他們打架，目光一轉，對上高杉桃倒仰著的臉。
少女笑得很開心，五官扭成一團，臉龐清瘦一圈，卻還是很有精神，在百忙之中跟他揮手。
本來計劃要罵她胡來的，一個人攔宇宙海賊也太讓人不放心；又想問她身體如何，有沒有什麼他們沒注意到的傷口……
最後桂只是莞爾。
對她說：「歡迎回來，阿桃。」
*
「就送到這裡吧。」阪本說。
三人在河邊停下腳步，面前是來接他的船隊。人人都戴著鬥笠，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唯獨阪本辰馬的笑臉，和初見時毫無分別，又傻又燦爛。
高杉桃和桂一起送阪本離開。剩下兩個人裡，銀時跟他推心置腹聊過，不差這一次見面，高杉晉助則天然對這種事過敏。
「三個人不是正好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阪本吟唱了幾句，「而且我剛來的時候，也是假發你帶我上山的。」
桂輕輕頷首：「那時候我以為你只是個嗓門很大的人。」
阪本大笑：「現在呢？」
「一個嗓門很大的魯莽的好像有點計謀但不多的白痴。」
高杉桃評價：「短短一行字，說盡了辰馬的一生。」
阪本笑得更大聲了。
他看著面前兩個摯友的眼睛——阿桃的有點難找，她剛醒來沒多久，滿腦袋都是繃帶。
有的話他只跟金時說過，又或者只跟阿桃說過、只跟大少爺說過、只跟假發說過。他在這幾個村塾同窗面前，大多時候是碎片化的，每個人或許都只認識到他的一部分。
但即便如此，當阪本辰馬看著他們的眼睛時，從不會覺得面前這個人不了解自己、不懂得自己。
這種感覺叫他說不上來，不管是在老家，還是在他一開始創建的隊伍裡，都沒有人讓他有過這樣的感覺。
一種，不必多言，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足夠的感覺。
「銀時說過，不管多久以後再見，我們都還是朋友。」阪本笑著問，「阿桃和假發也是這樣嗎？」
桂點頭：「啊，只要你沒中年發福成啤酒肚大叔的話，沒問題的。」
高杉桃沉思：「等等，這種同伴出海前問我『以後再見面還可以叫我一聲伙伴嗎』的劇情……」
三人突然異口同聲：「《海○王》！！」
「原來薇薇公主是我啊！」阪本大喜，「啊哈哈哈哈！我是天龍人！」
三人突然沉默。
「……不，這好像不是什麼好事啊阪本君。」高杉桃皺著臉趕他，「總之，你放心去吧，再見面我還是會叫你一聲伙伴的。」
「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教父。」阪本沉聲說。*
「……到底還要在一小節裡綜多少作品啊！」高杉桃受不了了，「小太郎，管管……你又在畫什麼啊！」
蹲在一旁的桂放下黑色馬克筆，抬起臉衝她邀功：「屬於同伴的『X』記號！」
阪本大喜：「我也要！！」
高杉桃：「……我不要。……都說了不要啊！別給我畫！！」
最終還是被強行畫上了。
阪本小心翼翼在外面綁了三層繃帶：「直到再見面的那天為止，我是不會拆下來的！」
「不，還是要拆的吧！」高杉桃好累，「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見，到時候我肯定不會跟右手臂發臭的中年男人打招呼啊！」
一旁的桂，則露出一種異樣的欣慰：「跟阪本在一起，阿桃也會變成吐槽役啊……」
這世界，果然是最看不下去的那個人充當吐槽役。
阪本辰馬不是什麼依依惜別的類型，高杉桃和桂小太郎也不是。船隊漸行漸遠，兩人很快打道回府。
天色漸晚，送走了友人的兩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被拉長成兩道歪斜的人影。
「說起來，那天你到底是怎麼贏的？」桂問，「他們都說那個外星人很強，如果不是你在，軍隊其他人不一定能活得下來。」
明明是他自己問的，但又立刻一副『我悟了』的表情：「該不會是那個吧？友情啊羈絆啊覺悟啊之類的……」
高杉桃透過臉上密不透風的繃帶斜斜看他：「怎麼，不可以？」
桂很嚴肅：「非常可以！我就知道我們其實是jump漫主角團來的。阿桃你跟我細說一下友情羈絆覺悟，我好趁銀時不在繞過他上位大男主……」
「桂魂是吧。」
「桂魂……這名字有點土了。年度重磅推出少年戰鬥番劇——【桂·玉】怎麼樣？」
「完全是一個發音啊！！」
桂沒追問她的戰鬥，也不知道是看出她不想說還是單純忘了——高杉桃更傾向於後者。
其實就算問她，她也沒法准確地說出來。
那時她剛能使用二檔——通過壓縮血管加速血液循環，來達到某種類似「興奮劑」的效果。
速度力量反應力，都以指數形態瘋狂飆升。
但系統判定她的體格承擔不了這樣的能力，畢竟不是貨真價實的【路飛】，橡膠化時間至今也只能維持一小時多一點。
綜上，認為這樣下去死路一條，干脆一把掐斷了她的網線。
之所以這麼比喻，是因為那之後高杉桃的意識很快進入了一個類似共享雲空間一樣的微妙存在。
她、未穿越前的她，以及……
她來之前的那個，屬於銀魂世界的白發綠眼睛少女。
三道身影都虛虛的，像是接觸不良的燈，一閃一閃，站位呈三角形立在虛無空間裡。
高杉桃對此接受良好，畢竟也是老二次元一枚，漫畫動畫網文無一不精，這種情形大概就是什麼自我進階的關鍵時刻吧……要完成魂之主和身之主的考驗……之類的？
系統的聲音久違響起：【宿主任務已失敗，軀體無法承受系統力量，將予以抹殺。】
高杉桃：【我接受你的考驗！】
【沒打算考驗你啊！都說了你失敗了！】系統沉著下來，【接下來，將送宿主回到原世界錨定時間點……】
【可是你的判定出錯了。】高杉桃很自信，【我馬上就要贏了。】
【軀體已經瀕臨崩壞。】系統給她展示數據，【各項指標已超越人體機能極限550%。】
高杉桃堅持：【你來之前我還好好的。】
她很自然地找另外兩個人影求助：【你們說對吧？】
穿越前的女大學生高杉桃，梳著普通的黑色馬尾大光明，穿著普通的T恤和短褲，對她嘖嘖稱奇：【原來我的二次元形像是這樣的。】
高杉桃看她，也覺得奇妙，明明應該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一張臉，卻讓她覺得好像已經很久不見……好像確實很久不見了啊！
不、不對，不是時間意義上的很久，而是，好像和女大學生高杉桃，隱隱隔著一層什麼東西。
她能讀取到屬於「自己」的記憶，能夠提取『自己』學過的知識，甚至還記得『自己』想要考取一個編制的熱情！！
但她已經不是女大學生高杉桃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比現在更讓高杉桃明白這一點。
旁邊的白發少女沒吱聲，綠眼睛在她們倆之間轉了轉，像是很疲憊的樣子，又把頭低了下去。
高杉桃忽然意識到什麼，問她：【請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呢？】
白發少女慢吞吞抬頭：【我？】
【是的是的，你叫什麼名字呢？總要有個稱呼吧？】
對方好像笑了一聲：【高杉桃。】
【啊？不是不是，我才是高杉桃……】高杉桃指了下女大學生，【還有她也是。】
系統卻「咦」了一聲：【等等……】
白發少女還是慢悠悠的，不知道是性格使然，還是在某種力量的影響下，整個人都變得不自然的慢半拍：【我的名字，就是高杉桃。】
要不怎麼說大學生反應快呢，女大學生高杉桃很快判斷：【平行世界？】
高杉桃自己也跟得很快：【也就是說，其實你是銀魂世界裡的我自己？】
白發少女很慢很慢地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兩道人影只好同時看向正中間浮動的光源，系統。
系統：【……】
系統：【請稍等。】
三秒後突然尖叫：【——抓錯人了！！！】
聲優系統從沒想過自己會經歷這樣的崩潰時刻。
本來它接這個「拯救」任務，也就是劃劃水做做樣子——事實是從這個任務發布以來從未有系統完成過，明明是連鎖任務，結果連第一道門檻都少有人摸到。
所幸上頭對它們這些系統也沒什麼要求，只要不出大簍子，看上去是在干活就好了。
「系統」是最遵守規則的存在，找來的任務者統統是介於生與死之間的人類，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任何因果。
它卻偏偏從人間拉來了高杉桃。
且不說「一個人是絕不可以和平行世界的自己碰面的」這回事。
一個人類、一個生活在三次元的普通人類……怎麼會又怎麼能，在人為創造出的二次元世界裡，擁有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呢？！
系統幾乎要燒掉了，底層運算邏輯出了大問題，不僅拉來了一個超級怪人，還讓這個怪人寄居到了她自己的平行世界軀殼裡……如果她和『銀魂世界的她』可以共存，豈不是說，如果後續平行世界裡她依然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軀殼，那麼她就能夠同時和所有平行世界的每一個自己共存？
系統又一次卡殼，它的運算推導出一個再簡單不過、又再可怕不過的問題。
這個共存，是真的共存嗎？
還是說，這些其實都是，屬於原本「高杉桃」的無數……大小不一的碎片呢？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哪件事更糟糕了呢，呵呵。
【總之……】高杉桃，穿越後在銀魂世界生活了很多年的高杉桃，右手握拳敲左手心，【你做錯事了，對吧！】
聲優系統嘰哩哇啦半天，她沒太聽懂，但基本能理解它的現狀。
簡單來說，是敲竹杠的最佳時機。
共享雲空間裡三個高杉桃，女大學生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猶豫趕緊上，另一個白毛少女則繼續神游，後知後覺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高杉桃一下覺得穩了，三打一！這還能不穩嗎？
她想了想，直接提出最犀利的問題：【你提前把我抓走想要抹殺，是覺得我未來不可期，所以不想浪費——這具軀殼？】
系統：【……是。】
像白發少女『高杉桃』這種存在，原本就屬於這個世界、有著無需捏造的人物背景；又有經過天人的實驗改造、被投放到戰場，一直沒吃沒喝還能不死的強韌軀殼，實在可遇不可求。
系統內部也是要競爭資源的，宿主使用的軀殼如果不能找到現成的，多半就得靠它們用能量自己捏。
人體構造、人際關系、人物背景，還得足夠承載它們附帶的金手指，成本相當高。
而且實不相瞞，聲優系統技能點都在嗓子眼裡，手工是一點都不會。
高杉桃繼續說：【但這具身體就是我自己。現在看來，我還算是一個蠻特殊的存在吧？如果『我』死了，平行世界的我還會存在嗎？就算你請來下一個任務者，這具軀殼又還能使用嗎？】
聲優系統不好說。
【而且，既然是連鎖任務，那麼我並不只需要在這一個世界裡上班吧？如果我能成功一次……說不定在之後的世界裡，我也很可能自帶外殼，不需要你花能量去捏娃娃？】
聲優系統：【！】
好、好像是這樣啊……！！
事情鬧到這一步，它也不希望高杉桃現在死掉——調查組下來檢查死因，很容易就能發現它抓錯人的事實！！
要是能一切順利，就算秋後算賬，它也算陰差陽錯、上錯花轎嫁對郎了吧！
虛無空間裡沉默半晌，系統期期艾艾地問：【你有多大把握能完成本世界任務？】
高杉桃信口開河：【95%以上吧！你沒看我面板嗎？我現在強得可怕！】
聲優系統後台掃了一眼，說實話，沒太看懂。
這女的怎麼滿腦子打架？
不過它大悲大喜大悲，沒空多想：【按規定，我們是不允許為宿主提供額外幫助的，不過你這、狀況特殊……可能在靈魂意義上存在各種問題……】
它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說：【任務就先照之前說的做著吧。之後我會給你開一個「當前世界任務進度條」，你參考參考。】
高杉桃拼命點頭：【好的好的，謝謝你！你真是個熱心的好系統！】
系統跑路了，虛無空間又只剩下三個人影。也許是目睹剛才她跟系統討價換件的樣子，女大學生高杉桃繞著她轉了兩圈，表情有點微妙：【話說，你之前是不是變笨了一點啊。】
高杉桃跟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什麼叫我變笨……話說我們不就是一個人嗎！】
【人也是會變的嘛……】女大學生高杉桃上下打量她，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你知道觀影體吧？你肯定知道，你就是我嘛。】
的確，高杉桃就是高杉桃，她立刻理解了女大學生的意思：【……所以你們一直在這裡看著？】
女大學生點頭：【是啊。所以才會說你是不是變笨了一點。】
與其說變笨，她和本世界的「高杉桃」在這看了半天，卻覺得她不像是智力的問題，而是某種程度上的……呃，自我調整？
【因為，你其實沒有表現的那麼厲害吧。】她對自己總是不留情面的，【以為自己是最強無敵的，結果死了很多同伴，那些明明早上還見過的人，下午就只剩半個身體，這種事，你和他們一樣受不了吧。】
高杉桃下顎慢慢繃緊。她的反應落在女大學生眼裡，只會讓考公努力付諸東流的某人變得更幸災樂禍：【所以就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裝作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誒？該不會——】
她拖長聲音：【所以才不願意想那麼多啊，出謀劃策什麼的，畢竟是要承擔責任的背鍋位，這種……】
【——說夠了吧。】
高杉桃那雙綠眼睛終於又呈現出金屬一般冷淡的顏色，久經沙場的氣魄不是蓋的，女大學生嚇一跳，但明顯這裡面的人都是虛影，於是很快又恢復那副賤賤的腔調：【你忘了嗎？復習的時候最忌諱的是什麼……三天打魚？】
兩天曬網。
高杉桃手指攥緊，她想說她從來沒有松懈訓練——劍術精進不說，只要還有一丁點力氣，她都每天把聲優系統調出來練習，沒有任何時刻放松過對自己的錘煉……
【不是那些東西，是心啊。】女大學生聳肩，【在二次元這等中二之處，怎麼忘記了最重要的不是身體，而是心呢？】
【也許你有了任誰都無可匹敵的武力，但是你有一顆足夠強大到，可以面對任何結果的心嗎？】
她不知道。
高杉桃的手不自覺按住心口，她有嗎？
……不。正因為沒有，所以才會膽小到不去看，不敢用自己的雙手接過那些戰爭的遺骸，不是嗎？
【早點改掉哦。】女大學生笑嘻嘻說，【不然會後悔死的，習慣了把事情交給別人決定，等到變成一個人的時候，只會比現在更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黑發黑眼少女和白發綠眼少女的身影都開始變淡，女大學生揮揮手，最後還是給她留下一個笑臉：【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畢竟你就是我，我知道的。】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
虛無空間的時間流逝只是一瞬間，再一次能聞見血腥氣和煙塵混雜的味道時，高杉桃重新睜開眼，雙目清明，直接就是一個頭槌。
阿伏兔還有沒有氣不好說，總之他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了。
整個流程被她概括成了浮世繪風格的地獄一日游。
桂聽得著迷：「然後呢？你從地獄殺回來了，繼承了全新的血脈和能力，那地獄輔佐官是不是也會上來找你？」
「沒有《鬼燈的○徹》那種設定。」高杉桃= =地說，「再說我有正統神獸血脈護體……」
穿越前她可是傳說中遍地神獸的華夏人！只要敢進入神話體系，她就敢讓人看看誰才是真正的龍之傳人……
而且小太郎你也太喜歡聽故事了吧！什麼叫「那就編個神獸故事來聽聽」啊！這可不是一千零一夜故事會！
高杉桃很是憤憤，連送別辰馬的淡淡感傷都消散了。
兩人一路爭論「攘夷軍如果全員下地獄那麼誰才是官職最高的那一個」這種毫無營養的問題，很快回到了暫時駐扎的小破院子。
「那兩個人呢？」桂把長發盤起，露出白皙的後頸，「讓他們打掃一下衛生就跟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這是何等具有「媽媽之力」的一句話啊……」
配上他的盤發造型，更像了。
高杉桃在心裡偷偷叫他桂媽咪，腳下飛快跟上：「應該沒走多遠吧？看這腳印……」
咦？哪來的腳印？
高杉桃幾乎是下意識一抬手，由下而上抬起的武士刀，精准無比地擋下了瞄准桂小腹、心口、腦門的幾支苦無。
苦無落地，周圍一片土壤都被腐蝕得發紫冒泡，毒性不淺。
桂沒空道謝，目光飛快追去：「阿桃，十點鐘方向二百米！」
幾乎就在他出聲的同時，高杉桃已經做出相同判斷，閃身衝某個散發出奇怪氣場的方位飛掠過去，繃帶隨著她的動作散落一地。
三次吐息，人已經到位，橫刀劈下！
「——粗糙的動作。看來他也不算什麼非常優秀的教師嘛。」
熟悉的聲音，竟然讓她的刀鋒滯了一瞬。
就這麼一瞬間，有人徒手抓住銀光閃閃的刀刃，將它連著它的主人一起甩飛出去。
老、老師……？
不對！應該是那個……
高杉桃自詡穿越女救世主，平時雖然不怎麼提起，心裡卻覺得深知劇情的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她也許不能做到比其他人強許多，但至少應該比他們都冷靜。
不管面對什麼，她既然早就有所預料，就不該驚慌失措才對。
至少在直面這張臉時，不該像現在這樣，只能緊迫地往肺裡吸收氧氣——好像不這樣瘋狂地喘氣就會立刻被這扭曲、惡心的氛圍逼迫得窒息而亡一樣。
兩眼開始發熱，眼窩凝聚的水汽立刻就要往下滑，她竟然要哭了嗎？高杉桃幾乎茫然地問自己，為什麼？因為死亡？因為恐懼？
還是，因為眼睜睜看著眼前出現了一個，和松陽老師一模一樣的怪物？
那張熟悉的臉，清麗的五官，每一寸肌膚紋理的走向，明明還是以她見過成百上千次的方式組合在一起，卻偏偏露出了誰也無法理解、誰也無法接受的冷漠神情。
邪惡、恐怖、殘忍、嗜血、無情……
這一切叫人瑟縮的形容，都比不上那張屬於「吉田松陽」的臉上，流露出的由衷的冷漠。
仿佛立刻將她的脖子擰斷，也只是指尖拂過路旁花瓣一樣，漫不經心的隨意之舉。
「呀，好久不見……」那人聲音低沉，卻故作輕快，「又或者我應該說，初次見面？」
「「他」的得意門生之一，高杉桃。」
少女眼眶通紅，竭力呼吸的樣子似乎取悅了他。被稱作『虛』的存在，微微彎起眼睛，學著記憶裡「松陽」的模樣笑起來。
「怎麼樣，要不要猜一猜你的好同窗都去哪裡了呢？」
他說話並不快，語調起起伏伏，有一種尚在適應的非人感：「猜對了的話，今天可以不殺掉你。」
他只是動了動手指，高杉桃手邊的泥土就被劃開一道深深裂縫。她手指抽搐著張開又合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幾乎能感受到地殼深處岩漿噴湧的熱意。
虛的手指以一種怪異的模樣收縮又展開，高杉桃意識到他在模仿自己剛才的動作：「猜錯了的話……」
「就拿你，作為獻祭給這顆星球的見面禮吧。」
第27章 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 「即便是面對我，……
根本不需要猜。
整片戰場荒無人煙, 唯獨幾個算得上生物的就是她們JOY5。方圓一公裡內，唯一的動靜就來自不遠處的山坡。
虛跟她打就跟貓逗老鼠一樣，因為實力差距太大, 漫不經心、充滿容忍，竟然也真讓高杉桃一路突破, 衝到了不遠處正在激戰的小山坡下。
山坡夾在院落跟月牙湖中間，不算很陡，但要在虛的追殺下攀爬上去, 對大傷初愈的高杉桃來說也不算易事。
……倒不如說也太難了吧！！按劇情你不是還死著呢嗎老虛！劇情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劇情！！再這麼不靠譜下去她的金手指就只剩系統君了啊！
雖說那玩意好像更不靠譜……
手腳並用爬上山坡的短短半分鐘, 高杉桃飛速翻看系統後台。
「本世界任務進度條」還在激活中，高杉桃點開熟悉的界面：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CV：近藤隆
熟練度：9871/10000（出神入化的幻覺，但讓本尊知道會咬殺你）
進化度：★★★（多唱幾遍並盛校歌長長記性）
環境匹配度：57/100（冷兵器怎麼你了）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97/200（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蒙奇·D·路飛——CV：田中真弓
熟練度：3438/5000（你強任你強，我有拖鞋王）
進化度：★★（出東海了嗎就海賊王）
環境匹配度：24/100（惡魔果實滾出自然界）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55/50（咦你怎麼是絕緣體）】
【宇智波斑——CV：內田直哉
熟練度：440/1000（我宇智波斑願稱你為最、呃，算了）
進化度：☆（不許站我背後！！）
環境匹配度：14/100（萬花筒寫輪眼款美瞳缺貨，已添加上貨提醒）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5/50（第一步, 成為忍者！）】
【富岡義勇——水之呼吸·陸之型 扭轉旋渦（當前不可用）】
看上去進展平平, 唯一有些指望的就是【路飛】界面不知道什麼塗黑的兩顆進化度星星。
大概是她那時候為了救援同伴不惜一切的純粹之心感動了尾田○一郎吧？
時間緊迫，高杉桃大致掃了一眼數值, 心裡有了准備, 同時人已經攻上山坡。
銀時和高杉正在跟一個戴鬥笠的青年纏鬥。
身形很是眼熟，高杉桃一眼看出這是幾年前，他們還在村塾讀書、花子等人也還沒離開時偶遇過的青年。
……她就說肯定不會是什麼龍套！！
青年灰白發藍的頭發微卷，露出來的半張臉蒼白無神，眼下深深的黑眼圈，怎麼看怎麼像個柔弱宅男——但宅男可不能輕輕松松以一敵二。
況且這「二」還指的是攘夷雙生花，高杉晉助與阪田銀時。
「這種時候就別念那個讓人羞恥的組合名了！什麼雙生花啊！！」銀時差點把刀砍向高杉桃，及時停下來後立刻招呼她, 「跟上！！話說假發呢……」
後續的話突然被他咽了回去。
狂奔的少女身後信步跟上來的男人，有一張令銀時無法挪開視線的臉。
高杉桃心裡清楚，這死外星人天然占據無比優勢，誰看了都無法做出反應，尤其她的同學們。
好在銀時反應很快，只是微微一愣，立刻穩住心神：「身後！」
虛依然是游刃有余的姿態，甚至發出低低的笑聲：「真的要對我下手嗎？你們兩個……難道不知道，你們那位好老師，和我一心同體、共生共死嗎？」
若非如此，區區一個「吉田松陽」，怎麼可能威脅得到他呢……
銀時沒什麼表情，心裡冷笑。他和高杉桃是唯獨最清楚情況的兩人，那時候既然被老師托付過，就不會有任何動搖……
不對！——不好！！
大事不好！！！
血管的流動一滯，幾乎心髒驟停，銀時想起這山坡上不止他們幾人。
高杉晉助。
老師的想法就是自己的想法、老師的理想就是自己的理想、老師的准則就是自己的准則……
將松陽老師視作人生的指針，又對老師的打算一無所知的高杉晉助，就在自己旁邊！！
紫發少男正在愣神。
虛的面孔顯然也讓他無所適從，高杉無法像銀時那樣飛快抽離出來，反而對那張臉上流露出的傲慢與不屑感到茫然。
那是誰？
他看高杉桃身上無法掩飾的傷——靜養沒幾天，尚且沒有好全的舊傷崩裂，又添了許多新的傷痕。
再看「松陽老師」那雙正在往下滴血的手。
「……那是你的血嗎？」
他聲音很輕，誰都沒能聽清他的問題：「為什麼、你是誰？這一切所有……你是誰……老師？」
「不好，他精神已經開始崩壞了……！」銀時顧不上其他，連聲叫高杉桃幫忙，「阿桃！快！把他扔遠一點啊！！再不讓他滾開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當然來不及。
一旁虎視眈眈許久，全靠銀時和高杉兩人合力才勉強攔下的鬥笠青年，「朧」，已經反手一刀刺了過去。
銀時背對他們，即便現在回身也無法擋住；桂不知道人在哪裡，至少能確定他是趕不上的。
只有高杉桃。
這時候用【宇智波斑】的技能劃算嗎？短短幾步路的距離，要麼加速跑過去也不失為妙計，畢竟寫輪眼什麼的用在這麼短的距離太浪費。稍晚一點趕到，也最多就是讓高杉受一點輕傷，絕不至於死掉，也能保留一次珍貴的足以使戰局逆轉的機會……
值得嗎？劃算嗎？有必要嗎？
高杉桃根本沒空去想這些。
她只知道，高杉晉助馬上就要被人刺中，而要讓她就這麼眼睜睜看著……
絕、無、可、能！！！
「火遁——」聲音變沉一些、再穩重一些，不要出現任何可能的判定失誤。她緊緊控制著喉嚨，模擬出再完美不過，屬於【宇智波斑】的聲音，「——龍炎、放歌之術！！」
空氣幾乎立刻變得灼熱、熱到即便出身天照院殺手的朧也無法硬抗的地步。他試圖向後閃開，但下方同樣出現一條顏色鮮艷的火龍。
極致的高溫、極致的危險！！
「這可是100%命中……別妄想躲開。」高杉桃強忍住立刻倒下呼呼大睡的衝動，揮動疲憊的四肢追趕上去：
「咬殺——！！」
最終還得是【雲雀恭彌】，熟練度逼近10000，進化度已然三星，黑手黨家族未來最強的守護者——她最擅長最靈活最強力的角色卡！！
大像體質名不虛傳，已經強弩之末的身體，再一次被注入靈活的韌勁。
高杉桃左手持刀，右手拉伸出地球人絕不該有的長度，一圈圈纏上朧的脖子：「不好意思啊我准頭不好！得固定一下——」
刀尖對准鬥笠頂端，手臂發力，立刻就要扎下去！
朧被她勒得難以反抗，刀尖戳破竹鬥笠的窸窣聲令他緊咬牙關——以高杉桃剛才表現出來的速度，要從上而下將他劈開也只是一眨眼而已！
難得的瀕死體驗，讓他下意識轉動眼珠，看向另一邊的虛。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也好、那邊的幾個蠢蛋也好，都還遠遠沒有這麼強啊……
是「松陽老師」，又額外教導了他們什麼嗎？
幸運的蠢蛋們。
虛在旁邊應付銀時，跟他之前應付高杉桃沒什麼兩樣。也許論及單兵作戰，兩人各有千秋，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幾乎毫無體現。
這時留意到朧的絕境，輕嘖一聲。
朧的生與死於他並不要緊，但朧被松陽教導過，如今卻恨他、殺他弟子、毀他信念，這就讓虛有了足夠的理由出手救下。
實在很有趣，不是嗎？
大手握住銀時肩膀將他往後甩飛，緊接著人閃現過去，反手抄起朧甩在一旁的禪杖，輕松攔下高杉桃勢不可擋的劍意。
「太弱了。」虛的嘴唇輕柔吐出幾個字來。
高杉桃被衝擊力彈飛，虛的面前只剩下尚且沒回神的高杉。
銀時簡直可以說是連滾帶爬往回跑，剛剛他正面迎戰過，深知高杉平時狀態最好的時候也不敵虛一根手指，況且現在……！！
虛卻沒動手。
他只是笑吟吟站在原地，將周身戾氣全都收斂起來，玉一般的雙眸注視著高杉。
「老師……？」
高杉晉助的聲音變大了一些：「老師？松陽老師？是你……」
虛並不答話，似乎並不想為了捉弄他付出到那個地步。
——又或者，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高杉晉助面對著這張臉，和眼下混亂的情形，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一旁調整吐息的朧已經恢復作戰狀態，他的判斷很快：眼下唯獨能跟他有一敵之力的，恐怕只有高杉桃一個，跟她纏鬥沒有好處。
而按大人此前所說，她現下的狀態也只是強行拉到極致的橡膠，彈性一旦無法恢復，就是她的死期了。
青年的目光轉向另外兩人。
白發那個他看不順眼，紫發這個更未必有多喜歡。不過名為高杉的這一個，剛剛那副神魂不屬的呆樣，果然更讓人惡心啊……
你又憑什麼，能夠如此自然、順暢地，叫出老師二字呢……？
轉念之間，忍刀已經出手。
——直直奔向高杉晉助的臉！！
分不清是誰的吶喊：「快躲開——！！！」
高杉桃時刻戒備——她很清晰地記得高杉就是在這一次戰鬥裡被傷了眼睛，才會之後在正片裡天天cos繃帶怪人。
雖說繃帶暗黑系男子也別有一番風味啦……但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任高杉在自己面前受傷的！
就算會掉人氣、會掉時髦度、會不那麼陰濕好品——但是！！
她也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同伴！
這就是，女主角的氣度！！
她的倒霉同窗估計也沒想到朧會這樣一門心思盯著他打，身體還被虛那張面孔硬控著。
而高杉桃已經衝了過去。
她這次離得不遠，但總歸還是比朧的飛刀到得晚那麼一步。
要抽刀去擋已經來不及，雪亮鋒利的劍光劃破高杉桃眼中景像，不管是虛似笑非笑的神情還是銀時焦急的面容，都將被朧一刀斬碎——
她干脆沒有拔刀。
而是把左手探過去，死死握住刀刃，不讓它再向高杉晉助的左眼前進半分。
朧的刀當然是上好的、鋒利的，碰上去的瞬間皮膚已經被劃破，直接割斷血管。鮮血順著手腕滴下，淅淅瀝瀝落在高杉的外袍上。
他全然呆滯地看著那只伸到自己面前、握著刀刃的手。
高杉桃的手，他是很熟悉的。不僅因為之前她昏迷時大家輪流擦洗過，更因為他們原本在村塾裡的時候就愛約戰。
她不像銀時愛隨便應付人，只要下了戰帖就一定來，高杉一開始想試探她的功底，後來打出了樂趣——水平相當又總是出其不意的對手，練武的都會喜歡。
那雙手於是常常握著刀出現在他眼前，練劍的人，指甲都修得短且干淨，指骨比不少同齡人要粗大，右手背上有一道已經無法消除的十字形狀疤痕，那是被不知道哪個天人留下的戰爭紀念品。
現在為了救他，鮮血淋漓的手。
高杉晉助出神的時間很長，高杉桃握住那把刀的時間卻很短。
她渾身力氣集中在指間，頂著衝破天靈蓋的痛楚，竟然硬生生把朧的刀刃捏碎了！
這一剎那，她飛快地擰了一下眉頭。緊接著就把那只血淋淋的手伸向了朧的脖頸。
後者向後一個滾翻，剛落地又立刻往旁邊跳開，躲避銀時刺過來的劍。
「該死！這死烏鴉反應真快啊！！」銀時大怒。
高杉桃攥著血花四溢的拳頭追上來，不忘贊同：「確實很像烏鴉。」一身黑嘛！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邊打架邊聊天的行為刺激到了敵人，朧不再後撤，反而反手握住他的禪杖，在手裡舞得虎虎生風，叫那根剛硬銅杖化作一道鞭子一般，輕而易舉就要抽打過來。
嗯？為什麼沒有躲？
朧為這兩人異常的動作感到不妙——雖說厭惡，但他十分清楚，高杉桃也好阪田銀時也罷，絕不是什麼真正的蠢材。
那麼為什麼不躲？
「難道松陽老師的學生就只有這三個而已嗎……！」朧身後，長刀劃破污濁血氣，雷霆一般斬下，「桂小太郎，參上！！！」
他站定，和銀時、高杉桃三人呈三角狀將朧圍住。
「低估敵人的人數，是戰場大忌——可不要小瞧了情報工作啊！！！」
桂的突然出現，讓局勢變成了三打一，強弱對比漸漸微妙起來。
朧心知自己撐不了多久，他雖然在虛手裡得到一些進益，但面前這三個臭小鬼也並不好對付。狀態雖然虛弱，但他們畢竟天縱英才，又配合無間，自有默契在……同窗師兄弟、師兄妹，果然不同凡響。
況且那位大人……
他並不往虛的方向看，因為知道看了也沒用。
只有等那位大人真正覺得是時候了，他才會親自動手。
他們今日專程來此，若說只是為泄憤殺人，實在太淺薄。朧面上居然露出一些微笑，剛剛那個白頭發少女似乎已經察覺到一點，還真是敏銳啊……
看上去魯莽，實際對細節的關注不在任何人之下。不愧是老師的弟子。
三人把朧打得節節敗退，銀時手一揮：「你們先回去盯住大少爺！他狀態不對！！」
桂立刻說：「我去，你們倆把他解決了！」
他剛剛一直伺機而動，狀態保持得最好，高杉桃和銀時沒意見，就讓他趕緊回去看住高杉晉助。
回過頭來，朧卻正對著他們兩人低低發笑。
「呵呵……呵呵呵哼哈哈哈哈……」
高杉桃面無表情衝他舉刀，不忘安撫銀時：「Don't mind 銀時！這就是那個啦那個——boss狂化之前無法跳過的動畫！總之我們趕緊解決掉這個小boss那邊還有個大boss在等著……！！」
大boss正抱著手臂看熱鬧。
他沒有像高杉桃她們以為的那樣對高杉動手，甚至對桂的攻擊也只是不鹹不淡地應付著，反而不斷用那雙眼睛來回地看這幾個人。
包括朧在內。
虛喜歡看見這樣的場景。
分明是自己親手救下的孩子，天照院奈落裡唯一與他有所「聯結」的存在。朧，即便並不純善，但自詡教師的人，面對這樣的學生，又能夠放棄嗎？
這樣的學生，卻對著其他真正被教導過、甚至被撫養過的孩子們痛下殺手，難道又能坐視不理嗎？
松陽……
虛慢慢笑起來。他與松陽神魂一體，又或本就是同一個存在，自然能感覺到自己體內正在沸騰的……情緒？
他並不喜歡這樣稱呼這些波動，情緒，聽上去實在太像「人」，而這——虛早就已經知道，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些能量從他接受「松陽」的主動獻身後就一直存在於體內，虛知道這是因為他還留了一手，為的就是保護這些脆弱又愚蠢的地球小人。
虛並不介意陪他扮演一場過家家，實在是不死不滅的靈魂過於漫長。偶爾插手人間事，看著這些毫無能力抵御的人們，因為他隨手的舉動而大悲大喜，也算給自己找些樂趣。
「……但也該有個限度。」他低聲說，「你還要我等多久呢？」
虛的眼瞳完全沒有經過『轉動』這個過程，目光直直扎向了不遠處正在以一敵三的朧。
「弄虛作假的壞學生。」他用一種和藹的口吻呢喃，「會得到老師的懲罰啊。」
一道紅光即刻從他目間飛出，迅雷不及掩耳便化作令人望而膽顫的威勢，朝四人飛來，儼然要讓他們一起灰飛煙滅！！
四個人纏鬥成一團，根本沒機會防御，只好憑著本能四散逃開，依然是人人重傷。
虛往前邁了兩步，又要出手，身後卻襲來一擊。
哦？回過神來了？
他摸了摸下唇，感受著一股又一股激烈的能量波動，溫聲問：「怎麼了，晉助？——想要殺掉我嗎？」
高杉晉助並不說話，腳下在泥土上重重劃出兩道深痕，加速朝他衝來！！
那雙幽綠眼睛幾乎通紅：「不許用那張臉、那個聲音……不許再對他們出手——！！！」
攻擊被虛輕松躲開，他提住高杉晉助的後衣領，分明已經是在戰場淬煉多年的一方將領，但落在虛手裡依然如同拎一只什麼小動物一樣輕松。
將人一甩，拋在那四人附近。
緊接著又是一道紅光，從指尖醞釀而出。
虛輕嘆口氣：「我也不想直接殺掉你們……」
雖說小孩子們的命什麼都不值，但要是能把「松陽」逼出來，徹底臣服，被自己吞納，倒也不遺憾。
只是這家伙太能忍……
「所以，只好麻煩你們去死了。」
那張熟悉的臉上眉眼彎彎，露出幾人都頗熟悉的溫柔笑臉。
腥臭的紅光卻從那張笑臉背後襲來，已經體驗過的極強破壞力與濃重的死氣，令人幾乎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如果是老師的話……
如果是老師要他們死的話……
高杉桃頓覺不好。
她也就算了，其他幾個對於這種級別的精神攻擊可以說抗性為0！是0誒！！！
快動腦筋！高杉桃！她命令自己，想想老師之前是怎麼說的？！想想這種時候，你應該怎麼辦才好！
松陽老師交代過，這種時候、這種時候……！
【「交給你了。」
站在書房裡，高杉桃看向松陽。
她個頭長得很快，剛來的時候還差小半個頭，現在幾乎能平視老師的眼睛。
松陽卻還是拿她當小孩一樣，那只牽著她進村塾學堂的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你是你們幾個人當中生日最靠前的孩子，年齡也算最大……這麼說其實不對，我並不是因為這個所以專程拜托阿桃的。」
書房外面還掛著那面可笑的【校長辦公室】牌匾，裡面的光卻昏沉沉，唯獨松陽老師的面孔，以及那雙琉璃色的眼瞳，分外奪目。
松陽平靜地注視著她，目光裡說不好是什麼情緒：「家校溝通冊上一般會由老師寫下對學生的評語，如果有這種東西在，我會寫，『高杉桃是一個看上去沒想很多，實際卻總能異樣地抓住問題核心的孩子』。所以，阿桃知道現在最應該做到的事情是什麼嗎？」
他沒等高杉桃回答，又溫聲問：「即便是面對『我』……殺了他就等於殺了我，奪走他的生命就等於奪走我的生命。即便如此，也能動得了殺心、下得了狠手——阿桃，告訴我，你能做到嗎？」】
——我能！！！
她一旦定了心就再無旁騖，重傷初愈又添新傷的痛楚和疲憊也全然忘卻了，淺綠的光暈頃刻開始凝聚。
熟悉的、由光團凝聚而成的骨架從她身前展開，幾乎立刻凝聚成一個仿佛骷髏、又和人形相去甚遠的形態。
虛的紅光擊打在這片草綠的能量體上，立刻被反射出去，遠遠擊中東南方一簇山尖。
轟隆巨響，那山竟然直接被削去一大塊，雪和山石一起稀裡糊塗滾落下來。
「不錯的招數。」虛還是那副慢聲慢氣的腔調，似乎高杉桃這樣完美的應對在他看來也只是小伎倆、小把戲而已，「只是，消耗如何呢？」
他微微笑著：「我可是聽說，你這些招數的威力和帶給你的負擔，是成正比的啊。」
銀時聽他這樣漫不經心地講話，恨得要從牙根裡咬出血來。誰不知道這家伙剛剛才蘇醒沒幾天？！跟幕府打了那麼久的拉鋸戰、又跟那個該死的宇宙海賊大打出手，傷重也沒個醫生幫忙看，只能昏睡養病，還沒吃飽，整整九天才清醒……！！
現在又要用消耗這樣大的招數，站在他們所有人的前面，來抵御那個頂著松陽老師臉的變態死boss！！
桂和高杉想法與他別無二致。又想上前幫忙，又怕辜負她的努力，竟然進退不得，一時之間僵在原地。
意氣風發的青年將領，名聲大振的護國英雄，幾時有過如此難堪難熬的時刻？
朧半躺在不遠處安靜看著這一切。
他沒什麼力氣繼續打，也懶得插手那位大人的戰鬥。
剛剛已經和這幾人都交過手，朧認為他已經摸清楚高杉桃的實力。因此也清楚，她再如何榨干精力血氣，也不可能抵抗大人……絕無可能。
她會死。
……但她又站起來了。
朧死氣沉沉的雙眼裡，飛快閃過一絲光亮。
……為什麼？就因為她要保護這幾個蠢貨？就因為他們是她的同學、朋友、師兄弟？
命都不要了，也要選擇保護別人……這真是太蠢、太蠢了。
「不明智。」虛的口吻有一絲說教的意味，「你既然是其中最強的人物，就應該保全自己的實力……」
他一邊說，一邊毫無感情地掃視高杉桃身後幾人：「讓他們替你犧牲才對。」
高杉晉助原本就已經憤怒至極，這時更是兩眼血紅瞪視回去——難道是他們不願意嗎？！難道是他、假發又或銀時……難道是他們膽小、偷生、畏死嗎？！！分明是這個該死的白痴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
她憑什麼這樣做？她憑什麼一個人站在前面，分明已經雙腿發軟、完全無法支撐她再用那樣傷人傷己的招數，卻還是連性命都不顧地擋在最前？！
他能聽見身邊假發吞咽唾沫的聲音。緊張到極致、恐懼到極致的時候，會產生下意識的生理反應，這不是用強大的精神就能夠克服的。
假發在害怕，高杉意識到這一點，卻半點都不懷疑他為什麼害怕。
不是怕死、不是怕無法逃離、更不是怕成就不了什麼功業。
他、假發、銀時，即便此時此刻無法言語、也無法用目光交流，但高杉就是能夠奇異地明白——他們都在害怕，怕她會一直這樣頂下去。
她頂不住，她會死。但她半步都不會退。
就是因為知道高杉桃一定會這樣做，所以才會害怕；就是因為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所以才會憤怒。
就是因為知道，這一切是因為他們的無能為力，所以才令她不得不獨自抗下局面，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不堪啊！！！
朧依然安靜地做他的觀眾。
虛……大人如果想要殺掉這女孩，輕而易舉。這時還不動手，恐怕依然是為了一開始的目的……要將松陽引出來。
他想自己應該是摸清了大人的想法，那麼，高杉桃的想法呢？
她在想什麼？她又為什麼，會這樣堅定地應戰呢？
高杉桃什麼也沒想。
實在是她精神不濟，集中全力應對虛的攻擊、調動屬於【宇智波斑】的查克拉能量已經占據了她全部心神，再額外想東想西——她又不是什麼戰鬥系超能女主角！！
她只知道她想要保護身後的人。並肩作戰多年的同伴、大部分時候很討厭但還是很可愛的同窗們，她想要保護住他們不被殺死，所以她就這麼做了。
想要做，所以就傾盡全力這樣做了。
不管結果如何，她不會後悔。
就像【女大學生高杉桃】說的那樣，……好吧她承認那個討厭的家伙說得對，就算會受傷、就算會痛苦、就算會夜半驚醒……
也要用自己的心，去面對眼前的一切。
她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有人覺得她過分看重結果，又有人覺得她實在是個陷在過程裡的人；有人覺得她過於謹慎而顯得膽小，有人覺得她肆意妄為所以魯莽。
每個人都從自己的眼睛裡看見她，其實也只看見她在他們虹膜裡的倒影。
只是偶爾會在極端的痛苦裡，忘記「自己」才是唯一的答案。
這一刻的她和下一刻的她或許全然一樣，又或許截然不同。她只能保證，每一個瞬間，她都憑本心而動、做的是發自內心想要做的事。
只有這樣，才不會感到痛苦。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站起來。
系統又開始尖叫，藍色的光屏幾乎暈染成一片晶瑩的海將她密密麻麻淹沒，片刻後她發現其實沒有光屏，是因為體力消耗過度產生的低血糖幻覺。
……這種時候突然犯這麼現實主義的毛病是要怎樣啊？
她連說感嘆號的力氣都沒有了，想要抬手，卻控制不住肩膀，斜斜就要往旁邊倒下。
身後是一片模糊混亂的怒喝和大叫。啊，這群人真的好吵……
「……真是胡來。」
落在耳邊的聲音卻很清晰。
並沒有什麼此處本該出現的「溫暖干淨還帶有草木清香的懷抱」，也沒有「干燥有力帶給她無限力量的一雙手」。高杉桃只感覺到一陣清風，來自靈魂的力量令她頭腦鎮靜片刻，從低血糖的混亂狀態裡掙脫出來。
視野一恢復，平衡力也跟上了，她用刀支著身體，勉強沒有真的倒下去。
「這是當然的吧？」那聲音說，「畢竟我現在也只有一道虛影而已。」
「松陽……老師？」
高杉桃眯著眼打量面前正在逐漸凝實的人影。
那人影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依然是熟悉的笑容，但眉宇之間並無煞氣，叫人一看就覺得安心。
「辛苦了。」松陽面朝她，同樣也面朝著她身後的銀時、桂、高杉晉助和朧，「把大人的問題甩給小孩子，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啊。」
他慢慢轉身，與那張一模一樣的笑臉對上。
「因為害怕會被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委員會投訴，所以這種場面，還是交給家長來吧。」
松陽的笑容變得無辜起來：「啊，忘記了，有人是孤寡老人，沒有小孩來的。也難怪這麼沒常識。」
虛也笑得更燦爛了。
「哈哈，你還真是……」
他嘴角的弧度分明一點變化也沒有，但眼神卻很快冷卻下來，像在看一團被蚊蠅分食的腐肉。
「非常想死呢，松陽。」
第28章 存檔 「去告訴那群蠢豬，地球——可以……
「不打算躲躲藏藏了嗎？」
「學生亂來, 老師收尾，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你以為他們能活著離開這裡？」
「當然。」
虛的笑容紋絲不動，卻忽然沒有了聲音。
兩片唇瓣合攏, 他臉上每一寸肌肉都停滯住了一般，一看就讓人心生恐懼——這絕不是一個「人」能做出的表情。
高杉桃幾乎要以為他打算動手了, 但半天過去虛也沒有動作。
「……應該是沒辦法出手。」銀時將她往身後摟了摟，任由高杉晉助跟桂死命揉搓這白痴的臉給她升溫，「畢竟……」
他視線往下。
「松陽」, 沒有影子。
沒有影子, 意味著不是能夠阻擋光線的存在，意味著沒有實體。
說是死人好像太過，但老師……已經不是在村塾時候那個裹著羽絨外套笑眯眯看他們跑步的老師了。
沒有人比他的學生更清楚這一點。
虛卻踱步過來。他雖然有影子，卻也幾乎沒有腳步聲，光是那一點動靜就讓銀時身後的高杉和桂戒備起來——高杉桃還動彈不得呢！
虛並不理會他們：「我已經遵守了承諾，現在輪到你了。」
很早以前, 作為「虛」存在的虛尚且沒能完全蘇醒時, 他就已經收到了松陽的消息。
他們二者都很清楚，彼此之間絕無共存的可能, 虛要完全蘇醒, 必須得到松陽的獻祭；而松陽……他沒有長久存活的可能。
畢竟可以說是與他一體的存在，他很清楚松陽主動獻出靈魂時在打什麼主意——一個常年躲避搜捕的對像，突然開始接觸追捕他的人，必然有所求。
而這個所求……
虛的眼珠往那幾個狼狽的少年人身上瞥去。
就在這裡。松陽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松陽極力要守住的東西、松陽的愉悅與悲傷與無奈與愛與……
「我並沒有要毀約的意思。」松陽不緊不慢地說，「相反，你沒有讓天道院奈落傾巢出動，我很驚訝。」
「一定要說的話，我是一個有品格的反派。」虛愉快地應用著他從人類社會學來的詞彙, 「而不是一個下作的小醜。」
朧抬頭看向他們。
卻不經意撞見松陽的目光，他立刻又垂下頭去。
來之前他就預感到會有這樣一幕，只是沒想到大人將松陽引出得這麼順利、這麼快……
結果垂頭的時候又和高杉桃因為脫力而渙散的綠眼睛對視上，朧抿了抿唇。
也許……沒有他想像中快？
畢竟這家伙一個人勉力支撐了那麼久。
松陽注意到他的表情，又注意到阿桃之外其他人的傷勢。先是微微凝眉，緊接著便明白過來，嘆了口氣。
他不再看朧，轉而去看還能睜開眼的其他學生。
都很精神。松陽小幅度衝他們揮揮手，立刻看到銀時和晉助露出無語的表情。
估計是想說「老師大敵當前危急時刻就不要先忙著打招呼了吧！！」，這種話。
松陽一笑，但他原本就不打算贏，也沒可能贏。
松陽原本就是虛意識中的一部分——可能是很大一部分，也可能是很小一部分。
當「虛」對自己長久到看不見盡頭的生命產生懷疑，對殺戮、死亡、存在的意義產生動搖的時候，「松陽」就誕生了。
他在人間慢慢地走動，學習、吸收人類的知識和想法，又反過來去影響人類的小孩。松陽看過太多張不同面孔，能牢牢記住的，竟然都在這裡了。
他竟然在這樣逼仄的情景下感到了滿足。
「你在高興。為什麼？」虛的語速不快，卻很密，沒有可以被打斷的間隙，「因為見到了你這些弱小的學生們？」
松陽瞥他，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輕蔑：「你可以這樣理解。」
他不打算和虛有什麼交流——跟一個不懂得感情的存在，是無法產生有效交流的。
所以那時候發現虛偶爾能控制這具屬於「吉田松陽」的身體時，他當機立斷，與天道眾約定會自己回去。
至少可以在最大範圍內控制蘇醒的時機，並且保留一部分屬於 「松陽」的意志作為底牌。
看，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話是這麼說，松陽卻沒有半點計謀得逞的得意。他看著被自己托付重任的學生，隱隱嘆息：「阿桃，銀時。」
兩張臉同時抬起來。
她們倆長得一點也不像，從臉型到五官，從眉眼到唇齒，怎麼看都是毫無干系的兩張臉。
但暗紅和碧綠的兩雙眼睛裡，卻燃燒著一般無二的火焰。
「……」松陽一時間閃過許多想法。
那時候他對阿桃說，要不惜一切對自己動手；對銀時說，關鍵時刻要保護好大家。
這時候，他想說要安全、要保重、別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要好好生活……又想說，要記得和晉助、小太郎他們說清楚，不要留下心結……
但喉嚨一陣莫名其妙的阻塞。他分明只是一片虛影而已，竟然也會因為人類的情緒，而說不出話來嗎？
松陽總是了解自己學生的，光是看那幾張臉上的神情，就能分辨出晉助和小太郎的精神已經壓抑到了極致，稍微撩撥就會斷弦。
一開始沒有告訴他們，也有這方面的顧慮。
但現在突然讓孩子們被迫知道一切——不管是他的來歷，還是他無法逃避的死亡——是松陽所有設想裡最糟糕的一種。
松陽看著他的學生們，很久很久，才慢慢把話都說出來。
他的身份、他的打算、他決心步入的死局。
說到最後，目光又回到高杉桃臉上。她面孔已經不能說稚嫩，但松陽看她的時候，總是懷揣著最大限度的憐憫和疼愛。
還是個小孩子呢。
松陽輕輕嘆氣：「——是我太心急了，阿桃。」
高杉桃把下唇咬破出血都沒能阻攔自己聲音裡的顫抖：「不是、不是……是我——老師，是我做得不夠好，是我……」
是她太膽小，是她無知無覺選擇了逃避，是她寧可聽從指令也不想發出指令，是她不想要背負那些痛苦的東西所以選擇了不去看——是她不夠強，所以才不能按照那時候的約定、贏過那個頂著人臉的外星人大boss救下老師的啊……！！
「不是的。」松陽的手似乎想撫摸她的頭發，卻只讓她感覺到一陣虛無的涼意，「是我作為老師，沒能在你們迷茫的時候給予教導，這是我的失職。」
他曾經以為，足夠的生死歷練，就能夠讓孩子們成長為能和「自己」對決的存在，但——雖然殘忍又直白——大家還是太過弱小。
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都不足以支撐他們萬全地走過這一場注定失敗的戰爭。
又或者時機也不太對，不應該在這種糟糕的時候讓虛發現蹤跡。但現在去談可能沒有意義，情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松陽沒有第二個選擇。
也許他有，譬如采用讓虛更安心的辦法——任由他逼迫學生動手殺掉自己，完全被吸納為虛的一部分，從此屬於松陽的靈魂徹徹底底灰飛煙滅。
孩子們能暫時逃過一劫，而虛將再一次迎來新生，更加強大、更加無可匹敵，成為這世界未來最大的一片陰霾。
也許他其實本應該這樣做的……松陽有些無奈地合上眼，但還是那句話，作為人活得太久，貪欲也變得更強了。
而且真那樣做，把所有痛苦的部分都交給孩子們吞咽，也顯得他太沒擔當了。松陽苦中作樂地想，這對老師的威嚴可沒有幫助。
他目光輕輕落在高杉桃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濕漉漉的臉龐上，聲音如同晨露，干淨又清淡：「果然，人的貪心是無窮無盡的。……阿桃，我還是想要試試看。」
高杉桃睜大眼睛看他。
老師要說什麼？老師……
「——朧，動手。」
虛突然說。
他一直保持安靜，仿佛一棵樹、一塊石頭，天然便存在在那裡。在場眾人早已精疲力竭失去警惕，猛然聽見他吩咐，完全沒能及時反應。
——而朧的禪杖已經劈刺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桂抬手橫刀擋下，但手腕酸軟，幾乎要支撐不住。忽然兩只手從後伸過來抵在他身後，一左一右，左邊高杉，右邊也是高杉。
這兩人別說商量，眼神都沒對上一次，卻能約好一般同時伸手幫他穩住身形。
桂仿佛劫後余生，不是因為攔下了朧的攻擊，而是因為阿桃和高杉似乎並沒有起什麼齟齬。
……剛才松陽老師突然說出那些話，桂的心都在跟著發抖。
什麼『我已經決定要付出這條生命』、什麼『如無意外我們不會再相見』……他可從來沒聽說過啊！！！之前不是說學堂暫停、畢業課題而已嗎！！
既然是暫停……就必然有再開的一天；既然只是暫時的分別，那就必定會有跟老師再會、大家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暢快大笑的一天啊！！
老師卻說他快要死了？
桂自己固然也驚怒交加，但比起旁邊的高杉晉助，他自認為精神狀態已經十分良好。
……他甚至懷疑，要是朧剛剛沒有動手，這會兒應該是高杉對著阿桃和銀時大打出手了。
高杉桃卻沒空管理同窗的心理——朧即便殘血，威勢也依然讓人膽寒。她沒體力，其他人也沒有體力，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高杉桃深吸一口氣。
她手裡……還有最後一張底牌！！！
【路飛】角色卡片下，解鎖下一角色的點數已經足夠！
藍色光屏比任何時候都更讓她感到安心：【恭喜宿主的點數已經足夠解鎖下個角色，您可以自行在後台空間選擇，也可以直接使用聲線，系統會默認扣除新角色所需點數。】
新角色要足夠強勁，在她熟練度和進化度都不足的時候就能一招克敵！如果這樣考慮那麼無條件選強力角色啊！！不管是捏一個超人出來還是悟空出來，一發龜派氣功下去，直接解決朧應該都不算什麼問題……
但是她需要做到那樣的地步嗎？
血液在燃燒，頭腦卻很冷靜。高杉桃反手拔刀，眨眼便跟朧手裡的禪杖過了百來招。兩人越打越往山坡邊緣移動，她做得不算隱秘，但不知怎麼，朧並沒有要戳穿她的意思。
反而半推半就跟著她遠離了那幾個人。
奇怪。
她這麼做是擔心如果應用過於強力的攻擊性角色，可能會難以控制、誤傷同學，朧又是為什麼？
之前她就隱隱覺得奇怪，跟朧對抗的時候雖然也知道他是為了完成虛的指令、通過他們把老師引誘出來，但這家伙的力量也克制得太好。弱一分會讓演的成分很明顯、強一分估計晉助這會兒已經擁有【無可挽回的左眼】這種經典CG了……
這一瞬間，無數貼吧分析帖湧上了高杉桃的腦海。
她有些困惑地從刀劍之間的縫隙去看這位名義上的大師兄——只看到了濃濃的一對黑眼圈。
「快點。」朧輕聲催促她，「殺了我。」
他想高杉桃應該是有這個能力的，光憑之前對抗那位大人的實力，就已經足夠和天人當中最強的那一批種族比擬。
如果能夠死在這裡、死在她——老師的學生之一——的手裡，又怎麼不算是一種落葉歸根呢？
高杉桃眉毛皺得更厲害了。
她把滿腦子分析帖甩開，很快下了決定。
「——「靜 止」。」
和她此前的所有招數都完全不一樣的聲音。稍微有一點柔和，冷淡？聽上去年紀也不大……朧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同樣意識到自己無法行動了。
甚至連呼吸都無法進行，但內髒依然運轉、血管並沒有停下，並沒有任何要窒息的預兆。
朧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的變化，認為這一招似乎像是將他整個人的時間暫停了。
太神奇了。
這就是……【傳說級攘夷超新星惡○果實能力者】，高杉桃嗎？
朧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滑倒下去——恐怕是這一招也有很大負擔——身後那些同學們七手八腳趕過來把她護住。
……親眼見她在自己面前使用出一個全新的、聞所未聞的強力技能，果然還是有所不同的。
「嘖。」虛對此感到不耐，「廢物。」
「也許是你教導無方呢。」松陽抱著手站在旁邊，並不著急，實在他著急也不起任何作用，甚至掛著微微的笑容，「教不嚴，師之惰。」
虛有點想罵他神經病，但還是忍住了。
畢竟這家伙眼看已經要死了，屬於「松陽」的靈魂——不是生命力、也不是體力，而是靈魂——已經在消失。
而他的能量正在增長。
這樣的等價置換，是要多虧了松陽的自願獻身才能做到的。
虛也難得為此網開一面：「最後的遺言？」
松陽覺得好笑。引頸就戮需要什麼遺言？按他從各種少年漫畫周刊又或文學藝術作品裡看來的經驗，一語不發的赴死才是最酷的……咳咳，他的意思是，武士的真諦。
但……誰又規定，武士必須是這樣嚴肅狂烈的呢？
松陽轉念一想，笑納了虛的好意。
「抱歉，銀時，阿桃，晉助，小太郎。」他柔聲說，「你們也好，其他的事情也好，或許都是我太心急……」
「老師……！」高杉晉助又要扶著高杉桃不讓她臉朝地滑落，又要揚聲叫他，「老師！不要做這種決定，松陽老師——」
不要讓我們眼睜睜看著你消失，卻什麼都做不了啊……！！！
松陽只是往下說：「現在還不是個好時機。」
淚流滿面的學生們因為忙著抽噎而無法說出話來的樣子，叫松陽看了不忍。他微微側過臉，幾乎無法發出聲音的虛影，遙遙往這頭走了兩步。
還好松陽永遠記得准備plan B。
於是他說：「本來想讓大家順利從我這裡畢業……是這樣打算的。但現在來看，真的只能是暫時休學了。」
人影越來越薄、顏色越來越淡。同時，虛的面目卻愈發生動似人了。
學生們哭得更厲害——說實話，看上去很狼狽，甚至有些好笑。
松陽忽然對死亡有了如此真切的感知。
存活的時間太長以至於無限，並不是一件好事——當他無法感知死亡的重量，那麼活著難道又能有任何意義嗎？
松陽曾經以為，死亡就只是一切化作虛無。這對他來說也許是正確答案，但生與死，從來不該有正確答案。
至少此刻，看著學生們的臉龐，不管他們是虛弱的還是憤怒的，是痛苦的還是麻木的……
松陽感到不舍。
他的從容和淡泊，被名為死亡的重劍，劈得四分五裂。
但這種從靈魂深處將他往回拽，拽得發疼的感覺，並不差。
於是松陽莞爾，趁著聲音還沒徹底消融在殘陽下，衝孩子們眨了眨眼：「兩年後，香○地群島再見啦。」
這種時候還不忘玩梗……
銀時幾人轉頭的轉頭，閉眼的閉眼。
……總之，並不想讓身邊的人察覺自己的眼淚。
「完全喪失鬥志了呢。」虛輕輕嘆氣。
他無論說著什麼樣的話，都是那種毫無情緒的語氣，仿佛某種超越人類以上的存在，正冷眼看著他們的悲歡。
忽然，他的靈魂深處，有什麼一閃而過。
虛將意識深入進去探查，發現那是一道靈魂契約。
——松陽以他全部的靈魂為烙印獻祭得來的契約，即便是虛也不能輕易破壞。
誰讓他們本就一體。
難怪會這麼主動。啊，說來也確實如此，他不該輕信「自己」的任何好意啊。
「【「虛」不能以任何手段，剝奪任何生命】……就足夠了嗎？」他幾乎要發笑，「天真。什麼時候開始，你竟然也願意相信這些東西了？」
勇氣、信念、覺悟、愛……人類都不敢相信的這些品質，竟然能把「松陽」、把他的那一份軟弱和動搖哄騙住嗎？
不，顯然不是這樣，「他」可一點都不堅定。虛暗暗揣摩那塊烙印在最深處的靈魂契約，想必松陽也沒覺得這樣暫時的阻止有什麼意義——只是，能拖多久是多久，嗎？
……又或者，這家伙竟然、膽敢、當真懷揣著1%的可能，狂賭徒一般相信，這群地球小孩能在契約消失前，成為什麼足以將他擊敗的存在嗎？
虛為此暢快大笑，他並不介意，更不生氣。弱小膽怯殘忍的地球人類，即便給他們賦予不滅的火種，也絕對無法戰勝自己。
虛一眼看過去，朧立刻拖著傷重身體站起。他微微勾起唇角，曼聲說：「躲開。」
但也並沒管朧到底躲沒躲開，蓄力完畢，攻擊從他指尖釋放——
微妙的軌道扭曲，原本對准腦袋的攻擊傾斜到地面上。
……看來竟然是真的。
虛捻了捻指尖。
山坡直接從中間被削開，朧沉默不語地看著那幾個人墜落下去。
昏迷了吧……這也是當然的事情，畢竟他們的傷勢和精力早就已經不支持他們再清醒哪怕一秒鐘。
——不詳的紅光再次降臨。
*
一片狼藉的陡崖邊，兩道人影筆直立在那裡。
如果有人從他們的視角往下看，正好能將那幾個頗負盛名的攘夷將領狼狽四散的模樣收入眼底。
雖然無法直接殺掉他們，但以虛的能力，要將四人輕易丟向不同的方向，也只是動動手指的事。
「這不要緊嗎？」朧輕聲問，「他們……畢竟是讓天人都感到棘手的將領。」
虛挑起眉梢看他一眼，並不說話。
朧卻隱約意識到他的答案。
放虎歸山，那也要看放回去的究竟是不是老虎啊。
唯一最敬愛的老師當面赴死，學生們卻仿佛親疏有別一般對他的情況不甚知之……這已經讓情況壞到極點。
那麼老師的死是否應當有人出來負責？是否應當有人被責備？又要如何將這件事抹去，當做沒有發生過？顯然是絕無可能的。
這其中又摻雜對松陽信念的繼承——是否繼承、如何繼承、繼承到了什麼地步……
能產生分歧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
虛喜歡看這樣的熱鬧。
久違的恢復完整的滋味，他站在原處，任由風與霧湧進自己的身體裡。
大約心情好了些，他忽然又有興致講話了，對朧說：「不要緊。」
朧垂著腦袋聽他說。
「猛虎沒了心氣，就只是流浪的野貓。」虛的聲音含笑，看來的確心情很好，「同理，再也無法聯手抗敵的將領，也只是有些身手的流氓而已。」
「而且——」
他抬手，用那只無論什麼時候都冰涼的左手，撫摸朧乖順露出來的後脖頸。
「朧，難道你以為，用靈魂作為抵押的契約，就能夠永久起效了嗎？」
手下的皮膚不出意料地微微發抖。
虛含著笑，目光投向遠方的天際：「去告訴那群蠢豬，地球——可以拿下了。」
*
高杉桃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
她上一秒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類似宇宙大爆炸一樣混雜著各種氣味和顏色，但最終組成了紅色光束的攻擊。
……那之後就完全沒有印像了。
因為睡得很足，倒沒犯起床氣。她動動手指，能感知到觸覺，於是下意識撐著地面要坐起來。
「好痛！！」高杉桃一下跳起來，驚呼，「我手怎麼了？」
抬起左手一看，哦，應該是之前去抓朧的忍刀。劃痕太深，所以始終沒有好轉的跡像。
剛剛還沾了泥灰，原本就皮開肉綻血肉狼藉，現在更和棕褐色的泥土混做一團，看了惡心摸著痛。
高杉桃閉上眼，又動了動手指。
久病成良醫，她感覺神經應該還沒壞透，能好。
但是……
他們人呢？
真是不讓人省心。高杉桃翻身站起，發現從她現在的位置往右斜前方看，能看見一個眼熟的陡崖——好像被什麼人從中間砍斷了一樣。
她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於是慢慢往那裡走過去。
按說即使不用什麼技能，她原本的速度也不會很慢，但沒辦法——她實在太餓了！！
本來跟阿伏兔打完後就沒敞開肚皮爽吃過，又馬不停蹄應戰虛和朧，高杉桃覺得自己還能動已經是一個萬裡挑一的奇跡了。
剛想完，肚子就開始咕嚕嚕叫。
她也沒辦法，嘆了一聲，隨地坐下，拔了兩根草吃。
……好吧，兩百根。
就這麼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走到崖壁的正下方。
高杉桃開始出神。
現在她應該爬上去嗎？雖然手很痛，但她想爬的話應該還是能做到的。
高杉桃抬頭，頭頂有塊突出來的小土台。原本沒有的，是虛那一發紅光把大半個山坡打得灰飛煙滅，從底下開始重心不穩，所以泥土下沉，把上面凸顯出來，變成一個誇張的『C』字形。
如果爬上去，會有人在那裡等她嗎？
高杉桃自問，又自答：應該會有吧！
她想既然能看到這山坡，那麼之前那個，說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回來集合的湖應該也在不遠處。
於是高杉桃伸手往上爬。
「身體好沉……」她不自覺地嘟囔起來，「該不會又變回女大學生了吧？」
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麼笨重的滋味——剛來的時候，她是個早就亞健康的女大生，這具全新身體輕盈又強大。
後來去了松下村塾，從來沒有懈怠過鍛煉，又有金手指加持，幾乎每天都比以前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現在卻好像吃了無數秤砣到肚子裡，明明只需要輕松一伸手臂一卷腹就能爬上去的，卻吃力到讓她氣喘吁吁，感覺兩手都快斷掉。
好不容易爬上山坡，高杉桃干脆平躺下來，向上伸出手，張開五指。
【聲優系統】還在，她輕易就能打開後台界面，甚至能看見她剛解鎖不久的【狗卷棘】角色卡片。
看看詳情……算了，現在不想看。
她就那麼平躺在山坡上，因為地勢天然傾斜，從這裡依然能隱約看見底下那灣湖水。
月色籠罩，波光粼粼，實在是一副天然美景。
高杉桃看著那汪湖水，突然來了力氣，又起身慢慢走過去。
夜晚風大，月亮都被吹得顫巍巍，她盤腿坐在湖邊，感受冷風從鼻腔被她吸進去，在疲憊不堪的身體裡轉一圈，又暖洋洋被她呼出來。
周而復始，如此不知道經過多久，高杉桃困惑地睜開眼。
按說低溫止痛，也能鎮靜，但為什麼她依然思緒混亂如麻、心髒狂跳？
她不是沒有這樣的經驗——激烈的戰鬥促使腎上腺素分泌，俗稱激動。
但……眼前什麼也沒有啊！！就一片湖，她激動個什麼勁啊！！！
這問題沒有答案，就像她一直在問自己，「如果全員滿血+眾志成城+提前准備，那麼對上虛和朧是否能提前完成松陽老師的任務通關銀魂世界打出happy ending」一樣。
假設太多，就沒有了意義。
高杉桃托著腮，面對湖面那個顫巍巍的自己發呆。
……她想不通。
和很多人對她的印像不同，高杉桃是個會「想」的人。只是她想的路徑太直、需要額外顧慮的東西太少，所以總能飛快得出答案，看上去就像什麼都沒有想。
就像花子奇怪她為什麼寧可忍痛也要不斷挑戰銀時，覺得她好像什麼都沒有想，其實只是因為她比起怕痛更怕死，所以得出的答案就是「不如忍痛」。
其實這不難理解，她從來就是個不喜歡白白付出又或犧牲的人，所以更要「想」。想好這是否是她發自內心的選擇，然後毫不猶豫地付出代價去做。
松陽老師早早就跟她講過虛的事，並拜托她幫忙對付這位不死不滅的星球化身。那時候她在接受和不接受之間，自然地選擇了接受——她想，她當然不可能坐視老師死掉。
啊，所以是因為她不夠強？因為她逃避過？因為她……就像「自己」曾經質問過自己的那樣，偷懶了？為了保護自己的心，反而讓它變得虛弱了？為了不感覺到痛苦，反而讓自己變得軟弱了？
……所以老師不得不放棄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的方案，選擇另一個風險更大、賭性更強的辦法。
是這樣嗎？
好吧，沒有問題，無非就是繼續鍛煉自己、等待時機——她想，這在現在的情形下是最正確的選擇。
但夜風瑟瑟而過，明月高懸頭頂。高杉桃攥緊胸口衣衫，她必須對自己承認，她正在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
也許以前有過未曾竭盡全力的時候，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改。既然這樣，就不應該無謂地責備自己。但……
但是，看著松陽老師在自己面前被吞噬，因為她的弱小和無能而被迫消亡，等待一個也許永遠都不會到來的時機……
還是非常、極其的痛苦。
只要每一個決定都是出自本心、每一個選擇都是當下的最優解，那麼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都可以坦然接受。她一直是這樣相信，未來如果會有屬於她的○度○科必然也要掛在「人生信條」那一欄供人參考。
但這次沒有做到。
是因為這個嗎？現在的懊悔、焦躁、痛苦難當，是因為這個嗎？
她看湖，湖裡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也看她。
高杉桃又開始感到困惑了。
思考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困惑，占據了她太多的精力和時間。恍然回神的時候她已經冷得像冰塊，同時超級無敵餓。
她覺得自己又開始犯低血糖了。
頭腦轉速直降80%，高杉桃只能挑幾個最重要的問題問自己。
——如果她搞不明白現在的情況，那麼其他人就能完全搞明白嗎？
不能。
——就算她一直在這裡等下去，又能保證一定等得到任何人來嗎？
不能。
所以……
高杉桃沒能想明白自己的痛苦和困惑，但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只是這樣空想、等待，她無法改變任何東西。
就像曾經的逃避一樣。
她應該放下——至少應該暫時放下了。
又一次深呼吸，不知道是不是餓過頭的緣故，這次高杉桃感到自己的腦袋開始慢慢地運轉起來。
所以，就像迪○尼的行李寄存點一樣。她對自己說，將現在的心情寄存下來吧。
等到她成為能夠輕松處理這些心情的人，再回來讀取這份浸透眼淚和鮮血的存檔。
高杉桃站起身。
她身上還是去送別辰馬時穿的衣服，原本是淺色的水藍，雖然談不上什麼款式，但比起平時偵查或打仗穿的那些純黑作戰套裝總要飄逸輕柔一些。現在也只是一團血糊糊黏在身上。
她抬腿朝太陽落下的反方向走，愁眉苦臉地想，江戶、也就是東京？應該就是往東邊走沒錯吧……話說這衣服穿著真難受，好想洗澡……好餓！！！
即將以無可阻攔的輝光撒滿天上地下的太陽漸漸升高，高杉桃的影子變長又變短，最終還是走出了這片湖水潤澤的山地。
她慢慢走遠了。
第29章 目標——編制！ 我要用實力征服他們！……
「……總之老師他就這樣說著托付啊任務啊一生一次的請求啊之類的話死掉了。」
高杉桃淡定說完, 淡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定放下。
她露出一個『還想聽嗎可是姐姐我已經沒有故事了』的表情：「就是這樣。」
「——為什麼你比我都還要淡定啊！！」面前留著小胡子的青年抓狂，「你不是來面試的嗎！就給我拿出求職者該有的樣子啊喂！講你的人生經歷到底誰會感興趣啊！」
高杉桃『啊』了一聲, 端正態度，整理服裝, 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是的，我是來面試的，我叫高杉桃, 今年26歲！」
她今天為了求職可是專門穿上了三葉姐准備的online套裝呢！白襯衫黑套裙, 出門的時候三葉姐誇了她好幾次，「阿桃你這樣看上去竟然很像個職場人了耶」，之類的。
三葉姐都說好，那肯定能面試成功的！
「雖然不知道你在腦子裡閃回了什麼感人記憶，但那都和我們的面試結果無關。」
名為「近藤勛」的男子摸了摸制服上金色的名字：「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這裡是干什麼的吧？跟你說，我們這裡是『真選組』……」
「我知道。」高杉桃猛點頭, 「我要加入的就是真選組！！」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正義警察組織——編制！不是, 是成為最強之路必不可少的存檔點——編制！不是，是三葉姐對她最大的期盼——編制！！
總之她決不能浪費准備考公的青蔥年華, 一定要加入真選組！成為綜漫世界工作最穩定的女主角！
高杉桃再次宣言：「我要, 加入真選組！」
近藤呆張著嘴，半天了質問她：「……你說啥？！」
「我說，我要加入真選組。」
「你說啥？」
「我要加入真選組。」
「……你說啥？？？」
不要誤會，這不是無良作者為了水字數而刻意重復，實在是真選組局長近藤勛，被面前女子的發言狠狠震驚到了。
真選組，名義上是個隸屬於幕府的官方組織，實際底子薄弱, 要人沒人要錢沒錢，雖然有點背景，但幕府勢弱，也支持不了什麼。
對他們這些鄉下上京的窮武士來說，已經算是很正經的一條出路，但旁人主動加入，就讓近藤勛有些費解了。
尤其面前的女人看上去，應當是受過良好教育，也有不錯的身手。
近藤一開始還以為她走錯了，畢竟她氣質看上去當個銀行白領也綽綽有余，干什麼來他們這個鄉下武士聚集地？
「加入真選組，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喝一口綠茶壓驚，「說說你的覺悟。」
「是！」
面前的白發女子，睜著她那雙比茶水還要清澈的翠綠色眼睛，一本正經說：「我從小就希望有一個溫馨的編制……不是，一個穩定的家！」
「這個世道很混亂，所以我更希望能夠用我的手握住劍，去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去守護我想要守護的家！」
「能夠讓我合法用刀的地方，除了真選組沒有別處了，請務必要收下我的申請書！」
高杉桃行了個大禮：「否則，我就實在是無處可去，也沒有別的家可以守護了！」
近藤聽得眼淚汪汪：「嗚哇！好感人！通過！」
「不！才不能通過吧！」一直坐在旁邊的土方忍不住滿頭黑線地阻止他。
……就知道他守在這裡要壞事。
高杉桃偷偷瞪了對方一眼。
粗略估計年紀在二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制服上繡著『土方十四郎』的黑發M字頭男，先把自家局長一腳踹出去，皺起眉，水藍的丹鳳眼一吊，凶神惡煞地盤問：「高杉桃，女，26歲，暫居地……」
他彈了一把手裡的報名表：「南青山？這可是有名的富人區啊，大小姐來我們真選組有何貴干？」
高杉桃看他完全不為之前那段胡說所動，立刻換了副面孔，推心置腹說：「那是我朋友的住處，我只是暫居。而且土方君你也知道，現在這時候，手裡有錢是不夠的……還是得拳頭硬啊！」
土方額角青筋一跳：「我們是正經警察組織，你自己聽聽你說這話合適嗎？」
「我可沒有想要搞什麼權錢勾結哦，土方君你不能污蔑我哦！」
還權錢勾結呢！這不是把野心全都暴露出來了嗎？！
土方都懶得跟她生氣了，畢竟這家伙雖然一看就不懷好意，但也一看就不太會撒謊。
他把表拍在桌上：「不同意！你可以走了。」
高杉桃大怒：「為什麼？！」
「不為什麼。」土方點燃一根煙，毫不客氣在她面前吸了一口，「我是真選組的副長，我不同意，就是這樣。」
高杉桃不吱聲了，從門縫偷偷溜了出去。
土方愜意地抽完半根煙，忽然聽見小小聲的竊竊私語，從外面傳來。
「聽聽、您聽聽，這就是您副長的做派！」
那個叫高杉桃的正蹲在局長近藤身邊，極盡讒言：「好大的官威啊！我們真選組，到底是大家的朋友，還是大家的敵人啊？」
近藤眼角還掛著淚珠呢，這女子雖然有著富裕的朋友，自己卻仍有一顆質樸的心靈，明明就可以批准嘛！
想到這裡，吸吸鼻子：「就是就是！十四這家伙，真該好好……」
「好好什麼？」
「好好整頓一下！哼！都不知道究竟我是局長還是他是……」
啊。
哪裡不對。
近藤僵硬扭頭：「嗨，十四——」
土方也跟他微笑，下一秒，把人直接踹飛到江戶城另一端去了。
近藤消失在天邊，土方低頭看向端坐在原地的高杉桃。
……這家伙，剛剛分明還在挑撥離間，這會兒看近藤老大被踹飛，又立刻換成乖順聽話的形像。
副長的理智告訴他，這種神秘又危險的兩面派人物，與其放任自流，不如收入麾下；
但作為一個正常人，土方十四郎的直覺告訴他，最好現在立刻馬上把這個人趕走！！！
否則的話，會面對很昏暗的未來……？
什麼東西！
土方輕嗤一聲，他可從不信命。
遂從室內抓出她那張報名表：「同意你加入，可以。」
看著高杉桃眼睛頓時亮起，他心裡難免閃過『這家伙未免太好懂』之類的想法，繼續說：「但是給你三個月考核期，不通過就滾蛋。」
他指了指門外，笑得不懷好意：「通過的標准是，得到組內所有人的認可。」
土方相當自信，他是不打算把這個底細不明的家伙真正收下來的，但也想留個幾天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至於所謂的考核，他更不擔心——總悟也包含在『所有人』裡。
衝田總悟，明年7月成年，真選組一番隊隊長。比起劍術天才，他在組裡更出名的外號是「抖S帝王」。
嗯，此人性格之惡劣可見一斑。
土方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
高杉桃也對他的安排很滿意。
不僅能加入夢寐以求的真選組，留在江戶見證後期強者的崛起，而且還能提前跟這群人一一過招！
沒錯，在她的理解裡，讓真選組認可她接納她，很簡單啊：打就完了！！
而她剛好很擅長這個。
於是熱情高漲地點頭：「我明白了副長！請多多期待我的表現吧！！」
土方看著她笑，心裡驟然湧起濃郁的不詳。他抽抽嘴角：「你……」
下一秒，紙門被女人一腳踹開。
「我現在是警察了！！」高杉桃叉腰，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子大喊，「統統不許動！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證供——早就想這麼說一次試試看了！果然很爽！」
身後的土方：「……」
土方：「………………我們不是NYPD啊。」最多就只是EDPD啊。
這一刻，真選組最可靠的男人、傳聞中的鬼之副長，由衷地對自己剛才的決定感到懷疑。
把這個女人留下來，真的好嗎？
*
高杉桃並不知道她已經飛速成為了領導的心腹大患，拿到offer的她只想趕緊回去找三葉姐邀功。
「三葉姐！——花子呢？算了肯定又在出差。」高杉桃一路飛奔進門，「我面試合格啦！！」
栗色頭發的女人半躺在特制的大沙發裡，腿上蓋著厚絨毯子。嘴唇沒什麼血色，但看上去還算有精神。
聞言也笑起來，坐直身子衝她招手：「真的？可以讓我看看嗎？」
高杉桃美滋滋湊過去，拿蓋了公章手印的錄取通知書給她看。
三葉端詳一番：「明天就去報道嗎？那我得給你准備點什麼……便當？制服？制服有發吧？」
高杉桃點頭：「我換給你看！」
三葉就在沙發上安靜地等她。
真選組啊……
她和大家太久不見，雖說常有書信往來，也不是不能現在就見上一面，但三葉很難得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滋味。
她竟然也能有這樣的滋味。
畢竟近鄉情怯，必須是一個遠離家鄉的人突然見到熟悉的人、事、物，才能談一談的。
而衝田三葉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離開她長大的村子，離開武州，像弟弟衝田總悟他們那樣長途跋涉，來到江戶。
頭一次見識到這麼多奇形怪狀的生物和生活，一時之間，竟然讓她那點『近鄉情怯』都顯得如此平淡，不足一提。
三葉原本打算一到江戶就先去真選組拜訪，這樣也能讓近藤先生他們知道阿桃的品行，讓她如願以償。但阿桃總在奇怪的地方有奇怪的堅持，說什麼『反對蘿蔔坑人人有責』的話，三葉只好依了她。
不過……
三葉捧起旁邊熱乎乎的糖水，自然地露出笑來。
阿桃的話，一定可以的。
正因為知道她能做到，所以過程稍微曲折一點也沒有關系。
跟高杉桃相識，是一個很有傳說味道的故事。三葉有時候想，這也許是她人生裡唯一最大的劫難，有時候又覺得是唯一最大的機會。
如果不是在道場門外撿到餓暈過去的阿桃，她恐怕至今都還待在武州鄉下，沒有上京呢。
畢竟連年戰亂，江戶的治安都尚且需要用心維護，遑論鄉下。三葉從沒練過劍，身體又常年病重，待在武館道場，有近藤先生、土方先生他們的余蔭庇佑也就算了，獨自一人上路恐怕走不了幾步就會丟了性命。
也沒有人期待著她的到來，何必冒這樣大的風險？
那時她只是像往年任何一次鬧飢荒一樣，在村裡施粥，沒想到……
「三——葉——」
身長早就超過180的某人從樓梯上翻跳下來，直接撲上沙發，連著毯子一起抱住栗發少女的腰。
三葉倒吸一口氣，輕輕按著她的額頭把高杉桃推開一點，努力微笑。
…………這種時候是劫難呢，阿桃。
高杉桃很快彈起來，給她左右展示自己新拿到的制服：「外面的衣服褲子都一樣，裡面是襯衫、領巾和馬甲，很規整很帥——不過不穿外套會有點像服務員。」
三葉不知道幻想出什麼圖景，噗嗤笑了：「真是形像……」
她托著下巴看高杉桃測試制服的耐磨程度，輕聲說：「就是黑乎乎的，不太襯你。」
高杉桃大嘆：「三葉姐你可別小瞧了這身制服，今天人家本來還不想給我發呢！」
就把自己如何施巧計分化局長副長的故事娓娓道來。
「……最後姑且答應了，還給我了制服，不過沒有佩刀——土方先生說我還得得到其他人的認可才行。」她微微有些抱怨地說。
「真的？土方君這麼說？」
三葉立刻便知道那人打的什麼注意——無非就是用別人的惡劣態度把阿桃趕走。就連這個別人是誰，三葉都清楚的不得了。
她蒼白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明顯抱怨，卻依然是笑眯眯的：「他們真是性格差勁。阿桃，果然還是讓我去……」
她想著，要不然找一天去拜訪一下近藤先生他們？或者找小總，讓他別胡鬧。畢竟阿桃也是聽了她的話，才一門心思要加入真選組的……
高杉桃立刻打斷她，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三葉姐，我要用實力征服他們！這才是一個武士該做的！況且說情進去的人，怎麼想都很難被認可吧？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啊，的確呢。三葉不再繼續說了。
阿桃是武士，和他們、和她弟弟一樣，是堅強又勇敢，強大又聰明的。
……像她這樣拖著病軀，連生存下去都是勉強的人，又能幫到她們什麼呢？
三葉心中黯然，臉上卻不露聲色，連那一絲絲抱怨都消融了，唯恐自己的情緒帶給高杉桃負擔：「這樣嗎？說的也是。阿桃有自己的打算，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手上卻忽然一熱。
低頭看，原來是高杉桃一把握住她的手。
兩人身高本就差了十幾釐米，骨架同樣有些差距，衝田三葉的手放在高杉桃的手裡，立刻就顯得很小——相對而言，還非常細嫩。
實際三葉以前的日子也不算過得很富足，只是不用練劍，又或者說不能練劍，手上的繭子和傷口就沒有那麼多了。
被高杉桃握住手，粗糲的、強大的、結實的、健康的……被密不透風包裹住的感覺，讓她有些慌神。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啊！三葉！」高杉桃沒注意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神情，只是展臂抱住她，三葉的腦袋正好能抵在她肩窩，「有你在真好！」
「要是沒有三葉你，我也不會知道有真選組這樣包吃包住的好地方！」她小小撒了個謊，心裡覺得無傷大雅。
畢竟她也不是全然騙人，就算高杉桃知道劇情，要不是三葉幫忙指路，又跟真選組一直有聯系，她孤身一個人來江戶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
三葉幾句話的功夫，卻省了她很多事。
「是嗎？」女人的聲音柔軟，是日本女子特有的，高低分明婉轉動人的腔調，「能幫上你的忙就好。」
能幫上一點忙就好。
……嗎？
只是這樣就足夠了嗎？
三葉有些茫然，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身體裡好像醞釀著什麼奇怪的東西，令她無法像往常一樣，柔順婉和地點點頭就作罷。
——高杉桃加入了真選組。
這件事竟然到這一刻，才化作既定的事實湧上她的心頭。
原來，一個女人，也可以加入他們嗎？
只要夠強？只要能夠……像土方君說的那樣，得到認可？
所以阿桃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掙來給料、掙來薪水，而她只能作為一個寄居者，住在阿桃朋友的房子裡嗎？
就算以前可以滿足，現在見到了高杉桃——這種跟她截然不同生活著的女子，活力四射、直截了當、偶爾有點呆、隨心所欲……
見到這樣的她，衝田三葉……還能夠對自己的人生滿足嗎？
三葉輕輕吸了口氣。
房間裡熏香的味道很淡，被她吸進去一口，卻驟然變得濃烈、激蕩、無法忽視。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三葉不自覺地去聽，只覺得自己這輩子也沒有這樣激動過。
一直埋在心裡的話語自然得像流水，就這樣從唇邊流淌出來：
「——阿桃，你可以教我一點劍術嗎？」
三葉反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指節上到處都有的交錯疤痕，語速不自覺變快：「來江戶之後，托你的福，用了一些藥，現在我也可以做一些輕微的運動。劍術也不用特別特別厲害，只需要能夠……」
能夠讓她不用每天被人照顧、能夠讓她少拖累旁人一些、能夠讓她自己站起來，走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能夠讓她，挺胸抬頭地做衝田三葉。
「當然可以啊！」高杉桃還是一副對什麼都很感興趣的表情，「我還沒有當過老師呢——當年考教資我忘報名了。不過我一直都很想當老師，會很嚴格哦！」
她把那點誰都看得明白的興奮攤開說了好幾次，又強調：「先說好了三葉姐，訓練很辛苦，不可以半途而廢！」
啊，被教訓了。
三葉壓下自己的啼笑皆非，笑容溫柔：「嗯，我不會的。」
只要有機會……
她一定不會半途而廢的。
第30章 上班 「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用打卡……
早上9：00整, 高杉桃打卡上班。
「滴——真選組普通成員，高杉桃，今日已打卡。」
在她後面奮力往前擠的真選組人, 紛紛卸了力氣垂頭喪氣，將工牌揣回兜裡：「唉, 今天又遲到了！」
「高杉，你每天都來得很准點啊！」
「現在我都以你為參照了，要是我出門了你還在前街買包子吃, 那今天穩了。」
「我就不一樣, 我出門得正好趕上高杉幫松本太太把貓從樹上抱下來才行！」
「你們都不如我，我出門只要能遇上她跟對面和果子店的老板娘打乒乓球就夠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人群最末，叼著煙的土方十四郎，兩眼無神。
是說這女人每天早上要干這麼多事嗎？來真選組上班打卡之前先買包子吃、幫人家把逃跑的貓救下來、還要去跟對面老板娘打乒乓球……不是、打乒乓球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用打卡機記錄遲到早退的啊，土方先生。」
他右手邊冒出一個栗色圓腦袋，少年睜著赤紅的圓眼睛看他：「這麼適合被掛路燈的規則到底是誰制定誰通過誰執行的啊, 土、方、先、生。」
「不是我。」土方吐出一口煙圈, 「所以把抵在我腰上的火箭筒收回去啊，白痴。」
「切。」
「這有什麼關系！每天上下班打卡, 能更好管理大家的工作時間, 避免工作不飽和……嗚哇總悟你這是干什麼！！」近藤嗷嗷大叫。
衝田總悟將火箭筒往前頂了頂，炮口幾乎把近藤的腦袋罩住：「哎呀~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特別想把你粉身碎骨呢，近藤先生。」
「危險！危險分子啊！你這樣這個月的績效會不合格的哦！一定會哦！」
「這就是職場霸凌嗎？近藤先生。」
「到底是誰更像是在霸凌啊總悟！你可是拿鐵炮對准了我的腦袋啊！」
……既然知道還聊什麼績效啊。小心這小子一炮給你轟飛，到時候直接給閻羅殿創造績效了。
土方飛速抽完一根，又點起另一根煙。
他走到打卡機前調閱記錄，第一個名字就是高杉桃。
加入以來一周多的時間裡，她每天都是9：00准點打卡上班，17：00准點打卡下班。
一串0倒是排得很規整, 多一分一秒都不肯，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本分的……摸魚人。
這女人真以為自己是來上班的啊？土方嘖舌。
……而且真選組什麼時候開始實行朝九晚五工作制了？他這個副長怎麼不知道？
「因為我們是警察啊。」總悟打完卡追上來，把手交叉在腦後，「土方先生，警察就是編制，編制就是朝九晚五。這都不知道嗎？」
「完全不是吧。」
眉頭壓低，土方沒搭理他的胡言亂語，那雙藍眼睛在下三白的襯托下顯得更凶狠許多：「要是她安安分分的也就算了……喂，總悟，多留意點。」
瘦削的少年已經走到他前面，背對著揮揮手：「事事都等你吩咐才去做，江戶早就被毀滅了。土方先生。」
近藤這會兒才趕上來：「……為什麼我人臉識別老是過不去啊！為什麼那個打卡機一輪到我就尖叫啊！——話說十四，你們試探也要注意分寸，她看上去倒不像是什麼攘夷志士。」
「當然不是。」土方輕哼，「攘夷志士要都是她這蠢樣子，我反而放心了。」
他強調：「只是不管是什麼身份，都要警惕這種莫名其妙的人。」
近藤還是嘟嘟噥噥的，說什麼『可是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姑娘誒』，土方沒管。
局長又呆又蠢又好騙，可以；但被人存心利用，潛入組內暗中謀劃，不可以。
上級靠不住、下級不聽話，那就由他這個副長來肅清風紀。
高杉桃……
就讓他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
午休時刻。
高杉桃打著電話往食堂走。
「……畢竟是官方組織，我們好像是警察還是什麼公安？」高杉桃衝電話那端的人念叨，「總之我現在也是有鐵飯碗的人了！花子，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給你交房租的！」
「你別天天給我惹事我就謝天謝地了。」豐田花子翻了個白眼。
片刻，又忍不住微笑，找她確認：「所以你真的要在江戶常住下去了？衝田小姐也是嗎？」
高杉桃嘿嘿嘿地笑：「是啊！三葉姐本來就是來找弟弟和朋友們的，要是能留肯定會留下！雖然我沒太搞懂她為什麼一直不來見他們……」
「你不是不讓別人替你說情嗎？」
「話是這麼說，但我只是不想用三葉姐的面子強壓他們接受我，又不是不讓他們相見嘛。」
花子嘆氣。她感到一種時隔多年，熟悉的無奈。
一輩子都拿高杉桃這家伙沒辦法。
大約是去年末尾的時候，這兩人興衝衝上門。早在商場浸淫多年，江戶富豪排行裡都有一席之地的豐田花子，其實心裡第一個念頭是懷疑。
也不怪她警惕，多年不見，是人是鬼還不好說。豐田花子能坐上豐田家家主之位，親朋手足的背叛和算計也見過很多，早就難以尋常同窗的目光去看待突然出現的高杉桃。
…………除非這是個如假包換毫無長進的家伙。
也不想想，衝田三葉那樣的人品，真見到了那個所謂的弟弟君和朋友們，怎麼能忍得住？必然是會費心幫她說話的。
就算什麼都不說，那個真選組智多星的土方可不簡單，肯定會背後調查三葉是怎麼來到江戶的。看在高杉桃護送她一路上京的份上，只要還算是有點人性，多半能把她供起來。
不過這家伙堅持要用自己的實力得到認可，那麼三葉就寧可壓下和親人朋友立刻團聚的渴望，也要滿足她的心願。
同樣，三葉水土不服，一來肺病又加重，那麼她就寧可放下從小一心想要變強的願望，也要先陪三葉把身體養好。
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花子抬手，衝旁邊候著的秘書下了幾個無聲的指示，又仔仔細細問她：「那你上班這幾天怎麼樣？他們有沒有對你使壞？」
高杉桃想了想，還是搖頭：「沒有哇。」
說著推開食堂的門，與此同時向後一個空翻。
動作之熟練流暢，仿佛一串固定程序的連招。
泡了髒抹布、髒鞋子和蛋黃醬的水桶咣啷落在地上，奇異的味道散開。
高杉桃視若無睹地跨過去：「我感覺還挺順利的，大家早上都跟我一起擠著打卡呢。」她碧綠的眼睛很快掃過那群假裝沒在看的真選組隊士。
緊接著，人影原地消失，閃現在不遠處的桌邊——剛才她站立的地方已經碎開一地爛雞蛋，味道十足。
無視了廚子大叫『誰又用我的蛋砸人去了！』，高杉桃衝花子說：「別擔心，我好歹也二十幾歲了，不是當年的小孩了好嗎？」
花子就又嘆氣。在她看來，也許武力值和可靠程度是上升了一個台階，但要說有沒有更成熟……哎！！
旁邊秘書看了都緊張，花子小姐執掌豐田家，面對驕奢淫逸包藏禍心的長輩平輩晚輩都面不改色。也不知道電話那頭是何許人也，竟然讓她如此憂心……
想必，是個心思縝密、頭腦聰穎，令全商界聞風喪膽之人吧！
心思縝密的高杉桃一腳踹飛原本要坐的凳子，木料松松垮垮四散開——有人提前劈成碎塊又用劣質膠水粘好。
她頭腦聰穎地從旁邊搶來一把凳子：「而且做小孩子的時候我也沒吃過虧啊！花子，親愛的花子，知道你最好了，但是不用太擔心我哦！」
話是這麼說……
「啊！」高杉桃忽然大叫一聲。
「怎麼了？果然有人想使壞？他們手上可是有刀的，你沒拿到刀之前不要衝動，聽見沒有？要不要我叫人聯系一下松平？」
等了兩秒，花子聽見她可憐巴巴說：「我的飯團裡，沒有鮭魚……」
她好憤怒：「這是赤裸裸的排擠！這是赤裸裸的不公正！我不相信副長和局長的飯團裡也沒有鮭魚！！」
周圍有意無意關注著她的真選組：……
局長不好說，副長飯團裡好像是真沒有……他那裡頭全是蛋黃醬啊！！純的蛋黃醬飯團啊！那種東西誰看了都不會有食欲的哦——
不是，等下，這時候才感覺到被排擠嗎？！拜托你也敏感一點吧！門口的髒水桶扔過去的爛雞蛋和專門等著出醜的凳子都不算什麼嗎！！
偏偏為了飯團裡沒有鮭魚在傷心嗎！喂！鮭魚什麼時候這麼重要了啊！！
無聲的吶喊被高杉桃再次無視。她被花子悉心安慰半天，許諾給她帶好吃的大螃蟹回來，總算掛了電話，用苦大仇深的表情盯著面前的飯團。
要、要來了嗎？
她旁邊，剛剛痛失凳子的監察組組長山崎退嚴陣以待。
——指隨時准備扭頭逃跑，找副長土方先生來肅清一切。
果然是民以食為天……終於，在面對飲食上的不公正時，這位神秘的高杉氏，也要奮起反抗了嗎！！！
她究竟會用什麼手段、以什麼樣的姿態……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呢？！
山崎面容肅穆，手指緊繃，羽毛球拍蓄勢待發——不管什麼樣的攻擊，他都會用羽毛球拍打回去的！
咦？她的臉……她的手……？
高杉桃的嘴角浮現出隱約花紋，並不非常清晰，但似乎是螺旋的形狀。
手指則以一種奇妙的方式扣在一起，抵在鼻尖。
她說：「「鮭魚」！」
嗯？等等等等，這不是她的聲音吧？剛剛是誰在說話？有個陌生男人突然潛入真選組食堂嗎？
千辛萬苦潛伏進來這是在說什麼呢……「鮭魚」是什麼意思？這個嗓子聽上去很像一個言靈系咒術師又或打排球的高個子眼鏡男啊？！
下一秒，高杉桃面前的餐盤裡，憑空出現了一份切好的冰鮮鮭魚刺身。
女人眉開眼笑，兩手合十：「——那麼，我開動啦！！」
說著大快朵頤起來。
山崎：「…………不是你給我等等。」
高杉桃被打斷吃飯，抬眼看他的瞬間，讓山崎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哪裡不對嗎？」
「不管哪裡都不對吧！！！」山崎抓狂，「莫名其妙的聲音和莫名其妙的台詞，如果你真的在抄襲我想的那位角色的話至少要知道人家念「鮭魚」的意思只是表示肯定吧！！就算是言靈也不是說什麼就變出來什麼吧！！科學呢？這個世界的科學在哪裡啊！！」
高杉桃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往嘴裡塞飯團。
「啊？」嚼嚼嚼，「原來不可以這樣用的嗎？」嚼嚼嚼，「難怪每次消耗比想像的小，原來是因為這個世界居然還會幫忙判定我有沒有用到點子上啊！」嚼嚼嚼。
「別嚼了！跟人說話的時候不要吃東西啊！而且我們《真選組·魂》這部漫畫呢，是十分科學的、是沒有咒力設定的哦，你再這樣胡來的話原作空知○秋會哭哦……」
「「紅豆面包」。」
高杉桃捧著飯團繼續嚼嚼嚼，口齒不清問：「這下可以了嗎？」
山崎，被小山一樣湧現的、熱騰騰的、紅豆香和麥香交織的紅豆面包，死死壓在了地上。
為了磨礪自己而三餐都吃紅豆面包喝牛奶已經許多年……山崎半閉著眼睛，如夢似幻地想，這熟悉又陌生的香味像鬼魂一樣死死纏繞了上來……嘔吐嗎？食欲嗎？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但他已經、被填滿到無法再承受更多了……
山崎的意志力正在飛速消退！直接逼近零點！！
他兩眼翻白，含淚點頭：「完全、可以了！！」
科學啊，永別了——
此時的神情也不知是痛苦還是幸福，山崎想，抱歉、副長、局長、衝田隊長……從今天起，我就是名為【高杉桃】的女神的信徒……
桃門！！！
悠于 2025-8-16 12:41
第31章 下班 【高杉桃去留討論會】
下午17：00整, 高杉桃打卡下班。
「滴——真選組普通成員，高杉桃，今日已打卡。」打卡機很智能播報, 「工作時間，七小時。」
「能夠無視土方先生的臉色直接起來下班, 真是了不起呢。」山崎說。
其他人默默看著他。
山崎毫不動搖：「我們真選組，要的就是這種敢為人先、不畏艱險的人員不是嗎？！……衝田隊長我錯了請不要用寫著【激辣！！火爆墨西哥辣椒祝你早登極樂！！】的辣椒醬對准我的水杯。」
衝田很遺憾：「只是草莓醬哦。」
「鬼才信啦！！！」
真選組內部的某間和室裡，以十個番隊隊長為首的陣容呈圓形坐下。
組內例會通常都是副長帶頭組織, 山崎作為僅有的幾個監察員之一, 也有與會的資格。
和室背後用報紙、海報之類的東西剪貼出今天的主題：【高杉桃去留討論會】
「話說她能不能留下應該是近藤局長說了算吧？」衝田語氣平平，「土方先生在這裡上躥下跳什麼呢？是想篡位嗎？篡位要判死刑哦——好的死刑！！」
「你只是想弄死我而已吧！！！」土方熟練躲開朝他刺來的武士刀，額頭上青筋直跳，「說回正題。讓你們試探，試探出來什麼了？」
山崎舉手，臉色夢幻：「她是一位, 特別偉大的存在……」
「好你從現在開始給我靜音直到會議結束。」
話音剛落, 衝田已經用膠布把山崎連嘴帶人纏在了牆上。
等他回位，一名橘色爆炸頭男子舉手了。
全真選組都炸了。
橘色爆炸頭拉下一直圍在嘴上的黑布, 張嘴……竟然就要說話了！！
「終哥居然要說話了？？」
「那個萬年不吱聲, 白白浪費昂貴聲優的終哥？！」
「那個以無口為唯一賣點的終哥？？」
「喂——你把爆炸頭放在哪裡啊！那可不是普通的爆炸頭，那是橘色的爆炸頭啊！！」
「……」
三番隊隊長，橘色爆炸頭齊藤終，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在大家失望的目光中閉上了。
手邊舉起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筆記本，上面龍飛鳳舞：【是個好人Z！！！】
三個感嘆號。
眾人齊刷刷轉頭看向副長……旁邊的一番隊隊長，衝田總悟。
人盡皆知，衝田隊長對終哥是有那麼一絲難能可貴的尊敬的；
又人盡皆知, 衝田隊長是被副長寄予了「將高杉桃趕出真選組」的厚望的。
「喂喂，我可沒有對他報以什麼厚望啊。」土方叼著煙，臉色不耐，「不要以為把胡說放在旁白裡就會被人信以為真啊！」
衝田呵呵：「土方先生變化很大呢。」至少一周前，那女人剛加入的時候，絕對不會否認這個意圖。
土方不置可否。
他自認有幾分看人的本事，對認定的人也有著超乎常人想像的信心——近藤老大認為可以接納的人，到現在都還沒出錯過，否則他一開始就不會答應所謂的觀察期。
而這一周多時間接觸下來，高杉桃並不是他想像中處心積慮加入組織的危險分子。
…………不如說就只是個上班族而已。
上下班准時打卡、多待一分鐘都一副要死要死的表情、用犯規級別的言靈咒術只為了給自己加餐、做出最壞的事是把家裡的手機電腦都帶到真選組充電……
完全就只是個上班族啊！！！
「副長！你要這麼說就太過分了！你根本就不懂……！！」
「喂，總悟，再給他封上。」
「嗨喲~」
土方痛苦地揉眉心：「雖說本來也沒指望你做什麼，但山崎，你小子未免屈服得太快了。」
和室裡再次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幾個番隊隊長意見大致統一。大多覺得她不是個有危害的人，但也不大理解她為什麼能加入真選組。
「其實啊副長。」八番隊隊長藤堂凹助開口，「為了保密，我們沒辦法叫上她一起出任務，否則也能看看她實力如何啊。」
眾人紛紛點頭：「是啊！這個高杉桃，確實不像是什麼大壞蛋，身上更是完全沒有攘夷志士那種討人厭的味道……」
「只要她能不拖後腿，我也不反對她加入。」
「就是不知道該怎麼確認……」
『錚』的一聲。
一柄長刀出鞘，刀鋒亮得能反光照出人臉，就這麼橫在眾人面前。
土方挑眉：「你小子打算干什麼？」
衝田忽然將刀往上一拋。
長刀在半空旋轉落地，在刀尖將要刺中自己雙腿的前一秒，衝田反手輕巧撈起。
他做這樣雜耍式的動作，並不叫人覺得滑稽，反而因為那雙紅色瞳孔裡異於常人的平靜，叫人覺得膽寒。
「這個嘛，土方先生。」他露齒一笑，「讓我來會會她，不就知道這家伙有幾分成色了？」
「總悟！這有點太欺負人了吧！」
「就是，誰不知道我們一番隊隊長是出了名的劍術天才，硬要比的話，現如今在江戶還有敵手嗎？高杉氏不管怎麼說，都是個女人……」
「衝田隊長，終哥說他去！」
「終哥喜歡去，就讓終哥去嘛——！」
「不。」衝田堅持，「我要把那女人砍到一米七以下。」
大家面面相覷，長舒一口氣：「哦哦，原來是嫉妒她長得高啊！你早說嘛！」
衝田轉臉看向自己的戰友。
又露齒一笑，反手掏出火箭炮，一發把屋子轟飛。
站在廢墟裡，享受著迎面刮來、帶著硝煙味的風，他輕聲喃喃：「況且，總感覺不是我上的話，還贏不了那家伙呢……」
*
又一天上午9：00整，高杉桃打卡完畢。
今天其他隊大多有任務，沒有任務的要留守本部，高杉桃打完卡吃完早飯，干脆出門巡邏去了。
身上的制服倒是蠻合身，她穿的是近藤局長（184）覺得緊了所以閑置的一套，居然也剛剛好，並不會松垮。
果然，肌肉和個頭才是一切！
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頂著一身標志性的黑漆漆制服走在街頭時，路過的人投來的異樣眼神，繼續漫無目的地到處巡邏。
「喂那邊那個小偷，你這個技術也太爛了，真該叫我以前的同學來教教你。」高杉桃長腿一跨，一巴掌摁住蒙著臉的扒手，「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說出來了！我可真帥！
高杉桃握拳，在心裡小幅度揮了揮。
扒手還在那孜孜不倦求學呢：「警察小姐的同學很擅長偷竊嗎？實不相瞞我一直比較擅長偷醉鬼的錢包，偷女士的錢包還是第一次……」
原來你們行業細分這麼精確嗎？高杉桃思索了一下：「哦，我那個同學最會扒屍。」
小偷：「…………警察在哪裡我要找警察救命！！」
高杉桃不理會痛哭流涕的小偷，用手銬給他拷在旁邊的電線杆上，發消息通知山崎他們來領人。
「謝謝你。」被偷的少女衝她露出甜美的笑顏，「裡面是我們家一個月的伙食費呢，真是多虧有你幫忙。」
「啊，沒關系！哈哈哈哈，我是警察嘛！」高杉桃總覺得她有點眼熟，「以後有什麼問題也可以來真選組找我哦！」
「真選組也會收女警察嗎？」
「收的吧？反正我已經是了。」
「原來是這樣……怎麼稱呼呢？」
「我叫高杉桃，叫我阿桃就好啦！」
高杉桃端詳面前少女的臉。發型看上去很眼熟、聲音聽上去也很熟悉、微妙地看不太出年紀，但是大街上跟她有一樣眼睛嘴巴鼻子的人太多了……
必須要說明一點，高杉桃並不是一個能立刻在現實世界裡認出漫畫角色的人。
其中當然有很多技術難點，最重要的就是，《銀魂》，它姑且算是一個畫風現實的作品。
換做《海○王》這樣動輒出現豹子人、狸貓人、超大型機器人、眼睛裡會噴射愛心的奇怪男人……的角色塑造，要認出來還是不難的。
但在畫風很正常的普通世界裡，大家眉目或多或少都相似，對她來說就很困難了。
綜上所述，雖然這個保住錢包的少女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高杉桃始終沒能反應過來她是誰。
「警察小姐，能幫我找一下我的狗嗎？」
「警察小姐，可以幫我送一封信給▼☆○●村的次郎君嗎？」
「警察小姐，能幫我去弁天堂問問他們什麼時候發售《塞○達3》嗎？」
大概看她不是同事們那樣凶神惡煞，叫她幫忙的人從東南西北冒頭出來。
反正也沒事做，高杉桃把這些聽上去很像【每日任務】的東西都答應下來。
「抱歉！我先去工作了！」
少女衝她笑著搖頭，示意她不要介意：「如果有機會再見的話，我一定會招待阿桃一頓便飯的。」
不知道為什麼，高杉桃突然心悸了一下。
什麼……很恐怖？
應該是很激動吧？畢竟是第二次有溫和善良的美少女主動邀請她去家裡吃飯。
她沒當回事，扭頭幫人找狗去了。
「這是您的狗……這信我收好了，回頭會幫您送到……這是您的游戲卡帶……」
「等等，根本沒發售的游戲你哪來的卡帶啊！而且我才剛拜托你去買啊！怎麼一秒鐘就買到了啊！！」
高杉桃圓滿完成今天收到的所有任務，志得意滿准備離開。
剛走了沒多久，一個沉沉的煙嗓叫住她：「喂，那邊的警察小姐。」
她回頭。
哦，這是一個很有特征、不用思考也能准確認出來的人。
身穿深灰和服，發髻扎得整潔精神，大約四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持一杆煙槍，將紅唇貼上去吸了一口。
「我店裡有小偷。」她說，「要麻煩你幫我看一看了。」
第32章 抓小偷 江戶警察就是這種級別的蠢蛋在……
登勢最近發現自己的店鋪遭了小偷了。
她這店說是居酒屋並不准確, 偶爾也接一些治療傷員、收留無處可去身份不明倒霉蛋的工作。
但總體來講是一家餐飲店。
開了這麼多年，她對客流大致有了解，每天采購的蔬菜肉蛋分量都心裡有數。
最近有租客交不起伙食費, 不用負擔他們那部分材料，膽敢踏入店裡就用菜刀轟出去, 按理說應該有更多的剩余才對。
「但每次清點都對不上數啊。」她慢慢吐出一個完整的煙圈，笑著看高杉桃伸手去戳，「麻煩你幫我看看, 是哪裡來的小偷, 敢偷我的菜。」
高杉桃收回手，嚴肅點頭：「好的！請放心交給我吧！」
心裡難免有些激動。
畢竟，這可是登勢婆婆啊！
歌舞伎町四天王之一，馴養大男主的幕後大boss——登勢婆婆！
嗯？照這麼說跟她打一架也是可以推進度條的嗎……？不、還是不要這樣想吧高杉桃，還是尊老愛幼一點吧高杉桃！！
好不容易把自己說服，高杉桃接下任務, 順便點開系統後台。
系統給她開的小後門已經加載好了, 最近每天打開光屏就能看見【本世界任務進度】掛在上面。
剛遇見三葉姐那會兒是33%，幾年過去也就漲了10%, 加入真選組顯然是正確的前進方向, 一舉把進度條拉到了51%。
不過之後就徹底停滯住了。
高杉桃懷疑是不是自己一點正事沒干，也不打架也不鍛煉……但是她也確實沒有這個機會呀！
江戶治安說實在的比較一般，但不管是天人還是地球人，這種時局下還明晃晃活躍在外犯罪的腦子都不太好使，當然不會對進度有什麼貢獻。
至於真正有價值的犯罪者，真選組還暫時不肯讓她沾手。
每天幫忙找找貓狗、排隊買游戲、打卡上下班，當然很難變強啦！
登勢給她指了指後門：「今天買的東西都在那裡。」
高杉桃就過去蹲守。
蹲了一天，登勢倒是來來回回取材料出去做菜, 高杉桃腳都麻了，也沒見到有小偷來偷東西。
高杉桃思維開始亂飄，她的老毛病了，一旦手裡的事沒進展就開始胡思亂想——話說樓上是不是就是萬事屋啊？可是剛剛過來的時候沒怎麼注意到招牌……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線啊？
銀時……在不在呢？
好香的味道。
俗話說久病成良醫，高杉桃長久地做一個胡吃海喝的人，雖說給她什麼她都能吃下，但也慢慢學會品味什麼才是真正的美食。
突如其來的香氣——恕她直言，完全比今天登勢家所有的香氣都要誘人嘛！！
去看看？心裡的惡魔小桃說，只是看看而已嘛！再說了，蹲了一天都沒見到人，難道就這麼一會兒小偷就來了？
高杉桃做傾聽狀，點點頭，問天使小桃：你說呢？
天使小桃露出聖潔微笑：去！
……搞了半天你根本不阻攔啊！高杉桃在心裡尖叫，那你還叫什麼天使？不是跟惡魔完全站在統一戰線了嗎！
天使小桃和惡魔小桃，擠擠挨挨貼在一起，兩個雪白的小腦殼左一下右一下：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高杉桃屈服了。
因為實在太香了。
於是她就這麼從後院翻身出去，順著香氣飄來的方向找了過去。
登勢還不知道自己找了個如此這般不負責的小警察，咚咚咚切著菜，聽見店裡的貓耳服務員說歡迎光臨，抬頭看了一眼，又很嫌棄地收回視線。
「沒東西給你白吃白喝。」她說，「後院那些是我用來釣魚的。」
「啊啊，是嗎？」來人打了個哈欠，半閉著眼睛嘟囔，「老太婆，你是不是真的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啊，後院——跟我念，後院——是不可以釣魚的哦？後院沒有水，當然就沒有唔噗！」
被登勢用一只酒杯狠狠砸中了額頭。
「沒有唔噗是嗎？後院沒有唔噗不是很正常嗎？話說唔噗到底是什麼呢你這個拖欠房租不交伙食費還每天蹭吃蹭喝的混賬也該給我解釋解釋了吧！」
「很疼啊老太婆！！」
「疼就對了！你這個混賬天然卷！！」
登勢喘著粗氣停下攻勢，自然地重點一支煙，放到嘴邊：「話說回來，今天倒是嚇了我一跳。沒想到幕府的那個真選組，竟然也會招納女人啊……」
「女人？什麼樣的女人？」
「……一看就是會把拖欠租金的無業游民用手銬拷走的女人。」
「誒~~~大白天就說這種話，登勢婆婆你壞~唔噗……」
一把菜刀甩到面前男青年的腳邊，恢復寧靜的登勢點燃一根煙。
菜不菜偷不偷的，她還沒那麼在意。倒是這個難得一見的女警察，讓她忍不住把人叫住。
總覺得，她能給歌舞伎町，乃至整個江戶，帶來一些全新的東西呢。
*
……比如一張什麼都吃的嘴。
順著香味追出去大概兩公裡，高杉桃走到了歌舞伎町附近的一個音樂公園裡。
進門的地方搭好了臨時舞台，擺著宣傳大海報，上面寫著什麼【hiphop就是現在！！】【加入我們主宰世界！！】之類的標語，她對此不感興趣，所以沒太在意。
一路往深處走去，繞過一片全是釣魚佬開會的小池塘，她找到一塊空地。
香味就是從這裡傳來的。
但是。
高杉桃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面前那個白白胖胖，除了腦袋圓滾滾往下幾乎毫無曲線可言的身軀……
以及那一看就是貼片的黑白分明簡陋圓眼睛、直勾勾的睫毛……
「伊、伊麗莎白？！」
雖說早知道自己穿越到銀魂世界，早就該知道伊麗莎白必然有一天會登場，但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震驚了一下。
不管是誰，在一個習以為常的普通正常3D世界裡，看到這樣神似平面2D畫一樣簡陋的外形，都會震驚一下吧！！
伊麗莎白回頭，摸出一個公告牌：【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它身後躥出一個黑色公主切腦袋：「是啊！你怎麼知道小白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它在說什麼的啊！它的牌子完全背對你而且也沒出聲啊！」高杉桃忍不住了，「而且小白是什麼名字……完全失去了伊麗莎白的精髓啊，就只是變成超普通的寵物名了嘛！！」
依稀記得以前有人告訴她，牛頓會被背叛、開普勒會被打破，這個世界唯一亙古不變的定律其實是——
看不下去的那個人，會自動變成吐槽役！！
高杉桃= =地靠近兩步，那一白一黑兩個生物沒有動，站在原地任由她打量。
伊麗莎白就不說了，旁邊那個小蘿莉看上去也蠻眼熟……
雖然也是批發的眼鼻嘴，但黑色公主切，她記得全銀魂也就那麼一個……
「公主殿下？」高杉桃壓低聲音，「澄夜……」
小姑娘炮彈一樣衝過來捂住她的嘴：「別叫公主呀！！好不容易才避開侍衛隨從溜出來玩，我可不想再被抓回去了！！」
她人小，但心思很機敏，一下認出來：「你這是真選組的制服吧？他們也開始招女生了？太好啦！以後我要出宮就可以點你陪我玩了嗎？包月多少錢？」
高杉桃：「…………請不要把特別警察組織說得像是什麼糟糕的店一樣啊，公主殿下。」
澄夜根本不理她灰白的臉色：「都說了別叫那個稱呼啦！叫我澄夜就好了！你叫什麼名字？」
高杉桃報上名字，立刻被命名為阿桃、桃子、小桃，並勒令她幫忙重新把火點起來。
「話說我剛剛就想問了啊，澄夜。」她百無聊賴扇著火堆，「你們是在這裡做菜嗎？你，和旁邊這位伊麗莎白君。」
澄夜捧著臉看鍋，心不在焉回答她：「是呀！我們在這裡給小貓小狗喂飯！」
伊麗莎白用勺子攪動鍋裡的湯水，舉起牌子：【流浪貓和流浪狗。】
這麼香的東西！給小貓小狗喂！
高杉桃猶豫了三秒。
善良的澄夜和伊麗莎白只需要做出香噴噴的貓飯狗飯就夠了，而作為人的高杉桃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首先，真的非常、非常香。
在這之前，高杉桃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是豐田花子帶她跟三葉姐在八星級米○林餐廳吃的一頓大餐。
用料講究做工精細，好吃得她感動大哭，抱著花子恨不能以身相許。
而這一鍋小動物飯，竟然有著能與之匹敵的香氣！！
其次，她是人。
人難道能吃小動物飯嗎？人的尊嚴在哪裡？人的品格在哪裡？人的靈長類牌面又在哪裡？！
澄夜舀出來一碗，往長凳上一放，周圍覬覦已久的流浪貓流浪狗紛紛吻了上來。
「哈哈哈哈，慢點吃！大家都會有的！」她指揮，「伊麗你也給自己盛一碗吧！」
嗯？
高杉桃蹲在地上玩貓，聞言，手不由自主一重，引來貓咪抗議的咪咪叫：「它……可以吃嗎？」
伊麗莎白埋頭唏哩呼嚕干飯，反手一個白板：【我是寵物。】
哪有自己給自己生火做飯的寵物啊！！！
高杉桃深吸一口氣——濃郁的香氣，光是聞一聞就能想像出它落在舌尖的絕妙滋味……
接著就看見澄夜捧著碗，給自己也舀了一碗。
高杉桃大驚：「公、澄夜小姐，你也能吃嗎？」
澄夜理所當然：「我是公主。」
高杉桃：「不……就算您用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這麼講，但這不算理由吧。」
澄夜嘖嘖兩聲：「真笨啊，想吃的東西就直接吃掉，哪裡需要理由呢？大人就是這樣才變得瞻前顧後、不知變通的啦！」
啊。
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嗎？
高杉桃好像懂了一點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懂，但她決定直面自己咕嚕咕嚕叫的腸胃：「我肚子餓了，所以我也要吃！」
澄夜半點不驚訝，笑嘻嘻說：「好吧，因為你很誠實，所以公主殿下同意了。」
說著，給她打了一碗，親手交到警察手裡：「吃吧吃吧！」
高杉桃仰頭就是干，臉大的一個碗，一口吞掉：「吃完了，我可以再盛一碗嗎？」
「你以為是喝酒啊！！」澄夜下意識吐槽。
又覺得不好：「糟糕，難道剛剛，我才是那個看不下去的人？」
喂貓喂狗活動持續了一下午，快結束的時候，澄夜對高杉桃道謝：「我知道你的責任是保護我，所以非常感激你，小桃子，你沒有立刻鐵面無私把我送回去，反而陪我一起在這裡玩了很久。」
高杉桃有點心虛。是說……原來我有這樣的責任嗎？
伊麗莎白轉頭寫白板：【她完全不知d……】
被高杉桃一拳打暈過去。
澄夜還在說呢：「……其實我們已經在這裡喂了挺久了，小白它很會做小動物飯！以前食材不夠，只能做它自己吃的份，我又沒辦法從宮裡帶東西出來。」
「還好我們找到了一些好心的商家！她們總是有賣不完的食材放在後廚或者院子裡，小白跟我會一起去拿，然後來給大家做飯！」
「現在，全公園的貓貓狗狗都是我們養活的！」
小姑娘一雙琥珀一般的眼睛，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真好啊，原來只要我想去做，也可以做到一些事情的嘛！」
……
「……事情就是這樣。」
高杉桃吃了一肚子香噴噴的好飯，把嘴擦干淨，衣衫筆挺地回去跟登勢彙報：「哎呀，雖然沒能抓住食材小偷，但卻聽聞了這麼一樁可愛的故事，也算是一段佳話啦~」
登勢：「嗯，是呢，佳話。」
高杉桃：「登勢女士，您表情很恐怖啊。」
登勢：「沒有啊？我表情很正常啊。」
高杉桃：「登勢女士，您手裡的菜刀是打算拿來做什麼呢？」
登勢：「哦哦，這個是剛剛切菜用的，拿錯了。」
高杉桃：「登勢女士，現在您拿的是機關槍誒。」
「………………我打的就是你！！！」登勢一腳踩上收銀台，把住機關槍就開始掃射，「不管怎麼看那兩個白痴就是小偷吧！！什麼沒抓住啊！一點腦子都不會動嗎！！江戶警察就是這種級別的蠢蛋在當嗎！！！！」
高杉桃來回左右橫跳，氣喘吁吁躲閃她的攻勢。
登勢長長吸了一口氣，怒吼：「快點去給我抓回來——！！」
*
「這種饅頭多少錢？我全要了。」
「可是、這位先生，這種雜糧饅頭非常干……因為我們沒有多少好小麥……」
「無妨，全幫我裝起來吧。」
戴著鬥笠的男子拎上一口袋饅頭，慢慢從歌舞伎町街頭走過。
經過一扇隔音效果極差的竹門時，聽了一耳朵閑話。
江戶警察？哼……如果真是一群酒囊飯袋，對他來說倒是正好了。
他面不改色從登勢屋門口經過。
這個無聊的世界，又有什麼值得守護的？
警察也好、將軍也好，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這一切，真是叫人提不起勁來啊……
第33章 火烈鳥 「稍稍、得到了一點油水。」……
「恭迎大小姐回家！！」
「恭迎大小姐回家！！」
大門口整整齊齊四排黑衣保鏢齊聲大喊：「大小姐辛苦了！！」
「真好啊……」高杉桃趴在窗口往外看, 「花子這樣看上去好有氣場，好厲害啊！」
三葉其實對外面的情形沒有多大興趣，但還是陪她看了一眼：「確實, 豐田小姐看上去很不好接近呢。」
她穿一身粉貂皮，外面毛茸茸, 色澤鮮亮，像一朵盛開的花，誰都能第一眼注意到。
裡面是雪白的套裝——除了純金的紐扣, 一絲別的顏色都沒有, 光潔如新。可見她一路幾乎足不沾地，比什麼黃金白銀都要更顯出富貴。
這位豐田小姐絕對不是什麼好接近、好相處的人。三葉雖然是隨口附和，但也說的是真心話。
那天她剛和阿桃說好要學劍，第二天豐田花子的電話就打來，開玩笑一樣問她能不能也跟著一起學。
無聲無息之間，透露出她對一切情況的絕對掌握, 這確實是一介財閥之主該有的手腕。
財閥之主進屋了。
「好久不見了阿桃, 我去出差之前你還沒入職真選組吧？」花子語速並不快，但咬字很清晰, 令人很容易聽進去, 「上班怎麼樣？電話裡總是說沒問題，我才不相信。」
說完就等高杉桃給她回答。
三葉也等著高杉桃給她回答。
高杉桃：「火烈鳥。」
三葉發誓，自己清晰看見花子額角迸出一個十字形的青筋。
「……誰讓你點評我穿搭了！！」她皮笑肉不笑走過來，掐住高杉桃的臉蛋就是一通揉搓，給人硬生生揉出兩團腮紅，「而且這哪裡像火烈鳥了！一片羽毛都沒有！」
「粉色的就是很像啊！！」高杉桃可憐兮兮捧著臉，「花子你太可怕了，力氣超級大！臉好痛！」
「都說了不像！」花子惱怒地衝她呲牙, 又要去搓她的腦袋。
三葉在旁邊保持微笑，慢慢喝了一口茶。
一看就是很好的朋友呢，花子女士和阿桃。
不過她喝茶的動作讓花子看了過來：「衝田小姐，你的氣色看上去好多了。」
這話不是說假的，以前衝田三葉是任誰看都板上釘釘的病人，四肢虛浮面色蒼白，眼睛也總是沒什麼神采。
今天再看，除了她還是時不時咳嗽、說話做事都慢吞吞以外，竟然看不出什麼異樣了。
高杉桃得意地湊過來，下巴一抬：「那是當然！也不看看三葉最近在跟誰一起練劍~」
「練劍能有這麼大作用？」花子懷疑。
「那當然！練劍，練的不只是劍，更是一顆道心！道心穩固，自然能反映到身體上來……」
「完全聽不明白。」
三葉放下杯子。她倒是能隱隱體會到阿桃的意思。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裡有數，真要說起來是既病又弱，所以總是精神不濟、體力不支。
跟著阿桃練劍，雖然並不能夠根治疾病，但慢慢將體質養好許多，免疫力也增強了。
雖然該咳嗽還是咳嗽，不過每天精神比以往更好，也能做許多過去做不了的事情了。
花子點點頭，心想更該趁她身體比以前好，快些找到合適的治療方案。
她看衝田三葉，原本只是當阿桃的朋友來對待，奈何三葉實在是個溫柔妥帖的好人，漸漸也就納入豐田花子自己的朋友範疇。
晚飯時間，三人圍在圓桌邊吃吃喝喝。
花子一問她最近都在做什麼，高杉桃就唏哩呼嚕地往外倒自己的日常。
「……幫人抓小偷！」她想了半天，「有時候會幫穿玩偶服的外星人和公主殿下喂貓。」
花子：……？cosplay？過家家？
「會幫忙送信給恐怖組織！」她說，「本來說是去▼☆○●村送信，但是收件人搬家了——像我這樣的正義警察呢，絕對不會對市民們的請求半途而廢！」
她一揮拳，在三葉捧場的掌聲裡，驕傲說：「搗毀了三個攘夷志士窩點，才總算找到了次郎君，把信交給他了！」
花子：不，這種程度的努力根本就不需要吧。
…………而且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也曾經是個攘夷志士吧！！！
「後來他們纏上我了，說要我幫忙每周買jump送到總部去。」高杉桃撓頭，「好在他們會報銷一次，真選組那邊也會報銷一次，嘿嘿……」
她拿拇指去搓食指的指尖，眼睛變成日元的符號：「稍稍、得到了一點油水。」
花子面無表情。
在財閥面前得意什麼呢你。
「還有就是一些幫花街游女逃亡的事。不過不太重要啦，反正都是收拾違法犯罪分子。」
……這聽上去是最精彩的啊！！怎麼就不細講了！！！
花子深吸一口氣。
還不明白嗎？她質問自己，跟高杉桃計較，下場只有一個：被氣死。
於是她頷首，剛剛高杉桃那些流水賬廢話就真像流水一樣從她腦子裡不留痕跡消失了：「同事、上級，人都怎麼樣？」
高杉桃想了一會兒。
「一群很麻煩的怪人。」她說，歪嘴一笑，「不過都沒我強啦。」
花子倒是很自然地點頭，認可了她的說法。
以前都在村塾裡的時候不清楚，等她出來自己做事，才發現當年那群人沒一個省心的。
不管是那幾個已經不知道消失去哪裡的男生，還是高杉桃，只說武力值的話，恐怕都已經在這個地球上最頂尖的那一批人裡了。
三葉倒是很好奇：「總悟也沒有你強嗎？」
高杉桃篤定：「沒有哦。不過三葉姐要是不想他被揍得很痛的話，我會手下留情的。」
三葉就笑：「沒關系，怎麼痛怎麼來吧。」
她這麼說著，心裡難得起了一點比較的心思——她肯定是沒有阿桃厲害的，如果總悟也沒有阿桃厲害，那麼她和總悟，誰會更厲害一點呢？
哪怕只是想出這個問題，三葉都覺得吃驚。放在以前，她絕不可能拿自己跟總悟比較誰的劍術更強。
就算現在，她也十分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是總悟更強。
但是她竟然能這樣問了。
雖然只是在心裡，但她竟然能，將自己放在這樣的句子裡，仿佛能跟總悟他們媲美一樣，問出來了。
高杉桃和花子就看見三葉突然眼睛一亮，站起來說想讓阿桃檢驗一下這段時間的訓練效果。
花子指了指樓上：「你們倆先去換個衣服吧。……話說你到底為什麼突然穿上振袖了？？」
她剛剛進門的時候就想說了，明明在家裡，為什麼突然穿這麼正式的中振袖和服？雖說杏黃底的紅楓葉紋樣跟眼下的氣候也很搭配就是了……
高杉桃原地轉了一圈，衣裾上楓葉如剛飄落一般飛舞起來：「因為，難道不覺得穿著和服打架的樣子很酷嗎？」
花子：「……我居然有一點懂。」
三葉捂著嘴笑：「我也有點懂了。」
難道是跟她呆久了必然會被腦回路傳染嗎？兩人不約而同地想，明明是毫無邏輯的話語，她們竟然都有一點理解高杉桃的想法了。
振袖顏色艷麗、花紋繁復，只從視覺上講就已經很華麗；
打起架來更賦予一種動感，就像剛才那樣，一種栩栩如生的美麗。
況且女子穿著和服，原本是端莊雅靜的代表，她卻要這樣上陣殺敵、斬落性命於刀下……
實在是，太酷了！！
三葉想和她試刀的心情愈發強烈，正要催高杉桃回去換衣服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真選組一個電話，要求緊急集合。
「給你出任務的機會。」土方的聲音還是那麼冷冰冰的，「來不來？」
*
那肯定是要去的啊！！
之前她就懷疑是不是因為一直不打架不鍛煉，所以沒能提升進度條，現在機會送到面前，怎麼能不去！
於是高杉桃快馬加鞭趕到，花子貢獻了一輛摩托，三葉貢獻了出入平安的護身符。
真選組一見她，原本有些嘈雜的人群竟然不尷不尬地安靜了一刻。
——她穿一身這麼正式的和服來是要干什麼啊！！
而且穿和服騎什麼摩托、摩托還是火烈鳥粉的！從頭到腳都太奇怪了吧！！
土方眉頭緊皺，有心讓她滾回去繼續做來之前在做的隨便什麼事，但近藤已經樂呵呵把人抓了過來。
「接下來就是你加入真選組之後的第一次正式任務了哦！！」
他壓低聲音：「只要你表現還算過得去，我就能說服十四他們給你發佩刀了！」
佩刀是身份的像征，在禁刀令推行多年的當下，能夠在江戶名正言順公開用刀的，也只有真選組了。
高杉桃更激動了：佩刀——用刀打架——殺傷力更高——進度條也許能推得更快！！
於是猛點頭：「我一定會加油的！！」
土方從不在外人面前下局長的面子，這時候也只是給她指了個方向：「你今天跟一番隊他們一起。」
高杉桃於是又穿著她那身在黑夜裡相當亮眼的杏黃色和服跑過去。
一番隊隊長，衝田總悟，上下打量她三回。
他將刀背輕輕搭在肩頭，語氣沒什麼波瀾：「總之呢，一會兒你往後躲就行了。穿什麼都無所謂，本來也沒對你抱什麼指望。」
高杉桃：…………？
她反手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嗎？」
衝田一臉理所當然：「不然呢？拜托，你連佩刀都沒有，還想怎麼樣啊？」
所謂武士，刀在人在。
就算高杉桃看上去是有些拳腳功夫在身上的，也不妨礙她是個從一開始就沒有佩刀的人——這只能說明，她本來就沒有屬於自己的刀。
這樣的人，還不值得讓衝田總悟高看一眼。
高杉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沉默半天，露齒一笑：「好的，衝田隊長。」
長風吹起她雪白的發絲，那雙綠眼睛已經開始發亮。
如果此時此刻，有曾經的高杉桃受害者經過，他們大概已經開始瘋狂撤退，意圖避開她的攻擊範圍。
畢竟，如果手裡有刀，她至少還知道要先用刀砍……
如果沒有刀，那她可是什麼都干得出來啊！！！
她笑容和善：「我會盡量不給大家添麻煩的！」
第34章 毒氣 實力不濟，禮貌還行。
真選組傾巢出動, 當然不只是僅僅為了一個任務。
全江戶這麼多人，每時每刻都發生著無數起衝突，今晚也只是湊巧被高杉桃趕上了——實際上, 真選組經常處理這種同時發生的案件。
為此需要兵分幾路，才能盡量快速地解決問題。
「……我們這邊簡單, 就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攘夷志士。」衝田說著，不耐煩地把她往後帶了帶，「都說了讓你躲好吧？跑這麼快干什麼？想死的話我給你一炮就夠了。」
高杉桃：「……」
她有心直接一記【橡膠橡膠手/槍】, 但對著尚未對她出手的無辜人士主動出拳, 並不符合高杉桃的人生信條。
於是咬牙切齒忍了：「不郝意蘇。」
衝田掏掏耳朵：「什麼？」
「…………不好意思。」
「實力不濟，禮貌還行。」衝田評價她，「走了。」
……總有一天、她要宰了衝田總悟這個混蛋！！！
他們這邊人數總共二十出頭，衝田幾個指令就排出行列來。
行動輕盈自如，腰間都掛著長刀也沒有多余的聲音。
衝田雖然才剛滿18歲不久，但一眾怎麼看都比他年紀大的下屬並沒有任何不滿的神色, 對他的話語非常信服, 也能盡力執行他的要求。
高杉桃也是第一次真正參與真選組的任務，新奇之余, 對這個組織也算有了更深的了解。
至少不是什麼裡子面子全無的草台班子。
衝田領的任務是搗毀一處攘夷志士的窩點。
位置和詳情是早就調查好的, 少年提刀衝進去的時候，裡面一群人還在瀟瀟灑灑灌著酒吹牛，每桌配了少說兩個陪酒女，這時紛紛尖叫起來。
衝田沒耐心了：「都閉嘴。再發出大於30分貝的聲音，猶如此架——」
說完，手起刀落，把旁邊一個木頭架子劈得粉身碎骨。
「衝田隊長，你剛剛說話好像也……」超過30分貝了……
在衝田惡狠狠看過來的目光裡, 高杉桃輕輕做了個給嘴巴上拉鏈的動作。
不說了、不說了。自尊心麼……
她善解人意地住了嘴，跟周圍其他同事一起在窩點裡翻找。
翻找……
「翻找什麼呢？」高杉桃有問題就問，「是想要找到什麼嗎？」
被她抓住的是十番隊隊長原田右之助，光頭八字胡須男停下手裡的動作，回答她：「當然是有價值的東西啊！不管是貴重的財產、寶物，還是跟其他人勾連的線索，對我們來說都是有價值的。」
高杉桃懂了，那就是全都拿唄？於是跟匪盜進村一樣開始搜刮。
一眾陪酒女也不許走，要查清她們到底是來做生意還是跟攘夷團伙有關，這會兒正靠在門邊瑟瑟發抖。
高杉桃咆哮著從她們旁邊經過。
「日元！拿來吧你！」
「金子！拿來吧你！」
「珠寶！拿來吧你！」
「漂亮的發簪……呃不好意思把你頭發扯掉了幾根，但還是拿來吧你！！」
雖說、雖說還是損失了一些財物……陪酒女們面面相覷，但是被她圍著搜刮，總比被那些男人圍著搜刮，要讓人安心一些。
她們原本也都是穿的浴衣或常服，露出雪白肩頭，這時都不著痕跡將領口拉了上去。
既然這小警察是個女子，便是再如何引誘也無用，也就不必費這個力了吧？
高杉桃一點沒察覺到她們的動作，只覺得自己挖寶的速度還是不如前輩。
光頭原田都翻出來好幾個賬本了，她才找到幾張畫像！！
畫像能有什麼用啊！！！
「咦？這是……」
旁邊突然傳來女子的聲音。
落在這間和室裡是很突兀的，除了一開始受驚的尖叫，之後唯獨一個還在說話的女人就是高杉桃，再沒有其他女人的聲音。
因此不自覺說話的那名陪酒女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嗯？怎麼了，你認識這個畫像上的人嗎？」
高杉桃扭頭問她。
那雙碧綠的眼睛一下看過來。
平淡無波，並不叫人覺得難堪，也不讓人覺得酸楚。
真是奇了，這可是她們這個行當最常見的滋味呢。
「……妾身也只是聽他們說起。」一頭紅發的陪酒女垂下頭說，「似乎是一個，領袖一般的人物？只是他們並不太認同這位的主張……」
高杉桃砸吧一下嘴。
唔，只看這副畫像的話……黑長直，不是很整齊的劉海，藍白灰的和服，頗有精神的黑眼睛……
高杉桃= =了。
怎麼看都是小太郎吧喂！！這畫像也太惟妙惟肖了，不如說這完全就是原畫啊！讓其他人看見怎麼辦？怎麼辦？
作為警察，高杉桃思前想後，還是做賊心虛地把手裡的畫像折起來塞進懷裡。
咳咳、反正那家伙也還沒做什麼危害江戶治安的壞事啊……要是真做了再去抓他也不遲嘛！
她扭頭對紅發陪酒女說：「謝謝你啦，還幫忙回答我的問題。」
又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陪酒女愣了一會兒，慢吞吞說：「妾身名為紅葉。」
「是因為頭發是紅色嗎？」
「……也許？」紅葉被她直白的腦回路逗笑，「也許正是警察小姐您所說的原因呢。」
「我叫高杉桃。」高杉桃伸手跟她握了握，「叫我阿桃就好了！——警察小姐也不錯，聽上去很酷！」
紅葉點頭。
高杉桃轉身要去其他地方搜刮……不是，搜索，忽然被她叫住。
「阿桃小姐……」紅葉的聲音似乎在發顫，垂頭時露出的細白脖頸也跟著抖起來，「您快逃吧。」
旁邊一直沉默的女孩子們，也跟著細細碎碎附和：「是啊，您還是快逃吧！別留在這兒！」
「這裡一點都不安全！抓住他們可不算什麼！」
「他們手裡有、有……」
紅葉抬起臉，焦糖色的瞳孔微微發亮：「他們有毒氣！！」
毒氣？毒氣還能藏在哪？
高杉桃幾乎立刻想起押著攘夷志士去檢查武器庫的衝田總悟。
身後很是應景地傳來爆炸聲。
她反手將陪酒女們護在身後，冷靜地囑咐她們趕緊排成隊有序跑路，這才追了過去。
衝田總悟人生第一大恥辱，是聽見姐姐朝混賬副長告白被拒。
第二就是現在。
足以迷暈大像的毒氣……這種級別的生化武器，事前調查居然沒有查出來？！
以至於他在作戰中不慎中毒，雖然說還是勉強頂著十人圍剿的壓力突圍出來，但也就到這裡了嗎……
「能放倒大像的毒都讓你扛住了，還說得好像自己很弱一樣搞什麼啊！那我們豈不是連草履蟲都不如了啊！」光頭原田扯著嗓子大喊，「衝田，快出來！你的話肯定可以的啊！！」
「搞什麼，那家伙……」衝田眼前已經開始重影，「以為我是怪物嗎？不管怎麼說，我也勉強是個人類吧……」
其他人不敢接近倒是很好理解，他慢吞吞想，畢竟他身邊全是毒氣，攘夷志士帶著防毒面具倒是還能活動，隊士們但凡衝進來，立刻就會倒地不起。
到時候也只是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衝田手裡仍握著武士刀，尚且不至於被殺，但力氣已經越來越弱。
「衝田隊長小心——！！」
他身後衝出來幾道黑影，分工協作把衝田的四肢壓制住。
回援已經來不及了！遠程武器全是火炮，稍有不慎說不准還要誤傷衝田隊長——
「可惡、可惡！」原田右之助大喊，「要是這時候能夠拿出來一種，精確瞄准、殺傷範圍可控的遠程武器，那該多好啊！！！」
高杉桃的耳朵豎了起來。
「精確瞄准？範圍可控？遠程武器？」她拍了拍和服上的灰塵，緩慢從光影裡站起來，效果聊勝於無，但動作看上去很帥，「我好像有誒。」
「什麼？你有這樣的武器？別開玩笑了！現在不是陪你說學逗唱的場合！」
「什麼叫說學逗唱啊！給我放尊重一點！」高杉桃大怒，「我才沒有在開玩笑好嗎！」
原田也大怒：「那你倒是拿出來啊！一直空口無憑我很難相信你啊！」
「別急……我要想一個非常非常酷的出招pose……」
「什麼——？！這時候了還想那種東西干什麼啊！別想了！快點拿出來用！！！」
攘夷志士的刀鋒已經橫在衝田脖頸之間，白皙的皮膚被劃破，一絲血線無比鮮明地浮現。
他兩手兩腿都被人制住，再加上吸進去的毒氣，幾乎已經無力翻盤。
但奇異的，衝田總悟並不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耳邊高杉桃的聲音明晰得叫他懷疑是幻覺：「我好像有誒。」
精准的、恰到好處只傷害這群攘夷志士的遠程武器，她有？
那就當做她有吧。
毒氣侵蝕了他的力量，卻讓衝田總悟的頭腦更加敏銳——如果她真的有，那麼一定會優先解決拿刀割他喉嚨的武士。
後方的人脫力，他會在一瞬間脫離這群人的控制。而那之後，他就可以……
「你們，見過來自「查克拉」的攻擊嗎？」
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干淨、透亮，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比棒讀台詞只柔和那麼一點點，但此時此刻聽上去……
衝田再不願承認，也要說，很讓人安心。
「而且我其實還有個辦法，原田君你聽我說……」
這個白痴！
衝田和原田，同時朝她大喝：「快點！！！！」
高杉桃被直接喝止，只能搖頭：「好吧，是你們不聽的哦？那我上了——」
她張開嘴。
那是上到夜兔族人，下到村塾同學，人人見之都要東閃西躲的一招——
「【仙法——嵐遁·光牙】！！」
……
一片廢墟。
兩層的小竹樓被她用查克拉凝聚而成的激光一招撐破，直接化作一片廢墟。
實際查克拉能量光束是很細窄的，尤其高杉桃的【宇智波斑】進化等級並不高，也的確算一種精確瞄准、範圍可控的遠程武器。
但——
她干笑兩聲：「我也沒想到會直接擊中建築的結構核心啊，說到底還是竹制建築太脆弱，以後我們對豆腐渣工程的檢查還要再仔細一點才行。」
原田麻木地從上到下推拿自己的光頭：「……行了不用多說了，我們都懂。」
他嘴角不停抽搐：「之前說的另一個辦法、是什麼？」
高杉桃哦哦兩聲：「我對毒氣有一定抗性來著，應該能直接進去把衝田隊長救下來。」畢竟是death heat都能扛過去的【雲雀の體質】嘛！
原田：「…………你是故意的吧。——哈！絕對是！頭都扭過去了！這個明顯適合太多了啊！剛剛就算被打斷了話也不至於因為賭氣就直接用那種恐怖的大招吧！好小心眼啊你這個人！！」
衝田任由隊員替他包扎手臂上的傷口，不說話。
——被這桃子女救下這件事，打敗了被毒氣暗算，榮登了他人生最恥辱事件第二名。
好在這點恥辱很快就被洗刷干淨了。
因為土方帶隊的那一組沒能完成任務。
他們今晚負責處理火情——江戶商業發達，街道狹窄，規劃時就沒考慮過消防隱患。偏偏又多是木質、竹質小樓，人口也密集，火災頻發。
去之前土方已經有所預感，果然這一次也沒能趕得上。
「……實在抱歉。」
衝田和高杉桃等人趕到的時候，正好撞見他在跟受害者道歉。
真選組的鬼之副長，朝這棟小樓的主人深深鞠了一躬：「是我們的問題，趕來得太慢了……」
「誰要聽你們的借口啊！！」那人梳著經典月代頭，雙目充血幾乎發狂，「這可是我的全部家產——就這麼一把火！！你們不是負責江戶治安的真選組嗎？為什麼來的這麼晚！！！」
呃。
高杉桃感到身旁傳來一股邪惡之氣。
出現了，衝田隊長的鬼神形態！！
雖然經常拿鐵炮對著土方先生轟炸，但實際上誰也不可以在他面前折損土方先生的威嚴……！
「這種人設我們一般稱之為傲嬌。」她說，「雖然衝田隊長你嬌的不明顯……好痛！干嘛打我！」
衝田收回拳頭，陰森森笑了：「別再讓我聽見你用那種詞語形容我，桃子笨蛋。」
「桃子笨蛋？」高杉桃重復他的稱謂，把衝田念叨得耳根發紅，「桃子笨蛋……嗯……」
「干什麼？」衝田撇嘴，「不喜歡這個名字，那叫你笨蛋桃子好了。」
「不是啦，我是在想……」她用虎口卡住下巴，露出標准的偵探思索表情，「所以你今天是故意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喂』？其實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哦？」
「……」衝田挪開視線，「當然知道。……嘶，很痛啊，我說。」
「這一下是揍你不懂禮貌！對長輩喂來喂去！」高杉桃微笑著又給他一拳，「這一拳是還你剛剛揍我的份。」
「別開玩笑了，誰要跟你玩這種等價交換……都說了很痛！而且你算哪門子長輩啊？別以為你今天救了我一次就能對我做些手指酸軟臉紅心跳的事，人氣美少年沒有那麼好征服的哇，好感度現在還是負數啊，桃子混蛋。」
前方還在道歉的土方：……
陪著他一起道歉的近藤：…………
近藤同樣鞠著躬，側過臉衝土方狠狠wink了一下：「怎麼樣？我就說讓她加入是件好事吧？」
土方：「…………這可說不一定吧！」
被人提著拳頭狂揍算什麼手指酸軟臉紅心跳……好吧確實算！！但那兩個混賬湊在一堆，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會是好事吧！！
正眼神交流著，一個看管不嚴，火災受害人忽然竄了出去。
精准找到看上去似乎柔弱溫順、尚且穿著和服的高杉桃。
「你、你……！！你得賠償我們的一切，你懂不懂！這是我攢了一輩子攢出來的……你這女人，也是真選組的警察，是不是！？是的話就乖乖……」
砰！
高杉桃收起拳頭：「我們本來也不是干這個的，小心我告你敲詐哦，先生。」
衝田熟練地撈起昏過去的受害人：「怎麼說？扔哪裡？」
光頭原田在後面默默擦汗：「就是說，有沒有可能，衝田隊長和阿桃，你們兩個看上去更像犯罪分子呢……」
栗色白色兩個腦袋，同時轉過來看他：「非常好評語！」
同時比了個耶，讓原田幫忙拍照留念。
近藤嘿嘿嘿地笑，一把攬住剛剛已經要衝過去的土方：「十四，你看，我說的對吧~~」
土方面無表情地把他手拍開。
兩個波浪號，就有點惡心過分了，近藤先生。
第35章 警車 我只是想看土方先生為難的表情啦……
第二天上班打完卡, 高杉桃申請去了真選組的資料室。
無視了土方先生『所以到底是哪來的打卡機？？？』的困惑，她開始翻閱真選組成立以來的出警記錄。
「每次一到這種需要分頭行動的時候，總有任務完不成呢。」
她在這小聲自言自語, 旁邊冒出來一個橘色爆炸頭，像圖書館傳紙條一樣給她塞過來一個本子：【人不夠Z。】
「與其說是人不夠, 不如說，嗯……」
這種題目，哼哼！她絕對各種申論題庫裡刷到過很多遍——X地警察局人員精煉素質高, 但各種材料表明他們的工作效率始終較低, 以至於耽誤任務完成時間，進而造成公民人員財產損失……
齊藤終把本子遞過來，高杉桃沒去看，自信地闔上雙目：「其實是因為，我們——」
「警力不足！！」
說出來的同時，她自信地去看終哥遞來的本子。
【今天停水, 食堂沒飯Z。】
高杉桃：「………………超級大危機。」
齊藤終煞有介事地點頭。
後續是高杉桃被齊藤終抓去了番隊隊長的小灶現場。
「誰把她帶來的？」土方一進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總悟？」
被點名的差點被飯噎死：「是什麼給了你『我會把因為停水食堂不開所以餓肚子的桃子帶來我們的聚餐現場』的錯覺啊，土方先生。」
齊藤舉手認領下來, 跟著進來的近藤『謔』了一聲：「看來你跟阿桃相處得很好嘛！」
衝田不滿：「終哥絕對是被她給蒙蔽了……」
不就是有一招言靈需要練閉口禪嗎？不就是會假裝無口人設嗎？終哥竟然就這樣覺得他們是同類了……！
高杉桃直接無視所有人的打量, 已經開始大吃特吃。
好在真選組一群成年男子，每次點餐飯量都很足，今天以9個人沒吃飽的代價，滿足了高杉桃的食欲。
她擦擦嘴，很恭敬地行了一個禮，說：「十分感激大家的善舉，來世我會做牛做馬報答的……」
「不——你給我今生就報答啊！」光頭原田伸手去抓她，「而且你也吃太多了吧！你那個能變吃的出來的招數呢？用那個啊！別吃我們的飯……！」
胡鬧了一陣消食, 店員進來把餐盤收走，高杉桃才發現原來這是他們的例會。
平時的話會在真選組內開，也都是吃完飯了才舉行。
呃。
這時候她是不是應該偷偷溜走？
「不合時宜地看眼色。」衝田哎呀一聲，在她旁邊坐下，堵住她逃跑的路線，「到底是完全能讀懂氣氛還是根本讀不懂氣氛啊？你自己說。」
高杉桃哼哼兩聲，不說話了。
例會基本是番隊隊長級別才能開的，她以前沒參與過，突然加入進來有點吃驚，但很快就融入了進去。
畢竟番隊隊長這種位置，誰坐誰算數，會議參加久了，誰看她都是隊長的級別了嘛！那時候副長和局長還好意思不給她升職嗎？不可能的嘛！
甚至舉手提問：「話說，之前我就想問了，我們沒有配警車的嗎？」
土方挑眉：「有啊，去找松本老大開會的時候會開。」
近藤抱怨：「那輛桑塔納都多老了，還警車呢！我看都不如上次阿桃騎過來的摩托！」
其他人也怨聲載道：「平時我們小跑過去都比副長到的快。」
「說不定還比不上山崎的羽毛球發球時速呢！」
「你這就罵得有點太髒了……」
高杉桃『唔』了一聲。
她原來只覺得是警力不足，畢竟真選組就這麼一個組，既沒有分局也沒有分所，就要包攬全江戶的所有案件，光聽上去都很費鞋。
現在這麼一想，警車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警車不足，速度不夠，出警時間就會變長。
她又問：「那警車的問題，大家有想過要怎麼解決嗎？」
和室裡靜了一秒。
「哈——？！」光頭原田擺出標准的反派嘴臉，「你說什麼呢？騎摩托車的小丫頭片子！」
「就是，區區一個新人摩托也敢對我們指手畫腳？別以為大家讓你參會就是認你做副長了啊！」
「你算老幾也敢管這件事？！這可是警車誒，小姐，你以為是你那輛摩托嗎？！！」
「……看得出來你們真的很在意摩托。」高杉桃幽幽說。
和室裡再次詭異地靜了一秒。
近藤默默想，因為那天她著穿嫩生生的杏黃色和服，舉重若輕駕馭超大粉色摩托的樣子，真的很酷啊。
原田還要再說，土方一拳砸在他腦袋上：「喂——！適可而止吧！你們這幅標准的反派嘴臉是哪裡學來的啊！」
「從《周刊少年jump》和《周刊少年Magazine》……」
副長大人甩甩手，眼神睥睨：「就算當反派，也要有自己的風度吧。」
他說這話當然是蠻有說服力，那張足夠被稱為漂亮的臉露出冷淡不屑的神情，既像是傲慢的貓，又像是殘酷的豹。
「真漂亮啊，土方先生。」高杉桃不自覺說。
衝田冷笑兩聲：「果然是會被皮相蒙騙的蠢女人。……好痛！」
高杉桃收回拳頭：「都說了不許對長輩這個態度。」
「你算哪門子長輩啊！你——」
土方暗中觀察，心裡多少有些滿意。那天近藤先生說起來他還不相信，現在看來，高杉桃完全能制住總悟啊……這對他至少是個好消息。
咳了兩聲，他淡淡說：「警車不足是一直都有的事情，我們也一直想要解決，但沒有源頭渠道，也沒有足夠的資金。」
讓幕府掏錢肯定是不可能的，能成立真選組那都是從不少人口袋裡摳出來的資金。松本老大雖然平時不做人，該頂事的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
所以他說給不了這個錢，那就是真的給不了這個錢。
偏偏警車的成本不低，消耗估計還很大，如果沒有一個穩定的來車渠道……
高杉桃又舉手了。
土方咬著煙衝她點頭：「說。」
「要是我能解決呢？」高杉桃笑嘻嘻問，「我能解決的話，給我什麼獎勵啊？」
土方一挑眉：「給你轉正？」
高杉桃大驚失色：「我原來還沒有嗎？！」
碧眼圓瞪的蠢樣有點搞笑。土方深深吸了口煙：「你要是能解決，就允許你永久參加這個例會好了。」
原田反而跟著大驚：「副長……」
他剛剛扮反派只是為了幽默，但是土方先生這話可不是在開玩笑啊！
只有番隊隊長才能參與的例會，卻讓她永久參與——這不就明擺著要給她一個番隊隊長級別的職務嗎？！
再去看近藤局長……好吧局長只會傻笑啊！！
其他人多少也體會到這一層意思，紛紛開始交換視線。
高杉桃……番隊隊長？好像也不是不行？
要說實力，那天在毒氣裡金光四射天降梵音被神佛附體，舍身救下衝田隊長的事他們都有聽說。
這不僅是個有實力的人，更是個相當不錯的人。
——但資歷也太淺了吧！！
再說上崗前至少要做個背調才對吧……萬一這人是什麼危險分子、呃，的同黨呢？
看上去一點都不危險就是了。
眾人正要舉手反對，就看見高杉桃搖了搖頭。
「不。」她說，「番隊隊長的位置，遲早都是我的，所以不用作為條件。但我要是能解決警車的問題，土方先生就永遠不許在我面前抽煙。」
土方臉色一黑。
近藤哈哈大笑。
衝田立刻雙手雙腳支持：「好！就這麼說定了——你一定要加油啊桃子，我太想看土方先生一見到你就不得不把煙掐滅的樣子了。」
土方磨了磨牙，先問高杉桃：「你不能聞煙味？」
如果是什麼生理上的問題的話……
高杉桃一臉純良地搖頭：「哦哦，那倒沒有——雖然確實不喜歡，但也不會嘔吐或者死掉。我只是想看土方先生為難的表情啦，啊哈哈哈！」
「……」土方深吸一口氣，一腳把她從窗戶口踹了出去，「笑個屁啊你！這個要求絕對駁回——給我滾啊你這無敵大胃王吃空後勤組炒作江戶米價肉價菜價的混賬！！」
*
江戶城每個月大概能有十起火災，每幾年就會有一場慘絕人寰的大火。
正如那天衝田總悟所說，真選組並不是專業消防，稍小一些的火勢，周圍的町火消就能有效撲滅。
不過這些約等於消防員的職業以前大多是黑/道人員從事，真選組開始扎根後，漸漸就換上了其他有意向的人選。
所以盡管是兩套系統，但要說真選組要為此負一些責，也不是說不過去。
「今天怎麼又燒得這麼厲害？！」土方真是氣得夠嗆，「前幾天讓你們做消防宣傳，都他X的給我做到哪裡去了？！」
他堪稱真選組面相最凶惡之人，那邊町火消的負責人兩股戰戰：「我們也是再三叮囑，但聽說今天是街上不少家裡孩子的忌日，都在屋裡燒起火祭奠，我們也沒辦法……」
土方煩躁地揉頭發：「啊啊，就是那個什麼攘夷戰爭是吧？」
一條街的孩子一同參軍，也會一同被告知死訊，約在同一天祭奠很正常。
……個鬼啊！！！
土方扭頭，下了死命令：「這一整條街必須守住，每棟房子至少五個人負責，其中一個人領隊，把火勢給我鎖死！」
剛說完，立刻又有人從遠方氣喘吁吁跑過來。
「報告副長，剛剛收到監察員聯系，城西有連環殺人犯『開膛手傑克』的蹤跡出沒！」
「英國殺人犯就給我好好待在英國啊！！」土方大怒，但又很快冷靜下來，「近藤老大，我們……」
近藤擰著眉毛：「來不及。我們的人手光是救火都來不及，況且還要疏散這裡的居民。」
要是再把人分散出去，就更……
土方一拍額頭。
他差點忘了還要把這周圍的居民疏散，這更不是什麼小事——速度、人手、危機……時間！還是時間！
近藤拍拍他：「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殺人犯那邊叫人盯緊——總悟，你去？」
衝田一臉無所謂，手卻已經按住了刀柄：「我不一定能趕上。」
畢竟是反偵察能力一流的連環殺手，他現在趕過去，人家也不可能在原地等他啊。
「這時候，要是有什麼能夠帶很多人移動、速度很快，能夠幫我們快速疏散群眾，也能幫衝田隊長快速趕過去的東西在，就好了啊。」
有人說。
原田：「…………怎麼感覺下一秒就會有你說的這種東西冒出來呢？！」這熟悉的某人登場之感！！
很快就有人顫巍巍指著不遠處：「那、那是……？」
即便在火光之下，也依然吸引著人的視線。
紅藍相間的警燈就這麼滋兒哇地閃爍著，劃破巷角的黑暗闖了進來。
一支少說十來台車的嶄新車隊，每一輛側邊用噴繪塗上【真選組】幾個大字，搭配黑藍綠三色的流線型裝飾，低調又得體。
為首的那輛開了天窗，裡面探出一個雪白的腦袋。
「哈啰——」高杉桃大聲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哈羅單車，伴你出行！！」
她遠遠一伸手，直接指向土方十四郎：「副長，我可是帶著車來了！」
土方難得笑了一下：「……很好。」
他回過頭安排：「總悟你立刻上車，跟山崎一起往城西去，他給你指路。」
「近藤老大，我們先把居民疏散，同時安排小隊跟町火消一起組織滅火。」
近藤虛虛數了一下，滿意點頭：「每輛車塞六個人，這一片很快就能清空。」
他已經開始指揮，還不忘嘲笑土方：「十四，你要小心啊，那丫頭是鐵了心讓你不准再抽煙了！」
土方轉過身，背對他擺擺手，一頭扎進火場裡救人去了。
不就是不當她面抽嗎？
…………大不了半夜起來偷偷抽啊！
悠于 2025-8-16 12:41
第36章 談判 ……嗚哇，一看就是超級大小姐啊……
一直忙到天亮, 一場火才算救完。
近藤上身已經沒穿衣服，熱汗與黑灰撲在結實的肌肉上，他手裡握著報告：「嗯, 嗯……這次火災只有幾個輕傷，沒有人死亡啊！非常好！」
「也是你們町火消盯得緊。」他哈哈大笑, 幾巴掌拍下去，町火消的負責人沼田先生差點被拍到地上去，「以後也要這樣！及時防範、及時撤離！」
沼田虛弱地應和：「是、沒錯、就是這樣……也多虧了今天這麼多警車！太及時了！」
說到這個。
近藤抬眼去看, 那頭剛穿上白襯衫的土方衝他點頭。
為了救火, 他們先把隊服脫了，隨便穿了點什麼打濕的衣褲就衝進去。
這會兒才換回來，還沒來得及穿馬甲外套，襯衫也松著大半紐扣，鎖骨和大片胸膛都露在外面，朝他走過來。
「讓人問過了, 都是那家伙弄出來的。」他說的那家伙當然就是高杉桃, 「她說是朋友支援，但是具體的細節還沒了解到位。」
近藤歪頭：「朋友？這得是個什麼樣的朋友啊？那一串車可絕對不便宜。」
土方沒反駁, 他也差不多是這麼想的。
十來台車, 他們剛剛看過，都是全新的，還專門貼了【真選組】的字樣，說是拿來專用的都不為過。
這個價格，可絕對不低啊。
他又想起那時候高杉桃來面試的情形。
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是住在南青山？那個有名的富人區？
所以……這該不會是她自己出錢買的吧？
這麼一想也很合理，她平時做派就不是那種手裡沒錢的人，那個胃口也不像是平常人家能夠供應得了的……
也許是為了體諒他們面子上過不去, 所以才謊稱是朋友給的？
「副~長~局~長~」高杉桃的聲音飄過來，「快來快來，我有一個朋友要介紹給你們認識！」
兩人走過去。
又來一輛車，不是警車，而是一輛非常漂亮、線條光潔優美，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黑色轎車。
滑行過來的姿態不緊不慢，車上下來一只銀色短靴，往上是水白偏藍的裙擺。
土方和近藤對視一眼。
……嗚哇，一看就是超級大小姐啊。
下一秒，就看見高杉桃泥猴一樣撲過去把人攬住。
這家伙今天跟著出警，也是為了救火跑上跑下，臉蛋上全是灰一塊黑一塊，隊服也是才穿上，同樣沒套外套，隱隱能看見因為汗濕而透出一丁點的膚色。
他們倆心驚膽戰：「喂！高杉桃！你注意一點，別弄髒了人家……」
高杉桃完全無視了他們的緊張，很大聲說：「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豐田花子女士~」
豐田。
豐田花子。
土方還沒說完的叮嚀一下噎在了喉嚨口。
旁邊的近藤更是露出輕微的痴呆表情。
豐田……豐田……能夠一下掏出那麼多車的豐田……
兩人猛地回頭，去看就在身後的某一台真選組專用警車。
果然，車頭上明晃晃的熟悉標識！
「現在我相信這車不是她自己買來撐場面的了。」土方語氣虛無。
近藤也很虛無：「豐田？豐田女士……」
花子露出官方微笑，戴手套的手遞了張名片過去，身後一串黑衣保鏢虎視眈眈。
近藤接過來一看。
「豐田集團董事長/執行總裁
豐田花子 女士 」
「——實權者！！」近藤一下眼冒金光：「這位豐田女士，不知道這些車……」
花子就很無奈似的剜了高杉桃一眼：「還不是她？總說每次出任務都趕不及，還要挨罵，我聽了也不好受。」
「別的就算了，幾輛車，我們豐田家還是出得起的。這不就給她送過來了？」
念唱作打，很有平時在董事會跟那群老狐狸過招的風範。
高杉桃兩眼亮晶晶，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在後面偷偷給她比兩個大拇指。
這是花子在給她撐腰呢！
雖然她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被撐腰的，但是花子在給她撐腰呢！！
花子看她那崇拜的樣子就好笑，忍了好一會，還是露出商人面孔，皮笑肉不笑對著近藤說：「至於警車隊之後的打算，我還要跟您好好聊聊呢。」
*
真選組占地面積不小，幾乎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大的小型聚居地，但要供給這麼多人一起上班，也還是有些擁擠。
但這會兒前院格外的空，人全都圍到後院裡去了。
「喂，那個豐田的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嗎？」衝田邊走邊問，一看高杉桃衝他揮拳，慢悠悠改口，「好吧，桃子，那個豐田真的是你的朋友嗎？」
「是哦！」高杉桃也不計較，他一改口就有問必答，「我們很早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我還在村裡上學……」
「村裡？」
「高杉你不是江戶人的嗎？」
「沒聽近藤局長說嗎？她也是最近才上京的，不容易哇……」
這麼一下，真選組眾人跟她的心理距離又少了一些。
高杉桃說話是一點口音沒有的，系統金手指加持，聽到耳朵裡那都是最最標准的官話。
真選組的武士則大多從天南海北的地方上來，雖說不至於對江戶本地人有什麼惡感，但肯定也是對跟自己出身相近的人更親切了。
「是村裡的私塾啦！我們老師特別厲害，特別能打！」
「有你能打？」原田懷疑。
高杉桃揚起頭：「那當然，我的劍術都是老師教的。而且只說劍術的話，我也不算我們班裡最厲害的……加上頭腦和勇氣和智慧這些就不一定啦。」
「……真佩服你能自然地說出這些台詞啊。」
衝田眉毛一挑。
劍術……
她會用劍？
門外嗡嗡直響，門裡面也不是聽不見，但豐田花子什麼場面沒見過，臉上很是繃得住。
她都能繃得住，土方近藤更不會說什麼了。
「……也就是說，您這邊供給我們產自豐田的警車，我們這邊則需要時刻跟進品牌宣傳，沒錯吧？」
花子含笑點頭：「也不用時時刻刻，像昨天救火那種場面，穿上我們定制的宣傳服，就很好嘛。」
車上有豐田車標，塗鴉也有豐田的標志，至於他們提供的宣傳服，其實就是在真選組的制服外面印了幾道「豐田！安全！」的字樣。
車子講究性能，對有錢人來說，是跑得快；對普通人來說，是油耗低。
但最核心的共同要求，不管預算如何家境如何，都不會放過——安全。
連警察都開她們的車，追擊犯人、出入火場，這還不夠安全嗎？
近藤跟她聊，土方就去翻手裡的合同。
他原本出身就不差，也算是大地主家裡的孩子，判斷是非得失還是很容易的。
一眼就能看出，這合同讓他們占了些便宜。
雖說肯定是互惠互利，但對豐田這麼大一個企業，找誰宣傳不是宣傳？按當下的時局，他們哪怕要找將軍宣傳，說不定都能讓那位出來拍個廣告。
真選組白得一支車隊，還包了後續的維修更新，這顯然……
他目光探出窗去。
有個完全沒躲好的白色腦袋一下就尷尬了。
高杉桃一臉完蛋大吉地衝他比劃，在嘴巴上拉拉鏈。土方真是無奈得不得了，揮揮手讓她走。
結果人又不走了，做口型問他：解決了嗎？
土方嘆氣，給她比了個OK。
高杉桃這才沒心沒肺跑了出去。
那背影飛快消失在窗口，土方搖頭，嘴角微微勾起。
拿她沒辦法。
高杉桃剛溜走，正想去食堂看看今天晚上吃什麼，忽然被人叫住：「桃子。」
這種叫法的也就一個人了。
高杉桃回頭，一柄武士刀恰恰好斜壓下來，抵在她肩頭。
周圍真選組眾人跟氣氛組一樣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干什麼呢？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要比劃起來了呢？
高杉桃倒很淡定。戰爭年代過來的，刀不離枕，時刻都可能被兵刃相向。
她看著衝田總悟。
後者也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說：「既然你會用劍，我要跟你比一場。」
那天出任務被她救了一次，衝田就格外在意這件事情。
他的自尊心也不至於強到被旁人救一次就要死要活，只是高杉桃這個女人，實在奇怪，又實在神秘。
說她強大，她能安安分分上下班打卡大半個月，一點聲色不露。要不是那天把她抓去出任務，又碰上對面有毒氣暗算，衝田估計她能在那跟陪酒女聊一晚上天。
說她弱小……那更是無從談起。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有多強？
以前以為她雖然會打架，但不懂劍，這樣就不好比較，今天卻得知她是學過劍的。
衝田怎麼能忍得住呢？
他翹著下巴，模樣有點像故意惹人生氣的狐狸：「贏了的話，我就認可你作為真選組的一份子。」
高杉桃一點不上當：「你已經認可我啦，我看得出來。」
圍觀氣氛組發出善意的哄笑。
衝田耳根發燙，還是磨了磨牙：「好吧，那你想怎樣？」
高杉桃低頭沉思。
說實在的，她沒什麼特別想要的，衝田也沒什麼讓她特別看不慣、特別想要他改掉的……硬要說的話，稱呼？
總是喂來喂去的，很沒禮貌啊這小子！
那也不能單純讓他叫自己的名字，否則就失去懲罰的意義了。
所以……
一到這種被人挑釁、要求比試的場合，腦海裡塵封的、刻意不去回想的記憶就慢慢浮現出來。
依稀記得這種事情的條件，最好包含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倫理梗，才能成為以後打趣失敗者的永恆話題啊？
——姐姐？
她又沒占人便宜，她本來就跟三葉是好朋友呀！姐姐的朋友叫聲姐姐怎麼了？！
高杉桃的目光，細細打量衝田總悟萌萌的美少男臉。
這還有些圓的小臉蛋、這微微下垂的小狗系紅眼睛、這軟綿綿的服帖頭發……
後者一陣惡寒：「干什麼？我說，能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嗎？」
抖S帝王也有今天……
山崎呵呵呵地笑，扭頭去找副長他們出來看笑話。
高杉桃一錘定音：「總之，比劍是你說要比的！如果要我答應，那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衝田：「什麼條件？」
他已經開始有不太好的預感了。
高杉桃歪著腦袋湊近，那雙綠眼睛的存在感一下拉滿，衝田幾乎能在她眼裡看清自己的樣子。
「要是你輸了，以後就得乖乖叫我姐姐~」
第37章 比試 果然工作上的事是沒有正確答案的……
「十四, 我們不阻止嗎？」近藤不是很樂意。
土方倒是穩坐泰山：「總要確保她有能夠自保的能力。」
既然要接納她，還要把她當做儲備的番隊隊長來看待，那麼所謂的奇招、善心和人脈都是不夠用的。
他們這些風裡來雨裡去的武士, 干的都是流血的事，她必須要證明自己也能擔得起這樣的重任。
簡單粗暴, 就是看你能不能打。
「至少也要換個衣服吧我說！」近藤捂臉，「穿著那麼漂亮的和服跟總悟比劍，看上去真的很奇怪啊！完全已經變成別的作品了啊！變成那種打架之前要先變身換裝的作品了啊！變成那種誰的衣服更華麗復雜誰就看上去更強的作品了啊！！」
土方還是見怪不怪：「她既然沒有要求, 我們又何必多嘴。」
他們倆站在和室裡頭往外看, 花子也走到窗邊跟他們一起看。
近藤看她一眼。
他想自己也許說動不了十四去阻止那兩人比劍，但這位提供了一支車隊的豐田小姐應該可以啊？
況且豐田是阿桃的朋友，怎麼也不會願意她挨揍吧……
除非，她深深相信，高杉桃不會挨揍？她能有一敵之力？甚至……
她會贏？
怎麼會呢？近藤抱著手往外看，總悟和阿桃一人一把武士刀, 正在院子裡繞圈, 彼此觀察對方的動向。
他從不懷疑自己兄弟的勝利。
這在近藤來說，既是某種唯心主義的兄弟情懷, 也是對衝田總悟實力有所了解之後的判斷。
衝田總悟, 抖S，抖S中的抖S，抖S中的王、男神、巔峰！
能在真選組這種男人扎堆、全憑武力說話的粗暴場所，拿下這樣的榮譽；長期以欺負副長土方十四郎為樂，依然能穩坐一番隊隊長的職務，手裡掌握最精銳的隊員，難道是因為他長得很萌很正太，所以大家格外縱容嗎？
那當然是因為他是他們所有人裡最強的一個。
不管是劍術還是體術, 又或判斷戰局的眼力和機敏，衝田總悟生來就是最有天賦的那一個。
這樣的他，如果真正認起真來，就算是近藤身邊的十四上去，也討不了好的！
近藤有這樣的自信，與土方對視一眼，不意外地在自家副手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場上最平靜的則是衝田總悟本人。
當然，他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但這女人同樣很強，他無法否認這一點。
也許因為之前一起出過外勤，也許因為他始終在無意間關注著這個神秘又神奇的女人，也許因為她們就是骨子裡合不來。他想，他也許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這家伙的實力。
她是一名——強者！
但也只有真正跟她面對面站立，彼此將對方當做敵人看待，衝田才能意識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那種仿佛野獸在估量哪裡更好下口的滋味……
實在叫人興奮至極！！！
他骨子裡熱愛著這樣危險的戰鬥，因此在短暫的驚訝後，他立刻提刀衝了上去。
「衝田隊長出手很快啊。」原田擰著眉毛，「這一下恐怕都攔不住——」
锃！
高杉桃上一秒還在跟花子說話，臉都沒有看向這邊，甚至並沒有抬眼，只是在衝田刀鋒逼近的瞬間，不緊不慢地抽刀出鞘。
橫出來短短一截，銀光閃亮，將衝田總悟的武士刀頂得紋絲不動。
「攔得好。」衝田輕輕舔一下嘴唇，「繼續。」
高杉桃這才回過頭來看他。徹底將刀抽出來只是一眨眼的事，下一秒，刀鋒在空中毫無顧忌地猛烈撞擊在一起！
聲音讓旁邊的花子情不自禁地皺起眉毛。
太快了。花子想，這種分明只是練習，兩方卻都有賭上性命的覺悟，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很早以前也見過類似的場景。毫不相讓的對手、肆無忌憚的攻擊、火花四濺的兩把刀，以及……
「咬、殺——！！！」
手裡的刀往空中一拋，高杉桃閃身上前，反手握住刀柄的瞬間，猛然一揮！
衝田反應神速，他的眼眸為這種不受常規限制的戰鬥風格而閃過一道紅光，兩手合力抄刀阻擋下這一次進攻。
又立刻往後跳開，起勢再攻！
他動作很輕盈，這是高杉桃立刻就能感覺到的。也許因為骨架本身纖瘦，整個人都還是少男體格，衝田的速度非常快、反應敏捷，不管往前進攻還是後撤都格外輕盈。
與此同時，他的劍術講究一擊即中，比起傳統的日本武道，更有些西洋擊劍式的突刺招數。快而敏捷，同時還一刀致命，是顯然很講究爆發的類型，讓他的續航能力偏向普通。
她左右來回閃過幾次，閃不過就用刀擋住。減少體力消耗的同時，偶爾也反手劈砍幾下嚇唬小孩，仗著身高和力量優勢，很讓他吃了些苦頭，同時心裡構思起來。
話說總悟找她比，本來就是要比劍，否則她來幾輪須佐能乎也就只是用什麼姿勢秒殺的問題。
比劍啊……
她又開始走神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衝田心裡的怒火和久攻不下的焦躁一起沸騰湧上，但又很快被他的冷靜壓了下去。
剛剛試探時他已經充分明白，高杉桃絕對是此世間絕無僅有的幾個高手之一。
進攻，強勢如劈山填海，與其說威脅、不如說那是親手用刀砍殺不知道多少條命才能擁有的絕頂威勢；
防守，舉重若輕、實密似疏，攔截或躲閃的動作並不頻繁，即便從旁看去，也只是幾下幅度很小的走動，竟然就能從容到身上一絲傷痕都沒有。
要知道，就連衝田自己，胳膊和腿上都已經多了幾道刀鋒劃出來的破口。
但她卻毫發無傷？
冷靜、冷靜下來……衝田勒令自己，就算她走神了又如何？豈不是更好？這不是什麼為了榮譽戰鬥的地方，真選組每天面對的都是生死一線的戰場，不是剿滅攘夷志士時毫無思考余地的對抗，這是真選組內的對練，不變強，就只有死！
所以衝田總悟，他對自己說，想想辦法，這女人絕對不是毫無破綻——節奏放慢，保持住自己的狀態，就一定能有機會找到攻破她的時機！！
「——不對啊，總悟那小子。」院子外圍的花圃邊緣，土方站在一眾圍觀隊士前方，側頭和近藤耳語，「竟然主動放慢了自己的步調？」
「嗯？有什麼不對勁嗎？這時候沉下心慢慢調整能避免露出破綻，也能更便於他轉換攻守節奏，盡快搶攻吧？」
近藤聽他這麼說，看得越發仔細，但越看，他越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總悟的事我們倆都清楚，天賦悟性絕佳，從來不需要多思考就能飛速解決敵人，所以什麼都不顧及。今天卻講究起節奏、講究起攻防，豈不是一件好事嗎？說來十四你也是的，不能太不畏死，就算任務能夠完成，但你們渾身傷地回來，我們大家都會擔心……」
沒錯啊，沒錯啊！就是這裡不對勁啊！！
土方沒回答近藤的話，嘴裡叼一根煙抽著，煙霧下的幽藍眼睛裡閃過幾分不可置信。
刻意把節奏加快，並且用比總悟更高水准的進攻強勢壓制，逼迫他不得不自己回頭調整自己的速度……
這不僅是控制了整場比試的節奏，更是一眼就看穿了總悟的問題，並且在如此快節奏的對攻之中，立刻設想出該如何引導他自然地變換風格。光是想想土方已經開始頭痛，遑論高杉桃更是直接做到了。
這個女人，……高杉桃！即便面對天才如總悟這樣的劍術高手，竟然也能像完全不在同一個水平上一樣，游刃有余地打出一場指導賽嗎？！
這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場上的衝田總悟並沒有這樣的體會，反而因為有意識地控制自己的節奏，更好地保存了體力和集中力，認為自己獲勝的可能並不為零。
是的，不為零。這話放在三十分鐘前，衝田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他在戰鬥中對自己的要求，竟然也能有「不為零」的時候。
但誰讓他聰明呢？聰明人是不會對著一個明知道啃不下來的骨頭硬啃的，這種事，只有小狗才會做啦。
總之，能偷襲到她一下就算完成吧？他對自己要求，輸就是輸，輸了就要認，但他才不想讓這女人完好無損、耀武揚威地下場。
於是假意閃躲，實際面對高杉桃的刀鋒，毫不畏懼，直直衝了上去！！
「好膽色！」高杉桃不吝惜地誇他，「但是不夠哦！我可比你想像的還要強——」
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她想，干脆直接贏下來吧？不過用什麼贏下來嘛……
百忙之中，高杉桃又想玩梗了。
廢話！當著土方十四郎的面不玩羅羅諾亞·索隆的梗，她這輩子豈不是白穿越了啊！！
於是飛快打開「一次性台詞使用券兌換商店」，毫不猶豫用兩點解鎖點數兌換了一張《海○王》大劍豪，羅羅諾亞·索隆的使用券。
「【三刀流——】」立刻，場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鬼·斬】！！」
「不是啊十四你怎麼在場上！！」近藤大驚，「我剛剛是有幻想如果是你的話會不會也被阿桃狂揍一通啦，但是也只是在心裡幻想了一下啊！難道說我也成為擁有特異功能的少年漫主角了嗎？那麼我希望從天而降一位老爺爺教我最強無敵脫毛術……」
「先別管你那個脫毛術了近藤老大你最多就是個中年漫主角——我怎麼會在場上啊！！」土方一巴掌打斷他的話，「我就在這裡！那個絕對是高杉桃隨便從哪裡抄來的東西吧？！聽上去很耳熟啊，肯定是我從來不看的jump系作品吧？！這個裡通外敵的家伙，違反局中法度第十二條，下來就給我切腹去！！」*
而且那是哪來的兩把刀啊喂！土方四下搜索，是隱形人嗎？！絕對是隱形人吧！偷偷上去給她遞刀了吧！
花子雖然不太能明白誰比誰強誰不比誰強，但阿桃的招數她是見過的，那家伙突然發出跟這位真選組副長一樣的聲音，大概就是學會了他的能力？或者，跟他聲音一樣、還同樣用劍的人的能力？
她忍不住笑，太促狹了呀，阿桃。
直面這一招的衝田總悟，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冷靜。唔，這似乎是劍氣？甚至能夠讓空氣產生波動，劃破空間對遠處的敵人造成傷害嗎？
高杉桃的劍意、又或者那個聲音很像土方先生的人的劍意，究竟是何等強烈啊……
他的反應很快，戰鬥的天賦令衝田在面對陌生的攻擊時保持住了絕對的冷靜。
重心下沉、馬步穩扎，兩手一正一反握住刀柄——以一敵二！他用手裡的一把刀，攔下了高杉桃手裡平行豎起的兩把刀！
「哦哦，擋下來了！！」近藤歡呼。
土方臉色卻不好看：「不對。」
沒看過《海○王》，還沒聽見她剛剛的叫陣嗎？
三刀流……
三刀，三把刀？
左手一把、右手一把，還有一把呢？
衝田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他左右各擋住了兩把，那剩下一把呢？
和土方不同的是，他很愛看《海○王》；和土方相同的是，他同樣已經來不及對此產生任何反應。
高杉桃露齒一笑，聲音稍顯含混：「猜對啦。」
——牙齒間，正咬著剩下那一把刀。
「她的動作還沒結束！」近藤大呼，「總悟小心！」
兩手回撤，手腕反舉，三把刀在身前擺出平行姿態。她壓低重心往旁邊一閃，立刻在衝田下腹劃出三道血痕。
「可惡！！」衝田氣急，忘記自己之前說只要偷襲一次就收手的想法，衝上來還要追擊，卻見她干淨的臉上浮現出奇妙的螺旋花紋。
山崎在旁邊大喊，發揮了他作為有名有姓路人甲在回合制戰鬥裡最大的作用：「出現了！那一招！」
令他□□的……那一招！！！
既然已經達到目的，那就不用久留，趕緊結束好了。高杉桃如是想著，隨便念了一句：
「「靜 止」。」
「這回終於用言靈咒術干正事了啊！」山崎捧著臉流淚，「高杉隊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會有這一天的嗚嗚嗚嗚……狗○棘在這裡的話也會哭吧？！」
「開、開玩笑的吧……」圍觀的真選組隊員說不出話來，「那個衝田隊長竟然……」
毫無還手之力嗎？
「話說這個換了土方副長也不能贏吧？」
「換了誰也不能吧！這種級別的控制技放在游戲裡都會挨罵的！」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別讓她說話比較好？她那些招不發出聲音就用不了了吧？」
「意思是說你覺得你能控制住她、不讓她說話，在她的須佐能乎和橡膠橡膠到來之前？」
「……」
完全靜止的時間只有兩秒，衝田的意志力非凡，且高杉桃在《銀魂》裡使用的【狗卷棘】也不是對方的最強形態。
但在頂尖的戰場上，兩秒已經足夠。
等衝田總悟再次獲得對自己肢體的支配權時，高杉桃已經穿著她那身稍稍染血但毫無破損的和服蹦蹦跳跳下台去了。
他斟酌一下，發現這時候還是重傷昏迷過去比較不丟臉，遂閉上眼睛安詳平躺。
直到高杉桃興衝衝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裡——
「你看，我就說我比他強吧？一點都不騙人的——話說三葉姐你是怎麼過來的？花子帶你來的嗎？」
高杉桃跳下台，看也不看周圍其他人，直接衝向剛走到門口的三葉。
栗色長發的女人松松盤著頭，用一根玉簪扎穩。同樣一身楓葉紋的和服，只不過她的料子是湖藍色，站在杏黃的高杉桃旁邊，顯得沉靜柔美，相得益彰。
而那張面孔，更是讓人感到無比熟悉。
「三葉？！」近藤震撼大喊，「你怎麼會在這裡！！！」
姐姐？姐姐！半暈在地的衝田總悟慢慢支起半截身子：「姐姐……？姐姐是怎麼來的？姐姐什麼時候來的？姐姐——！」
表情更復雜的要數土方十四郎了，他右手張開，又合攏成拳。
最終卻一語不發。
反而思考起來：三葉……總不可能是一個人上京來的，沒能跟真選組一起，以她的身體，絕不可能獨自上路。
那就有很大可能，是高杉桃帶著她一起來的？
其他真選組人，但凡是跟著近藤一路上京混出來的，大多知道這個名字。
剩下的人卻不大清楚，於是被逮著科普一番。
什麼衝田隊長的姐姐、土方副長的緋聞對像，為人溫柔善良，大和撫子一般的女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超級愛吃辣，懷疑衝田隊長到處給人喂辣椒醬的愛好就是這麼培養出來的。
以及，病體虛弱。
聽完科普人人都是兩條寬面條淚啊：「三葉小姐……怎麼會這樣……你和土方副長，怎麼會這樣……祈求天父放過一雙戀人，該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土方還沒回頭威脅他們住嘴，三葉就笑了。
土方一愣。
旁邊的近藤和衝田也一愣。
他們三個算是當年那批人裡最為了解三葉的，更有與她血脈相連的親弟弟在，但也從沒見她這樣笑過。
這樣釋然、這樣開懷……
這樣輕松。
女人纖白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有些粗糙了，但也更加有力，此時正在替高杉桃那家伙揉手指放松。
嗯，就是有點分不清到底是誰在揉誰。
三葉先聽她絮絮炫耀了一會兒怎麼輕松解決自家弟弟，才又揚起笑臉。
明亮的、自然的、健康的笑臉。
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好久不見，小總，近藤先生，土方先生。以及以前沒有見過的大家。」
她不經意卷起和服袖管，微微用力，立刻就彰顯出最近鍛煉的成果來。
「我是衝田三葉。」
*
「……情況大致就是這樣，阿桃打算上京，我放心不下她，也想來見見大家，於是拜托她帶我一起上京來的。」
真選組的某間和室裡，三葉腿邊趴著總悟，與近藤和土方相對而坐。
高杉桃在外面帶著花子參觀屯所，雖然沒人知道這有什麼好參觀的，但她興致很高，就又隨她去了。
「這麼說來，其實我們應該要感謝她的。」近藤聲音沉沉。
土方默不作聲地狂抽煙。
他們的立場一下變得很微妙了。
正如花子估計的那樣，就算三葉什麼都不說，只是把一切事實擺出來，高杉桃對她的幫助也是無需多言的。
忠勇義，武士的天性與責任，使得她天然成為了真選組的恩人。
「……怎麼一開始沒有在信裡說？要是說了哪裡還用她護送你……而且姐姐到江戶這麼久了，也不聯系我？也不來見我？」衝田總悟趴在姐姐腿邊，悶悶問。
三葉含笑摸他頭發：「她不讓我講呢。」
不讓姐姐講，姐姐就不講嗎？姐姐什麼時候這麼聽一個外人的話了？而且那白痴的話有什麼好聽 ……
總悟多少有些長進，知道這些話說出來他會挨打，於是就不說了。
況且他也知道答案。
姐姐……一開始就想跟他們一起來的，只是被那個該死的青光眼蛋黃醬混賬拒絕了。按姐姐的脾氣，恐怕這輩子都不會主動踏入江戶一步，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改變了心意。
再說那個桃子混蛋，如果她一開始拿著「幫助衝田三葉上京」作為投名狀，要求加入真選組也是很順暢的事。
但必然不會得到這樣的尊重和信賴。更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委以重任，被所有人認可。
又或者……她根本就沒有想這麼多？真是，搞不懂到底是非常聰明還是非常笨了……還讓自己叫她姐姐，什麼姐姐？他有自己的姐姐好不好。
總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笑容。
嗯，果然工作上的事是沒有正確答案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
三葉收回手，澄明的雙目溫和地看向真選組的眾人：「雖然我覺得她未必會想讓我說，甚至我都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
總悟仰臉看著姐姐說起那女人的時候愈發明亮的笑臉。
撇撇嘴。
有什麼好的？那家伙，除了說話直接一點、做事直搗核心一點、戰鬥力強一點、每次隨心所欲去做的事情都能做成之外……
有什麼好的？
不過嘛。總悟將模樣滑稽的眼罩攥在手裡，准備往頭上戴。他決定盡自己所能，讓高杉桃這個討厭的家伙失敗一次——現在既然姐姐來了，他才不會如約叫那女人姐姐，像什麼話？他翻了個身。想都別想。
……除非她能讓姐姐一輩子在江戶陪他，永遠都不分開。
「什麼！三葉小姐，你是說、你是說……她平時以真選組的名義，幫助了不少江戶的居民嗎？！」
「難怪那天對面包子鋪的老板送了我一小撮面粉！」
「喂這點謝意太一文不值了吧！」
「原來如此，最近走在街上市民們看我的表情也不像是在看暴走族了……」
「不這單純是因為你把飛機頭換掉了而已吧！！」
土方看著手裡的煙。
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這顆煙，抽起來味道總是怪怪的呢？
趕緊掐掉。
近藤老大抽噎的聲音在旁邊炸響：「我就知道、那丫頭是個很善良，很為別人考慮的人……嗚嗚……竟然平時也不忘幫助居民，改善我們真選組在外的形像……」
須知如今江戶人民對幕府和天人的態度也就那樣，對幕府的狗腿子真選組更沒什麼敬重——毫無根基背景，又是鄉下武士，加上大字不識一個的暴力形像，平時走在路上別人都要以目示意，『噢喲這幫野蠻人又出門了』的揶揄神情。
瞧不起，和微妙的恐懼，大致就是如今真選組能在別人臉上見到最多的神情。
但高杉桃卻憑一己之力打破了這樣的僵局。
她或許根本沒有這樣計劃，只是憑她自己的心意去做了，但他們卻不能不承她的情。
……偏偏陰差陽錯，讓他們多次不信任，又再三考驗，如今居然還把吸納她作為成員當做什麼天大的獎勵。
眾人面面相覷，心裡有且只有一個念頭：
我們好像有點該死啊……
近藤眼淚狂飆：「傳下去！阿桃想要當什麼隊長都隨她！當副長也可以！！」
總悟頂著暗紅色眼罩，呵呵一笑：「我也支持哦，那家伙當副長肯定比現在這個死人臉好很多。」
還有許多聽不清內容的怒吼，大概是在叫囂要讓食堂給高杉桃開一個月小灶之類的話。
土方懶得跟他們掰扯，起身要去找高杉桃進來聊定崗的事，三葉也跟著一起站起來。
兩人並肩站著，往門口走去時，屋子裡的哭鬧聲微妙地停了一瞬。
「……你也去找她？」土方問。
三葉莞爾：「是啊，她的發圈還在我這裡。一起去吧，土方先生。」
說完，先一步開門走了出去。
土方站在原地，這次輪到他看著三葉的背影慢慢遠去。
……她變得不一樣了。
但這大概也是件好事吧？
土方在身後火箭筒的密集轟炸下走了出去。
第38章 銀座 「183cm？！足足比總悟高了……
趁著這股愧疚的東風, 近藤打算給高杉桃定崗了。
天知道這人來了快一個月，攪弄不少風雨，搞得土方衝田雙雙請一天假, 創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戰績，竟然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崗位, 只是真選組一位普通又平凡的臨時工——
「這簡直令人不齒！！」山崎聲音很大，「我認為，我們應該給高杉桃女士, 盡快定一個能夠充分發揮她才能的崗位！！」
衝田還沒緩過勁兒來, 沉浸在自家姐姐被狡猾的高杉桃籠絡走了的悲痛之中，輕飄飄問：「什麼才能？模仿土方先生說話的才能？」
又扭過頭去笑話同樣面色微妙、沉浸在「我清純甜美的初戀怎麼變成了高達」的震撼之中的土方：「話說那天她學的那一招，比土方先生自己都要強啊，不如你以後叫二號好了，土方二號——桃子那裡那個才是一號啊。」
土方·二號·十四郎沒說話，直接一刀扎過來, 被衝田輕松閃開。
兩個男子的失意沒人放在心上, 高杉桃很快踩點到了開會地點——她這個人，不到九點是不會來上班的。
真選組說實話沒有上下班的標准時間, 他們這樣的治安維護工作哪有朝九晚五的？還不是24小時待命？
但誰讓他們一開始不拿人家高杉桃當正式成員看呢？順著她的意思讓她踩點打卡了, 之後就沒法收回成命了。
「我看副長也沒想要收回成命。」
「就是，還讓人去量體裁衣了，要定制制服呢。」
「其實也沒錯，我們大家基本都是定制的，總不能老讓她按著局長的碼穿啊。」
「……等等，局長多高？」
「？這不是我們入組必背的第三條第四款第五小點的附注嗎？184cm啊！」
「……那她多高？」
「……」
眾人面面相覷。
平時倒是沒怎麼關注這個……為什麼呢？是因為她本身存在感就夠強了吧？就好像迎面走過來一只齜牙咧嘴餓到極點的老虎，誰會在乎它到底是1.1米高還是3.3米高啊？！趕緊逃命才是最重要的吧！！
給高杉桃定制的隊服並不特別，和大家是同樣的款式, 白襯衫、領巾、馬甲、腰帶、外套和長褲。唯獨就是外套上繡了隊長才能用的紋樣，一排錯落有致的金線方格。
高杉桃提議說能不能做個夏季的款式啊，比如短袖襯衫之類的，一想到明年夏天要穿成這樣在江戶街頭奔波就很想辭職啊。
土方冷冰冰的目光扎過來：「剛讓你轉正你就要辭職？什麼意思，威脅我漲薪是吧？」
高杉桃脖子一縮：「那倒沒有那倒沒有。」
真選組理論上是包吃住的，不過她住花子家沒什麼不自在，也更方便帶著三葉姐一起鍛煉，所以並不在組裡常住。
除此之外，給她的薪水還算合理，在江戶幾乎算是中上——頓頓下館子也能活得還不錯的水平。
「我也終於成為稅金小偷了！」高杉桃握拳，「我一定會繼續加油白吃白喝的！」
土方一下給她揍飛：「——說什麼呢你這個蠢貨！！」
說完，捏起旁邊的制衣報告看：「高杉桃，女，27歲，身高183cm，體重……」
……
土方忽然輕輕放下那一紙報告單。
伸手比劃，先豎起一根手指：1。
又多支起兩根手指，另一邊顫巍巍攤開一個巴掌：8。
接著比個OK：3。
「多少——！？！？」他一臉不可置信，「183cm？！足足比總悟高了13cm啊！！」
下一秒鐵炮轟了進來，副長辦公室變成一片廢墟。
「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對比啊，土方先生。」又是一炮，距離更近了，持炮人顯然正在靠近，「為什麼人緣不好呢？可能是因為你這張嘴就說不出讓人高興的話吧，土方先生？」
進門一看高杉桃，忽然又不說話了，只默默用眼神丈量自己跟她之間的距離。
嗯，距離。
該死，她可真高啊！！
衝田怒從心起，炮筒都已經瞄准了，想起這人根本不怕他這些小招數，磨了磨牙：「……那為什麼還要重新定制啊，直接穿近藤先生那套就好了嘛。」
高杉桃捏起嗓子學他的聲音：「雖然說輸了比試，但是我就是要耍賴不叫你姐姐——雖然說不講信用，但我就是很厚臉皮——」
衝田悻悻扭頭：「……定制就定制吧，人確實不能一直穿猩猩的衣服呢。」
「不要偷偷罵我啊總悟！——你這樣我會很傷心哦？大猩猩也是會流出眼淚的哦？！」
「大猩猩的眼淚這種東西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吧。」
「有必要啊！而且哭得更傷心了啊！！」
最後給她的崗位是十一番隊隊長，順便一提，這個番隊下面暫時沒有一個隊員。
「我們都是自行招募的。」近藤抱著手裝嚴肅，「番隊隊長，其實也結合了人事、財務和營銷總監的工作。」
高杉桃目瞪口呆：「我以為我考上編制了，其實我只是被拐進黑工廠了？」
「說誰是黑工廠呢。」土方翻了個白眼，手裡捏著一根沒點燃的煙，「有什麼不滿？」
威脅意味十足，但高杉桃不是那種能知難而退的類型。她立刻舉手：「我還想當後勤隊長！！」
土方把煙咬在嘴裡，含混說：「駁回。」
高杉桃轉臉看近藤，那雙眼睛唰一下就含了淚了，QAQ地望著他。
雖然說演的成分很濃，但近藤哪裡受得了這個，先不說高杉桃能一路護送衝田三葉上京可以說對他們是有大恩，光是一開始應聘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哄得拿人當自己親人看了啊。
於是嚴肅對土方說：「十四，你還沒有問過我這個局長呢！」
土方手裡批著文件，從容躲閃著總悟的攻擊，掀起眼皮看他，又重新審閱文件：「哦，駁回。」
這下淚汪汪的變成了兩個人。
又過了一會兒，土方從桌邊站起，慢慢說：「……後勤不止飲食穿衣，還有槍械火藥，這些還不能一口氣給你。」
高杉桃不管那麼多：「耶！！土方先生答應了！」
衝田倚坐在窗邊，兩條腿甩來甩去，他撇嘴：「沒用的土方先生。」
土方深吸一口氣，對著衝田露出一個惡魔笑臉：「她對流程不熟悉，總悟，你這幾天出外勤都帶著她一起。」
衝田抗議無效，被迫黑著臉帶上高杉桃去巡邏。
他走路帶風，根本沒想著等人——實際也確實不用他等，高杉桃一步頂他一步半……
可惡！
這樣不行。衝田總悟心想，總要做點什麼，讓桃子混蛋意識到他的重要性。
他一直是少年天才，劍術卓絕不說，心性也是少有的聰穎早慧。順手幫為了撿氣球快摔倒的小女孩保持平衡，又把對他來說很好抓住的氣球塞給小孩，衝田眼珠一轉。
沒錯，就這樣好了！——布置出一個困難的情境，再出手幫忙，讓這家伙充分意識到衝田總悟是個很有能耐、完全可以依靠的強力隊友……
等她付出信賴之後，就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吧？
「銀座？」高杉桃環顧四周，很快找出十個火災隱患點，扭頭記在小本本上，「今天在這裡巡邏嗎？」
「當然。」衝田假笑，「這種地方衝突最多，出人命的概率最大啊。怎麼，你怕了？」
很遺憾，他沒能從高杉桃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畏懼的表情。白發女人睜著她那雙好像什麼都沒在思考的綠眼睛，很淡然地比了個大拇指：「沒問題！Let』s party——！！」
衝田：「……上班時間不許party啊。」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性格超級怪啊？
畢竟是銀座，天還沒黑，但晚飯時間這裡的人已經很多。人人都穿得時髦鮮亮，偶爾能看見乞討者從中穿行，但收獲不錯，臉上也帶著笑。
「誒，這裡飲食店也很多啊……」高杉桃說著偷瞄衝田。
衝田目不斜視：「不可以。」
高杉桃干脆轉頭過來，眉毛倒豎，盯著他。
衝田眼神都不帶往她那飄一下的：「不可以。」
……嗚！
高杉桃在心裡扼腕。為什麼不可以吃飯？上班時間不吃飯那要什麼時間才能吃飯啊！！
不過有些門店的老板會偷偷給她塞小零食，譬如地瓜干紅豆餅之類。高杉桃偷瞄衝田，此人在前面健步如飛，並不回頭，於是全數笑納。
小零食真好吃！！她滿足地感嘆。
外勤的基本流程先是在街上巡視一圈，檢查是否有明顯威脅公共安全的情況。這一趟還算平安，畢竟時間尚早，還沒有人喝醉。
等開始進店裡隨機抽查危險物品和違禁物品，夜色已經漸濃，該上頭的都已經喝得不省人事，事情就變得麻煩起來。
「喂，店裡有貼『不許強迫員工喝酒』的條例吧。」衝田語氣淡淡，「瞎了嗎你？」
正在給人灌酒的西裝男滿面通紅，抬頭的動作像一只吃飽了的豬：「哈？你是什麼……哦，小弟弟——哈哈哈！功能都齊全了嗎？就敢來唔……！！好痛！！」
高杉桃就這麼眼珠滴溜溜轉著，看著他把西裝男一頭按進玻璃桌裡。
那桌面顯然無法承受衝田總悟這種級別的攻擊，玻璃碎片四散割得人鮮血直流，場面很有點惡心。
她看了兩眼，空蕩蕩的胃開始反酸，趕緊往旁邊躲開。
「啊……警察，阿桃小姐？」
熟悉的聲音。高杉桃轉頭：「啊——那個、那個那個！毒氣！紅色！那個——」
叫住她的陪酒女有一頭楓葉紅的長發，在店裡的燈光下煥發出柔順的光芒。她聽高杉桃念叨半天抓不住重點，捂著嘴微笑：「是紅葉，阿桃小姐。」
「啊對對對！紅葉！說起來那天還要多謝你呢……」高杉桃環顧一圈，「咦？她們好像不是那天的人啊？」
紅葉於是解釋給她聽，原來那種大型客單的陪酒女一般是混著叫的，一家店裡不可能同時有那麼多姑娘剛好沒客人，為了完成人數指標，一般會把關系好的幾家湊在一起去填單。
「感覺好像外包的外包的外包。」高杉桃指出，「不過……」
她話沒說完，衝田已經拍拍手走過來。他一人對付幾十個醉鬼，唯一最大的難題就是避免他們的嘔吐物滴在自己的衣服上。
這會兒揉著脖子走過來，刀已經入鞘，臉色不耐，劉海陰森森搭在眼睛上方，一看就是一副還沒殺過癮的表情。
「……沒事沒事，他只是看起來凶！」高杉桃連聲安撫躲在她身後的一眾陪酒女，「而且他打不過我！」
紅葉和一干小姐妹，聲音軟綿綿地叫她：「太好了，阿桃大人！」
……就阿桃大人了？
衝田『嘁』了一聲，倒沒對此反駁什麼。
他脾氣雖然壞，但並不是一個先入為主、固執成見的人，相反，衝田骨子裡有些慕強。有的人是劍術強、有的人是品行強、有的人是心胸強……這樣的強者，衝田都能發自內心認可，哪怕是土方先生那種總有一天會死在他刀下的混蛋。
同理，高杉桃雖然是個做事令人費解的家伙，但她足夠強，性格也不討厭。對於衝田總悟來說，要接受她成為親密無間的同伴之一並不困難。
……雖說姐姐非常疼愛她這件事讓他很不爽。
啊，說起來他好像忘了一開始的打算，明明是想要讓這家伙知道真選組的外勤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辦妥的，結果下意識就把所有看不順眼的人解決掉了。
衝田自我反省，覺得果然還是他太善良的緣故。
嗯，人善被人欺，他才不要被人欺，所以下次還是別這麼善了。
這麼想著，武士刀再次出鞘，刀鋒直指高杉桃身後。
她身後，穿戴華麗的中年女人按住高杉桃的肩膀，對衝田微笑：「警察小哥，不要這麼暴躁嘛……這裡畢竟也是我們做生意的地方，你把客人都嚇走了，我們怎麼賺錢、怎麼生活呢？」
那群陪酒女已經作鳥獸狀四散。
「誰管你啊。」衝田很輕很冷地笑了一聲，「喂，雖說怎樣都行，不過建議你趕緊把手從那家伙肩膀上拿開。」
這家酒吧的老板並不認識新來的十一番隊隊長，也不知道她的殺傷力，不僅不松手，反而更用力：「哦？難道真選組的人要對我動手嗎？」
她聲音裡是刻意做出來的討好，衝田並不能聽出多少尊重：「你們可是保護居民財產的公家老爺，而我——如你所見，一個手無寸鐵、完全沒有暴力反抗、常年乖乖交稅的好公民。」
「你要對我動手嗎？」
衝田又『嘁』了一聲。這次顯然比上次要冰冷許多，他面孔雖然有些少年人獨特的柔和，眼睛卻毫無善意情緒，看著老板娘的眼神像看一個死人。
「為什麼不可以呢？」他說，「你不會以為真選組是什麼與人為善的好人集合地吧？」
邊說邊瞥高杉桃，好像很希望看到她對此做出什麼驚慌失措的反應。
高杉桃如他所願露出=口=的表情，同時打開她的手機，一字一句在搜索框輸入【如何對死亡重金屬叛逆青少年進行心理引導】……
「這種時候就不要忙著心理健康教育了吧！平時都干什麼去了啊，你們這些不負責任的家長！！……咳咳。」老板收斂起吐槽的欲望，「警察小哥，你——」
她話沒說完，衝田已經一個閃身到她身後，一個手刀下去直接把她打暈了事。
「好煩。」他從屋子裡搜刮出真實賬本，揉著頭發走出來，「所以我真的討厭來這裡出外勤。……你在干嘛？工作做完就走吧？」
高杉桃在幫忙檢查紅葉她們的傷。倒不是因為衝田，他剛剛控制得很好，姑娘們身上的都是一些舊傷。
也都不算很嚴重，畢竟有特殊需求的客人們會去更合適的地方，她們作為陪酒女，工作時間僅限在店裡，老板偶爾還會大發慈悲請醫生來看。
比起真選組又或攘夷志士那種動輒瀕死的傷，實在不算什麼。
衝田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你這樣看也沒有用，無能的人是無法逃離地獄的——也許她們就只適合這裡呢。」
正在接受檢查的黑發小姑娘聽了他的話，輕輕抖了一下。高杉桃抬眼看過來的時候，又下意識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一般來說客人都會喜歡這種柔弱又乖巧的笑容啦，好像她們完全不會反抗任何要求，也不會帶來任何麻煩。雖然警察小姐是女性，但應該……嗚哇！她看上去一點都不高興誒！！
紅葉的視線在兩個真選組隊長中間來回打量，默不作聲觀察著。她見過幾次真選組，心裡大致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說實話，真選組已經比這全江戶99%的男人要強，畢竟有案子他們真處理，有人命他們真救。就算衝田隊長打心眼裡瞧不起她們，紅葉也並不覺得有什麼。
但阿桃大人好像非常不高興——不是物傷其類的尷尬，也不是十分沉重、會讓她們抬不起頭的憤怒。
硬要說的話，像是家裡小孩第一次不小心暴露自己會說髒話的時候那種生氣？大概……但真選組一番隊隊長，哪裡是這種需要被關心心理健康的小孩形像？怎麼形容都怪怪的，紅葉想。
雖然以她的身份，這樣揣測真選組的長官有些托大，但她總覺得，阿桃大人好像在那一瞬間就已經想好要怎麼收拾家裡的小孩……和她們？然後才開始生氣的？
紅葉搖搖頭，有些失笑。不管怎麼說，都不是她有資格考慮的事呢。
不高興的高杉桃檢查完畢，把自己的LINE留給紅葉：「之後我會找醫生來給你們定期檢查的，有什麼問題在LINE上找我就好了！」
紅葉點頭，在聊天框裡給她發了一個小兔子問好的表情。
回程路上，高杉桃一言不發。衝田當然知道她不高興了，問了兩句全被無視，這下脾氣也上來了，氣衝衝回到房間開始寫任務報告。
【任務名：與笨蛋同行
任務地點：銀座
任務時間：一個晴天
任務內容：出外勤、檢查街道情況、撿氣球、揍人、阻止高杉某接受賄賂、被完全沒做事的高杉某無視
備注：高杉某毫無團結精神！毫無隊友意識！建議剝奪她一個月的食堂使用權……算了當我沒說，土方先生，下次記得多批一筆伙食補助費。】
等衝田熟練敷衍完今天的外勤報告，高杉桃闖進來把他拽了出去。
真選組一共有三塊很大的院子，其中兩塊都是平時拿來訓練用的。她一句話都沒說，把人往院子裡一放，當即就衝上來開打。
衝田心裡也憋著一股無名火，當然不會拒絕，於是天雷勾動地火、優勢在她不在我……
衝田理所應當落了下風。但這時候他自己的情緒已經恢復，遂放棄地攤開四肢：「好了，我輸了，今天就到這……」
高杉桃根本不聽。
她沒用刀，滿嘴喊著橡膠橡膠地衝上來，一會兒把手指拉長假裝橡膠弓狠狠彈衝田腦門，一會兒把腿拉長一圈圈扼住他喉嚨。
打起來花樣百出侮辱性極強，但她就是什麼都不說。
「不是——等等、都說了等等啊！」衝田終於受不了了。
就算是挨揍，也要搞明白為什麼挨揍吧！！
他這人又不笨，不是那種明知道打不過還非要挨揍的類型，但高杉桃——這女人倒是給他講講道理啊！！
一般不都是這樣嗎？熱血漫畫裡產生觀念衝突，先不由分說一通對波，然後主角就該開始苦口婆心地講道理感化反派了。這時候如果改邪歸正就會成為主角團裡人氣後來居上的一員，如果泥古不化就會成為人氣top……
衝田總悟捫心自問，他跟高杉桃兩個人，那還是他更像反派一些。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在生氣，倒是按你的想法開導開導、教育教育我啊？」衝田總悟發誓他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想要我怎麼做啊——」
高杉桃睜圓了眼睛看他，依然是那莫名其妙伸長的手臂朝他擊來：「誒？可是我不太會那個誒！」
衝田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什麼叫『那個』啊！只是讓你說幾句耍帥的好聽話都不會嗎！」
高杉桃的拳頭已經到他眼前：「不會呀！」
她說話做事從來就是這樣，假如有需要——譬如考試、考試和考試，高杉桃多少也能寫出些一看就很有條理、很有邏輯的言論。但若非必須，她才懶得費勁跟人講大道理、呵護別人的心情，用各種方法鼓動周圍的人聽從自己。
她一般都是衝上去直接干的那種類型。
晉助他們也說，世界本來就是拼圖組成的，哪有人光滑完美到毫無缺點啊？這種拼圖肯定不會有拼圖朋友的啦。所以不會話療也很正常啊，誰規定ju○p主角就必須用話療讓對手屈服？
【「……否則世界上其他人還怎麼活啊。」那時候晉助是這麼說的，「一個武力滿點、智慧滿點、直覺滿點、情商滿點、說服技巧滿點的家伙？」
小太郎則若有所思：「比我們都更像jump男主了呢。」
銀時大怒：「你們幾個本來就不是吧！而且她就算是也只會是女主啊！」】
回憶完畢。
高杉桃確認一樣點點頭：「嗯，確實不會！」
衝田大怒：「從剛剛那一長串心理活動和回憶故事裡看，完全就只是懶得而已吧！！」
高杉桃充耳不聞，緊接著，又朝衝田伸出魔爪。
衝田向後連著幾個翻滾，險險躲開，再抬頭時臉上的表情很復雜。
一時惱怒於她的無法溝通，一時無奈於她的過分強大，又覺得跟一個桃子計較什麼？白白讓自己的格調也跟著變低。
總的說來，完全拿她沒辦法！
……而且還打不過。
可惡啊！這女人到底為什麼這麼強？！衝田躺倒在真選組的院子裡，費了很大勁才完美無視掉草叢、牆頭、樹梢無數的竊竊私語。
渾身散架一樣的疼，罪魁禍首就那麼安安靜靜盤腿坐在他身邊。
「……揍完就滾吧，還是說你想說些什麼來羞辱我一下？終於進化出抖S人格了嗎？」他漫無邊際地說，「話說我們真選組如果能開發出『來這裡讓你找到你的S之魂』這樣的副業，大概就不用天天聽土方先生念叨賬面難看了……」也能給你多批一筆伙食費這個樣子……
但高杉桃說：「謝謝你，總悟！」
衝田也好，周圍偷窺她們倆干架的真選組隊士也罷，紛紛露出眼珠亂飛的驚訝臉。
「你真的又吝嗇又小氣又不懂得照顧別人的心情又嘴毒脾氣很糟糕也沒什麼耐心還沒什麼共情能力——」
衝田：「……完全只是在辱罵而已。好新奇的道謝流程啊，下次在土方先生身上試用一下好了。」
「但是，還是很感謝你，今天一直幫我的忙。」高杉桃一樣一樣數過去，「雖然沒有帶我去吃飯，但是看見我被那些老板們投喂……賄賂？也沒說什麼；雖然嘴巴很壞，但該幫小女孩抓氣球的時候也沒有手軟；雖然好像一直很討厭我的樣子，但工作基本都是你幫忙做完了……」
衝田：「……你能不能閉嘴，我說真的。」
聽這顆笨蛋桃子坐在旁邊盤點他的善舉，這比讓他挨揍還要痛苦……
高杉桃根本不管他的羞憤欲死，很認真地說：「所以，雖然很不喜歡你對紅葉她們說話的樣子，但剛剛我已經揍過一遍了，現在要謝謝你。」
衝田扭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扭過去。
「……不客氣。」他泄氣地說。
這女人偶爾也能說些讓人能聽進去的話嘛。
高杉桃滿意地點頭，起身往食堂跑，身後煙塵滾滾：「晚飯！我來了——」
但一個急剎，她猛地U型掉頭回到衝田面前。
「你干什……」
砰的一聲，又一拳砸到他腦袋上，砸出了非常具有喜劇效果的幾顆黃色星星。
衝田完全無法給出反應——畢竟是高攻低防的玻璃劍。
「忘記說了，以後不可以再那麼說話！」高杉桃拽著食指拉長，再次用便攜自制橡皮弓彈他額頭，「否則我會繼續揍你！」
「我憑什麼……」
又是一彈。
「你這個暴力狂……！」
又是一彈。
識時務者為衝田，他抱著腦袋不出聲。很顯然，高杉桃把他的沉默當做屈服，滿意地點點頭，這回真的轉身衝進食堂去了。
徒留衝田總悟一個人坐在地上咬牙切齒。
……果然，他還是完全看不順眼這個白痴、暴力狂、桃子笨蛋！
跟她做隊友，絕對是他衝田總悟平生最倒霉、最糟糕的一件事！！
第39章 銅鑼燒 【銅鑼燒，有毒……】……
衝田打死不願意再跟高杉桃一起出任務, 土方只好把她調去監察員工作組，權當輪崗了解各個組別的工作內容。
雖說給了她後勤隊長兼十一番隊隊長的榮銜，但十一番隊畢竟只是個空殼, 又不至於真的讓她去做後勤，畢竟這家伙連賬本都看不明白。
可以說, 高杉桃現在是真選組裡最閑的那一個。
但面對她的時候土方不是這麼說的，雖說不是對誰都有效，但土方十四郎, 真選組副長, 多少還是有一些管理的話術。
比如：「為什麼什麼都讓你干一干呢？是因為干什麼都能干成，所以才什麼都讓你干的。」
又比如：「你自己暫時還沒帶隊，就只能自己一個人負責一個隊的績效，怎麼忙得過來？月末考核不及格的話，怎麼給你發獎金呢？」
山崎帶她出門調查，路上苦口婆心：「忽方十四悠那家伙不安好心啊！誰知道「什麼都能干」的範圍是多少？再說憑什麼我能干得好就都讓我干啊？也沒有多給發薪水啊？反而還要扣績效——高杉隊長, 我們可不能這樣被他欺負得團團轉啊！」
高杉桃雪白長發往後飄, 跟她腰間嶄新的佩劍形成兩道微妙的平行線。
佩劍！沒錯，從定崗之後, 十一番隊隊長高杉桃, 也是有官方佩劍的人啦！就算在街上對著扒手大打出手，也不用寫檢討悔過自己下手太重啦！
這幾周她心情都很好，雖說天氣越來越冷，但真選組制服的質量相當不錯，馬甲加外套，基本能保證正式入冬之前不用多穿一件衣服。
三葉姐的肺病也沒有惡化，甚至可以說康復得很順利，花子從地球外托人帶回來的藥一用就靈, 甚至激發她想要開一條豐田藥房產業鏈的欲望。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即便聽見山崎背後蛐蛐土方，她也還是笑嘻嘻的。
傍晚江邊泠泠橙光，映照在她的面龐上，將那張原本偏冷色調的臉映出幾分親切的暖意：「可是我沒覺得被欺負了啊，小退。」
她的薪水和獎金全都是直接從真選組劃到花子那裡，替她和三葉姐交房租的呀！
扣不扣績效的，除了聽土方先生嘮叨會有點煩，也不影響她每月實際0收入呀！
反正花子會給她零花錢吃外食，三葉姐會給她零花錢買頭繩睡衣手機殼，偶爾土方先生和近藤先生他們也會給零花錢讓她買點心。甚至有一次在外面執勤犯困被終哥看見，那之後只要下午兩人都在組裡，就能收到來自終哥一杯關懷的冰咖啡。
中午在真選組食堂解決，晚上回家和三葉姐一起吃……她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便。
山崎唰一聲開始流寬面條淚：「好誠實的女子、好親密的稱呼……小退什麼的……高杉大人，我要一輩子追隨你……」
「你是不是隱約搶了一個黃色單馬尾女生的人設？」
「誒？有這個人物嗎？」
兩人很快驅車趕到江邊。
最近監察組收到消息，說沿江這一帶常常半夜傳來噪音。
按說這種情況不該他們管，但町內維護治安的小隊先行調查過了，發現這噪聲根本摸不到來源。
「……說是已經排查了全部可能涉及的民居和工廠，都沒有找到疑似聲源，這種事百分之八十跟天人有關，所以來找我們了。」
山崎工作的時候還是有那麼0.23分正經的：「原本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但是噪音越來越大，很多上班族都快精神衰弱了……而且0.23分太過分了吧！我連一兩分都不配得到嗎！！」
高杉桃點頭：「那確實要趕緊解決。從哪裡下手呢？」
「根本不關心我的得分是嗎？……就從這條街開始排查吧。」
「好的，小退，我們一起加油！」
「是！高杉大人！」
……被狠狠鼓舞了呢。小退。
兩人分頭排查兩塊區域。排查沒一會兒，高杉桃發現她聯系不上山崎了。
很奇怪，因為山崎這人明明很弱卻過分謹慎，所以才能總是從危險現場保下一條命。
平時出任務三分鐘就要發消息確認方位的家伙，怎麼半小時了都沒來一通電話？
她發消息不回，打電話過去山崎也只是不接，高杉桃沒辦法，只能仗著自己跑得快視力好，沿途返回，重新開始搜索山崎的蹤影。
很快找到了，他暈倒在一家空蕩蕩的工廠裡，腳邊是一塊被吃了一半的圓形銅鑼燒。
高杉桃過去的時候，他似乎有點清醒了，嘴角的白沫還沒擦干淨，顫巍巍用手指在地上劃拉灰塵：【銅鑼燒，有毒……】
「這誰都看得出來啊！！」高杉桃一把給他扛起來，「而且當著來救你的人面前寫遺言，也未免太不尊重我了吧！放心好了，你一定會沒事的！」
圓月之夜下起密密的雨，這種天氣並不常見。高杉桃把山崎扔給就在附近住的養狗的松本太太，獨自返回去，開始追查毒銅鑼燒的來源。
剛剛來的時候是山崎開車，高杉桃不是不會，實在是技術很勉強，這會兒駕駛員不在，她只好獨自上路。
可惜駕駛技術確實很勉強，差點開著豐田贊助的警車撞到路人。
她趕緊下來，心想完蛋了，警察撞路人，這要是上了新聞，全江戶都要炸掉。
首先要炸掉的就是會被副長以危害平民+不尊重甲方頂格處置的她……！！
高杉桃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獲得路人少男的諒解，趕緊下車去慰問傷情。但這家伙好像根本沒在乎自己險些被撞，反而一副著急趕路的樣子。
「那個，剛剛不好意思……」
「沒事！我還有事，我得先……」
少男注意到了她的車。
少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少男做出了決定。
「你好！我是志村新八！」
高杉桃被他的大嗓門嚇愣了一秒：「啊，你好……」
新八君！你說你是新八君我就知道了……我認識你的呀！你是二次元世界最出名的一副眼鏡呀！
這雞零狗碎的劉海！這毫無特色的穿著！這普通到極致的臉蛋！這锃亮的一副眼鏡！
眼鏡……不，新八也很禮貌：「你好你好，雖然非常冒昧，但我有件事……咦？這身衣服很眼熟啊？」
「我是高杉桃，是真選組的十一番隊隊長兼後勤隊長哦~」
「波浪號裡炫耀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吧！」新八一時沒能壓抑住本性，但立刻又變得禮貌，「啊，不好意思，我沒有惡意……」
嗚哇！他怎麼得意忘形！居然以為這個稍稍和善一點親切一點的真選組警察就會跟別的流氓不一樣呢？！說不定她的同黨就在附近，要趁機給他扣一個『對真選組不敬』的罪名然後按照局中法度處死……！！
新八安詳地閉上眼。
別了，姐姐，別了，阿銀，別了，神樂，別了，定春，別了，登勢婆婆，別了，凱瑟琳……
「你的內心告別名單也太長了。」高杉桃拍拍他肩膀，把他拍回神，「咿呀，我們新八君是個人緣很好的孩子嘛！」
「這種鄰居大姐姐的口吻是要怎樣啊！我有自己的姐姐好不好！而且說到底我內心的告別名單你為什麼能看見啊！不許看啊！」
新八又一陣抓狂，但他很快注意到高杉桃腰間的武士刀，再加上那輛車，心裡的小算盤又響了：「那個，高杉……隊長，你現在忙嗎？」
不忙的話可以跟他一起去找失蹤的桂先生、調查妖刀嗎嗚嗚嗚嗚……
說來志村新八也算是個倒霉孩子，本來將近成年還沒有一個穩定的工作就已經很糟心了，好不容易在萬事屋找到一份工打，老板又是個不靠譜的瘋狂甜食愛好者，每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趴在辦公桌上撅著屁股找時光機——每次只打算付300円。
總算是兩方磨合出一個還算合適的相處模式，萬事屋裡多了一位怪力少女一只巨型大狗，眼看這充斥著草莓牛奶甜膩味道的日常就要持續不斷地往下奔流而去，江戶突然發生了好幾期殺人事件。
據巡警治安組檢查發現，大概率是某人在試刀。
所謂試刀，即新到手的武士刀需要見血，一般來說正常人會想到家禽、激進一點的會想到山裡野獸、變態的則會直接上手割人頭。
這位試刀殺人魔，就如此這般在江戶大鬧一場，且幾起命案後都沒被抓到。
最近自家老板的好友桂先生也失蹤了，他家寵物上門求助，想要拜托找人，新八於是立刻想到了這傳聞中的殺人魔——不怪他武斷，實在這位桂先生，非常符合殺人魔的受害者畫像：
年輕有為、名聲大、劍術過人。
他們萬事屋的老板也這樣，所以他也被砍了，在家裡重傷修養中。
新八於是跟著家裡的怪力少女神樂單獨出來調查，好不容易有些進展，在一艘相當可疑的飛船上找到了桂先生的蹤跡，結果他一個沒站穩——大浪打過來，被還沒升空的飛船甩下來了！
說出來都丟人，新八只想趕緊回到飛船上去把任務做完拉倒。於是露出非常誠懇的表情，並且再一次仔細記住面前女人的長相：「這位真選組的高杉隊長，您現在忙……嗎？」
高杉桃點頭：「超——級忙！工作真是太麻煩啦，一個接一個，全都串起來了，很惡心的！就像被長矛串起來的人頭一樣惡心……」
「不要說了啊！既然那麼惡心就不要說得那麼詳細了啊！而且你難道見過嗎！聽上去也太瘋狂原始人了吧！」
高杉桃充耳不聞：「你看，本來我們只是來調查噪音，結果我的同事被毒倒了，我還得去調查毒藥的來源……」
新八緊張起來：「江戶境內不是不允許任何危害性質藥物私下流通嗎？」
高杉桃臉都皺起來了：「是啊！所以能夠偷運進來、還能悄無聲息毒倒我同事的藥販子，可想而知，藏得有多麼深！有多麼難找！」
新八深以為然地點頭。
正說著，前進的方向上突然出現一輛吉普車。
裡面的人手持喇叭：「聽好了！我就是江戶第一毒藥販子，是今天才用銅鑼燒毒倒了真選組警察的超級大壞蛋！非常狠毒、非常狡詐！」
「所有市民，統統把家裡財物准備好，我們馬上上門來……」
話沒說完，吉普車面前閃現一道黑漆漆的身影。
在傍晚的馬路上並不顯眼，好在他們全程開著遠光燈，立刻用喇叭大吼：「死女人！快點滾開！你的賤命不重要但這車很貴——」
唰。
清爽、整齊，吉普車從正中間被劈開。
雨絲也被盡數劈開。高杉桃收刀，一身制服干爽如新，信步過去掐著臉檢查了一下人的長相：「哇，還真的是他們耶。」
很早就被她一把推到巷子裡圍觀的新八：「………………這不是解決得很快嗎！而且這個毒藥販子也太蠢了吧！隱藏得一點都不深吶！」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越野車的切口。
那麼輕松、那麼簡單……拜托，那又不是一塊豆腐，而是整輛吉普車啊！！
——這個人，很強！！
「唉。」
聽見如此強者的一聲嘆息，新八警惕地回頭。
事到如今，他已經完全無法相信此前高杉桃表現出來的無害姿態了，反而愈發警惕。那一定是狡猾的真選組用來迷惑他這等好市民的虛偽面具……！
原本想要借她的車一用，現在看來，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他壓低聲音，不著痕跡把重心後移，隨時准備跑路，比特工接頭還要緊張：「怎麼了，高杉隊長？」
高杉桃一改剛才的殺氣騰騰，忽然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噪音投訴可怎麼解決啊——」
「……噪音反而把你難倒了是吧！！」新八又忍不住了，「剛剛一刀砍斷吉普車、三秒綁了一車人的是你吧！現在突然開始「啊怎麼辦市民投訴噪音真是太難解決啦」這種基層辦事員話題誰能無縫鏈接啊！根本沒法共情啊！！」
「工作啊！新八君——工作這種事情可是說不好的，毒販是工作、噪音也是工作哦？工作是不分大小的，打工的人也沒有資格挑剔，新八君，你還有的學啦。」
「……是，我受教了。」
新八放棄了。
他覺得他得接受一個強者也有可能是天生缺心眼的事實。
而且，缺心眼的強者比傲慢的強者，更好說話一點吧？
「總之，我還有事要忙，我的朋友還在等我去救他！」新八說，「能不能麻煩你開車送我到那裡？」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艘船。
高杉桃點頭很快：「可以啊，但是其實你剛剛逃跑的速度很快吧？達到420km/h了吧？而且這也沒有很遠，為什麼還要坐車？」
「我是新干線嗎！」新八齜牙咧嘴一瞬間，又露出堅毅的面孔，「因為……」
他轉頭，鏡片一閃：「我怕黑。」
「很酷的表情說出了很遜的台詞呢，新八君。」
「……啰嗦！！走啦！再不走我朋友會直接死掉啦！！」
*
新八與送他過來的女警察告別，接著小跑幾步，心裡有些緊張。汽笛的聲音嗡一聲炸開，伴隨著巨大船只慢慢騰空，海水也從船底往下墜落，眼看像是一處迷你瀑布。
船是真的要開了。這又不是普通的輪船，而是一艘飛船，一旦徹底升空，他就真的追不上了……！！
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在飛船啟動之前趕到船上去！
新八抬頭，目光盯准斜前方還沒有被收上去的軟梯。喲西！保證助跑、下蹲蓄力，飛べーーー！！
「那邊那個眼鏡，不要趁男主角不在就隨便玩運動番的neta啊。」懶洋洋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到時候人家帶著排球打上門要版權費我可不會幫你付哦。」
新八起跳未遂，收斂起還沒長出來的烏鴉翅膀，驚喜回頭：「阿銀——你怎麼在這裡啊？！」
阪田銀時騎著標配奶白小綿羊電動車，頭盔沒系好，那雙總是不大耐煩的死魚眼跟新八的鏡片完成了一次對視。
「不是都說了你受了很重的傷不許亂來嗎！！」新八見到他就撲了上去，「我就知道老姐攔不住你——現在怎麼辦？」
「你才是，你小子怎麼在這裡啊？神樂呢？」銀發青年被他撲出一口血，「咳咳、咳咳咳，輕一點啊！知道我是傷員就別撲得那麼用力了……」
他單手夾住新八，小綿羊再次發動。被夾住的人也習慣了這種操作，面不改色跟小綿羊後座的少女打招呼：「你好，你是？」
藍色頭發的少女是一名鐵匠世家的女兒，鑄刀功力不差，銀時如今挎著的一把龍頭刀就是出自她手。
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那名試刀殺人魔岡田似藏所用的妖刀，出自她兄長之手。
如此算來，鐵匠少女的哥哥是妖刀的制造者、銀時是被她委托去解決事件的萬事屋老板兼受害者之一、新八是被委托去找桂的萬事屋小弟。
總之，這是一個目標一致的三人小隊，正在齊心協力往岡田似藏和背後操縱一切之人所在的飛船上爬去。
「神樂還在船上！桂先生也在一起，他沒事！說是要找一個叫高杉的打架！」新八快速交代前情，「我是因為剛剛飛船起飛的時候沒有站穩所以掉下來了！！！」
銀時和鐵匠少女鐵子同時露出= =的表情：「……好遜！！」
銀時又問：「不過你怎麼來這麼快？」
「是因為——啊！對了，我剛剛遇見了真選組的人。」新八說，「我就是被真選組的車捎過來的！」
「真選組的人？多串君還是總一郎君？或者你終於准備向大猩猩屈服了？」
「誰會向那種東西屈服啊！！……都不是誒！說出來你肯定不相信，是個女人——」
小電瓶車已經連影子都看不見，三人倒掛在飛船船舷邊緣，銀時一手夾住他，一手夾住鐵子，預備往還沒完全飛起的飛船上翻身登陸。
「哦……就是登勢老太婆天天掛在嘴上那個，缺根筋的蠢貨？」
被他這麼一說，新八也想起一件事：「好像姐姐也說過，她被真選組那個女警察幫過忙？剛剛該跟她道個謝的！……先不說這些了，阿銀，我剛剛見到她抓人——超級超級強啊！」
三人安全著陸在甲板上——也不太安全，不遠處，一個看上去大致像人，但十分畸形的影子正在慢慢靠近。
銀時看向地面的方向：「所以人呢？」
「她先上去了。」新八仰頭看身邊的飛船，「這麼大的外來飛船，警察肯定會想要調查的啊！」
那倒也是。
但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點復雜了……高杉是一直躺在真選組通緝名單上的人，肯定會優先被抓。這個倒無所謂，反正是他自己搞出來的事情。
假發反而不好辦啊。雖說是「逃跑小太郎」，但畢竟在半空，不是那麼好逃走的。
不過真選組的人，又幫過新八，應該還是能說得通話的……
銀時不再多想。即將面對的敵人、和他那天揮刀捅穿自己小腹時，自豪說出的【鬼兵隊成員】稱號，都令他神經緊繃。
鬼兵隊。高杉。那個高杉。這個高杉。
分別、分離、煙花祭典上的再會，那家伙隨意裹著浴衣，橄欖綠的眼珠裡什麼都沒有，只剩下破壞的欲望和極致的瘋狂。
舊識……還是舊識嗎？
真正見面的時刻，他還能認出那張臉嗎？
跳上船舷，銀時抹了把眼皮上的雨水，暗罵自己想太多。
比起那個陰沉沉的、在江戶煙花祭典上都一心只想著放炸彈搞破壞的死中二病破壞狂，還是先看顧好眼前的敵人吧！！
新八和鐵子去船艙裡找人的找人、找刀的找刀。銀時抬眼，面前慢慢走來的是名為岡田似藏的男人——從他手臂上蜿蜒出來的各色觸須來看，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是已經被妖刀吞噬、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怪物的右臂已經和那柄幾乎有他腰粗的巨刀融為一體，通體散發櫻花粉的光暈，搭配那些五顏六色扭動不停的觸須，讓銀時之前被他砍中的傷口隱隱作痛。
……話說警察的話，能幫他報銷醫藥費嗎？畢竟他也算是在幫忙維護江戶治安吧？
嗯，一會兒見到了要記得問一問。
銀時握緊手中的武士刀，衝了上去。
第40章 再會 明明很土氣不起眼一點都不關心時……
——十分鐘前。
高杉桃目送新八離開, 抬頭去看面前這艘巨大的船。
前半截碧瓦朱檐，很有古意；後半截則是現代工業味道的鐵制後艙。
她身形輕盈如燕，完全無視了重力的存在, 從碼頭躍起就登上已經在半空中的飛船。
筆直踩住欄杆，借力躍起, 幾個彈跳就在船頂猩紅的鐵棚上站穩。
鐵棚底下的動力室，正在孜孜不倦地工作著。
「哦哦——就是這裡吧？一直發出噪音的地方。」
高杉桃兩手圍攏在嘴邊：「喂！我找到了——山崎——醒了沒有——」
山崎毫無音訊。
這很正常，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跟上強者如她的步伐。
她自我認可地點點頭, 手心向下壓在眉梢, 跟個小猴一樣左顧右盼。
好了，噪音源找到了，接下來就是船主人的位置……
嗯？
那是什麼？灰藍的和服和黑發，雖然頭發好像有點太短了……但是那很像動畫版小太郎的初始皮膚誒！
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種來歷不明的飛船上？等等、有什麼劇情相關的記憶正在破土而出……
嗯？
那又是什麼？刀光閃閃的？
有人在比劍？
算了，先不管這船，反正有人違令佩刀是板上釘釘了。
今天回去, 總算不用聽土方先生嘮叨了！
一想到鬼之副長端著蛋黃醬蓋飯對她指指點點的嘴臉, 高杉桃掏出手機對著那邊的兩名武士狂拍幾張照片，縱身跳下。
抱著『多多少少也要拉個罪犯回去糊弄績效』的心態, 以快到幾乎看不見影子的速度, 朝剛才閃過刀光的地方奔去。
只是越往前跑，她眉頭皺得越緊。
等、等等……
那個騷包的暗紫色蝴蝶紋浴衣……
那個好像總算長高了點的銀色天然卷……
高杉桃，一個急剎！！
好死不死，停在了兩人正中間。
一左一右的武士刀，正挾持凌厲戰意，破空而來！
即便是再怎麼經驗豐富的戰士，見到此情此景，恐怕也要搖頭嘆息——這肯定會被砍兩下的, 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
越是勢均力敵、激烈快速的對戰，雙方就越難在衝鋒慣性下克制身體機能。
她位置又卡得太死，硬要急停，絕對會對兩邊持刀者造成反噬。誰會為了保護戰鬥中的不速之客，讓自己受傷啊？
但兩把刀都停住了。
薄而利的刀刃即將劃破女人身上黑不溜秋制服的前一秒，停住了。
高杉桃舒了口氣，把已經出鞘的武士刀按了回去。
「……嚇死我了。」她拍拍胸口，「差點就把你們兩個殺掉了啊。」
「——你在搞什麼啊！！」
「——到底是誰殺誰，完全說反了吧！而且突然竄出來是要嚇死誰啊！！」
左右兩人異口同聲。
高杉桃這時才認真去看。
左邊，銀色天然卷；
右邊，騷包紫浴衣；
「啊！銀時，晉助！」她左看右看，一下笑開，「果然是你們，好久不見啊！」
——現在是說這個話的時候嗎？！！
沒等兩人露出= =的臉色，又立刻狐疑：「說起來，剛剛我好像還看見小太郎了……？難道是……？」
搞出這一堆亂七八糟大事件的某人，不知為何，不自然地挪開視線。
畢竟是阿桃……
這麼久不見，重逢卻是這樣糟糕的場景。
高杉晉助輕輕咳了一聲。
剛解決老同學的手下，正在和老同學本人干架的某人，不知為何，也不自然地挪開視線。
畢竟是阿桃……
這麼久不見，重逢卻在高杉晉助這死中二病的船上，他還因為打架渾身破破爛爛。
阪田銀時緊緊抿起嘴唇。
而這兩人的表現，落在高杉桃的眼裡，儼然就是一種心虛！
眾所周知，只有做賊，才會心虛！！
她勃然大怒：「果然！！」
心虛的兩人，不肯吱聲。
「——果然，你們倆和小太郎都在，果然是同學會吧！！」
高杉桃驚恐且傷心地捂嘴：「是那個吧？[只有我沒收到邀請的]同學會！[混得太差所以沒資格收到邀請的]同學會！」
雖然她是混得不怎麼樣啦……！！
高杉桃搖頭晃腦，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媽媽從來不記得有把你們教成這種勢利眼哦？明明都是同班同學，怎麼能因為社會地位和腰包飽滿程度就這樣分出三六九等呢？——真是過分、太過分了！！」
高杉晉助：……
阪田銀時：……
兩個人都= =了。
對這家伙感到心虛的他們，好像才是真正的笨蛋呢。
但她毫無道理的一通胡說八道，反而讓高杉晉助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
男人伸手，很自然地勾住高杉桃的後領，往自己身邊拖：「很顯然這不會是什麼同學會吧，別胡說了。你這什麼衣服，醜死了。」
高杉桃的兩腿和地面之間被他拖出一個銳角，整個人像一條筆直的斜邊，面露不滿：「我當然知道，只是隨便抱怨一下。而且你那個才醜吧！紫色很顯黑的！」
「我這是健康膚色。」
銀時看得嘖嘖稱奇：「以為你徹底化身死中二病了，沒想到還是會吐槽的啊。」
高杉晉助無視了他，把高杉桃拽到自己身邊站著：「去船艙裡換一身，這衣服看著莫名其妙很討厭。」
「說什麼呢！我這可是制服——」
啊，對哦，她這是制服誒。
真選組的制服誒。
高杉桃臉色一肅，腳下後撤半步，伸手拔刀，刀刃輕輕橫在高杉晉助脖子上：「對不起，我是警察。」*
阪田銀時：……？
「通緝犯高杉晉助，請速速束手就擒——請速速束手就擒——」
阪田銀時：…………？
「——搞什麼啊你！！」他終於受不了了，一雙死魚眼瞪得炯炯有神，「三秒之前我們還在激烈而且超帥的戰鬥中哦！注意，是【超帥】！！你一來就全都變樣了啊！」
「這麼久的真選組主場之後好不容易迎來了阿銀我大放異彩的紅櫻篇，正要豐富我作為大男主【表面吊兒郎當其實英勇善戰又背負很多過去】的復雜形像的時候，你一來就把這一切都變得很抽像了啊！而且莫名其妙玩了一個○港電影的梗，一點都不搭啊！！」
「哦哦，銀時，你還看過○港電影啊？」
「《龍爭○鬥》、《A○劃》、《無○道》，誰沒看過啊！假發他們也都看過——哎呀，說起來，那時候在野外一起看露天電影的日子……」
眼看有人要開始想當年，高杉晉助忽然非常輕地笑了一聲。
生著薄繭的手指捻住高杉桃的刀，往浴衣領口之外，裸露的修長側頸上貼去。
「警察？」
他眸光微抬，柔軟的眼尾上翹，茶綠色的眼珠水光瑩瑩，活脫脫一只狐狸成精：「那就請這位大公無私的警察小姐，在這裡逮捕我好了。」
這人現在真是有點瘋勁在身上的——
高杉桃眼睜睜看著他親手用自己的刀劃出一道絕不算淺的血痕，才猛然意識到這一點。
連忙跟他搶起刀來：「喂你干嘛啊！快停下——血流出來了哦血！看上去很疼啊！」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說完，高杉晉助忽然大笑：「哈哈哈哈……」
眼淚都笑出來了，還伸手去揩：「你這樣，還警察？」
連他這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窮凶極惡之徒，居然都不忍心殺。
別說殺，劃上幾刀、流一點血都要跳腳。
真是蠢得可笑。
高杉桃抽抽嘴角，抱著劍遠離了他一截：「你這話說的……我們警察，那也有不太好管的事啊，比如各種家庭糾紛啦，老婆殺了老公之類的……媽媽殺了爸爸之類的……姐姐殺了哥哥之類的……」
「怎麼全都被殺掉了啊！這樣的家庭也太危機四伏了吧！」銀時一陣頭疼，「而且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不要隨便插手別人的決鬥啊！」
「嗯？你們在決鬥嗎？」剛剛就已經破土而出的劇情慢慢變得更加清晰，「你們有在船上打過架的CG嗎？好像沒有吧……」
話音未落，旁邊的主艙裡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緊接著，木板和鐵板統統裂開，從裡面鑽出好幾個奇形怪狀的天人。
哦哦，這才對味嘛！
總算跟記憶裡的劇情對上了，高杉桃正要開口，後衣領突然又是一緊。
「銀時，你還請自便，我們就不打擾了。」高杉晉助拎著她往樓上走，「……你是不是變重了？」
「拜托，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不長高的嗎？我都快一米八五了嗚嗚嗚——」
高杉晉助隨手用干淨的手帕堵住她嘴，很快被高杉桃掙脫，反而一把把他扛了起來。
她肩膀很寬，畢竟是能撐起近藤勛尺碼制服的人，高杉晉助就這麼斜躺在上面竟然也不覺得難受，還回頭看了阪田銀時一眼。
橄欖綠的狐狸眼神采奕奕，眉梢微挑，對他做口型：好好加油吧，銀時。
被留在原地的銀時，目送這奇妙的組合遠去：「……」
剛見面就在高杉面前說這個、還能直接把人這麼抗走，不愧是你，阿桃。
明明眼前就是源源不斷的天人士兵，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
但銀發青年，竟然不自覺露出一個笑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見到她，但這家伙還是那麼蠢和無釐頭……
真是太好了。
「……但是你都被扛在肩膀上了還炫耀個什麼鬼啊！高杉！沒有人會羨慕你的待遇好嗎？！沒——有——人——！！」
*
「不過來一起看嗎？」
高杉松垮穿著他的騷包紫浴衣，露出大片精壯胸膛，斜斜倚在欄杆上。
手裡煙杆也斜斜拿著，霧白的煙斜斜往上飄。
高杉桃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也太斜了吧，在三樓陽台上這麼斜很危險吧！會很容易掉下去吧！」
三樓的船艙裝修豪華，說是雕梁畫棟也不為過。
溫暖的和室用三盞屏風隔出兩塊，附帶寬敞的陽台。紙門拉開，就能把甲板上的景色盡收眼底。
嗯，銀時保護著其他陌生人撤退、跟天人互毆的『景色』。
也許在正常人眼裡這絕不是什麼值得欣賞的東西，但高杉晉助嘛……
不知道為什麼，主語一換，好評過萬！
她端著茶碗走過去往下看：「很激烈嘛，挨了一下——站起來了！又挨了一下——沒有打中！躲過去了！」
「……完全沒有必要的解說，而且很爛。根本沒長進啊你。」
「在解說能力上有長進這種事我也不想要好嗎？」
三樓陽台的拐角處，一名金發單馬尾少女正死死咬著嘴唇，注視著這一切。
「那是誰？！」來島又子，恨恨發問，「竟然跟晉助大人相談甚歡？！」
她身邊兩眼無神的武市變平太慢悠悠說：「更重要的是，那個晉助大人居然也會吐槽嗎？萬齊閣下，你說呢？」
河上萬齊的藍頭發上壓著萬年不變的降噪耳機，他抬手摘下掛在脖子上：「嘛……如果是面對那位「高杉桃」的話，晉助大人有什麼樣的反應都不奇怪吧？」
「什麼？！」來島又子瞪圓了眼睛，「她就是那個……」
「高杉桃」這個名字，不管是在他們鬼兵隊還是桂所帶領的穩健派內部，都很少有人知道，就連她們新·鬼兵隊精銳這種罕見的知情人，都一度以為這人是不存在的、又或早就已經死去。
因為從得知她名字那天起，就從來沒有真正見過她的形貌啊。
「還以為你會下去幫忙呢。」見她過來，高杉晉助把沒抽完的半截煙遠遠擺到一邊，「畢竟那小子變弱了不少。」
高杉桃低頭低得脖子痛，干脆原地盤腿坐下，這下輪到高杉晉助微微低頭看她：「我們多久不見了來著？」
她是沒什麼記憶了，但大概也有那麼七八年吧？
「六年。」高杉答。
心裡補充，六年零五個月，還有十三天滿六個月。
分別的時候，他從沒想到會跟她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再見。
不知道是偶然、還是某種因緣下的必然，連擦肩而過的機會都從未有過。
高杉桃『唔』了一聲：「六年不見的話，不管是誰、不管多少，總會變的吧？」
「尤其是很久不見的老同學，會有超級大變化的吧？」
她掰著指頭數：「比如那個、那個那個，明明很土氣不起眼一點都不關心時尚，但同學會再見面突然變成很會打扮的時髦澀谷美女？」
「沒有這種設定。」
「啊！又吐槽了！晉助大人又吐槽她了！」
「……又子小姐，不如從今天開始走搞笑路線，可能會更快達到你的目標哦。」
「我已經很搞笑了啊？！」
「自稱搞笑的家伙一般都不會很搞笑哦，又子小姐。」
萬齊聽著同事的漫才，忍不住笑了一下。
最可怕的哪裡是晉助的吐槽……分明是他的氣場，一下就變了。
如果說之前旁觀天人群毆他的老同學、又一度被那兩人逼到眼前不得不出手對抗時，晉助大人是一株開到最盛，用最絢爛的綻放來迎接死亡的晚櫻，那麼在這個女人出現的瞬間……
他又立刻、重新，煥發了生機啊。
欄杆邊，高杉桃摸了摸肚子：「——總之就是，有點變化也很正常啦！你不是也大變特變了嗎？」
高杉晉助垂眸看她。
只看得到雪白的發旋，和同樣雪白的睫毛。
……但你卻一點都沒有變啊。
看見你的第一眼、聽見你說的第一句話……我就知道。
你一點都沒有變。
即使假發、銀時和我，都變得找不到一點過去的影子，你卻和以前別無二致，依然是那副熟悉的模樣啊。
高杉轉過臉。
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曾經的白夜叉雖然早就沉溺甜品，血糖高得能發射衛星，依然咬牙頂住了一眾天人的狂攻。但傷得不輕又體力消耗過度，桂也不知去哪了，看上去多少有些筋疲力盡。
「啊，果然我還是下去幫幫忙好了。」高杉桃翻身站起來，「畢竟維護治安也是我的工作……」
高杉晉助手指一抖，拾起旁邊的煙杆：「壽喜燒，吃不吃？」
「哈？」
男人並不看她，依然看著底下的銀時。
假發手底下的人應該都已經撤離完畢了……他剛剛消失那麼久，多半就是去干這個的。
那兩個小孩和一個妖怪也跑掉了，叫什麼……什麼屋來著？
「肚子餓了吧。」他用煙杆虛空點了點高杉桃的肚子，「今天吃了幾頓？」
高杉桃比了三根手指：「三頓！完全沒吃飽！！而且剛剛還忙了很久到處跑！」
「所以壽喜燒？」
高杉桃扭過臉盯住他的眼睛，就這麼看了一會兒，斷然一點頭，答應下來：「吃！！」
高杉晉助點了點煙杆，左手由後朝前輕輕一揮，並不言語，萬齊就心領神會地開出一架小型飛船：「這艘飛船已經被毀得差不多，如果要用餐，還是到度假專用艦上來吧。」
與此同時，拐角處的武市變平太從兜裡掏出喇叭：
「噗噗——底下的銀發武士先生，請問有空參加我家總督大人舉行的同學會嗎？」
「邀請函暫時沒有，伴手禮請帶上自己，接受也好拒絕也好，尊重客人您的所有決定——不過拒絕的後果是從高空1676米的飛船上自由落體——」
「這不就完全是不能拒絕的意思嗎！！」
渾身浴血的銀時對著天空豎起中指：「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自說自話的混蛋啊！而且我剛剛還在跟你的手下打架你不是看到了嗎！被打成這副慘樣還要被迫參加同學會你有什麼見解嗎喂高杉——」
高杉晉助用煙嘴戳戳高杉桃：「叫你。」
高杉桃怒瞪他：「明明是你！銀時從很早以前就只叫我阿桃了！」
「等等，同學會不叫我嗎？」
身後的和室屏風一轉，一個灰藍和服的黑發男人走了過來：「不會是那個吧？[只有我沒收到邀請的]同學會？[混得太差所以沒資格收到邀請的]同學會？」
高杉晉助反手將煙杆塞進懷裡，語氣輕慢：「……你小子，到底藏在這裡多久了？」
高杉桃也跟著眉心一跳：「……你小子，到底偷聽多久了？」
桂並起手貼在耳廓：「誒？什麼偷聽？高尚的武士可不會做這種事哦！」
收起裝傻的神情，桂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被高杉手下那個神經病妖刀割斷的短發：「好久不見了，阿桃。」
六年不見的再會，他卻偏偏這麼狼狽……
想到這裡，桂惡狠狠瞪了一眼旁邊好整以暇的高杉晉助。
都怪這個瘋子！
高杉桃卻根本不管他的形像改變，直接撲上去，緊緊用手臂抱住他的後背：「好久不見了！小太郎！！」
「哦哦，好……」桂嚇一跳，趕緊伸手回抱住她，輕輕嘆一口氣，又說一次，「好久不見了，阿桃。」
好不容易爬上二樓的銀時，忍不住抱怨：「喂喂，剛剛你見到我可不是這個反應啊。」
「銀時你不是受傷了嗎？被我抱抱的話會裂開吧？會立刻見血吧？」
「哼哼，阿桃你不懂，銀時的話，就算受傷也更想要被抱呢……」
「別把人說成那種超級害怕寂寞的死宅變態啊！你這該死的短假發！！」
「不是短假發，是長假發——是桂！！」
「……嘛，人都到齊了，就開始吧。」
同學聚會什麼的。
高杉無視掉他們的吵鬧，轉過身，腳步平穩地往停在身側那架沒有血跡、精致漂亮的小型度假飛船走去。
一段非常、極其違和的輕快歌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Mr.Raindrop，falling away from me now~Mr.Raindrop，falling away from me now~」*
啊，電話響了。
高杉桃摸出手機：「摩西摩西，總悟？」
總悟？
……這不是姓氏，而是名字吧？
高杉扭頭。
桂眯起眼。
剛剛爬上來，還趴在地上的銀時，用手扶著脖子，發出輕微的聲響。
「啊啊，小退已經回去了？」她撇嘴，看上去有點不滿，「那小子，剛剛叫他好幾次都沒理我！」
小退……也同樣是名字吧？
「我今天當然完成……呃……這個不是重點，大不了我趁土方先生半夜偷吃蛋黃醬的時候回去，比起抓我的績效他會先結結巴巴跟我解釋半夜吃蛋黃醬是一種增強體脂防御效果的鍛煉。」
「真的？你們也在出外勤？會忙很久嗎？」
大概是聽見好消息，她的綠眼睛被船艙橘黃燈火點亮，快樂地彎起：「那太好了！我一會兒下班直接回家，今天可以不打卡吧？嗯嗯，拜拜！」
掛了電話，立刻兩手握拳，做出起跑預備姿勢：「壽喜燒！壽喜燒在哪裡？可以開吃了吧？！」
「當然。」
桂伸出手，替她理好被手機夾亂的頭發：「不過在那之前，有一個問題。」
「嗯？」
高杉晉助低沉柔美的聲音，以及他不可言說的瘋勁，輕飄飄傳進高杉桃耳朵裡：
「『總悟』……『小退』……，是誰？」
同樣是綠眼睛，他的眼底卻一絲光都沒透進去。
每一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晰。
「阿桃，交到了新朋友，很該介紹給我們也認識一下才對啊。」
悠于 2025-8-16 12:41
第41章 同學聚會 干干淨淨地割掉？就像割掉一……
武市變平太推了一輛小車進來。
咕嘟咕嘟冒泡泡的醬色湯鍋, 少說十斤、紋路漂亮的雪花牛肉，以及各色蔬菜。
再配上幾道茶點和溫好的清酒，光擺桌就花了十分鐘。
「您的壽喜燒好了, 請慢用~」
說完立刻退了出去。
來島又子在門外吼他：「出來這麼快干什麼啊！！不是說了要好好監視那群奇怪的人，別讓他們對晉助大人出手嗎？！」
「不, 完全說反了吧。」武市心有余悸，「我倒是希望晉助大人稍稍克制一些……」
拐賣人口是犯法的總督大人！——哦我們本來就是非法分子啊那沒事了。
但是拐走高杉桃除了犯法，更是高危、高危、超級高危的啊！
同時迎戰傳說中的白夜叉、狂亂的貴公子, 以及真選組這種事情, 不要啊——！
屋內。
……突然就變得很安靜了。
只剩壽喜鍋煮開後咕嘟咕嘟的聲音，還有高杉桃猛猛干飯的聲音。
銀時垂眸去看自己的碗。
高杉那個假慈悲的混賬正在一片一片給人燙牛肉，自己倒是不吃。至於給誰，呵呵，看誰吃得最歡就知道了。
假發鉚足勁想插一筷子，也不想想高杉會讓他如願嗎？阿桃會讓他如願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竟然想桃口奪食！！！
剛剛, 還在緊張激烈的戰鬥中時，他完全不用考慮其他任何事, 即使在非常奇怪的地點突然和許久未見的同學、老友重逢, 也只需要跟隨身體自然做出反應就足夠。
現在卻不一樣。
四個人圍坐在方形桌前，銀時環顧一圈，難得有了上等牛肉當前都忍不住走神的時刻。
……要是讓神樂和新八知道，絕對會給他一拳頭，讓他不要浪費天賜良機吧。
話說她現在在做什麼工作來著？剛剛好像說過，但他忘了。假發還在當攘夷志士他是早就知道了，高杉和宇宙海賊有瓜葛……說實話這人瘋起來做什麼他都不奇怪。
她呢？
銀時這才主動看向高杉桃。
二十來歲的人了，一點不成熟、不穩重, 捧著碗咕嚕咕嚕往喉嚨裡塞，銀時簡直懷疑她是把牛肉直接喝進去的。
那張臉實在也沒什麼變化，頭發雪白眼睛油綠，要不怎麼說世界上有一萬種綠色呢，跟高杉晉助那個陰險狡詐的家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綠……
好像確實長高了一些？快一米八五……嘖！！
不過制服倒是很合身，真選組這群稅金小偷，給自己做衣服用的料子都很好嘛！
對了，想起來了。
他一見那身制服就想起來了，是真選組的衣服——這組織也是夠沒審美的，那群穿麻袋就夠的男人跟高杉桃能穿同款制服嗎？沒品味……
這麼說，她真加入了真選組？
難怪剛剛拿刀在高杉脖子上比劃……說來高杉也是搞笑，人家都真選組了還在那忙不迭投喂這麼高級的牛肉，這算資敵好嗎資敵！
又不是你叫囂著「我只是想要破壞」的時候了！鬼兵隊真的沒人管管你們總督嗎？！這個賬目絕對很有問題吧！！真該讓阪本辰馬來查個底朝天！
銀時在心裡嘟嘟噥噥，卻始終沒有開口詢問她為什麼會去加入真選組。
假發跟高杉重操舊業，算起來，也只有他跟阿桃換了份工作。
阿桃是為什麼，銀時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路流浪到江戶、改頭換面開萬事屋。
他害怕從阿桃嘴裡聽到差不多的答案。
又或者，他寧可這家伙永遠都是沒有理由隨心所欲決定一切，也不想她是瞻前顧後、權衡利弊，在萬般無可奈何下，才勉強加入了真選組……
「所以你為什麼會加入真選組啊？」桂問。
「…………沒看見我在給你使眼色嗎假發啊啊啊——！！！」銀時暴起，伸手就去抓他的黑發，「這種問題呢就好像我問你為什麼沒有去念東京大一樣，答案是很苦澀很無奈像小麥飲料那樣，全是成年人眼淚的滋味哦！！」
桂輕輕一甩頭，被迫剪短的頭發順利躲開他魔爪：「可是我沒有念大學啊，你也沒有吧？」
「很好，更苦澀了啊！！這什麼同學聚會啊！全部都是高中肄業的小混混而已嘛！！」
高杉桃不贊同地看他：「銀時，我是警察，不是小混混。這可是鐵飯碗！」
「閉嘴！」銀時怒火中燒地從她碗裡扒拉牛肉，「別以為你進了那個混混組織就能脫離混混身份了！真選組要是真夠負責，你今天走的時候至少得帶走他們兩個吧！」
高杉桃故意把眼睛睜圓，布靈布靈：「誒？可以嗎？」
「別給我裝！！」
她撇嘴：「我想也是，銀時你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把他們帶回去關起來的嘛。」
一直默不作聲當小廚娘的高杉，很清晰地冷笑一聲：「他？」
話短，但意味深長啊。
銀時又不服氣了：「我怎麼了？我同窗愛滿滿好嗎？我就把話放在這兒，今天她要是敢抓你們走——」
他旁邊的桂，忽然把兩手腕扣攏，朝高杉桃伸過來。
銀時：？
高杉桃：？
桂睜著他的黑眼睛，很純真說：「包吃住嗎？」
「肯定包啊。」高杉桃指尖轉著不知道哪裡來的手銬，忽然歪嘴一笑，「但是桂小太郎君，你打算為此支付什麼代價呢？」
「哎呀~」桂往她懷裡嬌羞一撲，兩腿微曲，濃黑睫毛掩映羞赧微紅的臉頰，「阿桃大人……」
「哼哼，小太郎君，你也不想你的部下們看見你這副樣子吧……」
「——給我打住！！！」
銀時跳到兩人中間，兩臂平舉著揮來揮去，像交警一樣指揮兩輛超速車趕緊停下：「我說停！STOP！等一下！就算本文是建議18歲以上讀者閱讀也不排除會有未成年小妹妹小弟弟觀看啊！你們倆在搞什麼少兒不宜的角色扮演啊！！！」
他質問：「手銬哪裡來的？！你們真選組就讓你這樣在武器庫裡隨便亂來嗎？！」
高杉桃無辜：「這是【雲雀恭彌】的武器啦武器。」
這也不是她胡說，十年後未來版的【雲雀恭彌】在繼承老祖宗遺產後確實有了一副手銬作為武器。
眼看她對這個角色的把握馬上就要突破到新的階段，學習一下新武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我是問你從哪裡變出來……算了。」銀時疲憊地坐下，「假發我就不說你了，反正你是不怕死的，到時候真被抓了記得告訴我，我會在登勢老太婆店裡慶祝你找到下半輩子的依靠。」
說了好多話，銀時灌了兩杯水，才轉而去打量高杉晉助。
這兩個湊到一起還是以前那副白痴樣，動不動就開始演戲，尤其高杉桃，看上去沒什麼大問題。
另一個人才真是奇怪到家了。
不說別的，剛剛假發在那自薦牢獄之災的時候，高杉居然沒什麼反應？
簡直不科學。
高杉並不抬頭，也不看他，只慢條斯理繼續給高杉桃夾菜：「吃。」
銀時：「你喂食也要看看情況吧，她一個人吃五斤肉了！！倒是分一點給我啊！」
「以前也是這麼喂的。」
「以前是以前……」銀時卡了一下。
他始終在盡力避免立刻去談以前，因為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姿態去談論那些無法形容的碎片。
干干淨淨地割掉？就像割掉一個沒用的闌尾一樣？那不現實；捧起來懷念，就像捧著自己剛取出來的結石一樣？又有點惡心。
他只好回歸沉默，惡狠狠去跟高杉搶肉。
……至少這個他是可以贏的。
高杉桃還在那跟桂講她是怎麼進真選組的：「……然後土方先生就說，『好吧，你可以加入我們了，高杉』這個樣子……」
「所以他叫你高杉？」桂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采訪三件套，眼鏡本子筆，一副老學究模樣，「會不會跟這邊這個高杉搞混呢？」
高杉桃冥思苦想：「應該不會吧？要是會的話我應該已經被辭退了？」
銀時聽得一頭黑線：「不，被辭退算什麼很嚴重的後果啊！你首先就會被通緝——就算沒搞混你也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家伙吧？話說你根本就也是攘夷志士出身吧？被通緝簡直是太應該了吧？」
他們三個聊得熱火朝天，完全忘了頭頂月已升空，雨已停。飛船的窗口望出去，天光微白。
星輝點點，散亂落在天河之中。
高杉晉助放下筷子，把手從桌子收回來，斂好袖子，又把衣擺整理得一絲不苟。
等做完這一切，才想起來他根本就沒好好穿衣服。
領口大敞不說，浴衣只有薄薄一層，腰帶松垮系著，服制怎麼看都不符合規範，再怎麼整理儀容都是白費。
他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多少有點無奈地笑了一聲。
高杉並不太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這不是說他信念不堅定，而是自從那天之後，他像是生活在一個空茫的泡泡裡。
自從那天的分離和失去之後。
他能清楚地看見世界正在發生什麼，也能做出許多反應，無論是憤怒的、暢快的、血腥殘忍的、肆意妄為的……
但他的思緒和聲音都是模糊的，隔著那一層泡泡，虛無又夢幻。
沒有人能夠完全聽見，沒有人能夠完全理解。
他踽踽獨行在世界上，身邊漸漸聚集起一些人，也許大家有共同的目標也許沒有，但高杉並不在意。
他不覺得自己被聽見、被理解、被接納。
直到今天。
他可以無視一切目光、一切痛呼、一切朝他伸來的手，因為他本就看不見也摸不著那些東西。完全無法感受到的救助也能被稱為救助嗎？完全無法體會到的痛苦也能被稱為痛苦嗎？
高杉想，哪怕只是為了真切地，再感受一次那種叫人呼吸不暢的痛苦，他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不限於毀滅世界。
直到今天。
看見高杉桃的那一刻，意識到她存在的那一刻，他的泡泡被打碎了。
「……為什麼從來沒有聯系過？」他忽然說，「雖然我不覺得你會死。」
「喂高杉，你小子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趁現在——牛肉！我來了！」
銀時的再度暴起跟假發悄咪咪伸過來的筷子全都被他無視掉了，高杉緊緊盯著身側的高杉桃。
高杉桃嘎吱嘎吱嚼蘆筍：「嗯？為什麼？……嘎吱嘎吱……這個嘛，說來有點話長……」
她話一頓，盯著高杉晉助看了十秒，忽然伸手過去撩開他遮住左眼的劉海。
完好無損。
高杉桃長舒一口氣。果然還是有變化的嘛！她就說，這種天降大女主的故事線，總要有些變化才對！
就算只是一只眼睛，也不枉她這麼多年努力變強啦！
她開始放心大膽炫第二根：「話說……嘎吱嘎吱……我們根本就沒有交換過聯系方式吧？郵箱什麼的、LINE賬號什麼的。」
高杉無意識撫摸著剛剛被她碰過的左眼：「……確實，你的話是會說出這種話。」
他說得很輕，但高杉桃的耳力不是蓋的。她斜斜睨他一眼：「什麼意思？我總感覺某人沒安好心啊！」
銀時跟桂搶菜的百忙之余發出冷笑：「還用感覺？有的人這輩子安過幾次好心啊？」
高杉冷冷投過去一眼，銀時不甘示弱地瞪回來。
「3、2、1——Action！」高杉桃狠狠一拍手，結果眼前一點動靜沒有，很失望地左看右看，「不打嗎？」
銀時嘴角抽搐：「……你這麼期待地看著，白痴才會打起來啊。」
高杉桃「切」了一聲。她已經吃完自己碗裡的配菜，現在開始炫米飯，直接就是兩勺濃郁鹹甜的壽喜燒湯汁澆在亮晶晶的米飯上，配一個生雞蛋，攪勻開干。
等兩大碗米飯下肚，她也算吃了個半飽，遂心滿意足地往後一坐：「沒事啦，晉助，不要放在心上。」
高杉晉助掀起眼簾看她，綠色眼瞳幽靜如水潭。
「……什麼意思？」
「同學也好、同事也好，就是這樣的啊。」
高杉桃給自己倒一杯茶，注視著白霧升騰：「以為會一輩子一起上學放學、上班下班，但突然有一天就畢業了，就辭職了，一切就結束了。」
「然後呢，有的人危害社會、有的人流落街頭、有的人靈活就業，而有的人……」
高杉桃手握拳，抵在嘴邊輕咳一聲，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考上了編制。」
「這完全就是在影射吧！！！」銀時大怒，「而且為什麼聽上去你真的是過得最好的那一個啊！危害社會的肯定是高杉，我算是靈活就業，那假發你流落街頭……」
「我才沒有流落街頭！只是偶爾出於賬目考慮選擇最便捷的住宿模式！——而且不是假發，是桂！！」
「那就是流落街頭！你這個墮落大叔！」
被欽點危害社會的高杉晉助不語。
他正在充分體味這種，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但又同樣十分熟悉的感覺。
多奇怪啊。
原本以為無所謂的、以為早已麻木的、以為即使再見也能不動聲色孑然一身繼續走自己的路……
真正見面的那一瞬，幾乎立刻，他的靈魂就被人熟練地勾了出來，發出痛苦的共鳴聲。
幸福的、軟弱的、甜蜜的、溫暖的、快樂的……那些早就決定要割舍的。
如今反而沉溺其中，這已經是一件足夠痛苦的事了。
「——而且你憑什麼就是靈活就業啊？你不也差不多是無業游民嗎？」桂還在質問。
「我？我當然是靈活就業啊。」銀時不耐煩地把桌上的插電給高杉桃推過去，也給她介紹，「在歌舞伎町開了家店，總之什麼都干，不接犯罪分子的單。」
「那就不能叫什麼都干了吧？」桂沉思，「應該叫萬事（除犯罪分子一切事務之外）屋？」
「……好冗長的名字啊！！門匾上根本放不下啊！！」
他深吸一口氣：「反正，……要是真選組混不下去，也可以來找我。」
「哈？」桂立刻橫眉豎目了，「開什麼玩笑，阿桃要是不想當那勞什子的江戶警察，我當然會接她去做攘夷志士了！」
「啊？！別人我不管，你要把人家當警察的拉去做攘夷志士，是有多瞧不起她對鐵飯碗的執著啊！」
桂拍桌而起：「什麼？你小子……不許你這樣瞧不起鐵飯碗！」
「到底是誰在瞧不起啊！說話也要講邏輯好嗎？我說假發君喲——」
高杉對身邊的混亂置若罔聞，這種能力他六年前就已經鍛煉出來了。他轉而去問高杉桃：「你現在要怎麼聯系？你們那個組織，不會要監控你的手機吧？」
高杉桃搖頭：「那沒有，我們局長雖然是個猩猩變態，但也沒有到那個程度！」
高杉挑眉：「猩猩，還是變態？你不會在動物園上班吧？」
桂：「國立動物園，好像也是鐵飯碗來著。」
「喂——！不許再抹黑江戶警察了，你們兩個恐怖分子！！」銀時給他後背一巴掌，「不過那個猩猩局長確實挺變態的。呆在那裡感覺怎麼樣？」
後半句問的是高杉桃，後者瀟灑一甩頭：「當然是用實力讓他們折服了，那裡最強的劍術天才都是我的手下敗將~」
劍術天才？
誰？竟然能讓她說出「最強的劍術天才」？
「啊啊，奇妙的勝負欲燃起來了。」桂開始擼袖子，「讓開，我狂亂貴公子桂小太郎，必須要讓江戶城知道誰是這裡最會用劍的那個人！」
「和服沒有袖子啊你不要再擼了手臂都要破皮了！！」
銀時喘了口氣，腦子裡卻浮現一個栗色頭發的身影。
大概就是那個吧？今天被她叫「總悟」的衝田君？哼哼，叫得真親熱，總悟~而且那人不是叫總一郎嗎？
不過高杉居然沒什麼反應啊？以前他可是對這些榮譽稱號最放在心上的人……
他這樣想著，扭頭去窺高杉晉助的臉色。
「喂！不要突然開始把玩毒藥啊！」銀時指著他手裡標了骷髏頭的小瓷瓶尖叫，「你要干嘛！！別告訴我你要去毒殺了那個劍術天才啊！」——總一郎快逃！！
高杉溫溫笑著：「銀時，你也就是幸運，以前的我不如現在會變通……」
「我真的是好幸運啊謝謝你高抬貴手沒有用藥毒死我哦高杉大人！！！」
一通鬧劇之後，還是決定交換號碼和郵箱地址，以及LINE聯絡方式。
「話說為什麼會有LINE？我們這不是還在使用翻蓋手機的作品背景嗎？」銀時撓頭。
高杉桃很淡定：「因為這是2024年的同人啊。」
「……以前要是也有手機就好了。」銀時轉移話題，「這樣也不用等那個什麼集合地點，直接就能打電話一起走了嘛。」也不至於六年都毫無音訊。
桂瞥他：「你不是不願意跟我一起攘夷了嗎？」
「……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沒過一會兒又念叨起來：「至少不會斷聯這麼久吧？相信你們這些煩人的東西還活著，跟能夠和你們有來有往發消息……還是很不一樣的。」
桂正在一個字一個字輸入高杉桃的手機號，聞言嘆息：「說來辰馬我也很久沒跟他聯系過了，真想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啊！希望他健康平安……」
「啊？辰馬的話——這個月應該在M78星跑運輸？你們沒有聯系嗎？我們經常通信啊？」高杉桃很疑惑，「上船之前還在給他發LINE來著，剛剛還拍了張壽喜燒給他看來著。」
銀時：……
高杉：……
桂：……
「有的人該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銀時面無表情，「喂，高杉總督大人，你們什麼時候能夠占領快援隊？趁此讓他永眠奧特之鄉算了！！」
桂=口=：「大男主說出了大反派的話！」
高杉重新點燃煙杆：「不急，先把她的LINE加上。」
桂轉頭看他，繼續=口=：「大反派說出了晨間劇男主的話！」
交換了聯系方式，外面幾乎快日出。
高杉桃大呼不好：「竟然通宵了！我九點還得打卡上班！！我先走了——」
說完就要跳下飛船。
她這個身板、這個功底，跳個千八百米的飛船是沒人擔心的，但高杉又一把拽住她後衣領。
「勒到脖子了嘔嘔嘔嘔……」高杉桃痛苦面具。
「會在這裡再見，實屬意外。」高杉輕輕吸一口煙，含在嘴裡，讓肺葉裡布滿辛辣又清爽的滋味，「當然，能再見到你這家伙活蹦亂跳的樣子，是一件好事。」
「好說好說……」
「但我不會停止我正在做的事。」他斷然說，「想必你們也一樣吧。」
桂和銀時對視一眼，點頭：「當然！」
高杉示意武市過來把人趕走，自己拎著高杉桃到飛船邊緣，看著她毫不猶豫踩住船舷，即刻就要一躍而下。
「你呢？阿桃。」他問，「你也是吧？」
高杉晉助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但當高杉桃看過來的瞬間，那雙綠色眼睛裡倒映出他清瘦面孔的瞬間，高杉晉助像是又看見了那個握著竹刀站在自己面前，很驕傲地告訴他，這場比試她贏定了的少女；
像是又看見了那個勒馬回首，讓他們先走，自己獨身應戰的主將；
像是又看見了那個在簡陋小院昏睡好幾天之後清醒過來，張嘴就是玩笑話、一點也不把別人的擔心當回事的混蛋。
什麼都沒能改變她、什麼都沒能阻止她。
高杉晉助想，也許他並不需要那個問題的答案了。
高杉桃也確實只是點頭：「當然，我也是。」
她表情略微有些苦惱：「因為我已經嘗到過不這樣做的苦果了，所以之後不管怎麼說，我都會按照我的想法去做的。」
接著轉過身，連高度都不看，直接縱身往下跳。
黑色的制服衣擺流水一樣從高杉晉助手心裡滑過，永遠干淨蓬松的白色長發已經快到腰際。
柔滑、雪白、像一捧用世界上一切最干淨的白色織出來的絲緞那樣，令人難以離開目光。
輝夜姬。
他想，月圓之夜，果然會有這樣神奇的存在降臨。
一生的好運盡在此時……高杉幾乎要伸手去抓——誰能不想把那樣美麗的白色留在自己的手中呢？
手腕卻一下被人握住。
雪就這麼越過船舷，往地上飄去。
「喂喂，我說高杉君啊——你想干什麼？」
「銀時……」高杉垂眸，忽而輕笑，「我能干什麼？我對她，當然是什麼都不會做了。」
銀時眯眼，並沒松開握住他的那只手。
他並不能完全信任眼前的高杉。或許現如今鬼兵隊的總督大人唯獨在面對阿桃的時候會流露出一絲人味——甚至還會給她燙牛肉夾菜！——但他既然做得出岡田似藏這樁事，銀時已經不能再拿從前的眼光看他了。
偏偏那女人又好死不死加入了真選組，天然立場對立……你說這都是什麼事？
「放心。」高杉輕聲說，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只需要稍作手腳，我就能讓那個滑稽的警察組織四分五裂。到時候……」
桂也好，銀時也罷，心裡都微微一跳。
到時候……高杉桃當然就要回到她的過去、她熟悉的同窗之中了，不是嗎？
但很快，尚有良心的兩人又擯棄了這種想法。
桂歪頭想了一會兒，忽然簡練地說：「只要你出手，她就不會放過你的。」
以他看來，阿桃儼然已經對那個組織有了不少歸屬感，這家伙的脾氣他們都清楚，所以能勸高杉一句是一句。
嘴上說得再難聽，心裡也實在不願看見昔日同學揮刀相向啊。
「主要是你也打不贏啊。」桂不自覺說出了心聲，「阿桃那胳膊、那腿、那靈活度輕盈度，一看就知道又被強化了一波，已經不是人類能匹敵的領域了。高杉啊，你要還想要命，聽哥哥一句勸唔噗……」
銀時= =地看他被高杉一拳揍飛出去：「……辰馬不在，現在輪到你來演『唔噗』的角色了是嗎？」
高杉優雅地擦了擦手，心裡咀嚼桂的言論，反而笑了起來。
一開始輕聲笑，後來聲音愈發大，幾乎止不住發笑的衝動，似乎腦海裡有那麼一個念頭，令他光是想到都開心得不得了。
「不會放過我……」他將尾音拖長，令整句話的聲調都變得扭曲，「那不是，再好不過了嗎？！」
銀時擰眉。
所以他總是看這家伙不順眼，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這心理也太不健康了！！
「我可是認真的，高杉。你啊，不要隨意去打擾阿桃現在的生活……」
高杉並不理會他，指揮武市把他們倆逼到甲板邊緣，隨手甩下一只小飛艇：「兩只喪家犬，一起滾吧。」
他望著天空中慢慢露出的日光，不適應地眯起眼。
「晉助大人……」來島又子從身後慢慢走近。
「啊，也該回到我們的世界裡去了。」他擺擺手，臉上殘存的笑容慢慢褪去，「開船吧。」
*
「那麼……」
不知道誰的聲音，輕柔如將要飄散的月色，飄飄然攏在肩頭、耳畔。
「靜候重逢。」
第42章 牛排 那種什麼都握不住的感覺讓他想要……
「武士之國, 我們的國家被這樣稱呼，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歡快的電吉他bgm下，一個清爽而平庸而沒什麼特色和存在感的男聲念著台詞：「名為萬事屋的小店, 在經過紅櫻妖刀事件的危機後，重新凝聚在一起, 度過了比平時更舒心的幾天日常……」
配圖是從右下角拍攝的萬事屋正面照。
「這旁白畫外音一樣的東西是哪裡來的啊！！」鏡頭移到屋內，眼鏡小弟志村新八發出吶喊，「不許偷偷說我聲音普通！而且這幾天根本不是什麼舒心日常好嗎！不要以為你沒有寫就可以隨便亂講！」
他身邊穿紅色旗袍, 名為神樂的橘發少女點頭：「是啊, 現在的作者就是這樣，輕輕松松的時光小法就把重要事件一筆帶過阿魯！」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搞得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阿銀/小銀變成這樣了！」
阪田銀時的變化，這事說來話長。
那天從飛船上下來，阪田銀時累得半死，處理完傷倒頭就睡了三天。
等他醒過來, 還算正常了一天, 很快就開始出問題。
新八跟自家姐姐念叨：「阿銀最近真是神神叨叨，吃飯吃飯不專心, 睡覺睡覺睡不著。有活的時候還好, 一旦沒事在家就坐立不安——」
神樂舉手補充：「小銀就像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青春不再的中年男一樣阿魯！禿頭啤酒肚痛風全都吻了上來，他才想起來擔心老婆是不是不愛自己了阿魯！」
新八：「…………你最近又看什麼電視劇了。」
「《來自兔人星的103個笨蛋前夫全都死翹翹之富婆養成記》。」
「超級奇怪的名字！！」
新八的姐姐志村妙，有一張秀美面孔、一雙能做出核爆級武器的手，和一張殺人不見血的嘴。
她微微笑著開口：「既然這樣，先把銀時君【嗶——】了再【嗶——】掉最後用【嗶——】處理掉，就可以了吧？」
新八：「……雖然我一個字都沒聽清楚但是絕對不可以啊姐姐大人！！」
神樂注意力集中不會超過三分鐘，這時候已經開始拿桌上的紙巾逗她的大型寵物定春：「小銀現在很危險阿魯，總想著要做點什麼壞事……那天我半夜起來——」
【物品：神樂的回憶
時間：三天前
地點：萬事屋壁櫥
半夜想要起來上廁所的神樂, 剛睜開眼，就聽見主臥裡阪田銀時翻過來翻過去的聲音。
此人平時睡眠極差，翻來覆去到天亮是很正常的事。神樂原本也沒放心上，很平常地准備要去上廁所。
結果聽見他仿佛在說什麼「紅櫻」、「妖刀」之類的言語。
神樂和新八原本也以為紅櫻妖刀事件沒在他心裡留下什麼痕跡，沒想到其實還是很膽小、很害怕，完全睡不著嘛！
神樂呵呵一笑：「真是沒用的毛頭小子阿魯。」
最後還是得歌舞伎町女王出手啊！
她躡手躡腳從壁櫥翻身下來，經過主臥門口，隱隱聽見銀時自言自語：「……話說到底要怎樣才會坐牢？」
神樂大驚！！
為什麼啊！小銀為什麼想要坐牢啊？！坐牢有什麼好吃的可以吃嗎……聽他的語氣好像還不坐牢誓不罷休一樣——他，是不是終於迎來了遲到的叛逆期？！
神樂有點不耐煩了：「……可是這也遲到太久了。啊，所以小銀是因為發育遲緩所以才會【嗶——】的嗎？」
她把臉湊到門縫邊上，細細聽萬事屋主人的喃喃：「今天查了一下，縱火肯定是不行的因為我沒錢賠。偷竊？如果不當著面偷萬一抓不到怎麼辦，畢竟阿銀我如此敏捷……要不然，危害公共安全罪好了？反正我帶刀上街也會違反禁刀令……」
神樂越聽越迷糊，總覺得小銀在計劃什麼不太可能實現的事情。
放棄了，她要去上廁所了。】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提供的證物【神樂的回憶】，神樂醬。」志村妙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套法官裝束，手裡小木槌敲了兩下，「那麼接下來——」
新八一拍桌子：「異議阿梨！！」*
全場安靜。
新八：「…………總之剛剛那裡就是感覺應該說這樣一句會比較好笑啦！！快點讓我提供證物啊姐姐！」
阿妙咳了一聲：「好吧，請呈上你的證物。」
【物品：新八的眼鏡布
時間：一天前
地點：登勢屋後院
眼鏡布也要常常清洗，愛干淨的新八君每周都會仔細清潔。
這天，他卻在登勢家後院清洗眼鏡布的時候，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說老太婆，上次你是因為什麼叫了警察來的？」
「不是我叫來的，是正好看見她——食材被偷了啊，跟你說過的，你這個記憶力完全堪比金魚了嘛。」
「根本無法參考……」
「？」新八完全能想像出登勢疑惑的表情，「你小子想從這裡面參考什麼啊？！」
新八已經習慣了阿銀最近的思維，心想多半是要參考一下竊賊的路數，最好能引來真選組警察。
所以其實也不是想要坐牢，而是想要見警察？他正想著，裡面銀時的聲音又響起來。
「唉……果然沒有適合我的完美犯罪法啊！」
登勢擦了一會兒酒杯，慢吞吞說：「你要是想坐牢，那我幫不上忙。但你要是想見警察……」
新八豎起耳朵。
「誰說非得自己犯法，才能見到警察？」
登勢如是說。】
阿妙一錘子敲下來：「肅靜！」
「……呃姐姐剛剛沒有人說話啊。」
「法官就是要這麼喊一次啦，不覺得很有氣勢嗎？」
「好的姐姐。」
新八推推眼鏡：「總之，阿銀對真選組的狂熱已經到了一個令人無法相信的地步！我懷疑他下一步就要趁人不注意偷偷爬牆去真選組打地鋪然後把拖欠五個月的租金都甩給我和小神樂！」
神樂大怒：「什麼？！那個沒用的男人怎麼拖欠越來越多了，之前不是才三個月嗎！」
阿妙摸了摸下巴。
銀時和真選組那幾個奇形怪狀的武士又不是不認識，為什麼突然這樣？
還是說，真選組最近發生了什麼新鮮事，讓他這麼感興趣？
三人正想著，樓下忽然一陣喧鬧。
神樂推開窗去看，發現自家業主正輕松抓著一個光頭男的手腕，旁邊一個學生仔則不斷向他道謝，好像是在阻止一場還沒發生就已經結束的搶劫。
阿妙和新八也跟過去看，那光頭男手裡原本還有把菜刀，可惜在銀時面前毫無用武之地，第一時間就被踢飛出去。
眼看一場搶劫消彌於無形，阿妙頭頂的燈泡忽然一亮。
「誰說非得自己犯法，才能見到警察？」她喃喃。
聲音很小，但銀時耳力不錯。
一瞬間，阿妙仿佛看到他頭頂的燈泡也亮了。
「阿、阿八，我不行了，快幫我叫警察——」
光頭男看著剛剛還掐著自己手腕耍帥的男人突然吐血倒地，滿臉都是被碰瓷的不可思議：「喂！我可根本沒碰到你啊！我完全被你挾持住了好不好？你別想誣賴我！！」
銀時根本不理他，整個人軟軟往地上滑去，不忘眼疾手快撿起被他自己踹飛的菜刀在手臂上輕輕割了一下，虛弱地指著窗口= =的志村新八：「阿八——警察——真選組——快——」
然後兩眼一閉，安詳睡去。
新八：「…………神經啊！誰會幫你叫啊！怎麼看都是自己割的啊！報假警的罪名你就一個人承擔好了，莫名其妙的銀時君！！」
*
今天真選組負責機動留守的是五番隊和六番隊，一整天忙裡忙外出任務，高杉桃則坐在辦公室裡看熱鬧。
沒錯，她也有自己的辦公室了。
真選組院子裡的空屋其實不多，大部分面積都留作訓練用地了，她說後勤隊長就應該有一個辦公室啊不然怎麼查賬！土方斜眼看她，問她能看懂賬本收支的方向嗎？
但最後還是給她批了一個。
面積不大，但位置很好，南北朝向通風透氣，平時非常安靜，推開窗就是院子裡最漂亮的一片松樹林。
辦公室門被人砸開。
「高杉隊長！！」來人顯然很知道怎麼讓高杉桃高興，「拜托您，我們真是解決不了了，只能來找您幫忙了！」
S屬性大爆發！SHERO！！！
高杉桃頭發一甩，佩劍一束：「沒問題！」
就這麼跟著五番隊隊長武田観念斎上了車。
「那小子說是見義勇為受了傷，搶劫的嫌疑犯就被他捆在家門口柱子上，不過好像太害怕所以心理脆弱，我們派了幾批人去他都不肯相信。」
「最後還是決定讓你去，畢竟高杉隊長你……嗯……看起來就比較可親！」
高杉桃一臉孺子可教地點頭：「沒錯沒錯，我們公務員，就是大家的伙伴嘛！」
武田一抹汗，干笑兩聲。
……其實是因為他們打不過那個無理取鬧的混賬啊！但是高杉隊長出馬的話就不一樣了對吧！！
他們幾乎是飛一樣趕到了案發現場，高杉桃還沒來得及覺得不對，就已經被武田推上二樓。
站在眼熟的門匾下，她在完全意料之外的時刻，跟舊識之一打了個照面。
「……嗨，銀時？」高杉桃衝他試探地揮了揮手，「旁邊這個就是劫匪吧？」
銀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挺直了背脊：「嗯。」
他別開眼：「剛剛在下面持刀搶劫來著。」
高杉桃一眼看見他手臂上的劃痕，抓住他手指翻來覆去看，長長「哦」了一聲：「是你見義勇為把他抓住的嗎？」
「……嗯。」
高杉桃又握住他肩膀，把他整個人翻過來轉過去：「我看看還有沒有哪裡受傷……好像沒有？也是，銀時你畢竟很強嘛！」
「……還好。」
新八拉著神樂站在桌邊，看著男人那副「哎呀什麼都沒有你太愛操心了」的惡心表情。
他有點忍不住了：「這人現在要搞這一套是不是？到底是誰費盡心力把人騙過來的啊！現在給我裝他X的矜持是吧！！」
神樂也有點想吐：「早知道剛剛跟阿妙姐一起走掉好了嘔嘔嘔……就不用看小銀在這裝冷酷都市男了！」
高杉桃檢查完，發現劫匪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被銀時抓住，又狠狠表揚了他一通，接著摸出手銬准備把人帶走。
「為什麼獎勵他！——不是。」銀時清了清嗓子，「我是說，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個飯？」
他反手大拇指點了點屋裡：「家裡也沒別人。」
「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我還在的。」新八= =地說。
「定春也還在的。」神樂皺著細細眉毛，「不可以不把定春當人哦。」
「也把你自己當人好吧！！你也在的……誒？你是那天那個……」
新八眨巴兩下眼睛：「高杉桃？那天抓毒藥販子很快的那個警察？」
咚的一聲，被銀時一拳揍在頭上：「高杉桃也是你能叫的嗎？！小孩子就乖乖叫人家高杉姐姐大人！」
「好痛！阿銀你干什麼啊！」
高杉桃「啊」了一聲：「是你啊新八君！看來你沒有受傷啊！」
這廂新八已經飛快告訴銀時自己跟高杉桃相識的始末，被自家老板咬著手絹眼淚汪汪瞪了，仿佛在說「你小子為什麼就這麼好運」。
新八不客氣的一個白眼過去：「我那次還不是為了你和桂先生？別在這裡發癲！」
高杉桃繞著萬事屋室內轉了一圈，被神樂拉去看定春。
這只足有兩米多高的外星巨犬，一見她來就是一個巴掌。
神樂下意識伸手過去幫她擋：「啊！這是定春跟我平時撒嬌的動作……」
新八遠遠看見：「那也太危險了吧！所以我說孩子的教育就要從平時抓起啊！——阿銀，你不擔心嗎？」
銀時聳肩：「擔心她？我還是擔心定春吧。」
定春「汪」了一聲。
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它轉動眼珠子去看自己動彈不得的爪子。
沒讓神樂出手，高杉桃一手握住定春揮過來的狗爪子，捏捏肉球，驚喜道：「是軟的！」
神樂看她沒有受傷，也粗神經地忘了定春還被固定在原地：「是哦！我每天都有小心清理的！定春是干淨可愛的好狗！」
「是嗎？那麼神樂也是很懂得愛護寵物的好主人。」
「嘿嘿……就算你這麼誇我、我也不會開心啦混蛋——」
新八大驚：「喂！你可不要這時候cosplay什麼喬巴君啊！夜兔cos狸貓的下場就是會在羞澀扭腰的時候把牆板打穿三層啊！」
但高杉桃很有先見之明地握住神樂的手，一邊是定春一邊是神樂，她笑眯眯地把兩只爪子合在一起：「嗯嗯，好狗狗和好主人。」
新八：「……不，感覺你只是在說好狗狗和好狗狗啊，高杉隊長。」
神樂倒不是很在意，她和高杉桃的手疊在一起，完全能讓定春動彈不能。而無法挪動爪子的定春，還以為這是什麼新玩法，也樂顛顛吐出舌頭陪玩起來。
銀時輕哼一聲：「她倒是還這麼擅長跟人混熟。」當年在村塾也這樣。
新八：「雖然覺得阿銀你刻意強調跟高杉隊長認識很久的姿態有點難看但你說的沒錯。」
雖然是真選組，但跟那群黑乎乎的恐怖家伙完全不是同一個色彩啊，高杉隊長。
新八至少還是有良心和眼色在的，沒過一會兒，哄著神樂帶定春下樓遛彎，自己也借口找姐姐跑掉。
只留了高杉桃和銀時兩個人在屋子裡。
「喝茶還是喝水？」
「水就好，謝謝銀時。」
每被叫一次名字就像被電了一下。銀時條件反射地皺眉：「話說你啊，對誰都直接叫名字的嗎？當年老師是不是說過，對剛認識的人要含蓄、要禮貌……」
高杉桃不服氣：「我很含蓄很禮貌好嗎！現在都只叫近藤局長和土方先生，全是尊稱！」
「哦，是嗎？」
他起身去倒水，高杉桃一個人在沙發對面坐著，兩手握拳放在膝上，忽然左顧右盼。
這房間的布置其實很讓她眼熟……畢竟是萬事屋的經典構圖，不管是兩張長椅還是茶幾，還是後面的老板桌和轉椅，都是看過無數次的景像。
但偏偏坐在面前的，是她已經認識很多年的銀時，而不是jump系大男主阪田銀時君。
又或者，其實是她說反了也不一定？
她坐了一會兒，開始在刀柄上摩擦手掌，沒過一會兒兩條腿也不知道該怎麼放，交疊著坐一會兒，又分開坐一會兒。
「坐不住？」銀時把水放在桌上，暗紅的眼睛瞥她，「還是該你吃第三頓飯的時間到了？」
高杉桃現在看他多少有點尷尬：「差不多吧……」
銀時看她尷尬，自己也跟著尷尬。張張嘴，也只是空空吸進去一口氣。
他能說什麼？問她為什麼不能放松一點？可是她看上去絕對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問她這麼多年都跑到哪裡去了？可是上次見面不就已經知道了嗎？雖然並不詳細，但銀時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夠忍受更詳細的經過。
問她為什麼不在重逢之後立刻把聯絡頻率拉高到每小時一次、為什麼不從那個倒霉的稅金小偷組織辭職加入萬事屋？她憑什麼？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安全穩定健康向上；有新的伙伴，完全可以親熱地直呼名字……
打住。
他其實什麼都沒有辦法開口說。
明明是最了解她、離她最近的人——即便現在阪田銀時也不懷疑這一點。
卻突然失去了一切立場。
那種什麼都握不住的感覺讓他想要立刻毀滅地球。
「……餓了的話，吃點什麼好了。」銀時垂眼，露出沒什麼所謂的表情，「啊，說起來今天本來打算帶那兩個小鬼去吃牛排的……」
「——真的嗎？！！」
門縫擠進來兩個腦袋。
銀時：「……雖然早就知道你們在偷聽但一聽到吃的就忍不住了你們是兩頭豬嗎！！眼鏡豬和夜兔豬！再吃下去完全可以按斤賣了啊你們！！」
神樂才不管那麼多，一下衝進來往銀時背上撲：「牛排！牛排！我要吃高級牛排！那種100g就要一萬日元的高級貨！」
新八想說你別在這兒獅子大開口，小心銀時直接不讓你吃，卻聽見他說：「好。」
「哈？」新八眼鏡都嚇掉了，伸手去拉扯阪田銀時的臉，「我說，你真的是阿銀嗎？不是假冒偽劣嗎？該不會是外星人冒充的吧？！」
神樂已經開始歡呼：「太好咯！！高級牛排~新鮮的滋味~美好的滋味~剛死去不久的——高級牛排！」
「好恐怖的歌詞啊！！是什麼暗黑童謠嗎喂！！」
兩個小孩吵吵鬧鬧圍著房間唱歌跳舞，銀時往沙發上一坐，手臂擱在靠背上，心情難得輕松地欣賞起他們的兒童歌舞表演。
高杉桃在他對面，撥弄一會兒桌上的花，又去翻塞在抱枕底下的《周刊少年jump》，隨手翻了幾頁以後，忽然站起來。
銀時抬頭看她：「搞什麼？」
高杉桃嘴角一抽，做了兩個廣播體操動作：「伸展一下。」
接著又坐了回去。
……好想逃跑。
雖然這樣想好像很奇怪，但是高杉桃現在非常、極其想要離開萬事屋，趕緊回到真選組屯所，面對熟悉的木牌和熟悉的黑臉副長，應該能夠讓心情變好一些。
因為、雖然聽上去很奇怪，她看著銀時那張熟悉的臉——按理說她認識這張臉比認識那個小不點食屍鬼更早——卻覺得十分陌生，無法自在地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
這種感覺跟她一直以來的行為習慣相違背，讓她並不好受。
盡管之前很酷地說過什麼畢業啦再見啦之類的話，但高杉桃恍然意識到，原來她那時候只是在密閉和睦的火鍋環境下、面前只有很久沒見的老朋友，晉助也沒有讓他的新同伴、鬼兵隊2.0一起進來，所以悠閑地說了大話。
實際她也是在這一瞬間——
在萬事屋裡，面對著銀時坐下，親眼看見他身邊出現神樂、新八……等等等等，屬於萬事屋阿銀的朋友和家人時，
她才真正、頭也不回地畢業了。
把她撿回村塾的銀時，從小認識、一起背課文一起練劍、一起上戰場、背著小太郎偷偷煮肉湯給她吃的銀時，只屬於她的記憶了。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人盡皆知jump大男主阪田銀時君。
高杉桃喝了一口水，自覺心情很平靜。也沒辦法，這就是劇情嘛，又或者說這才是本篇？她完全應該釋然地接受時間的推演。六年能夠做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但她好像在那之前都把這份記憶封印起來了，仿佛這樣就能把大家都和自己一起封印起來一樣。
對了，她的存檔還停留在那時候呢。
所以現在讀取的時候卡殼也很正常，對吧？
以前可不會這樣，不管是從孤兒院考進寄宿制初中念書，還是初中畢業、高中畢業、大學……哦大學沒來得及畢業，她從來沒有這麼無法面對過去的同學。
大概生死之交是會特殊一些？
看來在喝中藥調理好之前，她還是不要常常跟老同學碰面比較好。
萬事屋三人組還在討論晚餐。
「先說好哦，不可以用廉價兒童套餐打發我們哦！」新八揮拳頭。
神樂哦呵呵呵地笑了兩聲：「小銀不會那樣做啦！大人吃豪華牛排，小孩吃塑料皮鞋嗎？會這樣做的人完全是雜碎啦雜碎，是人類裡的敗類、渣子阿魯！」
「我什麼時候給你們吃過塑料皮鞋啊！！」
銀時大聲辯駁：「不要讓我在老同學面前變成奇怪的大叔啊！」
新八= =：「好刻意的解釋。」
神樂則摸出一本《江戶青少年健康成長條例》：「第二十條第三則：未成年兒童應當擁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權利……」
銀時面無表情：「去罰站。再出聲的人晚上沒有牛排可以吃。」
說著無視了他們兩個控訴的表情，轉頭去看早就神游天外的高杉桃。
「不管吃多少都是我請客。」他咽了咽口水，告訴自己這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想起了很久沒吃的高級牛排的味道，「去不去？」
角落裡罰站的兩人對視一眼，如出一轍的震驚——那個小氣鬼銀時居然還能說出這麼大方的台詞！！
高杉桃看進他的眼睛裡，決定順從心意趕緊跑路：「我就不用了。」
銀時吸了口氣，手指順著後腦勺的天然卷發，讓自己的語氣盡量不要太急：「為什麼？不想吃這個？那換一個……」
罰站二人組再對視——居然還能換一個！！
「沒有沒有……不是口味的問題啦。」高杉桃連連搖頭，「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呃，對了，我還有巡邏的工作——警察嘛，你知道的，就是這麼繁忙啦！」
說著就要起身。
銀時也立刻跟著一起站起來，目光緊緊盯著她，但高杉桃的臉上一絲破綻也沒有，已經完美成長為肮髒的大人了。
她絲滑而有禮貌地說：「總之，很謝謝你邀請我一起吃飯，但今天沒有時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下次再聚吧！」
說完，起身就要告辭。
銀時下意識伸手去抓，卻沒能抓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進門的真選組十一番隊高杉隊長飛速消失。
警車滋兒哇滋兒哇地開遠了。
看著窗邊銀時的臉色，饒是新八和神樂也壓低了聲音：「啊啊，搞砸了。」
「今天還有牛排吃嗎？」
「肯定沒戲。」新八肩膀耷拉下來，「付錢的人都那副德行了。」
神樂看一眼付錢的人，長嘆一口氣：「大人就是完全不懂溝通的生物阿魯。」
新八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混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只有阿銀是這樣啦！！」
第43章 伊○誠（？ 你老同學的命，今次、就掌……
高杉桃的周末是不上班的。
其實真選組沒有哪天不上班的規矩, 除了過年過節可以真正意義上地輪休之外，每天都是江戶警察們的工作日。有特大任務的時候更不用說，連軸轉干通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高杉桃想休假就休假了。
還是那句話, 從一開始就沒有框進規則裡來，即使之後土方副長大人板著臉要求她放棄那套朝九晚六的工作制度, 也是沒有用的。
「……反正有任務找我的話我會立刻趕到的！」高杉桃強調，她可不想三葉姐誤以為她是什麼不正經的人，「我很快的, 從這裡回組裡都只要三分鐘！」
意思是用她的查○拉飛檐走壁只要三分鐘是吧？三葉微笑點頭, 對她的自辯一筆帶過：「好，阿桃是負責任的好忍者……警察。這個沙發怎麼樣？」
高杉桃順著看去：「藍色那個更好看一點吧？三葉姐不是很適合藍色嗎？」
她們倆正在挑選家具。
按出差離去不久的花子吩咐，每季度豐田家裡都會換一批家具，用來映襯時節，陶冶情操。
「馬上冬天了，以前都是管家選好了我過目, 今年你們倆跟我一起住, 就你們倆去選吧？」
三葉還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因為她和花子關系如何, 而是她的性格決定她是一個想要充分、甚至有些過度考慮對方心情的人：「這會不會……」
但高杉桃已經一口答應下來：「好哦！那花子你等著回來看, 我們會給你一個驚喜~」
花子很滿意，桃子很滿意，葉子……總之，大家都很滿意。
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三葉湊近過去，仔細看了看高杉桃說的那張藍色沙發：「確實不錯，那就這個？」
「好~」
藍色的絲絨單人沙發，放在落地窗前面應該正好。三葉心裡盤算，這款藍色並不十分明亮, 但如果把壁爐點燃，溫暖的火光映襯下，會變得很好看。
布藝區裡還有不少搭配好的小角落，類似IK○A那樣，布置出來一塊色彩非常協調、設計感十足的家居場景如書房一角、客廳一角、餐廚房一角等等，很容易讓人把這一整套都買回去。
高杉桃就是那種會買一整套的人，她信賴別人的搭配，又不格外挑剔，職業設計師跟她逛了一會兒，眼睛都笑得看不見了。
三葉是一樣一樣挑選單品的類型，這時卻並沒有把心思放在家居用品上，而是從後面不著痕跡留意著高杉桃的表情。
……阿桃的心情好像還好？
花子走前跟她商量，讓她多關注一下高杉桃最近的情況。兩人都覺得她有些反常——每頓都只吃三碗飯了，這合理嗎？飯量直接砍半啊！！
三葉今天帶她出來逛街，原本也有一點散心的意思，但看她表現，並不像心裡有什麼記掛的樣子啊？
不過，「高杉桃心裡記掛某件事以至於茶飯不思」這種話，聽上去幾乎是一個病句。
病因：不合常理。
她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太過促狹，忍不住笑了一聲。
旁邊傳來物品落地的啪嘰聲。
三葉往旁邊看，高杉桃從她頭頂往旁邊看，兩人齊齊轉頭。
不遠處，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男青年，正滿臉漲紅地看著他們。
這青年一身規整的和服，不像如今許多武士那樣胡亂穿著，發型也一絲不亂，面容端正眼神清亮，一看便知道他受過良好的教養——多半也有著不錯的家世。
手裡拎了一串購物袋，剛剛落地的是他沒拿穩的咖啡紙杯。
他似乎才發現自己被注目了，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嗎？我不是有意……」
實在是剛剛，那位小姐笑得太美了。
這話還是別說了，否則絕對會被當做登徒子。青年想。
他又想要往前走兩步，又礙於腳下這一片髒污，一時進退不得，最後還是從懷裡摸出一包紙巾拆出來，把咖啡漬擦干淨。
三葉上去幫忙，也提供了一包紙巾。
高杉桃摸了半天口袋，摸出來一把打算加餐用的奶糖，盯著手心看了兩秒，不由分說塞給三葉：「三葉姐，獎勵你！獎勵你樂於助人~」
三葉忍俊不禁：「謝謝阿桃。」
那青年看著也可樂，總算鼓起勇氣往前走了兩步：「你們是來挑選家具嗎？我是……」
「阿誠！」不遠處，一個略蒼老些的女聲叫他，「怎麼不見了？」
「馬上就來，母親大人！」叫做阿誠的青年抬高聲音回答。
即便抬高聲音，也控制在一個叫人不大反感的範圍內。三葉眼眸微彎：「您還有事要忙的話，不用顧忌我們，請趕緊去吧。」
青年阿誠又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擺了，左看右看，盡量控制著動作，遞上來一張名片。
「伊賀百貨公司 市場部總監
伊賀誠 先生 」
「這是我的名片。」他臉頰上的紅潮還沒消退，聲音很輕地對三葉自我介紹，「我叫伊賀誠。如果還能再見的話，我請你們喝咖啡？」
說完，抿緊嘴唇露出一個笑容，轉身去找母親大人了。
三葉將名片放進小包裡，一扭頭就看見高杉桃表情復雜難言的臉。
三分震驚三分無語兩分欲說還休兩分嫌棄……她還是第一次在阿桃臉上看見這麼有深度的表情！
三葉立刻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為什麼我露出有深度的表情就是不舒服啊！故意的吧？是故意這麼說的吧——三葉姐你來江戶以後人也變促狹了！」高杉桃嘆了口氣，「也不是，就是剛剛那個人……」
明明那麼正常、有禮貌的好青年，居然差一點就是伊○誠了嗎！！*
算了，光是在心裡想起這個名字都覺得晦氣，干脆叫他伊○誠好了——話說到底為什麼在這裡會出現伊○誠啊！這裡可是百貨公司好不好！
……等等。
…………等等等等。
該不會是那個吧？！伊藤、伊賀——
她忍不住問：「三葉姐，這家百貨公司叫什麼名字啊？」
「嗯？來之前外面應該是有招牌的吧，叫伊賀洋○堂啊。」
果然！！
甚至還為了不被告上法庭在中間打了經典馬賽克！果然是為了玩這個莫名其妙的梗才讓這家伙叫做伊○誠的吧？！
高杉桃心梗了一下，回想起來，又總覺得別扭。除了晦氣的名字，這人並不十分討厭，有禮貌有風度，還很靦腆，一看就很好欺負的樣子。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人的長相、言談、舉止。
又嘆一聲：「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吧？阿桃你也覺得他看上去還不錯？」三葉輕笑，「陪媽媽出來逛街，還幫忙拎購物袋的男人可不多呢。」
高杉桃一腦門冷汗：「不，我想我應該不是那個意思……」
她想了想，拐著彎問：「三葉姐，如果你覺得一個人的名字很晦氣，但是人品還不錯的話，你會不會跟ta做朋友呢？」
三葉翻弄著面前薄薄的壁掛式鞋櫃，溫聲說：「那要看我最看重和ta相處的哪一點吧。」
「如果只是點頭之交，那麼聽到名字覺得不舒服，就足以讓我決定遠離；」
「如果是在很多方面都能聊得來的朋友，那麼名字就顯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她選了一個煙霧紫的顏色，登記在取貨單上，回頭對高杉桃微微一笑：「當然，如果是阿桃這樣的朋友，那麼只要知道你活蹦亂跳地生活在世界的某一處，即便不在身邊，心也是緊緊相連的。」
高杉桃眨眨眼：「是嗎？是這樣嗎？」
三葉眉眼含笑，對她聳肩：「這不是你以前對我說的話嗎？」
啊，想起來了。好像確實是這樣。
那時候她決定來江戶，三葉卻還沒能下定決心。高杉桃並不希望她是被自己的願望裹挾才一起離開，所以這樣說了。
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她戳了戳三葉選中的那款鞋櫃，把薄薄的櫃門按回去。哢噠一聲，高杉桃又打開，又關上，又打開……
在設計師快要繃不住額角青筋之前，她收回手，對三葉嘿嘿一笑：「三葉姐，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三葉端詳她片刻，點頭：「好啊，去吃飯吧。」
這一棟樓的負一層就是生鮮超市和餐廳，兩人訂購的家具都選了稍後送貨上門，這時無負擔一身輕，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人聲鼎沸，小孩尤其多。三葉常年養病，習慣了安靜，果斷pass了快餐。
回轉壽司也不行，咖喱……這樓下的咖喱是一家裝修鮮艷明亮的卡通風格咖喱，口味也柔和，同樣很多家庭聚餐。
三葉思索一會兒，最後問高杉桃：「吃牛排嗎？」
聽見這個詞，高杉桃嘎了一下：「……吃中華料理好了！」
三葉當然無所謂，中華料理同樣是大人的口味。
正要往店門口走，高杉桃聽見一個有些耳熟的女聲，鎮定地說：「請不要再跟著我們了，否則我不會再阻攔我的同伴教訓你。」
警察本能吱吱作響，高杉桃兩眼跟探照燈似的往那邊看過去。
兩個看上去年紀不算很大——大概和剛剛那位伊藤誠差不多——的男青年，駝著背弓著腰，脖子向前伸出腦袋，搖搖晃晃地靠近兩名來逛街的少女。
「別啊美女！你看我們挺聊得來的，拼個桌一起吃飯啊！」
「就是，四個人一起吃劃得來，一會兒我們哥倆幫忙買單總行了吧？嘿嘿，這邊吃完，我們可以去喝點小酒什麼……微笑酒吧你們去過嗎？聽說那兒很來勁啊！」
志村妙今天和朋友柳生九兵衛一起逛街，原本兩人都很高興，卻在快吃飯的時候遇上了自說自話的神經病。
而且還是兩個神經病。
她嘆了口氣：「這是忠告：我這位朋友，從小學習劍道……」
「是嗎？」男青年一點不膽怯，反而興奮地把大臉湊了上來，「仔細一看，這位雖說戴著眼罩，但臉蛋漂亮得很，也是小美女一枚啊！」
「哈哈哈，還學過劍道，不錯不錯，來，讓哥哥看看你學得怎麼……」
話音未落，哧的一聲輕響。
兩人褲腰帶齊齊斷開。
…………褲子就這麼爽快地落在了地上。
周圍一眾人紛紛「kya——」一聲尖叫，然後捂住了眼睛，五指並攏，實打實地捂住，一點縫隙也沒有留。
……江戶居民的自我保護意識還是很到位的。高杉桃想，依稀記得土方先生他們在准備什麼《☆江戶☆是你的我的她的他的~但不是小偷強盜等犯罪分子的~》這種治安宣傳類節目，好像也沒什麼太大必要了呢……
「哇啊！！我的褲子！！是誰！！」
「大哥，是她——」
兩人蹲在地上抱作一團，臉上還掛著淚珠，憤恨地看向慢慢走過來的女人。明明只是個女人，也長太高了吧！腰上挎著刀也敢出門？小心報警用禁刀令抓你！還穿黑衣裝酷……
咦？這黑衣服是不是有點眼熟？咦？耳邊怎麼好像響起了輕快又悲壯的鼓點？
三葉一臉無奈地站在原地。
見義勇為是很好，但是為什麼突然換上了真選組的制服？還有《警察○事》的bgm……到底都是哪裡來的？
高杉桃連刀都懶得收回去，握在手裡，輕輕挽了一把劍花，明晃晃彰顯著她動手之人的身份：「你們有權保持沉默，但你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惡心死了根本不配當呈堂證供——」
「等等！你剛剛篡改米蘭達原則了吧！你這警察（偽）！！」*
女人一身標志性的黑衣，白襯衣、馬甲、領巾、外套，穿戴一絲不苟，那是江戶所有犯罪分子都無比熟悉的真選組制服。
這下好了，報警也沒用了。她臉上沒有一分多余的表情，讓兩個猥瑣男連求饒或大罵都說不出來。
雖說應該不至於，但……好像他們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被立刻砍成兩節一樣。
那是殺氣！！兩個男青年把彼此抱得更緊了，眼淚源源不斷往外湧出：「請、請不要殺掉我們嗚嗚哇——」
高杉桃打了個呵欠，只覺得對付這種人都用不著刀。
但她還是伸手把兩個被糾纏騷擾的女子護到身後：「小心一點哦——」
手起刀落，兩個男人身上所有的布料都碎成了條。
再切換聲線：「「束縛」！」
兩個男人早在她刀尖寒光迫近的時候就嚇暈了過去，意識走丟口吐白沫。那些布料便像是有意識一樣將他們緊緊捆在一起，手腕腳踝全都綁死，脖子也緊緊勒住，讓兩人的頭顱不得不抬起來。
整個看上去就是兩只七零八落顏色繽紛的蠶蛹。
做完這一切，高杉桃打了個電話給組裡要求善後：「小退，伊藤百貨負一樓男賓兩位，人我已經打包好了！今天也麻煩你了~」
說完也不管打工人山崎的破口大罵，趕緊掛了電話。
這時才終於騰出空來安撫兩位受害人：「那個，沒事的沒事的，這兩人我們會好好教育，絕對不會讓他們有任何機會再犯……再犯的話告訴我！我直接——」
說著，高杉桃以手為刀，做了個向下劈砍的動作：「斬草除根！」
「噗……謝謝，又麻煩您了。」棕色頭發的女子，笑容婉約，「警察小姐，上次也是您幫的我。」
高杉桃「啊」了一聲：「對對！難怪我看你很眼熟啊！」
嗯？
旁邊這個怎麼也這麼眼熟？
這高馬尾，這單眼眼罩，這雪白筆挺的衣服……
這麼時髦的外形設計——柳生九兵衛？
那跟柳生九兵衛一起出現的棕色馬尾女人……
在高杉桃眼裡已經被打上【疑似阿妙】標簽的志村妙，衝她和走過來的三葉溫聲說：「上次就想要請你吃頓便飯的，這次剛好補上，可以嗎？權當我聊表謝意，還望您不要推辭呢。」
一旁正在琢磨剛剛高杉桃所用劍招的柳生九兵衛，緩緩露出了=口=的表情。
我說阿妙，你可不要恩將仇報啊！！！
*
柳生和高杉桃被半挾持地來到了志村道場。
「聽好了，一會兒我摔杯為號。」柳生語氣認真，「你聽見我的信號，立刻就帶著你的朋友跑！」
高杉桃大驚失色：「那你呢！九兵衛！」
「不用管我！」柳生閉上雙眼，「那畢竟是阿妙的料理，即便吃了以後會見到地獄，我也心甘情願……」
「九兵衛！你真勇敢！」
「你也是個很不錯的人，阿桃！」
衝田三葉和志村妙則走在前面。
「她們兩位都快結義金蘭了呀。」三葉像是抱怨一般說，「看來我們家阿桃和柳生君很投緣啊。」
「小九也不是跟誰都一見如故的。」阿妙笑容清麗，「也是她和阿桃長官合得來才這樣呢。」
兩人對視一笑，天邊風雲變化，日月交替——
「咦？怎麼好像打雷了？」高杉桃茫然，「這不是大白天嗎？動畫效果已經強到入侵現實生活了嗎？」
「可能是氣場碰撞形成的天氣異常。」柳生解釋，「就像《海○王》裡那樣，四皇見面會把雲都劈開啊……」
「原來如此！九兵衛真是見多識廣！」
「哈哈哈，謬贊謬贊！」
但是哪裡來的四皇？高杉桃想了想，在場一共四人，想必就是她們四個了吧！江戶新四皇——
「那我要當桃胡子！」她率先說，「古啦啦啦啦，大家都來做我的孩子吧！！」
柳生沉思一會兒：「那麼，我是九克斯好了。即便是四皇，我也要做劍術最強的那一個。」
三葉和阿妙兩位成熟女性，根本不帶搭理她們倆的。高杉桃只好跟柳生在後面指指點點，一個說三葉姐渾身充滿無法反抗的姐性光輝，完全就是江戶「BIG MOM」；一個說阿妙生氣的時候能發出狂暴霸王龍的音色，你們家局長那樣的人形大猩猩都能一拳一個，江戶「百獸之王」當之無愧。
兩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把四皇的位置瓜分掉了。
四個江戶皇帝就這麼往道場裡走去。
志村道場早些年幾乎完全荒廢，最近一段時間生意有所復蘇，院子裡也能見到整齊練劍的方陣。
「只是禁刀令一天不取消，他們就沒辦法公然佩刀上街。」柳生總是下意識微皺著眉，使她看上去十分嚴肅，「道場也是這樣慢慢沒落的。」
「我們家情況還算好。」阿妙把這話題飛快帶過，「禁刀令也有禁刀令的好處。」
要是沒有禁刀令，難道就人人都能佩刀了嗎？當然也不是。
刀用精鐵打制而成，不是小有家底根本耗費不起。況且武士以階層而言，原本就已經是相對而言的婆羅門，更低等的人，就算有了刀，也只能拿去割草而已。
倒是現在，手裡有刀的人卻不能明目張膽拿出來用。如果只說普通平民的生活，江戶的確要比以前安全許多。
「今天說好了我來做飯——」阿妙走進廚房，「小新？你怎麼在這裡？」
弟弟君志村新八，看著姐姐伸手去拿鍋鏟，面部肌肉逐漸失控：「姐姐、你這是要做什麼？是要用鍋鏟雕花嗎？一定是吧！絕對不是要打算用鍋和爐灶和食材一起手搓炸彈吧？！」
「誰會用鍋鏟雕花？小新，別在客人面前丟臉。」阿妙微笑著，腦袋後面逐漸浮現黑色的光環，聲音也變得低沉，「出去等開飯吧，姐姐我啊，今天要好好露一手……」
不，姐姐大人你露一手的下場就是我們都會被送走啊！！！我們的生命就到此為止、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露一手了啊！！
新八面如死灰走出來，無神的眼睛先盯著院子看了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嗯嗯，完全不意外呢，家裡除了熟悉的柳生君，就是熟悉的高杉隊長和不熟悉的栗色頭發女人……
不對！！！
「高杉隊長？！您怎麼在這裡啊！！！」新八大叫，「來不及多說什麼了，快逃！快——」
「為什麼要讓客人逃跑呢？是對我的料理有什麼不滿嗎？小~新~」
新八一下鴉雀無聲。
高杉桃三人看著他被KO，一時之間，居然全部保持了沉默。
「總覺得，剛剛要是開口，我也會被KO啊。」高杉桃心有余悸。
柳生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抱著劍點頭：「沒錯。要是剛剛你打算出手，我也會阻止你的。阿桃，有的時候，還是做一個膽小的人，保護好自己的性命吧！」
「啊！九兵衛——」
「啊！阿桃——」
三葉倒是若有所思。
她還不至於看不出這位弟弟君連番阻止是為了什麼。……料理的水平很恐怖嗎？唔，炸彈？炸彈上面加入足量辣椒醬的話，會好吃一點嗎？
新八並不知道在場有一名女子心裡正在盤算如此危險之事。等阿妙再度回到廚房，他才流著寬面條淚，拜托三位看好廚房安全，偷偷回房間撥打熟悉的號碼：
「喂——阿銀你聽我說先別掛電話我不是來預支工資的！也不是來讓你給阿通小姐投票得啦！！我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像啊！廢柴宅男打工仔嗎 ？！……不許承認！！」
「咳咳，總之，長話短說……你老同學的命，今次、就掌握在你的手裡了！」
「要想救她的話，快點來志村道場！……姐姐！你怎麼在這裡！她們怎麼——我、呃！嘟、嘟、嘟……」
後面一串忙音。
正准備把草莓牛奶余量清空的銀時：「？」
他看了眼手機，又放到耳邊聽了會兒忙音。
什麼意思？綁架？贖金？撕票？被新八？——啊？！！
老同學？誰？……誰啊？！！
……那幾個人不管是誰，都不像是會被新八綁架的樣子吧！！那得混得多慘啊！以後每次同學聚會都會被拿出來嘲笑的啊！！
所以、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第44章 家長會 「喂你不要很自然地開始用小孩……
「……所以為什麼突然開始在我家做飯啊！！」
萬事屋裡傳來一聲悲壯的大喊。
阪田銀時完全搞不清楚眼下的情況。
他收到了小弟新八君的請求去志村道場救人, 沒看見欠揍的老同學，只看見了毒氣衝天的廚房和四處逃命的可憐人。
把人接回萬事屋，正要盤問新八君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就看見阿妙開始動手要做飯了。
開玩笑！這可是他的廚房！他的家！
銀時立刻阻止了這個瘋狂的女人，並用眼神示意高杉桃過來幫忙。
後者點點頭, 嘴裡嚼著至少十根醋昆布，飛快跑過來。
「……神樂那丫頭居然連這麼重要的零食都分給你了。」銀時分明沒有吃，但也覺得嘴裡酸酸的, 「果然醋昆布是什麼女生話題嗎？！是睡衣派對枕頭大戰結束之後躺在被窩裡用酸酸甜甜的口吻討論哪個牌子更好吃那樣的話題嗎！不行啊……爸爸不允許你們和別的同學出去玩都只能談論這種寒酸的東西……」
不對。
阪田銀時把剩下的吐槽咽了回去。什麼啊, 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嚴肅！嚴肅一點！這家伙那天可是連阿銀自掏腰包請客的牛排都不願意吃也要逃跑的人啊！
他板著臉，准備用堪比西伯利亞寒潮的冷酷臉色嚇退高杉桃，讓她承認那天沒答應邀請是一個錯誤。
而高杉桃正挽著阿妙的胳膊，聞言抬頭：「啊？你說什麼？爸爸怎麼了？你找到爸爸了？發現其實是鄰國的國王而你是從小因為預言不詳而被拋棄的王子……」
「不是啊！！一個字都沒提到國王啊！到底在編什麼啊你！！」銀時一秒破功。
高杉桃撇嘴：「哦。……但是我餓了。」
空氣微妙地凝滯了一瞬，很短，幾乎讓銀時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他目光一寸寸挪過來, 看向高杉桃的眼睛, 她也就那麼鎮定地任由他看。
畢竟是真心話嘛！她確實很想念銀時的手藝。高杉桃向自己確認，沒錯, 這次一點都不覺得尷尬了耶, 果然上一次是因為水土不服嗎？就是有點可惜，錯過了他請客的機會。
但以後肯定還會有的吧？
阿妙一聽說她餓了，責任感大爆發：「我就說應該要為你做一頓飯表示感謝的，小新那孩子也真是……」
「也真是一個顧全大局珍惜生命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啊！！」銀時大聲打斷她的話。
開玩笑，不然眼睜睜看著老同學被志村妙這恐怖的家伙毒死嗎？！
其他人腸胃飽經折磨值得信賴，但阿桃跟她帶來那女人可沒把這種級別的武器塞進胃裡過啊！！
真是……沒辦法。
銀時抓了抓頭發，瞥一眼高杉桃：「餓了？」
高杉桃像汽車擺件小人一樣快速點頭，她是真的餓了。
本來就每天要吃五頓, 今天的第三頓還沒來得及吃就被阿妙抓走，現在都到第四頓的時候了！
也就是說……
「我要一口氣吃四頓的量才能飽！」她掰著指頭，一臉震驚。
銀時一把掐住她臉：「完全算錯！！！」
高杉桃被他掐得唧唧嗚嗚，反手一個肘擊，銀時立刻痛得在地上打滾。兩人登時在地板上打起架來，你揍我肚子我踢你小腿。
……多少有點泄憤的意思在裡面呢，銀時君，桃子醬。
新八和神樂在旁邊加油：「打倒無良老板！追回拖欠工資！支持警察工作！」
無良老板感覺自己肋骨都青了，齜牙咧嘴從地上爬起來，嘆了口氣：「還是跟以前一樣怪力……算了，我去做飯。」
「好耶！！」高杉桃也鯉魚打挺起來，歡呼，「我要吃那個——」
「點單禁止。」
「哦……」
銀時人都走進廚房了，脖子上掛著還系好的草莓碎花圍裙，又探出半個頭：「【超級無敵大亂燉純肉版】？」
高杉桃眼睛一下锃亮：「對對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聽上去像什麼奇怪網文的名字！！」
「……切。每天都在看什麼不良網文啊你。」
沒長進的家伙。
他這麼想著，哼著歌去冰箱裡翻找庫存的肉。雞肉倒是還有一些，但是她下次來是什麼時候還說不定呢，用牛肉好了。
高杉桃則回到桌邊：「咦？怎麼只有這個位置了？」
她沒怎麼猶豫，直接坐下。
方形長桌，呈現出一個三堂會審的架勢。
她坐在首位，左邊是阿妙姐、柳生、新八、神樂；
右邊是三葉姐。
「其實我感覺我應該去對面。」柳生喃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肯定不會是阪田銀時的家屬……」
「這裡不是家屬區哦。」阿妙聲音溫柔，「只是比較喜歡坐這邊就坐了，對吧小新？」
新八摸著被掐紫的大腿，含淚點頭。
神樂則把一個寫著【阪田銀時家屬席】的三角塑料立牌放在他們面前。
一個【高杉桃家屬席】的三角塑料立牌，放在衝田三葉面前。
布置完了，她拍拍手，叉腰，一副「快來誇我」的表情。
新八：「…………完全就是家屬席啊！！！而且為什麼會有家屬席啊！這是要做什麼啊！幼兒園小朋友的家長會嗎！！！」
高杉桃指了指自己，露出有點期待的表情：「那我是老師？我可以當老師嗎？」
新八無語：「你怎麼看都是當事小朋友之一吧！！這不都標明了嗎！！」
三葉和阿妙微笑著看向對方。
明明年紀有些差距，但只從表情上看，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笑容，一丁點誤差都沒有。
三葉先開口：「銀時家長，我們家阿桃還在生長期，對食物需求比較大，還請不要見怪。」
阿妙立刻笑了：「恩呵呵呵呵，可是這不是讓我家孩子給你家孩子做飯的理由呢。」
「阿拉，那不是你們家孩子自己主動要做的嗎？」
「我們家銀時心地善良才這樣的，難道心地善良的小孩就應該被這樣對待嗎？」
「心地善良的小孩可不會跟別人家孩子打架呢。」
「難道不是你們家孩子先動手的嗎？」
「哦呀，銀時家長，這話說起來可就沒有道理了，怎麼看都是你們家孩子先挑釁的吧？」
「哦呵呵呵呵……」
「恩呵呵呵呵……」
柳生：「這到底是在演什麼？」
新八：「幼兒園倫理劇之——」
神樂：「《廢柴小銀和天然小桃和我和眼鏡》。」
新八：「為什麼我只是眼鏡啊！！我也是這個家庭的一員好嗎！！！」
神樂：「好吧，《廢柴小銀和天然小桃和歌舞伎町最強美少女神樂女王和眼鏡八》。」
新八：「完全沒有強到哪去！！而且你自己給自己加的存在感也太多了！！！」
柳生默默往門口挪了挪凳子。
這個屋子裡，好像沒有幾個正常人的樣子。
阿妙正跟三葉唇槍舌戰，忽然停了一下，從懷裡掏了根棒棒糖出來，笑靨溫柔：「來，阿桃。我跟你姐姐說這些，並不是因為我不喜歡阿桃，我們只是在討論事情的道理，阿桃不要誤會哦。」
新八：「喂姐姐你真把她當幼兒園小孩哄了……是說這個人跟裡面那個大叔都已經27歲了吧？！姐姐你才18歲吧？！等下，不會是當成你酒吧的客人哄了吧——那種事情更不要啊……」
高杉桃立刻開始炫糖果，口齒不清：「我幾道！阿妙姐姐和三葉姐姐都是很好的人，阿桃很喜歡你們！」
新八：「喂你不要很自然地開始用小孩口吻說話啊天然小桃！！」
高杉桃嘴裡叼著白得的棒棒糖，瞥他一眼，眼帶殺氣，新八立刻噤聲。
阿妙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腦海中飛速閃回幾次被警察小姐幫忙的場景。
三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腦海裡的閃回。
新八的眼神已經徹底死了：「剛剛是不是有個人能看見別人腦子裡的閃回啊？這一屋子的人只有我沒有超能力是嗎？只有我沒有超級厚到能一力無視別人目光的臉皮這種超能力是嗎？……說真的，我要給發現外星人欄目打電話。」
「可惡。」閃回完畢，阿妙沉聲宣布，「輸了。」對面孩子那麼懂事，沒辦法繼續比下去了啊。
「到底在比什麼啊我就是想請問——！！！」新八勃然大怒，「莫名其妙就在家長會上比起輸贏來了啊！而且姐姐你當阿銀的家長肯定會輸啊！雖然不知道你們在比什麼！！」
銀時時機恰好地把飯菜端了上來。
肉切得非常大塊，濃郁的醬汁澆在上面，晶瑩發亮。還沒端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香氣撲鼻，端上來之後更是讓人挪不開鼻子……嘴巴……不，眼睛。
高杉桃矜持地站起來，矜持地走到桌邊，矜持地准備開炫——沒有什麼比干飯更重要！！！
三葉想叫她坐自己身邊，也好多照顧她一些。畢竟在別人家裡吃飯，不管是速度還是口味都跟自己在家裡吃飯不同，阿桃又是那樣的食量……
結果發現阪田銀時一開始就做了四鍋，一鍋他們四個人分，一鍋給神樂、一鍋給阿桃，還有一個特制大鍋混著狗糧給定春。
她不由得挑眉。這位阪田先生……和阿桃，應該比她想的還要熟一些呢。
高杉桃已經准備就緒，等飯一上桌直接猛猛開吃：「嗚嗚嗚、嗚嗚嗚唔唔！」
「嗯嗯，還是我的手藝最好，味道好分量足一個打五個……」銀時無障礙聽懂，不由撇嘴，「這種奉承話什麼時候才能說夠？」
新八舉著勺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阿銀……你要是不笑成那樣的話聽上去會更有說服力，真的。」
高杉桃本來就胃口好，旁邊坐著難得能跟她食量相當的神樂和定春，胃口更是大開。
一口氣吃太多菜，很快就開始覺得鹹了。
她正在東張西望，銀時的聲音幽幽飄過來：「水在茶幾上，冰箱裡有草莓牛奶和宇治金時——不許現在去！」
他並沒分多少注意力過來，兀自吃著自己的飯：「邊吃飯邊喝冷飲會肚子痛，就算是你這種笨蛋也會。」
「嗚……！」高杉桃不甘心地捧著碗，已經幻想出了香甜冰涼的草莓牛奶撫慰口腔的滋味，「一口都不行？」
「想什麼呢。」銀時冷笑，「半口都不行。在我的地盤就要遵守我的規則，懂了嗎？」
他心裡還是憤憤，誰讓這家伙上次那麼嚴詞拒絕他？搞得阿銀在兩個死小孩面前抬不起頭……這種事，絕對要讓她知道不可以有下次了！
高杉桃悲憤地埋頭繼續吃飯了。順帶接受了神樂的拍肩安慰，並被告知她可以幫忙從冰箱裡偷拿出來，條件是草莓牛奶需要給她分一杯。
高杉桃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因為銀時雖然假裝不留情面，但還是為了我好嘛！我可以跟他爭，但是不能背著他偷偷喝。」
神樂歪頭：「是這樣嗎？」
「只是我自己這樣想啦。神樂要是想喝的話可以直接去拿吧？」高杉桃輕輕撫摸她梳得很整潔的頭發，手感像一只涼絲絲的兔子，「我也可以幫你拿哦。」
神樂也想了想，搖頭：「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們要做光明正大的戰士，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小賊阿魯！」
高杉桃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姑娘藍色的眼睛眯起來，像只小狗往她手心上頂。
隔壁正常人桌，銀時矜持地咳嗽兩聲，挑了挑眉。
「……這副『看吧還是我贏了她是不是超貼心人超好』的表情是要給誰看？」新八無語，「你從一開始答應去做飯就已經輸了啊！！就像你打柏青哥的技術一樣全都輸掉了傾家蕩產一點不剩啊！！」
但是……分明有原則，但又不用自己的原則強求其他人。不得不承認，這位高杉隊長確實是一個很讓人感到舒服的人呢。
新八莞爾，用勺子舀了一口燉菜放進嘴裡。
然後，表情僵硬了。
「阿銀，我恨你。」
「搞什麼啊新八君，要造反？」
「我從來不知道你做飯這麼好吃！！我還天天給你做飯！！」
「也沒有天天吧！我們家哪有那麼多米讓你天天做飯？！！」
「……更恨你了。」
「為什麼啊！別恨啊——阿銀我會傷心的哦？會因為傷心過度食不下咽而暴瘦然後變得受歡迎的哦？」
「什、不可以！！還不如因為傷心過度食不下咽而體重流失死掉呢！」
「寧可我死掉都不想讓我受歡迎，眼鏡，你的嫉妒心未免也太強了……」
阿妙將一切鬧劇盡收眼底。
她細嚼慢咽地吃完，沉默半晌，放下筷子。
取出懷裡的手帕，輕柔地擦拭唇角，動作完全是比照著大和撫子來的。
將手帕放在桌上，她開口。
發出了【江戶·百獸之王】的音色。
「「真是奇怪。」」百獸之王·阿妙對柳生說，「「我怎麼覺得，跟對面那位女士突然變成了同一張家長席上的人？」」
「那位女士」，也就是同樣取出手帕的衝田三葉，微微一笑。
她先檢查了一下阿桃的情況——高杉桃吃東西永遠大快朵頤、永遠吃相不差。
三葉於是沒用手帕，但也輕輕放在桌上。
她開口。
發出了【江戶·BIG MOM】的音色。
「「這有什麼？」」BIG MOM·三葉說，「「志村小姐，你要習慣呀。」」
「「誰讓家裡孩子關系好呢……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應該還有很多啊。」」
一旁剛吃完飯的新八，鏡片一陣強力反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眼睛，也無法判斷他的神色。
少年起身走到門口，拉開紙門，走到陽台的欄杆旁邊。
「——到底為什麼還在玩家長會的角色扮演啊！！是什麼我不知道的情○游戲正在江戶大肆好評流行中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
真選組的食堂工作自從高杉桃加入後就變得既輕松又困難，輕松在於每天都會被人光盆行動，困難在於要准備大量食物給她。
「財務怎麼說？」土方面無表情問。
「賬上倒是還好。」真·後勤隊長山崎退捧著賬簿給他看，「高杉隊長雖然對飲食的需求很大，但卻節省了不少武器呢！」
土方：「……因為她幾乎不用刀和槍吧？」
「有橡膠橡膠手/槍就足夠了！！」山崎兩眼放光，「每次在天花板上看到她戰鬥的身姿，我都像一口氣打了25小時羽毛球一樣酣暢淋漓！」
「感覺會猝死啊25個小時！不許打那麼久！23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不這樣也會猝死啊副長……」
「決定了，山崎，你小子以後每天必須打23小時羽毛球。」
「想讓我死可以直說的，副長。」
土方放下賬簿，揉揉太陽穴，心情難得輕松。山崎說的沒錯，上個月的支出比以前還要少，就是因為子彈、槍支之類的消耗銳減了。
她不僅自己不用，還因為執勤的時候總是一馬當先，憑實力讓別人也用不上，對接的武器商人都快失業了。
原本十一番隊名下是沒有固定隊員的，這下正好便宜了那群家伙，輪流加入完成每月的外勤績效，說些什麼——「kya——看著高杉隊長的背影就很安心嘛！」、「每次揮刀的時候都像是揮在我心上一樣~」、「須佐能乎太帥啦！查克拉賽高！」、「前面那個幸運的混蛋去死好了！」……之類的話。
「等等，他們在你的回憶裡對話起來了啊。……不過副長你也抽太多煙了吧？」山崎不適地咳嗽幾聲，「房間裡全是煙霧啊！報警器居然沒響嗎？我連你的臉都看不清楚了咳咳咳……」
土方享受地吐出一口煙：「誰讓那家伙不許我在她面前抽，只能趁她不在放縱一把了。」
山崎翻著白眼衝到窗邊，猛地推開：「但是只要副長你不想的話，完全不需要遵守那個賭約吧！畢竟副長你本來就是這種流氓性格……唔噗！！」
院子裡正在日常揮刀練習的高杉桃面前，突然飛過一只山崎。
她順手抓住山崎的褲腰把人留……沒留住啊！人還在飛但褲子留在了她手裡！！
近藤大驚：「十四！B方案！！」
黑發副長從屋子裡翻窗出來，手裡抄著一看就知道是從哪順來的火箭筒：「高杉桃！松手！」
他突然一吼，高杉桃下意識就聽話松了手。
炮彈火花帶閃電，直接把山崎的褲子轟得灰飛煙滅。
「呼……還好，沒有讓那種污穢之物殘留太久。」近藤擦了把汗。
土方輕哼一聲，火箭筒往身後一別，深藏功與名。
——真選組唯一的白色良心，決不允許被山崎的○○之類的東西染黑！！！
「你們自己打的碼看上去更惡心了啊。」廊下假寐的衝田掀開紅色呆呆眼罩，把栗色劉海一並撩到頭頂，「而且這種東西也不會把她染黑吧，掉色嗎？真選組的劣質服裝終於露餡了嗎？幕府這些吃回扣的垃圾。」
還什麼唯一的良心……衝田把眼罩折好塞進懷裡：「那家伙，說不定藏著誰都不知道的恐怖秘密哦。」
「哼哼，總悟，我知道你愛跟她鬧，但說歸說鬧歸鬧，別拿這種話開玩笑。」近藤兩手環抱在胸前，一臉盡在掌握，「阿桃她啊，就算看見松平大叔正在狂扇將軍耳光，也會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路過去買冰淇淋的！」
衝田開始嚼口香糖：「這好像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呢，話說近藤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真選組的使命就是保護將軍嗎？這種人在我們的隊伍裡待著真的沒關系嗎？」
而被狂贊一通的高杉桃，在土方的監督下洗完手，很心虛地低下頭。
說來慚愧，她真有一個相當重磅的秘密。
——三葉姐最近正在約會。
對像嘛，她猜多半是那天那個伊○誠。要說為什麼，可能是因為那天三葉姐接了個電話，然後說很抱歉晚上不能跟她和花子一起吃，然後她就看見伊○誠那家伙把三葉姐接走……
她感覺自己應該是藏不住的，於是當晚就問三葉姐，能不能把她正在約會的事告訴別人——至少總悟。
三葉點頭說可以，但是你們不要跟蹤我約會哦，那種動畫片裡的套路實在是有些麻煩。
高杉桃當時是用力點頭：「哦哦，好的沒問題。」誰會莫名其妙跟蹤別人約會呢？不會吧，世界上不會真有人以為跟蹤人約會、偷偷摸摸觀察別人的相處方式是什麼正直又善良的事吧？
她，高杉桃，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她趁著土方回房間繼續享受香煙味道，把衝田總悟抓到角落：「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什麼秘密……你是笨蛋？哦這不是秘密。」總悟並不覺得她能說出什麼讓自己驚訝的東西，慢條斯理撕開棒棒糖。
往嘴裡一塞，連橘子味都沒嘗到，聽見高杉桃說：「三葉姐在和別人約會。」
「噗——」
棒棒糖直接飛進院子裡的池塘，激起一片菲律賓炸魚式水花。高杉桃驚恐地看著總悟在自己面前憑空燃燒起來，兩只眼睛被火焰占領。
「……超、超能力！是燒燒果實吧！一定是那個偉大航路上人人都咬過一口的燒燒果實吧！！」她大喊。
「姐姐跟他什麼時候見面？在哪裡要多久穿什麼衣服是什麼表情——我要知道他們的行蹤！！」總悟渾身冒著火光，「你也給我一起！！」
高杉桃就這麼=口=地被他抓上了摩托車。
據說那天真選組的十一番隊隊長辦公室只留下一張紙片，山崎撿起來念：
【親愛的三葉姐，拜啟：
我是被總悟脅迫的！！！
——你最愛也最愛你的桃子醬】
第45章 伊○誠（偽 心靈的堅強有時候非常重要……
「……看上去沒有什麼異常啊, 就只是普通的好男人的樣子。」
「那是他還在偽裝。偽裝，disguise，懂嗎？就好像變色龍在大自然裡偽裝成不起眼的東西躲避天敵, 就好像桃子妖怪偽裝成人類的樣子賴在公務員隊伍裡大吃大喝……」
「不許在舉例的時候蛐蛐我！！」
尊敬的讀者們，前略。總之, 高杉桃和衝田總悟正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相對而坐，齊刷刷戴著五角星形狀的墨鏡，口罩帽子圍巾全副武裝, 點了咖啡卻一口都沒有喝。
總悟當然是喝不下的, 說實話要不是高杉桃在旁邊嚴防死守，他根本沒法在咖啡廳裡坐著，透過玻璃窗圍觀姐姐大人和不知名癩□□慢悠悠逛街的樣子。
剛剛下摩托的時候就差點揮刀砍過去了，話說是不是用火箭筒更快一些？但火箭筒不好之處在於會誤傷姐姐……
寧可忍耐到兩人分開後把那只死□□斬殺，也不想誤傷姐姐哪怕一根頭發。
「……你不會覺得這種說法很帥吧。」高杉桃攪了攪咖啡杯裡的冰塊，干脆利落一飲而盡, 「本來三葉姐就不想要被人跟蹤, 你還明知故犯，她不生氣就不錯了, 怎麼可能還會參考你的意見跟人斷絕往來啊……」
她自覺沒有在刻意刺痛總悟, 就是實話實說。結果喝完咖啡一扭頭，那小子把臉埋進圍巾裡，發絲輕輕抖動。
高杉桃感覺大事不妙。
她沒有在欺負小孩啊！她可不是那種以圍觀弟弟君の泣顏為樂的抖S姐姐——她只是個普通的正常的會講實話的江戶好警察而已！！
但周圍人的視線略帶譴責地投射過來，衝田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這一點，抽動得更起勁了。
高杉桃默了兩秒，一把將他的口罩和圍巾扒拉下來。
果然……
「沒哭啊！！」高杉桃大怒，「沒哭的話就不要一副『啊~人家在這個冷冰冰的世間根本無法露出笑容』的樣子啊！！你這個詐騙犯！！」
衝田按了按干爽的眼角：「嘖，沒眼淚啊。」
「你在『嘖』個什麼勁啊！別因為沒擠出來虛假的眼淚就惱羞成怒好不好！」
高杉桃干脆把他那杯咖啡也搶過來：「說到底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啊……」
衝田也一副匪夷所思面孔：「說到底你為什麼能一點都不擔心啊？姐姐不是很喜歡你很疼你完全把我這個親弟弟都比下去了嗎？你應該要完全杜絕任何異性懷抱齷齪思想接近她、嚴防死守軟硬兼施, 把姐姐保護得滴水不漏才對啊？」
「誒——」
高杉桃吸著咖啡上的雪頂，想了想，問他：「那土方先生是怎麼回事？你這不是也沒守住嗎？」
「……那是因為之前我還太小！！被那個混蛋副長鑽了空子才會這樣的……你真的很不會聊天啊混蛋桃子，果然是混蛋副長的心腹，混蛋一家人。」
「根本不想被總悟你這麼說。」
她看上去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觀點，總悟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先確認一下姐姐還在街對面慢慢挑衣服，他猶豫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
「那個混蛋副長的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高杉桃於是被迫從他口中溫習了一遍《銀魂·三葉篇（衝田總悟100次想要殺掉土方十四郎ver.）》。
她當初看的時候就想說了，故事真的很老套，奈何真的也很管用。
寡言的少男和溫柔的少女在道場相遇，少男要跟戰友們一起上京實現自己的價值，認為自己的一生太過動蕩不安，冷酷拒絕了少女一同跟來的請求，讓她只能在原地守住大家的回憶度日。
等到上京再見，少女竟然已經要嫁做人婦，偏偏又所托非人。
青澀朦朧而沒有結果的初戀，長久的生離，以及在那之後接踵而來的死別……當然，既然有她在，死別是不可能的啦。
「也太夢幻了。」高杉桃評價，「不過是副長的話，好像也沒有很違和，那個人看上去就是會出現在浪漫小說裡的類型。」
衝田非常不滿，聲音都高了一個調：「哈？！那種連我姐姐都能拒絕的男人有什麼好的？而且還喜歡吃狗糧、看派豆龍都會哭、只要扮鬼就能把他嚇個半死、被人下瀉藥也反應不過來……」
「這些聽上去都不是很大的問題……而且別再細數自己的罪孽了啊總悟君！！聽上去對土方先生的形像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對你自己的形像產生了很大的負面影響啊總悟君！！」
窗外，三葉和伊賀誠並肩從商店裡出來，兩人並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能從表情上看出輕松快樂的氣氛。
「……很好，我一定要去宰了那個該死的男人。」衝田的怒火對像立刻轉移，「竟敢跟姐姐大人距離在一百米以內！！」
高杉桃已經懶得吐槽了。她伸手拽住衝田總悟的後衣領，就像高杉晉助拽她那樣，把小孩勒得脖子發紅：「喂喂，別鬧了。」
「才不是鬧！說到底從她一來我就該緊緊看好姐姐，她那麼善良又溫柔，不管是什麼樣討厭的家伙都不會嚴詞拒絕……」
高杉桃拽他實在很容易，另只手還在舀雪頂吃，一邊聽他喋喋不休抱怨伊賀誠癩□□想吃天鵝肉，以及土方十四郎這個辜負姐姐的混蛋總有一天會被他親手斬殺。
「嗯嗯、嗯嗯嗯……」她敷衍地哼哼兩聲。
等把雪頂和咖啡攪勻一口喝掉，高杉桃擦了嘴，用點力把衝田拎回來坐好：「可是，這些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衝田臉色一冷，看過來的目光像兩根冰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那是我的姐姐——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血脈相連的人。」
「啊這個我當然知道……」高杉桃的五官亂作一團，很難形容那是什麼樣的表情，「可是，其他的就算了，三葉姐喜歡誰、接受誰、想要和誰在一起……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衝田緩緩拔出佩刀。
高杉桃給了他一拳：「不許在別人的店裡胡鬧。」收獲了店主一枚感激的眼神。
她的殺傷力依然在線，衝田就這麼有氣無力地在咖啡店沙發上躺了半小時。
半小時，姐姐早就已經離開，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在跟那個討厭的藤田小次郎吃晚飯了。
「是伊賀誠。這麼有特色的名字居然也會記混嗎？」高杉桃點了一桌子披薩塔可之類的東西，正在快樂進食，「你醒啦？要吃嗎？」
「……我討厭你。」衝田把手背壓在眼皮上，「什麼都不知道……明明就是個笨蛋，憑什麼對我們姐弟的事情指手畫腳？」
更糟糕的是，他居然沒有什麼能夠拿來反駁她的話。
明明、明明就只是個桃子而已……
高杉桃不理他，埋頭專心吃飯。她這個人呢，在吃飯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分心的。
等滿桌的東西全部炫完，她摸摸肚子站起來。
「吃飽了？……喂，你真的什麼都沒給我剩啊。」衝田指著空蕩蕩的桌子質問她，「人性呢？同事愛呢？還說要我叫你姐姐，世界上哪有你這樣的姐姐啊？」
「很多吧！這種三個孩子的家庭裡哦，一般都是溫柔可心但幕後大boss的大姐、備受姐姐寵愛同時鎮壓弟弟的二姐、和看上去很強很任性其實完全沒法反抗的弟弟——這樣的配置啦。」
「根本沒聽說過。不許亂編族譜啊你。」
他向自己空蕩蕩的胃投降，跟高杉桃一起出去覓食，兩人找到一家正要開始營業的流動拉面攤，於是掀開簾子坐進去。
「一碗激辣骨湯烤雞拉面加辣加辣加辣。」
「我以為你在freestyle rap呢……」高杉桃心有余悸地灌了杯茶水，「我要一碗超大碗叉燒拉面！加面加面加面！」
「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
衝田單手支著頭，漫不經心掰指頭數：「剛剛吃了一個十寸披薩、一盤雞肉塔可一盤牛肉塔可一盤牛油果塔可、兩杯咖啡一份草莓慕斯一份芒果慕斯一份提拉米蘇……這是什麼概念？」
高杉桃：「很顯然，是那家咖啡店的披薩不太好吃的概念。」
「……是你這家伙也太能吃了的概念。」
衝田忍不住打量她。
臉有一點圓，這點跟他比較像。但骨頭的線條很明顯，鼻梁尤其挺拔，所以不說話的時候顯得很冷淡、英氣。脖子也很長，真選組的領巾半點不會讓她看上去臃腫……再往下不用說了，光是她揍人的架勢，就知道她絕不是什麼軟綿綿的身姿
吃的東西都到哪裡去了？怎麼看都是個結實、健壯、靈活、強大的家伙。
……真是個可惡的家伙。
「我討厭你。」他忽然又說一次，「真的真的很討厭。」
高杉桃轉頭看他。
一旦不說話就很冷酷。衝田想，光看這張臉，誰都想不到她是一言不合就揍人的類型。
剛剛挨的那一下仿佛還沒有好，他想要不要找土方先生要個能包住腦袋的創可貼，又想姐姐現在不知道吃上飯沒有。
……這跟他又有什麼關系？他有資格操心姐姐晚飯的事嗎？
「這個還是有的吧！！」高杉桃震驚，「這麼容易借坡下驢滑坡悖論嗎？！」
衝田面無表情：「不要隨意對別人的心理活動發表評價啊，沒禮貌的桃子。」
兩人的拉面都端上來了。高杉桃立刻把他的話拋在腦後，美美開始吸面。
「我要吃一口你的。」衝田說。
高杉桃滿嘴面條，把碗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衝田本來也只是找個話題開口而已，夾了一筷子她的面，味同嚼蠟吃下去。
「……之前，為什麼那麼說？」
「什麼？」
「為什麼說，跟我沒有關系？」
「因為確實沒有關系吧？」高杉桃有點為難，「我真的不是很擅長這個……」
話療之類的行為……她根本不會講啊！！還不如叫銀時來……
「不許場外求助。」
「是，對不起。」
衝田煩躁地揉揉頭發：「我只是想要姐姐過得很好而已，這哪裡有錯？」
「三葉姐現在就過得很好吧。」
「……但是那個男人一點都配不上她。」
「可是三葉姐看上去還挺開心的。」
「……」衝田一口喝完辣湯，嘴唇開始變紅，「你是不是想說，我應該尊重姐姐的決定？所以就應該袖手旁觀？就算她可能會遍體鱗傷我也必須坐視不理？」
「突然用了好多成語啊你。」
眼看衝田臉色開始變得難看，高杉桃趕緊說：「沒有沒有！才沒有那麼想！」
她絞盡腦汁，努力組織語言：「應該是說……以前的三葉姐的話，過保護也可以理解。」
畢竟身體那麼脆弱——心靈的堅強有時候非常重要，有時候又不值一提。
「但是，現在的三葉姐，就算遇見真的伊○誠，也會一拳把他揍飛吧？所以我沒有很擔心。
「再說，不是還有我嗎？如果那個伊賀誠是真的伊○誠，我會在三葉姐之前把他揍到此生無法留下子孫後代。」
衝田抽了抽嘴角：「女孩子不要天天把這種話掛在嘴邊……啊，被土方先生同化了。」
而且伊○誠還分真假嗎？中間那個字都被塗掉了還能分出真假嗎？是什麼奢侈品包包嗎？
之後這頓飯他沒再說話，吃完以後騎摩托把高杉桃送回豐田家。
不出意外正好撞見伊賀誠送衝田三葉回來，兩人躲在不遠處探頭探腦。
「你看！」高杉桃壓低聲音，「我都說了三葉姐很聰明，現在也變得很強，連購物袋都不用伊賀誠幫忙提！」
「……這能證明什麼啊。」
隱隱能聽見伊賀誠還想請三葉再續一攤，但被溫和地拒絕了。他也沒什麼反應，大概早就猜到會被拒絕。
兩人約定過幾天再見，伊賀誠開車走掉了。
「非常正常的男女交往嘛！」高杉桃苦口婆心，「總悟君，你啊，不要像那種國中時期嚴防死守早戀發生的媽媽一樣哦，三葉姐想談就談、想談幾個就談幾個、想同時談幾個就同時談幾個……」
「說著說著就越來越不對了吧，姐姐根本不是那種人吧。」
高杉桃不理會他的吐槽，慢條斯理說完：「……反正違背公序良俗也好、違背法規法條也好，我都會站在三葉姐這一邊的。」
衝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身為警察卻面不改色說出這種發言的膽色給鎮住，硬生生沉默半天，才冷聲說：「這是我的台詞才對。」
高杉桃呵呵笑，搖頭晃腦：「總悟君，男人在以為自己超帥的時候，其實最遜哦。」
「……」路燈的冷光從衝田頭頂打下，柔順發絲垂落在額頭上，偶爾被風吹得一鼓一鼓，「區區一個桃子，就不要用那種看透全世界的口吻發言了。……只是一個桃子而已。」
「我是人類！」
高杉桃抗議無效，被衝田從摩托車上撕下來：「好了，桃子。這麼冷的天趕緊進去吧……」
嗯？
原本早就應該進去的那道人影，沒看錯的話，怎麼還站在那裡啊？
衝田渾身一抖，沒等高杉桃開口，翻身跨上摩托車，搶過她懷裡的頭盔：「總之就是這樣時間太晚了我明天早上還要起來幫全屯所人帶早飯遛狗熨衣服燙頭所以先走了——」
引擎轟隆一聲，摩托消失不見。高杉桃目瞪口呆，手臂還維持著虛空抱頭盔的姿勢。
「搞什麼啊……」她摸不著頭腦地往家走，「一驚一乍的是要怎樣？是不是那個啊，屯所裡的煤氣忘記關了？不過這難道不是暗殺土方先生的好方法嗎？所以到底是在怕什麼……」
「——可能是擔心我看見吧。」
柔美的女聲在前方響起。
「小總還是這樣，做了壞事自己先開始心虛。」衝田三葉手裡拎著兩個購物袋，細白手腕上一支新買的女士手表，微微笑著叫她，「阿桃，你覺得呢？本來沒發現的，是不是也應該發現了呀？」
高杉桃：「…………三葉姐你聽我說…………」
「嗯嗯，我在聽哦。」
「…………」她編造無能，只能流著寬面條淚抱住三葉的腰，「都是總悟那個混蛋！！是他教唆，是他指使，是他讓我跟蹤三葉姐的啊啊啊啊！」
三葉莞爾，放下購物袋，微涼的指尖磨了磨高杉桃的下巴：「實話是？」
「……對不起，其實我也有一點點擔心，所以就跟著去了。」
「嗯。跟蹤我的事是出於好心，所以罰一餐點心就好。」
「誒？！真的嗎！太好……」
「但是騙我的事，不是好孩子的行為，所以罰三頓飯。」
「…………是！！！」
「乖∼」
可惡啊啊啊啊啊！！高杉桃垂頭喪氣跟在三葉身後進屋，臉色慘淡。
明天上班……她一定要狠狠把那家伙揍飛！！！
悠于 2025-8-16 12:44
第46章 伊東藤田健次小太郎 碳酸才是人體的根……
「喂喂, 怎麼今天一來就這麼鬧騰？」
近藤裹著兜襠布揮劍，很快被土方劈頭蓋臉扔了件袍子。
「那家伙今天又沒出外勤。就算是猩猩……就算是近藤老大你，也不應該穿成這樣到處亂跑。」
「你剛剛是叫我猩猩了吧？我沒聽錯吧！喂十四！現在是怎樣啊——阿桃的地位已經完全凌駕在我之上了嗎！！」
土方充耳不聞, 抱著手臂圍觀外面院子裡高杉桃追逐毆打總悟的盛景，看著看著, 嘴角不自覺上揚。
哎呀……總悟挨打，這麼美好的短語，究竟是怎麼創造出來的呢？害他根本看不夠。
很快那小子就在高杉桃的暴力壓制下就範, 眼罩一戴開始裝死。
土方掐滅煙頭, 招招手讓高杉桃進來。
「副長，局長。」高杉桃規規矩矩問了好，「今天我沒遲到哦，不可以扣我考勤哦。」
「……誰問你這個了。」土方額角黑線滿滿，「不會扣你考勤的，是有事要問你。」
「不扣錢就好。」高杉桃劫後余生地拍拍胸口, 手腕上嶄新的手表微微反光, 「什麼事？」
土方和近藤想了解的當然是她為什麼今天一來就逮著總悟狂揍，畢竟雖然她們倆一向愛打鬧, 但她也好衝田也好下手都有分寸, 今天明顯是往半死不活揍的。
高杉桃想了想，就直接如實告知了昨天發生的事情：「我告訴總悟三葉姐最近有約會，被他挾持去跟蹤，最後關頭他把鍋甩給我後跑掉所以今天一來我就揍了他。」
近藤一下化身被掐住脖子的雞，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幾聲破碎的抽氣。
突然就在十四面前講起了三葉的話題……而且還是新男人話題！真是勇敢啊，阿桃！！
土方不自覺摸出煙盒：「……那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目前看來，8分左右的男人。」高杉桃實話實說，「長相7分家世8分人品7.5分愛慕之心8.5分, 就是名字比較晦氣，大概-1000分。」
「咿——那得是什麼名字啊？」近藤頗感興趣，「那你覺得十四多少分？」
高杉桃臉一板，嚴肅地用兩手比心：「副長大人不管臉蛋身材能力責任感包容心還是媽咪屬性都是100分！！」
「……職場人的諂媚嘴臉不要太明顯了吧你！！」
近藤又嬌羞問：「那我呢？」
「猩猩值10000分。」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分數爆表了但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十四嗚嗚嗚嗚這就是被叛逆期女兒傷透心的感覺嗎孩子她媽……」
「誰是孩子她媽啊！！」
近藤被一腳踹飛出去，土方摸出一支煙塞進嘴裡，衝滿臉不贊同的高杉桃擺擺手：「我不點。」
就那麼叼著，過了一會兒，好像心情平復了，才很短很輕地問她：「那個男人，是個好男人嗎？」
「到現在為止，應該算。」
「……是嗎？」
他就那麼盯著窗外，高杉桃好奇外面除了裸男練劍還有什麼好看的，也走過去。
結果連裸男練劍都沒有，只剩幾乎讓人眼瞎的大雪和被雪壓斷的樹枝。
啊，冬天到了。她想，真選組制服有冬季版嗎？
「沒有。」土方打起精神回答，「自己穿自己的大衣在外面就夠了吧。」
「誒，好小氣。」
「別總想著占公家便宜。」
「那土方先生為什麼不主動一點？」
「哈？占便宜還要多主動啊？我又不是那種厚臉皮天然卷死窮鬼……」
「我是說三葉姐。」
土方差點被她噎死，目光從院子裡收回來：「……搞什麼啊，這麼突然。」
高杉桃目光灼灼盯著他。
沒辦法。
土方十四郎對自己承認，他沒辦法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說出任何言不由衷的話。
於是他說：「我只希望她能夠過得幸福就好，至於給她幸福的是不是我……這個不必說，我給不了。」
「啊？為什麼給不了？」
「這工作就是這樣啊，很危險、朝不保夕。話說你加入之前就沒考慮過這個嗎？」
高杉桃自豪搖頭：「完全沒有！！有編制的工作不管是什麼都是滿分！」附贈拇指一個。
「根本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土方冷淡地把煙揉作一團，「可能對你來說想這個還為時尚早……」
但對他來說不是這樣。
土方經歷過，所以非常知道一個痛苦的家庭是什麼樣子。
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一個有著一雙溫柔又悲傷雙眼的母親、理所應當厭惡他私生子身份的其他兄弟姐妹，和一個為了保護自己而雙目失明的兄長。當然只會澆灌出一個生於痛苦、長於痛苦，寧可面向死亡也無法坦然握住幸福的人。
他自己這輩子恐怕無法逃脫，但土方絕不會在明知無法兩全的情況下，懷抱僥幸，將這種痛苦轉嫁給任何人。
「也不能叫轉嫁吧……」高杉桃露出一副苦惱面孔，「而且，三葉姐未必是這樣想的啊？不僅願意，現在的三葉姐的話，應該也能夠承受……吧？」
「這種話很不負責。」土方彈她腦門，「怎麼能夠讓心愛的人跟自己一起承擔痛苦呢？」
高杉桃摸摸額頭。
土方先生下手一點都不重啊……如果是總悟的話，已經把她彈飛了。
不過如果是總悟的話，她也根本不會給他動手的機會就是了。
土方站起身：「走吧，吃飯去。讓我見識見識那個能憑空變出鮭魚的招數。」
「……所以副長你果然知道他們之前刁難我不給我鮭魚吃吧！！」
「到底把重點放在哪裡啊你……27歲的女人就乖乖把重點放在賺錢上，以後才不會輕易被壞男人騙，懂？」
「是這樣嗎？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
下午17：00整，高杉桃打卡下班。
「明天見~」
「明天見，高杉隊長！」
「哎呀，又要擠地鐵了呢！」
「下班高峰期，寧可坐地鐵也不想開車啦……」
土方慢慢走過來：「別在這演一些純粹虛構的上班族日常了，快點給我滾進來。」
門口准備渾水摸魚跟著高杉桃一起溜出去的一眾真選組人，委委屈屈點頭：「是，副長！！」
「等等。」土方隨便叫住一個人，「她旁邊那個是誰？」
「哦哦，是來接高杉隊長下班的。」隊員說，「我好像聽見高杉隊長叫他……小太郎？」
「伊東小太郎？」
「……不，副長，你到底是想說伊東鴨太郎還是伊東歌詞太郎還是誰的梗啊？！你這樣淡淡地說出一個毫無根據的名字讓我很難做出反應啊！！」
土方擺擺手讓他走，眯眼去看已經快消失的兩道背影。
有點眼熟啊……那個人。
另一邊，走在高杉桃旁邊的桂小太郎，突然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嗎？」
「有可能！我要去買9○9感冒靈來喝！」
「……9○9感冒靈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啊，廣告位嗎這是？給錢就能露臉了嗎？！既然如此我要向全世界的麥麥喊話：巨無霸裡不許再放酸黃瓜！！」
桂還是一如既往地惜命，狂干三種感冒藥之後毫無意外地吃飽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高杉桃在定食屋大快朵頤。
出於嫉妒，給她夾了三片紅姜壓在雞塊下面，很快就見她踩中陷阱發出悲鳴。
哼哼哈哈哈，桂狂笑兩聲，說你們真選組要是所有人都這個智力水平那我們攘夷人穩了呀！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緊接著被高杉桃抓住頭發掐臉，迫使他張開嘴之後往裡面倒紅姜。
「不、不行了……已經完全被塞滿了……咿呀！」桂趴在桌上，嘴角流下一絲紅姜汁水，「阿桃大人，請、溫柔一點……」
定食屋的老板是個女人，在江戶看見什麼都已經處變不驚的年齡，區區一段R18真人語c實在不算什麼。她將手裡煎青花魚上給隔壁桌的客人，回頭溫聲問：「兩位要不要喝點什麼？野比先生今天喝酒嗎？」
高杉桃：「野比？」
老板指指慢慢恢復神志的桂：「野比○雄先生。」
「……這個取假名都不走心的家伙不需要任何飲料！！」高杉桃怒而拍桌，旋即又禮貌回答，「啊，我要檸檬汽水，謝謝。」
老板捂嘴笑著走了，桂坐起來，慢吞吞說：「你還是不愛喝酒啊。冷天喝酒，身體會舒服一些哦。」
「喝汽水也是一樣啦！碳酸才是人體的根本，天天泡在酒精裡會成為大叔的。」
桂就很贊許她這種直言不諱的態度：「沒錯！！銀時就是這樣，我一直說喝酒要適量啊適量，他根本不聽！你得幫我一起治治他……」
檸檬汽水打包，高杉桃跟他走出去。
即便入夜，江戶城依然是燈火通明，桂幾乎是很艱難才帶她走到一個昏暗的角落。裝垃圾的鐵桶隨處亂滾，野貓經過都要尖叫著跑開。
一個紋著大花臂的光頭慢慢走過來，高杉桃下意識想拔劍，被桂按住手。
「要做的話就是現在？」光頭狀似威脅。
「ZURA！」桂衝他低聲說。
「桂先生！」光頭一下就流出眼淚了，「我竟然親眼見到您了，桂先生……這裡是要求的物資，您檢查一下！第二批馬上就到，我們會直接走河運送到倉庫，您一會兒簽個字就行。」
他一把抓住桂的手，熱淚盈眶：「太好了！我生下來之後做的最對的事就是在今天的行動裡擔任清潔工啊！」
高杉桃差點把檸檬汽水捏爆：「……怎麼會是清潔工啊！！清潔工需要把自己的外觀搞成這樣嗎清潔工！」
光頭臉色一冷：「『清潔工』，是指處理一切內鬼和疑似內鬼之人的組織內部用殺手。」
高杉桃閉上了嘴巴。
但光頭並不輕易放過她，慢慢靠近，匕首悄無聲息橫上了她的脖子：「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連『清潔工』都聽不懂？」
桂：「我也沒懂啊其實。」
光頭看他的時候兩眼冒愛心：「桂先生根本不需要懂這些~桂先生的臉完全就是招牌啊招牌！」
「聽上去根本不是什麼正經攘夷組織啊你們。」
光頭面對她又一下變臉：「說！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哄騙桂先生把你帶過來的？！」
桂：「她是真選組。」
光頭：「什麼？！」
高杉桃差點一口檸檬汽水噴出去。
她干咳半天，在光頭幾乎要立即剿滅她的目光裡，淡定說：「真選組，的心腹大患。」
反正她又沒有撒謊！！不管是問近藤先生還是土方先生他們都會支持她的！！
光頭上下打量一圈，依然有些懷疑，但看在桂的面子上還是放她一起了。
「就在前面——」光頭對著一片漆黑的海面指指點點，「這次來的量不少，光是藥品都有一整船。哎呀，也是多虧了那位……」
「啊！」他聲音一下抬高，「桂先生您看，這就是我說的那位——伊賀家主！伊賀家主！我們在這邊！！」
桂滿意點頭：「嗯，不錯，攘夷就是需要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湧入啊。簽收的單據呢？我看看……草莓、牛奶、草莓牛奶，這些甜膩膩的東西只有白痴才會喜歡吧？下次多加幾份狗糧啊！！」
高杉桃忽然拍他手臂，桂抖了一下：「不是狗糧，是寵物用戰略物資！我可沒有以權謀私！」
但真選組心腹大患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裡。
她指了指船，又指了指單據：「送物資的，伊賀家主？」
光頭驕傲點頭：「是啊！江戶有名的百貨公司伊賀洋○堂，你知道吧？就是那個伊賀家主——哎呀，真是年少有為，才不到三十歲吧？已經這麼成功……而且有信念！有理想！伊賀誠大人，雖然有一個不知為何讓人討厭的名字，但是卻很難不讓人尊敬呢！」
桂不明所以，跟著點頭：「的確是個不錯的小伙子，怎麼了阿桃，你對他感興趣嗎？沒關系，不管是身份多麼貴重的少爺，只要阿桃你想要，爹地都會滿足你的心願……」
「啊，原來這位是您的女兒嗎，桂先生？！真是從頭發到眼睛到身高都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我真是失禮了……」
「嗯哈哈哈哈哈！好說好說，你現在也很失禮啊！我們一般不對外透露關系的啦……」
高杉桃沒聽見桂那莫名其妙的倫理小劇場。
船只越來越近，碼頭的燈火也終於照亮了船頭的人影。
「……伊賀誠。」她咬著這個名字，就像咬剛剛在定食屋吃的炸雞塊一樣，嘎吱作響，「雖然不是伊○誠但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啊，這種時候拿原著劇本干什麼——話說你還不如是伊○誠呢——現在就可以原地把你斬殺！！！」
完蛋了，這下她要怎麼跟三葉姐還有副長還有總悟交代啊！！！
第47章 例會 就這樣讓一切都被炮火和海水掩埋……
高杉桃踩著沉重的步伐上班去了。
對她來說, 擠公交或者騎摩托都差不多——都沒有她徒步來的快，所以幾乎不怎麼使用交通工具。
臨走前三葉還有些擔心，因為她臉色實在不是很好,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高杉桃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 從沒有不順心的事，更不要說讓她臉色差到這個地步。
但高杉桃堅持說沒事，三葉就只能隨她去了。
固執起來誰都攔不住。三葉想, 這樣說的話, 阿桃還真是挺適合和那群人一起待在真選組的。
都是固執己見的笨蛋嘛。
剛到屯所就被抓去開會，高杉桃繞道去食堂拿了盒冰淇淋，企圖用甜食讓自己清醒。
「……昨天晚上有人在碼頭看見可疑船只出入，山崎跟了一晚上，抓了個清潔工審問，確認這是給攘夷志士提供物資的船。」
土方甩了甩手裡的報告：「人家都進港了才發現, 我們的工作做的可真好啊, 嗯？」
眾人齊刷刷埋頭，高杉桃也跟著埋頭。
這有些罕見, 衝田和齊藤的視線幾乎立刻掃過來。
真選組的日常工作無非就是巡邏、接到報案出外勤, 以及對攘夷活動的監視和掃蕩。
所以土方對大家的工作效率感到不滿也不是沒有道理——提前截獲消息，在碼頭抓個人贓俱獲，最大程度減少對江戶的影響，這才是他理想中的工作模式。
但這又跟高杉桃有什麼關系呢？要知道以前不論土方在會議上如何如何跳腳，她都能捧著零食毫無眼色地敞開肚皮吃啊？
有問題。
衝田和齊藤對視一眼，最終決定衝田去問。
但會議剛結束，高杉桃就被土方提溜走了。
「為什麼又找我談話啊！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你以為我想？」土方煩躁地把煙夾在指間，「每次找你都不能抽煙我也很煩！！趕緊說, 你剛剛在心虛什麼？說完就放你走。」
衝田就坐在門口光明正大地偷聽，還招手讓齊藤也過來。
「訓話中。」他說，「副長要拷問桃子了。」
齊藤刷刷刷寫了塊本子遞給他：【心情不好Z？】
衝田別過頭：「……沒有。」
房間裡，高杉桃沒猶豫很久。其實她猶豫也沒有用，真選組都摸查到船只了，以他們在江戶的眼線，抓出伊賀誠也只是時間問題。
還不如坦白從寬，盡早開始計劃下一步的行動。
她之前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雖然說，三葉的戀人、又是做生意的大少爺，聽上去很容易聯想到原作的劇情——但畢竟那是伊○誠啊！伊○誠這三個字給她的震撼已經遠超原作了啊！！
……倒不如說明明叫做伊○誠搞出來的事情卻只是給攘夷組織提供物資，讓她居然有點微妙的無法相信……
「……原來是這樣？」土方聽完就開始眼神飄忽，聲音也飄忽，「昨天晚上見到的？你怎麼會突然去碼頭？」
高杉桃憋了半天，臉通紅地回復：「工、工作啊！我也是真選組的一份子嘛！就想著說雖然下班了但是看見可疑人員還是要追上去這樣子……」
「連語氣都開始不對了啊。」
土方不忍直視地擺擺手：「算了，你不要再編了。明知道是假話還不得不聽的我也很可憐啊。」
高杉桃猶豫了一下，問他：「那這件事……」
「下午開會說。」
「……那三葉姐？」
「……下午開會說。」
「哦，好吧。」高杉桃撇嘴，「什麼副長大人啊，副會長大人差不多。」滿嘴開會開會開會。
土方正要拿煙盒投擲她，高杉桃手機叮咚一聲。LINE消息提示，銀時已經到門口，就等她出來吃飯。
收起手機，人已經從窗戶躥到院子裡。土方揚聲問她：「中午不在屯所吃飯？」
「嗯！我跟朋友出去吃！」
「什麼朋友……下午開會不許遲到！」
「知——道——啦——」
土方嘆口氣，坐下來批了一小堆文件。起身正要出門，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稀裡嘩啦摔在地上。
「X的，超級痛啊——」他揉著腰站起來，鼻血靜音流下，「到底是哪個混球在副長辦公室門口放障礙物……」
後腦勺被熟悉的火箭筒抵住。
「行了，土方老媽，反正孩子要長大要出門都是你攔不住的，還不如就放手，做個開明的老媽怎麼樣呢？」
衝田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但土方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畢竟很容易被討厭啊，管太多的老媽。」
好像在說高杉桃，好像又說的不是高杉桃。
土方想，總悟這混小子也終於有自己的心事了啊。要像個成年人一樣思考，首先就要學會接納自己的痛苦，是這樣沒錯。
但在那之前……
「……誰是老媽啊！！給我去死！混蛋總悟——！！」
*
午飯時間。
登勢家很少這麼早就接待客人，如果不是因為拒絕的話會有租客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登勢女士根本懶得中午就開火做飯。
「第一千次後悔當初不應該收留你。」登勢嘆氣，揮刀劈開魚頭，像是在劈開某人的○○。
而這個心虛的某人顯然也聯想到了自己身上，額頭開始流汗，戳了戳旁邊穿著警察制服的女人：「要不我們還是去沙發那邊坐好了阿桃！這個吧台啊，已經被血腥女王「BLOODY OTOSE」占據，隨時有可能出現命案哦！」
「那到底是誰的錯，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拖欠三個月房租的混賬天然卷！！」
高杉桃捧著茶杯逗服務員玩：「哇，登勢婆婆，你們店裡居然能用上機器人做服務員耶。好厲害，她好聰明啊！」
登勢看向她：「……她叫小玉。小玉，給她端一杯甜牛奶。」
「好的，登勢大人。謝謝阿桃大人，您也很聰明。」
天然卷房租拖欠達人對此表示不可置信：「橋豆麻——袋！剛剛我看到了什麼？連500円硬幣掉了都會讓我和定春滿歌舞伎町找的吝嗇老太婆主動請人喝牛奶了？人形天使機○心的女主角在誇警察聰明？這個世界是不是要完蛋了啊……」
「一定要說的話，你跟阿桃這樣善良熱心的好孩子居然是同學這件事，更讓我覺得世界要完蛋了。」
登勢把蕎麥面過冷水卷在盤子上，用來蘸面的料汁一起端出來：「請用吧，蕎麥蘸面。」
高杉桃兩手合十：「那我開動啦！謝謝登勢婆婆！」
「也謝謝請你吃飯的阿銀我。」銀時戳她臉頰，不讓她就這麼順利開吃。
「靴靴……螢石！」
「哈？聽不清楚啊，再說一遍。」
「尼不戳我戀的劃、能碩清楚。」高杉桃白了他一眼，正要給他一拳，銀時腦袋忽然被砰一聲按進吧台厚厚的木板裡，木屑飛濺。
她眼疾手快救下了自己的面，端起來站到一邊吸溜。
「請客？居然能從你小子嘴裡聽見這個詞，真是罕見呢……嗯哼哼呵呵哈，有錢耍帥請女同學吃飯沒錢付房租是吧……」歌舞伎町·女帝，寺田綾乃，又名登勢，眼冒紅光背冒黑氣，「謝什麼謝啊，這種人渣的請客根本沒什麼好謝的——小玉！上菜！」
高杉桃以為都這樣了銀時還有的吃，特別特別驚訝、感動地看向登勢：「登勢婆婆……」
就看見綠色頭發的女僕裝機器人小玉張開嘴，裡面露出一個長長的炮筒，已經開始蓄力。
高杉桃：「……原來是黑話啊。」
另一個服務員，黑色短發貓耳女凱瑟琳湊過來，用餐盤擋住嘴：「你真是條子？」
高杉桃點頭：「是啊，說起來你們黑話講得真熟練啊！」
「哼哼……那我告訴你，這裡是黑店，老板會對每個客人敲詐勒索，警察應該有義務回收贓款吧？我要八成——收銀台密碼34lk2j唔噗……！！」
已經殺紅了眼的登勢一拳過來，凱瑟琳再起不能。
她身後是嘴裡冒煙的小玉，和已經失去意識的銀時。
高杉桃愣了一下，吸面的速度更快了。
至少在被波及之前……要把午飯吃掉……！！
樓上的神樂和新八縮在被爐裡，習以為常聽著樓下的爆破聲和對罵聲。
「小銀五分鐘沒出聲，好像死掉了。所以我們中午吃什麼？」神樂問，「雖說生雞蛋醬油蓋飯很不錯，但醋昆布茶泡飯也很棒呢！真難取舍啊，一想到大人每天都要做這樣艱難的決定，就很不想長大阿魯。」
「…………這兩樣聽上去都沒有任何選擇的價值謝謝。是說大人如果每天就在這種東西之間做決定的話我選擇APTX4869或者在十八歲生日當天被丟進東京灣。」
新八頂著死魚眼如是說。
*
吃完飯，銀時的御用小電驢把她送回真選組。
「明天也這個時候來接你？」他接過高杉桃還回來的頭盔，「一起吃午飯？」
「算了吧。」雪白的發絲一下垂落，高杉桃打了個呵欠，「比起請我吃飯，把錢留下給登勢婆婆交房租不是更好嗎？」
銀時張了張嘴，還沒想好說什麼，真選組屯所裡的集合號響了。
「啊！要開會了——」高杉桃急得跳起來，「遲到的話要切腹啊啊啊啊——」
她手臂伸長，夠住五米開外的圍牆，正要一招橡膠橡膠把自己彈上去，忽然又停下了動作。
可能是因為拒絕了他一起吃飯的邀請？總覺得銀時的表情有點難過。
如果新八和神樂在這裡，絕對會不停用手在眼前揮揮揮，說這個肮髒的大人從生下來就是這副懶洋洋沒力氣的表情，根本沒有在難過哦警察媽咪你可不要被騙。
但高杉桃站在銀時面前，盯著他的臉，歪頭想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他。
「……什麼？」銀時接過來，表情忽然變得堂皇，「等等等——等！這個劇情進度也太快了現在不是還在《三葉篇》嗎？！根本還沒有正式進入主線阿銀我也還沒有做好准備啊！！別看我好像嘴上什麼都能說出口但其實呢，阿桃你知道的，阿銀我是個連初戀都還沒經歷過的純情少男，怎麼能直接跑步進入大包養時代呢……」
「是伙食費。」高杉桃無視了他的喋喋不休，直接說，「因為我不想要銀時你用房租來請我吃飯，但是也不想拒絕跟你一起吃飯的機會。所以，以後用這個錢買菜來做飯給我吃吧。」
她很理直氣壯地說完，拍拍銀發青年的肩，大喊著「橡膠橡膠——火箭炮！！」之類的話就彈射進真選組屯所裡去了。
阪田銀時久久沒動。
半晌，等高杉桃留下的腳印都被新雪蓋住，才摸出手機給自己拍了張笑容燦爛到有點惹人討厭的雪地自拍。
並狀似無意露出懷裡的黑色錢夾和上面粉色絲線繡的「高杉桃」三個漢字。
然後發在名為【JOY5】的line群聊裡。
然後關上手機，阻絕裡面至少兩個人的跳腳和一個人的大笑，騎著小電驢揚長而去。
正在會議室裡走神的高杉桃當然也收到了信息，叮咚一聲，她手忙腳亂關了靜音。
抬起頭，在一眾番隊隊長= =的注視下，嚴肅說：「說得好！！」
土方冷笑：「是嗎？那你說我剛剛講了什麼？」
高杉桃為難得齜牙咧嘴：「……不管講了什麼，都說得好！畢竟副長的意見就是我們真選組的意見，作為真選組的一員我是不會有意見的！」
山崎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高杉隊長，剛剛是近藤老大在說話。」
高杉桃尷尬地吹起口哨。
土方翻了個漂亮的白眼，懶得搭理她，繼續講：「接下來一個月監察組著重收集情報，不管是伊賀誠還是跟他們接觸的攘夷組織。我們現在懷疑他們不僅資助了桂所領導的穩健派，同時還跟激進派有瓜葛，要尤其注意武器、火藥的流向……」
「在他們下一次大規模輸入物資的時候，一網打盡！」
眾人齊聲猴子叫：「哦哦哦！！！」
按說會議到這裡就差不多了，作戰計劃人員部署時間安排都已經有了，但土方沉默一會兒，忽然把刀卸下來。
他走到桌前：「接下來的話，近藤老大，是我土方十四郎出於個人的立場所說，不是以真選組副長的名義發言。」
近藤大致猜到他要說什麼，嘆了口氣：「你講吧。」
「伊賀家的家主伊賀誠，有一個正在戀愛關系中的女人。」土方的聲音很硬，聽上去沒什麼情緒，「名為衝田三葉。」
他沒管這句話給會議室造成的衝擊，徑直說：「我可以保證，她和伊賀誠所涉及的案件詳情無關。希望大家在排查和作戰的時候，盡量避開她，讓她能安靜地、平安地被隔離在這場風波之外。」
高杉桃扭頭看了眼衝田總悟，後者沒做聲，劉海遮住眼簾，看不清他的神情。
番隊隊長們面面相覷，倒也決定支持土方十四郎：「當然沒問題——話說難道不是本來就該這樣嗎？」
「的確，畢竟是衝田隊長的姐姐，也是高杉隊長的好朋友，還是……呃，那就是我們真選組的一員啊！保護好衝田小姐也是我們的責任不是嗎？」
保護……嗎？
總悟垂眸，手指攥緊了手裡的刀。
這樣就是在保護姐姐嗎？
土方目光落在高杉桃身上：「高杉，你怎麼說？」
他認為獲得高杉桃的支持是最為重要的，原因顯而易見：她的非上班時間幾乎都跟三葉待在一起。如果她有心透露，那麼真選組再怎麼努力隔離也是沒有用的。
近藤也好衝田也罷，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順著土方的問題看向她。
大家並沒覺得這能成為一個問題。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衝田小姐是衝田隊長的姐姐，曾經甚至現在都是土方副長深愛的女人。雖說真選組是個警察組織，但說是武士一家人也沒錯——大家對彼此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正因如此，他們才要好好保護衝田隊長的家人，保護高杉隊長的好友，保護他們的「心」！
這正是他們聚在一起、並且成立真選組的初衷之一啊！！
衝田總悟將刀鞘越攥越緊。
他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樣的猶豫，其實混賬副長講的也沒有錯啊？如果他們搶先一步抓捕伊賀誠，完全可以把這件事通報成跟攘夷志士無關的事情，甚至可以用別的名義來公之於眾。
反正幕府一向不喜歡宣傳對社會穩定沒有好處的新聞，就算上報給松平老大，也只會被誇說終於懂得動腦子了吧？
伊賀死於意外，姐姐對此一無所知，更不會有不長眼的人指手畫腳。
……就這樣吧。就這樣讓一切都被炮火和海水掩埋，陰謀與鮮血不需要沾上姐姐的衣裙，她只需要和以前一樣，柔美、安全地站在那裡，對自己和大家微笑就好了。不是嗎？
衝田深深吐出一口氣。他認為自己已經有了決定。
但高杉桃說：「我想告訴三葉姐。」
會議室都安靜了一下。
「她會想知道的，沒有人不想知道跟自己有關的事情。」高杉桃抱著她的刀，手指在刀鞘的紋路上劃拉，「三葉姐會想要怎麼做呢？我想要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土方沉默地看她，幽藍的丹鳳眼底有冰冷火焰在燃燒：「……這是公事。」
「是嗎？其實也是私事吧？」高杉桃說，「如果這是不可以插嘴的公事的話，土方先生個人的拜托又算什麼？」
她不再劃拉那把刀，徑直伸手握住：「抓人的時候我不會手軟。但是為什麼要無視三葉姐的想法呢？就算她知道以後跟我說，『按照你們副長說的做就好』也OK，我還是想要告訴她。」
高杉桃將武士刀插回自己腰間。土方意識到，她的想法不會被自己的話改變。
這種被反抗、被挑釁的感覺，讓他也不由自主握住自己的刀。
會議室裡更加安靜了，山崎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髒捆起來別跳，生怕因為心跳聲太大被那兩個正在沉默對視的人注意到。
討論秘密行動計劃，窗戶當然是緊閉的。近藤從榻榻米上起身，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讓冬天的冷風刮走屋子裡燥人的二氧化碳。
他沒有立刻走到誰身邊，反而站在窗邊，沉聲問：「大家的看法呢？同意高杉桃意見的舉手。」
沒人動。
未必是因為他們都發自內心不支持高杉桃的想法，而是剛剛她和土方先生的對抗有點太……出人意料。
高杉桃，居然也會跟副長拍桌子嗎？按平常的相處模式來看，她難道不是副長素未謀面的親女……咳咳咳，總之就是他們倆關系很好，高杉桃也很聽話的意思。
今天突然有了意見衝突，大家居然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了。
衝田總悟除外。
之前有那麼二十分鐘，他贊同了混蛋副長的主張，但當高杉桃一開口，他——很丟人但必須承認——一下就倒戈了。
也許因為看著土方冷硬地宣稱要保護姐姐時，他不自覺想起那天高杉桃在他摩托車後座說，「男人在以為自己超帥的時候其實最遜」；
也許因為他完全被這顆桃子哄騙了、說服了、洗腦了，竟然真的認為應該讓柔弱又總是喜歡照顧旁人意見的姐姐知道這件事；
也許因為他只是太清楚，高杉桃會這樣說，只是因為她想讓姐姐高興。
告訴姐姐，就一定能讓她高興嗎？衝田不知道，但他覺得高杉桃知道。
衝田總悟忽然發現，在這一刻，他竟然發自內心地相信，這個從來看不懂眼色讀不懂空氣的高杉桃，才是最懂姐姐的人。
於是他站起身，在與會的一眾隊長和副長局長眼皮子底下，慢慢走到高杉桃身後。
「抱歉。」衝田說，「但這一次我站在她這邊。雖然只是個桃子，但是……」
但是。
想要讓衝田三葉發自內心地笑出來、想要她開心、想要她肆意地吃她想吃的任何【激辣辣辣辣】不健康食品。
想要她順心遂意、想要她可以驕傲地對別人說，她有一對很好的弟弟妹妹。
這份心意……
「我和她是一樣的。」衝田總悟對自己的投降感到無奈，又覺得這像是從遇到高杉桃那一天就冥冥中注定的事，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不同意的人，先過我這一關吧。」
他緩緩抽刀出鞘。
第48章 武州之水 溪水是無法被帶走的。除非她……
總悟的刀誰也沒砍到就收回去了。他跟著高杉桃一起下班回家, 見到三葉，一下就撲了過去。
「這麼大年紀還在姐姐懷裡撒嬌的家伙會一輩子長不大的。」高杉桃劈裡啪啦按手機，給花子發消息, 頭也不抬說。
總悟對她做鬼臉：「我寧願一輩子長不大。」
又抬臉看三葉，嗲著聲音控訴：「姐姐你看她——」
高杉桃放下手機, 走過來挨著三葉坐下：「那，一輩子長不高。」
總悟暴起：「你這混蛋有種再說……姐姐。」
三葉按住他的手，不贊同地盯了他一眼。總悟一下蔫了, 可憐巴巴地趴到另一邊, 不想搭理這兩個壞女人。
……姐姐是暫時的，桃子是永久的！
來的路上就已經講好，今天的事情由高杉桃來說。她沒用什麼額外修辭，干脆地把所有事都告訴了三葉。
「……原來是這樣？」
手中的茶漸漸涼了，高杉桃給她加滿熱的，三葉才回過神來。
她看著茶杯裡自己的倒影。
小小一個, 圓臉圓眼睛, 清澄的棕綠茶水裡，三葉看見自己的眼睛。柔順的目光, 清淺的笑意, 幾乎刻在臉上的弧度，唯一出格的事就是愛吃超級無敵辣味。
她從來都是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所有人。一灣淺溪，溪邊走過她可愛的弟弟、她愛過的男人、她尊敬的武士……
大家從溪邊經過，也許捧起水來飲用，誇贊溪水甘美清甜；也許同她道別，戀戀不舍或沉默不語。
但溪水就在那裡，誰能帶走一灣小溪呢？
就算是高杉桃也不能。
三葉剛撿到她的時候，高杉桃瘦得完全看不出比自己大那麼多歲, 個頭很高，顯得越發瘦了。
好在那年豐收，道場裡糧食充足，又有人手干活，勉強把她喂得健康起來。
阿桃剛來道場的時候很沉默——這麼形容其實不大對，因為她是個喜歡和人說話的家伙。只是三葉看著她的眼睛，覺得她心裡是沉默的。
她和許多人說話，說天氣說飯食說劍術，但她的心在沉默。
三葉對這個流落到武州的神秘女人產生了好奇。
等高杉桃漸漸恢復力氣，開始參與道場的修行後，她更好奇了。
怎麼會有這樣強大的女子……不，怎麼會有這樣強大的人？三葉不自覺拿她和以前認識的那些武士們相比，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會覺得高杉桃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強。
不管是熱情的近藤先生、冷淡的土方先生還是自己堪稱天才的弟弟小總。
「我的劍術其實很一般，根本比不上羅羅○亞·索○或者緋村○心之類的。」高杉桃卻這麼說，「其實都是金手指啦金手指。」
「雖然不是很明白阿桃你說的金手指是什麼……」三葉將身上的毯子裹緊，「但在我們看來，那都是屬於你的力量哦。」
「是這樣嗎？」
「當然。」
「但是，如果我真的很強的話，為什麼還會有做不到的事呢？」
「也許那並不是夠強就能做到的事吧。」
「……是這樣嗎？」
「我想是的。」
她不知道阿桃經歷過什麼，明明強大得可以在世界上橫行霸道，但又常常露出茫然的表情。
她總覺得那像是弄丟了什麼的表情——盡管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三葉還記得那時候她們坐在道場的院子裡，面前望出去就是門外的連綿稻田，抬頭看天就是亮晶晶的星河。
高杉桃對這樣的景色很興奮，但三葉一點都不興奮。她看這樣的場景，太多次太多次、太多年太多年，一成不變，和她自己一樣。
一棵樹、一條溪，就這樣安靜地守候在原地。
高杉桃大約在武州的道場裡待了兩年多，三葉其實能看出來她待了半年就想走，但顧忌三葉的身體不好，想陪她慢慢療養，等稍好一些再動身，所以沒有離開。
她居然有這樣重要嗎？三葉忍俊不禁，重要到能夠讓人為了她留下？
換做以前，三葉不是能夠坦然接受這樣沉重好意的人——她總是害怕麻煩別人，尤其自己這樣弱不禁風，要人花時間心力保護，還無法帶給對方有價值的回報。
所以她做出無波無瀾的表情，好像再多的離別也無法在她心中留下痕跡，讓人可以放心地走。
但是高杉桃……阿桃不一樣。她的好意甚至不會讓三葉覺得沉重，誰見了她都會相信，高杉桃一定只會做她想做的事情，她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留下，陪在三葉身邊，一定是因為她想要這麼做的願望壓過了其他一切願望。
留在自己身邊，對某人來說就是最最想要完成的心願……這種事，三葉連想都沒有想過。
換了土方先生他們在這裡的話，大約會覺得阿桃的心願聽上去短視又懦弱。如果連國家都守護不了，如果連自己的價值都實現不了，又怎麼去守護身邊的人？
但，三葉想，阿桃大概會說……「可是我不想守護國家，只想守護三葉姐啊？」，這樣的話。
她沒辦法對兩邊的觀點評判高低，畢竟溪水是平等的，無言的，流過田野與山間，不論是經過的旅人又或扎根的桃樹，都能從她這裡汲取清涼與生長。
旅人再次啟程，溪水無法挽留，於是目送他們走遠。
卻無法坐視桃樹笨拙地拔出根系離去。
溪水是無法被帶走的。除非她有放心不下的人，甘願一路潺潺汩汩，也要陪她一起。
用時間和陪伴，滋潤一棵不願她枯萎的桃樹。
所以阿桃說她打算去江戶，一定要帶上三葉，三葉說好，可以。
即便為此會和曾經拒絕過她的男人再見，也沒有關系。
武州的水流淌到江戶，三葉以為會很困難，即便沒有什麼匪徒，只是她的病就足夠成為拖累。
但一切在高杉桃那裡都十分簡單。賊匪不用說，她一拳能打一百個；病症竟然也不算什麼，剛到江戶就找到過去的好友，尋來高效昂貴的藥劑吊住了三葉的命。
慢慢養好身體、再次見到弟弟和友人、竟然有名為「未來」的東西可以展望，以往從未想過的幸福將衝田三葉的心裹住。
一層又一層，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三葉放下茶杯。裡面的影子微波蕩漾，飛速破碎，但那畢竟是水，於是又很快凝出一個全新的三葉。
身邊的阿桃和總悟幾乎同時扭頭看她，臉上是如出一轍、狐獴偷聽的警惕表情。
真是……呆呆的。
三葉莞爾：「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們。我想要去一趟真選組，小總，可以載我和阿桃一起去嗎？」
*
城市中心的咖啡廳。
這家店開在摩天大廈的頂層，通透的落地玻璃窗能夠俯瞰半個江戶城，附贈半個花園，夜景更是美不勝收。
當初豐田花子本來想把這一層買下來的，可惜晚來一步，被三菱家拿下了。
不管怎麼想都有點可惜啊。花子如此想著，招手又點了十份蛋糕打包。
「家裡養著人就是這樣，走到哪裡都會想給她們帶東西回去。」她微笑著看向面前的人，「伊賀先生不會在意吧？」
伊賀誠長著一張幾乎可以說清俊的面孔，他微微一笑：「當然，豐田小姐很顧家呢。」
手指卻不自主在膝蓋上敲起來。
要不是豐田家的家主相邀，他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出來談事——今晚可是「月圓之夜」……！！
伊賀誠定了定神：「不知道豐田小姐說有事要談，是指……」
時間剛好。豐田花子敲敲手表，讓秘書帶著蛋糕先放進車內冰箱裡，她站起身。
「其實今天要見你的不是我哦。」只是豐田家主的邀約，更不容易被拒絕而已，「她們應該也已經到了。」
門口出現的是他最近正在約會的對像，衝田三葉，和一個穿著真選組制服的白色長發女人。
伊賀誠畢竟腦子不笨，轉瞬就明白了一切。唯獨看花子的時候有些疑惑，他在三葉和高杉桃走過來的時候問：「豐田家為什麼會參與進來？新任家主豐田小姐，可是以明哲保身、扮豬吃老虎聞名的啊……」
所以他會毫無戒備，畢竟豐田家不至於對他伊賀家突然動手——汽車、實業，總是要比百貨的根基更穩。
況且這位豐田小姐，在家族內部爭奪股份競相掌權的時候韜光養晦，不知什麼時候架空了只懂得技術的堂哥，將研發部門攥在自己手裡，同時還和幕府建立了相當不錯的合作關系。
這樣的手腕、這樣的能力，伊賀誠完全想像不到，她會如此不惜身份和利益，來幫助衝田三葉與真選組的理由。
花子欣賞著自己塗了透明指甲油的手：「理由嘛，當然是有。」
她起身，拽拽高杉桃飄到她手心裡的長發：「不過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花子微微一笑，將手裡的白發松開，很靈巧地替高杉桃將長發盤起。
又對三葉說：「我在車裡等你們。」
等她一走，伊賀誠徹底卸了力氣。
高杉桃往後退了半步，讓三葉走過去站在伊賀面前。以她現有的攻擊距離和反應速度，就算伊賀誠突然發射激光武器，她也能完好無損地救下三葉。
「……很遺憾，伊賀先生。」三葉先開口了，「我也沒有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情形。」
伊賀看她半天，苦笑一聲：「早知道我應該先寫好遺書再來的。豐田家的邀請啊……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高杉桃正在圍觀苦情劇，卻被人用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後背。她扭頭，衝田總悟站在拐角處，身後跟了一串一番隊隊員。
這都是剛剛三葉帶著她去真選組叫來的。
談判的時候她和總悟在門外，不知道三葉姐是怎麼跟土方先生、近藤先生講的，總之最後動身的時候已經多了一隊人在手裡。
她眨眨眼。總悟對她露出凶狠表情，用手刀在脖子上虛虛劃了一下。
「敢讓姐姐受傷你就死定了！」，大概是這樣的話。高杉桃收回目光，苦情劇已經變成戰鬥番。
「我會死嗎？」
「嗯，你會死的。」
「會是誰來殺我？」伊賀猜測，「旁邊這位高杉隊長？還是你的弟弟衝田隊長？」
三葉含笑，那笑容雖然溫柔又美麗，但在場兩人看上去卻覺得，她好像只是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了，於是下意識露出最自然的笑臉。
「我。」她說。
伊賀愣住，瞳孔放大看向三葉。
「是我哦，誠君。」三葉輕輕抬了抬唇角，對他說，「真選組的副長讓我轉告你，伊賀家是否能夠保住，要看你的消息夠不夠有價值。」
伊賀張了張嘴。他實在有太多東西想要說，不管是質疑三葉要怎麼殺掉自己、告訴三葉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她、又或是抱歉你的安穩人生終究被我毀了，還是惱怒於自己的不謹慎導致功虧一簣……
但守在一邊，最近在江戶名聲鵲起的那位高杉隊長，正用那雙寶石綠的眼睛幽幽看著自己。
不遠處的角落裡，還有一雙寶石紅的眼睛……說來三葉小姐的兄弟姐妹們還真是都很像她，眼睛的顏色飽滿，又剔透漂亮。
只可惜他沒有機會再多看了。
伊賀誠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這對你也有好處吧？」
三葉並不否認：「小總和阿桃都是隊長，換算伊賀君的公司裡，怎麼說也都是持有原始股的管理層了吧？監守自盜可沒有好下場——就算只是謠傳，我也不想要他們被捕風捉影呢。」
衝田三葉的親手處決，一舉多得。
伊賀家是一眾物資商人裡還算干淨的那一批，經手的東西以糧草居多，連藥品都很少，更不要說武器。
但畢竟勢力大，也有不少同伙借用他們的船只夾帶禁品入港。
「我們交易的地點會隨機調整。」他說，「對應密碼本能夠推算出來，今天是……」
總悟立刻扭頭命令：「藤原，你帶人去按他說的地點埋伏那些激進派。……也通知土方先生他們包圍碼頭、繳獲船只。」
「是！！」
他自己則緩緩走出來。一番隊還留了幾個人，也一起跟著他走到外面來。
以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陣型，圍在高杉桃和衝田三葉後方。
樓下很快傳來警車滋兒哇離開的聲音。三葉走到高杉桃身邊，衝她伸手：「阿桃，借用一下你的刀。」
高杉桃把自己的武士刀遞給她。
三葉雖然也學了一段時間劍術，但畢竟基礎薄弱，高杉桃教她的與其說是如何用劍，不如說是如何讓身體變得適合用劍。
劍術不精，當然也不急著鍛造自己的武士刀——畢竟在明面上還有禁刀令呢。
所以三葉只能借用阿桃的的刀來做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麼，三葉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在場的其他佩刀之人。她覺得也許是因為阿桃也算她半個老師，那麼現在就是提交作業的時間了。
伊賀仰著臉看她：「……我沒想到，對不起……」
手起刀落。
三葉對著他已經控制不住開始吐血、無法出聲的面孔，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謝謝你。」
不管是為了什麼，至少之前有過一段開心的時間。
況且比起被刺中心髒瘋狂吐血可以預見將會在一小時內失血過多死亡，三葉覺得說一句謝謝也沒什麼，不是嗎？
她把刀還給高杉桃，看著白發女人依然沒什麼波動的表情，忽然有點惡趣味地問：「阿桃不害怕嗎？我可是剛剛殺了一個人啊。」
高杉桃「呃」了一聲：「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對你說這句話……但是三葉姐，你是笨蛋嗎？」
三葉：「……？」
「我可是殺過一千、一萬個人的哦！殺人如麻、心狠手辣……！！」高杉桃揮著手在身前比劃，做出野獸的凶猛狀，「哼哼，怕了吧！！」
三葉沉默，然後捏了她臉蛋一下。
軟乎乎的。
「好吧，殺人如麻的高杉桃女士。」三葉衝她伸手，唇角壓不住地上翹，「認識一下，我是剛進入這一行的衝田三葉。以後請多指教。」
「好說好說。」高杉桃抓著她的手晃了晃。
一番隊的隊員們，干巴巴咽了口唾沫。
是說，這兩個人在講什麼啊……哪一行啊！！是日本語嗎？真的是日本語嗎？不是什麼外星語言嗎？原來他們其實是日本語超苦手所以完全聽不懂啊……！！李秀麗呢？！李秀麗來救一救啊！！*
總悟一直沉默著，從三葉伸手找高杉桃要刀開始就沒有說話。他叫人收拾好伊賀誠的屍體，隊員們走前欲言又止，總悟擺擺手：「就按姐姐說的那麼處理。」
做成意外死亡的樣子，給伊賀家留一絲余地，也能保護住姐姐的名聲，不讓衝田三葉這個名字跟攘夷組織有任何瓜葛。
只要內部極少部分的人知道這是衝田三葉的大義滅親就夠了。
他朝窗邊看過去，高杉桃那女人還在手舞足蹈說什麼「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之類的蠢話，聽得衝田總悟直翻白眼，想掏火箭筒卻發現自己忘帶了。
失策啊失策，抖S王子降臨人間以來最失策的一天。
三葉笑得停不下來。阿桃的話當然是很有趣，但她覺得自己的笑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她的刀刺進伊賀誠的胸口，這個男人對她如何？相當不錯，他是個很優秀、也很體貼的戀愛對像，三葉不否認自己對他有些好感。
但伊賀誠做出了令她無法自處的事情，所以衝田三葉親手了結了他。
簡單的邏輯，在以前卻是她幾乎無法想像的事。
三葉抿著嘴，又笑起來，聲音也顯得輕快：「小總，今天晚上我可以去真選組和你一起睡嗎？」
總悟下意識答應：「當然！！我一直想要跟姐姐一起住的，都是土方先生那個混蛋說不可以夜間擅自離崗……」
高杉桃哼哼：「土方先生做得對！誰會想要下班後在家看到同事的臉啊。」
總悟對她隔空揮拳，面對姐姐又低眉順目，立刻叫人護送豐田家的車一路去往真選組。
他下了樓，卻沒有一起上車，反而跨上自己那輛純黑的摩托，臭著臉把頭盔塞給高杉桃。
能坐摩托誰要坐轎車呢？高杉桃當然不會拒絕。
從大廈去真選組不算很遠，高杉桃數了一下，路上有三家和果子店兩家便利店兩家拉面店……全都吃一遍的話需要多久呢……
「……話說，你為什麼會叫我姐姐，『姐姐』啊？」
總悟在風聲裡問她：「你比她年紀大不是嗎？」
高杉桃沒說話，總悟回頭，發現她露出了招牌的「完蛋了又要闡述心路歷程」的表情。
總悟：「……不想講就別講了。」
結果高杉桃的勝負欲上來了：「不，我一定要說！！」
總悟：「…………那你講。我看你能講出什麼東西來。」
高杉桃講不出來，一直發出「呃呃啊啊啊」的怪聲。要不是那是她自己的聲音，而不是真選組內已經習慣的各種奇怪聲音，總悟簡直要以為她在蓄力准備攻擊自己的後背。
「都說了，講不出來就……」他正要給身後那家伙一個台階下，高杉桃卻開口了。
「因為啊，三葉姐看上去弱弱的，其實『心』很厲害。」
「『心』很厲害是什麼啊……果然不該對你抱有期待。」
「閉嘴聽我講啦！！就是說，三葉姐以前不是很弱嗎？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很想要變強，因為我覺得只有實力強大的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三葉姐的話，因為身體很差還在生病，所以沒有辦法像我們一樣鍛煉。也沒法變強。
「但她還是能夠很認真地做好她能做的事——如果是我的話，可能已經焦慮到原地打滾、用樹枝練引體向上然後把樹枝掰斷、用掰斷的樹枝練劍因為速度太快所以自燃……」
「……放過樹枝好嗎。」總悟真是受不了，「你這樣進化未完成的生物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地球上啊？其實你是天人吧？來自桃子星的桃子味的笨蛋桃子殿下。」
「總之就是啊……！！」高杉桃狂敲他的頭盔，「三葉姐非常擅長讓人在她面前感到放松，但是又弱弱的，所以讓人有種必須守護的衝動！雖然說不是沒有『嗚哇好恐怖』的時候，但是如果要讓我賭上性命保護她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的！！」
她握拳，眼睛亮亮的，對自己的發言非常滿意：「嗯，所以是姐姐！」
「…………完全沒有邏輯。」總悟嘆氣，「竟然會認真聽你講的我也是笨蛋。」今天果然是失策的一天。
真選組屯所的門匾就在眼前，衝田總悟翻身下車，不客氣地把剛剛高杉桃敲自己腦袋的次數全都敲回去。
後者也不在意，頭盔還給他，跑去跟在門口等待的三葉會合，兩人很快就消失在院子裡。
雪地上幾串凌亂的腳印。
武州下雪的時候也不少，總悟回想起來，姐姐總是站在廊下，站在雪落不到的地方，穿著厚實的外套捧著熱湯藥，眉眼彎彎看著他們在院子裡鬧。
他問姐姐要不要玩，姐姐說沒關系的，小總玩得開心就好了，姐姐喜歡看大家高興的樣子。
那時候的總悟以為這就是三葉不喜歡玩雪的意思，但現在想來，姐姐從沒說過她不喜歡玩雪。
……姐姐從沒真正毫無顧忌地走進過雪地。
他再去看那些腳印，看著看著，臉上有了涼意。
……她愛叫姐姐就叫姐姐吧。
總悟又體會了一遍之前開會時那種，『最後果然還是敗給她了』的奇妙滋味。他抬手抹去臉頰上的水，在那些明顯更大一圈的雪地腳印裡，狠狠踩了一腳。
「無非就是家裡多個桃子而已。」
也不是什麼壞事吧？
第49章 雪夜 因為以看別人受苦為樂超愛吃辣抖……
豐田花子、衝田三葉、高杉桃三人齊聚真選組, 一邊等處理結果，一邊在平時開大會的和室裡坐著聊天。
真選組屯所從未來過這麼多女人，近藤提前強調所有人必須保持安靜、文明、禮貌, 否則會立刻被扒光衣服吊在東京塔上旁邊用熱氣球懸掛著生平和姓名大喇叭來回通報。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不管是那群沒見過女人的白痴還是近藤先生。」
土方穿著常服，簡練的油綠浴衣, 胸口大敞，毫無男德地露出大片白皙胸膛。
他一口氣在白米飯上擠光一瓶全新的蛋黃醬，用勺子攪攪, 很美味地吃了一大口：「而且其中之一長期都在組裡待著吧, 平時沒見你們這麼激動啊。」
山崎抱著羽毛球拍指責他：「副長，你這話也太失禮了！怎麼能把高杉隊長算在其中呢？！高杉隊長的性別可是『須佐能乎』和『惡魔果實』哦！！」
「…………不，你小子說話明顯更失禮吧。」
土方對此不感興趣，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吃飯，吃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山——崎——！帶著你的羽毛球拍滾出去打！！我的院子不是給你練球的！！」
放在平時吼也就吼了，奈何今天情況特殊, 隔壁立刻傳來總悟被擴音器放大的聲音：「噗噗、能聽見嗎？土方先生——」
土方臉色不耐地抱著手臂, 准備看看這小子能說出什麼話來。
「請你去死——」
「才不會死呢！！」副長大人憤怒地拋下裝滿狗糧的碗，大踏步走到隔壁, 一把拉開紙門, 「總悟！！你……」
後續的話，在三個女人抬頭看過來的面孔下，很不自然地消音了。
呃、呃……
原田偷偷跟齊藤說小話：「副長說那麼大聲，其實不也是拿女人沒轍？」
齊藤手裡本子翻了一頁：【是她們三個很厲害，所以才這樣的Z。】
近藤同情地把土方拉到一邊：「我懂我懂，我完全能懂你啦十四！阿桃就不提了，豐田小姐是甲方，甲方當然是上帝, 三葉現在也有了那種讓人看一眼就說不出話的魔力……」
土方別開臉：「哪有這種魔力……」
衝田總悟一炮把他的話打斷，兩人開始在房間裡表演「如何完美躲避近身1米範圍內的火箭筒」之大冒險。
三個女人對此並不感興趣。花子收回目光，繼續剛才的話題：「我用場地和資金、設備入股好了。」
「很貴吧？而且聽上去都很重要……那給你50%？」高杉桃有些苦難，「我不會算這個啊。」她是算賬白痴來著。
「我算就好。阿桃會來授課嗎？」三葉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給你一個名譽教授的頭銜怎麼樣？」
「好耶！我是教授了！！」高杉桃捧著臉，高興得兩眼放光，「雖然學歷是高中肄業但是我成教授了耶！這是否也算一種鐵飯碗呢？如果是的話，我現在豈不是有了雙重鐵飯碗！」
總悟在繁忙的攻擊中，不滿地揚聲：「姐姐！你就是太寵她了！！桃子不好好管教的話會變成壞桃子的哦！從裡到外壞掉、再也不能吃了哦！」
「我沒有要吃掉阿桃的打算呢。」三葉笑著搖頭。
她看向手裡的本子，第一行題了一個大大的名字：【三葉武術學院建成計劃】。
顧名思義，是三葉為中心的武館。在她的計劃裡，自己負責所有運營和管理、花子提供場地和資金，阿桃則負責過一把當教授的癮。
「不，這完全就是在寵溺了吧，而且很明顯只寵溺了一個人吧。」土方忍不住了，抹掉臉上被總悟用火箭筒炸出來的灰，走過來對著計劃表指指點點，「這家伙無論如何也要做點什麼，才能對得起你打算給她那15%的股份吧？」
三葉仰頭：「那麼土方君認為呢？」
「名譽教授……你們如果只打算招收女弟子，能夠授課的就只有她吧？」
土方說完，自己反而怔了一下：「……對了，還有你。」
他望進三葉那雙線條柔和的圓眼睛裡，武州的水和風，再一次鋪天蓋地朝他湧來。
似乎一切如昨。
但土方知道這不一樣。三葉也知道。他們不僅明白眼下的境況，也明白彼此的心。以往看見會動心的面孔，現在卻會覺得安心。
即便此後也許無緣再做戀人，但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能夠讓自己全心全意祈願平安順遂，總能令人感到一種有所寄托的滿足。
土方常常覺得自己是一個並不適合與他人產生聯結的人，近藤老大是個意外中的意外，他敞開胸懷，並不對任何人做出額外的優待，而是用豪爽的笑容和迎難而上的義氣，為所有同伴撐起一片天。
而土方大約就是這天底下的一顆樹。
他只往上生長，努力要替這片天空擔負一些什麼，其他人或許是溪水，或許是花草，或許是藤蔓，長在他身邊，卻始終沒有另一顆樹。
直到有一顆桃樹慢慢生長起來。
他垂下眼，高杉桃在設計她名譽教授的勛章，花花綠綠畫了一團糟，被總悟吐槽了兩句，立刻就拔刀開干，又在三葉的微笑下乖乖坐好。
真是兩個白痴。
但也是兩個非常可靠的家伙。
總悟自不必說，從武州道館到真選組屯所，隊內第一劍術天才要承擔的責任，遠比他的名頭更加沉重。
但他是個小孩子。土方總是說，總悟是個還不明白事情的混小子，跟在一群混蛋中間，要論武力已經是最強，要論頭腦也不算愚笨，但始終只是個小孩子。
幼稚、衝動、做事不顧後果，如果有一天土方真的要死了，估計遺囑也會交給山崎，免得被總悟拿去做成跳棋棋盤。
高杉桃則不是這樣。
就像一顆桃樹，雖說總是營養過剩，比起往上生長這種大事，更願意多養出幾顆桃子來滿足食欲——聽上去比總悟還要幼稚。
但她其實是一棵樹。
平時不顯，風雨來臨時，方能見到她臨難不懼的亭亭身姿。
土方不自覺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他原本就生得好看，不管在武州還是江戶，都是周邊有名的美男子。笑起來更是不得了，每一處都鋒利的五官乍然柔和，青澀的鳶尾靜謐綻放。
三葉教訓完兩個不省心的家伙，扭頭就看見他的微笑，頓了一秒，也微笑起來。
柔和又明亮，正午的溪流裡浮光躍金，大約就是這樣的笑容。
土方走過去，伸手在衝田總悟腦袋上揉了一把，泰然自若享受他快把自己活吃了的目光：「……人手不足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去教幾堂課。」
「變態——變態——真選組內出現口稱『教女弟子什麼的最喜歡了~』的變態，該人持有M字劉海、藍色下三白吊梢眼、穿副長制服、由中井○哉配音……」
「細節太精准了吧總悟！你不如直接點我的名字好了！！」
「犯人就是土方十四郎，請土方十四郎立刻切腹自盡——」
「不許真的點啊！！！」
三葉笑著看他們鬧來鬧去，並不阻止，拉著高杉桃繼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花子偶爾也會給點建議——說實話，這些商業計劃在她眼裡就跟當年在松下村塾寫的課業一樣幼稚，但她只是陪三葉和阿桃嘰嘰喳喳也很快樂。
這難道不就是努力賺錢的意義嗎？在好朋友需要的時候，能夠毫不手軟地給她們最大的支持，然後被星星眼注視……
花子抿了一口茶。
真幸福啊。
*
晚上，三葉如她所說的，和總悟在一個房間裡打了兩個地鋪。
「姐姐睡了嗎？」
「還沒有。小總睡不著嗎？」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
衝田總悟的房間在院子的東南角，位置很好，僅次於土方的房間。外面有個小院子，池塘邊種了一圈花花草草，三葉問平時是誰在養，總悟半天想不起來，最後支支吾吾說反正不會是土方先生和笨蛋桃子。
三葉平躺在被窩裡，幾乎能想出弟弟說這話時的表情。她微笑：「看來你跟她相處得很好。」
「才沒——」
「這樣姐姐就放心了。」
總悟屈辱地應了：「嗯，是、就是還可以的關系吧。」
三葉就笑。她當然知道弟弟完全是被她堵住了話頭才不得不改口，但她同樣知道，小總不是真的討厭她，就像他不是真的討厭土方十四郎一樣。
小總應該早就將阿桃視作同伴了，而且還是關系好得不得了的同伴。
真好啊，她越想越笑，笑聲很輕，幾乎只有氣聲。
聽上去很像以前發病的時候，肺部不堪重負，喘不過氣來那種沉重的呼吸。總悟不合時宜地想。
以前姐姐病得格外重的時候，或者冬天到了、春天到了，總之空氣不好的時候，她的呼吸就是這個聲音。
現在只是因為笑起來所以這樣嗎？只是因為太高興，發自內心地笑了，所以和常人一樣，正在心情愉悅地喘氣？
聽上去簡直像是什麼童話故事，因為拾金不昧所以被超有錢的老頭老太太纏上了、因為無私奉獻所以被美麗的妖精偏愛了、因為以看別人受苦為樂超愛吃辣抖S性格出征寸草不生所以被桃子妖怪聽見心願保護了姐姐的健康和心……
不，不管怎麼說這也太扯了吧。
「小總。」三葉叫他，「以後也偶爾來我的武館看看吧？」
「當然了，姐姐。」總悟兩手墊在腦後，一條腿支起，眼睛裡是一整片草綠色的屋頂，「倒不如說姐姐不要趕我走才好呢，我要天天都去。」
「不耽誤工作的話才可以哦。」
總悟沉默兩秒，問出一個他當面必然不會說出口的問題：「……那、那姐姐為什麼對桃子那麼寬容？」
三葉慢慢舒了口氣，平心靜氣同他講：「小總也清楚的吧，阿桃雖然平時總表現得像是和你差不多大的樣子，但她其實27歲了哦。」
總悟不吱聲。
並不是不知道，而是很難相信好不好。那種人，對真正重要的事很少計較，事前會議總是走神，但每次外勤都能直搗黃龍，抓住最大的頭領。
不管是衝在最前面還是保衛在最後方，都讓人非常放心，看上去好像很衝動，但她的小隊裡，傷亡人數永遠是最少的。連重度抖M犧牲癖的土方先生不也願意把衝鋒或殿後之類的重任交給她嗎？因為相信她在危急關頭是最最可靠的那一個。
總悟不自覺地嘖了一聲。
不管做什麼事，好像都能從一開始就直接找准最重要的目標——對姐姐也是這樣啊，從一開始就知道姐姐要的是什麼，所以在其他時候從來不多嘴，只在最關鍵的時候握著刀站起來，面對蛋黃醬腌入味的封建副長也能酷酷地說，「我想要按照三葉姐說的去做」。
明明是這樣不計較的設定，但對食堂的飯菜評價起來又頭頭是道。總悟想，他早在武州的時候就已經不在意食物的口味了啊，這種東西難道不是能填飽肚子就夠嗎？
人活得那麼有質量那麼幸福是要怎樣？除了讓別人嫉妒還有別的用處嗎？
「阿桃呢，就算她做再奇怪、再危險的事，我也相信她有保護自己、甚至絕地反擊的能力。」三葉兩手放在胸口，睡姿也很端正，「你知道嗎？她今天說，要先給武術學院招一批特殊的學生。」
總悟默默等著，三葉停了一會兒，回味白天聽見的話，復述時聲音都還有沒散去的驚訝：「……是她以前幫忙救走的花街游女介紹來的。並不是誰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但誰都想走，剩下的人要怎麼辦呢？阿桃就說，讓她們來學院好了。」
「還有一些不是自願工作的陪酒女、因為男人死在戰場上所以不得不獨自撫養遺腹子的媽媽、家裡沒有成年人所以已經要出來工作的女孩……」
三葉的聲音好像是在嘆氣：「那時候她是不是為此教訓過你？」
總悟「嗯」了一聲，干啞得連他自己都驚訝。那家伙居然想了這麼多嗎？他真以為她只是一時意氣，揍完人也就算了、幫忙主持一次公道也就算了……
「——所以，比起劍術，不如說我是相信她的心。阿桃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堅強、勇敢的心呢。」
「……那家伙也這麼說。」
「什麼？」
「沒什麼。」總悟翻身坐起，「那……不說桃子。那家伙呢？」
房間裡又微微安靜片刻，外面落雪的聲音愈發大了，三葉也坐起來，披上外套，挪到窗前坐下。
總悟立刻跟過去，順帶把被子也拎過去，將三葉裹起來。
三葉失笑：「沒那麼脆弱啦。上個月的體檢，我居然還被醫生表揚了。」
總悟臉上立刻露出笑，又強忍裝嚴肅：「那也不能大晚上的吹風啊，姐姐。」
片刻，三葉主動接上了剛才的話題：「如果你要問我，是不是還喜歡著土方先生，我也不知道。」
如果說不喜歡，聽上去好像不太現實。畢竟是從豆蔻年華就一直愛慕的男人，溫柔又強大，總是沉默，但那雙深藍眼睛和那把武士刀會替他說話。
如果說喜歡……但三葉很清楚，她對自己從不說謊——看見土方的笑容，她已經很難再產生心動的感覺了。
而他也是一樣的。
她總是能明白土方十四郎的心，就像他總是能明白自己那樣，因此三葉相信她們都希望對方能夠好好生活，偶爾來信。
但有時候，只是明白心意，並不足夠讓他們得到一個好的結局。
「……所以，就是這樣了。」三葉仿佛是嘆氣，但在總悟聽起來，又有些笑意，「他一定也是明白的。」
「切。……那個白痴蛋黃醬星原住民，滿腦子油膩膩發酸的蛋黃醬，很難說啊。」
三葉瞥他一眼，在弟弟縮了縮脖子的小動作下，並沒有說什麼。
總悟垂頭看向外面的走廊。
雪下得並不安靜，風卷著凝結的雪花嘩啦啦撲倒在樹梢、在牆頂、在院子的池塘裡，將整個小院堆成白色的世界。連立體度都消失了，一眼看去就像在2D世界一樣。
啊啊，如果是桃子一定會大言不慚地說，「我們本來就都是2D人啊！」之類的話……
「其實我以前並不喜歡刀，或者劍。」三葉忽然說，「當然，也不討厭。不會看到就想要把它們折斷磨成粉撒到海裡，但也沒辦法發自內心地、像你們那樣追逐劍道。……沒辦法發自內心地認為近藤先生，或者土方先生說的就真的是最美好、最有意義的東西。」
總悟默默聽著。
「但現在，我覺得自己有一點喜歡上練劍了。」三葉攤開手心，一片雪花飛越小院來到她的手裡，被那健康的熱度蒸騰後很快化作水汽，「因為這一次，這把劍，是屬於我的東西。」
雪夜的月色很明亮，即便又飄起小雪，總悟依然能夠很輕松地看清石板上雪水再次凍結的痕跡。清透、冰涼，細細一道水光。
映在姐姐的臉頰上。
總悟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因為渾身發冷到了下一秒就要死去的地步。姐姐為什麼會哭呢？因為今天第一次親手殺了人嗎？因為喜歡過的男人被處決了嗎？還是因為其他什麼……任何事，只要姐姐說出來，他都會毫不猶豫把那些不幸福的因素斬殺掉。
但姐姐在笑。
在流出眼淚的同時，也可以露出笑顏嗎？總悟不知道，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做到的，於是只能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小總，我啊，第一次覺得這麼這麼幸福。」
三葉輕聲說這一句話，就不再開口。
她並不擦去臉上的淚痕，反而一直笑著，就這麼坐在窗前月下，聽著雪花落地的聲音。
總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被窩去的。大約天已經黑透，院子裡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姐姐也回去睡了，就在他不遠處的榻榻米上，睡得很快很沉。
這是很健康的表現。
或許也因為很開心，所以才會這樣吧？
姐姐的眼淚、姐姐幸福的笑臉……姐姐的眼淚、姐姐笑起來的時候滑落的淚水……姐姐的笑容、和那幾乎可以說是解脫一樣的眼淚……
無法平靜。
衝田總悟徹底失眠了。
*
深夜，高杉桃即將入睡的前一秒。
一雙手捏著她的臉往兩邊拉扯，用這種粗暴的方法把她叫醒。
高杉桃茫茫然睜開眼睛，哦，是總悟。
她還沒完全睡著，所以也談不上起床氣，只是很疑惑，根本搞不懂這家伙為什麼突然跑進她房間裡來。
隔了一道牆的房間裡，同樣沒能睡著的副長土方十四郎，已經警惕地握住了自己的刀。
不管是誰，夜闖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的房間……都、得、死！！！
衝田絲毫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被瞄准，面對高杉桃睡眼惺忪的笨蛋面孔，他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高杉桃維持著被捏得=_=的狀態看他：「…………到底要干什麼，把我叫醒已經是罪該萬死要是把我叫醒但是什麼都不做就只是惡作劇的話我現在就要把你碎屍萬段……！！」
她絕對是認真的。衝田不自在地撓了撓脖子：「就是……那個啊，我是想說，我以前說的討厭……其實，從來不是討厭的意思。」
嗯，就這樣說就夠了吧？完全是傲嬌角色口中能說出來的最甜蜜的台詞了吧？他已經暗示得足夠明顯，之前講過幾次「我討厭你」都不作數，就算是白痴桃子也該明白他的意思才對。
高杉桃張開嘴，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在衝田總悟「孺子可教也但為什麼一定要我直說啊！」的羞惱表情下，右手拳砸左手掌心：「所以你每天說超級討厭土方先生其實是……哦、噢！！！通了呀！我全通了！！」
隔壁傳來武士刀掉落的聲音和疑似被砸到腳後的驚呼聲。
衝田深吸一口氣，抓著她的肩膀，狠狠給了她一記頭槌：「…………果然還是討厭你，最最最討厭你！！」
第50章 溫泉 副長？我家副長怎麼了？我家副長……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三葉的笑容很疲倦, 但畢竟是東道主，於是依然帶著笑把所有客人都送出門去，才回頭說, 「阿桃，晚上我們去泡溫泉吧？」
今天是武術學院開幕第一天, 聞訊來報名的大多是幕府中低層官員的孩子，又以女孩居多。到了傍晚，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三葉拿出幾張溫泉山莊招待券。
「柳生？」高杉桃讀著上面的字, 「是九兵衛的那個柳生嗎？」
「嗯。」三葉點頭，又給一旁的花子解釋，「是名門劍豪柳生家的少當家。」
花子正在換衣服——她馬上還要去京都出差——回頭問：「他們家是有個很大的溫泉山莊沒錯，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能對外開放。」
三葉解釋：「是以阿妙小姐的名義送過來的，我想，應該是她們兩人共同的心意吧？開業賀禮之類的。」
高杉桃震驚：「阿妙姐嗎？我還以為三葉姐跟她關系平平呢。」
「沒有哦。」三葉彎眼笑, 整個人看上去像只漂亮的焦糖色小鳥, 沒半點攻擊性，「我和阿妙關系很好哦, 學院開業的時候我還招到幾個從志村道場過來的孩子呢。」
高杉桃：「……不, 這樣的話就算原本關系好也會變得不好吧？」
三葉還是笑：「哎呀，棄暗投明就是好孩子，回頭是岸……」
「等等，你直接說出棄暗投明了吧？甚至還說出回頭是岸了吧！這完全是把志村道場視作競爭對手了吧！！」
豐田家的車護送兩人前往溫泉山莊，路上高杉桃還在追問：「那三葉姐是什麼時候開始跟阿妙小姐變熟的？」
「——大概，那天一起在萬事屋吃過飯之後？」
志村妙比衝田三葉還要小幾歲，但在三葉眼裡，反而是比她們倆都大的阿桃更像妹妹。
「大概因為她本來就是家裡的長女吧。」三葉搖下車窗, 「長女雷達一靠近就會嗶嗶作響哦。對上眼睛的時候能感覺出來，『啊，這個人是會對自己說的話負責的類型』，這樣。」
所以才會一起開家長會呢。看來兩邊都有讓人放心不下的，27歲左右的特大型小朋友啊。
三葉說到這裡，難免想起那位同樣27歲的萬事屋老板。那天吃飯時候沒有多問，畢竟是在別人家做客，吃人嘴軟，於是安靜看著阿桃跟他熟稔互動。
回去之後立刻拜托花子幫忙調查，擔心阿桃遇人不淑，卻意外得知她們原來是同學。
據花子所說，直到16歲他們都一直是同學，但那之後她就跟豐田家一起上京了，不知道留在荻城的老師和其他同學們是什麼打算。
「不過……」那時候花子說，「後面應該也都各自畢業了吧？因為他們幾個要是一直待在一起的話，不可能默默無聞的。」
車後忽然傳來一串滴滴叭叭的喇叭聲。
唰的一聲，一輛白色轎車從窗口飛過。高杉桃只看見阿妙和柳生兩張臉依次閃現。
很快，又一陣喧嘩聲飄過。那是一架很漂亮的花車，裝點得繁復靚麗，色調明亮溫暖，但也遮得很嚴，並不能看清裡面是誰。
三葉保持微笑：「真熱鬧啊。」
高杉桃點頭：「確實，這就是大戰之後必有宴會的固定情節嗎？話說柳生家的溫泉山莊應該不會招待男客吧？」
畢竟九兵衛一接近男人就會頭暈嘔吐渾身不舒服，少主如此，底下的人當然不可能自作主張。
兩人也已經到了溫泉山莊門口。三葉穿綠底藍花的小紋和服，高杉桃則穿紅底白花的同款，手裡的包也是一樣的款式，即便不認識，也能一眼看出她們必然有很親近的關系。
「是姐妹嗎？」不遠處，一位坐在輪椅上、相貌極為動人的女子輕聲說，「關系真好呢。真羨慕她們啊，你說呢？月詠。」
名為月詠的女人與她氣質截然不同，一雙紫色眼瞳如紫水晶制成的苦無，剔透但銳利。
「……先不說這些。」月詠手指搭上輪椅，「今天難得能夠出來，不如玩個盡興吧，日輪。」
「說的也是。」
高杉桃和三葉從正門進去，手裡的招待券被人取走後，一路上全是各式各樣的貴賓待遇——用帷帳圈出來的潔淨小道、奢華齊全的超大房間、足夠八個人打滾的柔軟大床，以及……
「自助餐！！！」高杉桃快樂地衝進大廳，「是天使的福祉菩薩的恩賜全世界人民都應該為此感到激動的超級寶物——自助餐！！！」
三葉一眨眼，她就已經不見了。再一次發現高杉桃的蹤跡，她已經把餐廳正中間那個六層的巨型大蛋糕吃穿，右手還拿著三只鱷魚大小的龍蝦。
「綿薄心意。」柳生跟在阿妙身後，亦步亦趨走過來，「希望阿桃能玩得開心就好了。」
三葉撲哧一笑：「她一定會的——現在已經很開心了。」
阿妙也不自覺微笑。高杉桃就是有一種奇妙的能力，讓人們看著她的時候——尤其是看著她進食的時候，能感覺到一種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煩惱能將自己打倒的錯覺。
「這應該就是大家都在YOOTUBE上看吃播的原因吧？」三葉和她們打招呼，「志村小姐，柳生君，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衝田小姐。」阿妙說完，忽然渾身氣勢一變，用不知道哪裡來的扇子掩住嘴，「哦呵呵，今天的您也是光彩照人呢。」
「工作上的那一套拿來對付我可沒有用哦。」
三葉取了一杯熱飲——雖然身體好了很多，但飲食習慣已經養成。在攝入充足蛋白質、脂肪、維生素的同時，三葉偏好熱食多過於冷食。
「話說，志村小姐有沒有想過來我們學院幫忙呢？」
「阿拉，這話就有點過分了吧，衝田小姐，好歹志村家也是有道場在運營的呀。」
兩人相視一眼，又笑開了。柳生偷偷後退到高杉桃身邊，隨手撈了一塊脆脆的炸雞，賄賂她別告訴那兩人自己躲到這邊來了。
「可是，為什麼要躲啊？」高杉桃咽下蛋糕，「她們倆不是一直在笑嗎？」
「……你是不會懂的。」柳生很有點嫉妒地瞥她，「像阿桃你這樣，被阿妙偏愛的女孩，是不會懂我們成熟大人的復雜感情的！就好像剛進游戲的○克一樣，只知道探索開放世界，心裡哪裡還記得塞○達公主呢？！」
說著說著激動起來了，咳嗽咳得像是快死掉。高杉桃有點怕她把自己嗆死，起身去找飲料，但她一進來就直衝正中大蛋糕，根本沒發現飲料區在哪裡。
「這邊哦。」不遠處有人叫她，是一個柔和又溫暖的女聲，「要給朋友找飲料的話，在這邊哦。」
高杉桃一抬頭，立刻被兩人的美貌閃耀得無法睜眼。
好、好漂亮！！慢鏡頭懟臉拍攝，頭頂灑下絕美打光伴隨著玫瑰和薔薇花隨便亂開。四周突然一片黑暗，唯獨兩個女子的美貌還如此光彩奪目……
「哪裡來的心理獨白？」棕黃頭發的那一個挑眉，從嘴裡拿出煙鬥，「不是要拿飲料嗎？發什麼呆。」
聲、聲音是甲斐田○子！！好好聽好御——眼睛也很漂亮，紫色顯得冷淡又神秘，臉蛋上雖然有兩道疤痕，但是一點也不會顯得猙獰，反而很有野性……好漂亮！
「真是直白的誇贊呢。」輪椅上的日輪輕笑，干脆遞了杯檸檬茶過來，「再不拿過去的話，你的朋友可能會死掉哦。」
高杉桃連連點頭。她認出來了！如此有特色的這兩個人——被稱作「吉原の太陽」的日輪，和守護著她的月亮·月詠！！
她跑去給柳生送水，中途戀戀不舍回頭，卻發現日輪盯著她在笑。
嗚哇——！好幸福！！這就是太陽嗎？這就是被太陽照射著的感覺嗎？渾身都暖洋洋的耶！果然是靠近就會有好事發生的吉原の太陽！！
「都說了心理活動就不要念出來了！！」
月詠大喝一聲，目送她走遠，渾身的戒備才勉強松懈下來：「她就是……？」
「一看就是吧。」日輪的藍眼睛一直含著笑意，「果然，和大家說的一樣啊。」
被太陽照射的感覺、渾身都暖洋洋，一靠近就會變得幸運嗎……這到底是在說誰呢？
「日輪大人，您的心理活動也可以不用說出來的。」
「真嚴格呢，月詠。」
日輪仰頭看她：「我決定了，我要告訴她。你怎麼看？」
月詠對她永遠只會有一個答案：「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日輪於是不再提問。
吉原當然不是什麼好地方，逃亡的人不在少數。那些逃跑的孩子們偶爾傳信回來，說路上有一個真選組的警察幫她們良多，甚至一路護送，直到把她們送回家才離開。
吉原之外，一些不大出名的紅燈區，最近也總抱怨姑娘們流失嚴重。
日輪原本並沒太關注這些事，畢竟花街的日子叫人難以忍受，逃離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但逃離並不是一切的結束，往往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就好像她——
她看向自己的雙手。尚且能夠舉起、能夠動作、能夠握住重要之人的手。
果然，還是想要試一把呢。
她開口，聲音非常輕，就連一旁的月詠都沒能完全聽清：「……我的人生，就算是注定要痛悔一次，也請讓我自己來吧。」
太陽於此許下心願。
*
溫泉池花樣很多，三葉選了櫻花香氣的池子，跟柳生和阿妙一起先走了。高杉桃受不了紅酒牛奶玫瑰池子濃郁的香味，就干脆去了最普通的原生態池子。
微微有些發燙的溫泉水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四肢不由自主全部舒展開，許久沒有體驗過這樣毫無負擔的感覺，高杉桃閉上眼，腦袋往後方的石頭上靠去。
「會打滑。」一個毫無感情的女聲脆生生地響起。
下一秒，高杉桃的後腦勺在圓滾滾的石頭上打滑，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滑進溫泉水裡。
「噗——！！咳咳咳、咳咳……」她猛地衝出來，溫泉池裡冒出一個濕淋淋的白色腦袋，「真的打滑了啊！！」
還好這裡只有她一個人，高杉桃想，否則簡直是丟臉死了。
但本世界唯一運轉的守則，除了「看不下去的那個人會變成吐槽役」之外，就是「墨菲定律永久有效」。
高杉桃很快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藍色的腦袋。她惡從膽邊生，心想要是兩個人都滑進去過，就不算她一個人的丟臉事件了吧？於是躡手躡腳沿著池邊往藍色神秘人的方向靠近。
手還沒伸出水面呢，那張越看越眼熟的臉上睜開一雙猩紅眼睛。沒什麼神采，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更沒什麼血色。
「啊！」高杉桃一拍水，「我懂了！這就是三無！——你是那個吧、那個……」
完蛋！她想起這張臉了，但沒想起她的名字！
「今井信女。」藍發少女說。
「對對對。」高杉桃湊過去，「剛剛是你提醒我的嗎？我好像聽見有人說話……」
「嗯。」
「謝謝你，你真是個不錯的人！」
「是嗎？」
「當然是！雖然我最後還是打滑了……但那是因為我沒把你的話放在心上啦，是我的問題。」
信女盯著她看了兩秒，視線挪開：「不客氣。」
「但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高杉桃偷偷伸手去摸信女的頭發，藍色的！但是也沒有染發的質感，純天然的藍色頭發！像小美人魚一樣！
信女回答：「來找你。」
高杉桃一愣：「找我？可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發型撞了嗎？！我就知道！當初作者非要這麼設定的時候我就覺得總有一天你會找上門的……但是信女，白色的公主切和藍色的公主切，也是完全可以共存的啊！！就算我們發型撞了……」
「不是因為這個。」
「哦哦。」
信女的體態非常挺拔，脖頸筆直，肩頭微微向後打開。旁人看了也許會往自幼練舞之類的方向猜，但高杉桃畢竟是穿越女，她知道面前這位一直沒表現出任何攻擊性的少女，其實是殺手來的。
殺手。
多酷啊……殺手！！
高杉桃蠢蠢欲動地往她身邊又靠近一點，信女紋絲不動，就這麼看著高杉桃慢慢縮短她們之間的距離，直到手臂貼在一起。
她說：「體溫，很奇怪。」
「你嗎？你還好啊？」高杉桃沒太聽懂，但不妨礙她交流，「那就是在說我？我體溫一直都這樣的啦，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冬暖夏涼居家必備！」
信女垂眸看她。
二次元人永遠有著和發色一樣顏色的睫毛，高杉桃也不例外，她的睫毛雪白，浸了溫泉水汽，有些黏在一起，一縷一縷的樣子，像小燕子尾巴底下的覆羽。
一個人看見小燕子的尾巴停在眼前，難道會不想伸手去撥弄嗎？
信女想。於是她伸手到高杉桃眼前，很輕很輕地撥了一下。
手指上的水珠順著高杉桃的眼瞼滑下來，晶瑩剔透一小顆，掛在她翠玉一樣的眼瞳旁，看上去無端端的很可愛。
信女把手縮回去，說：「我有話要說。」
「請講請講。」
信女不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還是說話都慢吞吞，給人一種不緊不慢的感覺。
她張嘴：「——注意土方十四郎。」
副長？我家副長怎麼了？我家副長很健康啊！今天來之前還在警告她溫泉雖好可不要貪杯不許泡太久也不許吹冷風更不許因為這種原因請假不去上班……一看就是肯定不會死的樣子嘛！！
她還想問兩句，信女一個鷂子翻身衝上岸邊，裹了浴巾就走。
殺手……果然是殺手！！！
高杉桃回頭——信女之所以一轉眼就跑路，是因為門口又進來了兩個人。
「啊，是太陽和月亮。」高杉桃不假思索地叫了綽號，「你們好你們好，第二次見了吧？我是……」
「高杉桃。」日輪笑容親和，「我認識你。」
從那些找回自己視如親人的小貓小狗的女人嘴裡、從那些好不容易從小偷賊匪手裡追回買命錢的女人嘴裡、從那些千方百計逃離花街的游女嘴裡、從那些再也不會被強迫接待暴力客人的陪酒女嘴裡、從那些終於回到家人身邊的女人嘴裡。
她早就已經認識這位鼎鼎大名、真選組傳奇一般的十一番隊隊長了。
日輪顯然沒有現在泡溫泉的打算，和月詠兩人都穿著相當正式的振袖。她並不顧池邊熏人的水汽，神色端莊地對高杉桃說：「我有重要的事想要告訴你。這件事，或許關乎真選組的存亡。」
高杉桃情不自禁露出了=口=的表情。……她也不想在兩個大美人面前表現得這麼傻啦！但是誰讓她一下聯想到了剛才信女說過的話……
「土方先生？」她問，「是土方先生的事嗎？」
月詠冷哼一聲：「看來不用我們多此一舉了啊。」
高杉桃立刻給嘴巴上拉鏈，想了想，先把拉鏈拉開：「不是的我只知道副長會出問題但具體是什麼問題我一點都不清楚啊大人明鑒！」
又把拉鏈拉上。
月詠忍了又忍，沒能忍住：「既然能隨便拉開關上就根本不需要給嘴巴上拉鏈了啊！完全失去意義了吧——而且誰是大人啊，你才是真選組啊特·別·警·察大人！說話真是一點都……」
日輪用一個眼神制止了她的話，自己推著輪椅往前兩步，在距離池子還有幾步路的位置停下來。
「或許，有人想要將土方副長趕出真選組。」她輕聲說，「這也只是我們的推測，但可能性很大。」
「……？」高杉桃歪歪頭。
似乎只是一瞬間，回過神來的時候，月詠和日輪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跳出池水，水汽在她身上幾乎不留痕跡一般立刻蒸發。水藍浴衣外面披著白浴巾，將濕發墊在上面，看著像是落了滿肩的雪。
但月詠又覺得不對。
剛剛泡在池子裡只露出肩膀往上，腦袋也濕漉漉，和任何來泡溫泉的姑娘都別無二致，並不能讓人切身體會到高杉桃的壓迫感。
現在突然站起身，長條條一個，直接立在她和日輪面前，這位高杉隊長忽然就在溫泉池邊狹窄的平地上占據了絕對的存在感。
月詠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不管是略顯冷淡的眉梢、明亮而毫無動搖的眼神、還是連170cm的她都幾乎仰望的個頭，以及高強度鍛煉和實戰錘打出來的、傷疤密布的腰背，無不透露著一件事——這位高杉隊長，絕對是個強力的戰士。
不論她究竟是不是傳言中那樣樂善好施、為人熱情，她必然是一等一的強者。這是月詠作為吉原最強/衛隊「百華」的首領，當下立刻能夠做出的判斷。
……絕不是雪那樣柔美脆弱的意像。
月詠上前擋住日輪，有些戒備地看著她一步步走近：「你想做什麼？」
「啊啊，因為日輪小姐不是說有人想要趕走土方先生嗎？我想聽仔細一點。」
她忽然湊得很近，以至於那張臉在月詠看來都有些失真，只能注意到她那雙永遠熠熠生輝的眼睛。
「——是誰？打算怎麼做？在哪裡？」她的聲音很平，月詠想，這並不尋常，「可以告訴我嗎？」
日輪反而很穩得住，輕聲問她：「高杉隊長打算怎麼做呢？」
高杉桃重新站直。這讓月詠緊繃的肌肉放松，畢竟這裡不是打架的場合，只要她不要擺出剛才那種表情……
什麼表情？月詠恍惚了一下，她總覺得，這位在大江戶城裡以和善、友好、天然聞名的高杉隊長，剛剛那一瞬間就像……
「如果能夠告訴我的話就好啦。」高杉桃輕聲說，手指不自覺把玩著腰上浴衣的蝴蝶結，「這是我的工作嘛。」
她短促地「啊」了一聲：「也不只是因為這個。」
「一定要說的話，局中法度也沒有這種規定啦。」高杉桃仔細回憶了一下，只記得有一條要求開會和重大場合手機必須靜音，但她上次開會發LINE也沒有被抓起來切腹。
她只是想要這麼做而已，聽見有人要把土方先生趕出真選組的時候，想要立刻知道這是誰的盤算、打算怎麼做、幕後黑手又在哪裡。
連回想劇情這種穿越女看廣告附贈的金手指都忘記了，只想要用手裡的刀做點什麼。
月詠輕輕頷首。這一瞬間，她想起來剛剛高杉桃像什麼了——一只極其凶惡、觸之即死的看門犬。
就像她一樣。
月詠的眼神難免帶上認可，她看著高杉桃，隱約期待著她的發言。
「我只是想要破壞而已……這個腐朽的……哦不是，拿錯台詞了。」高杉桃自然地把手裡的「銀他媽·第50話」劇本放回懷裡，「我只是對普通的人類沒有興趣。你們之中要是有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的人、超能力者，就盡管來找我吧！以上。」*
月詠：「…………等一下。」
她面無表情地把日輪往安全的地方推了五米左右。
然後走回來，一個超級飛踢！！
「誒、誒——咳咳咳、咳咳！！」高杉桃從水裡鑽出來，大為委屈，「為什麼我又嗆水了啊！同一個分鏡就這麼重復用會被投訴哦！消費者協會的電話會響個不停啊！」
「既然會擔心消費者協會那種東西就不要玩奇奇怪怪的捏他啊！！」月詠跳進水裡，水花濺了高杉桃一臉，「突然念什麼涼宮○日的台詞啊！就算是要玩梗也應該有點關聯才能玩梗吧！這裡難道有任何人跟《涼宮○日》有關系嗎！」
日輪很欣慰地笑：「小月，你也終於變成吐槽役了啊。」
「不要說得好像『小月你終於長大了啊』這種話一樣啊！誰想要變成吐槽役這樣的的成長啊！！！」
高杉桃暫時沒有加入日月二人的對話。
她的眼前，藍色光屏久違地主動出現了。
【檢測到宿主使用系統能力……檢測到現場存在兩個角色聲場並入同一聲線……正在載入……】
【「沒想到吧還有隱藏模塊」隱藏模塊開啟中……loading……loading……】
哦哦！隱藏模塊！！是有什麼新功能嗎？還是說可以開啟系統商城之類的東西？
高杉桃期待得快要起飛，連吐槽這個三流做工的系統都忘記了。
【WARNING-WARNING-WARNING】
【系統錯誤！系統錯誤！兩位角色聲場並非宿主一人發出！只是惡作劇！】
【關閉「沒想到吧還有隱藏模塊」隱藏模塊……關閉中……closing……closing……】
高杉桃若有所思起來。
悠于 2025-8-16 12:46
第51章 謀反？？ 知識這種東西和脂肪一樣，平……
歌舞伎町, 萬事屋。
「先喝茶吧，高杉隊長。」新八給她端上一杯熱茶，「阿銀出去工作了還沒有回來, 神樂也還……」
「嗯？叫我干啥？」睡眼惺忪的橘發少女從壁櫥裡爬出來，想也沒想就要往廚房走, 「哦哦，天然小桃你來啦？話說你們家那個十四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突然變得像阿八一樣宅男味超濃超惡心！我們家廢柴小銀也不太對, 最近好像又開始想要犯法了, 要是小桃你能用手銬或者皮鞭或者○○之類的東西管住他就太好了阿魯。」
高杉桃：「？」好雜的知識點啊！
她張了張嘴，新八直接一個箭步衝過去把神樂推進廚房然後關上門，整套動作極其流暢迅速，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醋昆布。
然後轉過來對著高杉桃微笑：「啊哈哈，她的意思是……阿銀最近喜歡夢游！對！所以需要一些什麼東西把他捆起來——總之您今天是為了土方先生的事來的吧！！我們聊聊土方先生吧！！」
高杉桃= =地看他：「好拙劣的描補……是的。你們有見過我家副長嗎？最近在組裡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神樂捧著冰牛奶出來，往她身邊一坐：「他應該去排隊買阿通的周邊了吧？也不知道那種像是玉米粑粑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買的阿魯, 偶像的○○就會更值錢嗎？那我也……」
「不可以！！！」新八一口截斷她的話, 「不管被消音的是什麼都絕對不可以！！」
神樂撇撇嘴，到底沒再說什麼。畢竟小銀最近好像傍上富婆了, 就算工作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順利, 也偶爾能讓大家吃一頓飽飯這個樣子……搞得她都沒有很想努力給自己賺一口飯錢了，果然，富貴使人軟弱……
「先不說神樂醬你從來就沒有努力賺飯錢過，光是偶爾能吃飽飯算什麼富貴啊！！要這麼說的話我們家也算是超級大富豪了哦！志村道場從來不會讓人餓肚子哦！！」
「什麼？！阿八，你居然背著媽媽我吃得那麼好嗎……？大姐頭她也偷偷在家裡開小灶嗎？果然你們地球人都是卑鄙的生物阿魯。神樂我啊，再也不會愛了，只會冷著臉吃小銀做的飯、冷著臉洗碗再把碗打碎了……」
「不要偷偷把自己平時干的壞事都說出來啊，小神樂。」
高杉桃對此場景並不陌生, 自從那天把錢包塞給銀時之後，她時常來萬事屋吃飯，以至於神樂和新八將她視作了稻米之神。
「沒辦法啊，誰讓阿銀只會在高杉隊長你來的那一天親自下廚。其他時候都是買些便宜便當敷衍我們。」新八神往地舔舔嘴唇，「以他的手藝，隨便開一個店也會大賺特賺的吧？那家伙還是太愛偷懶……」
「喂喂，還沒進門就聽見打工仔詆毀老板，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你開……好痛！踩我干什麼！」
高杉桃聞聲看去，銀時正從門口進來，一雙長靴脫到一半，被身後一個熟悉的人影踩了一腳。
「不、不許你欺負我的同擔！喜歡阿通的都不會是壞人！！」
「誰欺負他了！明明是這小子在阿桃面前詆毀我好嗎？！阿銀我就不需要自尊心了嗎，那可是中年大叔的自留地、屬於我們最後的寶藏啊……」
銀時擠出兩滴眼淚，往地上一躺：「土方君欺負人~！土方君欺負人~！」
新八：「…………你就算把嗓子掐成小鴨子，高杉隊長也不會過來哄你的。話說她真的知道哄人該怎麼做嗎？」
「這你就不懂了新八君！你以為天然就只是呆呆的很可愛就算天然了嗎？全錯！天然啊，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候，總能說出戳中你心髒的無敵話語……」
「土方先生，你怎麼這個打扮？」高杉桃走過來，新奇地打量著身穿牛仔無袖外套戴著紅色發帶的土方十四郎，「變成宅男了嗎？還能拿得動刀嗎？總悟是不是終於要如願升職了啊？」
新八=口=：「出現了！！天然屬性的無敵話語！！」
銀時倒還很坐得住：「那家伙的問題根本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喂怎麼清醒了啊！！那凶狠得要命的青光眼一看就是真·多串君啊！原來是這麼容易治療的嗎神醫高杉桃？！」
真選組副長土方十四郎，眾所周知的鬼神、殺神、煞神，以長得漂亮和脾氣不好聞名於江戶，跟阪田銀時一向是相看兩相厭。
但就在不久前，這位在小攤上吃團子都會把背挺得筆直的家伙，被妖刀詛咒了。詛咒的結果顯而易見——
變成了連高杉桃都能精准吐槽的宅男。
土方感覺自己正在從某種蒙昧狀態清醒過來。並不像什麼玄幻的一體雙魂那樣，他在被妖刀控制期間，完全無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也不知道另一個人用他的身體做了什麼。
但當他清醒的時候，這期間的所有記憶全數朝他湧來，過於激烈的痛楚衝擊他的太陽穴，土方只能往後一倒——
然後狠狠撞在某人故意擺在那裡的刀柄上。
「……好他X的痛啊！！你就是這樣迎接頂頭上司副長大人的是嗎？很好、很好，現在就給我切腹——！！！」
高杉桃收回支在他後腦勺的刀柄，很無辜地摸腦袋：「很痛嗎？可是總悟說土方先生的腦袋是石頭做的，應該不會痛吧？」
「別跟我說你連這種程度的比喻都聽不出來！……心虛了！眼睛往旁邊轉了啊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近總悟者黑心這種事情不要啊……」
唔，確實變得很情緒化呢。高杉桃蹲在土方身邊，戳了戳他頹廢的肩膀。
以前的土方先生的話，大概會毫不留情地抽刀跟她對砍，而不是單純地抱怨一通就開始消沉。看來妖刀的影響不小，不知道之後還能不能消除。
土方惡狠狠地瞪她——嗚哇！瞪她有什麼用，話說這個妖刀要怎麼辦來著？把另一個人格驅逐出去？需要把刀砍碎嗎？試試看……？
眼看高杉桃已經開始比劃土方腰間的佩刀了，銀時趕緊阻止：「可不能輕舉妄動，萬一和我們想的不一樣呢？萬一那把刀就和隨身的傳家寶碧玉一樣儲存著重要的老爺爺呢？雖然現在看來最多就只是儲存了一個膽小鬼死宅而已——！」
銀時的意思高杉桃明白，她收回手，站起身，順帶把土方按到沙發上坐下。
「現在是副長嗎？」她直接問本尊，「還是宅男十四啊？」
「那個啊阿桃，宅男版有自己的名字哦。」銀時不懷好意地笑，「叫宅十四啦宅十四，是不是很符合他的氣質？」
哼哼，區區幕府走狗稅金小偷，居然也能當阿桃的上司、得到她的尊重嗎？好！就趁此機會，徹底打破你在她心目中高大威猛的超級真男人形像……！！
新八捂住神樂的耳朵，面無表情：「內心的陰暗想法全都暴露出來了哦，阿銀。就像放了拜耳以後的廚房，小○們都鑽出來了哦。」*
「不許把我的心事比喻成小○啊！！而且拜耳有給廣告費嗎？沒有的話下次要記得打碼……」
土方聽著他們不著邊際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反而被激發出了鬥志，兩眼瞪得血紅也沒軟化，咬牙切齒說：「老子是你如假包換的上——司！！」
高杉桃點點頭：「那就好，上司，我有話要跟你說。」
新八很禮貌：「那我們是不是先回避……」
還沒等銀時捂他的嘴，高杉桃就已經全都說了：「據不是特別可靠的消息說，有人正在有組織有計劃地針對上司你，想要把你趕出真選組。」
「就是上個月回來的伊東鴨太郎，那個參謀——長得很像月○螢……哦不，說反了，是月○螢長得很像他……是說這種金色短發跟黑框眼鏡就能湊出時髦角色嗎？」
土方心累地揉額角：「說重點。」一直在那講金色短發和黑框眼鏡的搭配度是有誰想要聽啊！……除了那個眼睛亮亮的中華妹之外！！
高杉桃「哦」了一聲，繼續說：「據說他打算借著你被妖刀侵蝕心智的這段時間，趁虛而入，接手屬於你的所有工作，然後順理成章取代你的位置，就是這樣。」
……
屋內沒有人說話。
高杉桃幾乎要懷疑土方又變回宅十四了，才終於聽見他冷凝的聲音：「彙報完了？」
她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屯所，點頭：「彙報完了！」還敬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土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咬了根煙在嘴裡，火都在手邊備好了。雲山藍的丹鳳眼睨了高杉桃一眼，後者一下捂住心口，擺擺手示意他隨便抽。
「原則呢？」銀時露出死魚眼戳她，「原則到哪裡去了？」
高杉桃還捧著心呢：「可是，土方先生很漂亮哇……」她對美人就是沒有抵抗力嘛！！
不過小孩子不能聞二手煙，銀時讓新八和神樂去樓下登勢家玩耍了。三個成年人在沙發上零落地各自找地方坐下。
就在銀時喝完三盒草莓牛奶，高杉桃吃完三碗○清UFO飛碟炒面後，土方終於抽完了他的第三包煙。
開口，聲音啞得不像話：「……也算好事。」
他揮揮手：「你不要對他抱有什麼仇視情緒。……畢竟我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說不定永遠都不能好呢？冷靜下來想想，高杉桃。」
土方轉過臉，用目光強迫高杉桃和他對視：「真選組不會需要一個無法握刀的副長。」
「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刺啦——噗！嘩啦啦啦……
這是銀時拆開第四盒草莓牛奶並倒進玻璃杯的聲音。
注意到土方相當不和善的目光，他沒心沒肺地舉杯，遙遙碰了一下：「那就提前祝你退休快樂了？話說你當這麼久的稅金小偷，該不會現在退休也有薪水領吧？可惡！光是想想就很生氣……」
高杉桃突然抓過他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土方看著她的行為，有些無奈地撣掉一截煙灰：「我不在，文書工作總要處理、跟幕府的關系總要對接、媒體宣傳總要去做……如果不是伊東，難道還能是總悟？那小子別拿火箭筒把將軍的褲衩轟飛我就謝天謝地了。」
銀時插嘴：「那個啊，容我說一聲，小將是三角褲派，不穿褲衩……」
「閉嘴。」土方不是很憤怒地呵斥。
他深吸一口煙，因為抽了太多以至於嘴裡都快嘗不出味道了，只是通過煙霧的形狀知道自己還在呼吸。
即便如此，土方的頭腦依然無比冷靜。就算伊東費盡心思要取代他的位置，這在眼下的土方看來，也無疑是一件救他於水火的好事。
妖刀的詛咒並不是他最關心的，妖刀的詛咒如果持續下去，那時候的真選組會變成什麼樣的爛攤子，才是土方始終放心不下的。
甚至可以說，伊東的出現——盡管大概率他和妖刀的詛咒脫不開干系——也算是了卻了土方的一樁心事。
一個將他人永遠看得比自己更重的男人，才會在這樣的時刻笑出來。
土方微微勾起唇角，和桌對面的銀時目光相觸。
他的話應該能夠明白。萬事屋老板，27歲的廢柴大叔，永遠不做正經事的無業游民。土方叼著煙，難得心平氣和地想，阪田銀時，他能明白。
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所以，我不覺得你需要責怪他。」土方拍拍高杉桃的肩膀，慢慢說，口吻簡直是自她認識這人以來最溫和的一次，「如果你一定要對他生氣，當然沒問題；但是最好的辦法，就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將副長位置的交接盡量平順地辦下來。也不需要告訴近藤老大和總悟他們……」
就讓他們以為我突然變成廢柴，被掃地出門，副長位置交給伊東也沒有關系。或許他有他的計劃、還有什麼我也不知道的陰謀，但這些都不足以讓我感到恐慌了。
手指不由自主的抽搐，土方意識到自己正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每次那個宅男人格冒出來時，他雖然無法反抗，但總是會驚惶，因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重見天日。
但這一次他很冷靜，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尚未處理好的牽掛。
他硬撐著抓住手底下的肩膀，將這個有時脫線有時煩人有時難以溝通的下屬往懷裡攬了一點。
「因為一切都有你在，肯定沒有問題。我很放心。」低沉的聲音比一開始放松許多，土方在她肩頭說，「只是這樣的話，要辛苦你了啊，阿桃。」
說完就昏了過去。
高杉桃久久沒說話。
「呃、咳咳，那個……」銀時遞過來一杯全新的草莓牛奶，「要喝嗎？還是要紙巾？還是先吃我？……可惡這時候我玩什麼爛梗啊！！總之我就是想說……」
「沒哭。」高杉桃用手背揉了下眼睛，「一滴眼淚都沒有。」
銀時小心翼翼湊過去看，確認她沒說謊，才松了口氣：「那先吃飯？這家伙折騰夠久的，一會兒宅十四醒了更鬧個沒完……」
高杉桃點頭說好。反正不管如何，她是不會錯過一頓飯的。
今天誰也沒心情做飯，銀時干脆帶她去樓下登勢家蹭飯吃。樓梯走到一半，高杉桃忽然停下來。
「怎麼了？」銀時問她。
心神不定啊，心神不定。高杉桃對自己的記憶不算很有把握，說實話她到現在還能記得主要人物長什麼樣子已經很厲害。但就算只是基於日月二人透露出來的消息，她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既然對真選組出手，難道會只把樓上那個滿肚子蛋黃醬的副長踢走就罷手？至少，要連同局長一起解決掉吧？這種級別的策劃和野心……
內外勾結……嗎？
她記憶裡依稀還有些印像，但她不能僅憑自己都模模糊糊的記憶去說服近藤老大或者總悟他們違背隊規幫忙，所以要是能有證據當然最好。
但是……
她想了想，問銀時：「如果有一個人跟鴨太郎內外勾結，想要對真選組圖謀不軌，這個人會是誰？」
銀時條件反射：「高杉啊！」
「……」高杉桃不得不點頭，「我得說，你說的很有道理。」
銀時眼珠一轉，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要證據？」
高杉桃點頭：「你懂我！」
「哼……」銀時撇撇嘴，還是笑了一下，對她的口袋指指點點：「你直接發個LINE問他得了，就問他是不是跟那個剛回來的伊東歌詞太郎有什麼圖謀。」
「是鴨太郎。」她面露懷疑，「這是能夠直接問出來的嗎？」
銀時把兩手抱在自己胸前，臉色很臭很不滿，又混雜著一種微妙的信賴：「別人不好說，可能剛加上他的LINE好友就被鎖定位置定點爆破了吧？」
「但是——但是。是你的話，肯定能問出來。」
你可是高杉桃啊。他想，如果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有一個人來殺掉高杉，可能是阪田銀時自己；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來創造能讓高杉活下去的世界，多半是假發；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能把高杉氣得死去活來……這個不好說，辰馬和阿桃都有可能。
但如果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一個人能夠讓高杉晉助坦率地說出真心話，那麼就一定且只能是高杉桃了。
「好吧。」高杉桃打開手機，「我試試看哦。」
她手指懸停在屏幕上，緊咬下唇，還是沒忍住好奇：「……定點爆破那件事……」
「不許問了。」銀時黑著臉，「『小學同學是27歲還在大搞區別對待的幼稚中二病』跟『我剛好是被惡待的那一批裡最經常被誤傷的那一個』這兩件事到底哪件更悲傷……阿銀我不知道啊！這種話難道要我親口說出來嗎？！」
「可是你都說出來了耶。」
「……閉嘴，你這個被無限制溺愛的笨蛋。蜜罐子裡長大的桃子罐頭就是不懂我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啦！」
「好啦好啦，知道銀時是個很懂事的27歲大人了。你一直都很棒的，加油！」
「……別安慰我啊。」
銀時往欄杆上一靠，自然地疊起腿，雲紋和服的衣擺被微風輕輕吹動，看上去便像真正的雲朵那樣自由肆意。
但他知道他不是。
高杉桃就站在他面前給高杉晉助發LINE，他稍微向後仰頭，就能看見這家伙被雪白睫毛掩映的綠色眼睛。
啊啊，看了就生氣，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靜不下來，還是不看為妙。雖然說已經是大叔的年紀，但果然還是不想因為完全搞不懂的原因猝死呢。
他轉過頭，面朝懸掛空調外機的鐵網，鼻尖全是年久失修的鐵鏽味。
……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到、誰都能沒能保護，卻還要被她安慰的話，難道不是太可悲了嗎？
*
高杉桃為了土方的事，最近經常出入萬事屋，每天打完卡就不見人影。
已經歸隊一個多月的伊東鴨太郎觀察了一周，認為時機成熟了。
天知道這個新來的高杉桃是怎麼回事，他仔仔細細觀察了這麼多天，中間不是沒有試圖跟她建立交情，但這家伙……雖然他並不喜歡背後說人壞話，但這家伙……
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一個非常擅長惹人生氣的家伙啊！！
當然、當然，伊東承認她很強，強到不管是被他說服的隊員還是依然信賴土方的隊員，都堅定認為「高杉隊長絕對是真選組裡的最強者」。
動手之前，他也做過充分的調研，資料顯示這位高杉隊長的外勤參與率僅次於鬼之副長土方十四郎，且作戰中常年負責衝鋒或殿後的工作——這不僅是實力的像征，更是信任的像征。
有土方和衝田在，她依然能得到這樣的重托，可見她已經成為真選組所有人都足夠信賴、可以交付生死的對像。
但這一點不影響她的討厭程度。
這人似乎根本聽不懂話，伊東剛來、土方還沒消失的時候，不管怎麼暗示她「土方不是個好領導」，她都能完全當做耳旁風，第二天還是踩點打卡上班，先去局長辦公室打招呼，再去副長辦公室蹭一杯咖啡慢悠悠喝。
……足可見此人心智之堅定！！
據說是為了欣賞那個土方十四郎因為她在，而不得不掐著煙而不點燃的扭曲表情。往往這時候衝田也會一起，近藤也會從旁邊溜過來，監察組山崎當然不會錯過副長吃癟，事實上原田、齊藤他們都會在外面圍觀。
……足可見此人號召力之強！！不得不防啊！！
伊東不是沒有努力過，他觀察發現高杉桃從來不寫文書，出任務的報告基本都是衝田或者土方或者原田他們幫忙寫，於是特意布置了一個頗有針對性的計劃。
某次幕府開會，近藤在地方上出差，按說應該是土方帶隨便誰去，但土方現在人格不保，於是伊東領頭，假公濟私安排了高杉桃一起。
作為與會人員，又是真選組隊長級別的人物，當然要帶頭發言，講一講過去的成績、未來的打算。伊東想這得把她難壞，畢竟是跟這群鄉下人混在一起的家伙，光是公文格式都會暈頭轉向，更不用說各種用語、稱謂之類的東西……
到時候，他再以救世主一般的形態降臨……！！哼哼！！雖然不指望一舉拿下，但總能順理成章，在她心中占據一席之地吧？！
但非常可惜，誰讓高杉桃是考公出身，剛穿越不久又受到松陽老師的填鴨式教育。
知識這種東西和脂肪一樣，平時覺得它們只是沒用地堆在角落裡，真正需要的時候卻會悄無聲息發揮作用。
總之高杉桃就這麼捧著一封沒讓伊東插一點手的報告書上了。順暢、流利、辭藻簡練又不失禮節，從語氣到咬字到停頓都無可挑剔地念完，底下掌聲雷動，澄夜公主尤其激動，指著她對將軍說「哥哥哥哥！那就是經常把我偷出去玩的警察！」，這種很容易以刺殺罪被拿下的話。
從那時候伊東就知道，不管是強力的武器還是讓人頭痛的文書工作，都沒辦法幫他制衡這個在真選組說話很有分量的高杉隊長。
這麼強大的存在卻無法被自己完全掌握，伊東對此感到相當程度的焦慮。以他的看法，當然是斬草除根最快——不能為我所用，再強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他的合作方在計劃一開始就明確要求：別的無所謂，真選組這種走狗想殺多少殺多少，唯獨十一番隊隊長高杉桃，不可以動她的性命。
原話其實是，「就憑你，在她面前還是先保存好自身吧」。伊東聽了驚愕，可見她的強悍已經是令黑白兩道共震，英雄好漢拜服。
既然如此……
伊東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和身邊的隊員攀談：「……高杉隊長今天也沒有在屯所？」
「嗯嗯，系統裡顯示她出外勤去了。」
「……什麼系統？」
「OA系統啊！高杉隊長引進、全真選組都在用的OA系統！伊東先生，話說您還沒有用熟練嗎？OA系統真是太好用啦！出勤打卡報銷審批請假核銷都可以……」
「打住。」
伊東皺著眉站起來，揉揉眉心。為什麼，腦子會這麼痛呢……手裡端著的咖啡，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燙呢……就好像他連續六天每天朝九晚九工作十二個小時半夜還被那個什麼該死的OA系統call起來處理緊急情況一樣痛……
他甩甩腦袋，也懶得再隔靴搔癢，直接敲門進了局長辦公室。
近藤和衝田正在討論重新布置巡邏人手的事，見他進來不忘打招呼：「伊東先生！坐啊！你坐啊，伊東先生！」
伊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一聽到這話，我就很想站一會兒呢。你不介意吧，近藤局長？」
「哦哦，當然沒問題！！」
伊東就在沙發邊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討論，大致是說因為土方的缺勤和高杉桃的撒手不管，很多地方的巡邏出現缺口——要知道這兩人以前是最愛在工作時間往街上跑的。
「蛋黃醬星失蹤人口是想要逃避處理文書的工作，桃子純粹是因為上街就有很多人給她投喂點心吧？」衝田總結，「這邊可以把終哥分出去一段時間，頂上這個月。但還是不要讓他暴露在人前太多比較好。」
近藤頷首：「嗯，你把握分寸就好！現在就去辦吧！」
伊東心念電轉，認為時機正好。衝田和近藤都在，他為什麼不將自己的想法直言出來呢！
他沒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頭腦已經在「高杉桃、不被允許抽煙的土方、莫名其妙的上班打卡OA系統」這些接二連三的衝擊下變成一團漿糊，很認真地向兩人闡述了高杉桃的十宗罪。
1.不來屯所坐班；
2.吃飯吃太多；
3.引入了那個什麼罪大惡極的OA系統；
4.竟然不對土方君過量使用蛋黃醬的行為進行勸諫；
……
「如此種種，足以見得高杉桃此人有不臣之心那！！」伊東自覺自己語氣很誠懇，「說不定，她想要謀反……！！」
屋裡一片死寂。
「噗、噗、噗哈……」
近藤和衝田對視一眼，在伊東不解的目光中，同時難以抑制地笑起來。
「我還以為是怎麼回事呢！」近藤哈哈大笑，伸手去拍伊東的後背，「你說阿桃？謀反？？？哈哈哈哈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伊東眼鏡直接被他拍掉了，已經到了疑心近藤勛是不是想靠把自己拍死來保住局長寶座的地步。他很可憐地咳了兩聲：「……為什麼呢？我是覺得，最好不要錯放……」
「哎呀——伊東先生還真是不了解我們十一番隊的高杉隊長。」衝田將嘴唇抿成一條線，又微微上翹，露出一個一看就不走心的笑容，「這位呢，是一個純粹的笨蛋……」
伊東：「雖然我也很認同這一點，但是……」
衝田打斷他：「與其說她謀反，還不如說山崎謀反，搞不好會有更多人相信你哦。」
就在窗外做會議記錄的山崎：「？」
他手裡還捏著筆呢，就那麼機械地抬起來，食指指向自己：「我嗎？我？這個每天除了羽毛球就是紅豆包的我？山崎退？」
眼睛裡居然開始流淚了，山崎感受到前所未有被肯定的感覺：「我在衝田隊長心裡的智力排名，居然比高杉隊長高！！這簡直是——！！」
伊東看得瞠目結舌，在山崎馬上撲過來求抱抱之前扭頭就走。
……神經病吧這都是！！
下班打卡時間都過了，他捱了好久才終於等到高杉桃回來。伊東熟練地在OA上提交了加班時間，決定再一次、最後一次嘗試拉攏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詭異女人。
「下班打卡~下班打卡~」高杉桃哼著歌走到屯所門口，心裡盤算著，等辰馬回來了就約他一起吃飯，剛好可以探討一下她金手指出現的新功能。之前好像聽他說，下個月就要回來了？
眼前橫過來一道手臂，她被人攔住。一抬頭，發現是伊東鴨太郎。
啊，鴨太郎！那個被日輪月詠發現和晉助勾結想要把土方先生趕走的鴨太郎！那個直接被晉助出賣給她但是想要暗殺近藤先生的鴨太郎！那個完全沒被合作方放在心上而且特別倒霉的……
喂！再說下去她都快要開始同情鴨太郎了啊！！
伊東回來這麼多天，已然習慣了她變幻莫測的臉色，兀自說了一通你堂堂高杉桃如何如何，絕不該埋沒如何如何。
最後總結：「……總之，我想要說的就是這樣。以你的實力，在大爭大變之世，不論如何都能闖出自己的名聲來，難道甘心就在真選組裡做這個有名無實的十一番隊隊長嗎？！」
他對自己的話術還是很自信的。高杉桃很強，但一個人的強大不是毫無緣由的，她必然也經歷過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艱難和坎坷，有這樣的心性……怎麼會是個每天吃得飽飽就心滿意足的普通人呢！！
但高杉桃忽然握住他的手。伊東的手很冷，細而軟，高杉桃感覺應該比自己的手還小，畢竟她一只手幾乎就能握住對方一雙手。
她在伊東逐漸控制不住的驚恐表情下，慢慢地、充滿同情地說：「鴨太郎！請你一定要堅強地、堅強地……在自己想好的道路上走下去！就算會遇到很多糟糕的人，也不要懷疑自己！絕對不是你的問題！！」
伊東微張著嘴。他完全搞不清楚這女人在說什麼。
高杉桃還沒完：「哦對，我是不會離開真選組的。因為啊，現在的崗位不僅是編制，而且在這裡我可以揍同事揍領導揍局長誒！你見過比這裡更好的工作環境嗎？」
伊東一點一點把自己的手從那雙鐵掌底下抽出來：「…………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說完，和她擦肩而過，慢慢從廊下走到院子裡，繞過轉角，然後……拔腿就跑！！
快跑啊鴨太郎！！伊東暈頭轉向地對自己吶喊——真選組裡全都是神經病啊！！！
尤其是那個高杉桃！！！
第52章 告發 不想跟笨蛋說話的時候，喝酒就好……
「我要告發伊東先生穢亂真選組, 罪不容……」高杉桃輕拍自己的嘴，「不是這樣的，對不起, 我只是來告發伊東先生似乎在謀反的。」
近藤坐她對面，先是哈哈大笑, 說你怎麼跟伊東先生約好了一樣，都來整這種一看就是在搞笑的花活。但高杉桃一直那麼直勾勾看著他，近藤收了笑容, 慢慢露出一個=口=的表情。
「誒——？！」他大喊, 「阿桃你、你你你你你……！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高杉桃用力一點頭：「嗯！」
近藤臉色一肅：「證據呢？如果沒有證據的話，即便是你，也必須按照誣告論處……！」
真選組這樣的地方，大家一起上京，彼此關系親密和睦，又合法帶刀。如果沒有一個嚴格鐵血的管理制度, 人人都能隨便誣告、任人唯親, 那麼松平老大早就把他們打回鄉下去了。
「總之就是說，比起伊東先生, 我是更『親』的那個？」高杉桃提取重點的能力還是一如既往讓人抓狂。
近藤干咳兩三聲, 他不是那種不擅長表達的類型，但比起高杉桃，還是要差一點臉皮：「……總之，如果你有證據的話就趕緊拿出來！！」
高杉桃正在吃他桌上的巧克力威化，剛拆開的一整箱，這會兒已經見底。她擦干淨手指，把手機放在近藤面前。
「……這啥？」
「近藤老大，請看我與激進攘夷派、超高危通緝犯、紅櫻事件背後主謀者, 高杉晉助的LINE聊天記錄。」
「……」近藤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又，「…………」
他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劃，就那麼看著對面的「高杉晉助」在高杉桃甚至連問題都沒講明白的時候，直接坦率承認和伊東鴨太郎有所勾結。
近藤：「……」
高杉桃：「怎麼啦近藤老大？你看，他都直接承認了啊！我覺得我們……」
近藤：「…………」
他兩眼發黑地把手機還回去，緊接著兩手慢慢交叉，墊在下巴下方，用胡茬來回摩擦指節，意圖使自己清醒。
嗯嗯，阿桃願意把真選組的事情放在心上，這是好事，好就好在……
好什麼啊！！！這種聊天記錄到底有誰看了會相信啊？！詐騙嗎？網絡詐騙嗎？「喂喂你們好我是通緝犯高杉晉助給我轉賬兩百萬否則就來殺掉你們」這樣的詐騙嗎？！！
他嘆了口氣：「其實，我知道你們對伊東先生不是非常地接納……」
突然加入，又空降高層，就算十四不在，也很難真的讓總悟、山崎、阿桃這些人立刻認可他的地位。
「但是，伊東先生不是來和十四競爭的。」近藤把剩下的最後一根巧克力威化撕開，塞到她手裡，又從冰箱裡找了一盒牛奶出來，「他是和我們一起來讓真選組變得更好的。這樣說的話，可以理解嗎？」
高杉桃也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只好在失敗的氛圍中退了出來。
她意識到自己是沒辦法說服近藤保持警惕了，就算拿出跟晉助的聊天記錄也不管用啊！難道她還能直接把人捆到近藤老大面前，讓他親口說出來嗎？
「——為什麼不能？」桂的筷子在空中揮舞，「完全就可以嘛！！把那家伙抓回來，江戶的治安必然會上一個台階，到時候你就是最大功臣了哦，阿桃，說不定可以升職加薪一舉踩在那個土方十四郎頭上當副長哦？」
「嗯……」高杉桃可恥地猶豫了一下。
副長的話，薪水應該很高吧？
銀時：「你猶豫個什麼啊！！上一章不是還在感人至深地托付信任嗎！把那時候阿銀我的感動還來啊！！」
「哦哦，那時候你感動了嗎？」高杉桃轉過臉看他，「我還以為你只是在安靜地消化草莓牛奶。」
銀時一拍桌站起來：「老板！這一桌加兩壺清酒！」
不想跟笨蛋說話的時候，喝酒就好了！！
三人約飯約在桂推薦的館子裡，銀時神秘地說阿桃你不知道吧這小子對飯館女老板有覬覦之心，高杉桃聽得耳朵都豎起來，結果講到關鍵時刻一根筷子插在銀時指縫中間。
兩人僵硬抬頭，對面的桂小太郎手裡還有五根筷子，兩眼冒精光，口中發出滲人的大笑。
「呵呵呵哼哼哈哈哈……誰再講一句試試看……」
於是又趕緊端莊坐好，等菜上齊就開吃。
銀時就著香甜的紅豆泥扒了口米飯，問她：「所以你是怎麼跟大猩猩說的啊？不是都有證據了嗎？」
「對啊！！」高杉桃無奈地拿出手機，「我把聊天記錄給近藤老大看，他根本就不相信，覺得對面是騙子……或者我是騙子？反正就是不相信！！」
桂和銀時探頭過來看了一眼，面面相覷。
「很難說這是不是『那家伙的計謀』，這種絕招，但是……」桂沉吟。
銀時嘴角抽了抽：「確實，換成是我，我也不信。」
哪有攘夷人士這麼爽快就對著警察承認自己計謀的啊！！不是詐騙才奇怪呢！「欲知詳情如何請給以下賬戶轉賬兩百萬日元」之類的……
等等。
他忽然臉一垮：「這個東西你給近藤大猩猩看過了？猩猩怎麼說？」
「Gorilla。」
「不是問你猩猩用英語怎麼說……！！」
「ゴリラ。」
「用片假名也是一個發音啊！！都說了不是讓你翻譯！！」
「Xing-xing。」
「中文就更奇怪了吧！！突然說中文是要干嘛啊根本就沒有人問哦！一個人都沒有哦！！」
銀時說累了，灌了一口酒，慢慢說：「這個聊天記錄你沒有給別人看過吧？雖然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很假，但是畢竟那頭確實是那個滿腦袋中二狂想的白痴，你既然現在是警察，還是要注意一點……」
桂卻不以為然：「沒關系嘛！如果實在待不下去，就像之前說的一樣，來跟我一起JOY！」
他做了個rock and roll手勢，很有節奏感地清嗓子：「喲喲，反正你是一顆桃子、不必在乎面子、就算不做條子、也可以跟我去吃和果子唔噗……」
這次沒挨揍，是被銀時用一團超濃紅豆泥堵住了嘴：「都說了你一個人當通緝犯就夠了！不許拐騙笨蛋一起從事犯罪活動啊啊啊——人家好端端的一個江戶警察可不能一步滑向社會反面的深淵哦！！」
怒罵一通後，吸了口氣，銀時端起酒杯送到嘴邊，眼神飄忽，嘟嘟囔囔說：「不過，要是真的干不下去，來萬事屋打工也不是不可……」
啪的一聲，好不容易吐干淨紅豆泥的桂一巴掌扣住他腦袋：「銀~時~，你都窮得交不起房租水電了怎麼還好意思叫人去打工啊？！這就是比我們攘夷活動更好的去處嗎？我看未必吧！！」
「你說什麼？！你這個蕎麥面一樣順順溜溜滑不溜丟滿臉都是直線毫無卷曲的男人！！」
「怎麼樣都比你好吧！！你這個紅豆一樣圓圓滾滾圓咕隆咚到處都是曲線一點也不剛直的天然卷！！」
飯館的女老板過來送高杉桃加點的蓋飯，笑著點評大叔鬥毆亂像：「該說不說，兩位還真是默契呢。」
桂和銀時合唱：「哈——？！誰跟這家伙默契啊！！」
高杉桃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動作迅速地炫完了自己的飯，摸摸肚子，幸福地往桌上一趴。
去哪裡倒是都可以啦，反正沒有編制的工作都一個鳥樣……不過……
無論如何，總有地方可去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啦。
*
早上8：55分，高杉桃走在打卡上班的路上，抽空檢查自己的任務進度條。
系統存在感一直不強，只要她想不起來點開，就一直隱藏在腦海深處，偶爾會有突如其來的光屏和聲音提示，就像上次那樣……上次什麼樣來著？
算了，反正想不起來的東西放著不管一段時間，總會又突然出現的，就像沙發縫裡的電視遙控器和背包夾層的衛生巾一樣。
剛加入真選組的時候，她在銀魂世界的進度條是51%，後來有一段時間沒有進展。高杉桃猜測是因為她一直在偷懶沒有變強，現在想想，那之後她也沒怎麼變強啊……實在是大環境太好，她現在的強度都已經能殺穿江戶城了……
嗯？但為什麼進度漲了？
她看著光屏上59%的數字，和已經漸漸逼近60%的進度條，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其解就干脆不解好了。高杉桃一如既往哼著歌走到門口，9：00整，屯所裡的鐘聲正好敲響。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在門口的OA系統上輕輕一刷。
「滴——非員工卡、非員工卡。」
咦？
系統故障？
高杉桃又刷了一次。
「滴——非員工卡，請不要再嘗試了，OA系統也是有脾氣的……」
搞什麼啊！！高杉桃有點慌了，從手機殼裡把自己的員工卡摳出來，往面板上一刷……
「滴——無法讀取。你XX！讓你不要刷你非要刷、你XX！！半自動地對空防御系統正在開啟，正在瞄准中、調試完成、瞄准確認。三、二、一——」
「嗚哇——！！！」
高杉桃連忙往後滾翻躲開炮彈衝擊。OA系統是她被辰馬推銷太多次才走後門采購進來的，沒花多少錢，但是這功能也太豐富了吧！怎麼還帶對空導彈的啊！有這種東西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不是更好嗎？！比如食堂！！
炮彈在不遠處炸開，黃土路面本來就全是灰塵，這下更是天女散花一般將整片視野都暈染成昏黃色。
街對面賣包子的老板揚聲問她有沒有事，高杉桃眼淚汪汪說沒有，被塞了一袋肉包子。
「拿著路上慢慢吃。」老板笑眯眯說，「自從你來了，我家生意都好了不少呢，高杉隊長，要長久地干下去哦！」
長久地……干下去……
高杉桃張了張嘴，很想說她從上一秒就已經失業了，但對著老板的笑容和手裡的一袋包子又說不出口。
走出店鋪，面前天崩地裂、天昏地暗、天地失色……
高杉桃四肢發軟，以一個標准的ORZ姿勢，跪倒在真選組屯所的門口。
她竟然，真的被開除了？！
她的編制……沒了？！！
高杉桃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兩眼無神，行屍走肉一樣沿著真選組屯所的外牆踱步。
手機叮叮咚咚地響，她看了一眼，大概都是總悟或者終哥或者小退或者原田的LINE消息，問她為什麼沒去上班。
是啊……為什麼……沒去上班呢……
她穩定健全的好工作、體面舒心的好工作、每天都可以上街摸魚吃零食的好工作、隨時隨地暴打同事老板的好工作……怎麼就沒了呢！！！
高杉桃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她明明什麼也沒干——什麼也沒干成啊！就這麼莫名其妙被開除了，而且還沒有n+1！！
這種事情，簡直無法忍耐！！
一直圍著真選組繞圈小跑的人影總算停下來，OA系統的火箭炮瞄准再次起效，嘎吱嘎吱轉動著就往她所在的方向抬起炮筒。
滴、滴滴、滴——
最後一聲「滴」一落下，炮彈轟隆而出，勢不可擋地——擊打在高杉桃突然膨脹數倍的肚子上。
「橡膠橡膠——氣球！！！」
圓滾滾的肚皮把圓滾滾的炮彈一口氣彈飛進屯所，非常不小心地擊中了原土方現伊東的辦公室。
決定了！高杉桃轉身，根本不去看身後一片狼藉和屯所裡眾人跑來跑去的慌亂場景。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土方先生抓回來繼續給自己當上司！然後繼續她在警察屯所裡作威作福的大好日子！
警察王，我當定了！！
第53章 挾持 【終方強烈譴責這種行為Z！！】……
成為警察王的第一步, 找老板訴苦。
高杉桃自認自己還是個有狀就要告的年紀，當晚許下夢想，第二天一早就去真選組外蹲守。
結果蹲了一上午沒蹲到近藤, 自己餓得不行了，左看右看, 決定偷偷潛入真選組食堂吃一頓飽的。
好奇怪啊……
她一邊熟門熟路往食堂摸，一邊豎起耳朵聽動靜。
整個屯所裡靜得不可思議，以往這個時間應該還在練習, 竹刀對打的聲音、呵斥的聲音、刀刀到肉的聲音……今天卻什麼也沒有。
她倒也能察覺到人的氣息, 只說數量也比平時在屯所裡常駐的人數少了一半。太奇怪了，高杉桃摸不著頭腦，但她不介意，因為肚子實在太餓。
很快到了食堂，她悄悄潛進後廚，一看上面全是先煮後炸的厚實豬排, 各個都有三根手指寬、兩個巴掌大。
這、這太香了……
高杉桃微張著嘴, 非常之渴望地衝熱騰騰脆生生的炸豬排伸出手去……
「哎呀呀，終哥說的沒錯呢。果然在廚房用超厚爆汁炸豬排布下陷阱, 就能抓到試圖偷吃的犯人。」懶洋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一把武士刀扎進高杉桃面前五步的地板裡, 就像刺進豆腐裡一樣輕松：「怎麼，果然還是超厚爆汁炸豬排比較吸引你？我也好終哥也好吉米也好，一丁點都比不上超厚爆汁炸豬排？所以才能從昨天到現在一條消息都不發？」
衝田總悟陰沉沉的面孔從刀後面露出來，高杉桃縮了縮脖子：「那、那我就是一不小心忘了嘛……」
「忘了？啊啊——」衝田反手握住菜刀將豬排劈開，熱騰騰的油脂和肉汁一起往外冒，「原來是忘了？原來我們就只是輕輕松松被忘掉的那部分啊，終哥。」
齊藤終手裡本子一翻：【終方強烈譴責這種行為Z！！】
高杉桃看他切豬排，感覺就跟切自己一樣渾身難受, 又連聲說：「不是不是！不是忘了，是——」
「是？」
「是……」高杉桃眼睛一閉，「就是忘了，對不起！」
衝田慢條斯理把菜刀洗干淨，屈起食指，一下敲在她腦門上：「行了，吃吧。」
他和齊藤兩人專程守株待兔，當然不是為了興師問罪，或者說，不只是為了興師問罪。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關於土方先生的事。」衝田低聲問她，屬於鈴村○一的性感味道擋也擋不住地散發出來，「桃子，說說看。」
高杉桃抬頭看他，又看齊藤，很快做出判斷：完全沒有必要瞞著！！
於是嘴裡叼著炸豬排，很自然地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然後就很自然地被揍了。
「雖然說就這樣讓那個蠢貨死宅男被趕出去也很好，但是——」衝田一拳砸在她腦袋上，還不忘壓低聲音，「果然還是想揍你。」
「根本就不是想吧！你完全就已經動手了吧！！」高杉桃眼淚汪汪捂著腦袋。
她心中理虧，於是也沒還手，齊藤舉起本子打圓場，讓總悟差不多得了。
衝田總悟這才收回手，但還是一副少見的凶狠表情：「不對、這事不應該這麼簡單——」
三人圍坐在食堂的某張空桌跟前，據衝田說，最近常常出現一半人不在屯所的情形。一開始是因為巡邏人手空缺，於是調度不少隊員出外勤……
「後來，伊東先生說應該把這部分人重新編組，所以這幾天一直在領著他們往外走。」
衝田慢慢說。他一直以某一個頻率緩慢眨著眼，這是他思考時習慣性的小動作。
只是對付土方？那個蛋黃醬星人固然對真選組來說很重要——雖然這麼說讓衝田感到很惡心——但，只是擊潰土方十四郎，並不能夠就此掌握真選組。
高杉桃吃完炸豬排，開始在空白本子上跟齊藤玩你畫我猜：「……不是啦！這不是西瓜，是土方先生的背影……」
齊藤沉默，抄起馬克筆刷刷刷地寫：【還好你沒有去學美術Z。】
「是吧？要是我去了，世界所有的畫家都會被我狠狠壓制，從此喪失藝術之心……」
【……不是那個意思Z。】
「——近藤老大。」高杉桃提醒他，「雖說現在看上去還沒有端倪，但我和銀時推測他的目標應該會放在近藤老大身上。」
衝田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
「僅僅拿下土方先生是不夠的，如果要將整個真選組都掌握在自己手裡——」
衝田接話很快：「他不可能只是覬覦副長職位。那人一看就不是甘願屈居人下的類型，只要將土方趕出真選組，那麼下一步就會劍指近藤老大。……不，其實是雙管齊下，同時進行嗎？」
高杉桃點頭：「大概率就是這樣。」
剛剛明明還在一起玩弱智小游戲，卻慘遭拋棄的齊藤，怨念地翻了一頁紙。
在上面自言自語地寫：【在武道上能夠被稱作天才的人，絕不可能在其他事情上格外愚笨Z。果然，好會偽裝啊，高杉隊長Z！】
「我們得提前得知他們的計劃。」衝田擰起眉毛，「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屍位素餐腦滿腸肥的盜版土方先生……」
「靈魂出竅的宅男版土方先生應該還跟銀時在一起吧？」高杉桃晃晃手機，「我發LINE了。」
又對齊藤說：「終哥，我們不在的時候，要麻煩你看好屯所了。」
齊藤一臉怨念地點頭。
銀時那邊本來就在等她的消息，兩方一碰頭，很快又梳理了一遍手裡的信息。
「那家伙一直想要把水攪渾啊……什麼重新編組，這不就是要培養自己的心腹嗎？可惡！真是個聰明的家伙！」銀時說到憤怒之處，狠狠敲了兩下旁邊沒法反抗的宅十四，「都怪你這白痴滿腦子蛋黃醬，太容易被人暗算！要不然阿銀我哪裡需要這麼努力……」
「先別管這個死一千四百次也沒關系的阿通狂熱粉絲了，老板。」衝田說，「現在看來，伊東必然會制造出一個讓近藤先生落單的時刻，那時候就是生死攸關之際。」
銀時瞥了眼旁邊拿著能量棒逗宅十四的高杉桃，總算還是沒把那句「真選組的事跟我有什麼干系」說出來。
他順手給了宅十四一拳，把剩下的能量棒全塞給高杉桃當零食，慢條斯理說：「這個嘛，總一郎，我們不如將計就計試試看？」
「是總悟，老板。……要說起來，我是無所謂。」
單從「將計就計」這幾個字，衝田已經完全理解到銀時的意思：「但是這樣的話，最顯眼的不會是老板你，也不會是我啊。」
吃能量棒那個人已經爬到後面的辦公桌上去了，很有當年在松陽老師辦公室翻箱倒櫃的風采，正盤著腿用咬了一半的能量棒虛空臨摹身後那副《糖分》的書法。
哢滋哢滋，吃得很香。
聽到這裡，回頭說：「那就是我咯？總悟去救近藤老大、銀時和土方先生去攔鴨太郎，都是他們意料之中會有的行動，那麼敵人就會盯上出現在真選組的我嘛——沒問題，放心交給我好了。」
在兩雙紅瞳的注視下，她咧嘴一笑，再一次確認般地點頭：「放心，放心。」
銀時不自覺地磨了磨牙根。心說這個阿銀我還不知道嗎！你有多可靠、有多強、有多值得信賴這種事……
但有的時候，擔憂的心是不講道理的嘛！
他不經意對上沙發對面衝田總悟那雙猩紅的眼睛，頓了一秒，依然不緊不慢，又是深呼吸又是給自己倒茶，仿佛一定要顯得比面前這小孩更坐得住、更沉得住氣。
他明明認識她更多年、聽她說過更多話、送她去過更多生死難定的戰場。
「反正，就是她說的那樣。」於是銀時說，「我相信她。是她的話……一定沒問題。」
衝田也凝視他半晌，兩雙猩紅眼睛汩汩交彙，如一條流淌血管，粗暴、蠻橫地將一切都聯系起來。
18歲的真選組一番隊隊長伸手搶過他的茶，一口喝盡，走過去把高杉桃拎起來：「走了。」
「誒誒——不一起吃飯嗎？不是要一起吃飯嗎？」高杉桃慌裡慌張，臉上還有能量棒的碎屑，「就這麼走了嗎？真的嗎？」
「回屯所吃。」
「屯所有什麼……」
「炸豬排。」
「咕咚。……不是！你聽錯了！我才沒有咽口水！！」
「……饞嘴桃子。」
銀時張了張嘴，想說總一郎君，你們家副長還在這兒呢，要不一起帶回去？就知道你不想，那要不留下來吃個飯？她也一起？
「銀時拜拜！」那張臉消失的前一秒還在跟他說話，「下次再一起要飯……不是，吃飯！！」
然後就被總一郎君抓著上了警車，滋兒哇滋兒哇地開遠了。
「嗯。」銀時慢半拍地回答，「好啊。」
聲音回響在空蕩蕩的萬事屋裡，聽眾只剩下什麼都不懂的宅十四。
「那個，阪田君？老板君？你沒關系嗎？臉色很難看哦……」
銀時翻了個白眼：「沒關系啊沒關系，就是你們隊裡的家伙把我的能量棒吃光了啊，現在我超級超級餓但只能用草莓牛奶充飢，這種體驗很糟糕的真選組必須賠償我10倍的勞務報酬和精神損失費……」
「可是，阪本君不是最喜歡草莓牛奶了嗎？」宅十四很費解。
銀時不說話了。
「……既然變成無能的廢柴死宅大叔了就閉上嘴巴乖乖聽我講話啊，果然還是看你不順眼，討厭的公務員。」
*
黑雲壓城，江戶被攏在一片令人驚訝的悶熱之中。雖說已經開春，但畢竟還不到五月，氣候反常得叫人吃驚。
「衝田隊長，叫我們開門是為了……？」
「要是沒有其他要事，還是把屯所大門關上吧？畢竟近藤老大還沒回來，而且最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連土方副長和高杉隊長都被開除了！！
副長最近確實行為詭異，被伊東先生抓個正著，暫且不提。但是高杉隊長……她這又是為什麼呀！！
要說高杉桃人緣有多麼好得出奇，那也實在不至於，最多就是看了她那張臉讓人高興、每天早上比照著她的時間打卡、中午吃飯的時候看著她的吃相下飯、出外勤有她一起又驚恐又安心……
作為隊長，她的工作總是做得很好，這才是叫一般隊員都很欽佩的。
不管是慢慢變成所有真選組成員都輪流加入的十一番隊隊長，還是相當麻煩的後勤隊長，她都把自己分內的事務完成的很好，還從不聲張。這樣一個人，又那麼強，真選組上上下下都是服氣的。
但偏偏又叫伊東先生給開除了，用的名義是身份存疑——那以前土方先生都沒說她什麼呢……
這話卻不好當面說，哪有指著新領導鼻子說你不如老領導的？除非不想干了。
大家於是都沒有把高杉隊長掛在嘴邊，但心裡是怎麼想的，卻很難說。
衝田懶得去揣測他們的想法，只是命令：「開門。」
眾人只好開門，讓街上氣味混雜的空氣湧進屯所裡。街角很快出現一個人影，人影很快衝了過來，直接一個猛子撲進衝田隊長懷裡。
眾人大驚失色：「敵襲！敵襲！敵襲得也太明目張膽了吧！！而且這個敵人怎麼看上去很眼熟啊！！」
一身米黃色T恤的高杉桃掛在衝田肩膀上，很靈活地爬上去坐好，兩腿惡狠狠控制住衝田的脖子，手也按在他腦袋上，跟大家打招呼：「哈啰——哈羅單車，伴你出行！你們的衝田隊長已經被我挾持啦！乖乖讓我進去，否則……」
大家就這麼默默看著她。
高杉桃堅持了一會兒，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滑下來捂著臉開哭：「我都那麼努力地演了，為什麼大家都不怕我？！」
「演技太差吧。」
「不許在這種時候吐槽我，總悟！」
「是、是。」
衝田轉頭，衝還沒回過神的一眾隊員揮揮手：「總而言之，如上所述，我被挾持了。現在不得不按照反派桃子的安排去救近藤老大，所以你們最好乖乖聽話，不要被她殺雞儆猴……」
還沒說完呢，隊員們揮起拳頭，齊聲迎合：「哦哦哦！！沒問題！！」
衝田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為了萬無一失，他真懶得演這麼爛的劇本。
——雖說我們都很強，肯定不會有事，但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總不能讓鴨太郎回頭又找到機會責怪大家吧？
——怎麼一直叫他鴨太郎了……所以你想怎麼樣？
——就、假裝他們都是被迫的？這樣應該就夠了吧！！
……就知道當時不應該答應她。
山崎和齊藤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橘色爆炸頭手持他隨身攜帶的本子，上面寫著：【原田在後門Z。】
前後門都已經把住。如此，等他一走，真選組屯所就要全部交給高杉桃他們來守護了。
所有的人手、所有的性命、所有的責任。
衝田深深吸了口氣。
他要啟程提前去近藤老大所在的火車上，肅清反叛份子，保護近藤的生命安全。因此時間緊要，一分一秒都耽擱不得。
但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回頭，臉色臭臭地問：「我說，交給你們沒問題吧？」
高杉桃、山崎退和齊藤終三人站在門口送他，聞言齊刷刷點頭。
衝田「嘖」了一聲：「光看著眼前的這幅笨蛋集會圖，我也無法放心啊。」
山崎就挺胸站出來說了：「衝田隊長，您怎麼能這麼說呢？！首先，我不是笨蛋！其次，齊藤隊長不是笨蛋！最後，您也沒有比我們聰明到哪裡去吧！！」
高杉桃大怒，立刻走到他面前，彎腰把臉湊近，很大聲地問：「我呢？為什麼沒有堂堂正正說出我也不是笨蛋啊小退！你這樣我一下就很傷心了哦，一傷心喉嚨就收緊了哦，就會想要發出「紅豆面包」這樣的聲音哦？」
「……報告衝田隊長，高杉隊長也不是笨蛋！！」
高杉桃滿意點頭，跟旁邊的齊藤擊了個掌。
衝田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沒救了啊，這三個笨蛋。
但不管怎麼說，作戰計劃都已經定下，老板估計已經帶著那個無袖死宅出發了。衝田想，他沒有任何拖延的理由，必須立刻動身。
摩托就在門口，他人都跨上去了，又回頭：「……真的沒事吧？」
山崎鼓了鼓胳膊：「衝田隊長，您還不了解我嗎？有我在，必然能守住屯所，不讓叛亂侵擾半分！」
「嗯嗯嗯。」衝田散漫地掏掏耳朵，「實話是？」
「有高杉隊長和齊藤隊長在，我全程打打羽毛球做掛件也會贏的……啊怎麼真的說出來了！！」
衝田輕哼一聲，並沒有跟他計較：「知道就好。做好監察的工作，一旦有任何異常情況，立刻向我彙報。」
「是！！」
「總悟也是。」高杉桃把脖子上的護身符拆下來給他，「三葉姐給的——我知道你也有，但是呢，因為姐姐是兩份，所以護身符也要是兩份！」
「什麼歪理……」
「總之，有什麼應付不了的情況，立刻向我彙報。」她學衝田剛才的口吻，「我會在收到消息的下一秒趕去救援的，懂？」
「……知道了。」衝田撇嘴。
山崎念叨著衝田隊長只有在高杉隊長面前偶爾會露出那種聽話到讓人害怕的表情……之類的話，被心情不錯的衝田總悟無視了。
他出門跨上摩托，沒帶人，輕裝上陣。
那麼……
衝田的手指輕輕按住刀柄，粗糙的感覺令他的後腦勺微微發麻，人也即刻清醒起來。
他的刀有些年頭了，雖說武士講究人刀合一，與刀相處時間越長，越能如指臂使，將手裡的刀與心裡的刀融為一體，但有時候衝田也想換一把新刀啊。就好像每次看到全新的限定主題手柄都會想要入手一樣，難道他有八雙手可以同時用八對手柄嗎？只是喜歡新的東西啦……
他這樣散漫地想著，任由狂風呼嘯而過，將漆黑隊服更緊密地往皮膚上貼。
嗯，決定了。衝田對自己許諾，等救回近藤老大、解決叛亂，就敲詐那個做事不謹慎給人留下把柄害得大家一起加班的混蛋副長，讓他出錢給自己打一把全新的武士刀好了。
所以，可別死了啊。土方先生。
第54章 三線作戰 「你可是我們真選組堂堂正正……
等衝田走了, 門一關，屯所裡忽然靜了下來。
山崎背都繃緊了。衝田隊長可是再三強調過，組裡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人倒戈向伊東先生那邊去了！山崎, 他告訴自己，你要做好監察的工作, 謹防他們突然發難！
但幾乎立刻，就聽見身後一陣腳步聲洶湧而來。山崎回頭，粗粗看去少說二十個人, 就這麼提著刀衝了上來：「為了伊東先生——」
然後被高杉桃一拳干倒了。
倒也不能說是一拳, 她只是先用了【狗卷棘】的言靈咒術，「禁 錮」，再上了橡膠橡膠大甩臂，兩條長手一攤，一百多個人直接就捆起來了。
旁邊圍觀的隊員們如夢初醒，拿著粗繩把人捆起來押到柴房裡去。
「印像裡, 倉庫裡還有些火藥桶吧？」高杉桃忽然問。
山崎茫茫然點頭：「嗯、應、應該是？」
高杉桃心裡盤算起來。她當後勤隊長也不是純白干, 雖然不太會算賬，至少對真選組倉庫裡的東西如數家珍。譬如佩刀, 本來組裡就不是人人都能持刀, 況且伊東為了他自己的隊伍，必然把所有刀都花在了心腹身上。
也就是說，現在留守屯所的隊員反而大多數都沒有佩刀，如果遇襲，幾乎沒有自我保護能力。
所以只能把大規模殺傷武器搬上來了。不過外圍的商家們，包子鋪的店主、和果子店的看板娘等等，最好先讓他們撤離……
齊藤戳她：【說說計劃Z。】
山崎如夢初醒，剛剛光顧著在那看高杉隊長發呆了！趕緊正色追問：「就是就是, 衝田隊長說你知道計劃，讓我們問你來著。」
「計劃嘛……」
高杉桃仔細回憶那天銀時和總悟盤出來的計劃以及對策：「近藤老大那邊交給土方先生和總悟，我們留守，就這樣。」
山崎表示不相信：「如果這麼簡單，剛剛衝田隊長哪至於一步三回頭？而且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計劃這個詞跟你們幾個人一點都不般配。」
「很失禮啊你！」高杉桃嘟囔兩句，在齊藤的本子上庫庫開寫。
山崎和齊藤一起湊過去看：【作戰計劃、就是、作戰！！】
山崎：「……根本不知道你要說什麼。齊藤隊長！終哥！你也說說她啊！！」
齊藤先給他比了個拇指，然後拿起馬克筆，在山崎期待的目光之下，給高杉桃兩個感嘆號底下畫了兩個小小的貓貓頭。
「哦哦！超級可愛的！」高杉桃啪啪啪地拍齊藤後背，「終哥你畫技超絕啊！！以後要是跟我一樣被開除了，也能靠畫畫混口飯吃……」
山崎原本有很多槽可以吐，但聽到這裡卻不知怎麼沒開口。
他去倉庫混了一圈出來，除了幫高杉桃確認火藥和其他武器的庫存，還拿回來一套制服。
「這套是副長的備用制服。」山崎說，「你穿可能有點短了，但是局長的衣服已經沒有了。」
「但是、這是土方先生的衣服誒！我穿真的可以嗎？」
「穿吧穿吧，話說為什麼當初穿局長衣服的時候沒有這麼戰戰兢兢？……別躲避視線啊！！這樣別人真的會覺得你比起局長更尊敬副長啊！雖然這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齊藤敲敲本子：【換上吧Z。】
他飛快翻了一頁，馬不停蹄地寫：【你是真選組，堂堂正正的一員Z。】
高杉桃嘴巴一扁。
「嗚哇，帥氣的部分都被終哥拿走了。」山崎抱怨地扯了扯齊藤遮住下半張臉的黑布，「不過，我也是這個意思。」
他衝高杉桃身上的米黃色T恤努努嘴：「穿著這個代表真選組作戰，像什麼樣呀，高杉隊長。」
「你可是我們真選組堂堂正正、名正言順的十一番隊隊長哦！！」
高杉桃，直接淚灑當場。
「嗚嗚嗚嗚！！小退！！媽媽果然沒有白疼你！你真是個善解人意又很擅長跑腿的好孩子！而且很擅長跑腿！」
「擅長跑腿不需要說兩遍好嗎，高杉隊長。」
「終哥也是！對我太好了——以前也是你一直支持我進組……」
「不要無視我啊！！」
山崎喘口氣喝口水，沒忘記正事：「所以說，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回事？」
組裡的反叛份子留的不多，大部分人都被伊東帶走去截殺近藤了。但山崎回想起衝田的囑咐，還是覺得異樣——如果不是將有大危機，衝田隊長至於是那個表情嗎？
高杉桃有點猶豫要不要講：「小退，希望你能夠挺住……嗯……」
【「三批人。」衝田敲敲桌子，「伊東手下最多三批人，一批留守屯所伺機而動；一批和近藤老大一起行動，等到時機合適直接行刺；另一批他會親自帶著，慢一步到達現場，保證他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殺大猩猩讓手下去不就行了？」銀時斜躺在沙發上，大為不解，「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自己占據老巢嗎？」
衝田搖頭：「老板還是不懂啊。」
背後的高杉桃接話：「鴨太郎這樣的人，既不滿自己的現狀，又不滿地位高於他的人。強烈的自卑與強烈的自尊，使他勢必要親眼見到敵人的陌路，心裡才會舒坦。」
不管這個敵人是土方十四郎，還是近藤勛。
衝田聽她滔滔不絕，嘴角抽了抽：「這就是你說的，不擅長話療？」
「怎麼了？怎麼了？」高杉桃揚起下巴，嘴裡叼著能量棒，「只擅長剖析敵人，不擅長治愈同伴，這種牧師也是有的吧！」
「果然是暴力牧師……不、根本就不是牧師吧。」
「算了。總之就是這樣。」衝田收回視線，站起身，「為了保證近藤老大的安全，我會提前一步去火車上阻止反叛軍靠近他的車廂。」
銀時點頭：「我帶著死宅男追過去攔住你們新任副長好了。話說，他那個妖刀到底是哪裡來的？很適合做玩具賣給那些不用上班的小屁孩啊！這樣他們就會集體變宅變安靜，阿銀我也不用擔心每天清晨的噪音了。」
「是、是。」】
高杉桃回憶完畢，戳破腦袋上裝著卡通簡筆畫版衝田和銀時的雲朵氣泡：「——大概就是這樣。」
齊藤寫字唰唰唰：【所以，我們真的只是鎮守Z？】
高杉桃看一眼盯著她的齊藤，再看一眼同樣盯著她的山崎，長長嘆了口氣。
「好吧，是你們要我說的哦……」
*
「——留她一個人在，真的沒關系嗎？」
「這個，阿銀……你問我有什麼用啊？我只是一副眼鏡而已，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啊啊，就知道跟眼鏡八說這些是沒用的。區區一個眼鏡架而已、區區一張眼鏡布……區區一個眼鏡支架上小小的兩塊鼻托而已！」
「縮小得太微不足道了吧喂！！」
萬事屋三人組，正在帶著宅十四瘋狂趕路中。神樂衝在最前，銀時背著土方在中間，新八殿後。
他們和衝田卡在伊東計劃的前幾分鐘，試圖用時間差衝擊對手的人手——畢竟己方的人手是真的不足。
所謂事以密成，這樣的計劃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現在在這頭的除了衝田和剩余幾個還能調動的一番隊隊員，就只剩萬事屋三人以及派不上用場的土方十四郎。
「話說十四真的就這樣了嗎？」神樂用傘支在地上，時不時跳一下，顯得比任何人都輕盈，「不能變回來了嗎？他還欠我一頓肉包子阿魯……說錯了，他還欠我八十頓超豪華地獄級金槍魚海膽大龍蝦無限制豪華自助餐阿魯。」
「一聽就是你編的啊！就算他現在是傻子也不要這麼直接地騙吧！」新八扭頭吐槽完，也回頭問銀時，「真的沒辦法了嗎？」
銀時撇嘴：「光是跑步前進阿銀我就已經夠累的了，還要聽家裡派不上用場的兩張嘴一味關心外人而不是我這個一家之主，啊啊、阿銀的心已經碎成一片一片……」
「啊，是高杉隊長。」
「哪裡？！！」
「這不是好好的嗎？！你的心死了，但你的腿沒死，聽見高杉隊長還能原地加速衝刺，可怕得很！」
三人一邊碎嘴一邊狂奔，很難不說其中有沒有緩解焦慮的作用——計劃究竟也只是計劃，即便他們察覺到了伊東的行動選擇提前布局，難道就一定可以趕得上嗎？
萬一趕不上怎麼辦？萬一衝田那邊不順利怎麼辦？他也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孩，以一敵百算怎麼回事？還不都是大人不中用掙不到錢養家才需要小孩子出來可憐巴巴乞討一口飯吃！！
「……誰讓他乞討了。」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銀時身後傳來。
那個不知道為什麼一出門就開始體虛走不動路的死宅男，居然撐著他的肩膀，一點點支起了身子。
「喂、你走不動就別逞強！可不要摔了啊！我還得給總一郎和阿桃解釋我不是故意要把他們敬愛的副長大人摔出一臉血的雖然我真的很想……」
「滾啊，你這個對傷員都要下手的紅豆妖怪。」
「十——四——」萬事屋的中華妹就這麼朝他撲過來，直接壓在土方背上，「是十四沒錯吧？！不是那個會扯著紅發帶鑽進紙箱裡哭喪著一張MADAO的臉說『爸爸對不起你們』的家伙沒錯吧？！」
「之前我也沒說過這種話！！……總之，是我。」
銀時不著痕跡松了口氣，干脆把他和神樂一起從背上撕下來：「醒了就給我自己跑！真是的，27歲大叔的後背啊，是留給柔弱美少女的，才不是留給你這種青光眼混蛋的。」
新八幽幽說：「那27歲的真選組番隊隊長，也不可以使用咯？」
「咳咳咳咳……呃、新八君！怎麼老是問一下你的老板答不上來的問題？！這個、這個……同學當然是例外咯！畢竟是同學嘛！！是同學啊！！！」
說到後面，整個人越發狂躁起來。
土方很順手點了根煙，吞雲吐霧之間，指著銀時問神樂：「他在干嘛？」
「雖然我也不知道最近小銀在犯什麼病，但是定春跟他症狀差不多阿魯。」神樂嚼著醋昆布，口齒不清說，「寵物店醫生說是因為春天來了！所以小銀也是因為春天來了所以……」
剩下的話被新八一巴掌捂了回去。
「所以？」
「……所、所以，因為是春天嘛！就會讓人想起，開學啊！同學啊什麼之類的。」新八干巴巴說，「應該是這樣。」
「搞不懂你們萬事屋。」
不、還是請您最好不要搞懂吧！！新八在心裡狂放地吶喊，這種事情一旦被土方先生搞懂了，會變成什麼樣就不好說了啊！！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在城牆上敵軍分別把土方先生和阿銀懸掛起來然後「桀桀桀」或者「咩哈哈哈哈」這樣笑著質問城牆下的高杉隊長：你只可以保住其中一個人的命，さ，做出你的選擇吧！！
……居然還有點想看啊，這樣的劇情。
「……你們家眼鏡仔為什麼笑得那麼惡心啊？」
「青春期少男就是這樣啊！！土方君你沒有經歷過青春期嗎？難道也沒有《青春蛋黃醬少年不會夢到抖S辣椒醬學姐》這種環節嗎唔噗……」
土方收回拳頭，淡淡說：「沒有。」
「——別裝帥啊！！別以為你長得很帥就可以隨便裝帥了！這招對阿銀我是沒有用的！！」
土方一清醒過來，對情況也很快有了把握。四個人一起跑了一陣，遠遠能看見鐵路軌道——這也意味著近藤就在不遠處，那麼離他們要阻擊的伊東就很近了。
土方開始抽他的第三根煙，銀時扇扇鼻子，說你是把尼古丁當飯吸進嘴裡了啊？這種病就算治好了也是噴煙圈……
「她呢？」土方忽然說。
銀時一下卡殼：「……誰？啊啊，你說阿桃？她好得很啊！吃得好睡得好很健康啊！」
「喂，萬事屋，不要岔開話題。」
土方來回將腰間的村麻紗拔出又按回去，以此來熟悉這把對他本人而言並不算很有手感的妖刀：「她在哪裡？」
「……真選組屯所唄。」
「她怎麼會在那裡？明明已經被開除了。」
「…………我怎麼知道。解雇合同這種事，兩邊沒有談攏賠償金額的話就要走勞動仲裁吧？」
土方並不跟他爭執，真選組的鬼之副長平時雖然是個暴躁的性子，但就算是衝田總悟也無法否認，他在緊要關頭時往往能保持令人討厭的極度冷靜。
就像現在。
「你帶著我來阻攔伊東，總悟那小子多半去營救近藤老大了。」他幾乎立刻想通了銀時和衝田的計劃，「所謂內外勾結，現在真選組內部的反叛被我們兩邊把控住了。外部呢？」
外部，潛藏在暗中的人，難道會這樣放任他們破壞自己的計劃、一切又回到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嗎？
銀時默然。他想了又想，覺得要是土方給他一拳，他也不是不能受得住，但是第二拳可就不行了哦？就算事後給他三萬日元的賠償款也……這樣的話說不定可以考慮一下呢……嗯……
「會有人去屯所制造衝突吧。」土方篤定地說，並沒有給銀時一拳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倒霉。」
他瞥見銀色天然卷的臉色，居然還笑了：「你臉色那麼臭干什麼？擔心她會死啊？你們認識？也是，聽說之前有一次你見義勇為，是她去萬事屋領犯人回來……」
……才不是那麼淺顯的關系。歌舞伎町住民跟巡邏的警察，才不是這樣路上遇見也就只是點點頭而已的交情。
銀時還想說些什麼，忽然一道刀光劈下，土方抓著新八的後衣領，跟逮住神樂的銀時左右跳開。
「啊呀，不好意思。」一個穿著藍色長風衣、頭戴降噪耳機的男人從直升機上跳下，慢慢踱步過來，「這支曲子正好演奏到高潮，不自覺就動手了……沒有打擾兩位吧？」
他一步步走過來，身後簡陋的電吉他也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鄙人名為，河上萬齊，乃是高杉晉助大人旗下，鬼兵隊的一員。」
長刀從他的右手劃出一道銀光，在逐漸暗淡的天色下格外顯眼奪目，指向對面的銀時：「特此前來，討教劍術呢。」
*
土方在銀時的掩護下，帶著神樂和新八先一步跑了。河上萬齊並沒有要追他們，畢竟他心裡也清楚，以他一個人的實力，能攔下白夜叉已經很不錯。
兩人沒有任何交流，立刻就將各自的武士刀砰然撞在一起。金屬摩擦發出極為刺耳的嘎啦嘎啦聲，萬齊擰了擰眉毛，低聲嘟噥：「所以我真是不喜歡打架啊。」
按理說銀時應該要吐槽他幾句的，不管是這一身潮到風濕的造型還是明明先發起攻擊卻假模假樣說討厭打架。但他此刻並沒有這種心情，手裡洞爺湖攥緊，立刻又一次攻了過來。
眨眼間就是幾百次過招，萬齊臉上幾道血印，銀時的和服也劃破不少。分明是萬齊略遜一籌，但銀時的眼神卻始終像寒冰刺著他，幾乎要將他那顆搖滾之心剖出來切片一般。
很快，幾乎為戰鬥而生的白夜叉找到他的破綻，一刀擊飛萬齊的武器，反手挾住他的胳膊。
河上萬齊慢慢笑起來，聲音很悠閑，幾乎像在唱歌，每一句話被他賦予了奇妙的韻味：「你知道嗎，銀時君，有的時候人在激烈的戰鬥中，往往會忘記最重要的人或事——他們不敢深思，因為已經想不起來忘記了多久，更無法想像，在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話說搞藝術的都一定要這麼抽像嗎？」
萬齊並不在意他的冒犯：「銀時君，請你好好想一想，就在你跟我如此緊密纏鬥的同時，真選組屯所——你們最為重要之人的所在地，究竟正在發生什麼呢？」
發生什麼？銀時想笑，但又沒能笑出來。
先前跟總一郎君分析過，他們兩邊夾擊，不管是近藤還是伊東都在外，真選組群龍無首，此時戰略上最重要的地方應該是真選組屯所才對。
那麼內外勾結的「外」，當然會首選去襲擊屯所。
現在鬼兵隊的河上萬齊卻在自己面前，只能說明，鬼兵隊裡一個比他地位更高、掌握決策大權的人，去了真選組。
「……高杉。」銀時唇齒間慢慢迸出這個名字，「高杉晉助，他想做什麼？」
河上萬齊向後一仰頭，任由他拳拳到肉擊打在自己身上，斷斷續續吐出血塊，聲音依然含笑：「這個、這個嘛……難道不是要看真選組那位高杉大人，能否讓我家總督滿足嗎？」
「哼哼、哼哼哼……銀時君，你固然是贏過了我，但你難道就贏過了晉助大人嗎？」
萬齊的聲音慢慢變輕——他的確戰到力竭，不是誰都能跟阪田銀時一樣打完架還有力氣放那麼多嘴炮的。
這也讓他的聲音愈發陰柔，一條冰冷粘膩的細蛇纏在耳廓。
萬齊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這也正是他的主要目的——即便是白夜叉，心亂的時刻，也無法保持完全的戒備和警惕了吧？
長刀被銀時架住，但他的短刀已經出鞘，刀鋒抵住青年的後心，即刻就要刺進去！
他會是什麼表情呢？這個曾經在攘夷戰場橫掃千軍、和晉助大人他們並肩作戰，被視作死生不二的袍澤……這樣的青年，在摯友遇難、危機當頭的時刻，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真想仔細看一看……
「——哈？抱歉，剛剛沒聽清，能麻煩客人您再說一次嗎？」
青、青年正在挖鼻孔！！他正在一臉無所謂地挖鼻孔！！哪怕另一只手還要用力抓住萬齊的胳膊，也一定要騰出一只手來挖鼻孔！！
萬齊聲音都發顫了：「你、你怎麼能如此漠不關心……！！她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之一嗎！！」
「是是，客人您說得沒錯呢。」
那雙手臂像用最堅固不過的精鋼制成，萬齊完全無法睜開銀時的桎梏，只能任由他鉗制著自己往身後鐵路綿延的方向墜落。
「我也跟你是一樣的想法啊，在很早很早之前。」極速墜落的過程中，萬齊依稀聽見銀時嘆了口氣，「那家伙呢，做事直來直往，容易輕信別人，曾經有一段時間像縮進蚌殼裡的小狗一樣裝白痴，雖然後來變回正常，但還是從不考慮後果。現在都27歲了還天天跟剛成年的抖S小子一家玩在一起，聽上去簡直不可思議吧？」
萬齊幽幽：「我覺得更不可思議的是你說了這麼久我們還沒落地。」
「……Anime都是這樣的啦萬齊君！你不會沒看過Anime吧？就是動畫片啦動畫片！真是個沒童年的家伙。」銀時擺擺手，「總之我是想說，就算是現在我也很擔心她的安危，這個事實就算是你們親親晉助大人在這裡我也不會否認！但是——！！」
他抓住萬齊的腰，將人舉過頭頂，一個背摔！！
高空降落的衝擊附加上銀時的力量，河上萬齊當即昏死過去。
銀時站起身，不遠處的鐵道上一片火光，不知死活的反叛者早已肅清，真選組回到了它的局長、副長和一番隊隊長手裡。
他低頭，踩了一腳河上萬齊的胸口，又踩了踩。
又踩了踩。又踩了踩。
「……滿足個頭啊！！我們家阿桃啊，才不是那種會讓你們家親親晉助大人滿意的類型呢！！」
銀時揮揮拳頭，將洞爺湖插回腰間：「她絕對會把那個假裝S實則M的家伙揍得滿地找牙，你等著瞧吧！」
「——可不要低估了，攘夷時代唯一超新星的含金量啊！！」
*
與此同時，真選組屯所。
「……就是這裡？她上班的地方……還真是散發著令人不快的氣息啊。」
男人手掌輕輕扣在門口那道豎形木匾上，按著「所」字微微用力，指尖竟然就這麼生生摳了進去。
鮮血和木屑一道炸開，他臉上卻毫無痛意，反而露出一種得償所願般的微笑。
就像那天在飛船上，高杉桃的刀被他捏著劃破皮膚，流出來的血一樣。
出自他身、出自她手，如此罕見難得的鮮血……難道不值得他由衷地笑出來嗎？
身後眾人叫他：「晉助大人，請讓我們來……」
真選組屯所的大門關得很緊，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料到他們會上門。不管如何，既然高杉晉助想要進去，那麼不管是江戶特別警察真選組的屯所，還是如今代表日本最高權力的將軍府，鬼兵隊的眾人都會在所不辭，達成他的心願。
「不必。」站在石階最高處的高杉卻揮了揮手，他聲音帶笑，雖然鬼兵隊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我自己來。」
他上前去按住那巨大鐵門上的門環，不緊不慢叩了兩聲。
「阿桃，開門。」高杉晉助靜靜地想像著這扇門之後的光景，臉上的笑容愈發明顯，「是我。」
「你不會打算把自己的老同學，拒之門外吧？」
第55章 貴客 ……為什麼他從沒有得到過這樣的……
——晉助他怎麼自己來了？！
高杉桃焦慮地在門前的院子裡來回轉圈圈。一會兒停下來對著老天指指點點, 一會兒繞到土方副長種的花田旁邊不文明地隨手攀折，一會兒還要爬到牆上探出腦袋去看門口到底有多少人。
然後在跟某人對視上之前跳下來，接連一套難度系數12.0的動作落到山崎面前：「敵襲！！」
「……不管多少敵人, 對高杉隊長您來說不都是一樣的嗎？」
「小退你不懂……這個人他、他就是會比較難搞一點！」
她最開始想著大概會是那個藍色降噪耳機男嘛……畢竟原作裡好像就是他在代表鬼兵隊出擊啊？但是為什麼晉助來了？而且直接來真選組……搞什麼啊！那家伙重遇之後就格外瘋，萬一讓他進來, 難道還真要決一死戰嗎？！
她肯定是不會輸，但是晉助要是在真選組裡輸掉……肯定就會死啊！！
山崎先用不理解但尊重的眼神看了她一會兒，發現高杉桃還在猶豫, 就逐漸有些奇怪了：「是高杉隊長認識的人嗎？」
高杉桃齜牙咧嘴。
山崎就懂了, 是根本沒法說的關系。他竟然有些慶幸今天是自己和終哥留守，不然換成局長副長衝田隊長，任何一個人在這裡，恐怕都會立刻衝出去看個究竟，然後多半要跟門外那個人打個你死我活。
但山崎退不一樣，32歲的山崎退已經是真選組最常出場的幾個人裡年級最大的了, 雖然沒人在意, 但他在處理一些人情世故的細節上，顯然比那些武力值更高的人要細膩許多。
這時也是如此, 山崎拍拍高杉桃的肩膀, 輕聲說：「高杉隊長，既然是你的客人，我們就不見了吧？終哥已經帶人去幾個方位巡邏，我這會兒也過去後門那邊，找原田隊長會合。你讓他進屯所見一見也沒關系的。」
只要他不知道，就沒發生過。這就是山崎在真選組一群笨蛋當中存活下來的法則。
高杉桃又眼淚汪汪了：「小退！你好體貼——」
「——哦？很溫馨嘛。」低沉的男聲飄蕩在院子裡，「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高杉桃和山崎退，兩人一起僵硬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高杉晉助穿著他最經典的紫底蝴蝶紋皮膚, 站在一個圓盤形狀的飛行器上，就這麼大喇喇出現在了真選組的屯所裡。
「高、高杉——！」山崎驚恐。
「飛、飛行器——！」高杉桃驚訝，「好帥啊！！是UFO嗎？能飛多高啊？！」
「這是重點嗎喂——！！這可是高杉晉助啊！！幕府頭號通緝犯、全國最危險的男人之一，據說每天要喝3L人血補充能量、只要出現在他面前不跪拜都會被砍頭然後喂給他從宇宙裡搜羅來的奇形怪狀的寵物——」
高杉輕巧地從飛行器上跳下來，浴衣下擺神奇地紋絲不動：「最多10米，還在測試階段。」
「你也別就這麼開始回答她啊？！到底是來干什麼的，推銷嗎？『太太看看這款黃金水哦喝了可以拉出○○○形狀的黃金現在只需要3萬円一餐就回本』這種上門推銷嗎？！！」
高杉輕輕挑眉，他頭頸並不動，只用那雙飛泉綠的眼睛輕輕在山崎身上掃過一眼，後者渾身一寒，自覺主動地閉上了嘴。
……嗯？但是總感覺哪裡不對啊？
其他隊員大部分由終哥帶領在倉庫和財務室守備最重要的資產，還有一部分在食堂給高杉桃……給所有在今天的戰鬥中出了力或即將出力的同袍做飯。高杉晉助進來的動靜也不算很大，前院裡一時只有三個人。
山崎睜大眼，來回在高杉桃和高杉晉助之間扭頭。
這個是我們家一向聰明懂事能吃能打的好隊長高杉桃，那個是全日本凶名最盛的男人之一、連宇宙海盜看見他都要禮讓三分的男人高杉晉助……
天哪！！瞧瞧他發現了什麼？！！
山崎鼓足勇氣，握拳大喊：「你們、你們居然有一樣的姓氏！！高杉晉助，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跟我們高杉隊長攀關系——她跟你才不是一路人呢！！！」
高杉桃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咳、咳咳咳、咳！這是重點嗎！！等下晉助，等下等下，小退肯定是無心的……」
「我管他。」高杉晉助已經把刀拔出來了，「不是一路人……這種話可不是你該說的。」
錚！！
「都說了——等一下。」高杉桃抽刀擋在山崎面前，眉眼微垂，手上力氣卻半點不松，「聽人說話啊，晉助。」
高杉晉助卻彎起眼，他從容地笑：「擋得好。」
緊接著，狂風驟雨一般的攻勢立刻襲來！！
山崎在身後看得驚心動魄——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就連高杉隊長，都經不住這個高杉晉助的進攻！！
不、這肯定是不可能的！絕對是故意示敵以弱、或者別的什麼戰術……高杉隊長，高杉隊長她怎麼可能打不過區區一個攘夷壞分子呢！！
那個長著一副很能在花街吸引小姑娘模樣的攘夷壞分子卻忽然笑出聲來：「怎麼，阿桃，你不會真的打算對我手下留情吧？」
「想要留手嗎……這可不太合適。越是要守住你們的屯所，就越應該使出你那些更有威力的招式，將我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這才對吧？」
他看向面前女人的面孔。高杉桃長著一張沒什麼情緒的臉，五官天然就冷淡，唇角不帶笑、眉梢也不嬌憨，又是白發綠眼的冷色調，稍不注意恐怕就要以為她是一個很難接近的人。
但偏偏又是個情緒很豐富充沛的家伙，哪怕只是一丁點，就讓整張臉都生動起來。
泉水、雲彩、松林間隙的日光、山野間的鳥鳴，她就是用這些裝點自己生來拒人千裡之外的面容……
來一視同仁地填滿任何一個得到她注視的，已然枯朽的身體。
這樣的充盈感，實在讓高杉晉助覺得既陌生又惡心。
「對我動手呀。阿桃。」他將聲音放得很柔，像是那時候在戰場上，高杉桃不知道第幾次力竭昏迷後醒來，聽見大家圍在火堆邊講下一次的戰術時那樣，幾乎害怕吵醒了她，「殺了我。我可是想要讓那個鴨太郎殺掉你們的大將呢。」
她怎麼會諒解這種事呢？高杉晉助臉上笑意愈發深了，她在生氣，他完全能夠感覺到——高杉桃怒火中燒。
那個大猩猩一樣的男人就那麼重要麼？或者是那個愚蠢到被妖刀蠱惑心神的家伙？一群無趣的走狗……竟然也能讓她為了他們，生氣到這個地步？
明明是他自己將情形一步步推進到眼下這般境況，但高杉晉助依然感覺不到滿足。
他想要激怒面前的人，想要高杉桃對他動手，用她那任誰都無可匹敵的力量干脆利落地了解自己這條命；
又想他不該死得這樣早，這女人本來就活得足夠順風順水了，據說這群蠢材警察還對她聽之任之，到時候全江戶都是順著她來的人，把她哄得更得意忘形了該怎麼辦？
要是沒有他在，她卻過得更快活了，怎麼辦？
高杉桃似乎一下變得沉默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她已經想要殺掉自己，卻依然還殘留著那份被老師教導過的、溫柔的心情，所謂的同窗之誼嗎……
「哈哈、哈哈哈哈……」高杉晉助忽然大笑，「別讓我太瞧不起你啊，高杉桃。」
「既然是警察，抓捕通緝犯就是你的工作，不是嗎？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地方，如果連在這裡要做什麼都不知道、都一頭霧水，又要怎麼挺胸抬頭說你是松陽老師的弟子？」
「殺了我。」他臉色又沉靜下來，「就在這裡，在你選擇的地方，用這把刀，斬斷我的脖子吧。」
山崎看得心驚膽戰，雖說高杉隊長的強是毋庸置疑的，任何一個真選組人都不懷疑她有著能一個人就把江戶城打穿的能力。但今天這一架打得節節敗退，除了防御幾乎沒有出手！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小聲給高杉桃加油：「高杉隊長！揍他！直接揍他！把他揍到說不出話來！！」
高杉一個眼刀飛過來，山崎立刻一拳把自己揍到說不出話。
可、可惡的攘夷壞分子……！！居然這麼有威懾力！！
但也正是這一分心，讓高杉手裡的防御有了松懈。高杉桃原本在跟他全力對抗——雖說使出真本事，要立刻制服高杉晉助並不難，但她怎麼可能對高杉晉助下死手？只用劍術又必須盡全力抵抗，一時控制不住，竟然直接讓手裡的長刀扎進了男人的側腰！
噗嗤。
滾燙的血從傷口處噴湧出來，高杉晉助沒有絲毫要抵抗的意思，竟然就這麼讓她的刀尖刺穿自己的後背。
「晉、晉助……！！」高杉桃嚇得立刻松開手，「你還好嗎？！喂，別動了！我去找點藥來給你包上……」
但高杉晉助並不松手，腰上的傷、那樣鮮明激烈的痛楚反而讓他感到痛快。於是他皺起眉，痛得狠了，伸出手臂靈活地纏住高杉桃的腰，甚至不惜將那把刀往身體裡插得更深一些。
他的頭倚靠在女人的肩頭，臉正好貼在制服金色的紋路上，如一朵攀援生長、脆弱帶刺的花。
「……為什麼總是不能和我站在一起？」語氣又柔軟下來，聲調有些高，但聽上去不刺耳，反而像嗔怪、像撒嬌，「為什麼不能無條件站在我這一邊？你不是對你看重的人都這樣麼？」
那個病懨懨的女人，真選組一番隊隊長衝田總悟的姐姐，阿桃的朋友，她們姐弟兩人不就得到了她這樣無條件的維護麼？
那個不大好應付、多次挫敗他計劃的鬼之副長土方十四郎，不就讓她這樣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了麼？
那個什麼優點都看不出來，除了氣量不錯、做一介大將勉強夠格的近藤勛，不也能叫她憤怒至極、不惜跟自己為敵麼？
更不用說銀時、假發、辰馬那群人……只要他們舍得，能立刻把高杉桃的命都騙走。
為什麼他不行？為什麼他沒有？他和她原本有最特殊的聯結、最密切的關系，他們是相知有素的知己、生死與共的戰友，連性命都可以共享。……為什麼他從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偏愛？
高杉桃沒作聲，只是一個勁兒拍他肩膀，讓他趕緊從自己懷裡起來，好讓人檢查一下傷處。殊不知這樣的動作只會讓高杉晉助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神經更加敏感。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聲音一下尖銳起來，「你也終於看清我是個什麼樣的怪物了，不是嗎？」
「我早就說過……阿桃，我啊，從那天之後，心中就有了一只黑色野獸，始終無法停止咆哮。」
「你能讓它停下嗎？」他蠱惑一般，幽幽說，「以讓我死為代價。」
決定讓萬齊去攔截銀時，而他前來真選組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打算給自己留一條回去的路。
一個攘夷激進派首領，怎麼能夠跟真選組的十一番隊隊長，是至交、是舊識、是親密無間的好友呢？他從來不承認，也不會讓這段關系這樣發展下去。
所以他來了，就一定要死在高杉桃手裡。
化作她染血功勛章上的一條穗子，竟然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貼在胸口，聽著她的心跳入眠，大約就不會再夜半被那些死無全屍、面目全非的戰友們吵醒了吧？
他越發滿意自己的安排，甚至直接講了起來：「就這樣殺掉我才是正確的，阿桃，你從來就是這樣心慈手軟的人，這幾乎是你唯一的缺點。但是今天，用我的這顆心髒做你的第一個試驗品，克服它。」
高杉晉助幾乎用上了命令的語氣：「克服它。殺了我。」
他能看見高杉桃的手指在發抖。多可笑，攘夷超新星，所有人公認的最強單兵高杉桃，竟然也有快要拿不住刀的那一天嗎？
真是他的榮幸啊。
這個扭曲的世界殺死了老師，因此高杉晉助絕不可能放棄對抗幕府，而真選組的高杉隊長就這樣站在他的對面。
河道深不見底，即便都伸出手，也再沒有牽起的機會。
我怎麼會讓你就這樣幸福下去？我又不是銀時那個內心早就腐爛，還要強撐出正常人假像的懦夫。高杉滿意地想，雖然這不是他最想看到的結局，但也算是僅次於推翻幕府的退場。
而高杉桃將會永遠、一輩子記得他——就像他記得井上虎那樣——用夜不能寐、不得安眠的代價……
——但她也只是顆桃子而已。
到這一步，他竟然還有閑工夫這樣想。高杉晉助悶笑兩聲，喉嚨裡滾出血漿。
還不如早一點死，不至於讓這種惡心又毫無器量的「心軟」、「不舍」來支配自己的軀殼。
「你說的沒錯。」
高杉桃忽然說：「你做的事情讓我很生氣，也很難過。我很想報復回去，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她很輕很輕地按住高杉晉助的肩膀，把他推開一小點點，只為了讓自己能夠直接看見他的眼睛。
「我當然非常珍視真選組。這裡是我的另一個家，在我沒有地方可以去的時候，是三葉姐收留了我，指引我來到真選組，讓我有了很喜歡也很適合的工作。局長、副長、右之助、終哥他們給了我很多信任和關懷，小退給我了很多快樂，就連總悟都給我增添了很多煩惱！」
屋檐下的山崎：「…………這種時候，也不知道我該不該得意…………」帶給她很多快樂什麼的……怎麼聽都不像是好話啊！！一定是在說他跑腿的事吧？一定是吧？！
雖然衝田隊長的更不是好話啦……他偷偷按下錄音鍵。
高杉晉助的手指壓在自己的傷口上，血從手指流到手腕，整件浴衣上星星點點都是血跡，幾乎要以為金色蝴蝶在血紅花叢裡翩然起舞。
他微抬著頭，目光雖然落在高杉桃臉上，卻不像是看見了她的那張臉，不是看見她翠綠的眼睛，不是看見她因為非常健康而紅潤的臉頰，也不是看見她臉上剛剛被自己砍出來的血痕。
他竟然能通過她的面孔，直接看見她毫不設防、晶瑩透亮的心。
「……你拿近藤局長的性命、土方先生的職位、還有鴨太郎的尊嚴做局，還不當回事的做法，確實讓我非常生氣。」高杉桃慢慢說。
她是不會說謊的。虛張聲勢、故弄玄虛，用表情、手勢和語言來渲染氣氛，讓對話的另一方感到偽造的快樂或恐懼——這種政客每天都在做的事、領袖多少也都會做的事，她是絕對不會做的。
任何與她認識的人都明白這一點，高杉桃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人，她的簡單源於強大，也正因為簡單所以強大。好懂到了極點，讓人和她相處起來非常輕松。
也非常困難。
至少這時候的高杉晉助就覺得很困難，但他依然在笑，除了笑，他又能做出什麼表情呢？
「是麼？」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卻很陌生，像一個與他無關的人在發出冷笑，「那麼阿桃打算怎麼做？殺掉我？也是，現如今唯獨只能殺掉我，否則你也會……」
「但、是——！！！」
高杉桃忽然揮動右臂給了他一拳。
很重，指節打在臉上疼得要命。高杉捂住那半邊臉頰，疑心自己是不是被她打掉幾顆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怪力女。
不過，她打人做什麼？對已經無力反抗的傷員下手，這可不是她的風格啊。
高杉桃盯著他的眼睛，大聲說：「但是！！晉助你也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同伴，是我的摯友！我不想要殺你，也不想看到你被別人殺掉，所以兩邊我都要救！兩邊我都要保住！！」
白痴。
高杉晉助張了張嘴，這真是他聽過的最白痴的話……想笑話她愚蠢，想譏諷她天真，但臉頰還在狠狠痛著。他於是只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這怎麼可能……不、對她來說真的有不可能的事嗎？她畢竟那麼強、又那麼不知變通，說出來的話沒有一次不兌現……
真是、讓人漲了見識。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白痴，讓水與火兩全其美、讓山與海不分你我。
這可能嗎？簡直是天下第一號大白痴才能想得到，還敢說出口，更是讓人不得不驚訝於她的愚蠢。
無數念頭在一瞬間湧上來，高杉晉助頭一次懊恨自己穎悟絕倫、機敏過人。他的腦海一片混亂，質疑的、信任的、同情的憤怒的好笑的無語的……
失血過多的影響終於顯露出來，他兩腿開始發軟，慢慢往地上滑倒。
高杉桃沒扶他，反而在找什麼東西一樣，閉著雙眼，明顯能看見眼皮下眼球轉動的軌跡。
大概過去了五分鐘，又好像只過了兩三秒，高杉晉助聽見她的聲音。
「看看這是什麼？」高杉桃的硬底黑靴輕輕踢了一腳他裸露的小腿。
高杉晉助抬臉去看她指尖——難怪，原來是騰不出手來。
那是一副材質神秘但任誰都會覺得十分堅固的、純黑色的手銬，被她用兩根手指卡住圓環掛起來。一黑一白，對比之下，不管是她的手指還是這副手銬看上去都更加富有殺傷力，讓人不禁膽寒。
「這個叫【風紀委員長之怒】，我剛取的名字！怎麼樣，是不是超級帥？」高杉桃興奮地征求意見。
等……等一下。
高杉晉助正要點頭，忽然覺得哪裡不對：「這個東西……你要、你打算給誰、你干什麼！你干什麼——」
「當然是給你用啊！！不然萬一你又逃跑了，我今天豈不是白教訓你了？」
一旁的山崎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家高杉隊長憑空炫出一副一看就很需要被屏蔽的手銬，緊接著手指一轉，那手銬就像許多需要被屏蔽的漫畫裡演的那樣，很有靈性地旋到了高杉晉助的手腕上。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這該死的通緝犯手腕夠細、又受了重傷、衣衫凌亂戴著純黑手銬，旁邊是制服工整、一顆扣子都沒亂的高杉隊長……打住啊啊啊！！！
山崎一個ORZ跪了下來，姿勢頗有高杉桃的遺風。
剛剛腦子裡出現的一切、所有、全部——統統一鍵清空！！聽到沒有，山崎退！！
高杉晉助此刻腦子和山崎一樣混亂。高杉桃將他從地上拎起來，毫不費力地用手銬中間鏈接的鏈條將他勾著走。
「好了好了，先讓人看看你的傷，然後嘛……」
高杉晉助就這麼看著她臉上露出那種、跟假發開始演戲之前，必然會露出來的「我好興奮」的表情。
「鬼兵隊的總督大人，您應該也不想讓自己的手下看見這樣的場景吧？」高杉桃嘿嘿笑，手指沾了一點血，在高杉晉助還有些沒回過神的臉上寫了個「馬鹿」，「既然如此，就乖乖聽話吧！！」*
說完，雄赳赳氣昂昂，押著高杉晉助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悠于 2025-8-16 12:47
第56章 STOP！！ 「………………S屬性大……
身上的雲紋和服還帶著幾滴沒洗干淨的血跡——雖然不是他的——阪田銀時=口=地站在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兼後勤隊長高杉桃的房間門口。
當然不是在真選組的房間, 而是在豐田家的房子裡。
這些行業巨頭每年給幕府繳納無數稅金，供他們機構運轉、吃飯穿衣。即便如今江戶城因為特級通緝犯·高杉晉助的出現又消失鬧得沸沸揚揚，真選組也並沒有把搜查範圍擴展到這附近來的意思。
反而是阪田銀時, 牽扯進真選組謀反大案裡，不得不跟隨一起搜查了幾天證據, 又是筆錄又是審問，讓那個回魂的蛋黃醬副長翻來覆去折騰了一通才放他出來。
剛脫身，銀時立刻就往豐田家的位置騎著小電驢加速趕來。
豐田家的豪宅占據了江戶城最繁華市中心鬧中取靜的2400m??, 主館建築面積大約600m??, 共五層，配兩部電梯，宅邸主人豐田花子和她的兩位朋友就居住在這裡。
別館總共兩棟，各200m??，六層的那一棟同樣配兩部電梯，供下人們居住, 距離主館也更近。
而銀時現在所在的是另一棟三層別館, 層高非常驚人，整片落地窗將陽光盡數容納進來, 二層是書房和游戲室、活動室, 三層則是高杉桃偶爾會突發奇想過來睡覺的臥室。
「…………總之先謝謝畫外音的介紹。但是——」銀時絲滑地狂奔下樓，指著坐在沙發上的某人，憤怒大喊，「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落地窗下放一架根本沒人會彈的白鋼琴，底下是同色的羊毛毯，不規則的形狀大致能看出是個豎長條，正好把陽光攔截在地毯之外。
另一邊則是規整的客廳布局，超大液晶屏幕正對長條奶油黃沙發, 上面懶散躺坐一個熟悉的身影。
高杉晉助已經在短短幾天裡習慣了戴手銬的生活，此時很自然用雙手合力捧起一只水靈靈的蘋果送到嘴邊：「呀，銀時，你也來了？」
「不要用那種『你也來參加我們的超·不可告人party了？』的語氣跟我打招呼啊你這個□□角色，趕緊從這篇積極健康陽光向上的文章裡面滾出去！！」
他抓著門框喘氣，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你那個手下萬齊，我也抓過來了——阿桃說讓我帶到這裡來。」
「你還真是聽她的話。」高杉意味不明地掃了他一眼，「讓你做什麼都會做嗎？」
「那、那當然！！我可是萬事屋啊，那就是只要錢給夠什麼都會做的意思哦高杉君，她是付了錢我才會……」
「啊，銀時！你到啦？副長他們有為難你嗎？那個藍色搖滾男呢？你吃東西了嗎？」高杉桃從樓梯側邊直接跳下來，手裡是幾本有些卷邊的書，「這是你要的書——」
後半句話是對高杉晉助說的，順便用伸長五米的手臂把那幾本書送到了男人眼前。
按說這種級別的超能力事件足以在江戶引起轟動來著，但高杉晉助眼皮都沒抬，很自然地接了過來，將幾冊書放在膝上。
他沉吟一會兒，對已經拉著銀時准備去廚房吃點什麼的高杉桃說：「可是，手被銬在一起的話，沒辦法翻書吧。」
「哦哦，也是啊。」高杉桃抓抓頭發，她頭發本就生得濃密硬挺，一抓更是成了鳥窩，「那怎麼辦？我再拿上去好了……」
「不可以幫我翻嗎？」高杉晉助睨她一眼，像是笑話她腦子不轉彎，但又沒多少惡意，「本來也是你要這麼干的，所以負起責任來也是應該的吧？」
「那……」
「——S屬性大爆發之STOP！！！」
阪田銀時突然扎了個馬步，兩臂張開，橫空出世一般亙在兩人之間：「這種限制級的台詞真的可以出現嗎？！雖然說原作是深夜檔但本文可是在超清水平台連載的哦！晉助君剛剛的發言完全就是在意大利手工披薩店說出『請在我的瑪格麗特披薩上加一份草莓巴菲』那樣級別的冒犯哦！！」
「會這樣冒犯披薩店的人只有你吧？」
「閉嘴啊你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伙！可惡——被她用手銬銬住這麼幸福的事情怎麼就發生在你小子身上了啊！區區一個不解風情的反派中二病而已——難道是中二病？是這樣嗎？阿銀缺少的難道是這一點嗎？難道不是M字頭丹鳳眼男人味或者帥臉那種已經沒辦法彌補的東西嗎？」
高杉晉助敏銳地從他的言語裡聽出一些對自己的貶低，以及意有所指的抱怨。於是眉梢一挑：「M字頭、丹鳳眼……男人味？帥臉？」
以他的聰敏，推測出來幾乎就只是一秒鐘的事：「原來你在偷偷嫉妒啊，真選組的土方唔唔……」
「好味蘋果全壘打——！！滿場驚呼！！銀時選手再一次打出全壘打——直接擊中高杉選手的門牙！高杉選手很生氣但他的兩手依然被銬住！這樣一來本場比賽的勝利者就是——」
銀時抹了把並不存在的汗水，正要宣布結果，跑去廚房飛速炫完一盆蘋果葡萄梨子的高杉桃走了過來。
「嗯？你們也想吃蘋果了嗎？」她指指身後的廚房，「那裡還有哦，很脆很甜！」
「謝謝但是不用……」
銀時話沒說完，就看見她在高杉晉助旁邊坐下，伸手拿過那堆書冊最上面的一本，大聲念出標題：「《超能力是聲帶模仿》，第一章，穿越——你要看這個嗎？」
高杉也不多問，點點頭「嗯」了一聲，挨著她坐好，將被銬起來的雙手放在自己腿上。就這麼看了三分鐘後，很自然地使喚她：「翻頁。」
「哦。」高杉桃乖乖翻了一頁。
「………………S屬性大爆發之STOP PLEASE！！！」
銀時一個魚躍衝過去，俯衝降落在兩人中間，兩手推著兩個高杉的臉：「我·都·說·了停下啊！！！真選組警察就不要對囚犯這麼親切了吧，搞得大家都躍躍欲試心如鼓擂哦！江戶犯罪率會垂直上升衝破雲霄直擊宇宙哦？！哥○市紐○市倫○市米○町都會甘拜下風哦？！」
高杉桃被他壓著臉，說話含糊不清：「但是，確實是我要把他關起來的嘛，像他說的，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不應該！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理所應當的就好像天上會下萬元鈔票嗎沒有這種級別白吃的午餐就不要講大道理了啊！！」
這頭訓完高杉桃，阪田銀時又淚眼朦朧轉過去教訓高杉晉助：「你也是，明明就是個破壞分子不要突然做出什麼小鳥依人的姿勢啊！這女人是天然你也是嗎？！還是說怎樣，賺到就賺到，偷偷快樂不行嗎？一定要把你賺到的死樣子暴露在阿銀面前嗎你這個變態暴露癖！！」
高杉意味深長：「我可不覺得這有什麼賺到的。別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抖M啊，銀時。」
「少污蔑我——你可以污蔑我的人格但不可以污蔑我的XP！阿銀我啊，可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江戶城第一抖S！！」
話音未落，就被高杉晉助那早有預料的笑惡心得渾身一抖。
銀時嫌惡地皺起五官：「你那副表情搞什麼啊？終於發現被她銬住也不是什麼100%美好的事情了嗎？雖然真想不出來從什麼地方能夠扣掉哪怕0.001%的幸福指數……難道是○失禁沒有辦法自己解決以至於心理變態只能露出那種惡心巴拉的表情了嗎？」
一緊張就話多的老毛病依然健在啊，銀時。
高杉還是笑，並不因為他的話惱怒，反而對高杉桃擺出略有些苦惱的神色：「怎麼辦呢，阿桃，銀時說他是抖S啊，而且態度還那麼堅決。」
高杉桃也略顯遺憾：「啊，可惜，我也是抖S呢。話說同性相斥，看來我們……」
「——我是抖M。」
銀時堅定地說，眼神真誠又可信：「太奇怪了，怎麼一進這間屋子就感覺自己很想要被鞭笞、被欺負、被狠狠折磨但是又無法釋放……阿銀我可真是個無藥可救貨真價實的抖M啊！哈哈！」
「這樣嗎？」高杉晉助挑眉，刻意追問，「xp可以變得這麼快的嗎？」
「你他X的……是、是啊！不是有那種嗎？『不xx就出不去的房間』？我看這裡是『阿銀不變成抖M就出不去的房間』吧！」
「……規定這麼細致嗎？」高杉桃啃了口蘋果，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這也太針對你了吧？」
銀時兩眼虛無：「嗯……沒錯啊……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赤裸裸地區別對待著時髦角色和天然卷角色，現在你明白了吧，阿桃……」
高杉晉助在旁邊哈哈大笑。
*
晚飯之前，一架飛船砸中豐田家的庭院，揮開縷縷青煙走出來的男人，正是阪本辰馬。
他身後跟著一位戴鬥笠的女人，據介紹名叫陸奧，現任快援隊副手，琥珀色的眼睛評估著一切情況。
「非常非常陰險狡詐哦，要注意不要被她把棺材本騙走。」銀時作回憶狀，「我就曾經上過這家伙的當，除了錢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女人最可怕了。她既然是阪本的副手，說明那家伙也唔噗——」
「不是很喜歡聽這樣的介紹語呢，阪田先生。」棕發女人慢悠悠說。
她收回踹在銀時臉上的腿，身形雖然嬌小，但動作非常靈活，白得異常的皮膚讓高杉桃不自覺聯想到了神樂。咦？依稀記得陸奧小姐好像也是夜兔族來著……？
「辛苦各位照顧我們家船長。」她將不遠處在豐田家院子裡欣賞珍奇花卉的阪本辰馬抓過來，「因為他是笨蛋所以很麻煩呢，不過我想大家應該都很有經驗了，所以就不多說廢話了。」
陸奧說到這裡，語氣已經是要結束發言的狀態。但不知怎麼，她目光一轉，落在了高杉桃的身上。
「嗯？我怎麼了嗎？」明明正背對著她在跟辰馬玩抓鬼牌的女人頭也不抬地問，「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陸奧小姐？」
身後長眼睛了嗎？還是說這就是所謂，能感知到別人氣息的強者？
陸奧抿了抿唇。她還以為只有自己那個掛名師傅能真正掌握這種玄妙的能力，沒想到一個地球人……
算了，地球人也有藏龍臥虎之輩，她不是很清楚嗎？
陸奧在阪本辰馬的手機、手機殼、衣領上的標簽、錢夾、房門背後的海報上看到過不少他們幾個的照片，每個人她都認識，也仔細調查過，以快援隊副艦長的視角評估過每個人的危害性和價值。
眾人之中，這位高杉桃大概能算是他們幾個人裡背景最干淨、也最靠近官方的人物。
但銀時她畢竟見過、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也是馳名在外、惡名遠播的家伙，從他們的行為軌跡大致能勾勒幾分人物畫像。唯獨這個女人，雖然最近聲名鵲起，但她還沒當面接觸過……
況且，陸奧垂眸，她跟這位高杉桃，還另有一份淵源呢。
「哦哦，陸奧，你也在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同學、好朋友、異父異母的親姐妹，高杉桃是也！！」辰馬撣撣身上的灰，嬉皮笑臉衝她說。
陸奧冷冰冰：「我一直都在，蠢貨船長。」
高杉桃也跟著站起來，她今天沒去上班，穿一身星之○比主題的長袖長褲居家服，從頭粉嫩到尾。
但行禮的姿勢很規範，一個90度鞠躬：「你好，陸奧小姐，我是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兼後勤隊長高杉桃！」
陸奧就是那種「你對她如何她就對你如何」的人，於是也很有禮貌地鞠躬：「我是快援隊副官，陸奧。」
兩人同時起身，目光交彙。高杉桃輕輕歪頭，直覺告訴她這位陸奧小姐好像有話要說，但又遲遲沒等到人開口，干脆放棄，又跑去跟辰馬和銀時打牌。
陸奧也並沒有出聲叫她。
那件事，雖然要緊，但並不算非常著急。她想，這位桃子警官有著叫人看一眼就信服的實力，況且江戶城還有不少她的親朋好友在，不至於出什麼安全問題。
至於直接告知，這種做法，絕不是生性謹慎的陸奧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能下定決心采納的。
「話說假發呢？既然是集體聚餐，總要等他也到了才能開始吧？」
「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不過他當時好像正在忙，那邊說著什麼『抓到你了狂亂的貴公子！』、『決不能放過這個通緝犯！』、『送他去領賞金！』之類的話，我就先掛了。」
「…………比起先掛了，我以為至少還是先問一句他是否健在吧。」
「沒關系吧？後來他有給我發消息呢。」
「哦哦，那就好，看來阿桃你還是要比這幾個家伙正常一些啊。我看看那家伙發了什麼……【SOS、米○町、363號2樓、速來】喂這完全是求救訊息吧！！而且他穿到另一部番裡去了啊！！」
「啊哈哈哈金時，你還真是坐不住呢！不喜歡玩大富翁嗎？」
「根本就不是這個問題！！而且別再叫錯我名字了！讀者會生氣的！！」
這三個人毫無顧忌地就在飛行器殘骸旁邊玩起了大富翁，意外的是辰馬這個做生意的一直倒數，臉上貼了一堆餐巾紙，愁眉苦臉地哀求金時和阿桃放他一馬。
「哇哈哈哈！你也有今天！」高杉桃趁亂抓他的卷毛，「當初每到一個星球就跟我炫耀全新美食的囂張呢？！」
「後來不是都寄給你了嗎……」辰馬可憐得兩手合十，像拜年小狗搖搖晃晃，「拜托拜托——警官大人，請饒過我！」
「哼哼。」高杉桃抬起下巴，維持著這種姿態，問旁邊的銀時：「銀時，你怎麼說？」
銀時原本在用洞爺湖刀尖戳阪本辰馬的屁股，意圖把他不知道為什麼肉感十足的翹臀戳漏氣，聞言茫然了一下：「我？我……」
「嗯，你。」她又歪了一下頭，是那種很經典的『你在說什麼啊』的表情，「我們不是一邊的嗎？」
「一、一邊嗎……？」銀時不知為何噎了一下，手上勁一松，辰馬從腹背受敵的狀況裡逃脫出來。
畢竟是快援隊老大，身懷許多沒必要的科技。腳一蹬，從靴子裡彈出驚人的火焰推進，一個強加速衝進了一樓側門的小房間裡。
「啊！這是什麼？阿桃你怎麼偷藏民男！」
「不是啊！什麼民男……那是作惡多端的鬼兵隊壞分子！而且從這個角度來說你看到晉助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了吧！萬齊君只是附帶啦附帶！」
「啊！是那個，和跟主母一起進門的侍女……」
正在盤算「是把她挖出來做萬事屋合伙人更快還是舉家加入警察局編外隊伍更快」當中的銀時，驟然發出一聲怒吼：「M屬性大爆發之Middle finger up！！」
高杉桃對他的反應非常熟悉，立刻就知道他要開始喋喋不休，連忙跑遠，一不做二不休去確認萬齊的身體情況——這小子那天被銀時打敗之後又沒等到主君接應，只能被藏匿在萬事屋神樂住的壁櫥下面，沒傷都要睡出傷了。
陸奧眯眼，遠遠觀看片刻，忽然說：「高杉君知道我是夜兔族，沒錯吧？」
她身邊，還戴著手銬的高杉晉助躺在遮陽傘下長椅上，兩腿交疊：「鬼兵隊和春雨第七師團有一些合作往來。」
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春雨第七師團團長神威，乃是戰鬥民族夜兔族迄今為止的最強者星海坊主·神晃之子，而陸奧又恰巧是神晃的掛名弟子。高杉雖然沒有直言，但陸奧明白他的意思。
兩人又圍觀了一會兒大富翁戰局，發現辰馬始終沒有好轉，很快臉上貼滿餐巾紙。銀時提議扒了他往胸口貼，高杉桃從裡面聽見，衝出來那躍躍欲試，這時門口闖進來一個滿頭是血的長發男人，身後跟著奇形怪狀的寵物，嘴裡喊著「高杉桃我就知道你這家伙不靠譜」之類的話。
「啊，小太郎，你來啦！」
「還好意思問——差點就來不了了！我給你發消息為什麼沒有回？害得我一直盯著手機在看啊！別人的刀都穿過我腦袋了也一直盯著在看啊！」
「那樣就不要看了吧！都已經很危險了就不要一直看手機了啊小太郎……現代人的手機沉迷真是恐怖！」
「不是手機的問題吧喂？！」
桂被伊麗莎白拽著和服一角，至今沒能順利進門，但還是倔強地同大家打招呼：「喲，銀時、辰馬，你們都在啊。——切，那個晦氣的家伙也在。」
辰馬順著他目光看見高杉晉助在院子裡給花草澆水的悠哉身影，頓時哈哈大笑：「嘛、嘛，不要這麼說，好不容易大家能夠重聚，這是多讓人開懷的事啊！決定了！今天晚上我要多吃一碗米飯！」
「開不開懷你都會吃的吧，這真的是開懷嗎？不如說應該是開胃了吧？跟開懷到底有什麼關系啊？！」
銀時『唔』了一聲：「一來就是很強勁的吐槽啊，假發。」
「不是假發，是——阿桃！那天的LINE是怎麼回事？後來我看到報道了，他真的直接到真選組去了嗎？！」
高杉桃點頭，桂竟然愣了一下，沉吟一會兒，嚴肅表示：「那混蛋，有的時候還是有些氣度的嘛……」
「如果你所謂的氣度就是送上門被砍一刀被銬住被抓到她家裡來的話……」銀時呵呵，「這好像不需要氣度，只需要運氣和時髦度而已。」
「嗯？還在為你不時髦的天然卷發愁嗎？銀時，不要這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們的父母，從某個角度來說就是松陽老師，你要為了區區的時髦度和人氣，就拋棄松陽老師的教誨嗎？」
啊。高杉桃、阪本辰馬和桂小太郎，齊齊做出遺憾的表情：「沒想到你是這樣數典忘祖的人呢，銀時君。」
「…………怎麼就上升到這個地步了啊！！！辰馬你這混蛋不許混進去！你又不是松陽老師的學生！！」
高杉晉助澆完花漫步回來，順勢在躺椅上坐下休息，順便觀看她們四個表演小品。
陸奧同樣站在陰影裡。她心知他們人來齊了，老朋友聚餐，她也該暫時離開。至於那個消息，今天雖然見過了面，但她依然不算高杉桃的熟識，對於這位真選組隊長的脾氣、秉性全然不了解……尚且不能確定該不該講……
「那家伙難道是需要認識多年才能看穿的人嗎？」傘下的青年聲音懶散，「雖說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但我今天心情不差，就告訴你一句話吧——」
「面對她的時候，只有直覺是最有效的。」
是這樣嗎？陸奧依然下意識在心中衡量，高杉晉助的話是否可信、高杉桃是否值得她白白付出這樣的情報、那個白痴船長能不能搞清楚憑這一條情報他們能撬來多少好東西……
但最後，她整理好鬥篷，按住被風吹得發抖的鬥笠，輕聲說：「——春雨聯合宇宙第二大海賊團千鳥，對「自然人」高杉桃發布了秘密懸賞。」
說完，不顧高杉晉助猝然投射過來的目光，施施然起身乘上飛船，離開了豐田家。
第57章 「隱藏模塊」 「沒想到吧還有隱藏模塊……
廚房還在備餐, 五個人於是在院子裡坐下曬最後一點太陽。
桂在門口跟伊麗莎白告別：「sorry伊麗，今天是跟一群討人厭的家伙一起吃飯，為了不讓你倒胃口以至於狂瘦一百斤, 今天你就先自己去找點吃的吧。」
伊麗莎白舉起牌子：【每天都不給飯吃。抗議！抗議！嚴正抗議！！】
桂假裝鎮定地把它推走，腦門上滴著豆大汗珠進門。
一轉頭, 首先看見高杉晉助那張臉，當即抽刀就想砍，結果發現他手裡戴著手銬, 遂狠狠嘲笑一通。
卻被銀時揍了一拳, 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辰馬說他們倆什麼時候偷偷和解了嗎？甚至能讓銀時願意為高杉而戰？辰馬說假發你還不知道我嗎？金時和高杉氏的事情我不清楚哦。
他啊哈哈兩聲把桂敷衍過去，扭頭把手圍在嘴邊：「momo——不是說要特訓嗎特訓！」
「就在你旁邊喊什麼喊啊！！」銀時受不了地砸了一個抱枕過來，「吵死了！」
高杉桃確實約了他特訓，阪本依稀記得大概是在去柳生家溫泉裡休息結果系統突然抽出隱藏模塊……大概是這樣的描述？不過快援隊工作繁忙，他又一向不記事, 所以拖到今天才有機會碰面。
她把具體情況如此這般跟阪本說了一通, 後者一直點頭：「嗯嗯嗯，那之後你自己有試過嗎？用相同的聲音, 去詮釋不同的人物？」
高杉桃苦惱地摸頭：「我擔心會浪費機會……」
須知她手裡現在能夠兌換的只有【路飛】角色面板上的解鎖點數, 73/50，剛好能兌換一個新的角色。其他人要麼攢得太慢，要麼系統這個奸商索要的點數太高，暫時都沒有機會。
如果貿貿然定下人選，很容易把50個點數都浪費掉。
「唔……你之前是怎麼做的？」辰馬問。
高杉桃：「舉個例子的話……」
她想了想，阪本辰馬的中之人是三木○一郎啊，這位老師還負責過什麼角色來著？首先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和《銀魂》有著類似時代背景和截然不同超美型畫風的《薄○鬼》吧！！
高杉桃試了幾次，始終沒得到任何系統提示。她沉吟一會兒, 先是重新醞釀情緒——憂郁而美麗，腦子裡的意像往凋零的櫻花、染血的長刀和重病的美少年那個方向走。
又調整了發音的位置，再開口時的聲音顯然和阪本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應該說聽上去很聰明，還是很多愁緒……總之都跟他有非常大的出入：「『你應該，就是我的救贖吧。』」*
她似乎覺得不夠，又補上一個稱呼：「『——千鶴。』」
這下好了，光屏一下彈出來：【是否開啟新角色【薄櫻鬼·土方歲三】？如確認，系統將自行扣除您的點數。】
「好耶——不對。」高杉桃臉一下就垮了，「這也不是隱藏模塊啊！」
隱藏模塊的提示她是見過的，會很明確地告訴她接下來解鎖的角色屬於隱藏版本。
按照系統的判定，她至少在聲線的拿捏上沒有出問題……那是什麼問題？
辰馬鼓勵她再試試，於是兩人完全無視了因為世界觀破碎而滿臉黑線的銀時，和正在思考石○彰有多少經典角色的桂，繼續挨個嘗試起來。
從她嘴裡發出的三木○一郎之聲又一次變得稍顯疲憊，但依然堅定：「『火之神神樂！——炭治郎，要記得呼吸啊。』」*
【是否開啟新角色【鬼滅之刃·灶門炭十郎】？如確認，系統將自行扣除您的點數。】
又把聲音壓得更低、更沙啞，聽上去像是某種野性十足的動物：「咳咳、『每個人都會有屬於ta的登場時機。』」*
【是否開啟新角色【海賊王·佩德羅】？如確認，系統將自行扣除您的點數。】
「『醒來吧、紅姬！』」*
【是否開啟新角色【死神·浦原喜助】？如確認，系統將自行扣除您的點數。】
「…………全都不行嘛！！」高杉桃衝到傘下一頓喝，把高杉晉助才泡好的熱茶全都牛飲而盡，「啊，晉助你泡的茶還是一如既往的香。所以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沒有進展？難道之前是我出現幻覺了嗎？」
因為太想完成變強完成任務出現幻覺……還因為看到美人太興奮所以出現幻覺？那樣的話豈不是在月詠、月亮姐姐面前丟人了？話說月亮姐姐真是個很微妙的名字啊，讓人聯想到從小看到大的動畫片……
「啊啊，開始走神了。」銀時伸手也要給自己倒一杯茶，被高杉晉助一記肘擊打開。
桂倒因禍得福，趁機獲得一杯：「確實。雖說平時也沒有特別精神集中，但在事情不順利的時候會格外容易溜號呢。」
「嗓子沒關系嗎？」辰馬問她。
「哦哦，沒事沒事。」高杉桃捏了捏脖子上的皮膚，「每次都只說了一句話而已。」就是會容易渴。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假如說只是同聲優的角色就可以，那之前她也有當著副長的面用羅羅諾亞·索隆的大招啊？至今那家伙的【三刀流·鬼斬】一次性使用券殘骸都還在她的系統界面裡。
那為什麼，在信女旁邊念涼宮春日的台詞就可以？因為年齡？因為性格？因為……
不是戰鬥角色？
或者，《涼宮春日的憂郁》，不是戰鬥番？
她整張臉看上去真是少有的愁苦，高杉剝了個橘子喂她，銀時去客廳裡找剛剛看見的荻餅，連桂都要貢獻出原本打算投喂給伊麗莎白的pocky了。
一向最喜歡跟她一起大戰碳水的阪本卻走過來，勾住她的脖子，陽光燦爛地說：「慢慢來嘛，不著急！我可以陪你練一整天！」
陽光燦爛的聲音清爽又漂亮，讓人聯想到意氣風發的少年人——練、練……
陽光燦爛地練——天才少年的練——三木○一郎，你小子也想練車？！
高杉桃靈光一閃——她決然開口，這一次是相當清爽動人聽上去甚至有些古早的少男音色：「『……喂，高橋涼介嗎？我是藤原拓海，我要加入車隊。』」*
銀時抽了抽嘴角：「突然間說這個，雖然在豐田家但這裡可沒有地方給你練……」
「車——！！！」高杉桃忽然揮舞著手臂跳起來，「車！！車來了！！」
小瘋子。高杉晉助輕笑一聲，剩下一半橘子扔進阪本嘴裡：「看來是成功了吧。」
【檢測到宿主使用系統能力……檢測到現場存在兩個角色聲場並入同一聲線……正在載入……】
【「沒想到吧還有隱藏模塊」隱藏模塊開啟中……loading……loading……】
從來沒有被珍視過的藍色光屏，這一瞬間的出現居然讓高杉桃熱淚盈眶：「隱藏模塊——隱藏模塊！！」
很快，又出現了和上次一樣的故障說明。高杉桃反應迅速：「——看來用你的聲音不行，需要是我已經有的那些角色，他們的聲音才可以。」
阪本點頭表示理解：「那，你自己挑一挑？」
這也不是很好挑選啊……以前選的時候都是優先開啟高戰力角色，現在突然要挑選和他們同聲優的非戰鬥番角色，竟然還有點困難。
「呃。」她試探著開口，「『只是區區部活而已。』……？」*
【「沒想到吧還有隱藏模塊」正式啟動，恭喜宿主經過不懈探索自主發現聲優系統全新功能！】
【在「沒想到吧還有隱藏模塊」模塊中，宿主將通過調動已有角色同聲優在非戰鬥番中的角色聲線，解鎖全新角色。宿主可以且僅可以使用同聲優角色的解鎖點數來解鎖該模塊中的角色。】
【模塊包含以下福利：
1.以折扣價（當前已有角色解鎖格所需點數的一半）解鎖新角色；
2.同聲優角色共享熟練度、進化度和解鎖下個角色所需點數；
3.非戰鬥番角色解鎖後，將根據宿主對聲線的把握程度，隨機獲取1-3個個人技能；
4.宿主可無消耗使用非戰鬥番角色技能，除此之外使用該角色聲線無特殊效果；
5.非戰鬥番角色技能對個別人物有特攻效果，具體內容請自行探索。】
高杉桃張大了嘴。
「雖然全部措辭都超級模糊，雖然什麼都不知道，雖然還完全沒有開始用……」她呆呆說，「但就是覺得，好值！！」
阪本雖然完全看不見，但也知道她應該是成功了，遂攛掇她：「試試？試試嘛——剛開發出來的全新大招，難道不想試試嗎？阿桃阿桃阿桃！再給我表演一下那個吧！！」
高杉桃猶豫了一下，切開面板看自己目前的角色儲備：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雲雀恭彌——CV：近藤隆
熟練度：：24389/40000（難道你就是雲雀桃？）
進化度：★★★★（連草壁都會對你鞠躬的程度）
環境匹配度：57/100（冷兵器怎麼你了）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33/200（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以她自己平時戰鬥時候的狀態來看，雲雀恭彌當然是她用得最得心應手，也跟她融彙得最好的一位。
一定要描述的話，現在她的扛揍能力，已經無限接近於十年後的雲雀恭彌，也解鎖了【浮萍拐】和【手銬】這種從次元袋裡變出來的武器，只是《家庭○師》原作特有的雲屬性增殖和匣兵器暫時還不能用。
按「隱藏模塊」的說法，如果要解鎖和雲雀同一CV的非戰鬥番角色，應該需要當前解鎖條133/200的一半，也就是100點？嗯……也不是不可以……
【蒙奇·D·路飛——CV：田中真弓
熟練度：11234/20000（請問你掉的是這個八武海還是這個五皇）
進化度：★★★（在這片大海上有王者之姿……的很多人之一）
環境匹配度：24/100（惡魔果實滾出自然界）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92/100（同伴招募——啟動！！）】
路飛的點數反而是看上去最充裕的，本來就已經到了解鎖的邊緣。但正因如此，高杉桃不是很想用他的點數來嘗試「隱藏模塊」的功能。
完全可以正價解鎖一個全新角色，又何必浪費在這上面呢？
至於【宇智波斑】就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這家伙的進展很慢。就算高杉桃已經能在【路飛】角色場域下維持一整天普通橡膠化，甚至可以打兩拳二檔蒸汽拳，但只要涉及【永恆萬花筒寫輪眼】的招數，不管是【地爆天星】還是【八阪之勾玉】，依然只能用三次，用完立刻倒地暈厥沒商量。
加入真選組後才開啟的【狗卷棘】，反而後來居上：
【狗卷棘——CV：內山昂輝
熟練度：624/1000（木魚花，表否定你懂嗎否定）
進化度：☆（咒術界之恥）
環境匹配度：44/100（當你擁有言靈之力卻只用它來變出食物的時候……）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7/50（老師會為你加油哦！…哦沒有老師啊那沒事了）】
…………不過還是湊不夠解鎖點數就是了。哪怕半價只需要25，也湊不夠啊！！
這麼一想，最合適的還是【雲雀恭彌】。但近藤隆老師有什麼非戰鬥番、很好用的角色嗎……？
呃。
高杉桃大感不妙——想到近藤老師，腦子裡竟然只有那一位……！！
也、也是沒辦法的事吧？畢竟那位太出名、真的會有二次元女大生沒聽說過這部巨著嗎？！
既、既然如此，那就試試好了……
高杉桃猶猶豫豫地往角落裡走了兩步，又被辰馬抓回來：「喂喂，可不能逃跑啊！就算會出現故障，我們也都不會害怕的，更不會移開看著你的視線，對吧？」
其余三人默默點頭。
高杉桃：「…………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更不想當眾念了啊。」
畢竟她要模仿的，可是那位——
高杉桃心一沉。她有別的選擇嗎？沒有！那就只能怎麼辦？衝啊！！
先調出她熟練宛如自己半身的、屬於【雲雀恭彌】的聲音，然後……開始夾！
往嫩生生的方向夾、往清亮高亢的方向夾、往涉世未深滿腦子粉紅泡泡的方向夾！！
她假哭兩聲，語氣裡帶上濕意：「——『那、那對高野先生來說只是游戲而已，只有我不知所謂地當真了。』」*
雖然很明顯是在哀怨，但卻多少有些俏生生的嬌嗔。將這份復雜難明的心緒怯怯地捧出來，是因為相信對方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心嗎？還是，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呢？
嗯，就是這個味！
阪本辰馬大笑著鼓了三下掌：「嗚哇——真是勁爆啊哈哈哈哈！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從阿桃你的嘴裡聽見這樣的話，話說高野先生是誰啊？玩弄你感情的那個人嗎？我怎麼不認識還有姓高野的家伙啊——要是我知道的話……」
他忽然憑空拿出一把巨大的機槍，紅光閃爍，突突突突：「肯定就要先把這個該死的高野先生直接打到失去生命體征吧？啊哈哈哈哈！！」
高杉晉助想抽刀而不能，看著被銬在一起的手腕，陰沉沉說：「先用機槍把他的內髒攪爛……」
桂的劉海也在臉上罩下一層明顯像征著黑化的陰影：「然後用刀將他均勻切成五份……」
三人斜眼看向沒作聲的最後一個家伙。
按說平時早就跳腳的銀時，此時卻干巴巴說：「呃、只是懷抱一些粉色的心情而已就需要被你們做到這個地步嗎？——不不不我當然也覺得玩弄少女之心的男人死不足惜干脆被大炮轟成碎片送到just we工廠磨成粉做成狗糧送到真選組好了！但是，只是有一點點心思的話也沒關系吧………………好的死刑！！就決定是死刑了！！雖然高野先生應該只會喜歡男生而且是唯一指定的男生但是死刑！！誰讓你染指我們鬼兵隊總督快援隊艦長攘夷派首領的唯一指定桃子！！」
高杉桃沒工夫搭理他們，系統自動彈出詢問：【是否開啟「隱藏模塊」首位新角色【世界第一初戀·小野寺律】？如確認，系統將自行扣除您的點數。】
她當然按下確認。
【CV：近藤隆——小野寺律「隱藏模塊」
熟練度：1/100（告白也會被拒絕吧）
進化度：☆（文藝少年錯來漫畫編輯部這集我看過——我說的是《重版○來》）
環境匹配度：89/100（社畜也想談戀愛……說錯了，最強也想談戀愛！）
角色技能：尚未開啟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50（要認真工作啊，小律）】
「角色技能」四個字的右上角是熟悉的小小感嘆號，她點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說出兩句話：
「『請不要再入侵到我的心裡去了——』」*
「『居然被雨聲蓋住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我總是在關鍵時刻……』」*
藍色光屏頓時開始閃爍：【檢測中……正在檢測宿主聲線匹配度……正在檢測宿主語音語調……正在檢測感情濃度……】
【已完成！宿主在CV：近藤隆——小野寺律「隱藏角色」面板中獲得如下角色技能：
1.「請不要再入侵到我的心裡去了——」，念出此句台詞後，86%概率獲得狀態「封心鎖愛」，狀態持續時間3秒。（每日限三次成功使用）
評價：話療也好美男計也罷對你都不管用啦！
2.「居然被雨聲蓋住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我總是在關鍵時刻……」，念出此句台詞後，33%概率召喚一場阻隔一切的暴雨，暴雨持續時間視空氣濕度而定。（每日限一次成功使用）
評價：不論是告白還是噢啦噢啦神拳都可以擋住哦~】
高杉桃心滿意足，也不想再試了——因為她聞見了飯菜的香氣！！
「吃飯吃飯吃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吃飯~」她哼著歌往屋子裡走，「美味的飯~普通的飯又或者——難吃的飯！都消失在我的，腸胃裡~~」
四個男人在院子裡陷入沉默。
「……誰入侵到她心裡去了？」桂首先發問，「我沒有。為表清白我要聲明伊麗莎白最近與我形影不離，我做了什麼你們都可以問它！我桂小太郎除了攘夷活動以外就是去人妖酒吧打工去蕎麥面店看望老板娘穿上嘻哈服飾去公園跳一段hiphop唔噗……」
「不許在她面前提人妖酒吧啊啊啊啊——人妖飛踢！！！」
辰馬捧腹大笑說哈哈哈哈金時你這麼敏感做什麼難不成你也唔噗——
三人於是戰成一團，但高杉並沒有過多注意。
高杉桃的特訓順利結束，他卻不由回想起剛剛那個名叫陸奧的夜兔族女人留下的情報。
春雨和千鳥，全宇宙第一和第二的海盜團，竟然會共同聯名懸賞阿桃？而且什麼叫做「自然人」？
實在不得不讓人上心啊。
沒等他想出子醜寅卯，晚飯已經備好。五個人還是一如既往能吃，且不說高杉桃這種一個人頂五個人的，其他四個今天也是難得的胃口大開。
高杉伸手示意她解開手銬，高杉桃也不介意，手指一勾，那個屬於【雲雀恭彌】的純黑色手銬就化作一道飛影消失。
熱騰騰的水汽面前，剛活動完手指拿起筷子的高杉忽然說：「——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殺了我？阿桃。」
雖然跟她玩一下無傷大雅的小游戲，在高杉來說算是某種調節心情的手段——但他又不需要把自己的心情維持得多麼好。不如說那種陽光明媚的感覺更讓他作嘔。
相反，其樂融融的時刻突然發話讓所有人都食不下咽，反而更叫他感到愉悅。
「這好像就是ky精吧？」桂征求大家的意見，「以後把晉助君的群聊昵稱改為ky精，大家意下如何？」
阪本哈哈大笑：「我看很合適啊，他本來就是最喜歡無視氣氛的家伙——啊！高杉氏你干什麼用筷子扎我的大腿！」
「你以為你能好得到哪裡去嗎，只知道傻笑的白痴。」
「怎樣都好但是你們能不能不要在火鍋上方打架……阿銀啊，因為家裡養著饕餮少女和青春豬頭少年的關系，並不能像恐怖分子或者海盜船長那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啊……」
唯獨高杉桃依然吃得很起勁，她技巧嫻熟地從男人們打架的空隙往自己碗裡夾羊肉，用一種幾乎是不需要咀嚼就吞咽下去的速度進食，不忘回答高杉：「等到副長他們沒再大張旗鼓找你的時候，就可以放你走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高杉晉助抽了張紙擦手，平靜指出：「蠢。」
高杉桃心情很好：「隨你怎麼說。」
她當然有理由心情好，只要打開聲優系統後台，就能很明顯地看見那根粗壯的「本世界任務進度條」已經飛速躥到了88%。多麼吉利的數字，多麼飛速的進展！
而比起單純的進度條進步，更讓高杉桃快樂的是，她似乎已經隱隱理解了所謂【成為最強】這一任務的核心。
一開始她當然會以為是戰力上無可置疑的強，但沒道理她最近這一個月幾乎沒打架卻突然瘋漲十幾點任務完成值。又或者說，打架的實力固然重要，卻不是最最重要的？
那天把晉助俘獲之後，她在床上回想了一整晚進度條上漲的契機——1.遇見三葉；2.加入真選組；3.告發鴨太郎；4.在真選組裡打贏了晉助。
這幾個關鍵詞當然能很容易就讓人想到【推進劇情】或者【和主線人物交互】之類的東西，但高杉桃始終沒有忘記，聲優系統交給她的任務是要成為【最強】。
最強……是只用參與劇情，或者認識一些主要角色就能夠做到的嗎？
如果把一開始罩在眼前的慣性思維去除，重新來看這幾個節點……遇見三葉的時候，她的任務進度條是33%，但在決定留下來陪伴三葉並護送她上京的過程中，為什麼又增長了5%？
還有，之前和晉助、銀時他們第一次在江戶重遇，在阿妙和九兵衛她們的陪同下去萬事屋吃飯，為什麼也能增長？
這期間高杉桃既沒有認識其他新角色、也沒有參與任何主線故事，那麼又是什麼推動了成為【最強】的道路？
她心裡猜測，但畢竟沒有得到驗證，於是只是神秘微笑。
「……看上去好陰險。」高杉晉助直抒胸臆，「別笑了。」
高杉桃不跟他計較，反而堅定說：「你等著吧，我一定能做到的！不管是真選組還是晉助你，哪邊我都不會放棄！因為我可是女主角啊！」
……第二次了。
這種級別的宣言，是第二次聽她講了。
高杉依然嗤笑一聲，垂下眼卻望進手裡茶杯的漣漪。圈圈環環，由小漸大，綠色的茶水裡是他綠色的眼睛。
……又或者，也是她的？
桂咬著手絹：「憑什麼？憑什麼高杉君就能聽到這種話？這就是那個吧？會哭鬧的攘夷份子有真選組公務員的偏愛可以吃？那我也要鬧了！明天我就要帶著定時炸彈去夜襲真選組……」
「夜襲兩個字完全把你的野心暴露了啊我說！剛剛還是爸爸形像的人說出這種話可不妙啊！PTA會瘋狂投訴的啊！！」*
銀時煩躁地嘆了口氣，手指把毛茸茸的天然卷擰成一團亂麻：「…………誰不是說呢？這家伙實在太狡猾了。」
「啊哈哈哈，話說高杉氏現在應該很高興吧？」阪本則開始推測，「畢竟沒有被人放棄，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嘛！」
「況且那個人還是阿桃！果然還是該死，該死的高杉……！！伊麗莎白呢！我的伊麗莎白呢！我要用伊麗莎白的眼睫毛扎死他！」
「一共就六根省著點用吧你。」
高杉很想讓這群家伙閉嘴，但那雙亮晶晶的綠眼睛就在眼前，他無暇旁顧，只好回望進高杉桃的眼底。
最終也只是心情復雜地說：「……你真的，是個萬中無一的笨蛋啊。」
高杉桃「嗯嗯」兩聲，點頭笑納：「阿裡嘎多晉助桑！！」
高杉被她順當的接茬哽住兩秒，片刻才又似恨似惱地說：
「…………根本就不是在誇你啊，笨蛋中的笨蛋。」
第58章 聚餐 ……拿他自己烤的橘子獻殷勤的意……
清晨, 高杉桃起來吃飯，在桌邊見到了出差回來的花子。
豐田大小姐喝了一口鮮榨橙汁，衝她勾勾手：「聽說你的客人已經走掉了？」
高杉桃跑過去被她投喂一口新鮮美味酸甜適中的橙汁, 點頭：「是啊，昨天晚上走掉的。」
「我還以為你會把人留下來呢。」
「那怎麼可能啦, 至少在得到結果之前，晉助絕對不會放棄他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從來沒想過要把他真的留下。」
花子輕輕嘖了一聲：「一點長進都沒有。」
轉臉看高杉桃捧著她的橙汁狂喝, 沒好氣戳了戳她腦門：「你也是。」
今天三葉倒是難得起晚了點。雖說武術學院已經運作起來, 她在那裡也有房間可以住，但三葉從沒想過要搬離豐田家大宅。
「因為很豪華呢。」她也端了杯橙汁，「一點都不想走了。」
花子用她那雙掃視過成千上萬合同書的黑眼睛看向三葉：「還有呢？」
「嗯……美味的食物和溫柔的管家？」
一旁帶著單片眼鏡的標准管家彬彬有禮鞠了一躬。
花子：「還有呢？」
「漂亮的大花園和游泳池？」
「……還有呢？」
「留在這裡的阿桃吧。這是我不想走的最大原因了呢，呵呵。」
「現在就給我走——管家，去把衝田小姐的行李收拾一下！！」
高杉桃已經飛速炫完四杯橙汁、五份巴掌大的黃油熱烤牛油果熏雞吐司和三大碗番茄肉丸意面，這時候衝上來抱住花子的腰：「好了好了, 花子花子, 算了算了……」
跟三葉姐鬥個什麼勁啊！她可是衝田總悟的姐姐，四舍五入就是抖S女帝啊！！我們兩個村塾姐妹花肯定鬥不過她啊！！
花子氣哼哼坐回去, 果然很快就被三葉幾句「留下來的原因當然也有花子你了」、「花子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之一」之類的話就哄好。回頭一看餐桌, 驚訝於她的意面不翼而飛。
高杉桃心虛地扭頭去看落地窗外的陽光，忍不住贊嘆：「果然是夏天要到了啊，好想去游泳！」
三葉咬一口吐司，問她：「比起游泳，今天晚上真選組的聚會，阿桃你要去嗎？」
高杉桃震驚：「什麼！他們要聚會！——背著我？！」
三葉看她臉都皺起來了，趕緊放下橙汁，憋著笑問她：「你不知道嗎？」
高杉桃眼睛已經被怒火點燃：「不知道哇！！」
她氣壞了：「我要去找副長他們問清楚！是不是要孤立我、是不是故意不邀請我……」
三葉慢悠悠說：「沒辦法, 小總他也只有托我來問你。誰讓阿桃你前幾天都沒去上班呢。」
「…………啊。」
「想起來了？」
「…………嗯。」
高杉桃垂頭喪氣。三葉一說她就想起來了，前幾天因為高杉晉助的事，她一直沒去打卡上班。畢竟如果她不在家裡看著，那三葉姐和管家她們肯定制不住這家伙——就算他有手銬也是一樣。
她趕忙聯系總悟和副長他們，得到聚餐的時間地址，一到點就馬不停蹄趕了過去。
摩托一個急剎，竟然也比目的地的店門口漂出去那麼十米。高杉桃從摩托上跳下來，一個後空翻往裡面衝：「——聚餐！！我來了！！」
「啊，二十分鐘。」衝田總悟對她遙遙舉起酒杯，「我贏了。」
山崎大叫：「可惡啊啊啊啊——我就只差了一分鐘！！」
原田呵呵：「我也只差了一分鐘。」
高杉桃放眼一看，原來真選組的人早就已經到齊，就只剩她一個，剛剛還在拿她要花多長時間過來打賭，猜的數字最接近的算贏。
她一坐下就開吃，手裡抄起筷子狂炫蕎麥面：「嗚嗚嗚！唔唔、嗚嗚嗚！」
「這個面好吃、蘸汁好吃、非常好吃。」總悟臉上掛著叫人看了發冷的微笑，用甜蘿蔔把她嘴塞住，「好匱乏的語言啊，高杉隊長。」
他平時叫高杉桃都是桃子、笨蛋桃子、饞嘴桃子之類，偶爾會叫高杉隊長，當然，從語氣也能很明顯地聽出來，這一般是他生氣時候的叫法。
高杉桃自己理虧，連蕎麥面都放下了，先冒著被噎死的危險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然後才對著總悟開口：「對不起嘛總悟——我也是忘了。話說上班這種東西啊，平時上習慣了還不覺得，休息一段時間根本就全忘記自己還要上班了啊！哈哈哈哈……」
還好意思笑。衝田斜眼看她。真是不知道他們一路從外面回來，只看見屯所正門院子裡一地血，還有魂不守舍的山崎時候有多驚惶。
那個尼古丁副長都差點把自己種的花卉全部掀起來找人了，更不用說一向感情豐富的大猩猩，眼淚泡壞植物根系完全就是小意思。
當然，衝田自己是沒什麼反應的，他一直以來都是【桃子隊長去留無所謂派】，就算這家伙在他眼皮底下辭職，他也只會面無表情掏出火箭筒給她一炮。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他這樣的覺悟。真選組那天之後本來就一團混亂，土方光是清算叛徒都忙得焦頭爛額，更不用說還要清點損失、重新編隊、確定伊東鴨太郎君的懲罰措施。
伊東當然是沒有死成，畢竟高杉桃那個陰險的女人早有預料之後，偷偷叫他和山崎把後勤的火槍和武士刀悄悄換掉……這種事也虧她做得出來。
而且土方幾乎是滿狀態，還加持了近藤局長的聲援。伊東劍術本來也比不過他，人海戰術被萬事屋那幾個家伙攪和了以後，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話說他是不是被懲罰去給所有人寫文書了來著……？下次笨蛋桃子的任務彙報也交給他來寫吧。*
衝田坐在火爐旁邊，鐵網上烤著小橘子和一壺酒。他目不斜視，耐不住有人要來打擾。
高杉桃炫完一盤蕎麥面就過來挨著他坐下：「還生氣嗎？總悟——總悟總悟總悟——」
「別那麼大聲。」衝田嫌惡地推她肩膀，那當然是推不開的，「你到底是什麼怪力母像啊，搭肩膀的瞬間還以為搭上了超大型特制鋼鐵大佛。」
高杉桃伸手去拿他烤的橘子：「對不起嘛，不然的話下一次我翹班叫上你好了！」
山崎聽得滿頭黑線：「不許把翹班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啊喂！把那個准點打卡的社畜高杉隊長給我還回來啊！！」
衝田眼角瞥他一眼，心想他還沒跟這小子算賬呢，山崎居然還敢主動出聲。那時候他們剛回屯所就被嚇了一跳，先忙著把山崎保護起來，結果發現不管是最重要的倉庫還是局長和副長的辦公室都沒有半點被破壞的跡像。
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山崎死也不肯說，就說些「高杉隊長把敵人阻攔在了主宅之外」的廢話。
…………還用說嗎？以她的能力，只要不是突然請神請到流落街頭的madao就肯定能做到啊？
但不管再怎麼問也問不出來了。雖然大家平時不說，卻也都知道山崎是真選組最優秀的監察員，只要是他打算保護的秘密，就算是土方先生用刀塗滿蛋黃醬比在他嘴唇上，山崎也絕不會說的。
衝田想到這裡，轉頭去看旁邊吃橘子的高杉桃。
大概注意到他的視線，女人也側過臉來看他。雪白睫毛密密連起的上目線如雪般冷冽，但因那雙閃亮的蘋果綠眼睛而顯得柔和許多。
「嘿嘿。」分了一半橘子給他，「不生氣了吧？」
……拿他自己烤的橘子獻殷勤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衝田冷著臉衝她伸手：「手。」
高杉桃把手心向上攤開。衝田說：「閉眼。」
高杉桃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會趁我閉眼的時候偷偷用炭灰在我臉上寫『怪力女』之類的話吧？」
山崎：「……這種事，很難『偷偷』做到吧？」
「小退，你不懂！這家伙就是能做到我才會懷疑的！」
衝田被她質疑，反而心情很好，右腿搭在另一邊膝蓋上，兩手往後撐，歪頭看她：「所以閉不閉啊？啊啊，雖然說任務完成的七零八落、把大家嚇個半死、又直接失聯，要不是姐姐告訴我們你沒事說不定名字已經被寫進英靈殿……」
高杉桃反手拍了一把他的大腿，臉蛋皺成一團——這是她最不擅長應付的場景——咬牙認了：「知道了知道了！閉！現在就閉！」
她閉上眼。一秒鐘後，手裡多了一塊用葉子包著的烤年糕。外殼被黃油烤得微微焦黃，內裡是蜜一樣甜而濃的紅豆餡兒。
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衝田在她一下明亮起來的臉龐面前扭過頭：「…………就閉嘴乖乖吃吧。」區區一只桃子警長而已。
齊藤在餐巾紙上給山崎傳小話：【他投降太快了Z。】
山崎呵呵冷笑：「衝田隊長，反正我對他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指望……」
「喂高杉桃！你之前怎麼一直——」土方總算忙完殘留的活，氣勢洶洶撕開內間包廂門簾走出來質問，皮鞋踩在地上，聲音極為清脆，「翹班是吧？現在轉正了立功了就敢翹班了是吧？你這混蛋——」
「對不起！！」高杉桃一下跳起來，烤年糕早就吸溜完畢，「是我做錯了副長！雖然我有自己的原因，但是也不應該因為這個耽誤工作，尤其居然沒有按時打卡，那些以我作為參照物的同僚們又該怎麼判斷呢？」
「所以這都是我的不是，請按照局中法度懲罰我吧！！」
齊藤：「。」
山崎：「。」
原田：「……副長，還能頂住嗎？」
「……咳。」
土方不自在地把手背在身後：「這個嘛……當然，你是起了一個很壞的帶頭作用，按理說要革去你的隊長身份留待觀察……」
高杉桃偷偷打量他表情。總之，先把事情集中在沒來上班這件事上，最好讓大家都忘記那天有人襲擊屯所、而且這個「有人」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她眼神更誠摯了：「我願意接受一切處罰！」
土方又干咳兩聲：「總之、但是！保衛屯所有功、心系同僚也有功……」該死，他只知道怎麼整治不聽話的下屬，聽話的版本處理起來沒經驗啊！
高杉桃一看有戲，臉上簡直是要去英勇就義的神態，無私無畏地宣稱：「副長，不用顧慮那麼多，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吧！我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衝田看熱鬧不嫌事大，樂呵呵起哄：「哦哦！原諒她——原諒她——」
周圍隊員們也跟著一起，端著酒杯碰來碰去：「原諒她——原諒她—」
土方就在這樣的氣氛裡，稀裡糊塗說：「功過相抵，下次不許再犯，否則讓你切腹哦。」
高杉桃兩腳並攏：「當然！謝謝副長！！」說完伸手抱了他一下。
「哦~~~~」大家的聲音更大了，音調更高了，幾乎要把居酒屋的房頂掀翻，「我也要！高杉隊長——我也要抱抱！！」
「請用橡膠橡膠抱我！高杉隊長！」
「什麼——！那我要地爆天星！」
「你那個是地『抱』天星吧喂！而且被抱了之後會死掉吧？會徹底陷入長眠吧？老家的婆婆以後只能逢年過節給你送點糕餅了，那樣也沒關系嗎？！」
「我也要啊啊啊——十四你太狡猾了，不能因為你是孩子媽媽就享受特殊待遇啊！！」
「孩子媽媽享受特殊待遇本來就是應該的……而且誰是孩子媽媽啊！！！」
高杉桃坐回衝田的烤網面前蹲守烤橘子，他烤一個她吃一個，找紙巾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銀時！你們怎麼也來了？來慶祝的嗎？」
天然卷君懶洋洋衝她揮手：「喲，高杉隊長。」
阪田銀時坐在板前的位置，手邊是一碗標准宇治銀時蓋飯，以及一盅清酒。神樂和新八坐在他旁邊，同樣快樂地吃著東西。
據他們說，是因為這次真選組破獲內部反叛大案，也得到了來自萬事屋的不少幫助，之前忙著內部肅清沒時間，現在也請他們一起來聚餐。
「哎呀……誰能想到我們這樣安分守己的良好公民竟然也有和稅金小偷同樂的一天呢？」銀時把旁邊的椅子拉開一截，「來這邊坐？」
然後就見那個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光明磊落昂首挺胸，騎摩托都看天的高杉桃縮起脖子，左看右看，做賊一樣躡手躡腳順著牆根溜到他旁邊坐下。
銀時大為無語：「……喂我說，跟阿銀一起吃飯有這麼丟臉嗎？雖然不是什麼能讓你面上有光的大帥哥美少男但大叔也是會傷心的好不好！」
高杉桃擺擺手，偷了一塊紅豆泥吃：「不是啦！是那個、那個——土方先生在那邊大講他清算內部和攘夷份子勾結的人……」
銀時難得沒搞懂她想說什麼：「Yes，and？」
於是高杉桃就把自己的思量細細說來：「因為，我也是攘夷志士吧？而且之前還偷偷把晉助偷渡了關起來。土方先生要肅清的話，我是不是應該自首……？或者等他查到我？感覺到時候他會超級超級生氣，直接化身噴火龍啊？」
銀時：「………………這個，我不好說。」
——他要怎麼說啊！！！
是說現在突然想起來了是嗎？當時頂著攘夷超新星的名號加入真選組的時候沒見你多想啊！編制就有那麼吸引人嗎編制——
但他並不直說，銀時只是給自己倒一杯酒：「沒關系啊，你又不擔心沒地方去，實在不行就來萬事屋打工好了。」
他飲下手裡那杯酒，臉立刻燒得通紅，別過眼說：「反正現在也每天都要來吃飯，已經算是我們的編外人員啦編外人員。」
神樂在不遠處跟衝田打架，新八維持著一種神秘的微笑將手裡的烤牛肉丼扒進嘴裡。
編外人員，呵呵。你說的最好是那個萬事屋電視機每天晚飯時間不知道被誰調到法制新聞頻道時，會准時出現在屏幕上陪他們三個一起吃飯的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
高杉桃點的親子丼很快送上來，這家居酒屋也算是真選組聚餐的老地方了，對她的口味記得很牢——加大！加大！加加大！
……比起味道，更重視飯量呢，小桃。
眼看面盆一樣大的一份親子丼被捧到高杉桃面前，銀時忍不住想吐槽兩句她的飯量，但剛看過去，整個人就從凳子上蹦起來，以一個銳角彈射到天花板上又摔下來。
高杉桃維持著手握巨大勺子的造型：「…………這是在干什麼？有○強嗎？銀時你害怕○強嗎？沒關系，我可以把它踩死……」
「不是……」阪田銀時驚魂未定，手指顫巍巍指向一個方向，「你小子、你小子怎麼會來啊！！」
高杉桃順著看去，啊，是小太郎。
「喲！銀時，阿桃！」桂兩指並在一起點了點太陽穴，很cool地向她們問好。
「喲個頭啊你！」銀時抓狂，「你小子怎麼敢光明正大過來的——這可是真選組的聚餐現場啊！！」
「唔，沒關系，因為我做了完美的偽裝。」桂摸了摸鼻子下方的假胡須。
「……除此之外完全沒有偽裝啊！！甚至你還帶著伊麗莎白啊——到底有誰會認不出來？誰？？」
「門口檢查的真選組隊員。」
「…………也活該他們抓不到你。」
銀時心累地招手讓他也坐過來算了，這樣至少出問題他能來得及補救。
高杉桃咬著吸管喝冰可可，口齒不清地安慰他：「麼關系啦銀時，今天是團聚的一話、聚會的一話，不搞那些打打殺殺啦~」
「別以為你是女主角就能對作者指手畫腳了啊。」銀時拿出手帕塞給她，「喝個飲料也能把臉喝髒。」
桂不贊同地戳他：「怎麼能這麼說呢？這家店的冰可可就是這個特色啊！清爽的冰奶上澆濃郁的可可液，再覆蓋一層厚厚的可可粉——一不小心就會喝出小胡子，很正常啊！」
銀時：「…………你等一下。」
銀時：「別告訴我你的胡子……」
桂很自然拿出自己的手帕，在嘴上擦了一把：「啊，這下干淨了。」
「——好髒！！你這家伙太不講衛生了吧！頂著髒嘴說了那麼久的話！而且這下你唯一的偽裝也消失了啊！到底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咦？難道說阿銀我現在正在被你們兩個玩弄嗎？抖S呢？屬於我的抖S部分在哪裡啊？？」
桂把手帕塞回銀時懷裡，和高杉桃碰杯又干了一口冰可可，頓時又多了一層偽裝：「啊哈！你看，這不就好了嗎！」
高杉桃給他鼓掌：「好厲害，完全看不出來是小太郎啊！」
銀時：「……我真的受不了你們了。」
他起身准備去外面抽根草莓棒棒糖冷靜一下，忽然被桂點名：「對了銀時，最近我們好像常常碰面，是不是？上次在吉原布置炸彈的時候也看見你了啊，感覺怎麼樣？那家店很貴的，我從來都唔噗……！」
直接一拳揍在他小腹上，銀時著急忙慌抓住桂的衣領往吧台上壓，惡狠狠說：「我只是收到委托去修水管而已而且誰准你這個在她面前提吉原這個詞的！！小狗是不能聽見吉原的就像她們不能吃巧克力一樣啊！」
「她這不是正在喝著呢嗎？」桂不合時宜的天然全都吻了上來，「嗯嗯？怎麼了銀時，是怕她知道你早○嗎？還好啦，阿桃那麼善良，不會嘲笑你的。況且十分鐘也很厲害了。」
銀時：「你他X的我什麼都沒干啊！！要是真干了什麼也算我活該但我什麼都沒干啊……」
他陷入一種微妙的頹廢，但又立刻亢奮起來，眼含熱淚，抓著高杉桃的袖子懇切地叫她：「阿桃阿桃阿桃，你聽我講哦，十分鐘只是發現那天的委托是陷阱然後把人制服的時間！而且如果真的有什麼我也至少有一小時！！one hour，sixty minutes——1時間！！」
桂三言兩語就把大招給騙出來了，從地上爬起，一臉狀況外：「啊？銀時，你為什麼在口齒不清地說外語啊？」
高杉桃則憐憫地拍拍他：「沒事啊銀時，十分鐘也很厲害了！」
一個黑長直一個白長直，一個狀況外一個同情臉。
「……」
銀時臉色變換五分鐘，終於崩潰了：「啊啊、啊啊啊啊——我恨直發！！你們這些有著愚蠢直發的家伙到底懂什麼……通通都給我變成天然卷啊！果然天然卷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發型，你們這些邪惡的長直發……！！！」
他還要語無倫次地說些什麼，身後已經浮現三個不詳的黑影。
近藤、土方、衝田走過來，並不說話，互相交換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十四、總悟，這家伙不能留了！！
——近藤老大說得對，居然膽敢在高杉面前提起吉原……
——老板不是一直都這樣嗎？不過我贊成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哦，畢竟跟桃子關系很好，萬一哪天把她也帶去吉原……
——不！總悟！不要再說了！爸爸的心要破碎掉了啊！世界上沒有哪個爸爸能夠想像女兒跟著不務正業的27歲無業游民去逛吉原啊！！
——世界上也沒有哪個爸爸跟女兒差不多大吧，近藤老大。
——世界上也沒有哪個大猩猩能有桃子女兒吧，近藤老大。
——喂！！到底怎麼用眼神表達出猩猩的啊總悟！！
真選組三人正要對某江戶市民下達隔絕令，忽然居酒屋的大門被撞開。
「舉手投降吧——！！我們可是受命於那些天人大人們的賞金團體，賊猴子是也！！」
來的人不少，粗粗一看至少有二十個人就這麼擠了進來，人人手握一挺重機槍，顯然讓他們從火力方面獲得相當的安全感：「高杉桃、在哪——我靠！！怎麼這麼多人？！不是說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在嗎？！」
但很快他們又笑起來：「不過也沒關系，今天我們是一定要把你抓走的！！快點滾出來——高杉桃！！」
「啊啊，好像被看不起了啊。」衝田的脖子嘎吱嘎吱響，「今天我要斬一百個人，土方先生，可不要輸給我哦。」
土方黑線：「等、至少先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吧！！」
桂也忍不住站了起來：「啊啊，好像被看不起了啊。今天我要斬兩百個人，銀時，可不要輸給我哦。」
「別忙著模仿了！而且你先把嘴給我擦干淨！！」
銀時吼完，表情很微妙地戳了戳高杉桃的肩膀：「喂喂，你又是什麼時候招惹上這群人的？」
高杉桃扭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門口領頭的人已經認出了她的臉，當即哈哈大笑：「沒錯！！得來全不費功夫，高杉桃——你忘了嗎？！那時候你可是一刀就把我們的車劈開、連最會賺錢的制藥師都栽在了你手裡啊！！要不是……」
「哼哼，總之，束手就擒吧！！你今天是逃不掉的！！」
神樂慢慢走過來，仔細聽了一耳朵來龍去脈，很謹慎地說：「小銀，把那群很聒噪的未進化完全生物都殺掉就OK了吧？他們太吵了阿魯，本來我剛才吃得很開心，都差點被他們的猴子叫嗆到阿魯……」
就算是最膽小的新八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群劫匪策劃綁架之前怎麼一點調查都不做啊！是說當著真選組全體成員還有小神樂還有阿銀還有桂先生的面，這能劫得走誰啊！！
嗯？不過那個什麼制藥師、斬車……這怎麼聽上去這麼耳熟呢？
高杉桃把最後一點冰可可喝掉，起身走過來，已經躍躍欲試地拔刀了：「正好，沒試過新招呢！」
「等等……！」有人試圖阻攔，卻沒能趕上。
賊猴子一干人等顯然也沒打算坐以待斃，槍支彈藥准備就緒，准備無論如何至少要碰到她。
就見她張口，發出了顯然不屬於她的聲音：「……『居然被雨聲蓋住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我總是在關鍵時刻……』」
【技能觸發成功！】
【技能加載中……加載完成……正在降雨……】
嘩啦一聲，突如其來的傾盆暴雨從天而降——等下，哪有天啊！！這裡不只有天花板嗎！！
賊猴子一干人等紛紛=口=起來，慌不擇路開始扣動扳機，子彈擊打出去，卻無法穿透灰色的半透明雨幕。明明只是一簾一眼就能看到對面的雨，卻像擊打在波濤洶湧的汪洋大海上，雖說有擊發的手感，卻沒有擊中的實感！！
這、這實在太詭異……
「團長！你身後！」有人厲聲吶喊。但被叫做團長的賊猴子首領卻儼然完全失去了聽覺，兩眼茫然地看著他比劃手腳。
等他回頭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只有高杉桃鋒利明亮的刀鋒。
「——受死吧。」
刀光一閃，團長胸口綻開一團血花，飛速失去了意識。
高杉桃拍拍手，渾身干爽地從雨幕裡鑽出來：「哎呀——還真是很大的陣仗呢！這招真是太奇怪了……雨幕居然是灰色的！難道不應該是藍色嗎？或者黑色？」
「——先吐槽一下為什麼會在室內下雨好嗎高杉隊長！」新八流著寬面條淚倒下，「完全聽不下去了啊，這才是最最奇怪的地方吧高杉隊長！！」
其他人也各有提議，在【到底什麼最值得吐槽】這一點上糾纏不休。什麼「為什麼隊長你一點都沒有淋濕」、「為什麼裡面什麼聲音都聽不見」、「為什麼我們只能看見一片灰色的大雨」……諸如此類，眾口不一。
銀時和桂，則站在吧台邊面面相覷，干笑著向對方點頭示意：「……不管怎麼說，比【八阪之勾玉】好太多了吧？」
「嗯……也比【橡膠橡膠機關槍】好很多吧？」
兩人異口同聲：「啊哈哈哈，阿桃真是個善解人意、與日俱進的好孩子啊！！」
第59章 高天原（？ 年輕人沒有經過時光的沉澱……
真選組尋常的一天。
山崎在打羽毛球, 土方在等著抓他的小辮子，近藤穿著兜襠布揮劍，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除了衝田。
「高杉隊長嗎？今天下班沒有打卡, 好像領了外勤單子出門了。」後勤中心的隊員仰臉問，「衝田隊長, 有什麼事嗎？」
衝田總悟按了按胸口：「沒事，你忙吧。」
他又打開手機，明明沒有收到提示音, 但還是再一次點進LINE的界面。
果然沒消息。那家伙, 到底去哪裡了啊？
衝田並不是個迷信的人，事實上真選組這種地方會有迷信的人才奇怪，會用手裡的刀保護重要事物的人，早已經放棄了乞求神佛這條路。
但今天他總是心神不寧，想起之前翹班和姐姐去求來的平安符，剛捏住手就開始發抖。
這簡直不正常到了一個地步。他不想再等了, 直接打電話給始終找不到、叫人掛心的家伙：「……人呢？」
「我？我在吉原啊！我來出外勤啦~」
「——吉原？」衝田磨了磨牙, 聲音忽然帶笑，「你怎麼跑到那裡去了, 高·杉·隊·長？」
可能因為隔著電波, 高杉桃對他的怒氣感知並不明顯，紅著臉拒絕了幾家店裡漂亮姐姐的招攬，她小聲說：「因為那個啦，之前我不是有送一些吉原的人回家嗎？按理說上個月也該有差不多三五個來找我才對，但是一個都沒有。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所以你就去了。」
高杉桃很得意：「嗯嗯！我一想就覺得有大事發生，所以一有空趕緊就來了！」
衝田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這人消失的理由絕對會讓人非常冒火，沒工作就躺在院子裡看大猩猩揮劍好了, 非要給自己沒事找事。
不過這種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畢竟要承擔那之後高杉桃可能會狂揍他一頓的後果。
衝田於是也只是嘆口氣，對著聽筒要了她的位置：「……別走太遠，我馬上過來。」
高杉桃在吉原大街上閑逛，她在這裡很格格不入，光是那身黑乎乎制服和周圍游女光鮮亮麗、或粉紅或鵝黃的嬌嫩顏色就已經形成了相當的反差。
況且這是白天，本也不是吉原最熱鬧的時候，她來回張望時好奇的表情，讓百無聊賴的游女們覺得有趣。
「警察小姐？這邊這邊~」
高杉桃聽見有人叫她，就走過去打招呼：「你們好，有什麼事嗎？」
那紅衣游女被她問得一愣，旋即又笑起來，眉眼彎彎，風情萬種：「哎唷，這話怎麼說的？應該是我們問您有什麼事才對呀？」
旁邊同伴幫腔：「是啊，要不然真選組的長官大人怎麼會大駕光臨呢？要是吉原要出什麼大事，也煩請告訴我們一聲……」
兩人對視一眼，藏不住似的同時笑出來：「雖然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但總要當個明白鬼吧？呵呵呵呵……」
身後陰影裡有衣著便捷，臉蒙黑布的女子經過，停下打量片刻，皺著眉快步走開。
真選組的……高杉隊長？她怎麼會來這裡？要趕緊報告首領！！
高杉桃想了想，回答她們：「應該還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嘴角一咧就笑起來，右手握拳往空中一揮：「不過就算發生了什麼超級危險的情況，我也肯定能把你們都救出來！放心放心！」
那兩個女人又是一愣，這次笑不出來，想說些什麼刺她，但又瞧著她那張蠢臉，竟然有些不忍心。
不忍心，對她們這些游女來說，真是個足夠奢侈的詞語了。
「……行了，高杉隊長，您還是走吧。」紅衣游女說，「就算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要您救。」
同伴也揮揮手讓她走：「這裡可是那位大人的地盤……又有哪個人敢來鬧事？既然沒有人鬧事，我們死也是該死，就不勞大人您費心了。」
那位大人……吉原的事她記不太清了，依稀好像是個外星老頭？高杉桃思索著，難免就露出一些不甚了解的表情。
兩名游女又笑起來，用打趣的目光看她：「這個都不知道，您就獨自來了吉原？」
高杉桃替自己叫屈：「我之前不負責這裡啊，這個月開始吉原才變成我的轄區來著。」
兩人又笑：「算啦。」
她們沒有要細說的意思——花魁日輪的養子意圖帶她逃跑反而被抓，最近吉原的看管突然收緊，原本的漏洞都被堵死這種事，就算告訴真選組又能做什麼呢？反正沒有人能反抗得了那位大人，又何必把人拖下水呢？換成個男人，死也就死了，當做是給她們這些姐妹不值一提的陪葬品，但高杉隊長又不同。
至少她在，還能多讓幾個人活下去。
高杉桃看她們也不打算往下說了，摸摸腦袋准備要走，走前又問：「你們叫什麼名字呀？」
「奴家阿市。」
「奴家玉子。」
「阿市和玉子對吧？我記住啦！」高杉桃把LINE分享給她們，「有什麼事的話聯系我哦！不管是想要離開這裡還是殺掉誰，都可以找我咨詢~」
阿市和玉子沉默著看她走遠。
雖然說早就有所耳聞，但這位高杉隊長還真是……有夠讓人說不出話來啊。
交換了名字，就仿佛有人會真的在意她們這條性命一般……剛剛是不是也該跟她多說幾句話呢？
高杉桃哼著歌繼續往前走。吉原其實並不算很大，白天開門的店鋪也不多，再逛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月詠吧？她想。
剛剛聊完天，原劇情開始慢慢回爐進腦子裡，印像裡這個章節的boss是個不能曬太陽的夜兔族老頭？是不是也跟最近沒人找她幫忙送回家有什麼關系？
比起老頭，她對可能會來這裡的年輕、強力、美少男夜兔更感興趣啊……話說這裡的建築也太密集了，火災風險指數很高啊！記錄一下……
高杉桃掏出小本子寫下巡邏心得——回頭要交給鴨太郎讓他幫忙整理成工作日志呢。說起來鴨太郎也真是，明明最後都會答應，還總要傲嬌一下，這種人設早就不吃香啦，沒看作者都懶得寫他了嗎？
「——喂！高杉……桃子小姐！」
身後有人叫她。高杉桃回頭：「啊，月、月詠！！」
竟然在她去找人之前就送上門來了……這就是女主角的氣運嗎？！高杉桃給自己點贊。
月詠臉色卻不大好，她一路疾走過來，一把抓住高杉桃的手腕，四下看了看，往一家湯面鋪子走去。
一進鋪子就直奔後廚而去，高杉桃驚訝地發現這裡的後廚竟然連接著一條很窄的昏暗通道，鑽進去以後先是一片黑暗，但走三分鐘就迎來燈火通明。
又回到了吉原大街，但已經和剛才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
「秘、秘密通道！」她捂著嘴輕聲喊，「好酷啊！」
月詠差點翻她白眼：「……別打岔。而且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怎麼突然到這裡來了？！」
她的怒火是說著說著突然燒起來的，高杉桃嚇得往後縮了縮：「我就，來做巡邏的任務啊……」
月詠不贊同地凝視：「你們真選組以前負責巡邏吉原的也不是你吧？」
高杉桃「啊哈哈」兩聲：「最近剛換的啦！說起來我有事想問——」
「什麼事？」
「吉原最近出了什麼事嗎？剛剛我一來，就有人讓我趕緊走，我還什麼都沒做呢。況且我也做不了什麼吧？我只有去高天原才能做點什麼吧？」
「高天原的話，我有推薦的店。」月詠吸了口煙，又反應過來：「——不對！！不是高天原的問題！！」
旁邊一聲慘叫：「不可以！！不推薦高天原！推薦萬事屋——！」
高杉桃扭頭：「啊，銀時、新八、神樂，你們都在啊？」
萬事屋三人組坐在這家隱蔽的店鋪門口歇腳，檐下艷麗的燈光將三人的臉龐映得亮堂堂。
高杉桃目光在新八腦門上的小揪揪和腳下的高跟黑靴上停留了一會兒，又一會兒，才慢慢平移開，臉朝反方向說：「很、很有趣的審美呢！新八……醬！！」
「這種程度的尊重和不誠實我真的會感動到流血淚哦，高杉隊長。」
「請別流！」
「那也請別誤會我啊！！是為了潛入才穿成這樣的！！」
高杉桃「咦」了一聲，她看只有新八和神樂穿了：「那為什麼銀時不用穿？因為那個嗎？職場霸凌嗎？他是老板所以欺負員工只讓你穿女裝嗎？」
新八正要點頭，銀時似乎能化作鐳射激光的視線從後方扎過來。
考慮到中年男人脆弱的自尊心，他勉強搖了搖頭：「也、也不算吧……而且阿銀不是那種對女裝深惡痛絕、打死都不願意穿女裝的人哦？他以前在人妖酒吧、藝名叫卷子的時候啊唔噗——」
月詠驚訝地看著銀時一腳把新八踹飛，咬了一口煙嘴：「自相殘殺？大敵當前，這樣做可不是明智之舉。」
神樂拍拍她：「沒事啦，不要擔心八惠那家伙，過一會兒打boss戰的時候會自己跑出來阿魯。畢竟是好不容易的出場耍帥機會，他才不會錯過，小配角就是這樣，像你這樣的篇章女主角不用擔心啦。」
月詠張了張嘴，煙霧從她唇齒間飄出，將那張美麗又野性的臉氤氳成一片模糊。
這群人的無釐頭她早有了解，她想說她倒不是在想這個，而是在吉原意外看見高杉桃，之前和日輪談起她時說的那些話就湧上心頭。
那時候從溫泉山莊出來，她實在不解，追問日輪究竟為什麼把難得能瞞著鳳仙出門的機會用來和高杉桃偶遇，日輪托著腮看了半天窗景，忽然說：
——她是特殊的。
——為什麼這麼說？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顏色，月詠。從生下來的時候用什麼質地的布料做成襁褓，到死去的時候是否還有全屍、又用什麼質地的木料做成棺桲，都會給人染上不同的顏色。
——這不是很正常麼？
——是的，即便在我看來，大家也都有不同的顏色。月詠你是笨笨的月牙白……
——喂！
——晴太也許是微妙的橘黃？鳳仙那家伙是可憐的灰色……
——……那她呢？
——她啊，她是透明的。
——什麼？
——她是透明的，任何人透過她都能看見自己，因為這位高杉隊長眼裡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沒有特別的顏色、沒有多余的評價，她看見人的心，於是人們也能從她的眼裡看見她的心。
月詠承認自己並沒有太弄懂那時候日輪說的話，但——很奇怪地，當高杉桃出現在她絕不該出現的此處，吉原時，月詠一瞬間理解了日輪的意思。
高杉桃正在跟萬事屋三人組講她為什麼會來吉原：「……我總覺得業務量爆減這件事很奇怪，所以就過來了！」
「好強的事業心！」神樂掛在她肩膀上，體味著平時很少看見的180以上的世界，「我也要向你學習阿魯！以後家裡沒有米下鍋我就主動去找登勢老太婆偷阿魯！」
「不是這方面的主動啊！！而且你那只是很積極地在做壞事啊小神樂，以後到底打算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大人啊小神樂！！」
銀時也跟她講了自己一行人為什麼在這裡：「……總之，我們把那個找媽媽的小蝌蚪晴太君送回來以後，他被夜兔族——神樂那家伙的哥哥搶走，帶回吉原的王，鳳仙那裡去了。現在正要想辦法營救。」
「營救？」高杉桃歪頭，「還是狂揍？」
銀時給她比了個大拇指：「狂揍！！」
「果然是銀時你能做得出來的事啊。」
月詠：「都說了要小心謹慎了！鳳仙大人絕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跟你們以前的戰鬥可不是同一個次元的啊！！」
吉原，美酒與美人薈聚的所在，應當屬於最強大的男人——現如今掌握這裡的，是夜兔一族曾經堪稱最強的存在，夜王鳳仙。
夜兔族原本就是宇宙戰力最強的戰鬥民族，況且其中以「王」作為稱號的人？吉原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不乏有反抗者，但統統被他鎮壓。
只要是鳳仙想要的，從沒有得不到的；只要是鳳仙想要緊緊抓在手裡的，即便窮其一生也無法逃脫。
就連她也……
月詠沉吟許久，心想若是日輪現在就在這裡，她會怎麼做呢？那個被鳳仙強行囚禁多年的女人，那個即便身處地獄也從未卸下過臉上笑容的女人，那個能夠隨時隨地萌生新的希望的女人……
——「……我的人生，就算是注定要痛悔一次，也請讓我自己來吧。」
好像是這麼說的？月詠垂頭，望著自己的腳尖吐出一口煙圈。
在銀時大呼小叫「別在她面前抽煙啊這麼做的人一般都會被她俘獲成為桃子信徒的啊啊啊」的怪叫聲裡，她自言自語：「還是讓我來吧。」
如果要做出這個決定，如果一定要向外面的人求援，如果要用性命為賭注、試探這位高杉隊長真正的底色……
那麼，還是讓我來吧。
吉原自警隊不苟言笑的首領、總在夜晚護衛著這片狹窄天空的月亮，衝高杉桃伸出手：「今晚，我們要去救出日輪的養子、和夜王·鳳仙大人決一死戰，可以請你和我們一起嗎？高杉隊長，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之後，吉原都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煩您呢。」
高杉桃一把握住她的手，上下搖了搖，眼睛笑得彎起來：「沒問題沒問題，叫我阿桃就好啦！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月詠反而被她如此干脆利落的決定堵得回不過神：「……真的沒問題？不用再考慮一下嗎？」
「不用吧。」
「不不不，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高杉桃稍微拉遠一點距離，打量三人的裝扮，又再次湊近：「可是月詠，就算我不答應，銀時也不會放棄幫助你的。」
「所以如果想要完全不惹怒你們的鳳仙大人，同時達到目標的話，應該不太可能哦——那家伙做事一直都莽莽撞撞，而且不考慮後果的！」
銀時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把自己憋死：「……什、我聽見了什麼？！她再說我莽莽撞撞不考慮後果？！她？高杉桃？！」
「——但是，他也很可靠，相信他沒錯的！」高杉桃笑嘻嘻比了個大拇指，「月詠你也很強吧？銀時也很強哦，而且他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有你們兩個在的話，我怎麼胡來都可以吧？所以我才會立刻答應的。」
「……」銀時摸摸自己的後腦勺，轉過頭去，「反正你總是有道理。」
高杉桃很得意：「那當然！先說好，這裡有個年輕的很強的夜兔對吧？那個要留給我！」
「誒——這可不行！那家伙是我的獵物阿魯！」神樂氣勢洶洶地往上挽袖子，「剛剛竟然敢那樣戲弄我……無法饒恕！！」
「就是就是！什麼叫年輕的夜兔就留給你啊桃子醬，不許瞧不起老頭夜兔！老頭夜兔也很強的！中年大叔也可以很帥很有男人味的！」銀時抱著神樂的胳膊狂點頭，企圖以人數上的優勢打消高杉桃的念頭，「而且那個小個子可沒有阿銀帥氣，年輕人沒有經過時光的沉澱，完全缺少了很多風味嘛！再說你要是想看年輕帥哥可以去高天原我打過工的店哦，到時正好我也順帶重溫一下曾經的職業生涯……」
好不容易踩著高跟站穩的新八正想加入吐槽，月詠神色忽然一凜：「——有人，來了！」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哦。」懶洋洋的少男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可以麻煩你們不要隨便誘拐別人家的隊長去做奇怪的事嗎？雖然她早就成年而且一點都不可愛但依然是犯法的哦。」
「總——悟——」高杉桃笑容一下更燦爛起來，跑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來得正好！一會兒我們要去掀翻吉原，所以在那之前你能去把這裡的賬冊找出來嗎？雖然只是直覺，但我猜那個文盲夜兔老頭肯定是個不惜偷稅漏稅也要奢侈浪費的壞蛋！」
衝田費勁地從她臂彎裡探出頭：「……我又沒說我要參加。」
高杉桃板臉看他：「那現在說，說『我要參加』。」
還有些嬰兒肥的圓臉被捧住揉了兩把，衝田口齒不清地被迫主動：「是、是，窩要三家。」
銀時抽抽嘴角：「那個啊，總一郎君……」
「是總悟，老板。」
「嗯嗯，是什麼都好啦總一郎君。總之我是想說呢，從一個成年人的角度看，到底什麼才是最讓人痛恨的？是稅金小偷腦滿腸肥招搖過市但是我等無辜市民就只能每天喝西北風……」
「那完全是老板自己的能力問題吧？」
「……還是該死的外星人強抓女人為他們服務圈地稱王像野狗一樣隨地撒尿毫無品德還欺負綁架別人家的小孩……」
「這個倒是有點過分呢。」
「——還是你這種明明享受著別人做夢都夢不到的超·璀璨·豪華待遇還一臉不情願的死小孩呢？」
「圖窮匕見了哦，老板。」
高杉桃和月詠神樂新八都走出去好一截了才發現後面兩個人沒跟上，扭頭叫他們：「快一點哦！總悟別忘了賬簿——這就是我今天的業績了！」
衝田「切」了一聲，想起那個拿著OA系統當令箭的副長就頭痛：「那我的績效怎麼辦？」
「當然是你自己看著辦啊！都18歲了就不要對姐姐撒嬌啦。」
「誰規定18歲就不能……話說誰撒嬌了啊——！」
總而言之，一行人就這麼隨隨便便出發去掀翻吉原了。
其他人倒是目標明確直奔鳳仙所在地就去了，但高杉桃又不知道神威在哪裡，只好到處亂跑著找人。
忽然正中間最高大的閣樓一聲巨響，她眼前一亮——對啊！動靜最大的地方，就是角色最多的地方啊！
按照二次元虹吸理論來說，主角扎堆的地方，反派也不會太遠！哎，她還是太久沒有參與主線，連這點事都搞不清楚了！
於是又匆匆用橡膠橡膠趕路過去，事半功倍，飛速降落在樓外瓦片層疊的屋檐上。
「夜兔美少年——夜兔美少年——請速速出來挨打——請速速出來挨打——」
樓上已經在跟夜兔老頭干架的銀時聽得差點噴了，腳底一滑，險之又險躲過了鳳仙迎面而來的拳風：「……那白痴，居然真的去找美少年了！！！」
暫且不提樓上破碎的中年男心，高杉桃看著面前煙霧彌漫的大坑，心想這是哪來的？好像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所以應該不是她弄出來的吧？賠償應該也不會找她吧？
「啊——啊，的確不是，這是剛剛我揍那兩個小鬼的時候弄出來的。」頹廢的大叔音從身後傳來，「話說我一直想問，你是我因為失血產生的幻覺嗎？否則到底為什麼會那麼像以前我遇見過的一個小瘋子……真的是你啊！！別湊過來、別——」
「我也記得你，阿伏兔君！」高杉桃兩手壓在男人肩上，固定他的逃跑路線，很果斷地說，「你們是不是有個年輕漂亮的小夜兔？叫出來挨打！！」
阿伏兔被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嚇得不輕，早年他也不是沒有輕狂過，哪只兔子不輕狂？宇宙無敵的種族就是這樣，總有一段自認老子天下無敵的時光，但就在那段時光裡，他遇見了這個女人。
高杉桃。
區區一個地球女人——雖說這一點好像存疑——能把年輕力壯的夜兔揍得站不起來，雖說他阿伏兔也不算夜兔裡頂頂強的那一撥，但至少也在宇宙裡很有些薄名吧？
偏偏他被打得無力還手，還要眼睜睜看著那個少女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超進化，搞什麼啊！以為自己是寶可夢嗎？！區區人形生物要怎麼跟人外媲美啊？！
原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已經忘得一干二淨，但此時此刻，這張臉再次突兀地出現，話裡還劍指他家寶貴的、尚有未來的少年夜兔……
阿伏兔也不管神樂和新八從坑裡爬了出來，就在旁邊虎視眈眈，大喝一聲：「團長快——跑！！！」
雖說他還沒有跟這女人重新交手，但誰都能看出她跟六七年前那個少女有了很多區別——不，甚至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而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她變高了！不是，她變強了！！
「團長——」
話音未落，一只腳忽然飛踢到他臉上，把剩下的話連同兩顆牙打落。阿伏兔捂著半邊臉站起來，相當無奈：「我說團長，不想聽人說話也不用這樣吧？」
他身邊輕盈落下一個少年，聲音溫潤帶笑，還頗有點活潑意氣：「閉嘴，阿伏兔，聽見你的聲音，我的火氣又開始往上冒了。」
他轉身去訓阿伏兔：「別讓我再聽見你說第二遍剛才的話，什麼叫快跑？」
手裡材質特殊的長傘，輕輕點了點中年男人的天靈蓋：「質疑我的戰鬥力，其罪一；鼓動我戰前脫逃，其罪二。」
少年笑眯眯問他：「綜上，處以死刑，怎麼樣哇？」
阿伏兔：「……剛剛那幾句，是學的今天早上電視機裡演講的真選組副長的發言吧？」
「哎呀，被發現了？沒辦法嘛，阿伏兔你總說我沒有個團長的樣子，我就去學了一下。怎麼樣呢？」
「如果不是用在我身上的話，就更好了。」
阿伏兔嘆了口氣，剛剛被自家團長一腳踹出來的傷已經基本痊愈。他看了眼高杉桃，意識到她並沒有要說穿兩人見過面這件事的意思，也沒有要以一敵二的打算，竟然不自覺在心裡松了口氣。
……不行不行，可不能這樣。他可是堂堂夜兔啊！膽敢戰前退縮，肯定會被旁邊假裝沒在看其實一直在看的團長人道主義消滅掉……
阿伏兔走神之余，負傷的新八和殘血的神樂也在走神。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意識到彼此都正值最想看熱鬧的年紀，正因如此，三人都默契地收了對峙的氣勢，忍不住去偷瞄那邊正要開始對戰的兩人。
高杉桃比他家團長高了少說二十釐米，踩著平底皮靴踢踢踏踏，也足以俯視。但這女人不只是身高問題——須知往日阿伏兔見多了比團長更高的存在，不管是一米八的人類還是三米往上的天人，但那些人站在團長面前，卻沒有高杉桃這樣的氣勢。
她很強……比原來更強、比那時候他見過的樣子，恐怕變強了一百倍不止！且不是阿伏兔近幾年司空見慣，那種掛在臉上、張牙舞爪的強，而是和團長、不，和團長的老爹很像，是一種不動聲色、胸有成竹的強！！
高杉桃不知道他堪比彈幕的心理活動，歪頭打量眼前拖著傘走過來的人。
橘色頭發的少年穿一身很中華風的武術服，麻花辮油光水滑，又粗又亮，可見他身體血氣旺盛——就是有點矮。
高杉桃很禮貌地沒有說出來。事實上，不管是標志性的橘發藍眼，還是那套很眼熟的束腳武術服，都已經足夠讓她判斷出來者的身份。
星海坊主之子、春雨海盜團第七師團團長、神樂的兄長——神威！
「呀~」他聲音微微蕩漾，似乎總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你是哪位呢？不管是誰，總之要麻煩你讓開了，因為我要殺掉的目標就在你身後呢。」
他站直身子，發絲和袍角在風中微揚，但雙腳紋絲不動，高杉桃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隨時准備要發動攻擊的站姿。
她撓撓頭：「那個……可是我是警察來著。你可以理解為我得對這裡的治安負責，當然也包括後面的神樂和新八君啦。沒辦法，這裡是我的轄區所以如果出現什麼問題的話副長會找我麻煩總悟一會兒也會來嘲笑我的……」
「總之就是不打算讓開了？」神威打斷她的碎碎念，海藍色的眼眸彎起，笑容叫人無法感到一絲暖意，「真遺憾，我不喜歡打女人和小孩的。」
「哦哦。」高杉桃抽刀出鞘，很隨意地夾了夾背肌，活動筋骨，「沒事，我不歧視你。」
神威笑容一盛：「找死——！」
話音未落，人已經欺身而上，拳頭轟然擊至高杉桃眼前！！
第60章 兔子 「受歡迎這種事對你們男人來說本……
這個地球女人絕不一般。
神威雖說一早就知道這件事, 畢竟她的調令剛下來，鳳仙就摔了一套酒杯。但只有真正直面她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壓力。
這實在不尋常——剛剛下來之前, 他才和鳳仙打了一架，這老家伙雖說雄心已失, 但拳腳功夫與他不相上下，甚至略占上風。
即便如此，神威也從未在鳳仙身上感受到現有的這股、恐懼與激動交織的感覺……！！
戰鬥、爽！！
情緒徹底迷失前, 他倒很有閑工夫地在心裡對遠隔星球之外的合作伙伴致歉：抱歉啊晉助, 之前答應過你的做不到了。
武士不武士的沒見到，這個女人，我是一定要動真格的了！！
一個魚躍挺身，神威向後連續幾個空翻，避開她不知為何能夠伸長的拳頭。
緊接著，迂回前衝！！
拜樓上銀時和鳳仙的打鬥所賜, 這一層的樓面也積累了無數障礙物, 神威繞道繞得很愉快。嗯……這時候果然還是應該繞背呢？先看看她到底有多少底牌好了……
「團長！身後——」
「閉嘴阿魯！誰准你打小報告的！不知道什麼叫做『安靜的男人更招女人喜歡』嗎？啊啊也是呢，滿身都是無能頹廢大叔味就算安靜得像死掉一樣也不會有人看上你啦。」
「……小、小神樂, 說得也太刺痛了, 連你的友軍也被刺痛了啊！」
不用阿伏兔提醒，神威也能察覺那家伙出現在身後的異樣氣場。但察覺是察覺、反應是反應，早在阿伏兔出聲之前，高杉桃已經一腳將他踹飛出去，腦袋著地往裡一摜，倒栽蔥似的一路滑行衝破三間屋子。
而高杉桃單腳落地，扭頭去看他那顆鐵頭劃出來的深深凹槽，只是輕飄飄說了聲：「咿呀, 好直，好適合灌上水栽稻子哦。」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長雜草，那樣拔起來會很麻煩的，嗯。
神樂興奮得臉頰通紅——不管是誰讓她那個混賬哥哥吃癟她都超高興，況且是富婆媽咪桃子！！
於是舉旗吶喊：「桃子加油！！桃子媽咪加油！！把那個混蛋揍成兔子餅阿魯！！」
新八嘴角抽搐：「首先你不應該把我們私下的外號叫到人家面前來、其次小神樂……你拿的是阿通小姐的應援扇啊！！！」
「啊，出門的時候看見這種垃圾放在鞋櫃裡以為是鞋墊就帶上了阿魯。」
「哪有這麼大的鞋墊啊！！而且不許說印著阿通小姐臉蛋的寶貝是垃圾！」
高杉桃在閃避間隙對著她們倆露出疑惑臉：「桃子媽咪？」附帶歪頭一份。
新八只好代替解釋：「是、就是……外號！！是外號的意思，高杉隊長你知道的我們萬事屋就是那種誰有錢誰說了算的地方！高杉隊長你不是給我們家阿銀伙食費了嗎所以就是……我編不下去了啊啊啊！」
好在高杉桃也並沒聽他講，因為神威很快就從兩個房間之外追了回來，臉上笑容大到一種扭曲的地步：「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話沒說完，被高杉桃一把掐住臉往上舉起。她手不算非常大，但好在神威臉小，一手竟然也能掐得住，接著朝腳下狠狠一摜，屋頂立刻被砸出第二個深坑。
她另一手向後伸，像是在拿什麼東西一樣。
阿伏兔已經放棄打架了，跟神樂新八坐在一起看熱鬧：「……她在找什麼呢？傳說中屬於女主角的非凡勇氣和來自同伴的支持嗎？」
「NO、NO！那種抽像的東西才不會在高杉隊長的考慮範圍內吧？」新八憑借自己淺薄的了解，小心推測，「她難道不是那種『吃進肚子裡的才是自己的』的類型嗎？」
神樂大喜：「哦哦！這真是一句名言啊阿八！回去我要裱起來掛在廁所裡，果然你們戴眼鏡的就是有文化一些阿魯！」
「……這算哪門子名言啊！！名言要哭了哦！那些說出真正名言的培根們伽利略們都要哭了哦？！」
阿伏兔逐漸跟不上年輕人的對話，但沒關系，他的目光非常集中，注意力完全沒有從高杉桃那只空手上離開過。
……雖然能憑一只手就壓制住團長，輕松應對他的反抗，這種級別的力氣已經讓人不可思議了，但果然還是很在意，她到底在拿什麼啊！！
「可能是次元袋阿魯。」神樂甚至已經從兜裡摸出美味棒這種小零食，甚至掰了一半給阿伏兔，「嘎嘣脆海苔味，你吃嗎？」
阿伏兔心情復雜：「……不……」
但眼前綠油油的美味棒突然漲大，綠光閃得人睜不開眼，三人掛上痛苦面具抬手遮住眼睛，等綠光重新凝聚濃縮才總算回復視野。
而這時，高杉桃那只空著的手上，已經捏上了一把光芒彙聚而成的長劍。
光劍非常長，大概就是秦始皇腰上別了個曹操那種級別的長。但讓人震撼的不是因為它的長，而是——
「好、好帥啊！！！」神樂和新八異口同聲，捧著臉尖叫，「是光劍、光劍啊！！是真的有殺傷力的光劍——是I am your father的光劍啊！！」
「等等後面那個明顯不對吧……」阿伏兔苦惱地插話，「完全不是同一類型的作品吧？我們這種卡通人物啊，跟那種幻想級別的玩意兒還是有些距離的……」
「——『你也想起舞嗎』？」高杉桃的聲音一下又壓抑許多，聽上去仿佛是個久經滄桑的男人，阿伏兔想這回對味了，「須佐能乎的長劍……也不是不可以我自己直接拿來斬吧！！」
他心情奇異的很輕松，看著高杉桃用那柄光劍輕松捅穿團長的肚子……和這足足六層樓，以及地下不知道多少層泥土和岩石，阿伏兔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什麼額外的想法。
神威肯定沒死掉，他現在都能感知到那家伙在不知道多遙遠的地下喘著粗氣等待體力恢復的氣息；但同時，阿伏兔想，連神威都打不過她——幾乎可以說是被壓著揍的程度，他再掙扎又有什麼意義？
高杉桃慢慢走過來。
即便心裡已經開始擺爛，阿伏兔還是忍不住渾身冒汗。上半夜為阻止鳳仙和神威打架，他不惜失去一條手臂也要衝到兩人中間去——至少他衝到了兩人中間去。
但剛剛這女人跟團長的戰鬥，他竟然連一點插手的機會都沒有。
快、太快了！
原本神威的速度已經是阿伏兔見過的極限，要不是戰鬥經驗尚且不如，之前跟鳳仙的戰鬥恐怕還能更占上風。但高杉桃，竟然比他還要快！！
更快、更有力、招式更詭譎，究竟要怎麼對付？究竟還能怎麼對付？話又說回來，宇宙之中，還有人能打得過這個連最強夜兔都無力抵擋的強大女人嗎？即便是放在春雨，一個師團團長之位也是不在話下的……
「我嗎？我還是算啦，師團團長一聽就很累——處理公務很難的！」高杉桃不好意思地擺擺手為自家人正名，「像我們鴨太郎和土方先生，為什麼能夠高人一等坐辦公室，而我這種小嘍啰就只能出外勤，那都是有原因的……」
「別擅自把外勤跟小嘍啰畫等號啊，信口開河的桃子。」
皮鞋繞過亂七八糟的碎瓦礫，節奏平穩地踢踢踏踏。衝田總悟慢條斯理走上來，身後跟著一個高大的墨鏡男：「這家伙說他是來找你的，但是迷路了，我就順道帶上來了。」
又舉起手裡厚厚幾沓本子：「賬簿的話在這裡。」
高杉桃驚喜接過，翻了兩頁發現是天書，轉手塞給墨鏡男：「辰馬，就交給你了！！」
剛剛降落地球不到三小時的阪本辰馬一句多余的問題都沒有，接過來就開始原地查賬：「哦哦，這個問題很大嘛！！讓我看看……」
燙手山芋甩掉了，高杉桃伸手，衝田下意識低下頭，露出毛茸茸圓滾滾的栗色後腦勺。
果然被揉了。
她的手永遠是熱乎乎的，揉腦袋的時候像在盤西瓜，一圈一圈又一圈，把衝田的頭發揉得四處亂翹。
這時候應該要抱怨一下才對的，免得桃子得寸進尺，但她說：「做得很好哦，總悟！！任務完成得太快啦，不愧是一番隊隊長！！」
……切，明明是同級，裝什麼領導口吻啊。果然是那個吧？假裝摸魚其實偷偷討好領導覬覦升職機會的工賊？
他還是站著沒動，讓高杉桃揉了一會兒腦袋，直到旁邊那個墨鏡男大呼小叫說什麼「發現啦——漏洞就在此處！」之類的話時才被松開。
衝田於是很自然走到萬事屋兩人面前，衝阿伏兔努努嘴：「喂，這個一看就流落街頭至少二十年的胡渣大叔是誰？」
「就是——」神樂想了想，想不起名字，「胡渣大叔阿魯。」
「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
「……我還想問你是誰呢，小鬼，對我這麼沒禮貌的小鬼至今只有兩個人還活在世界上，一個是我們團長，另一個就是唔噗——」
阿伏兔被飛來一腳踹中側腰，瘋狂咯著血往地上滾，顫巍巍衝著面前那個再顯眼不過的巨大洞口伸手：「團、團長……救命……」
「已經完全喪失戰鬥意志了阿魯。」神樂撇嘴，「喂，你這樣跟這群土鱉鄉下地球人有什麼區別啊！別再自稱夜兔了阿魯，只有我這樣的時髦girl才有資格做城裡人啊！！」
衝田已經戴好眼罩，聞言掀起一條縫隙，准備欣賞高杉桃毆打阿伏兔的慘狀：「切，還不如她平時揍我的力氣。」
新八敬畏地往旁邊站了一點：「……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其實衝田隊長你才是夜兔吧。……不對！其實高杉隊長才是夜兔吧我說！！」
高杉桃邁步走到阿伏兔身邊，彎腰撿起他落在地上的傘。行動間並不是沒有破綻，阿伏兔想，但他並不想挑戰這女人的耐性。
畢竟那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首先，她是個不怕死、又很難打死的家伙；其次，高杉桃此人的耐性，就是沒有耐性。
最後，她現在已經強得今非昔比了。
什麼談條件搞妥協，在她面前統統沒有用，哪怕最後兩個人一起死，她也不會往後退一步。
「咳咳、咳咳咳……你想干什麼？」他僅剩的右手在身後支起身子，棕黃的長發也隨著血跡向頸後流去，「如果要動手的話早就動手了吧？你有話要問我？」
高杉桃點頭，她學不會繞彎子，干脆直接問：「你們那個春雨，是不是跟我——我的能力，有什麼關系啊？」
……她怎麼會知道？
阿伏兔起伏的胸口一僵，高杉桃就知道答案了，手裡的傘尖直直插進腳下的屋頂，她沒什麼興趣地轉身走人：「……傘還你啦。」
高大的夜兔男人垂眼去看那把傘。夜兔族的傘並沒有多少特殊材料，全靠族人頂級的身體素質和戰鬥天賦，才能把遮陽工具化作武器。
高杉桃卻能把那柄再普通不過的傘，毫無破損地插入層疊瓦片和木質屋頂，可見她的武學造詣……不對，剛才按著神威狂揍的時候就已經很明顯了吧。
實在是，令人無法生出二心的強大啊。
他想到這裡，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解氣，居然笑了笑：「……真是自作自受。」
「——喂。」
高杉桃回頭。阿伏兔半張臉都是血，眼睛也只睜開一只，身後那個被她用神威破開的大洞裡發出越來越大聲的響動。他頂著一副狼狽相看向高杉桃，很有些無奈的口吻：「春雨可不會放過你哦。」
神威嗖的一聲竄出來，雖然滿身戰損，但也還是頂著一臉血笑眯眯地看過來：「我也不會。高·杉·桃，對吧，很好記的地球名字。桃子女士，我一定會打敗你——」
阿伏兔抓了他一把，攔腰把這家伙扛在肩頭，打斷了他的話。
沒受什麼反抗，看來剛剛雖然爬上來了，但跟高杉桃的那一架已經足夠消耗他不少體力。
阿伏兔內心盤算，這樣一來，還真不知道是誰不放過誰啊。
「誒誒，等等等等。」高杉桃指揮衝田神樂新八三人把他們攔下來，「辰馬、辰馬——送一下客人啊！」
海賊就應該要快援隊送！免得他們自行撤退，還不知道要在江戶耽擱多久、破壞多少治安。
高杉桃重重哼了一聲。破壞治安，那就是跟她過不去！
阪本「哦哦」兩聲，半晌才從賬本裡抬頭，墨鏡也不好好戴，歪七扭八地走過來：「怎麼樣？那個秋雨的事情都問清楚了嗎？」
「是春雨。他們只說了些很有灰○狼味道的謎語，然後我就懶得問了。」高杉桃抱怨，「討厭謎語人！」
辰馬點頭：「好，那就交給我吧！」
「……你根本就沒認真問啊？這女人、我看你根本就不想知道吧……而且誰是灰太狼啊，不許用狼比喻我們夜兔族！該死的——」
神樂拿傘敲他腦袋，像敲木魚一樣砰砰砰：「喂喂，阿伏狼，不許對她出言不敬阿魯！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
新八一個激靈，趁衝田還沒看過來，一把捂住神樂的嘴：「小神樂——！！算我求你，別說了別說了！」什麼桃子媽咪之類的字眼，千萬別提啊！！
阿伏兔完全沒來得及辯解這裡沒有人叫阿伏狼，就被高杉桃和阪本辰馬合力捆起來，連帶著自家團長一起塞進了小型飛行器，一個閃光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樓頂刮過一陣呼嘯的風，眾人齊齊抬頭看去，殘星微閃，月色已褪，黑夜將將要結束。
換做平日，吉原的人造天燈很快就要替換掉這清爽的晨曦，但今天卻沒有。
樓頂的巨響她們一直都能聽見，但就在剛才，一切歸於沉寂。
太陽漸漸升起。
而這一切，只指向一種可能。
「……阿銀，勝利了呢。」新八先是喃喃，接著聲音漸漸大了，「阿銀勝利了——他打敗那個夜王鳳仙了！！」
「吵死了啊，新八。」樓上探出一張血淋淋的臉，要不是還在說話，誰都不會以為這人還活著，「啊，都在啊，怎麼，等著迎接英雄阿銀的回歸嗎？」
高杉桃聽了就伸出雙臂：「要跳下來嗎？英雄阿銀？我會接住你的。」
銀時一哽：「——這種耍帥的話、這麼帥氣的話，我也想說出來試試啊！！雖說能聽見你對我說我也很高興！！好比說雖然我很喜歡草莓牛奶，但是你送給我哈密瓜牛奶我也會很高興地喝下去……不過說到底沒名沒分地就這樣投懷送抱真的好嗎？不會顯得哈密瓜牛奶很輕浮嗎？如果你覺得沒關系的話那、那我也可以大口喝哈密瓜牛奶哦？真的會大口喝下去哦……」
「所以到底跳不跳啦小銀，像納豆和過期牛奶一樣酸唧唧黏糊糊的男人不會受歡迎的哦？」
「之前不是還說吵鬧的男人不受歡迎嗎……」
「受歡迎這種事對你們男人來說本來就很困難阿魯，不像我這樣的外星時髦美少女，稍微拋個媚眼就會有一條街神魂顛倒了阿魯。」
「嘔……」
「搞什麼啊你這個吉娃娃混賬！別吐一地好惡心——你這種男人最不受歡迎了阿魯！！」
銀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可能正在下來的路上，神樂在後面和衝田吵架，高杉桃扭頭去找還在翻賬簿的辰馬。
要不怎麼說術業有專攻，吉原多年來的賬簿眼看已經快要被他全部掃過一遍，這會兒正念念有詞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之類的話。
高杉桃聽得兩眼冒蚊香圈，趕緊打斷他：「辰馬辰馬，你這次要在地球待多久？」
她本來只是拜托阪本幫忙調查春雨的事。那天真選組聚餐闖進來的家伙，高杉桃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畢竟上次紅櫻事件中也是他們對自己跟小退下手，在紅豆包裡投毒。這麼一看是早有預謀要對她下手啊？雖說她不怕……但是一想到暗處角落裡有人一直盯著自己就很麻煩，果然還是想要查清楚。
按說阪本調查清楚把消息傳給她就好了，結果也只是說這群人背後收了春雨的錢，後續情況不明，還專程回了地球一趟。
「——我啊？啊哈哈，不知道誒，等陸奧來找我吧！！」辰馬臉上的自信跟他話裡的極其不負責任形成鮮明對比，「總之我要先玩一段時間！」
「還好你不是我領導，但作為朋友的話沒關系！記得找我一起玩，我會請假出來的。」
「好有上班族的味道啊，阿桃！你果然不管在哪裡都能做得很出色！」
有上班族的味道是一種過得很出色的方式嗎？高杉桃忍不住想，對她來說，抓緊找到做任務的辦法好像才是吧？那好像才是她在這個世界的所謂「正事」吧？
今天跟神威打完，進度條也沒什麼變化——虧她以為就算自己的猜測正確，跟最強夜兔打一架也會有點進展呢，結果一點都沒有！神威，真沒用！
跟辰馬說著話呢，高杉桃感到自己的隊服外套被人扯了扯，回頭一看是神樂。小姑娘眨巴著圓而大的眼睛，一手拉著她外套一角，一手指著不遠處滿臉欠揍的衝田：「那個啊，桃子媽咪，我可以揍你的同事嗎？雖然已經揍了阿魯。」
「嗯？可以啊……」
辰馬卻大笑起來：「哈哈哈！桃子媽咪是什麼名字？是在叫阿桃你嗎？」
大、大事不好！！！
新八在心中發出悲鳴，實際上他也確實發出來了——在衝田總悟閃電一般探過來、大得驚人的手勁下，艱難地發出細弱的悲鳴：「小神樂……快、跑……」
很有剛剛阿伏兔的風姿呢，新八。
衝田拽著他衣領拖到自己腳邊充作人質，在新八可憐兮兮撲棱小腿的干擾下，一寸一寸轉過頭，臉上是一種介於好笑和迷茫之間的表情：「中華妹她剛剛，叫你什麼？」
高杉桃也沒太搞懂：「外號吧……『因為每天給伙食費所以是富婆媽咪』，好像是這個？」
辰馬笑得更大聲了。
衝田看一眼就知道問她是問不出答案的，於是把新八一丟，轉而問神樂：「喂，中華妹，你爸是誰？」
神樂沒看他，拿傘尖戳新八，確認他還活著，才用很不屑的表情看衝田：「我的爸比當然是那個禿子啦，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是我的爸比和媽咪都只有他們而已。」
衝田眉梢一挑：「所以？」
「桃子媽咪是外號——昵稱啦！親昵的名字、nickname！要是沒有桃子媽咪的支援萬事屋早就只剩三具被餓死的遺體了阿魯，吉娃娃這種被人從小養到大的生物當然不會懂咯。」
衝田額角跳出來一個井字，但他壓住脾氣，依然用平淡無波的語氣問：「所以，媽咪這種稱呼應該是和爸比對應的吧？桃子媽咪……對應的爸比是？」
「你這種觀念太過時了阿魯！現在很流行單親媽媽的啊！」
神樂首先指責了一通，轉而又說：「一定要講的話，爸比應該是小銀吧？畢竟桃子媽咪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會給錢的，真希望他能好好保養那張沒什麼美色的臉蛋和已經開始松弛的身材，否則桃子媽咪和我都會拋棄他的吧。」
完蛋了。
這下、一切、都完了。
新八面朝瓦片，聲音絕望地回響：「就在剛才，我們失去了一位不按時發工資甚至根本就沒發過工資的老板、歌舞伎町失去了萬事屋那個出名游手好閑什麼都管的大叔、小鋼珠游戲廳失去了總是倒貼錢光顧的常客、定食屋外面的自動販賣機失去了總是在它身上尋找時光機的慣犯、人類和大自然失去了它們並不認識的好朋友……」
「聽上去一點都不可惜呢。」
衝田微笑了一下，在新八越發恐懼的面孔前站定，一手按住刀柄，很有禮貌地問他：「請問，可以帶我去老板的臥室嗎？我有一些證據想要翻找一下。」
「什麼罪證會出現在臥室啊！正常人的臥室裡除了毛絨熊和拖鞋什麼都不會有吧！衝田隊長你心裡難道不是已經給他判刑了嗎衝田隊長！」
「那就按照新一君你的建議，直接判老板死刑也不錯呢。或者五馬分屍更適合一點嗎……」
「別用那麼輕柔的語氣說那麼恐怖的話！而且是新八！——其實新一也不錯啦……」
一秒鐘的羞澀後，新八後知後覺地流出了寬面條淚。
「阿銀你再不回來就要被真選組通緝了你知道嗎……最後還是跟老朋友走上了同一條道路、這殊途同歸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啊呀，別說那麼恐怖的話嘛，新一八得八君。」
「什麼怪名字啊！！而且最後怎麼還是八啊！新一、就叫我新一好了唔噗……」
衝田用刀鞘堵住他的嘴，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沒有了。紅眼黝暗，就連長久以來頭一次沐浴在太陽下的吉原，都沒能給他這張臉帶去一絲一毫的光亮。
爸比和媽咪的關系……情侶的關系？那只桃子會跟任何人戀愛嗎？看上去一點都不可能吧，完全想像無能。不如說就是因為想像無能，所以才從來沒有想過吧？
假如她會……戀愛的話，會是什麼樣子？會為了吃一口別人手裡的冰淇淋笑著露出拜托拜托的表情嗎？會和其他女人一樣為了約會換上新衣服，然後騎上她帥氣的火烈鳥粉色摩托車去接男朋友下班嗎？會去游樂園嗎？會在摩天輪或者旋轉木馬之類的地方俗套地接吻嗎？
會用那雙永遠光彩奪目的綠色眼睛，和平常一樣聒噪地說喜歡喜歡喜歡嗎？
……那樣的話，比起那種游手好閑的大叔，工作穩定的公務員難道不是好上百倍千倍嗎？
當然，他可不是在說土方先生或近藤先生那種跟戀愛無緣的人。
新八看見面前那雙沉沉的紅眼睛，驟然滑過一道光亮。
「……膽敢覬覦我們家桃子隊長，就算是老板，也得做好覺悟啊。」
悠于 2025-8-16 12:48
第61章 任務 當您選擇做一個活在當下、勇於面……
上午9：00整, 高杉桃打卡上班。
「早啊高杉隊長！今天也吃十個肉包子和五個素包子和三壺熱牛奶嗎？」
「高杉隊長好！昨天的所有文書都已經送到伊東先生那裡去了，他罵得很髒！」
「高杉隊長，關於吉原裡部分游女的後續處理, 後勤這邊還有一點疑慮……」
高杉桃一早過來就收到熱烈歡迎，不由得手忙腳亂, 提著她那幾袋子包子打算先進辦公室：「稍微等一下哦？我先把早飯吃了，一個一個來……」
好不容易躲進辦公室，她一邊炫包子一邊困惑：「不是啊, 平時我有這麼忙嗎？原來有這麼多事需要我來決定嗎？」
當然, 真選組並沒有那麼多事需要高杉桃來決定，現如今她手上最重要的事也只是吉原部分游女的收容·再社會化的工作。事實上，這一切異常只是因為那天從吉原回來，衝田隊長帶回兩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其一當然是吉原被摧毀、夜王鳳仙被打敗甚至沐浴著太陽死掉了。眾人聽完驚呼他是小美人魚嗎？衝田隊長抽了抽嘴角說如果是這樣童話故事都可以去死了。
其二是……
「可是，總悟啊，你真的沒有聽錯嗎？」近藤擦著刀, 臉色介於震驚和憤怒之間, 「『桃子媽咪』？那個萬事屋的神樂真是這麼叫她的嗎？」
「我的耳朵是正常的啊，近藤老大, 又不是被母猩猩的唾液堵住以至於什麼都聽不見的您的貴耳。」
「用敬語也掩蓋不了你狠狠罵了我一通的事實啊總悟！！」
「好了。」
窗邊抽煙的土方一句話, 讓屋裡安靜下來。
近藤是擔憂，衝田當然是幸災樂禍。誰不知道土方十四郎跟阪田銀時天生看對方不順眼？誰又不知道土方十四郎對待高杉桃——在一眾想打就打想踢就踢想喂蛋黃醬就喂的隊員裡——好到了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
衝田托著下巴，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逐一觀察土方的每一寸肌肉反應。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出點什麼花樣來，但假若土方反應平淡，他不會高興；假若土方反應過度……他也不會高興。
「さ，土方先生，讓我們看看你究竟會怎麼做吧？」衝田笑嘻嘻說。
土方慢慢吐出煙圈, 像是在釋放一個個錨來穩定自己一樣，煙圈圓整小巧地往窗外飄去：「……她怎麼說？」
「她？」衝田和近藤對視一眼，「她有猩猩老爸和尼古丁老媽，當然不覺得被叫一聲媽咪是什麼奇怪的事咯！今天早上吃了十五個包子和三壺熱牛奶，竟然又去食堂蹭了兩碗炒飯……」
「那就行。」土方打斷他喋喋不休的《高杉桃今日觀察報告》，「這樣就行。」
「大家都別當回事，不提就行了。」土方彈彈煙尾，「再想點別的招數轉移那家伙的注意力。對了，歌舞伎町的報告換之後就別給伊東，那白痴對高杉桃一點都防不住，直接報給我。」
「……哦哦，高招。」衝田難得誇他一句，「那老板那邊……？」
土方沉默一秒，取下嘴裡的煙，近藤和衝田才發現他竟然把那根香煙不慎咬斷了。
「最好是不慎。」近藤翻了個白眼，「孩子她媽，你還是太過度保護啦！先不說那多半就只是個外號——阪田君的人品，你還信不過嗎？！」
「嗯完全信不過啊。」衝田和土方秒二重唱。
「……」近藤也沒什麼能反駁的，只好強撐著說，「可、可是，以前阿桃經常去萬事屋吃飯的話，我偶爾跟去，也能順便見一次阿妙哇……」
「嗚哇，果然說出來了，像母猩猩的唾液一樣不該存在在這世界上的小心思。」衝田兩手插兜，從桌上跳下來，「話說那家伙難道就只是近藤先生眼裡的鵲橋嗎？只是可以隨意踩踏去見女人的工具嗎？為此送給賭棍老板賣給小鋼珠店當服務員也無所謂嗎？」
砰、砰、砰、砰！！
連著四根粗壯箭頭扎得近藤勛體無完膚，他趴在地上四肢扭曲，宛如被一槍爆頭的僵屍垂死掙扎：「總、總悟，也不至於說到這個份上吧……」
窗外陽光好得不得了，只聽聲音也能聽出來高杉桃又在外面練槍法了。老是說什麼「離開這裡真不知道還有哪兒能用得上槍」這種話，她還想去哪裡啊？一輩子乖乖待在真選組裡升職發財好了。
衝田輕哼一聲，慢慢往外走。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這時候寧可跟討厭的土方先生站在同一條線上呢。
「萬事屋那邊，也暫時不用管。」土方從後面叫他，「總悟，聽見沒有。」
衝田回頭，幽幽問：「為什麼？」
「——照我說的做就行了。」土方重新點了一支煙，深深地、享受地吸了一口，「不想她和外面那些無業游民走得太近，這種心情，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但是她不是真的桃子，也不是只有18歲對自己的人生一無所知只知道麻煩大人還每天操著火箭筒橫衝直撞的蠢貨。」土方淡淡說。
「突然被罵了一頓呢。」
「少摻和。高杉她會自己處理好的，我們只需要相信她就可以了。」
相信她……切，這種軟弱無能的綏靖主義。
但衝田不知為何沒有反駁。也許因為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相信過高杉桃許多許多次。
「比起脫線又天然的日常，更讓人印像深刻的，是作戰時永遠衝在最前的背影啊，高杉隊長。」近藤頗為得意地總結。
而且說到底，那家伙只是個膽小鬼而已。土方想，雖說他跟阪田銀時從頭到尾合不來，靈魂深處卻有著奇妙的相似刻印，這讓他能直覺一般推斷出萬事屋老板的行事軌跡。
阪田銀時，也不過只是個膽小鬼而已。他根本什麼就做不出來。
和他一樣。
「……是、是，我知道了，土方先生。」衝田拉上紙門，留下最後一句話，「不過要是計劃失敗……」
「這次我真的會用火箭炮把你轟飛哦。」
土方無語地把玩打火機：「…………什麼叫這次。每次都很認真地把我轟飛了吧，你這混蛋。」
*
伊東鴨太郎發現真選組最近有些不對勁。雖然說這群五大三粗的蠢貨做些蠢事再自然不過，但像最近這麼不對勁的還是很少見。
譬如此刻，他抱著要放入檔案庫的一堆材料走在連廊上，院子裡突然一陣叫好：「哦哦哦！！不愧是局長！來，後滾翻！來，吃香蕉！」
「好！好！太藝術啦——怎麼能藝術成這個樣子？」
伊東自覺不妙，加快腳步准備一口氣突圍出去，面前卻緩緩踱步過來一個淺黃的、碩大的、軟綿綿的、形狀有點惡心的東西。
——一個顯然是蛋黃醬瓶子形狀的巨大人偶。
伊東怔在原地，用僅存的理智護住手裡的材料。這時，蛋黃醬人偶轉身，在那軟綿綿的淡黃色玩偶之間，露出屬於土方十四郎的臉。
……這下文件也摔了一地。
「土方君。」伊東強撐著和他打招呼。無視、無視啊鴨太郎！無視就好了，不管是蛋黃醬靈還是那邊大概率在搞什麼猩猩跳舞之類的異常事件，只要全點SKIP不就可以統統跳過嗎！！卡在他們把話說完之前就能拒絕san值下跌的結局，世界不就是這樣運轉的嗎！！
土方「啊」了一聲，指著地上的文件：「你的東西掉了。」
伊東目光鎖定他的臉，精神狀態居然沒受干擾，只是怨念陡生：「也不只是我的東西，這裡面至少有80%都是高杉隊長塞過來的。土方先生是不是也該管一管呢？畢竟自己番隊的材料，最好還是要自己過目……」
他話沒說完，蛋黃醬人偶土方，還有旁邊院子裡明明熱火朝天干著其他事的隊員們，紛紛湊了過來。
「高杉隊長？高杉隊長怎麼了？」
「高杉隊長今天心情有好一點了嗎？早上恢復十五個包子的食量了嗎？」
「還是把文件扔給伊東先生啊……嗯，那至少心情應該沒有變得更差。」
伊東震撼：「——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擔心一個從來不做文書工作、從來不自己准備彙報材料的家伙……的心情？！！還不如擔心我呢！！」
但大家充耳不聞，依然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高杉隊長今天的心情》這種很像泡面番名字的話題。
伊東聽了一耳朵，憑他的聰明才智，立刻意識到這群人最近的所有亂相其實都是想要她恢復以前那樣的精神活力。
「畢竟，桃子和憂郁的桃子還是有點不同的嘛。」衝田不知道為什麼倒掛在廊下，兩腿屈起腦袋朝下，用鼻尖頂著一瓶墨○哥辣椒醬，「桃子這種水果，心情差的話就會更容易壞哦，這可不行。」
「……不，我想高杉隊長應該不會因為辣椒醬雜耍蛋黃醬人偶定制款空白筆記本和猩猩鋼管舞門票而心情好轉。」山崎冷冷說。
伊東只覺得他說出自己的心聲，一回頭又是嚇一大跳：「也不會喜歡羽毛球拍的啊！羽毛球拍形狀的紅豆面包就更不可能了！！」
說起來，高杉桃到底怎麼了？在伊東眼裡，那可是個經典的不會感冒也不會憂郁的單細胞角色啊？
被譽為經典單細胞角色的高杉桃正在辦公室裡打坐。
她的辦公室除了桌下是木地板，其他地方都是榻榻米，盤著腿閉上眼，靜聽全屯所各色人類或欣喜或狂怒或哀嚎或火箭炮……能就這麼坐一下午。
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走了。
……呃，不是那種需要准備葬禮儀式的走了，就是指，她快要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了。
雖說最後的判定還需要系統來檢查，到底怎麼離開還不清楚，而且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但——
高杉桃點開後台界面，進度條已經慢慢往90%逼近。
只要她稍微想一想放在桌上那堆公文，尤其是裡面那份《江戶吉原原從業人員後續工作安排》，就會立刻往前跳1%。
啊，不跳了，看來92%已經是極限了啊。
她嘆口氣，依然閉眼打坐，慢慢將思緒和混亂的心情沉澱下來。
……果然沒錯。那時候她發現的規律，果然沒有錯。
聲優系統讓她成為最強，才不是要她從戰力上變成無可匹敵的超級強者——想想也是啊！銀魂的話還勉強算是有個最終大boss，萬一去到那種本身戰力系統就很混亂的地方，她必須要把全天下所有人都打一遍才能成為當之無愧的最強吧？那得活多少年才能做到？
而且必須馬不停蹄四處約戰……一定會聲名狼藉的啊！就算成功了也只會留下「曾經有一個神秘的女人，走到哪裡打到哪裡，而且只跟最強之人單挑」這種奇怪的都市傳說吧！！
所以，要在系統的邏輯下成為最強，其實最應該要做的是——跟隨自己的心、follow your heart！
……聽上去很抽像的樣子。
高杉桃自己也不確定，她之前那80%多的進度條也不是因為摸清楚了原理才推出來的，而是她想要那樣做，所以就那樣做了。
所以在她大概有了這樣的猜測之後，恰好撞上吉原時間，於是順水推舟用神威來測試，至少知道了單純的戰勝強者確實不能推動進度條的事實。
現在的話……她兩手握緊，在頭頂拉伸。一邊感受著身體肌肉和筋骨被一遍又一遍抻開的滋味，一邊默默盤算。系統任務的要求，應該和真正的戰力無關，而是需要她做到某種，難以言喻的、抽像的境界？
【恭喜宿主，已自主探索到任務核心運行法則。】
冷冰冰的藍色光屏，直接繞過視網膜，出現在了高杉桃腦海裡。
她試圖和光屏溝通：「……其他的先不說，為什麼一開始不講清楚啊！這完全就是消費者欺詐吧？是不是應該給我賠償啊？！讓那個有智慧的出來跟我談！而且還有很多其他亂七八糟的功能也要全靠自己摸索，我說，系統出廠難道沒有說明書嗎？！」
光屏很淡定、很人工智障，一如既往無法交流：【恭喜宿主[高杉桃]，憑借個人努力，在生命機能降到0以下之前探索出本系統所頒布任務的核心運行法則。少年漫畫的世界只有戰力嗎？不！還有深刻的情誼和無法抹去的羈絆！】
高杉桃：「……你這個語氣聽上去真的很欠揍啊。」
【……總之，您的猜測是正確的，但尚不完整。完成任務的關鍵在於——是否能夠貫徹作品的價值觀。】
【《銀魂》，是一部講述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作品，是一部在無聊的日常生活中呈現出屬於角色自己的武士道，這樣的作品。盡管大家對其展露出的核心價值觀認定標准並不一致，但必須承認，當您選擇做一個活在當下、勇於面對無法改變的混蛋現實的人時，您的行為會受到其余角色的欣賞。】
原來如此。
高杉桃若有所思。所以每次都是在她積極面對此時此刻的生活、盡力完成自己的心願，讓自己面朝前方的時候，才會有明顯的推動嗎？
【正是如此。】
「嘿嘿，看來我還是很聰明的嘛。那後面怎麼辦？」她問，「是不是進度條集滿100%我就要走了？」
【是的。】
「怎麼走？會是那種『今天還健壯如牛暴揍夜兔的她突然病弱，生命啊，如雪花融化』這種很唯美的劇情嗎？我還挺想演一演的！」
【請不要隨意對系統提出無理要求。】
「切，不是就不是嘛。那我能選擇留下來嗎？」
【不能。】
「那好吧。……一天都不行？」
【滯留之間最多不超過七天。】
「聽上去還不錯？那我以後還能回來嗎？」
【具體要視您完成任務後的情況而定。】
「好吧……」
光屏消失了。
這東西本來就不夠智能，出現和消失的時間點就像觸發類NPC一樣說不清道不明，高杉桃習慣了。她睜開眼，有些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但慢慢聚焦之後，能看見在院子裡齊聚的一群人。
「在我面前群聚，好大的膽子！」她下意識就用上了【雲雀恭彌】的聲音，「咬——」
「別咬了。」土方揮揮手，「一會兒在前院聚餐，你來不來？」
這還用問？！高杉桃興奮跳起：「來！！」
土方笑了一下，指揮著其他人離開這裡，山崎和衝田倒是留了下來，一左一右盤問她剛剛在想什麼。
「……就、就想想我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啊。」高杉桃又原地盤腿坐下，說了個不算實話的實話，「現在的話，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不管是什麼，做之前要跟我……跟姐姐講。」衝田伸手扯了扯她的領巾，「聽見沒？」
高杉桃點頭：「知道啦。」這還用說？
告別這種事，當然每個人都要見一次才夠啦！
所以無論如何，她必須要再見老師一面。就算只是告訴他以前的學生高杉桃已經長成一個可以完成任務的大人、一個超級可靠的大人，也想要再見他一面。
況且，她總覺得如果無法完成那時候跟老師的約定，就不算解決了歷史遺留問題，更不可能真正推滿進度條完成任務。
要怎麼做呢……果然還是得先找最熟悉老師的人才對吧？話說松陽老師到底是干什麼的來著？以前是做殺手的吧？那個叫做天道眾的組織在哪裡啊……不知道。
呃、換一個，想想大師兄吧！朧現在在干什麼……不知道。
呃、再換一個，想想小師妹吧！信女現在在……呃……
完蛋了，什麼都不知道啊！到底要怎麼著手找人啊！！
「好啦好啦，今天聚餐是集體燒烤哦，不用等太久，現在就可以去啦。」山崎拍了拍她的肩頭，「不管高杉隊長你在擔心什麼，我相信都會有解決辦法的！」
高杉桃一秒滿血：「我也覺得！」
她就是這種戰無不勝、心想事成的女主角啦！
於是放下所有心事跟著山崎和衝田去了前院，集體燒烤已經開始，甚至有不少提前備好的菜已經可以吃了。
高杉桃立刻衝了上去，舉手申請了一塊即將烤好、肉汁滴滴答答的戰斧牛排。
「好了，沒戲了，我們去分另一塊吧。」
「誒？不是說戰斧牛排可以3-5個人一起排隊嗎？」
「你覺得高杉隊長是那種能跟3-5個人分享一塊牛排的類型嗎？」
「…………我們去分另一塊吧。」
高杉桃迎回自己的牛排，非要表演單手托舉，像以表演為賣點的餐廳裡那些服務員一樣。
山崎鼓著掌等她咬不住了掉下來自己去切一塊，結果真咬不住了的時候地上莫名其妙出現一大盆紅豆泥，牛排一掉進去就被包裹起來送進工廠生產線做成超大型·戰斧牛排紅豆面包，讓他食欲全無……
「這不是食欲的問題吧！這完全不是食欲的問題了吧我說！！」山崎從地上鯉魚打挺起來，整個人面色如同名畫《吶喊》，「——到底是哪裡來的紅豆面包工廠啊！！衝田隊長你現在的抖S境界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已經到了化幻覺為現實的地步了嗎！！」
山崎四腳朝天在地上來回打滾，土方穿身休閑青色浴衣，溜溜達達提著水壺過來澆花，隨便看了一眼：「山——崎——，你小子鞋底上有55顆口香糖啊！這麼邋遢是想死嗎混蛋？！」
「55顆都已經不是口香糖了吧？是口香糖鞋墊了吧副長！說到底人的鞋底怎麼可能有55顆口香糖…………真的有！哪來的啊！！」
「誰知道你——准備死刑！！」
院子裡鬧成一片，聲音估計已經足夠擾民——很可惜就算報警了見到的也是這群擾民的家伙。
高杉桃代入了一下周圍的居民，忍不住皺起臉，但很快又笑了。
……要是可以，真不想離開你們啊。
不過，環游宇宙一周回來的女主角空降真選組的話，應該可以當一個比番隊隊長更大的官吧？
真期待啊，那一天的到來。
第62章 人妖酒吧 「不許去、高天原——！！」……
上午9：00, 高杉桃准時打卡上班。
今天的早飯在家裡吃，和花子還有三葉姐交換著吃了十五種口味的面包，她們倆各吃了三種口味, 高杉桃一個人吃了十二種口味。
摸摸肚子，覺得也就將將飽, 遂開始捧著臉期待中午食堂的飯。
「真選組今天食堂的飯~真選組今天食堂的飯~會是什麼呢？拉面？激辣的豚骨的醬油的~包子？豬肉的魚肉的牛肉的？金色、綠色、黃色、紅色——哦哦~會是什麼樣美味的·寶！藏！」
伊東一進門就聽見她在唱歌，低頭一看手裡沉沉的文書，氣不打一處來：「別唱了！你說讓我把歌舞伎町新報上來的案子拿過來給你看一遍的, 到底看不看？」
「要看要看, 鴨太郎請坐！」高杉桃指他面前的坐墊。
伊東面露嫌棄：「不坐了，你這裡茶也沒有咖啡也沒有點心也沒有……平時都是蹭的土方君的吧？」
高杉桃自豪點頭：「當然，領導的東西不蹭白不蹭，而且土方先生是個很好的人呢。」
「呵呵。」伊東把手裡一沓打印紙摔在她桌上，「都是復印件，你自己慢慢看吧。」
說完扭頭就走, 生怕被高杉桃抓住, 不得不留下一樣。
「……要是真的不想留我也不會強求啊，怎麼搞得好像我是什麼惡霸。我可是, 警察！公職人員！」高杉桃嘟嘟囔囔坐下, 翻了一會兒文件，忽然眼睛一亮，「找到了！！」
「——這個就是，我想要的任務！！」
*
歌舞伎町，人妖酒吧。
「喲，卷子，你來了。」黑發束在肩頭，氣質嫻靜典雅的假發子一張嘴, 屬於石○彰的聲音就暴露了他是一個男人的事實，「還是老樣子啊……生活這種事，由不得我們女人自己做主……唉……」
旁邊一身粉嫩和服的銀色卷毛雙馬尾，一巴掌呼在他腦袋上，塗抹著亮粉色眼影和唇彩的臉蛋上一陣抽搐：「別用那種在人妖酒吧混了20年的語氣跟我講話，假發子。」
「哎！卷子——！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是不是還在等待有一個好人來救你出去？卷子！」假發子的聲音如泣如訴，「不要再做這樣的白日夢了哇！世界上或許有這樣那樣有錢有勢可靠又溫柔的家伙，但這種好人不是我們這些不幸淪落在此、以色侍人的存在能夠妄想的……！謹記！」
阪田·卷子·銀時狠狠抽了抽嘴角。
「首先，必須要向各位讀者聲明一點。」他轉頭看向攝像機，眼皮耷拉成一條沒精打采的線，「作為jump系大男主，雖說阿銀我的設定有點劍走偏鋒、年齡也有點劍走偏鋒，但我沒有人妖方面的愛好哦？！尊重各人的生活方式和審美但是我沒有這種愛好哦！阿銀我是筆挺筆挺超——筆挺的大男主哦！」
忽然耳邊炸開一陣尖叫，人妖酒吧的同事鄂美下巴子捂著嘴小碎步走過來，齊耳的橘色短發搖搖晃晃，青色胡渣還沒來得及剃掉，指著銀時大喊：「kya——！！少女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呢？！什麼筆挺不筆挺的，我們都是軟綿綿的曲線美哦！卷子、你的女性改造還是不夠徹底！！」
假發子幾乎是瞬移到了她旁邊：「鄂美說得沒錯呢，銀時，你在這條路上還只是區區踏出第一步，要多聽前輩們的意見吶，哦呵呵。」
「假發子果然是最乖的cutie sweetie gir~~~~l！！」鄂美捧著他的臉獻上火熱一吻。
銀時看著假發子臉上的唇印：「…………這種路我真是一步都不想踏入啊！撤回！撤回！！這種時候只要狂按Ctrl+Z就可以了對吧？！就可以直接回到第一章重新撿小狗回家了對吧？！看我不把收銀機的鍵盤按爛……！」
門口的風鈴忽然清爽地響了。
「啊——歡迎光臨，這位客人想要來點什麼呢？」鄂美忽然旋風一樣從他旁邊卷過，把銀時卷得原地轉了三圈，「阿拉，真是位一看就很可靠的客人呢~~要來點飲料？來點小吃？還是……」
銀時才扶正自己歪掉的雙馬尾，回頭一看，就見鄂美小鳥依人地靠上來人的肩頭——話說這鄂美是人妖吧喂！心靈是女人本體是男人吧喂！什麼人能讓她都看上去小鳥依人啊！
人妖小姐素手搭上來人裹著制服，因而顯得精瘦的腰，勾了勾上面的腰帶。
嗚哇，這制服挺眼熟啊？來人妖酒吧不忘搞制服誘惑……嗯？這不是真選組的制服嗎？果然是稅金小偷！！揮霍納稅人的錢居然是來這種酒吧消費嗎！哪怕去微笑酒吧，雖然有超暴力料理魔人志村女士鎮守，但也有不少溫溫柔柔的女人在吧？
……話說真選組裡有這麼高大的人嗎？抖S王子就算了，蛋黃醬王子也只是普通身高啊。所以果然是大猩猩嗎？大猩猩終於發現自己真正的醒脾直面內心成為直立行走的人了嗎？很好！回頭告訴新八這個好消息，志村家的基因不必染上猩猩味了……
銀時百無聊賴地思緒亂飄。要不是登勢老太婆欠了這家酒吧老板——西鄉特盛的人情，他才不可能在jump發售日來這種地方打工……
「喂，銀時。」桂戳戳他，手指居然有點發抖，「那個、怎麼感覺像是……」
銀時不耐煩地拍掉他的手：「感覺什麼啊感覺，不就是個可惡的公務員上班時間帶薪逛人妖酒吧嗎？干脆偷拍下來好了，一會兒把他綁去廁所嘿嘿笑著用照片拍他的臉，說『先生你也不想讓這些照片出現在媒體上吧』……之類的……」
但桂還是鍥而不舍地戳他，銀時受不了了，抬頭去看——
鄂美已經把人拉到卡座裡，穿著紫色和服的身軀坐在那人身邊，羞羞地要往懷裡鑽：「客人您還沒回答人家呢~小吃、飲料？還是——先、吃唔噗……！！！」
「——卷·子·飛·踢！！！」
銀時以一個李○龍經典踢腿姿勢，把鄂美踹飛出去，「吃——吃你個頭啊！！這家伙可不是你的客人哦胡渣鄂美，就算要吃她也只會吃ko no卷子啦！只有卷~子這樣香香甜甜光光滑滑蓬蓬松松的天然卷才能夠吸引真選組高杉隊長的食欲啦~！」
他猛地扭頭，兩手握拳在下巴上，意圖人工制造瓜子臉：「對吧 ~高·杉·隊·長~」
高杉桃：=口=！
銀時維持著粉嫩嫩的表情跟她對視，腦袋旁邊甚至飄起了粉色紫色黃色的小花朵。
高杉桃：=口=！！！
桂於心不忍：「銀時啊，要不還是算了……」
他正要伸手去拉，銀時啪地一聲跪在地上，黑線從後背打下來，以標准的orz姿勢抽泣道：「不、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啊……這個笨蛋、大笨蛋！」
桂嘆口氣，也不管他了，走過去到高杉桃身邊坐下：「這位真選組大人，讓小女子來服侍您吧？」
說著，抄起一瓶奇貴無比的唐培裡就給高杉桃倒酒：「我們家媽媽很嚴格的，每天沒有一瓶唐培裡的銷售額，晚上就不許吃飯，還要挨打……」
說著，擦擦眼淚，撩起和服袖子，露出健壯的胳膊。
高杉桃=口=地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我、我也沒看見有傷啊……」
桂一把將袖子甩下去，干咳兩聲：「是、是那個啦！聰明人才能看見的傷……我說卷子！你也差不多該傷心夠了吧？！」
高杉桃干了一杯香檳，開始拿桌上的爆米花吃。她情緒也緩過來了，點點頭說：「是啊銀時，沒事的，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是我的好朋友嘛！」
雖說她記憶裡這家伙應該是沒有人妖方面愛好的……不過近距離3D環繞式接觸，跟只是在電視機面前看動畫的感覺，還是不太一樣啊……太真實，也太有衝擊力的吧！
所以萬、萬一呢？！啊哈哈……
高杉桃偷偷瞄旁邊的假發子。他皮膚不算非常白，也並不細膩，但上了紫色系的妝容之後，臉部線條忽然就變得柔和許多，垂下眼卷起袖子替她倒酒的樣子還有點……
「——卷·子·飛·踢！！！」
假發子被一腳踹飛，取而代之的是卷子落座。
杉田○和的聲音被掐到極致：「這位官人~~~讓卷子來伺候您好了呀~酒還滿意嗎？阿拉——假發子那家伙就是這樣的，鑽到錢眼裡去啦！動不動就讓客人給她開香檳塔什麼的……完全·不貼心！卷子不需要那些哦，想要得到卷子的心，只需要大人每月發了工資給我交伙食費就夠了……」
高杉桃歪頭：「香檳塔？」
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為她解釋：「那是牛郎那一行流行的招式，消費主義的陷阱罷了，我們不講究這個。人妖、有人妖之道——」
「但我不是。」銀時飛快表忠心，「我不只是人妖啊你知道的！我還在牛郎店干過呢！我、我什麼都干，風格多樣變幻莫測，就是這樣的歌舞伎町百變妖精啦~」
高杉桃：「…………嗯…………」這、這種奇妙的言論讓她很難做出反應啊！！
但看他表情那麼挫敗，又有點好笑。她慢吞吞從包裡掏出錢夾，抽出一張卡遞給身後的人妖：「麻煩開一個香檳塔好了，就當是給我的朋友們捧場，西鄉女士。」
人妖酒吧老板西鄉特盛一聽她的稱呼，眼睛都彎起來，更不用說那張金燦燦的卡。於是兩手接過，甜蜜蜜地給了高杉桃一個擁抱，又甜蜜蜜地說：「沒問題~可愛的警察小姐，稍等一下哦~~~」
高杉桃揉揉胳膊。好厲害的西鄉女士……就只是抱一下而已，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她本來想問銀時有沒有這種感覺，結果這家伙在旁邊小聲啜泣，假發子湊過來安慰也被揮開。
香檳塔推過來的時候銀時還在掉眼淚，順便錘著假發子的腦袋讓他也跟著哭：「哭啊！為什麼不哭——嗚嗚，只有她會看到我在人妖酒吧打工之後給我點香檳塔吧……全宇宙只有這一個人會這樣做吧……嗚嗚嗚……」
假發子痛苦地伸出一只手：「也、也有我的一半啊，卷子唔噗……」
西鄉則在高杉桃身邊坐下來。
西鄉特盛畢竟是攘夷英雄出身，身材很壯大，肌肉極其結實，同時發型也梳得很華麗。一落座，高杉桃就感到身邊凹下去一塊，水藍的柔順的長發也跟著飄到了她的胳膊上。
西鄉捏著她的肩膀，左右打量一番，忽然大聲說：「很好！！」
人妖酒吧生意相當不錯，她在這兒大喊大叫也沒人理會，西鄉拍了高杉桃一巴掌，繼續大聲：「女人，就是要結結實實，才叫做女人！」
高杉桃猛點頭：「有道理！那我再加一份牛排謝謝！」
西鄉大樂，給她倒酒：「你這家伙真是有意思啊！我怎麼不知道真選組來了一個這麼有趣的女人？」
鄂美湊過來跟她耳語一番，西鄉眼睛一轉：「哦？我聽說之前有人摧毀吉原、打倒了夜王……」
她目光在銀時臉上轉了一圈，又看向高杉桃：「後來，又有人接手了那裡面無法謀生卻無處可去的游女……」
她說到這裡，只是哼哼兩聲：「原來如此。你們其實……是這樣……然後那樣……」
西鄉說話之余，高杉桃又干了一瓶酒——她酒量不算頂好，當年最多也就能喝倒阪本和桂，剩下兩個她干不掉。不過香檳度數淺嘛，高杉桃想著，又開了一瓶。
「……早有預謀，所以才聯合過來試探我麼？」西鄉滔滔不絕說完一串，回頭發現高杉桃還在狂飲，大怒，「別喝了！！回答我的問題！！」
「哦哦。」女人抹了一把嘴，扭頭看她，說，「西鄉女士，我聽說了一件事。」
「嗯？」
「春雨打算對歌舞伎町動手。」高杉桃平鋪直敘，仿佛在背課文，「通過名為華佗的孔雀姬，春雨意圖掀翻歌舞伎町已有的實力結構，一手掌控這條欲望之街。……大概就是這樣？」
西鄉臉色已經不大好了，但還是勉力維持冷靜：「你這麼說，有什麼證據？」
高杉桃聳肩：「我沒有證據啊！只是一條線報而已。做警察嘛，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也很正常啦。」
「確實，這話倒是沒錯……」西鄉眯眼，「敢問，是哪裡的高人，竟然對天人的動向如此了如指掌？」
「這個不能說啦。但他確實是個高人！」
假發子坐在她身邊安靜地喝著香檳，聽到這裡，放下酒杯理了理和服袖子，遮住嘴巴悄聲問：「『那個』高杉告訴你的？」
他湊過來的瞬間，柔軟的柑橘香氣湧上來，衝淡了酒精的氣味。高杉桃湊近桂的和服袖子嗅了嗅，嘿嘿一笑：「沒錯！」
她沒多說什麼——主要是也不記得了。但西鄉自己很快推導出無數信息，畢竟對於她們這樣的老兵來說，見過的陰謀比喝過的酒還要多，即便只有孔雀姬華佗這一個名字，西鄉也能立刻猜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那女人之前還聯系我們開什麼四天王會議，表面上說著要和諧共處，其實不就是想強調被挑釁的一方有權利對對方宣戰麼？」西鄉不屑地岔開腿，直接把剛要從地上起來的銀時又絆了回去，「既然落腳點是宣戰，那麼她的用心也可以想像……只是沒想到，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又過了片刻，高杉桃已經開始跟桂爭奪「調酒爭霸賽之不是任何水果都可以加進酒裡好嗎而且辣椒不是水果」的冠軍寶座，西鄉特盛終於做出了決定。
「……我知道了，我會多加小心。」她給了銀時一巴掌，「你也是，要回去好好提醒登勢！！她可沒有這麼多優秀的人妖girls and boys在身邊！！」
銀時吃痛，連雙馬尾都被打散了：「那老太婆根本不需要這些既不是girls也不是boys的人啦！光是人形天使機械心就夠她應付所有騷擾的客人了！」
西鄉不理他，反正這小子嘴硬心軟，回頭肯定會照看好登勢。她見高杉桃已經起身，挽留道：「就要走了嗎？不如再留一會兒好了！我看你跟卷子和假發子關系不錯，體格也好，不如就試試？……偷偷跟你說，這兩個新來的都還沒有開張呢！」
「我聽得見。」銀時露出= =的表情，「越搞越過分了啊西鄉！什麼開張不開張的啊！真正的武士只會對草莓牛奶來者不拒大開歡迎之門啊——而且知道我們是朋友就別說這種會讓人尷尬的話了！你說是不是，假發！」
「不是假發，是假發子！」假發子聲線一軟，「那個，奴家假發子……確實，還是待字閨中，不曾有過客人……」
西鄉摸著胡渣，大喜：「假發子，做得好！今天你要是能把高杉隊長留下來，就給你記頭功！」
「——這種功勞誰要啊！什麼頭功啊突然就變成超重要的vip客人了嗎？！她不是第一次來嗎！！」卷子震驚，一時又覺得不對，「等下，阿桃你不會真的要答應吧？不要露出那種猶豫不決的表情！這種事情上就做個像斷頭台一樣果斷——斷掉路易○六腦袋那樣的女人就好了啊！！」
高杉桃手已經被桂抓著塞進和服袖子裡，聞言舒了口氣，趕緊抽回來：「好吧。因為之前他說沒有業績會挨打嘛……」
西鄉擺手：「哎喲，那都是假發子亂說騙你的。……嗯？怎麼回事，他已經無師自通讓客人心疼的絕技了嗎？」
「哈哈哈，也許吧！」高杉桃摸摸腦袋，拎起制服外套准備要走，「那我走了，手裡還有任務呢。我從總悟那裡搶來的，總要有頭有尾才行，不然回去沒有東西可講，鴨太郎和土方先生都會罵我的。」
她都說到這裡，西鄉也不再留，只順嘴問了一句：「任務是什麼？」
「哦哦，是風俗店摸底。」
「也是呢，有的東西，只有我們女人的眼睛才能夠看見……你把這個任務搶過來，是沒錯的！我支持唔噗……」
「——卷·子·飛·踢！！！」
銀時嘴角抽搐著走過來，問她：「風俗店？哦哦，也是啊，人妖酒吧也是風俗店是吧？那接下來？」
「陪酒女酒吧？」
「……然後？」
桂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此時斜睨銀時一眼：「銀時，你這話可真是沒有常識。人妖酒吧、陪酒女酒吧，那之後當然是牛郎酒吧啊！」
「誰要你說啊！誰要你多嘴啊！讓阿銀我再沉浸在幻想裡多一秒不可以嗎你這混蛋假發子！」
「不是假發子，是假發——是桂！！」
高杉桃趁他們倆鬥毆的時候，打開大門溜走了。
身後留下一串蕩氣回腸的吶喊：「不許去、高天原——！！」
*
「……西鄉那家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讓她那個臭小子帶保鏢出門了呢。」
「從訪客記錄來看，一切似乎都是從那天，那個真選組的警察去過人妖酒吧之後開始變化的呢。」
「那怎麼辦？」
「依奴家的看法，果然還是要把人帶過來見一見、把話說開才好呢。畢竟真選組是幕府直屬，我們要拿這歌舞伎町，也不好總讓他們盯著呀。」
歌舞伎町某處院落，和室裡，一名橘色短發、頭頂呆毛的少女正在與一名尖耳朵天人閑聊。
少女靠門邊站著，腰上的武士刀一晃一晃，天人女子則坐在屋內，給自己倒一杯溫茶。
「怎麼樣？既然是合作關系，你也要盡一份力吧？次郎長的女兒。」
「阿拉，華佗小姐，這麼說就過分了吧？這之前難道不都是我在盡力嗎？」
「……哦呵呵呵。」名為華佗的天人用扇子掩嘴而笑，「既然如此，你是打算放棄了？」
「不。」
少女抽刀，在陽光下仔細端詳一番刀鋒的閃光，輕聲說：「我怎麼會放棄呢？四天王一共四個人的話……華佗小姐跟我在一邊，只剩下人妖西鄉和登勢。登勢我不要，那就必須要爭取西鄉。」
她露出一個很燦爛，但看上去沒什麼溫度的笑臉：「只要是我必須做的事，我都會去做的。華佗小姐不要忘了你該做的事就好。」
華佗微微頷首：「宇宙三大雇佣兵組織之一，我的『辰羅』軍隊，已經入境了。」
「那就好。」
少女跳了出去，不再多言，長腿一跨騎上摩托車，一路奔往真選組屯所門口。
來警察局綁人，還是需要一點勇氣的啊。名為椿平子的少女在心中漫不經心地想，這就是那個吧？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就像男人最重要的東西永遠是○○一樣，女人最重要的東西，當然是金錢、實力和勇氣啦。
啊——發現熟人！
她沒回頭，笑眯眯打了一通電話，身後跟著的幾輛轎車都放慢了速度。
沒看錯的話，那個在屯所門口等人的好像是萬事屋的阿銀大哥誒！騎著蠢蠢的小電驢在等誰呢？偷偷上去嚇他一跳好了——反正，明天之後一切都會變化的嘛！
啊嘞？……原來如此，這兩個人是朋友啊。
椿平子將摩托停在不遠處的視線死角，安靜地看著那個高個子白頭發警察小姐出來，走到阿銀大哥旁邊，接過頭盔准備上車。
啊、啊……可惜。
一個信號打過去，身後魚貫而出二三十人，手裡各色道具，包括不限於漁網、□□、反重力電磁核爆簡易伸縮囚籠……嘩啦一下湧出來，將高杉桃和阪田銀時兩人團團圍住。
然而即便做好萬全准備，也抵不過這兩人實力強勁，竟然還是找到機會突破重圍，兩把刀同一時間，交錯橫在了椿平子的脖子上。
「嗯嗯，擒賊先擒王——很智慧的戰術呢！！」
平子笑容燦爛，聲音也很燦爛：「可是、對我動手的話，後面的小弟們會立刻通知溝鼠組那邊，然後對登勢展開攻勢的哦？」
「怎麼辦？我知道大哥你很強，旁邊這個警察也不賴，但是也做不到瞬移吧？況且登勢只有一個人哦？只是區區一個老太婆哦？就算是在特攝片裡面也只能作為恐怖角色而不是戰力角色出場吧？」
銀時手一抖，差點把洞爺湖甩出去：「你們竟敢……！！！」
但高杉桃按住他有點發抖的手，輕輕打了個呵欠。她和銀時對視，衝他微笑，男人不自覺攥住她的手指，顫抖的瞳孔慢慢穩定下來。
高杉桃一直盯著他恢復鎮定，才開始左看右看，環顧四周，然後點了點頭。
「嗯？警察小姐在看什麼呢？不如這樣吧，我跟你是沒有利害關系的，不要干擾我做事，結束後我會告訴你一條跟你有關的消息哦。」平子兩眼彎彎，「怎麼樣呢？這位……」
她看一眼高杉桃外套上的繡字：「高·杉·桃，長官大人~」
高杉桃莫名：「我只是在看周圍有沒有目擊證人……你說如果我們對你動手，後面那群人會去通知你家裡，然後對登勢老婆婆宣戰？」
「所以，讓你們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就好了。」
她把刀緩緩收入刀鞘，舔了舔嘴角，同時活動手指，同樣笑得兩眼彎彎：「能做到吧？銀時？」
銀時：「……能倒是能。」
銀時：「…………但是你堂堂江戶警察站在你家屯所大門下面露出這種表情說出這種台詞，真的沒關系嗎？？？」
銀時：「………………而且誰准你把刀收回去的？！拿出來啊！是武士就給我堂堂正正用刀戰鬥啊！！不可以在沒有超能力設定的番裡這麼隨心所欲地用那些超酷的超能力啊！！嫉妒死了！！」
第63章 武術學院 「天下的長女都是相似的。」……
高杉桃+阪田銀時, 對付全江戶任何人類都是秒殺的水平。
椿平子和她的一眾小弟當然也不例外，事實上小弟們本來想要逃走的，但那個該死的女警察手裡突然出現一道黑光, 緊接著就開始閃現出一個巨大的、綠色的神犬，那東西很虛無, 且沒有實體，槍支刀尖都無法損傷半點。
神犬模樣的能量體就這麼像個氣球人一樣開始抓人，一伸手就是一個巨大岩石球把人包住升到半空, 小弟們掙扎都沒法掙扎, 只能乖乖被捆起來帶走。
用滑板綁在小電驢後座帶走。
……中途還要不停聽那個萬事屋老板抱怨他們太重。
廢話！！三十多個人一起帶走，能不重嗎！！
椿平子在真選組門口消失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她老爹耳朵裡。
歌舞伎町一共四大天王，孔雀姬華佗靠商業頭腦和春雨扶持，西鄉特盛靠人妖酒吧。泥水次郎長，也就是椿平子的父親, 除了那群聊勝於無的小弟之外, 靠的則是他本人實打實的戰力。
居合斬、斬天下，即便是坐擁雇佣軍「辰羅」又背靠春雨的華佗, 也不敢直接和他對上。
「……是嗎？被抓走了？」
「應、應該是這樣！」小弟趴在地上, 後背冷汗抖得像花灑，「我們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事發地點又在真選組，您知道的，那裡是連『春雨』都無法滲透的禁閉之地……！！」
剃著寸頭的黝黑老人站起身。
他有著相當寬闊的肩背，即便穿著最普通的和服，也能叫人隱隱看見底下蓄勢待發的肌肉。如一頭日薄西山的猛虎，靜坐時不引人矚目，一旦捕獵開始, 依然能令百獸奔逃。
「那就，去看看吧。」
泥水次郎長摸了摸刀柄，嘆氣一般說：「真是讓人頭疼的丫頭。」
「但誰讓那是我家的丫頭呢。」他側過頭，詢問左右，「人在哪裡？」
*
三葉武術學院。
這是一座占地面積並不很大的院子——相比起其他各色學校來說——但也五髒俱全，不管是哨衛還是高塔，都安排得很妥帖。
外圍是纏了電線的鐵網，門口用古樸木牌雕刻「三葉武術學院」幾個字。
巡邏的人倒是不少。泥水次郎長站在一條街外細細打量，雖然都是女子，實力也肉眼可見的參差不齊，但編制完整、路線設計得很精巧，沒有任何一個時刻留下了防衛真空，也沒有路線重合，在有限的人手內把規劃做到了極致啊……
也不知道這家學院的院長是誰，可見是個有胸懷也有謀略的家伙……多半是女人吧？
次郎長嘆笑，男人是做不到這一步的。作為四天王裡唯一的男人，他對此深有感觸。
走上前去自報家門：「我是歌舞伎町泥水次郎長，小女似乎在這裡做客，不知是否方便叫她出來一見呢？」
話說得已經很客氣，看在他對這學院所有者抱有欣賞的份上。次郎長想，要是平子安全無事，叫他見上一面，也就算了。
畢竟是她算計在先，技不如人，也該吃點苦頭，免得天天跟孔雀姬那種女狐狸混在一起。
一個栗色頭發的女人慢慢走了出來。她有一雙紅色眼睛，皮膚白皙，乍一看和平子竟然有一兩分相似。
但氣質卻截然不同，如果說平子是沾了血腥味的向日葵，整天笑嘻嘻卻有一雙染血的瞳孔，面前這個倒像是從血裡生長出的蓮花。
即便出生在極糟糕的環境裡，依然不染微塵。
…………不過，果然還是自家女兒看著更順眼些。
次郎長慢吞吞說：「請問閣下是？」
「衝田三葉。」三葉衝他行了一個簡單的禮，「三葉武術學院的院長。」
「……年輕有為。」次郎長直奔主題，「小女在哪裡呢？」
「如果說的是平子小姐，她傷了我的朋友，暫時不能見客人呢。」三葉微笑。
次郎長閉上眼：「……這個嘛，小姐，我也並不想動手。但是人老了，氣場這種東西就像史萊姆一樣，不受控制，總會一不小心從指縫裡擠出來啊。」
三葉保持微笑：「這個，我已經感受到了。」
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居合斬天才，次郎長只需要將怒氣稍稍釋放一些，就能讓周圍趕上來的巡邏隊統統僵在原地。
其中一個紅頭發的女人倒是還能掙扎，扭頭叫人：「去、去通知高杉隊長……！！」
「那家伙還在等著吃飯，別麻煩她了。飯點上門，這位客人，不受歡迎是很正常的事哦。」
懶洋洋的天然卷從院子裡走出來，一手挎在雲紋和服裡，卻隱隱壓著洞爺湖的刀柄：「我說的沒錯吧？不請自來專挑飯點溺愛女兒的蠢老頭。」
「唔姆，說得可真狠啊，小子。」
「一般般啦，欺負女人的老頭怎麼能說別人狠呢？」
「都說了在下不是故意……是不小心的啊！！」
錚！
兩人的刀鋒在半空對撞，劍氣衝擊將四周樹木上的葉片盡數卷落。
「劍術講究收放自如，一味的破壞也許強大，卻也比不上這樣——」三葉環視一圈，殺傷力的範圍恰好控制在無情草木上，不管是她還是巡邏隊，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掉，「——這樣，傷了樹葉卻不傷枝干。這樣的控制力，叫人嘆服。」
銀時目不轉睛盯著面前老頭：「怎麼樣，被誇了很開心吧？那就趕緊把刀挪開……」這該死的怪力老頭！
「哼哼、你才是，小子！」
兩人互不相讓，刀鋒頃刻間在空中對打上百次，漸漸打出了真實的怒氣。
次郎長要進去確認女兒安危，那就勢必要繞開不肯讓路的三葉；而銀時不管是出於保護他人的本心，還是為了不讓阿桃到時候狂揍自己一通，也得好好保護三葉。
「正合我意——」次郎長大喝一聲，「來吧！讓我看看，你對歌舞伎町、對這條街、這個城市，到底懷有多大的決心！！」
「哈？！我憑什麼要向你證明啊！這個史萊姆死老頭……不過要打就打！我確實看你很不爽！！」
巡邏隊的紅發女人走到三葉身邊：「……真的不用通知高杉隊長嗎？」
三葉沒回頭：「沒有關系，紅葉。看見那個人了嗎？正在走過來的，穿灰色和服的女士。」
「看見了。這位好像是，登勢酒吧的老板……」
「——都別鬧了！你們兩個！！」
登勢一拳一個，把兩人揍倒在地流寬面條淚，又摸摸拳頭，先給自己點上一支煙，然後走到三葉面前。
「不好意思啊，那兩個家伙都是白痴，給你添麻煩了。」登勢偏過頭吐煙，目光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先不說次郎長的女兒，高杉桃那家伙在你這裡吧？」
三葉點完頭，登勢就氣沉丹田對著裡面喊：「MO——MO——你點的外賣送到了！！」
院子裡立刻箭一樣竄出來一個人影。真選組的制服馬甲裹著白襯衫和白領巾，同樣雪白的頭發被剪短到肩膀，連帶著公主切都不那麼明顯了，額頭上更是多了個莫名其妙的呆毛元素。
喂！明明人設就已經很立體很時髦了不需要再加這種東西了啊！！
高杉桃完全沒在意自己的形像大變，直直衝到登勢面前，眼睛閃亮：「我的雞親子三文魚親子鴨親子金槍魚親子丼到了對嗎！還有我的混合果蔬汁！登勢婆婆，果然還是你家的果蔬汁最新鮮最好喝~」
登勢久久沒說話，她後知後覺，摸了摸領巾：「啊，是因為我沒有穿外套，所以看上去很奇怪嗎？」
「——根本就不可能是因為這個啊！！！」銀時吶喊，「你的形像變化裡最不值得驚訝的就是沒穿外套這件事啊！！」
登勢：「……比起這個，顯然有更重要的想問吧。」
銀時點頭：「沒錯！不管是突然變短的頭發還是突然出現的呆毛都很需要問一下啊！」
登勢給他一拳：「更不是你說的那些！」
她探頭去看高杉桃身後：「……次郎長的女兒，為什麼要躲在你後面啊？」
高杉桃「哦」了一聲，甚至不回頭，直接反手把椿平子從自己身後提溜出來：「為什麼你要躲在我後面啊？」
平子歪頭：「對哦，為什麼呢？」
登勢輕笑一聲：「該不是闖了禍，害怕被你老爸揍吧。」
平子狂搖頭：「不是不是！」
「哦？這麼相信他不會揍你？」
銀時聽到這裡，做了個嘔吐的表情。沒想到這個鹵蛋老頭在女兒眼裡居然是這種形像嗎？雖然在外是吆五喝六的黑/道大哥，其實在家是個讓女兒騎到自己頭上去的笨蛋爸爸嗎？
次郎長拿刀鞘給了他一下，眼神卻微微柔和。平子……
結果聽見平子笑嘻嘻地說：「不是啊！是因為相信有大姐頭在，我老爹也揍不到我的！」
她仰起臉，很有技巧地問：「阿桃大姐頭，你肯定比我爸爸強的，對吧？」
高杉桃不假思索：「當然！！我是最強的！」
平子攤手，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
登勢……登勢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表情。總之首先可以肯定，高杉桃這家伙絕對被這個腹黑少女利用了，但是鑒於她一向逢凶化吉的好運氣和次郎長多半也打不過的強勁實力，登勢……登勢決定再觀察一下。
再觀察的結果就是，一行人被引了進去，在正廳裡各自坐下。用三葉的話說，既然她們願意出來，那就是前事做廢，她就不加阻攔了。
「還望兩位不要怪我不懂禮節呢。」她親手給次郎長和登勢分別倒了杯茶。
銀時捧著自己的草莓牛奶，語氣虛無：「不，我想他們倆現在都沒有功夫考慮這件事了吧。」
畢竟，誰能從眼前這副《次郎長之女為真選組高杉隊長腦袋插花》的奇景上挪開視線呢……
尤其這位高杉隊長面前擺著一盆由各色親子組合成的什錦丼，以及一桶，嗯，礦泉水桶那樣規格的混合果蔬汁。
次郎長之女則在她身後，對她那頭已經相當豐富的頭發繼續添磚加瓦。
「大姐頭，下次我把家鄉的花帶過來給你插在頭發上啊！」平子趴在高杉桃肩頭，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果蔬汁，甜滋滋說，「我家的花養得很好的！最棒的花，果然需要最棒的養料才行……」
說到這裡，用陰森森的目光盯了一眼銀時。
「哼、哼哼！我才不會上第二次當！」銀時別過頭，「肯定還是那個吧？騙我以為是用屍體啦鮮血啦這種說出來會被【嗶——】掉的台詞，其實完全是老老實實的花農流著汗水辛苦培育……」
「就是【嗶——】和【嗶——】，你想的沒錯。」次郎長淡定說。
「…………不准借坡下驢啊啊啊！！更不許拿那種東西養出來的花插她頭上！！」
但看這老頭衣襟上的茶水，銀時又忍不住哼了兩聲：「果然人老了連茶杯都拿不穩，怎麼，她們兩個相處得很好有這麼讓你震驚嗎？」
「你腿上也有草莓牛奶的痕跡，阪田君。」次郎長指出。
「廢、廢話！那是因為我知道我的褲子想喝草莓牛奶了！所以就給它喂了一點草莓牛奶！跟你這種因為手抖不得不灑掉茶水的老頭子不是同一個級別啊！！」
「看來閣下也和我一樣震驚啊。」
次郎長說完，懶得再搭理他，轉而去問高杉桃：「這位真選組的高杉隊長，您和我家小女，是怎麼相識的呢？」
原來三葉和高杉桃上京中途曾經患過一次傳染病，當時正好路過椿平子的老家，她媽媽久病，以至於全家收納了不少周邊的名醫，就這麼連帶著救了一回。在那裡養病的一段時間裡又趕上火並，高杉桃出手幫了一次，算是兩清。
「NO、NO、NO~」平子豎起一根指頭，搖來搖去，「可不是兩清哦！大姐頭還帶我看了屬於我的第一本《周刊少年jump》！這是更大的恩情！」
「…………為什麼帶你看漫畫書比保護你家的勢力更重要啊，對家族的責任和大小姐的義氣在哪裡啊，我要是你家的家臣這時候已經心碎太平洋然後投靠對家了啊！！」
銀時費力地吐槽完，品了一口草莓牛奶，忽然發現不對：「等下，那當時在真選組門口……」
「那時候是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見面嘛~」平子輕敲自己的腦袋，「所以沒認出來，嘿嘿！」
「不可能吧？你絕對是故意的吧？你這腹黑平平平平子！！」
平子笑眯眯地用臉蛋在高杉桃的肩膀上貼貼：「沒關系哦，只要大姐頭相信我，銀時大哥要怎麼猜測我都可以~畢竟我已經看出來了，銀時大哥你顯然很聽大姐頭的話嘛，雖然大姐頭從來不指揮你做什麼，但在那之前你就嗚嗚嗚嗚——」
「吃我一招！紅糖饅頭！！」銀時滿頭滴汗地抄起桌上就茶的點心往平子嘴裡塞，「你這個加載了透視掛的犯規腹黑天然呆女！GM呢？！我要找GM投訴！投訴啊！！」*
登勢和次郎長已經開始喝第二壺茶了。
「年輕人，還真是有活力啊。」次郎長的手指按在茶杯邊緣，「現在看來，平子應該是無法贏過那位高杉隊長的。」
他倒不是不相信這兩人相識的故事，女兒話裡有幾分真心他清楚，這個高杉隊長就算不是什麼十分交心的朋友，也能算她相當信賴的姐姐。
只是平子的性格他也同樣清楚，偏執，但又很堅韌，不達目的是不會罷手的。
要讓她原先的計劃作廢，除非……
「她贏不過阿桃，也贏不過銀時。」登勢沒有用點心，倒是把盤子往三葉的方向推了推，「只能放棄對付我這個老太婆了。對了，阿桃——」
高杉桃轉頭：「怎麼啦！」
登勢一口茶直接噴出來：「噗！！你、你這是什麼造型啊……！！」
次郎長半閉著眼睛：「五十多歲的老太婆了，還是一點儀態都沒有……噗！！」
嗯，也噴了出去。
只見轉過來的高杉桃頂著滿頭衝天辮，每一根向上炸開的發窩裡都被插上一朵艷麗的鮮花，紅的黃的藍的紫的，一應俱全。
好在她是白發，臉上也一副淡定面孔，不至於讓畫面從滑稽直接滑到醜陋……但也實在太滑稽。
三葉在後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平子還替她順背，語氣天然地安慰她雖然身體好了但還是身體為主，否則你看銀時大哥這時候已經笑到外面池塘裡泡著了，年輕就是好，倒頭就泡……
登勢笑了好一會兒才狼狽地回到位置上，換了身武術學院的和服，勉強鎮定地說：「之前西鄉跟我說，你有關於孔雀姬的消息？」
高杉桃就把之前跟西鄉說過的話又講了一遍。
這回對面是更冷靜的登勢和次郎長，自然更不用多言。她說完就被三葉抓過去拆發辮了，回過頭來那兩人已經商量好計策，決定將計就計，讓孔雀姬華佗以為她離間成功。
剛剛因為笑太大聲被高杉桃踢出去的銀時慢吞吞爬回來，正好聽見他們在問三葉能不能用上武術學院的人手。
「當然可以。」三葉說，「巡邏隊的人都很努力，也很聰明，大多數是之前從吉原和酒吧裡接出來的女孩，也有些官員的女兒，不過並不多。能夠在那些地方活著離開的女人，不管是幸運、聰明、堅韌，總是有至少一樣的。」
次郎長沉默良久，這時終於插話：「聽說之前掌控吉原的，是個天人？」
「夜王鳳仙，是戰鬥民族夜兔的最強者。」銀時湊過來，「不過也就是個不讓小孩見媽媽的陰暗蘑菇屬性死老頭而已。這種老頭……哼哼！」
次郎長懶得跟他計較。他早年參加攘夷戰爭打出名號，後來歸隱歌舞伎町，沒有一天沒有一刻是不恨天人的，就連這一秒，也恨不得把那個興風作浪的孔雀姬頭顱砍下來，扒皮抽血……
反過來，對高杉桃和阪田銀時這樣的人物，自然就多了幾分欣賞。
於是用下巴指了指那邊已經開始跟平子玩黑白配的高杉桃：「畢竟是真選組的番隊隊長，想必有勇有謀。老夫還挺想知道，她對這次行動有什麼計劃呢。」
他話一出口，銀時的臉不由自主僵了一下。
三葉倒是覺得不錯：「阿桃的話，平時也經常帶領真選組完成武裝行動呢，應該很有心得。我去叫她……」
銀時阻攔不及，只能眼看著她把高杉桃拉過來討論。
「——計劃？」高杉桃想了想，「話是這麼說，但我啊……」
她嘆口氣，露出那種浮誇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表情：「我啊，因為太強了，所以去哪裡都沒關系呢。」
次郎長：「……」
次郎長無語了一秒：「雖然在下能看出你實力超群，但直接這麼說出來的氣魄和膽識……」
「厚臉皮。」銀時插嘴。
「……和厚臉皮，確實讓老夫很吃驚。」
高杉桃摘下臉上玩黑白配被貼上的紙條，閉上眼睛想了想：「總之，就是要大家一起對付孔雀姬對吧？她手上最強的勢力是武裝雇佣兵，天人種族『辰羅』，而我們最擔心的就是她會借機破壞歌舞伎町，造成人員傷亡——既然這樣的話，我去登勢婆婆那裡，順帶保護歌舞伎町，銀時和泥水先生去直搗總部好了。」
銀時補充：「人妖老媽那邊，讓她假裝中計……」
「平子也是。」高杉桃接他的話茬，「剛好都可以假裝還在合作，中途反撲，打她一個措手不及嘛。」
平子滿臉紙條，樂呵呵點頭的時候，所有紙條都跟著一起晃動：「沒——問題！大姐頭的吩咐，我就是拼上這條小命，也一定會做到！」
「不用那麼拼命啊！你拼上命了你老爹那個討人厭的黑臉炭屬性老頭也會跟我們拼命的——字面意義上的那種！！」
次郎長嘴角抽搐，端起茶杯遮掩，壓低聲音問：「她，那個警察，一直都是這樣的嗎？突然地厚臉皮、突然地聰明、突然地頭頭是道……」
登勢嘆氣：「是啊，這就是我們江戶唯一女警察的實力……很抱歉讓你看到這家伙的許多面了。」
她放下茶杯，不小心又瞥見高杉桃那神奇的造型，趕緊忍住笑意。
不過……
「有這種家伙在，還挺讓人安心的，你說是不是？」
「——果然還是老了。只有老太婆才會把安心不安心這種話掛嘴邊……好痛！老太婆你下手也太沒輕重……好痛啊！！」
*
等他們談完，三葉笑著請銀時跟次郎長去把外面的地掃了。
「反正也都是兩位自己弄出來的落葉盛景，自己解決，能做到吧？」三葉笑得很溫柔，但銀時就是覺得自己腦門在冒冷汗，「畢竟我想阪田先生和泥水先生，應該都不是無法為自己行為負責的小孩子吧？不是要別人幫忙擦屁股的任性大人吧？不是覺得『反正有學院學生們在讓她們掃就好了』的混賬吧？」
「用詞越來越尖銳了喂！！」銀時抖抖雞皮疙瘩，「好微妙啊！雖說是那個總一郎的姐姐，但是微妙地跟眼鏡仔的姐姐有點像啊！」
「天下的長女都是相似的。」三葉和聲細氣地說，「這裡是笤帚，掃掉的落葉堆在指定的地方，我們要用來漚肥。」
於是昔日白夜叉·阪田銀時，和昔日居合斬之神·泥水次郎長，就這麼在三葉武術學院掃起了地。
整個學院已經形成了十分完整的生態圈，次郎長剛剛甚至看到後面有養雞養鴨的圍欄，對這裡的欣賞更上一層樓：「等到事情結束，讓平子也來這裡上課好了。」
「好什麼好！到時候肯定會纏著阿桃來教課啊她！本來就很忙的警察小姐業余時間又驟減，你這遠離少男時代四十年的死老頭就不要指導家裡的青春期少女做事了！」
「……」次郎長沉默地掃了一會兒地，忽然說，「高杉隊長，平時住在哪裡呢？」
「？她朋友家。有時候會在真選組屯所住吧。」
「也就是說，一定是阪田君你接觸不到地方吧。」
「——喂！不要把人說成大猩猩那樣24小時必須體感距離方圓一公裡否則就會焦慮症發作的變態一樣啊！！」
次郎長不理會他的跳腳：「只是一個假設，如果她在這裡授課，嗯……小子，你劍術不差，免費上門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在這裡授課吧？是不是……比起她在那些地方，反而有了更多的時間相處呢？」
銀時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次郎長微微一笑：「明天凌晨就要動身，這把老骨頭真是受不了啊。果然今晚還是在這裡留宿比較好，你覺得呢？阪田君。」
「咳……咳咳、嗯！贊成！總之我是為了保護老年人的心腦血管健康所以答應的，沒有別的原因哦！一點都沒有哦！」
說到做到，當晚登勢、次郎長、平子、銀時集體留宿武術學院。
晚上十點，三葉勒令高杉桃不許再玩手機，自己則決定去找登勢再確定一下明天的安排。
晚上十點半，平子被神出鬼沒的老爹抓到正在熬夜打博○之門，當場被沒收游戲機。
晚上十一點，銀時偷偷繞道，敲響高杉桃房間的玻璃窗。
當然，直接潛入這種事還是太沒有格調，作為一介大男主，阪田銀時選擇了禮貌敲窗。
……而這當然不是因為畏懼阿桃的起床氣所以決定先行試探她到底睡沒有。
高杉桃迷迷糊糊從床上爬下來，她還是那身星之○比家居服套裝，拉開窗戶問：「你干什麼呢？」
「……睡不著。」
「因為緊張？明天要打架了。」
「一整個街區都會參與的戰爭，就被你說成打架。」銀時伸手，從窗外替她把壓進去的領口翻出來，「我可以進去嗎？」
「哦哦，可以啊。」
於是登堂入室，在她打地鋪不遠處的榻榻米上坐好。
「——我是想問啊。」銀時先一步打破寂靜，「那個，你告訴西鄉和老太婆她們的消息，是不是從高杉那家伙那裡得到的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盯著自己的手指，下意識地捏著大拇指的指甲：「……就是，當然啦，那家伙現在在宇宙裡混，是有身份的大人物，總督大人嘛！但是你當警察，雖然說要獲得情報，還是要小心一點……」
高杉桃的嘴巴是閑不住的，要是睡了還好說，被抓起來說話，嘴裡就必然在吃著什麼東西。這時候就拆了三包薯片，每種味道各抽一片，然後一口氣塞進嘴裡。
銀時保持著= =的表情等她把那一口薯片吃完。
「謝謝你擔心我，銀時。」高杉桃拍拍他的肩膀，毫不躲閃地看進銀時的眼睛，「總之就是，一直在我的身邊，很照顧我，總是擔心我，和我一起吃飯、戰鬥、保護朋友——都很謝謝你啦！」
銀時別過臉：「…………突然說這麼肉麻干什麼。」
這種事，哪裡需要道謝呢？不如說讓他手裡這把刀還能派上用場，反而是他需要道謝的事……
「因為，我要走啦。」高杉桃說，「有的話再不講就來不及了吧？所以我想說出來。你呢？你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銀發青年愣了好一會兒，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什麼、意思？」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銀時覺得自己好像回神了，但回想剛剛那句話還是摸不著頭腦，於是直直看著高杉桃平靜的面孔，意圖從裡面找到幾分開玩笑的意思：「你在說什麼啊……是真選組的任務？還是幕府那個任性的公主大人又點名讓你陪她出去玩？」
但那雙綠眼睛沉如水潭，同樣平靜地回望他。
「不是那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走了。」
「……你說什麼？」
「大概再過一段時間？用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什麼？」
「我說啊，銀時。」哪怕重復第三遍，她的聲音還是很平靜，「我要離開這裡了。」
這說明她已經決定了。
而歷史證明，高杉桃決定好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
銀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去的。
但他徹底睡不著了。
第64章 kuroro軍曹 鬧別扭了啊。真幼稚……
歌舞伎町, 登勢家門口。
這是歌舞伎町位置最好的一條主街，大致呈T字形，登勢家就在兩條直線交彙的點, 往外望去一覽無余。
「受死吧——登勢！！」「都跟上我！從側面突破！」「受死吧！真選組！」
「……誒，好土的口號。」
高杉桃隨手把攻擊範圍內的十來人揍飛, 回頭看了眼店內：「三葉姐，你那邊還好嗎？」
三葉掀起後院的門簾，手裡握著屬於她的武士刀, 隱約有刀劍碰撞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放心, 巡邏隊的大家都很安全。」
她目光在高杉桃腳邊逡巡一圈，忍笑道：「為什麼要把他們堆起來？」
「啊，你說這些黑白天人？」高杉桃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嘿嘿笑，「不覺得堆在一起的樣子很像『別踩白鍵』嗎？黑的白的，而且身材都差不多, 肯定能拼得嚴絲合縫！等打完了就把他們平鋪在街上, 可以像跳房子那樣玩！」
三葉無條件支持：「我陪你。」
「耶！！果然三葉姐對我最好了！愛你——」
登勢抽了抽嘴角：「……喂，天人殺手在流冷汗耶。」
高杉桃蹲下去掀開雇佣兵「辰羅 」部隊的面罩：「真的誒！肯定是太熱了, 不過不能給你們脫衣服哦, 不然就分不清是黑鍵還是白鍵了。」
「…………已經直接用黑鍵白鍵來稱呼了啊。」
登勢吐出一口煙，從櫃台下面扔了一圈麻繩出去：「那麼多人堆在門口像什麼話，還要開門做生意呢，把他們捆了扔進來吧。」
高杉桃敬仰：「都這樣了，還要想著做生意嗎……！！果然是不怕死的人最先賺到錢啊！」
說完就挨了登勢一拳。
她在前門，三葉帶著巡邏隊在後門，主要防範從天而降的辰羅雇佣兵。主街兩旁還有新八和神樂各帶著二十來人鎮守，則是為了抵御其他來自孔雀姬勢力的敵人, 同時保證他們不去損毀街上的建築。
「不過這也太輕松了。」高杉桃趴在吧台上喝水，「那個孔雀姬的人也沒有多強嘛。」
登勢拿煙杆敲她腦袋：「那是對你來說不強。」
「銀時和泥水老頭是不是已經快到她那裡了？」高杉桃大為嘆氣，「唉，我也想去見識一下賭場是什麼樣子啊……」
「你不是警察嗎？沒有在賭場執行過任務嗎？」
「有倒是有，但是執行任務不能……咳咳……」
登勢再次抽了抽嘴角：「…………我會記得提醒銀時這輩子也別把你往賭場帶的。」
「好殘忍啊——」
「今天出發的時候，他臉色很難看呢。」
「啊，可能是因為我和他說了一些他不想聽的東西吧？」
登勢握著煙杆端詳她。
高杉桃不喜歡聞煙，認識她的人大多知道，雖然除了土方她沒主動要求任何人別抽，但幾乎就沒人在她面前吞雲吐霧了。
這個人，登勢想，想到什麼就會去做的類型，卻也很在乎其他人的心情，偶爾讀空氣，大多時候不讀，因為她——說過了，是想到什麼就會去做的類型。
如果因為周圍的氣氛和其他人的想法改變的話，她就不是她了。
「……銀時呢，是那種雖然背的東西很沉重，但依然會走向未來的人。」登勢放下煙杆，找出口紅，對著鏡子給自己補色，「現在看來，你好像也是這樣，能讓他都不想聽，高杉隊長，果然你是個很能耐的女人。」
「有嗎？現在想來，我的心情也沒有很好呢。」
「哦？」
「因為啊，就像一只新來的貓咪剛到家裡，人類想要教會它吃飯睡覺上廁所一樣。做對了有獎勵，做錯了有懲罰，也很正常吧？」
「明明一直都是坦誠相待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明明有什麼麻煩事都會想到讓對方幫忙的，這樣很好不是嗎？突然變得有些搞不懂他的想法，想要他說出來也很正常吧。」
高杉桃坐在吧台旁邊，喝一杯檸檬汽水：「當然也不是要貓塑銀時的意思，但是我想要他不管有什麼心情都告訴我，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因為他一直不肯說，所以心情也變得不好，其實他也有錯吧？」
她就這樣把自己說服了，很迅速干杯，暢快地眯起眼：「果然，就是這樣！所以貓貓是需要一些教訓的！」
登勢面色有些復雜起來。
這家伙……還真可怕啊。
外面忽然一陣喧鬧，高杉桃探頭去看，手都摸到刀柄了，發現根本不是敵人。
「衝田隊長？你怎麼來了啊？」新八很驚訝，「之前不是說，真選組不插手這些事情的嗎？」
「啊啊，我沒穿制服，所以不是真選組。」
「……不，這種幼稚園級別的借口說出來也沒有價值吧喂。」
衝田總悟穿一身休閑裝，再普通不過的星之○比T恤配牛仔褲，長刀直接扛在肩頭，隨著他聳肩的動作上下抖動：「嘁，真麻煩。……反正會被找麻煩的話用什麼理由都沒用，隨便編一個就好了吧？」
「真心話！突然把難聽的真心話說出來了啊！！」
神樂不像萬事屋同事這麼跳腳，但臉色也沒有很好看：「無能的吉娃娃為什麼要穿星之○比啊？那種粉嫩嫩圓鼓鼓不會說人類語言只會用擬聲詞的超級萌萌生物跟你這個眼露凶光的變態家伙一點都不相配阿魯。」
但奇妙的是總悟並不為她的話生氣，甚至也不回嘴，慢條斯理走過來，隨手砍倒兩個敵人，總算走到一個能讓新八和神樂充分看清楚他身上衣物的距離。
那就是一件普通的白底T恤，上面印兩個蹦蹦跶跶的星之○比，一副「你抓不到我但我很萌」的小表情，粉嫩嫩圓鼓鼓的身體周圍還有幾顆不太明顯的黃色小星星。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圖案，連一片草地都懶得提供。
但總悟眼睛半眯，嘴角微微撇著，似乎並不太在意自己的裝束過於簡單，也沒有很在意接下來說的話：「……是同款呢。總之是那家伙買的，我也不知道同款這種東西有什麼意義，太JK了吧？但反正一共有三件，就這麼穿上了。」
說著，伸出一只手指，按住已經開始氣得冒鼻涕泡泡的神樂額頭：「哎呀，一件T恤而已，穿出去大家一看都知道我跟她關系很好，是不是有點太張揚了啊？」
「一件T恤而已，到底是誰沒有哇？不會是你吧，中華妹？」
「哇啊啊啊啊！！新八你別攔我！我要把這家伙打得滿地找星之○比！！」
「那樣的話世界完全就弁天堂游戲化了吧？第四天災降臨什麼的也沒關系嗎小神樂！」新八死死勒住她的腰，一邊還不忘問，「但是衝田隊長，這樣真的沒關系嗎？之前高杉隊長說……」
「『真選組不干預有關極/道組織的事件』……這樣嗎？」總悟打了個呵欠，跟出門看情況的高杉桃揮揮手，「是這樣沒錯，因為幕府不想惹亂子嘛。官老爺們只要維持現狀就能舒舒服服過日子，才不想插手這些本地豪強跟天人的鬥爭呢。」
「說話超難聽啊你！」
「不管那些。但是啊，新一八得八君……」
「這梗也太老了啊！都過去好幾章了啊！」
「我呢，來這裡可不是因為我是真選組的警察。那種身份怎樣都好。」
總悟走到門邊，把喝飽了水、准備出來活動一下拳腳的高杉桃按著腦袋塞了回去。
少年長刀出鞘。真選組頭號劍術天才，用他那雙總能給敵人帶去殺戮與死亡的紅色眼眸，平靜地看向接二連三出現在街頭的天人。
「重要的人就要用自己的兩手好好守護。……這種青春期金句，總是有些道理的嘛。」
*
歌舞伎町最大的賭場，正是孔雀姬華佗的勢力範圍。原本總是紙醉金迷、金碧輝煌的大堂，這時卻充斥著火藥硝煙和鮮血的味道。
西鄉和平子帶著手底下的人從後面繞背包圍賭場去了，整個大堂裡實際算得上數的只有銀時和次郎長兩人。
「姆呼呼，小子，你的黑眼圈很重啊。」次郎長先感嘆一句，又沉默一會兒，用刀鋒輕而易舉收割了不下十條性命後，才語焉不詳地問，「昨天晚上……你……你難道？……不可能吧，我看那個高杉隊長可絕不比你弱啊！嗯？難道是你被……？這個好像，唔姆，也不太可能哇。」
「……就一定要出現強制劇情嗎？！就沒有雙方都同意的版本嗎？！」銀時頂著黑眼圈左砍右砍，齜牙咧嘴地要求，「給我編一個幸福美滿公主王子從此在高高的城堡裡過上了人人羨慕的日子這樣的版本啊！！」
「這個不太可能哇。」
「除了這句就不會別的了嗎——你這個不解風情的死老頭！！」
「這個不太可能哇。」
「自動回復？在戰場上開什麼自動回復啊！以為是網絡商城的客服嗎！！」
兩人以輕傷的代價解決了大堂的一眾雇佣兵，剩下的追兵交給西鄉等人，接著飛速往華佗所在的頂樓狂奔而去。
次郎長在移動中打量著身邊銀發青年的臉色，決定還是要發揮作為前輩的引導作用，於是和風細雨地問：「老太婆那邊，沒問題吧？」
銀時雖然奇怪於他有此一問，但還是輕哼說：「沒——問題！我家桃子警官的實力，比你想的還要再強一千萬倍哦。」
次郎長：「……你驕傲個什麼勁啊，銀時小友。」
「怎麼了？那是我朋友！我同學！我不能驕傲了？換做是老頭子你，要是有綾○遙或者長澤○美這種級別的同班同學，難道會忍住不去周刊文春上匿名炫耀一下嗎？」
「哦？綾○遙或者長澤○美啊……」
次郎長拖長了聲音，接著就不再說話。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就同心協力，對付孔雀姬還是不難的，況且她手底下還分了一半人手去歌舞伎町攻打登勢。
等平子跟西鄉都圍上來後，華佗徹底大勢已去，也懶得掙扎，干脆先一步投降，免得被這對老年青年男子雙打。
等把這天人綁了扔一邊，西鄉說要不去她那裡處理下傷口，平子也說老爸你就去吧沒關系的雖然你不愛我媽但我相信你應該也不會愛人妖的。
次郎長就拉著銀時去了西鄉的人妖酒吧，沒去前廳，從後門去了西鄉自己的屋子。
這回倒沒什麼別的節目，西鄉大概也打累了，直接讓人來幫她們四個上藥。
次郎長還在那挑剔呢：「怎麼能讓你手下這些人，給我女兒上藥……」
西鄉一個白眼：「愛要不要。不要我這也沒有別人，就讓你女兒頂著傷成就你的自尊心好了。」
次郎長就閉嘴裝死。
銀時看得嘖嘖稱奇：「沒想到啊，老頭你別說登勢老太婆，連這個巨型高達唔噗……咳、咳咳，連西鄉女士，都頂不過啊……」
平子哈哈大笑：「大哥，嘴裡噴血出來了哦！西鄉大姐的拳頭不好受吧！」
「嗯、嗯……是啊！要是這裡有任何一個人把我當傷員對待我就謝天謝地了……」
次郎長沉默地接受包扎，沉默地看著陌生的人妖面孔端來茶水。平子拉著西鄉出去，說要講女人之間的悄悄話，順帶衝他一眨眼。
那口型，一看就是「老爸，都交給你了哦！」。
……拿她沒辦法。
次郎長搖搖頭，端起茶杯，瞥一眼旁邊那個不知道神游到哪個警察局去了的後輩，平淡開口：「所以，為什麼對她生氣？」
「誰生氣了……喂我說，你都不知道具體情況，區區一個連氣場都已經退化成史萊姆的老頭，在這裡瞎說什麼啊！」
次郎長微微一笑，喝一口茶：「老夫雖然不敢說是什麼精通人性的男講師……」
「這個誰都能看出來吧！」
「但是，卻很了解懦夫。」
次郎長一句話把銀時干沉默了，他自己倒不沉默，慢悠悠地自省：「連心愛的女人也不敢主動爭取、連最重要的朋友也保護不了……就連這條街道，也要靠你們一起才能保住。我當然是個懦夫。」
銀時腦袋往桌上一磕：「別罵了老頭，別罵了別罵了，不管你在罵誰都立刻停止——算我求你，行不行？」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混賬，稀裡糊塗地度過自己的日子就夠了，他可從沒想過要去染指別人的生活——肩負起那樣的責任，不是他能夠做到的。
就連家裡那兩個小孩，他也從沒覺得自己對他們有多好，畢竟連工資都不發的老板，就算在員工陷入麻煩以後會出手幫忙，也只是微微貫徹一點人道主義的精神、不至於墮落成人渣而已。
「有時候想想，做人渣還挺輕松的。」他說。
次郎長閉著眼喝茶：「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要是個人渣的話……」他腦子裡很自然地浮現了某個同學的形像，「我肯定會不擇手段、全力破壞……」
會嗎？
就算是那個高杉在這裡，他會這樣做嗎？不擇手段也要把阿桃留下來嗎？
……不一定吧。畢竟那可是高杉桃。
也說不定？畢竟那可是高杉晉助。
銀時根本說不上來，此時此刻究竟是因為頭腦混亂而無法分析，還是因為分析出來的結果太糟糕而頭腦混亂。
假如、當然只是假如、退一千萬步後的假如……假如，高杉晉助那種為了追趕時髦寧可留單邊劉海遮住眼睛的混蛋聽見她說要走，要離開這裡，也不會有什麼額外變態的想法——
那他現在的心情，又算是怎麼回事？
「你有仔細地問過她嗎？」次郎長淡淡問，「雖然說要走，但是去哪裡，去多久，以後還回不回來……這些話，你有問過她嗎？」
當然沒有。
高杉桃只需要說一句「我要走了」就能結束談話呼呼大睡，而銀時要翻來覆去恐懼的問題就多了。
次郎長一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嗤笑一聲：「膽小鬼。」
「……是是是，反正你就隨便說吧。我就是膽小鬼、懦夫、沒有勇氣的男人，讓你看穿了還真是抱歉啊。」
「其實說你膽小，也並不准確。」老人的聲音被茶浸透，濕漉漉，散發出難能可貴的、苦澀的香氣，「只是太重要了。」
銀時不語。
……只是太重要了。
「越重要的人，越不能由著自己的脾氣對待。」次郎長說，「否則，會後悔的。」
「…………區區一個連呆毛都跟女兒對不上號的死老頭而已，不要裝出一副人生導師的口吻啊。」
銀時翻了個身，不去看他。
「我也知道啊……我都知道的。」
*
與此同時，宇宙中的某艘大型飛船上。
戰艦模樣的飛船尾部冒著青煙，非常漫畫風地表明了它正在面臨遭遇戰的現狀。側面分明只是幾艘小船，卻把整艘巨大戰艦都逼停了。
「那麼之後合作愉快。」高大的夜兔族人正要伸手，對面的天人卻從鼻子裡噴了口氣，「讓你們師團團長來。」
阿伏兔聳聳肩，他倒無所謂，不如說少做這些麻煩事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但誰讓團長神威大人是那種社交屬性為負數的性格呢？
不過既然這位師團長不介意，他也不會介意的。有哪個馴獸師會介意將一個鮮嫩美味的活人，放到獅子的嘴邊呢？
神威於是走過來和這長一個青蛙頭的師團長握手：「呀嘞呀嘞，還真少見啊，居然會有人想要和我握手。」
「哦哦！超痛！好舒服——啊——」青蛙頭那張綠臉上流露出微妙的紅暈，「神威團長，您的強大，果然和傳聞中如出一轍……」
神威心裡已經開始感覺無聊，但又礙於合作身份，不得不保持微笑：「嗯嗯？」
「實不相瞞，我等也對宇宙中最為強大的力量感到好奇……」
他突然開始講起一些神威根本聽不懂的蟲洞、平行宇宙、量子力學之類的話語。就在夜兔團長已經快要開始打呵欠的時候，青蛙頭忽然壓低了聲音：「有一件事，我想您應該會感興趣。」
這艘戰艦原本就是他們兩個師團合力攻下，神威環顧四周，除了青蛙頭和他那支二十人左右、聊勝於無的親衛隊，就是他和阿伏兔。
……以及用隱形投影潛伏在暗處的鬼兵隊。
所以應該算都是自己人吧？神威很快下了判斷，催促青蛙頭趕緊講。
「事情是這樣的……」
他講了一個，神秘珍寶的故事。
這珍寶原本在一次海盜們的科技實驗中誕生，代表著最先進的生物科技和萬裡無一的運氣。只是當時並沒發揮出完全的力量，因此被不識好歹的實驗人員認定為廢棄品，投放進了垃圾倉。
「——也就是俗稱的地球啦！！哈哈哈哈哈，那裡不就是我們宇宙天人的垃圾倉嗎？！」
「嗯嗯……」神威彎著眼睛笑，視線不著痕跡在某個明明空無一物的角落掃過，「然後呢？然後這個廢棄品被你們找到了？」
「差一點！！」青蛙頭臉上又開始湧上紅暈，「她的消息，我們也是才將將得知——那群該死的……竟然寧肯偷偷和千鳥聯合發布秘密通緝，都不願意讓我們這些師團長分一杯羹？！」
「神威團長，我可是看在你我同為春雨師團長、又同為天人、還都對力量有著無比追求的份上，才告訴你的！」
青蛙頭握緊他的手微微發抖，那之中的狂熱，竟然讓神威在某一瞬間都感到疼痛：「——只要能夠得到她、解剖她、從皮肉到骨髓，全部挖出她的秘密，就能徹底在那些人之前擁有『珍寶』！我們就能成為這宇宙星海之中，最強大的存在……唔噗！！」
青蛙頭忽然被人從後方一腳踹飛，連滾十幾米，差點從氧氣罩包裹的甲板上滾落到太空中去。
「啊啊，我就知道。」神威嘆氣，一臉「你們真是太不成熟」的表情，「還是耐不住性子啊，晉助。」
高杉晉助穿一身素色青黑和服，外頭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罩衫，頭戴鬥笠，腳踩木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沒有辦法。」他聲音依然優雅醇厚，甚至微微帶笑，「這個kuroro軍曹的話，聽得我怒火中燒啊。」
神威皺眉，揮了揮拳頭：「不許你這麼說kuroro軍曹哦！kuroro軍曹的粉絲聽見會到你的i○s底下刷惡評的！」
「我可沒有那種東西。」
他已經走到了青蛙頭的面前：「我有的，只是一顆正在咆哮著、怒吼著，要把面前這盜版軍曹一口吞下去的心啊。」
「神威！你竟然帶人類來我們的軍艦上——你們懂什麼！區區人類、區區人類能夠懂什麼雄圖大業……她就是個物品！一個被設計出來、承接我等族人幻想中能力的物品而已！『珍寶』才是核心，『珍寶』才是一切！一個幸運的實驗小白鼠，雖然有些價值——畢竟居然沒有被作為殘次品被摧毀……但是你們要跟我們春雨作對救她簡直就是——」
噗嗤一聲輕響。
同時還有手機振動的聲音。
跳腳的青蛙頭師團長只覺得胸口一涼，精神分明亢奮，卻手腳發軟。垂頭一看才發現長刀刺穿胸口，粘稠溫熱的血液從刀鋒往下滴，在即將碰到持刀人手指的時候，長刀又驟然抽了出去。
貫穿傷口沒了堵塞，更是汩汩往外流血。
「你瘋了、你——我是……師團長……」
神威給他後心補上一腳：「師團長很稀罕嗎？我也是呢，但我也不會到處講嘛。果然一個人沒有什麼就會強調什麼，因為沒有○○也沒有○○○，所以只能強調師團長的身份嗎？」
阿伏兔：「有什麼○○是團長你有而他沒有的……麻花辮？呆毛？」
「閉嘴，阿伏兔。」
高杉輕嘆一口氣，將刀上的血跡甩掉，無奈剛剛離得太近，臉頰上的血跡實在沒辦法。
來島又子從後面遞上手帕，高杉接過，但暫時沒有用。
……這些低賤又肮髒的謀略，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多讓地球上的家伙操心啊。
「抱歉。」他沒什麼歉意地對神威說，「本來說好要留他一條命，方便之後平穩接手的。」
「嗯嗯，晉助你是該感到抱歉哦？怎麼回事呀，一提到那位桃子女士就突發惡疾像暴走的擎天柱那樣失去理智了嗎？這種毛病可不好哦，因為晉助你本來就是用理智作為籌碼在跟我們合作嘛。」
「當然。」高杉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麼。
沒去管臉上的血跡，他先打開LINE查看新消息提示。是一張圖片，發在名為JOY5的群聊裡。
【momo：[圖片]】
【momo：=v=】
他先看見顏文字，已經想像出那家伙做這表情的樣子，又點開圖片，發現是一張照片，似乎還是大合照，背景是歌舞伎町的登勢家。
除了高杉桃之外，還有一干不重要的閑雜人等，和一個很顯眼的討厭鬼。
不過討厭鬼怎麼站那麼遠？還抱著劍不肯看她？表情也好動作也好，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鬧別扭了啊。真幼稚。
「晉、晉助大人又露出那種笑了！！」來島又子抓著河上萬齊的衣袖跳腳，「那種陽光燦爛完全ooc的笑！！」
「……也沒有很陽光燦爛吧。」萬齊嘆氣，「最多就是，『好吧又多活了一天』，這種程度？還沒到ooc的級別吧。」
「那種程度，對晉助大人來說也已經很不容易了。」武市變平太說。
站得稍遠一些，也不妨礙神威和阿伏兔清楚地看見自己合作伙伴臉上那極其罕見的笑容。
他搖搖頭，百無聊賴地抬腿往飛船連接橋上走：「啊啊，真是搞不懂……你們人類。」
「具體是哪個地方搞不懂哇？團長。」
「全——部。雖然我也全部都不感興趣就是了。」神威笑眯眯地拍拍阿伏兔的肩，三兩步走在了前面。
友情？愛情？戰友情？同窗情？分類又多又復雜，到最後也只會從大腦中樞神經誘發衝動到四肢百骸，影響思考速度和戰鬥水平。
來自宇宙的兔子一點都搞不懂呢~
第65章 調查 有競品的時候就會打折，這是小孩……
歌舞伎町街道鬧事案件解決後, 平子成為了三葉武術學院的一名……指導老師。
以她的劍術，雖說當名譽教授暫且不夠，但做個助教, 指導那些從吉原出來沒有多久、扎馬步都搖搖欲墜的姑娘們，還是綽綽有余的。
「……而且平子小姐在這裡的話, 泥水先生也會每天都來指導一節課呢。」三葉在手裡表格上打了個勾，「畢竟是居合斬之王，下一學期的名額都已經被約滿了。」
不止約滿——畢竟武術學院承載量有限, 每學期的新生名額也有限。不管是出於師資力量、還是結交勢力的需求, 都有遠超上限的人想要將孩子塞進學院裡。
甚至已經開始熟練地找關系走後門。
上到三葉本人、合伙人豐田家家主豐田花子、吉原「百華」首領兼身法教授月詠、吉原「太陽」兼心理健康老師日輪、真選組副長兼體術教授土方十四郎、真選組一番隊隊長兼劍術教授衝田總悟……
下到合作伙伴志村道場持有者志村妙、合作伙伴兼劍術名譽教授柳生九兵衛、萬事屋老板兼後勤處名譽主任阪田銀時……
總之，但凡是在這所小而精的學校出沒過的人，多半都會被名門或高官暗示想要用錢買名額的意圖。現在又多了泥水次郎長和他女兒的盛名，三葉甚至都想在下學期開校前找個地方度個假、躲躲懶算了。
高杉桃躺在她旁邊的榻榻米上看漫畫，嘴裡跟著念念有詞。聞言把雜志攤開往旁邊一壓，伸著腦袋過來問她：「——為什麼沒人找我？！」
三葉垂眼, 含笑把手按在她額頭上, 雪白劉海揉成一團毛球：「你可是警察，阿桃, 誰會把自己走後門找關系的事送到你面前來啊？」
「也對, 也對。」高杉桃又坐了回去。
「說起這個，阿妙還跟我抱怨呢。」三葉想起來，兩眼笑得彎起，「說我們的名聲太大，全江戶的道場早就怒火中燒。哎呀，真不知道，志村道場是否包含在內呢？」
高杉桃抱著漫畫往門口挪動：「一提到道場的競爭氣場就變得很恐怖！——我去吃冰淇淋了！」
「去吧。」
她熟門熟路往廚房走，心裡盤算著, 之前進了一批果味的碎碎冰，但這個牌子的味道不是很好啊……me○i果然還是牛奶雪糕比較好吃！下次要記得換一個牌子試試……
有人？
一剎那，高杉桃身形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腳邊卻多了一支箭，尾羽上捆一封短信。
唯有頂尖高手在此，才能判斷出她是在極端的時間裡完成了閃避和復位兩個動作，才叫這一切看上去都輕而易舉。
「…………不要偷偷在旁白裡把自己叫做『頂尖高手』啊！」高杉桃拆下那封只畫了個小貓臉的「信」，將小紙條在臉頰邊揮了揮，「今天的甜點不是甜甜圈哦？你怎麼來了？」
藍發公主切少女從不知道哪裡跳了下來，出現在廚房外的走廊上。她動作很輕，除了發絲輕揚，連身上的襯衣都沒有一點波動的痕跡。
唯有頂尖高手在此，才能判斷出她是在下落的一瞬間收緊核心往上輕輕一躍，跟下墜的重力做了衝抵，才讓自己顯得如此輕松。
「也不要在旁白裡偷偷把我叫做……好的其實我就是！頂尖高手在此見過頂尖高手！」高杉桃一個不倫不類的抱拳，舀了一勺冰淇淋給她，「吃嗎？藍莓酸奶味的。」
除了去外面進貨的品牌冰淇淋，武術學院也會自己制作手工冰淇淋。藍莓酸奶的味道並不很濃，但果香清新，發酵後的酸味消解了自然鮮牛奶的濃郁，將整款冰淇淋的口味都變得輕盈起來。
信女就著她的手吃了一口，嘴巴立刻變成了貓貓「w」的滿足形狀。
高杉桃哈哈兩聲縮回手，摸了摸上面的齒痕：「原來，不只是甜甜圈會讓你狂性大發啊……」
信女自己捧了一大碗開吃，含含混混回答：「甜食，都很重要。」
「我的手也很重要好嗎？」
「抱歉。」
「……沒關系啦！！」
人怎麼能和貓貓計較呢？尤其是一只藍色的、安靜的、動作輕盈又漂亮的紅眼睛貓貓。
反正高杉桃是無法計較的。
兩人於是盤腿坐在走廊上吃冰淇淋，等高杉桃那一碗被她飛快炫完，信女也放下了手裡的碗。
「嗯？怎麼了，你要是沒吃完的話就繼續吃呀？」
信女搖頭：「我有話要說。」
高杉桃就轉過去看著她。信女緩慢開口：「你要找的人，已經有消息了。」
「真的？」高杉桃一下握住她的手，「太好了！多虧有你幫我，阿裡嘎多信女醬——想吃什麼？廚房裡的隨便吃！我請你！！……我和三葉姐一起請你！！」
信女又搖頭：「……你想好了？」
「嗯？什麼？想好晚上吃什麼嗎？」
信女用那雙猩紅眼睛，淡淡盯她一眼：「聯系他，會被關注。你的身份，不適合被關注。」
「什麼？」她話題轉移太快，高杉桃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身份？」
「你是攘夷志士。」
「——這話可不能亂說！」高杉桃臉色一下肅穆，手倒是還圈著信女的手腕，「我可是正經的良好公民！讓副長他們聽見會狠狠揍我扣我工資不許我去食堂吃飯還要故意在我面前發出『嘖嘖嘖』的聲音的！」
信女也不說話，就盯著她。
高杉桃開始干咳：「總、總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啊！就讓往事隨風~都隨風~」
「……他們會來找你。」
信女端詳眼前這張面孔。要說高杉桃看上去有二十七八歲嗎？的確是沒有的，不管是她永遠閃閃發亮的眼睛，還是動輒神采飛揚的臉龐，都不像一個二十歲後半人該有的精神面貌。
但當信女注視著她時，又無端端相信，這個人確實比她大許多歲。
她比她經過更多的事情、比她遭受過更殘忍的離別、比她咬牙挺過更長的寂寞的歲月。
明明是這樣的，好不容易再一次重新擁有了安穩生活和親人朋友的高杉桃，應該要足夠珍惜、足夠不舍，不願意為了任何人或事從現在的處境裡離開才對的。
但她卻和信女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卻和老師描述的一模一樣。
信女垂下眼，聲音清冷：「他們會來找你。攘夷志士不能在真選組任職，你會被開除，還會被追殺。」
她的聲音毫無起伏，令人聽不任何屬於她自己的情緒，好像只是在單純地陳述，說這些話的時候，跟她說「腳邊踩碎一朵花」、「頭頂射殺一只鳥」的口吻是一樣的。
高杉桃當然很吃驚：「誒？為什麼要被開除？！我不能自己主動辭職嗎？！無上大秘招·打工人最後的尊嚴——辭職書！就決定是你了！！」
信女又沒聲音地盯著她。
高杉桃已經習慣了，她甚至能隱約從信女毫無變化的臉上看出她隱隱有些無語的神情。
於是大笑著伸手去拍她的肩膀：「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最壞的結果我已經考慮過了，但相比之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那之前我會盡量處理好，就算要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也沒關系——我很擅長告別。」
「所以，相信我吧！」
信女不接話，只是安靜地挪開視線。
看著自己的指尖，又往下看向腳尖。腳邊有一朵正在盛開的花。
「冰淇淋（アイスクリーム）。」
「啊？詞語接龍嗎？姆、姆明（ムーミン）！啊，用ン結尾了！」*
「冰淇淋。……藍莓酸奶。」
「哦哦，原來是要吃冰激凌……你也覺得那個味道很好吃對不對？我跟你說哦，在剛剛烤好的甜甜圈上，塗一層清新爽口的藍莓酸奶味冰淇淋……啊！為什麼又咬我！！」
*
周一，是公務員的黑暗之日。
「9：00整才來上班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衝田總悟從身後給了她一拳，正好打在肩胛骨中間，迫使高杉桃挺胸抬頭，精神抖擻，「我們昨天可是熬了一整夜啊，偷懶桃子。」
「啊——那個毒/品走私大案嗎？」
「也是土方先生太無能，明明只是一個兩百人的武裝團體而已，為什麼連這都無法一人破獲呢？」
「……你自己覺得自己說的是人話嗎總悟。」
「土方先生好！」
「土方先生好——」
兩個番隊隊長合聲問好，並沒有讓土方十四郎的臉色好看多少：「行了，都去工作——高杉桃，我聽伊東說你……」
話沒說完，後面鑽出來一個靈活的胖子：「土方先生，說好了今天帶我出任務的哦？不可以用跟同事說話這種方式逃避掉的哦？Ah yo！因為你是副長所以我要聽你的、因為你比我厲害所以我要聽你的、因為你是池面所以我要聽你的？這些全部——」
他深吸一口氣，頗有氣勢地大喊：「——都·是·假·的！」
土方嘴角抽搐得像是踩了電門。
高杉桃立刻開始憋笑。不許笑，不許笑！！雖然覺得寫實畫風的銀魂裡突然出現少女漫華麗風水靈靈大眼睛很好笑、大眼睛出現在像融化芝士的小胖子臉上很好笑、小胖子把土方先生耍得團團轉也很好笑……
但是，不許笑！這是命令！自我命令！
「噗哈、哈哈哈哈。」衝田總悟可沒有她這樣的敬畏心，直接捧腹大笑，「果然，蛋黃醬過剩還得要芝士過剩來治啊。怎麼樣，土方先生，也學著用rap回擊吧？這就是underground的規則啊規則。」
土方臉一下黑了。但沒什麼用，因為這個名為鐵之助的新人的確像一團融化的芝士一樣，打又實在費不上那個勁，罵又跟聽不懂一樣。
……總覺得很熟悉啊，這個形容。
「土方先生最近一直都這麼可憐嗎？」高杉桃從窗戶往外看，那個融化芝士小子，名為鐵之助的家伙像塊滾刀肉一樣，體能差就往地上一趟，劍術不行就把刀一扔。
真羨慕啊！雖說她對變強有執念，也不排斥練習……
「但這就像看見路過的馬可以不用拉磨，被主人伺候著走在路上一樣吧。」衝田坐在她房間的窗台下嚼泡泡糖，偶爾也起身看一眼院子裡土方被耍的美景，「驢子改不了拉磨，但還是會羨慕呢。」
「確實……啊！不許說我是驢！！」
「啊，居然反應過來了。真是可喜可賀。」
上午就靠著嘲笑土方先生度過，順便看一些再不看會被鴨太郎抓住衣領扔進花田用血肉做養料種花的文件。
據說近藤先生因為堆積要批閱的文件太多，在微笑酒吧被鴨太郎抓回來之後，特地用喇叭錄下他作為局長荒廢公務的罪名在阿妙小姐上班路上來回播放。
……鴨太郎真是越來越暴躁了啊。
總之，上午的工作時間混完，高杉桃出門准備要去吃飯。倒不是去萬事屋，那天跟他說了自己要離開的事情之後就很久沒有收到聯系，高杉桃想他可能也需要一點時間消化，所以今天約了別人。
她走到後門，外面站著藍色長發的少女。
信女沒有像那天去武術學院、或者以前很多次見面一樣穿常服，今天來真選組等她下班吃飯，專門穿了一身雪白的制服。
顏色和細節雖說不盡相同，但和高杉桃站在一起，任誰看都覺得這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侶……呃，姐妹裝。
「但是你這個長款外套好帥啊！可惡，真羨慕啊！！」高杉桃圍著她轉了快十圈，「怎麼回事？加入即送超酷炫長風衣制服嗎？現在加入還有這種福利嗎？」
「這個嘛——」
旁邊一輛轎車搖下車窗，露出一張很嶙峋的臉：「真選組的高杉隊長說出這種話，真是讓鄙人受寵若驚啊。」
……
…………
沉默時間已經長到佐佐木異三郎受不了了：「說點什麼！謝謝。」
「異三郎的特技。」信女給高杉桃介紹，「冷場。100%觸發。」
「哇！好無聊的人設！」高杉桃爽朗地吐露出傷人的話語，「不過沒事啊，我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同學，因為吐槽太無聊了所以被欺負、排擠、起一些微妙的外號，最後，他……」
佐佐木下意識猜測：「黑化了？」
「差不多吧。」高杉桃說，「轉型成為中年男偶像決定用愛與真善美拯救世界了。」
「…………雖然不知道閣下說的是誰，但我覺得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佐佐木異三郎，面部線條嶙峋的中老年男子，特技是100%觸發冷場，職位是巡警組組長，也是信女的領導兼搭檔。
「有很多地方錯誤，但還是謝謝介紹。」佐佐木從副駕下來，讓開車的巡警組隊員原地下班，順道為信女和高杉桃拉開後車門，「兩位請上車吧。」
吃飯時間聊了幾句工作，下午假裝出外勤混完上班時長，高杉桃回到家裡，練了一遍系統裡的技能，又把能想到的非戰鬥番角色羅列出來細細背好，三葉也回來了。
兩人到現在偶爾也會住一間房，不過是兩張單人床的房間。中間擺一盞台燈，其他布置都和豐田家別墅的所有房間沒什麼區別。
到了晚上，高杉桃先一步躺上床，星之○比居家服已經變成短袖。
「說起來，今天和總悟出去吃飯，路上有碰見你。」三葉將主燈關掉，只留台燈，「阿桃那時候好像在和別人一起吃飯？」
——完蛋！被發現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完蛋但是總覺得好像完蛋了！
三葉聽見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失笑說：「不想說就不說了呀，難道我還能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嗎？」
「以前可能不行。」高杉桃很認真地回答，「現在真的說不定了啊！」
三葉一愣，笑得更開懷：「好、好，知道了。你安心睡吧，我只是還想看幾頁書。」
她一向很愛讀書——說來微妙，阿桃其實也讀得不少。豐田家書房裡的書高杉桃常拿出來當睡前讀物，保持著一周換一本的頻率，三葉也不能說准她到底為什麼一直不停地、好像少看一點就會吃虧一樣地補充知識。
總歸阿桃最寶貴的心是沒有變的。
等三葉盯著文字的視線有些渙散，高杉桃早就已經睡熟。她睡眠質量一如既往的高，就著三葉翻書的聲音、窗外輕輕落雨的聲音，還有桌上奶油黃的燈，也能睡得臉頰發紅。
三葉去檢查一遍窗戶，回到窗邊要關燈時，忍不住回頭替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又摸摸臉蛋，雖然看上去紅，實際也只是正常的熱度，這才放心。
「沒事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話就是這麼自然地說出口，像泉水一樣輕輕流淌出來，「不管阿桃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就像你每次都那麼支持我一樣。
悠于 2025-8-16 12:49
第66章 攘夷超新星 我記得公職人員，尤其警務……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 真選組迎來了上門的不速之客。
悶熱了好幾天，眼看快要下雨，走在路上渾身都能濕透。連山崎都不在外面監查了, 早早地叫回來，按照慣例商議夏天去哪裡避暑。
去年是新井澤, 今年可以選一個更北一點的地方，或者去海邊也很不錯。
土方正在盤算這件事，准備今天去說服伊東那個摳門到家的家伙, 但一直以來都在闖禍的融化芝士小子忽然衝進他的辦公室, 臉色很難看：「土、土方先生——」
他說：「我哥、不，見回組的佐佐木先生，來了！」
見回組的佐佐木？這名字土方不是沒有聽過，畢竟是和他們真選組職能幾乎完全重疊的警察組織，裡面的家伙普遍出身更好、更加體面，甚至有世家大族的人物——譬如佐佐木異三郎, 這位見回組的老大。
能把那群心高氣傲的小子攢在手裡, 他必然不是什麼等閑之輩，但這時候上門做什麼？
土方心裡一沉, 立刻往前廳趕去。
到了才發現根本不只是他一個人來, 幾乎是見回組全員齊聚，看上去簡直是上門挑釁來了。
土方在門外點燃一根煙，拉開門走進去：「見回組的老大，久仰……」
信女當然也來了，她悄無聲息降落在高杉桃的屋頂，從窗戶鑽進去，托腮看她處理公文。
處理完「不看會被鴨太郎排除在避暑休假名單外」的公文，高杉桃伸了個懶腰, 從櫃子裡翻出珍藏的二十個面包開吃。
還遞給她，問她：「信女你吃嗎？」
信女不吃，信女看著她吃。
等她把那一堆面包咕嘟嘟干完了，信女才慢慢出聲：「阿桃，很能吃。」
高杉桃豎起大拇指：「謝謝，信女你也很可愛！」
信女又不說話了。
高杉桃把垃圾分類收拾好放到門外，信女還在走神，她於是在少女面前揮揮手：「怎麼了？在想什麼？」
信女紅色的眼瞳一下轉過來盯著她。
「師姐。」她忽然說，「那時候，老師跟我說，如果你需要，那麼就讓我盡全力幫你。」
其實不是這樣講的。松陽那時候主動被虛吞噬，靈魂徹底消散之前，還有閑心在軀體附近凝出一點虛影到處散步，偶然見到了正在受訓成為殺手的信女。
遇見幾次，說過幾次話，松陽對信女說，他還有幾個很不錯的學生。
第一個，緣分不夠，只希望他還能好好活著。後面的那些個實在讓人費心，每個說起來都有講不完的故事，其中又以幾個正在攘夷戰場活躍的家伙為最。
【「那些孩子都比你大好幾歲。」松陽提起這些人，臉上的笑容都真切許多，信女想，看上去竟然像個真實存在的人，「但我想，她們可能還沒有你成熟呢。」
「如果硬要算起來，你有好幾個師兄，還有一個師姐。」
「師姐？哦，她是個不靠譜的孩子，非常。任何人最好都不要對她抱有什麼幻想——不過，她很適合做朋友。骸，如果你們能夠認識，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她吃起東西來很厲害，不管吃什麼，都吃得很多、很香。以前我們在野外露宿，沒有什麼好東西吃，跟你們訓練做任務也吃得差不多，但她還是吃得很愉快。很奇怪的孩子，是不是？」
「如果有什麼需要精於計算的事，我一定不會找她；如果有什麼需要暗中謀劃的事，我也不會找她。但如果有什麼生死相托的事，她一定是我的第一選擇。……就是這樣的孩子。」】
他就這麼絮絮叨叨地說著，每一次見面都講，足以見得他以自己的學生們為傲。
但後來信女再也沒有聽見他講過這些事。
再後來，信女親眼見到了這位師姐。
老師說的一點沒有錯。
她見高杉桃已經坐不住要往前院走了，伸手抓住女人的手指，仰起臉，在她疑惑的目光裡輕聲說：「我會幫你的。老師也會——如果他在的話。」
高杉桃並沒因為她提起松陽老師露出任何其他的表情，只是理所當然地講：「那當然！老師最相信我了，跟你說哦，我們幾個同期裡面，老師認為最合適的班長就是我……」
信女的阻攔也只是一時，高杉桃很快跟她一起回到前院，黑白制服的兩撥人正在院子裡劍拔弩張地面對面站著，中間留出來一塊空地，佐佐木和近藤、土方坐在方桌邊說話。
其實也沒有說話，相比之下，更像是在安靜地對峙。
土方頭一個看見她過來，眉梢抬起，又立刻恢復面無表情的神態。可惜還是被佐佐木意識到什麼，轉過臉來招呼她：「高杉小姐，請過來一起吧？畢竟你才是今天的主角嘛。」
土方和近藤對視一眼，眉頭不由自主皺起。
高杉桃大致能看出他臉上的浮誇，想著之前也見過一回，雖然敲詐他一頓昂貴的法餐，但佐佐木還不至於因為這筆錢害她吧？於是走過去。
途中跟信女分開，後者往佐佐木身後走去，她畢竟是見回組的副長。
高杉桃一看就嘆氣，恨鐵不成鋼：「同樣是沒什麼表情的紅眼睛小孩，人家就是副長，你……」
說著看了衝田一眼。
衝田呵呵一笑，直接把刀抽出來架在土方脖子上，刀柄上的星之○比吊墜晃啊晃：「只要我想，我也能立刻馬上接任副長的位置。」
性命受到威脅的土方抽了抽嘴角，根本懶得管後面兩個人的鬧劇，只看著佐佐木：「佐佐木先生究竟有什麼要說的？我們在這裡繞了這麼久的圈子，就算是銀河系以外的目的地都該到了。有話不妨直說，就算是什麼非常冒犯的言語，我想你的部下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挨揍的。」
佐佐木心想那可說不好，但畢竟老謀深算，臉上一點端倪也沒有，慢條斯理說了些同為警察守望相助的廢話，這才一點點拐到正題上來：「——說起來，今天我們到這裡來，也的確和高杉小姐有些關系。」
近藤第二次聽見這個稱呼，忍不住了，打斷他說：「是『高杉隊長』。阿桃在真選組有自己的職務，既然佐佐木先生坐在這裡，就該按照我們的規矩稱呼她。」
佐佐木誇張地一挑眉，連帶著半永久一樣的死魚眼都跟著鮮活起來，那表情看得近藤拳頭癢癢：「是嗎？對了，高杉小姐是真選組的十一番隊隊長，也是後勤隊長呢。不過——不過啊，我記得公職人員，尤其警務人員的錄用條件有以下幾點要求：無妨礙行為能力的身體或心理疾病、無語言表達邏輯障礙、無涉黃涉毒涉賭等犯罪記錄。當然，高杉小姐看上去就不是違反以上這幾條的人。」
他說著一點用沒有的廢話，卻讓土方等人的心情更加焦躁。任誰都能看出，佐佐木異三郎今天不是專程來說廢話的。
果然，他咧嘴一笑：「啊，還有一條——無，參與或間接參與任何攘夷活動的經歷。」
意有所指到了智力正常的人都能聽出來的地步，衝田也好原田也罷，紛紛扭頭看她。
高杉桃……高杉桃保持沉默。
雖說見過一次面，但她跟佐佐木尚且還在你不相信我我想背刺你的階段，完全沒有深入溝通到這種程度。他今天為什麼會上門高杉桃都沒搞懂，更何況直接掀桌？
她不由自主抬眼去看信女的表情——信女哪來的表情啊！！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高杉桃輕輕屏住呼吸。她面前，原田轉過來那張臉上，嘴唇上方的胡須都在抖動，她頭一次聽見這位鐵血作風的光頭隊長用這種聲音跟她講話：「……高杉，你、你是嗎？攘夷志士……什麼的，開玩笑的吧？」
她眨眨眼。
一旦開口的話必定會承認吧，她本來就不是會撒謊的人，但是承認了會怎麼樣呢？
高杉桃沒辦法同時看向在場所有真選組隊士、隊長的臉，但她能感覺到這些人都在看她，都在等她做出回答——一個什麼樣的回答呢？
她張了張嘴，很難得地卡頓了一下。
「——她當然是呀，原田隊長。這位高杉隊長……或者即將變成普通的高杉小姐，曾是一名攘夷志士啊。」
「不過，不可以用普通的『攘夷志士』來概括她的戰爭生涯。這位女士，其實是戰場英雄、攘夷超新星，曾經被寄予厚望的人物——這樣的人竟然能在真選組謀得一份職務，實在也是你們兩位沒有盡到責任的緣故啊。」
高杉桃輕輕咬住舌尖。聽話聽音，他講話難聽到這個地步，也不一定就是純愛犯賤，佐佐木肯定也有他的考慮。
……但是該說不說，佐佐木這副嘴臉看上去的確有夠欠揍，她有點手癢。
不只是她。看著面前佐佐木那張淺而虛偽的笑臉，土方恨不得一拳揍上去。但近藤把茶杯放在他手邊，裡面波紋淡去，土方就知道了近藤的意思。
不可輕舉妄動。
轟隆一聲雷響，有人抬頭看天，天色陰沉如同土方的臉色，眼看下一秒就要暴雨傾盆一般。
高杉桃苦中作樂想，以副長嫉惡如仇的性格，就算要趕她走，也不至於趕盡殺絕，肯定會給一套離職n+1吧？
但土方並沒有暴雨傾盆。他沉默半晌，久到大家都以為他要因為這種驚天大爆料原地坐化了，忽然淡淡反問：「……所以呢？」
所以呢？
這三個字、以及土方表露出來的態度，內涵就很豐富了。
「哦？」佐佐木忍不住將視線往高杉桃的方向滑了一截，不出所料看到她驚訝的表情，「什麼意思？土方先生……這是早有預料？還是，有心包庇啊？」
「別他X的扯那些有的沒的，我只問你，所以呢？」
「所以——」
佐佐木端起茶杯，垂眼品了一口，他的動作當然是緩慢而從容，畢竟他一點都不必著急：「果然，還是要請你主動從真選組辭職呢，高杉小姐。」
「畢竟大家都是同行，我也不希望把這一行的名聲毀了，不如你主動辭職——檔案的事我們來抹去，反正江戶人民忘性很大，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忘記真選組還有一位高杉隊長了。」
佐佐木異三郎是個相當體面的人。一頭灰白中長發梳得很整齊，單片眼鏡底下吊著擦得干淨發亮的鏈子，整個人只看裝扮氣質就知道出身不凡。說起話來更是這樣，有條有理、張弛有度，很容易就叫人聽進去，覺得這人說的還真有點道理。
「——這樣一來，真選組就能得以保全，沒人知道你們曾經雇用過一個惡劣的攘夷志士、沒人知道堂堂江戶特別警察組織竟然讓恐怖分子潛入到中層管理者的位置、更沒人知道曾經保護過她們許多次的人，有著這樣讓人無法放心信任的身份……」
「喂。」衝田的刀直接扎到他腿邊，「嘴巴真臭啊你，今天早上是用納豆拌著狗糧吃的嗎？」
噔的一聲，信女一腳踹翻桌子，拔刀朝衝田劈砍過來。後者反手抄起不知道哪來的火箭炮，鐵制的炮筒跟刀刃碰撞出刺耳的聲音。
打出了真火，但也都還記得沒往主桌幾個人身上招呼，還不算完全失去理智。
「打起來了呢。」佐佐木含笑看向高杉桃，「怎麼樣，高杉小姐？我們作為大人，總不能看著小孩子在前面衝鋒陷陣吧？」
「你——」
近藤剛出聲就被佐佐木掃了一眼：「怎麼，近藤局長想要自行處置前·攘夷志士，高杉桃女士嗎？如果不是要處置，難道是要包庇嗎？」
幾句話就把近藤架了起來：「如果沒有狠下殺手的打算，我建議您還是閉上嘴巴乖乖看著就好了。」
眾目睽睽。近藤想，他大概知道這位佐佐木局長為什麼帶著見回組大批人手上門了。
打鬥的間隙，衝田叫她：「喂、桃子——不許！不管你在想什麼……」
她看上去好像思索良久，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不，應該就是什麼都沒有想吧？反正他也從來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衝田余光注視著高杉桃那張永遠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臉，隨意抬起胳膊抵擋信女的長刀。
他看見她抬起眼簾，那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被他怒瞪過嫌棄過凝視過逃避過的綠眼睛，在每個真選組隊員的臉上都停頓了一下。
最後，看向她正對面的佐佐木。
高杉桃其實在想，佐佐木為什麼會這樣做呢？
她們私下並不是沒有聯系，說實話前幾天還在一起吃飯，那時候佐佐木被她跟信女氣得眼皮都要皺出雙眼皮褶子來了。
從她找到信女，讓她幫忙聯系朧的時候開始，高杉桃就知道自己曾經干過恐怖分子……不是，攘夷志士這件事遲早要暴露。畢竟信女和朧的交集不在別處，正在名為天道院奈落的殺手組織裡。
她是佐佐木從那裡面挖出來的，現在要回頭聯系這位名義上的同行、實質上的師兄，必然會引起天道眾關注，進而讓人察覺到高杉桃的存在。
往日安安分分做警察的工作也就算了，如今稍有異動……以天道眾的情報網，必然能把她的人生經歷查得底朝天。
但這一切都不要緊。按照她們原本的打算，就算必然會暴露、天道眾會以此為借口掌控真選組，只要她在那之前離開……
高杉桃心念電轉，被悶熱夏夜烘得青翠欲滴的綠眼睛倏忽往上看，目光閃電一般頭像佐佐木。
佐佐木冷淡地回望她，臉上像是刻了四個字——「沒得商量」。
於是高杉桃就明白了，事情已經壞到了最壞的地步。什麼是最壞的地步——就是她必須現在、立刻辭職，才能將自己跟真選組及時切割開的地步。
佐佐木都追上門了，當然不會給她額外的時間，這種時候，最應該要做的事是什麼呢？
幾乎立刻，高杉桃已經有了決定。
「……我明白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她說，「我會辭職的。」
啪嗒。
院子正中的茶幾上，一滴深色水痕驟然浮現。
下雨了。
第67章 辭表 傲嬌角色突然說出真心話這種環節……
第二天上午7：30, 院子裡站滿了隊員，踩在還沒干透的地上張望。按理說這時候應該剛好晨練結束去吃早飯的，但誰也沒有動。
就連應該出來澆花的土方先生也不見蹤影。
……可能因為昨天晚上那一場暴雨已經替他澆過了。
高杉桃從房間裡起來, 換上常服，帶好東西出門往局長辦公室走。
沒走兩步, 一把未出鞘的刀橫在她身前。
「……不要去。」少年停了一秒，改口，「不許去。」
「出現了！任性的帶刀總悟。」高杉桃戳了戳刀鞘, 「這次不行。」
「別把人說得像地圖裡隨機刷新的野怪一樣。……而且說到底你就沒有縱容過我吧？一次都沒有。」
這話一說, 衝田總悟感到一股吃了芥末的衝動，從胃裡燒到鼻腔。
有點難受，果然跟她一沾邊就沒好事。
「不許去。」他重復，「不許離開真選組。」
一看就知道吧？明明是工作日但沒穿制服、食堂後門今天沒有准備額外的超大分量食材、她手裡的辭表。
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有營養的話，只知道一個勁兒重復『不許離開』『不許走』。
高杉桃看他氣鼓鼓的樣子也覺得好玩，伸手要揉, 被躲了一下, 繼續伸手，過了一會兒, 圓滾滾的栗色腦袋湊過來。她撫摸兩下：「好啦好啦, 至少吃午飯之前我是走不了的，我還得把這個交給近藤老大呢。」
她毫不避諱地揮了一下手裡的信封。
字體很漂亮，總悟知道她寫得一手好字，但也是才知道那是跟著超級大反賊吉田松陽學出來的。
但那又如何呢？
高杉桃是攘夷志士出身，這對總悟來說就跟結野主播笑容可掬地說『今天江戶局部地區有中到大雨』一樣，聽了之後懶洋洋抱怨兩句，該上哪巡邏還是要上哪巡邏。
簡言之，屁都不算。
卻莫名其妙被人當做把柄脅迫。
現在她甚至要走。明明誰都沒有要驅逐她, 明明誰都想留下她，甚至大家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但是她居然敢拿著辭表站在這裡？！
不爽，不爽到了極點——好想砍點什麼！！
「不要知法犯法啊喂，你可是警察。」高杉桃想了想，打蛇打七寸，「三葉姐也在看著呢。」
總悟一僵，放松了對她的監視，讓這狡猾的女人飛快繞道進了局長室。
裡面只有近藤勛一個人在。
「局長。」她還是那麼有禮貌，兩手把辭表放上桌，「給大家帶來這麼多的麻煩，非常抱歉……」
「駁回。」
「請允許我離開真選組……」
「駁回。」
「此後作為一介平民，依然會為江戶的治安盡一份貢獻……」
「駁回。」
「至於我手裡的工作，會跟小退和左之助他們……」
「駁回……等下，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肯放棄啊！」
「這才第四遍，近藤先生你好沒耐心。」
「哦哦，抱歉……不對，為什麼我要道歉啊！！」
近藤長舒一口氣：「總之我是不會批准的，你收回去。」
「我不。」
「收回去。」
「我不。」
「都說了收回去了！是怎樣啊！過年給孩子的紅包嗎？！給我在這『不要不要』、『拿著拿著』的！！」
近藤喝一大口茶，氣呼呼甩給她一句：「而且拿給我之前，你應該先拿給十四看吧！副長都沒批准，干什麼越級來找局長啊！」
高杉桃就那麼直勾勾看著他。
「……干什麼？」近藤還是很生氣，眉頭都緊緊鎖在一起，「而且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阿桃，你不是那種被人威脅了就會乖乖辭職的人啊！」
「的確。」高杉桃認可地點頭，「我是那種被人威脅就會把他揍一頓的人。」
「那為什麼……」
「近藤老大，我要走了。」她說。
近藤的反應和銀時差不多：「……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走了。……再把銀時那套反應復制一遍真的會被投訴哦。」
「說什麼呢！我才第一次聽你說這回事啊！」近藤大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什麼叫要走了？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不對、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但這也不是你辭職的理由。」
近藤看她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又忍不住要嘆氣：「總是自說自話這樣做……這樣看，你跟十四真的很像啊！我們都知道你肯定是很舍不得真選組，否則也不會寧可辭職來保住大家。但是阿桃……你可以不用什麼事都自己解決的。」
「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只要能守護住自己的家人，那些家伙什麼都願意做。」他說，「和你一樣。」
小窗被風吹得微顫，木框架發出輕輕的吱呀聲。
高杉桃抬起臉，臉龐上倒不像近藤幻想的那樣已經開始淚水密布，她只是有點無奈：「其實我的保密工作做得真的很差勁，就像我的撒謊技巧一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好像沒看見一樣。」
包括不限於差點被土方看見的來接她下班吃飯的小太郎；那時候作為證據給近藤看的、跟「高杉晉助」的聊天記錄；那天正主上門也只是讓他在廊下圍觀的山崎；還有總是從恐怖分子那裡薅羊毛一樣搜刮來的各色情報……
結果不管發生多少次，也從來沒有人懷疑她一丁點。
高杉桃嘆氣。偶爾她會擔心土方先生看破她的身份讓她淨身出戶離開真選組，但半夜做得最多的噩夢還是蛋黃醬供應不足所以作為後勤隊長的她必須熬夜寫一晚上檢討第二天早上念給所有人聽。
……還會被鴨太郎挑刺說文筆不夠華美出彩。
太糟糕了啊。這種舒服到讓人失去警惕心的環境。
近藤卻忽然精神一振，整張臉容光煥發：「我明白了——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意識到嗎？阿桃！」
高杉桃：「……不要搞得好像胸有成竹的試用期老師一樣開始設問啊，沒有小朋友會舉手回答問題的——三秒前不還一臉茫然差點把茶水潑到褲子上嗎近藤老大！！」
近藤充耳不聞：「因為，我們是發自內心接受你的啊！阿桃！」
「所謂家人，就是這樣的存在啊！」他拍著桌子，哈哈大笑，「因為是家人，所以不管什麼樣的行為，在我看來都不覺得奇怪、都不值得懷疑啊！管你以前是攘夷志士還是什麼斯提爾頓藍紋芝士，現在的你，是我們真選組的一員，這樣就夠了！」
「家人，是要包容她過去一切的，才叫家人啊！」
他直起身，握住高杉桃的肩頭：「我知道，不管面對什麼事情，你都總是想要一個人解決，阿桃，我並不覺得這是錯的，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但我只是希望你要記得，你的身後永遠有真選組的家人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依賴我們也是完全OK的哦！！」
高杉桃沉默良久。
她充滿感情地看了近藤一眼，在他鼓勵的表情和期待的手勢下，慢慢開口：「……這話是很動聽沒錯，但我還是不支持STK行為。」
「嗯？等等等等？沒記錯的話剛剛我們在非常親切動人幾乎潸然淚下地討論家人的定義吧？為什麼突然開始攻擊近藤先生我呢？而且今次做錯事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哦，一會兒就算十四出來要懲罰的也不是我而是你哦？阿桃你對此有什麼頭緒嗎？」
本來沒當回事的高杉桃，聽見土方的名字，情不自禁把背又挺直了一點：「……這個、這個，土方先生呢，是個明辨是非的好男人，相信他一定會明白我這麼做也是發自內心地為了真選組好，而不是——」
右手邊的紙門被唰一聲拉開，土方冷淡而漂亮的眉目露出來，眼下一圈青黑，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害的。
他灰藍的眼睛一下鎖定犯罪嫌疑人：「……高杉桃，跟我進來。」
高杉桃在近藤幸災樂禍的表情下垂頭喪氣：「…………是，副長。」
紙門隔壁不是土方的辦公室，但因為常年幫近藤處理公文的緣故，也算他的臨時據點。相對比較髒亂差，到處都是廢紙和被他泄憤一樣塗紅的幕府高管年節送禮名單。
高杉桃就在這樣的環境裡跪坐下來，很誠懇地先土下座了一回：「非常抱歉，土方先生，是我自作主張了。」
沒辦法，她就是對好看的……認真嚴肅的人！比較有好感啦！
土方默然不語，等她直起身，把外套往桌上一丟，悠悠問：「還有什麼要說的？」
「……聽上去很像是在問我『還有什麼遺言嗎』一樣啊，土方先生。」
「別廢話，回答我的問題。」
「……想說，也許我可以一個人背下所有罪名……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我就知道說實話沒有好下場！總之請您把刀收回去吧土方先生！！」
「突然很會說話了嘛。」土方挑眉，把武士刀連著刀鞘往桌上一扔，「應聘的時候怎麼說的？沒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只能在這裡揮刀守護想要守護的東西了？怎麼，有地方可以去了，就要把警察組織當做蹺蹺板，壓一壓就起飛了？」
高杉桃別開眼，多少有些心虛：「……說起來近藤老大和土方先生你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吧，招聘新人都不做背調的嗎？活該被騙。」
「啊啊，那種東西不需要。」
土方當著她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我們不會靠那種東西來辨別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過去的經歷怎樣都好，至於你究竟是誰——」
他哼笑，修長手指夾著煙在桌上的咖啡渣裡輕輕一抖：「我自己有眼睛會看。」
土方就吸了那麼一口，把剩下的煙架在煙灰缸旁邊放任它自己燃燒，起身繞過桌子，走到高杉桃面前，高高舉起手。
當然不可能是扇巴掌。閉上眼睛的前一秒高杉桃告訴自己，多半是要挨一拳，雖然她還從來沒被土方先生教訓過。
但這人就是這樣，武士道不足需要切腹、不貫徹局中法度需要切腹，跟他理念不合又自說自話要辭職，挨一拳也不冤枉。
但那只手只是捏住她至今都有點圓的臉，覺得不過癮，換成兩只手，很解氣地揉了一分鐘。
土方先生的手很糙，雖說很白，但他手上的傷比高杉桃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多。可能因為他並不像銀時、總悟他們那樣在劍術一道上無師自通、實力超乎常人，也可能因為他原本就是那種不管什麼時候都衝在最前面的性格。
是高杉桃常常能夠在任務中跟他並肩而戰的性格。
「這是你想做的，所以你就這麼做了，因為不想讓我們一起被懷疑、失去工作，所以就這樣承認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的辭職，近藤老大、山崎、齊藤他們都會傷心？更不用說總悟那小子，雖然他嘴巴比誰都臭，但他比誰都喜歡你，你應該知道的。」
高杉桃愣了半天，那一根煙都快燃完了，才慢吞吞點頭：「啊，我沒想到這個。」
也不能說完全沒想到，只是事發突然，佐佐木逼宮那會兒她考慮的全部都是不能讓大家跟她一起背上「叛逆之徒」的罪名，讓她獨自解決的話，什麼辦法最快最有效呢？於是就那樣做了。
現在看來，是她想得還不夠周全。
高杉桃忽然抬頭，笑嘻嘻問：「那，土方先生也是嗎？會因為我的辭職傷心嗎？」
會是肯定會吧……高杉桃對此還是頗有自信的。不過以土方先生的性格，他大概不會承認吧？畢竟是口是心非排行榜第一名，傲嬌教科書級別的人物……
但土方重新用手指夾住煙，任由它在指間燃燒，悶聲笑著說：「是啊，會傷心。所以我不會批准的。」
「不接受你的辭職，高杉桃，這東西你收回去，給總悟拿去練飛鏢或者給山崎拿去練飛盤都可以。但是不可以走，既然已經加入，你就永遠都是真選組的一員。」
被雨水洗刷過的晴天像一桶被打翻的藍色油墨，濕漉漉傾倒在空中，將雲彩都盡數吞沒。土方手裡的煙霧慢慢飄上去，在觸及到那片純淨的藍色之前就消失得干干淨淨，什麼都無法沾染上去。
真奇怪啊。心情一點都不糟糕，就算這家伙有那麼麻煩的身份、又干出那樣的麻煩事，接下來還會有一連串的麻煩，土方的心情依然很干爽，就像正在院子裡晾曬的床單一樣。
就在陽光下，所有一切都攤開，被涼爽的微風和暖融融的熱度烘著。
他嘆口氣，看向旁邊還在因為他的話瞠目結舌的女人，輕聲說：「高杉桃，聽好了。……你永遠都是我們真選組，值得驕傲的一員。」
完蛋、完蛋了啊！
高杉桃頂著一頭蓬亂的白發，捧住心口又捧住臉頰：「犯、犯規了啊！傲嬌角色突然說出真心話這種環節根本就是超級犯規——而且越傲嬌的角色說出的真心話殺傷力就越大嘛！這種事怎麼也不應該發生在你身上啊土方先生！殺傷力過於迅猛害得我的嚴肅人設根本沒有維持多久嘛！！」
土方輕笑一聲，抽了最後一口煙，凌厲的眉目被灰白煙霧暈染得柔和又模糊：「活該。」
其實還是不同。土方想，換了任何人在這裡，都絕無可能聽見他承認自己舍不得高杉桃、即便她有個攘夷志士的身份也不願放手讓她辭職。
但面對她本人，面對這張臉，他忽然就能很順利地說出口了。
土方難免想起某一次去三葉武術學院的時候，跟三葉聊起高杉桃的情形。
他不想故作熟稔地說自己有多麼了解三葉，但她確實不是那種擅長和人交心的性格——前言在先，三葉是個很容易讓人親近的人，但在她自己，絕不是那種願意主動麻煩別人的類型。
【「但我麻煩了阿桃很多次呢。土方先生想要這麼說，對吧？」
「……嗯，差不多吧。」
「其實我也很好奇，聽小總說，真選組外出做任務的時候，土方先生經常安排她和自己一前一後？有時是你衝鋒，她殿後；有時是她衝鋒，你來掃尾？」
「有什麼問題？」
「倒不是問題……只是，土方君也不是那種，明明自己可以，卻讓別人衝鋒的類型吧？不如說，土方君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把衝鋒和殿後的工作統統攬下來的類型吧？」
「……她不一樣。」
「是吧？那麼我的答案也是這樣。阿桃是不一樣的，她是值得信賴的，又是不用感到任何負擔的。可能是因為她非常強，所以不用覺得她會為此受無法負擔的傷；也可能是因為她總能找到問題的關鍵，然後立刻解決——是個非常可靠的人吧。」】
可靠……麼？
比起可靠，只是因為太簡單就能看透她、太容易就會被她看透，所以也懶得在她面前偽裝吧。
真是個，容易讓人放下心防、非常狡猾的家伙。
他從窗邊直起身，經過高杉桃的時候，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走了，去商量怎麼解決你這個大/麻煩。」
走到門口，土方回頭：「對了，你遇到總悟了嗎？那小子昨天晚上好像睡在你房間門口了，因為害怕你偷偷溜走……」
高杉桃起身起到一半，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慢慢、慢慢露出了=口=的表情。
剛剛那麼斬釘截鐵地耍帥、結果現在估計大概率是辭不掉了，偏偏才剛知道小孩昨天在門口守了一晚上……她連一句謝謝都還沒說……
「我的顏面、我的良好的禮節、我的理直氣壯、我的高尚人品——」
完、完蛋了！！！
這回是真的完蛋了啊啊啊！！！
土方愜意地又點好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享受著在她扭曲表情面前光明正大抽煙的快樂：「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吧。」
第68章 居酒屋 也有可能，選在這裡見面，只是……
佐佐木也沒想到, 在看到高杉桃的辭表之前，他先收到了松平轉交的、出自真選組局長之手的情況彙報。
「……這種時候倒是會耍小聰明。」佐佐木摘下單片鏡，慢吞吞做起眼保健操, 「說什麼，『不否認她的過去, 但高杉隊長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這種天真的話……」
報告書裡，真選組那位猩猩局長倒也沒有否認她的身份，但極盡所能闡述了她加入以來的工作成果。又大肆宣揚了如今江戶居民對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的好感, 進而推進到對真選組的好感、對那背後的定定大人和德川系幕府的好感, 不知道究竟是邀功還是威脅。
說來也多虧他們那位鬼之副長的績效考察制度，一到了展示成果的環節，直接就是一個Excel往下拉……
是不是也該引進一些計算機人才呢？佐佐木想，這表格一看就是土方十四郎的風格，至於那些煽情中暗含威脅的話語，大概是伊東家的小子吧？真是明珠暗投。
伊東家也算名門望族, 那小子以前還有些心氣, 現在倒是一門心思給鄉下武士服務了……
佐佐木嘆氣。不過有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在，伊東君會徹底屈服、真正成為真選組的一份子, 也不算奇怪。
「所以你就不要再和我慪氣了, 信女小姐。」他把手裡報告書往桌上一擱，「且不說那天也是無奈之舉，我看真選組的各位，應對得也很好嘛。」
信女看他一眼，嘴裡嚼著甜甜圈，不說話。
佐佐木也習慣了她不說話，對著信女，就像對著他窗前的風景一樣, 放松地自言自語：「……這樣一來，即便是定定大人，也要好好衡量一下了啊。到底是天道眾的支持更要緊，還是從他們手裡保下自己的勢力更要緊……嗯，這麼說來，我們這些屬於一橋派喜喜大人的精英警察，居然也算是幫上忙了呢。」
一橋派對將軍職位虎視眈眈，如此關頭，即便德川定定背後有天道眾支持，也得先考慮手裡已經有的牌啊。
這種抽刀向頂頭上司屁股裡扎的作風，還真像這群鄉下武士能干出來的事。
「對了，最近有一個相當囂張的攘夷組織，傳單都發到警察局門口來了，精英如我等須得整治一番才說得過去啊……嗯？信女小姐，你在用什麼東西擦手？」
「傳單。」
「……先從內部開始整治，信女小姐，明天起見回組不允許任何人點外賣。……咬我也沒用。」
三伏天就是這樣，人人都心浮氣躁。愛吃甜甜圈的少女一把咬住頂頭上司的手腕，江戶城的另一邊，愛吃辣椒醬的少男也正在跟頂頭上司較勁。
「都說了，既然怕鬼，就請老板來驅鬼好了。」衝田總悟吹了個很大的粉色泡泡，「沒必要因為不想承認自己怕鬼就強忍著半夜不去上廁所吧？偶爾在夢裡都能聽見你不得不噓噓的聲音了，很惡心啊，土方先生。」
「根本就沒有那種事！！而且我要是噓噓的話你怎麼聽得見啊！我們倆中間可是隔了三個房間啊！！」
「就是說啊，我都能聽得見，土方先生的噪音也太大了，不會中間三個房間的人其實都聽得見，只是不敢說吧？畢竟你是惡鬼來著。」
「…………都說了從一開始就沒有因為怕鬼強忍——說到底我就不怕鬼！！」
土方長出一口氣，順手點了根煙咬在嘴裡。他眼下的黑眼圈好了許多，因為最近真選組被要求集體禁閉思過，就連他和近藤都沒什麼事可做，那些亂七八糟可有可無的會議和活動全部取消、生裡來死裡去的任務也大多甩給了隔壁見回組……
總而言之，土方十四郎變得健康了一些。
身體健康耳聰目明，人總是會對周圍的環境變化更加敏銳，譬如真選組最近多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鬼。
「……誰都知道吧，土方先生怕鬼這種事。」
不知名的某番隊隊長在接受采訪時透露：「但是不覺得這一點也很可愛嗎？就是那樣的人設啦，反差感啊反差感！冷臉暴躁傲嬌帥哥，當然要有怕鬼膽小看感性的電影會嚎啕大哭這樣的反差設定啊！這、就是時髦！」
謝謝高杉隊長的精彩回答，接下來讓我們把鏡頭轉向另一位受訪者……
「誰允許你突然開始采訪的啊！」土方連煙都沒心情抽了，「該死的老天爺……老天爺就不用怕鬼嗎？半夜的時候起床要去廁所結果發現後背涼涼的，一個比自己還要高的黑影就在身後……轉身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人的形體，沒有四肢沒有腦袋，只是一個飄蕩的魂靈……這種事、這種事……！！」
衝田：「果然是沒忍住在房間裡放水了吧。」
「喂——！！我說了那麼多你的關注點還是只有放水嗎？！就這麼喜歡噓噓嗎？比起抖S帝王難道噓噓帝王會更好一些嗎？！」
「後面那個稱號聽上去好潮濕啊。」
衝田活動了一下脖子，指著外面院子裡正在練劍的一眾隊員：「也給大家找點事情做吧，一群生龍活虎的男人湊在一起，這種畫面看上去太不可愛了。」
「真選組要那麼可愛干什麼啊。」土方嘴上這樣說，實際也確實盤算起來。
真選組鬧鬼事件大概就是從禁閉當天開始的，如果說是因為魂靈被困在此處無法逃離，那麼請一些外界的刺激恐怕也是必要的……
兩人從廊下走到副長辦公室，土方手都摸上推拉門了，深吸一口氣，扭頭問：「她……」
「好的很，一個字都沒提到老板，所以你可以放心請萬事屋來驅鬼——她看上去在背地裡偷偷忙什麼事呢。」
衝田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只要開口問她就會回答的，所以我懶得問。」
土方瞥他一眼：「還以為你會有ptsd啊，看到她拿著什麼打印紙就會哭得涕泗橫流撲上去抱住她說拜托不要走嗚嗚嗚之類的話。」
「那是看派豆龍都會流蛋黃醬眼淚的感性派才會做的事。」
不管怎麼說，真選組要拜托萬事屋上門驅鬼這件事已成定局，衝田先去門口跟看管的家伙打招呼，讓他們到時候別把人攔在外面，然後走到高杉桃的辦公室門口。
在門口跟山崎撞上，他是來交監察組後勤需求單的。衝田把刀柄往側邊壓了一下，讓出道，示意他先進。
哦哦，衝田隊長……平時不怎麼覺得，現在閑下來、相處時間多了以後，突然覺得他變禮貌了很多啊……
雖然該S的時候也更S了……
山崎進門的時候高杉桃在辦公室收拾東西，一個小挎包已經整理好了，擺在桌上，兩手捧著蘋果派小心翼翼地吃，生怕酥皮掉到榻榻米上。
一看他進來還打招呼呢：「小退，我晚上要出去一趟！」
「……你知道你在關禁閉吧，高杉隊長。」
「這個嘛，小退，你不說我不說，世界上難道還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總悟！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瘋狂吞咽蘋果派的時候。」
「別說得我好像是什麼為了吃啥也不顧的人啊！……總之，我晚上要出去一趟。」
衝田揉揉自己的腦袋，表情介於煩躁和無語之間：「知道了，反正就算阻攔你也會翻牆出去吧？晚上正好要找人來調查鬧鬼的事，你就自便吧。」
說完也沒等高杉桃反應，拎著刀吐著口香糖泡泡就走了。
高杉桃大怒，指著他的背影衝山崎抱怨：「你看他！！一點對長輩的尊敬都沒有了！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啊，以前的總悟是一個很懂禮貌的孩子哇……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大概是從您二話不說答應辭職然後『唰』一下寫好辭表『噌』一聲交給局長『啪』一下被副長否決那時候開始吧。從那天起衝田隊長就把不禮貌的範圍縮小到您和副長之間了。」
「…………小退，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用擬聲詞？」
「謝謝誇獎，高杉隊長。」
「對了，你們找了誰來驅鬼啊？」
「這個，誰知道呢？總歸不會是什麼游手好閑的非專業人士，或許是陰陽師之類的吧，晴明大人這種？」
「是嗎？我們有那麼多預算請名人來驅鬼嗎？為什麼昨天我想吃櫻桃派的時候告訴我甜點的預算只夠買蘋果派？」
「……偷溜的時間到了，高杉隊長。」
三小時後，夜幕降臨。
夏天的夜晚，即便只穿一件薄浴衣也不會冷，但晚飯時間才下過雨，吹著風的時候會感覺到涼意。因此不管是萬事屋三人組還是真選組的隊士們，都穿得還算整齊。
「那、那個啊。」萬事屋的老板刻意走在後面，不自覺跟土方維持著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最近聽說你們真選組鬧了很大的事啊……就知道這種工作還是太不安穩！一點都稱不上鐵飯碗的鐵飯碗還是鐵飯碗嗎？」
「說繞口令啊你。」
土方並不正眼看他，只捏捏鼻梁：「……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其他事情少打探。」
「誰想打探啊！」銀時下意識反駁，眼睛都變得有精神了，但垂下腦袋糾結半天，還是說，「打探一下又怎麼了……」
「不許。」
「土方君，這麼小氣的話人氣會流失的哦？真選組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氣吧？雖然對面的局長是個臉部崎嶇的老頭子但對面的副長一看就是會很有人氣的三無美少女啊——」
「不許。」
「而且我還沒有說我要打探什麼呢就直接反駁……不會是什麼機密，也對你們為什麼被要求禁閉沒興趣，外面那些搜查的家伙是哪裡來的我都不關心……」
「不許。」
「喂！聽人說話啊！！」
走到後院，跟正在練字的近藤打了招呼，土方拉上門，這才回頭用看蜉蝣的眼神打量他：「不用說我也知道。那家伙不在，不用問了。」
銀時多少有點心虛，那天新八告訴他神樂當著總一郎的面叫阿桃什麼媽咪之後就這樣了，看到土方就像看到銀行的客戶經理，總是忍不住盤算自己的現有資產能不能讓他高看一眼。
……結論是在地獄工作800年再投胎到下輩子也不能。
況且那天從孔雀姬手裡救下歌舞伎町後，他……他就沒怎麼跟阿桃說過話了。
也不是一語不發，譬如說啊，偶爾在飯店裡撞見、或者街上偶遇她在巡邏，還是會打個招呼什麼的。但是啊，銀時想，以前每天中午幾乎都會來萬事屋吃飯的，那天之後沒有再來過，問也只是說工作很忙……開什麼玩笑！區區人民警察有什麼事情能忙成這樣啊！公務員不就是應該游手好閑摸魚度日嗎！！
而且LINE也不怎麼回復，群聊裡面假發那家伙發些小動物表情包，平時阿桃很積極跳出來保存還會索要更多的，但最近都不怎麼吭聲。
真是莫名其妙，應該鬧別扭的也不是她，而是阿銀才對吧！！
「那個，土方君？多串君？世界上最偉大的警察土方十四郎……」
「閉嘴。」土方不堪其擾，他思索片刻，忽然露出一個冷淡的笑，扭頭看向銀時，「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的話，那就告訴你好了。」
他說：「那家伙辭職了，我們也找不到她的人。」
什……？
「…………辭職？辭職是什麼意思啊喂，鐵飯碗這種東西不就是因為永遠都黏在手上像年糕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才叫鐵飯碗的嗎？！隨便就能扔掉的話只是普通的飯碗了啊你們這個該死的飯碗組！」
「對我撒氣有什麼用。」土方面不改色，繼續往前走，「她有跟你說過這件事嗎？沒有的話，說明你對她來說也只是這樣吧。」
「……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別對別人的事指指點點了。」銀時垂下頭。
什麼「也只是這樣」，我、我是不一樣的好嗎？她跟我說過的話，她和我經歷過的事，你們一輩子也無法體驗哪怕一丁點，哼哼。
……這個世界的人也許不會，其他世界呢？那些我沒有辦法跟去的世界，她會遇到什麼人、經歷什麼樣的冒險、又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假使她受傷，還有沒有人會在身邊保護她？假使她餓了，又有沒有人能做出對她胃口的飯菜？假使她困得沒有辦法醒來，有沒有人在火堆邊守著她睡著的臉，說話的聲音都壓低，把僅剩的完整衣服留給她當床單？假使她覺得寂寞……她會嗎？
會的吧？希望她會，又希望她不會。
希望她留下。
但卻沒有辦法說出口。
銀時想到這裡，手指在和服的袖子裡攪成一團，臉上倒還是悠閑自在地轉移話題：「話說，驅鬼這種事情真的要請阿銀來嗎？雖然說嘴很硬，但是土方君你是知道的吧？阿銀我啊，也很怕鬼……」
什麼……東西！！
銀時和土方齊齊噤聲——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驚動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身後的異樣影子。
這、這算什麼啊！突然能開全景視角看見一個黑乎乎的瘦長的東西，絕對沒有臉、也沒有四肢，最上面是一個圓而扁平的形狀，但很強……？這種時候的見○色霸氣什麼的阿銀才不需要啊！！很好有困難就找警察蜀黍，讓阿銀往旁邊看一眼——媽媽！旁邊這個警察叔叔快嚇暈過去了啊！！
警察也不靠譜、唯一靠譜的那個據說還不在屯所，阪田銀時心裡淚流滿面，實際上也確實淚流滿面。手指偷摸按上木刀，顫顫巍巍說：「那、那個……鬼魂大人……小的……」
話沒說完，影子竟然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看不清軌跡啊……
銀時握著刀，心裡很茫然。再看土方，表情比他還茫然。
「有、有鬼……」兩人不自覺把手握在一起，希望能汲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有鬼啊啊啊啊啊——！！！」
*
今夜的雨並不大，但持續了很久，淅淅瀝瀝落在排水不暢的小巷裡，也慢慢積攢起一汪叫人無法細看的髒水潭。
一只木屐從上面踩過，飛濺而起的水珠卻奇異地繞過了裸露的腳背，以一種完全違背牛○遺願的弧線，完美地落回原處。
蒼白的手掀開布簾，頭頂滴著雨水的鬥笠和長至腳踝的蓑衣一起跨進門裡。
「歡迎光臨！客人您——呃……」居酒屋老板被來人奇異的裝扮和一看就深受失眠困擾的面相噎了一下，很快又熟練地招呼他，「您坐卡座還是板前？都有位置！炒飯面條燒鳥，看您吃點什麼？」
那人順著他手指去看牆上的菜單，張了張嘴，正要說話，被另一個人開口搶斷：「給他上一盤燒鳥set就好了！順便我也要加十串雞肝和十串紫蘇葉雞腿肉！」
「什麼啊，是高杉隊長您的客人啊！早說就好了嘛！」老板笑眯眯給她填滿啤酒，「他的飯量如何？」
「比我差得遠！」
「那就好，我做主替您請了！」
「謝謝老板——」
朧默然看著她和老板一來一往，良久，邁開步子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炭火燒烤著雞皮，油脂滴在高溫鐵網上灼出煙氣。不鏽鋼桶裡燒水煮著烏冬、蕎麥、拉面等等，白霧同樣占據著很強的存在感。並排的八個灶眼上零散壓著幾口小鐵鍋，單人份的炒飯按照點單配菜的不同分開炒制，旺火把油煙吹到朧的面前。
這一切都叫他不適應。
為什麼約在這裡見面？朧抑制不了地開始思考，居酒屋，鬧市裡一條泥濘小巷的居酒屋，人聲鼎沸、煙火氣十足。更重要的是，人多眼雜，如此一來，即便是誰想要探聽他和高杉桃的對話，也只能聽到一片無法分辨的嘈雜？
沒錯！就是這樣。果然是老師的學生，這份縝密的心思，他從那天就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來咯！」老板很快上菜，「鬥笠小哥的燒鳥套餐，高杉隊長您的十串雞肝和十串紫蘇葉雞腿肉！」
「謝謝老板！」高杉桃欣喜接過，將那兩大碗滋滋冒油光的燒鳥串往面前擺。
還招呼朧：「這家的燒鳥很好吃的！老板的秘制醬汁是一絕，你也試試啊！」
也並不真的分一串讓他試，說完就埋頭繼續吃。
筷子往下一扒拉，端起碗吞咽幾下，就一干二淨不剩什麼了。
朧沉默地看著她吃完。
沉默地想，也有可能，選在這裡見面，只是因為她餓了。
高杉桃沒管他在想什麼，總之她吃飽喝足，伸了個懶腰，覺得該談正事了。
「你來了。」她深沉地說，然後卡殼，「……呃……」
朧：「我叫朧。」
「……朧！朧！朧！！我知道！我只是突然忘記了而且你的名字真的很難記還有點容易跟其他三個羅馬音發音的搞混——但是我記得！」
朧：「嗯……」
好吵。
朧突然有些憂郁。
跟她合作，真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
第69章 小組作業討論 別人都是火遁水遁木遁只……
真選組鬧鬼流言不攻自破, 因為那個傳說中的鬼就像終於找對路的小偷，一溜煙跑掉、再也沒出現過。
衝田私底下懷疑這跟高杉桃有關，誰讓她那天溜出去之後鬼就不再來了。這家伙, 總是偷偷做些神秘事情，要不是最近每天看上去都笑眯眯陽光燦爛的樣子, 他一定會把組裡所有的紙和筆都燒掉。
「就因為害怕她再寫一份辭表？」土方頭也不抬，煙霧飄到衝田鼻子下面，「幼稚。快點長大吧, 總悟——不是讓你用更大號的火箭筒對准我的腦袋啊！！」
「明知道我討厭這種話還一定要講, 土方先生，該不會其實很期待我炮轟你吧？該不會其實很享受被打得渾身冒火四分五裂的滋味吧……咿呀，還真是讓人難以想像的抖M味呢。」
院子裡兩人你踢我腦袋我踹你腿間，高杉桃和伊東並肩從旁邊的石子路上經過，目不斜視。
准確的說，只有高杉桃目不斜視。
「……真的不用管一管嗎？以前他們二位可沒有鬧得這麼厲害。」伊東咽了口口水, 把試圖去推眼鏡的手放回腿邊。
這種時候, 一點點都不想引起那兩個狂躁症的注意力啊。
高杉桃根本不往那邊看：「沒事啦鴨太郎，其實就是太閑了才會這樣, 男人就和狗狗一樣, 一定要把精力消耗干淨才好管。你也要記住，否則狗狗會反過來折騰主人的哦。」
「…………從頭到尾都沒能理解你的話啊，高杉隊長。而且難道我不是男人嗎？為什麼可以很自然地把我排除出去啊高杉隊長？」
「鴨太郎！你，唉！還是讀書太少了——」
這下輪到衝田和土方忙著把高杉桃從殺紅了眼的伊東手裡解救出來。
四個人亂作一團的時候，近藤過來傳達消息——特大好消息，真選組又有工作可干了。
雖說是在禁閉期間，但能夠制衡中大型攘夷組織活動的戰力，江戶城裡無非就是見回組和真選組而已。
這段時間真選組禁閉, 就只有見回組跑動跑西來回忙活，很快人手和精力跟不上趟，今天原定去掃蕩一處攘夷志士的窩點，現在卻緊急傳來求援讓真選組幫忙搭手。
有信女在，居然也會出事嗎？高杉桃的問題沒來得及問出口，警車已經把她和一眾隊士拉到任務地點門口。
十一番隊是真選組內部有名的流動番隊，內部沒有固定的成員編組，但從來不少人。究其原因，大致兩條：
1.隊長太可靠。只要有高杉桃在，衝鋒殿後一人包攬，受傷者不好說，死亡人數從來都是一個豆大的0；
2.隊長太酷了。誰不想近距離觀賞橡膠橡膠、寫輪眼大招和「紅豆面包」？……可能山崎不想但他不重要。
所以就算十一番隊因為作戰角色特殊，常常要忍受高杉桃和土方十四郎的雙重領導，但每次任務前主動加入的依然不在少數。
今天也是如此，原田干脆把他整只隊伍都並進來，領了個同隊長待遇，等著高杉桃安排。
「這也是副長要求的。」他說，「今天事出突然，要跟見回組並肩作戰，副長也是沒辦法跟你一起發瘋，所以讓我盯著一點。」
「……什麼叫讓你盯著啊，你也沒有正常到哪裡去好嗎？！光頭留胡子的男人本身就已經很不正常了！為什麼腦袋頂上的毛不要只要嘴巴上的毛啊！」高杉桃大怒，「而且我哪裡發瘋了？我只是每次都用最小的代價解決最多的敵人啊！」
「嗯嗯，對面一共就十來個小混混也要上須佐能乎，宇智波家族半夜不會到你夢裡哭泣嗎？」
「……這個、這個……他們還是先去木葉村哭泣吧！！」
一邊鬥嘴一邊上樓，速度一點不受影響，反而越來越快。實在整個大樓裡狀況並不算好，就算見回組講究精英風，每個人拿出去都還算能打，但誰讓這是人家老巢，攘夷志士們准備充分、陷阱一個接一個，又占了人數優勢，決心要把見回組耗死在這裡。
在樓梯上用橡膠橡膠火箭炮解決大部分人，高杉桃和原田帶著身後人馬上到二層，正好在轉角遇見鐵之助和土方。
「喂，你跟著高杉。」土方勾勾手，「原田過來。」
「為什麼……」
「是，副長——！」兩道和聲打斷了鐵之助的疑問。
高杉桃一個彈射伸長，手臂在融化芝士君身上七拐八彎纏成一片，又借反作用力把他扯回來：「不要質疑副長的決定，這是真選組的，呃，總之就是有這麼一條法度啦！」
小胖子被她夾著，一抖一抖：「可是，高杉隊長你、也經常、欺負副長啊？」
「……作戰期間限定！！」
她帶著鐵之助在最前面衝鋒，身後一干隊士忙著躲避被她揍飛的攘夷志士，偶爾撈一筆，能逮到幾個落單的賺點績效。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衝到三樓——剛剛一路都沒見到佐佐木和信女，高杉桃想他們必然就在這裡了。
打得最熱鬧的一間房子……啊！在這裡！！
她一句話不說，扭頭就是急轉彎，往左邊走廊最深處加速衝，不忘往後留下指令：「守住這條出口！」
身後隊員們總算來活，擋在滔滔不絕的攘夷志士面前，各個眼睛發亮：「是！高杉隊長！！」
小胖子一頭霧水，佐佐木鐵之助在此之前幾乎就是個鬧心的報信員角色，同為佐佐木家一份子，就算兄長異三郎再如何看不起他，對家裡的消息他總是能比真選組更快知道的。
所以那天異三郎上門是他通知，今天見回組被圍攻也是從他這裡作為通道告知真選組。
他想自己的角色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任務能夠完成已經是成功，總不能真的成為英雄吧？鐵之助以前自視再高也從沒這樣想過，但高杉隊長為什麼會把自己往那間明顯在大戰的房間裡帶呢？
「那個、我……」
鐵之助水汪汪的眼睛還沒眨兩下，高杉桃一腳把門踹開：「真選組搜查——！呃，總悟你怎麼先到了啊。」
衝田總悟很自然地翻了個白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非要從一樓打上來嗎？」
他先跑到隔壁大樓的18層，緊接著往下一躍，直接落在這棟樓的頂上，一刀下去從上往下殺穿……
唯一問題就是能帶的人太少了。
高杉桃進門的時候，衝田自己倒還算完好，後面佐佐木異三郎和信女卻有些危險。
「他們先拿住了那個老頭，然後三無就手軟了。」衝田有些告狀一樣對高杉桃說，「話說，我一共才帶了五個人，能活到現在很不錯啦。」
這麼說著，他手裡的刀一點都不留情，輕松又逼退三五個想要將他包圍起來的人。
高杉桃趕緊送上表揚：「沒錯！總悟是能打又善良的好孩子！」
「你的誇獎真讓人不爽啊。」
「……你的心情可真難琢磨啊！！」
衝田身後，傷痕累累的信女正守在佐佐木身邊，一步也不願意離去。
雖說對她們倆的故事忘得差不多，但高杉桃很自然地拳打腳踢，殺出一條路衝了過去。把鐵之助往旁邊一放，囑咐他看著後面，扛不住就喊救命，高杉桃握著信女被護甲包裹的手臂讓她站起來。
「你還好嗎？受傷嚴重嗎？按說你的實力應該不會很難搞定這些人才對啊？」
「嗯。但是異三郎他……」
高杉桃往下瞥了一眼，佐佐木異三郎勉強睜開眼睛，也抬頭看她。
大概看看這幅場景就能懂了。高杉桃眉毛擰起來：「是他先受傷，你為了保護他才變成這樣？」
信女猶豫一下，點頭：「敵人壞。」
高杉桃立刻屈服：「對對對！敵人壞，信女好！」
「異三郎好。」
「…………這、這個我真的很難說出口啊！！總之敵人壞就對了！」
啊啊，她來了。佐佐木異三郎半躺在地上，總算辨認出那片綠色為什麼討厭得讓人這麼熟悉。
信女小姐難能可貴的朋友、真選組的十一番隊隊長，頂著那張好像什麼都沒在想，但誰都知道她必然能橫掃千軍的面孔，如童話中傳說的那樣趕到了。
佐佐木感覺到那個眼睛水靈靈的小胖子持著刀站在自己身後，試圖為信女減少一點負擔，也能聞到信女傷口裡的血腥味——也許是別人的，但佐佐木寧願相信那是信女的。
因為這樣，他脫口而出的話才顯得不那麼可憐。
「救她出去……」他看著那片幾乎能將所有血紅掩蓋的綠色，聲音幾乎無法被聽見，「信女小姐，就拜托你了。」
「高杉隊長。」
*
佐佐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床上。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吧？畢竟閉上眼睛之前甚至看見佐佐木鐵之助那家伙跟在真選組的隊士屁股後面揮刀亂砍，連那等廢柴都派上用場，情況必然是壞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還是有點托大了。
以為計劃周密，但下級的計劃永遠趕不上上級的使喚。真是，狗屎一樣的工作。
要不是見回組一個月內連軸轉，他們哪至於落到向鄉下武士求援的地步……
佐佐木嘆口氣。他固然清楚自己不是劍術出眾、戰力拔尖的類型，但偶爾站在戰場上，男人的血液還是會沸騰啊……
「沸騰的話，得有100C°吧？」
「也許，95C°就夠了。」
「誒——但不管怎麼說都會很燙吧？血液沸騰什麼的，難道不會直接把血管燙熟撐破、咕嘟嘟從毛孔裡噴射出滾燙的血水來嗎？」
正在一臉純真說著恐怖話語的白發女人側過臉，對上佐佐木顫抖的死魚眼後，露出一個普通的笑臉：「嗨，佐佐木先生，你醒啦？」
「……你怎麼在這裡？」
「哎呀——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說什麼呢，佐佐木先生？一醒來就板起臉忘記之前是怎麼求我救你的了嗎，佐佐木先生？那時候你可是涕泗橫流哭著喊著說『高杉隊長只要你能把見回組的大家救出去不管多少錢我都願意付』哦，佐佐木先生？」
佐佐木只想把自己再揍暈一次。
他確實有點摸不准自己的記憶。雖然堅信自己肯定不會說出這種話，但面對的是高杉桃，好像又很正常？
目光往旁邊飄，對上信女那雙一看就知道什麼都沒在想的紅色眼睛。佐佐木張了張嘴，還是放棄了。
問她……還不如就這麼相信是自己卑躬屈膝祈求高杉桃救下了自己的命呢。
「我醒來之前，你們本來在聊什麼？」病床被搖起來一截，佐佐木從旁邊找到自己的單片鏡戴上，世界一下清晰了，「請繼續吧，不用管我這個糟老頭子。」
信女立刻：「時間不多了。」
佐佐木：「…………也不用這麼快速地把我的話聽進去吧，信女小姐。有的話其實只是一種禮貌，並不是說，我想讓二位真的打從心裡無視我的意思啊。」
高杉桃：「確實確實，時間啊，就像沙漏裡的沙子，翻來覆去都只有那麼多。」
佐佐木：「別自己瞎編名言啊，高杉隊長。」
高杉桃充耳不聞：「那我們找個地方討論一下這次的小組作業……不是，計劃？」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前期主要參與小組作業的是她、信女和朧，但是自從那天見過面之後，朧就再一次消失了。想來也是，他這種殺手組織資深成員，又不像信女已經轉行當警察……話說殺手也能無縫轉行當警察的嗎？這麼絲滑嗎？不用政審一下的嗎？
「人都沒到齊啊。」高杉桃叉著腰在病房裡轉了一圈，「話說信女，你知道要怎麼聯系上朧嗎？應該知道的吧？上次也是你幫忙牽線……」
佐佐木正想對自家副長背地裡跟對面的十一番隊隊長勾勾搭搭這件事發表一些看法，就見信女面無表情伸出一根食指。
指尖朝上，豎直地放在臉側，然後往上戳了戳。
她淡淡說：「頭頂。」
高杉桃和佐佐木一起抬頭。
灰色長袍、頭戴鬥笠、手持黃銅禪杖的男人像一只蜘蛛一樣盤踞在房頂角落裡。
「…………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啊！！！」高杉桃抱頭尖叫，「而且信女你為什麼能那麼鎮定地接受啊！誒？難道是天道眾必修課？別人都是火遁水遁木遁只有你們是蜘蛛遁嗎？太沒品味了吧！！」
信女還是淡淡地說：「進來的時候看到的。」
佐佐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那樣的話，那時候就應該說出來啊，信女小姐。」
信女歪頭：「是嗎？」
佐佐木和高杉桃齊齊點頭：「是的！」
「好吧。」
朧見自己被發現，輕巧跳下落在佐佐木床邊：「時間不多了。」
「……就算你是標准酷哥人設，重復剛剛已經說過的台詞也會很沒格調。」高杉桃拉了兩把椅子過來，「信女你就坐在佐佐木先生床上好了。」
信女點頭，於是和高杉桃、朧三人坐成一個三角形。
畢竟是見回組局長、幕府高官，佐佐木自己又家財萬貫，所以住院也是豪華私密單人病房。這甚至是個套間，進門先是一個小小會客廳，繞過電視機背景牆後方的書櫃和落地窗，才能看見真正屬於病房的門。
此時，這間舒適隱蔽的VIP病人套房裡，一共有四個人。
一個病人，和三個來探病的人。
病人佐佐木仰頭看著天花板，死魚眼比平時還要沒有神采。
其實，如果我有罪，老天可以收走我的性命，這世界本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就算是信女小姐，現在也有了足以托付的好友……
他眼珠轉動往旁邊看，那三個所謂的師兄妹正熱火朝天、手舞足蹈、有志一同地討論著怎麼去救那個三人共有的、傳聞中的「老師」。
熱火朝天的是男青年手裡的熱茶、手舞足蹈的是真選組的高杉隊長，至於信女小姐，咬著提拉米蘇風味甜甜圈，只顧著點頭表示同意。
……如果我有罪，老天大可以直接收走我的性命，為什麼要讓我在自己的病房裡看著這三個人上演聒噪又愚蠢的小品……
佐佐木閉上眼。
而且你們三位在這裡喝茶的喝茶、吃甜甜圈的吃甜甜圈、模仿同學的模仿同學……那麼愜意的樣子，也並不像是時間不多了啊。
不管那個老師是誰。佐佐木想，教育這三個孩子，也真是辛苦了……
「——其實我在想，要不要把其他幾個人也叫上。」高杉桃比劃了一下，「銀時、晉助、小太郎他們。其實辰馬也可以，但是他不是老師的學生啊，讓他為此賭上性命也太奇怪了。」
她說著，問自己兩個同門：「信女是見過他們的吧？朧呢？你都見過他們了嗎？」
朧給她遞一杯溫度正好的茶，慢吞吞說：「見過。——一個怕鬼、一個脫線、一個中二。」
高杉桃手一抖，茶潑了佐佐木一身。
然而兩人都沒心情計較這個，對視一眼，全是驚惶。高杉桃抖著嘴唇：「好、好精准的吐槽！是說朧哥你原來是這種看破人性的男講師來的嗎？！」
朧淡淡點頭，那種沒表情中透露著睥睨、睥睨裡夾帶著茫然的表情，跟信女實在如出一轍：「我很聰明，老師說過。」
「哦……哦對，又是個戀師癖。」高杉桃點頭，順手把茶杯塞給佐佐木，「雖然是怕鬼又脫線又中二的三個人，但作為戰力來講還是挺有用的。」
朧並不介意：「隨便你。」
「…………這完全就很介意啊！剛剛一直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人，突然用『哼人家可是生氣了你要是聽不出來人家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你』的語氣說話了啊！！」
信女咀嚼的動作慢下來，一口把甜甜圈吃完，她舔了舔手指上的糖霜：「朧，傲嬌？」
朧那雙被黑眼圈包圍的眼睛立刻看向她。
兩人對視三秒，心照不宣地開打。
高杉桃心好累：「那個，朧哥？信女身上還有傷，我意思是你再打下去我會幫信女一起揍你……對對，這樣就好，乖乖把禪杖放下……」
佐佐木：「你是班長嗎你。」
高杉桃眼睛一亮：「對啊！異三郎你可真有眼光！我就說你們郎字輩的都是智力派，什麼異三郎、十四郎、鴨太郎……」
佐佐木：「…………你還是繼續討論小組作業吧，高杉隊長。」
她們三個一點不避著人，也不知道是對佐佐木太信任，還是對自己的武力太信任。
但就那麼躺著聽了一會兒，佐佐木倒覺得是因為她們的計劃太不切實際。
「……掀翻天道眾？你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嗯？這是必須的吧……要想救出老師，就要打敗他們的首領虛；要想讓晉助安安分分每天彈彈琴喝喝酒，就必須把現在被天道眾控制的幕府打破；要想讓近藤先生他們不用被追責，就得把那群視攘夷份子如仇敵的政客趕走。」
高杉桃掰著指頭數了一通：「不就是這樣嗎？」
旁邊的朧和信女，用一種「天哪她可真聰明」的目光，閃閃發亮地注視著高杉桃。
佐佐木倒沒管他們，只是聽得發笑：「是嗎？……雖說是比我要年輕，但也二十七八歲了吧？也該做個成熟的大人了，高杉隊長。為什麼還會相信，憑你就能從那群恐怖的天人手裡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為什麼不相信？」高杉桃只是很疑惑地反問，「我可以做到。」
「……」佐佐木不笑了，他又恢復了沒什麼神采的死魚眼。
她這樣的人，佐佐木異三郎這麼多年見過不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不管是智力超群還是武力過人，在混亂如此的世道裡，就仿佛有了天縱的使命，因此目光放得高又遠，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想要憑借自己的雙手操縱許多。
實際卻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保護不了。
他不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嗎？
高杉桃自己，不也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嗎？
但她為什麼還是能夠如此心無芥蒂地站出來？為什麼還是能夠讓人相信，她也許、真的可以做到？
「……」佐佐木張張嘴，又慢慢閉上。他想他這時候提起那些往事並沒有任何意義，高杉桃不可能為了幫他替妻女復仇而更加憤怒，以至於超常發揮。
她現在看上去也並不憤怒，只是很直白地考慮著心裡想要做的事，進而找到一個根治的捷徑。
但即便不是為了他……佐佐木想起那天的血雨、殘肢碎落的小巷、想要保護卻沒能完成的女孩。
他那連慘叫都沒能出口，就已經被割斷喉嚨的妻子和女兒。
即便不是為了那些陳腐到連余味都所剩無幾的舊怨。佐佐木質問自己，難道我就一點都不想看到，她口中描繪的那副情景嗎？
當然是絕無可能的。
「——高杉桃。」他咬著這個名字，像咬著那些殺害他妻女之人的骨血，「你能把這個世界，打碎給我看嗎？」
高杉桃沉默。
片刻，露出了「哈？？？」的表情。
「我為什麼要把這個世界打碎給你看？世界要怎麼打碎啊？「世界」是個概念誒？跟我念，repeat after me，來！概——念——，是抽像的東西哦異三郎？沒有實體的東西沒法打碎啦！！」她莫名其妙，「但我應該可以把你打碎給這個世界看？就現在，要試試嗎？」
佐佐木：「……」
佐佐木：「…………謝謝，但是不用了。信女你別抓著我的胳膊那個陰沉黑眼圈小子你別去抓我的腿都說了不用了——別真的把我打碎啊！」
第70章 會合 Do you wanna bu……
「所以是怎樣, 憂郁王子的cosplay嗎？這種小眾到誰都沒聽過的角色到了漫展上也只是一個人孤獨地購物而不會有人過來合影吧？」
「……」
「好吧，是高杉隊長沒有回你的消息？」
「…………」
「沒有接你的電話？」
「………………」
「不對吧？根本就沒有發消息也沒有打電話過去吧！你這從不給員工發工資的吝嗇膽小鬼！！」
明明還在離開吉原的路上，猛然被後座的眼鏡仔砸了一下腦袋, 銀時大呼一聲痛，猙獰著臉回頭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誰在努力工作養活全家的小子。
「啊, 高杉隊長。」
「啊哈哈！！就只是關系很好所以摸摸頭啦，完全不算什麼大事呢~話說新八君你怎麼能不帶頭盔呢？眼鏡摔壞了的話豈不是要永久退場？這樣可怎麼辦才好……」
沉默。
呼嘯而過的只有風聲，甚至連警車的鳴笛聲都沒有出現。
銀時面無表情地掐住新八臉蛋：「騙我是吧。做好被摔碎眼鏡而死的覺悟了吧？」
「誰會因為那種事情死掉啊！！——而且你的反應也太大了啊！都已經應激成這樣了還不主動坦誠心情去溝通嗎？！小神樂說得沒錯, 大人果然都是不會聊天的笨蛋啊！！」
「嘁。」男人打開車前燈, 將黑夜裡的公路照亮，「區區眼鏡，不要在那裡自作聰明地指點大人的活法啊。」
就算是膽小鬼笨蛋，人都是有自尊的好嗎？他不自覺哼著歌，旋律稍微有一點走調，但關系不大, 因為是哼給自己聽的呀。
所以心情也是, 如果只是放在自己的心裡，那麼就算草莓牛奶發酵變質成酸唧唧味道奇怪的草莓酸奶, 也沒有關系。但是絕對不能拿出來哦, 不管是拿去賣還是拿給誰看，肯定會被食品質量監督管理組抓走，關進警察局裡餓個三天三夜然後開始審訊。
嗯，審訊啊，審訊的話，要是能用皮鞭就好了……
「不要露出那種惡心的大人表情。」新八冷冷戳他後背，「到了哦，天守閣。」
本來就是受人委托, 吉原出名的花魁要見一個曾經托付過終身的男人，這人大概就在幕府裡頭當差——且很可能是個頂層高官。
聽上去倒是個裹挾了金錢和權勢臭味的破碎愛情故事，但萬事屋做事從來就只是看酬金。月詠給足了錢，所以神樂先一步去找她的好朋友澄夜公主看看能不能問出身份，銀時和新八則在外面接應。
但遲遲沒有消息，讓人不得不警惕起來。小女孩就算是夜兔族，也是個每天嚼著昆布學大叔睡姿在沙發上看搞笑節目的白痴夜兔，心裡雖然覺得她不會出事，銀時和新八依然有些等不及。
「定春？！——這是什麼？小神樂的傳信？！」
【致白痴男人x2：危急！對像不是將軍前任將軍前前任將軍，是——】
後面的話就消失在了飛揚的筆鋒後面。要是只有神樂一個人，新八也好銀時也罷，都不至於皺著眉開始坐立不安，但她說澄夜公主也要幫忙……雖說那位小姐年紀輕輕已經是出門都要警察開道的人物，但畢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神樂一個人也許能全身而退，但加上澄夜，事情就說不好了。
新八和銀時兩人立刻設法闖進去，無視了周圍越來越大聲的「有刺客——」、「抓刺客——」，竭盡全力往定春指引他們的方向奔去。
莫名其妙危險等級直接上升為將軍刺客的萬事屋雙人組對視一眼：「我覺得，反正都這樣了，不如真的干了吧，阿銀！！」
「……你也變成個好男人了嘛，阿八。」
兩人微微一笑，下一頁就開始抱頭鼠竄：「救命啊啊啊啊啊——隨便誰都好，救救命啊啊啊啊——」
天守閣的護衛實在太多，甚至已經有人叫囂說要去通稟時刻關注這裡的天道院奈落，那種一聽就很像幕後大boss組織的名字……救命！隨便是誰都好趕緊把阿銀和旁邊的眼鏡救出去啊！
奇怪的是定春雖說一直帶著他們往某個地方跑，卻遲遲沒有見到神樂、澄夜公主或是將軍的蹤影。
——直到屋頂。
小型飛船已經就緒，德川定定臃腫肥碩的身軀在夜幕下依然非常顯眼，銀時猜想這可能是因為他那件衣服用的是上好的絲料，即便今晚月色暗淡，也依然光彩粼粼。
身邊是眼熟的現任將軍茂茂和公主澄夜，什麼嘛，這種配置一看就是要溜走啊。
澄夜偶然跟扒在牆頭的兩人對上目光。她很小幅度地揮揮手，示意他們神樂並不在這裡。
她和哥哥德川茂茂站在一處，兩人身姿都很挺拔，但銀時是何等人物？稍微凝神，就能看出他們二人並不是情願站在這裡的。
他們要找的人也不在這裡。銀時想，那個花魁至死還惦記的人，月詠拜托他們一定要找到的人，神樂雖然是個小毛孩，但也知道任務目標不離身，她都不在，那人肯定也不在。
但他總要見到能換錢的家伙才安心吧？為了到時候那家伙不鬧著說「怎麼不救下人家的好朋友阿魯」，澄夜公主最好也不要走、旁邊那個三角派少年將軍……真是沒辦法啊，算了！都隨手救一下子好了！！
他翻身上去，立刻吸引了親衛隊的目光。
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東邊傳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
並不是來人不懂得隱藏，而是人數眾多，但節奏統一到了詭異的地步。
一群頭戴鬥笠、手持禪杖的家伙出現在不遠處。
「啊，天道院奈落，你們來得正好……」定定正要指揮他們去剿滅突兀出現在屋頂的銀時和新八，西面的樓梯也響起一陣喧嘩腳步。
劈裡啪啦一串，相對並不那麼整齊劃一，但聽上去人數也不少。門被推開，一群烏壓壓的警察出現在樓頂。
「——真選組搜查！綁架將軍大人的犯人在哪裡？！」
原本也能算宏偉體面的天守閣屋頂，在三面夾擊之下，突然顯得如此逼仄。
原本站在真選組隊伍第一排的高杉桃抽抽嘴角，稍微向後退了兩步。
在土方猛然回頭的瞪視、銀時的淚汪汪、總悟挑眉看好戲，和朧毫無情緒的目光下，調整了一下表情。
眼睛稍微瞪圓，無神一點，再把脖子往前伸——很好！就是現在！說出那句萬能的話語：
「……誒？」
「誒什麼誒啊你！只知道裝傻算什麼女主角啊！」銀時抓狂，「快想想辦法解決現在這個情形啊！就算我求你了！」
「好吧。」
高杉桃閉眼原地轉了三圈，在衝田的幫助下站穩，指了一個方向後睜開眼：「就決定是你了！將軍綁架犯！！」
「太隨便了吧——！！」
被指的德川定定：「……？」
定定感覺到荒唐大於惶恐：「老夫？這位真選組的高杉隊長，是不是夏天太熱，說了糊塗話啊？老夫可是茂茂的叔父，況且現在正要帶他和澄夜平安離開這裡，無論怎麼說……」
「就是他了。」天道院奈落隊伍之中，領頭的鬥笠男忽然出聲，「行動。」
身後只聽令於他的烏鴉們便立刻衝了上去，將定定和茂茂、澄夜兩人分開，飛速用繩索把老人捆住。
今天真選組在場的最高職位者，鬼之副長土方十四郎，叼著煙指揮：「總悟去把其他無關人士帶走，親衛隊交給原田和十一番隊今天的輪流隊員。」
將軍和澄夜面面相覷。定定的人手被撤走後，一直在暗中著急的忍者們總算衝了上來，不必再擔心打起來誤傷，將兩人護在身後。
但對視時，眼裡全是清澈的茫然。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天道院奈落的殺手們和真選組的警察們配合不能說不默契，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定定帶在身邊的親衛隊完全無法和他們飽經實戰的身手抗衡，也沒想到應該站在自己這邊的兩方都瞬間倒戈，被打了個七零八落。
本人也被朧像拎小豬仔一樣拎起來，甩給身後的家伙們。男人衝高杉桃的方向點點頭，意思是答應你的都做好了。
「這家伙會由你們來親手復仇的。」他只是淡淡地再次強調，「時間不多了。」
今晚的事假如操作得當還能壓下去，但一旦對德川定定動手，將他視作傀儡的天人集團、天道院奈落的控制者——天道眾，就會立刻意識到有人在搞鬼。
那麼他們的報復也會立刻席卷而來，首當其衝的就是謀劃一切的高杉桃和朧。
銀時幾乎同時理解了這條邏輯，雖然完全搞不懂高杉桃之後打算要怎麼收場，但他還是下意識問：「你還叫了誰？」
高杉桃目光漂移：「呃、這個……就，見回組的信女嘛。她應該陪神樂一起送你們的目標人物去吉原了，一會兒過來我介紹給你認識啊？」
「只叫了這兩個我根本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家伙是吧？！怎麼回事啊！本來還有點慶幸至少你沒叫上那家伙或者這就是友情、這就是同學情誼嗎？！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櫻桃味的可○可樂嗎？！」
「呃，這個比喻有點難懂啊……」
「就是根本不想搭理一眼的意思！！」
銀時悲憤地喊完，再對上朧那張臉，多年的郁悶忽然湧上心頭：「你這家伙，果然每次看到這張臉都沒好事，去死吧——！！」
說著，抽刀劈了過去。
朧下意識用禪杖擋住，他歪頭看著面前屬於白夜叉的面孔，猶豫兩秒，眼神飄走去問高杉桃：「我可以動真格的嗎？」
嘶，聽聽這話！
高杉桃在銀時驟然冷淡下來的臉龐面前，縮了縮脖子：「呃……這之前我不知道，但這之後你應該是無論怎麼說都必須得動真格的了。」
男人，就是這麼禁不起挑釁的生物。
*
不知道打了多久，天空忽然傳來一陣轟鳴聲。
一架直升飛機出現在天守閣上空。
與其說是直升飛機，不如說是個看上去像直升飛機形狀的飛行器。顯然並沒有那麼大的噪音，頭頂上的螺旋槳只是為了保持平衡，與此同時用藍色的微妙光芒和不知道哪裡來的能量源維持著浮空的形態。
從門裡甩下來一架軟梯，高杉桃隱隱能聽見裡面有人在抱怨「不需要這種東西啊，直接跳下去就好了」之類的話，但另一個更熟悉一些的聲音說「不好意思，我可是脆弱的地球人類啊」。
緊接著兩個人影先行跳下來，一個衝天呆毛，一個散漫披發。
阿伏兔抽了抽嘴角：「……這，這是在干嘛。」
神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屋頂上正在全力鬥毆的兩個人不算什麼罕見情形，不如說連腦漿都沒有打出來真的算全力鬥毆嗎？能讓阿伏兔吃驚的、嗯……
啊，找到了。
那個盤腿坐在旁邊，面前擺了張紅色的六邊形小桌，正在興高采烈向各色人物收取賭資的、之前把他揍得很痛的，高杉女士。
「呀，這是在做什麼呢？」
高杉桃抬頭：「賭局，小哥你也來試試嗎？」
「賠率怎麼樣呢？」
「灰發那個1賠10，銀發那個1賠15。」
「哇哦，那我給銀發小哥加加油好了，這些都壓給他~」
「謝謝惠顧！」
阿伏兔：「…………突然用親切的語氣做起生意來了是怎樣？海邊魚獲店的老板娘嗎？那種常客不需要點餐走進來『老樣子』就可以坐下等吃的狀態，誒？團長你和她已經這麼熟了嗎？？而且到底為什麼會在這種緊張危機時刻擺出賭局？嗯？為什麼將軍和警察都在裡面下注？還有前·天道院殺手，那個藍色頭發的小姑娘，看見同行受困也沒想過要幫忙嗎？」
「……殺手哪有什麼同行。」軟梯上慢慢走下來的人總算踩上了屋頂的瓦片，高杉晉助踱步到賭桌旁邊，不必介紹，仔細端詳片刻，「我押銀時對面——這裡全部。」
高杉桃接過他沉甸甸的絲綢袋子，樂得眉開眼笑：「晉助大人果然出手不凡~~」
高杉又掏出另一個袋子：「這個押我自己。」
高杉桃：「？」
下一秒，紫發男人持刀衝了上去，飛速加入這個已經一片混亂的戰局。
他當然能立刻認出跟銀時對打的人是誰，這張臉——和另一張臉——早就已經被高杉晉助刻進自己的骨頭裡，即便千萬年後只剩一抔21g左右的灰燼，他照樣能輕松認出這張臉。
於是毫無猶豫，帶刀衝上去，橫刀就是一劈！
朧的目光一閃。作為接下這一攻擊的人，他能感覺得到，面前的高杉晉助和多年前那次交手時截然不同——他沒有任何顧慮！
高杉當然不必有顧慮。前面是銀時，身後是阿桃，旁邊是他重新拉拔出來的鬼兵隊。這小小一片屋頂上，怎麼能聚集出如此讓人……安心的陣容呢？
「喂！你來干什麼——」
「要你管。」
「刀都捅到我眼前來了啊什麼叫要我管！我看你才是必須該被好好管教一下才行吧這不良學生？！剛剛只要稍微深那麼1cm哦1cm，阿銀我就會變成跟原作裡你一樣的單眼繃帶怪人了啊！這樣的話不管是吃米飯像喝水的白發大胃王還是鎮守江戶和平受人愛戴的警官大人都會用嫌棄的眼光看我啦……！」
高杉冷笑著又給了朧一刀，緊接著閃過他的攻擊，任由那尖頭禪杖狠狠捅上同窗的屁股：「首先，你舉例用的完全都是同一個人，根本用不著『不管』、『還是』的句式；」
瘦削身影驟然出現在朧的身後，長刀往上一挑，將那盞鬥笠從中劈開，落下幾縷灰白發絲：「其次，她有足夠多的理由嫌棄你，形像上的改變微不足道；」
他制造出的機會，銀時顯然沒有放過，從側面發動進攻，同時高杉的刀也已經到了面前。朧只好用手握住他的刀刃，就像當年高杉桃握住他的忍刀那樣。
高杉晉助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將刀抽出，手腕一擰，甩掉刀上的血跡，在朧警惕的注視下慢慢走到賭桌邊。
「最後……」
他彎腰，用一種穿浴衣不規範的家伙絕不應該采用的姿勢，在高杉桃面前站定，問她：「阿桃。如果那天我被刺中眼睛，你會因此嫌棄我嗎？」
聲音柔婉動人，眼神冷艷不凡，好像高杉桃但凡敢點頭，他就要一刀抹了她的脖子然後自殺一樣。
好在高杉桃就是高杉桃，永遠能繞過中二病的陷阱。她放下將軍剛剛代替朋友押上的賭注，不假思索搖頭：「不會啊？只是會覺得很痛，眼睛誒那可是。而且你現在的造型也差不多吧？用單邊劉海遮住左眼什麼的，掀起劉海其實小小的綠色眼珠上刻著與惡魔的契約紋路噠！……女王的忠犬這種設定不要啊！你一看就跟狗狗沒有關系嘛！」
「都說了沒有那種設定。」
「你說了算。對了，剛剛有人給銀時押注全部身家耶！」
高杉隨便應和兩聲，又覺得心氣不順，說全部身家能值多少錢，他要把全春雨的艦隊都押到自己身上，被旁邊的阿伏兔慌亂制止。
神威大笑著說高杉女士真是個合格的莊家，炒熱氣氛都如此自然，神樂很不滿地讓他離桃子媽咪遠一點。
舉世聞名的夜兔族用一個稱呼輕而易舉點燃了火藥桶，因為真選組就站在旁邊。
整個屋頂亂成了一鍋粥，阪田銀時只覺得自己的劉海都在流眼淚：「……那個、咚咚？咚咚咚？不好意思，有人在嗎？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還有人在嗎？還有人在期待大男主阪田銀時和大反派灰色頭發君的戰鬥嗎？」
「我叫朧。」
「誰管你啊！！甚至都已經沒有人管我了哎——剛剛挑釁的家伙打到一半就跑了，不良學生騷擾班長去了啊！一直覺得在她面前不夠帥的話，就要用一場原作裡打得很酷炫的戰鬥來給自己正名，結果根本就沒有用嗎！效果就像夏天的清涼油和冬天的暖寶寶一樣，不管哪個都比不過空調啊！果然男人還是要科技嗎？是科技嗎？！」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朧把視線從那個失意的男人身上挪開。
人到齊了啊。
熟悉的臉龐，一個兩個三個……還有一個不在嗎？那時候還都是稚嫩的圓臉，現在卻已經能夠露出那種下定決心要殺掉誰才能安睡的、野獸般的眼神了啊。
朧也說不上來，他的心情既不快慰也不痛苦、既不仇恨也不愜意，只是淡然而平靜地環顧這些與他一樣，曾在松陽老師門下受教的臉龐……
還有旁邊那個開賭局的家伙。
他開口：「……好久不見了。」
高杉桃正盤算著今天她能賺多少錢，夠不夠給三葉姐、花子和自己定制一套新的和服到時候一起去煙火大會，忽然身邊久久沒有動靜。她茫然抬頭，發現朧居然是在對她說話。
於是反手指了指自己，高杉桃表情很迷惑：「我嗎？什麼？大概就18小時不見吧？我們不是昨天還一起在佐佐木病房聚餐嗎？」
萬籟俱寂一秒鐘。
原田震撼：「原來高杉跟佐佐木先生關系竟然已經那麼好了？！」
土方無力吐槽：「白痴，根本不可能是那樣吧……」
「肯定是桃子自作主張，狠狠欺負了一通干巴老頭吧？」衝田幸災樂禍之余，又有些微妙的不爽，眼神瞄向不遠處剛回來的信女，「那家伙肯定也在。哼，天天跟在別人家的隊長身邊搞什麼啊？副長都是這麼不要臉的家伙嗎？你說呢，土方副長？」
「……我說你小子現在就給滾下房頂摔斷脖子死掉算了！」
朧對這一切亂七八糟的聲浪充耳不聞：「也許你不知道，但我一直在注視著你……」
高杉桃=口=：「一句都不聽人說話啊！這是何等的意志力！！」
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那時候不就已經知道了嗎？他想做的事情，就算有再大的壓力也會做下去的。」
來人一身標准皮膚，灰藍和服黑長直，兩手攏在袖子裡，身後跟著他離奇的寵物好友：「是啊，沒錯，就算是面對來自那等怪物的威脅，他也選擇手下留情，放我們一條生路了，不是嗎？」
說著如此意味不明但又好像很嚴肅的話，他慢慢走上屋頂，慢慢走到高杉桃旁邊，慢慢……
沒能坐下，因為一個小型炸彈直接飛到他懷裡。
「桂小太郎——速速束手就擒！束手就擒！立刻被擒！」衝田舉著巨大的喇叭對他發出通緝，「今天你插翅難逃——當然如果真的能長出熾天使那樣的翅膀來說又另當別論，可能會被當做珍稀動物送進上○動物園吧？」
桂勃然大怒，把炸彈隨手往天守閣樓下院子裡一丟：「開什麼玩笑！！這裡難道只有我一個通緝犯嗎？！高杉晉助也在啊！白夜叉也在啊！為什麼只抓我一個啊啊啊——」
高杉掀起眼皮：「你有什麼不滿？」
「哈？！我當然會不滿，憑什麼你登場就是直升機和戰鬥場景，我就是跟伊麗莎白一起步行上樓，什麼都沒有啊！大家都是同學你的人設就總是那麼時髦是要怎樣啊！區別對待嗎？這就是畫風上的區別對待嗎？」
「嗯……阿銀覺得應該只是性格的關系。」
「所以你總是被班長和這家伙聯起手欺負也是性格的關系？這可不像你啊，銀時，你可是出了名的抖S啊！」
「我當然……」
在注意到高杉桃的目光後，男人立刻改口：「當然是，抖M！我就是抖M中的抖M，抖M之王，天下所有抖M看到我都會心生施虐的欲望……完蛋了啊這不是徹底成為變態了嗎？！」
大男主徹底奄奄一息，朧跨過他的屍體，自然地順著剛才的話繼續說：「……我對你有監視的義務，不管是作為天道院奈落的一員，還是作為老師的學生。」
「所以常年以來，我一直注視著你的成長……」他也一步步走近，聲音像是被磨砂紙包裹的星星，「你的迷茫、你的變化、你的道路。」
「——等等！她睡不著覺邊看電影邊碎碎念的時候你也在注視？！平時笑眯眯蹲在街邊喂流浪貓流浪狗的時候你也在注視？！很帥氣地解決那些恐怖分子的時候、巡邏沒睡醒偶爾半眯著眼睛打呵欠的時候、穿著真選組制服顯得肩膀很寬腿很長的時候……阿銀我要跟你拼了！你這死變態！！」
木刀從身後扎過來，朧輕松躲過，回頭給一個疑惑的表情：「？」
高杉笑得差點拿不穩煙杆：「說到底，真正變態的只有你一個人吧？搞笑漫畫銀時君。」
「那是什麼綽號啊！不要給我起那種聽上去畫風直接變成《阿松》的綽號啊！我不要有凸出去的門牙和奇形怪狀的臉、就算聲優很貴我也不會高興的啊啊啊啊——」
羞憤之下，阪田銀時抄起木刀，揮刀再次砍向朧。朧雖然不明所以，但也下意識迎擊上去。
高杉笑著笑著被波及，干脆也叫上鬼兵隊一起入場——至於打誰，他說，只需要記住，我們在這裡只有彼此是信得過的同伴就夠了。
鬼兵隊一群人熱淚盈眶，逮誰揍誰，很快將圍觀群眾拉下水……
屋頂再次亂成了一鍋粥。
高杉桃將桌上所有賭金塞進包裡，衝田湊過來問她能有多少，她想了想，比了個巴掌：「這麼多？」
土方斜眼看她，高杉桃立刻自覺主動敬禮：「分三成作為公用活動經費好了！」
這還差不多。土方想著，用蛋黃醬瓶子形狀的打火機輕輕給了她額頭一下：「公共場合不許賭博，下不為例。」
「是！土方先生！」
衝田「切」了一聲：「每次都下不為例，到底哪次才能真正不為例咧？誒？這可真是說不好啊，底線一而再再而三變低的副長閣下。」
「你要是能每天想著給組裡賬簿添一筆資產，我也能對你下不為例，這抖S混球。」
衝田就扭過頭吹口哨。掙錢什麼的，果然還是擅長的人才能去做，否則就是賣身為奴帶著項圈汪汪叫著走在大街上的下場啊。
說到這裡，他不自覺又有些抱怨：「明明自稱抖S，但是甚至連土方先生這種人都不會想要欺負，算什麼抖S啊？」
信女提刀准備也趁亂去砍朧兩下，經過時聽見他的嘟噥，並沒有做聲。
但一旁護送澄夜公主靠近戰局中心的女忍者則很不滿地盯了他一眼。
猿飛菖蒲剛才一直緊隨澄夜公主站在靠近逃生通道的遠處，此時才根據吩咐慢慢走近那位聞名江戶的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
女人香芋紫的長發在夜風裡飄揚，剛剛就已經旁觀整場戰鬥後，心跳已經快到了一個無法抑制的地步。
這、這個人……如果她沒有感覺錯的話……
「不用阻止一下嗎？」澄夜問她，「畢竟之前也說，時間不多了？我聽信女小姐是這麼講的。」
「誒——你們兩個關系也變好了嘛！」高杉桃輕輕撫摸她的長發，本來想揉的，但是發冠看上去梳得很緊，「又多了一個好朋友呢，澄夜公主。」
「不要這麼說啦，我知道你們都還是把我當做公主在保護。」澄夜臉微紅，追問她，「真的不要緊嗎？他們打得好厲害。」
「男孩子就是這樣，只會用拳頭思考問題——不如說完全就沒有在思考吧？」
高杉桃衝澄夜公主聳肩：「要把他們的精力全部消耗掉才行呢，否則的話沒辦法安靜下來聽我講話的。」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手段直接又冷酷，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對澄夜公主又非常溫柔。她能看見啊，不是真正的無視，正因為溫柔，所以才能看見別人的情緒，所以當她把那些情緒全部無視，只以自己的目的為唯一最重要的東西時——
啊！
那雙綠眼睛只是無意間掃過來，明明是看向澄夜公主的，雪色睫毛籠罩的眼尾卻像一陣清新的風，絕不禁錮在某個狹小的範圍內，就這麼輕輕地拂過猿飛的全身。
明明是很清涼的，在這樣惡心的夏夜叫人精神一振的，但憑借多年的經驗她敢發誓——
啊……啊……啊！！猿飛菖蒲緊緊按住胸口，她的心跳聲已經大到、大到……
砰砰、砰砰、砰砰！！！
……大到，足足三個感嘆號的地步！！
什麼嘛——！紫框眼鏡的鏡片開始萌發濃厚的霧氣，猿飛已然熱淚盈眶。之前就有在各種潛伏任務裡聽說過真選組高杉隊長的大名，偶爾在萬事屋浴室的鏡子後面和阿銀臥室的天花板上偷聽的時候還能聽見那兩個小鬼用高杉隊長的名字逗弄阿銀，原本以為是情敵之類一點都不有趣的女人……
沒想到，是玩弄人心的超·帝王級·鑽石璀璨·純天然抖S啊！！！
一定要說的話，猿飛想，至少在她的品味裡，天然的S比後天形成的S更珍貴、看上去就非常溫柔的S比看上去就非常S的S更珍貴、能用表情和眼神就讓人感受到被凌辱的S比要用行動和道具才能讓人感受到被凌辱的S更珍貴許多啊……
根本不需要、皮鞭什麼的、手銬什麼的、束縛什麼的！！就算只是被那潭幽綠的目光沾濕一點皮膚，都會讓人爽到想要尖叫啊——！！
猿飛必須緊緊咬住牙根，才能讓自己不立刻就尖叫出聲並且順利失去公主護衛這份工作。
而被她保護著的澄夜，聽完高杉桃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如此……」
她回頭，目光在將軍哥哥和圍在他身邊的真選組眾人身上，慢慢環視一圈。
不僅如此。澄夜想，要想做到比給小貓小狗喂飯更多、更重要的事，不只是哥哥和伴爺會阻攔她，也不只是真選組和見回組的叔叔們會阻攔她。
「原來如此。」良久的沉默後，她微笑著說，「要讓……乖乖聽我說話的話，就得先讓他們無法反抗啊。」
三葉武術學院的頂級vvip客人，優雅地理了理身上華麗的紅黑色振袖，微微一垂頭。臉側整齊的黑色發絲順著動作往前傾去，在那之下的琥珀色眼瞳如一頭尚未成年的幼豹。
「受教了，高杉老師。」
悠于 2025-8-16 12:50
第71章 ○晚開播 誰允許的啊，原作裡的壞風氣……
「您好, 我們來探病。」
「好的，vip02號病房是嗎？請跟我往這邊來。vip02房裡兩位病人，請問你們是……哦, 兩位都是探病的對像是嗎？話說來探病帶這麼多果籃和零食的很少見呢，看來他們對你們一定意義重大……」
護士給他們指了指門口, 笑容滿面地告別：「佐佐木先生和剛來不久的朧先生，雖然話很少，但沒想到能有這樣好的朋友們來探望啊。哎喲, 帶了不少吃的來呢！雖然說好像忘記買花束了……」
是的, 沒錯，正如大家看到的那樣，朧成了佐佐木異三郎隔壁床的病友。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聽到這句話我都很想笑。」
抱著一籃子香蕉的近藤勛努力把臉埋到懷裡：「十四，要不你們進去就好了，我怕因為笑太大聲被佐佐木先生趕出來……」
土方叼著煙, 罕見地沒點燃, 兩眼有些出神：「其實近藤老大啊，我也很想笑……那個佐佐木每天揣著精英範結果連獨立病房都住不了、什麼的……那個天道院奈落的殺手板著臉耍帥竟然也要跟他擠一間病房、什麼的……」
他吸了口根本沒點燃的煙, 忽然大聲說：「但是、但是啊！！你這家伙為什麼也在這裡啊！！」
萬事屋三人組站在病房門口, 正要敲門。土方雖然不敢相信，但很顯然，除了神樂手裡剛從院子裡摘的一朵花，他們什麼也沒帶。
「啊？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啊，醫院這種地方就是誰都能來的不是嗎？」銀時白了他一眼。
「話是這麼說啊——但你探病居然什麼都不帶也太奇怪了吧？！禮儀禮節呢？做人最基本的東西都沒有啊？！」
「做人最基本的東西難道不是『請給我一碗飯』、『免費可以嗎』這種話嗎？不如說你們探病帶那麼多吃的也太奇怪了吧？不是我說，有時候溺愛也要看場合……咦？」
「不要『咦』了呀，擅長做乞丐的老板。那家伙不在，她沒有跟我們一起過來。」
衝田從另一邊走廊裡慢慢踱步過來, 很具有欺騙性的美少年面孔上，掛著微妙的笑容：「她在裡面哦，據說正在跟師兄和師妹團聚呢。」
「什、師兄、師兄——！！」剛剛還在懶洋洋跟土方鬥嘴的銀發天然卷，忽然一個猛衝撞開了病房的門，「她才沒有什麼師兄啊！！就算要有，也肯定是我——」
門被撞開，可憐巴巴地敲著後面的牆壁。
會客廳裡的人齊齊看過來。
棕色沙發上坐著一個灰白頭發的男子，他的名字是佐佐木。
另一邊的單人沙發後面，站著一個灰白頭發的男子，他的名字是朧。
vip病房安靜了幾秒。
「沒、沒有啊！該死的總一郎……她根本就不在嘛！！」
「誒？沒在嗎？那就是我記錯了呀。」衝田順手把近藤懷裡的香蕉塞給佐佐木，「佐佐木先生，多吃一點，祝你早日好起來。」
「……多吃這種東西感覺不會好，只會退化啊。」佐佐木嘆了口氣，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感謝高杉桃這麼多天的騷擾、聚餐、小組討論，讓他的神經已經健壯到足以承受一頭大像在上面跳芭蕾的地步。
「唔，這樣嗎……」
「不是真的可以承受，別露出那種打算立刻去上○動物園偷一只大像出來的表情，衝田隊長。」
佐佐木揉了揉額角：「她剛剛下去了，跟信女小姐一起去買冰淇淋了。明明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啊，真是搞不懂……」
「——冰淇淋，就該這時候吃。」
銀時正要點頭，忽然發現這句話不是自己說的，頓時大怒：「我還沒有找你這家伙要個說法呢，不許隨便插嘴別人的對話！！」
朧從窗邊回頭看他。
眼裡情緒平淡，似有若無，像一股煙霧，分明沒什麼蹤影，卻有十足的味道……
「是真的有味道啊！」新八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土方先生又開始抽煙了！」
「病房裡抽煙這家伙一點人性都沒有阿魯，判處無期徒刑——無蛋黃醬長期吃普通飯菜徒刑！」
「喂那只是判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吧！！」
病房裡頓時吵得熱火朝天，銀時撲過去找朧打架，衝田在旁邊煽風點火。另一邊是還在辯論蛋黃醬究竟是否能取代醋昆布成為人體必需品的土方和神樂，近藤長嘆一聲果然世界上的正常人只有我和你啊新八兄弟，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讓我登門向阿妙小姐提親……
就在佐佐木想要為那個挨了一拳的真選組大猩猩呼叫醫生過來查看的時候，門再次被打開了。
「醫生來的這麼快嗎唔噗……」佐佐木被一個飛撲，很快嘴裡被塞了一口冰涼的東西，「呃、信女小姐，能不能先放開我……」
信女飛撲的力氣堪比導彈，就算吃了一口冰淇淋也無法恢復血量，佐佐木顫巍巍地往內室的病床上一躺，又被信女推了出來見人。
「到齊了。」藍發少女看向窗邊被銀時揪住頭發一頓錘的朧，「……別玩了。」
「就是啊銀時，別玩了，這麼嚴肅的場合——讓我也給他一拳！」桂從門口衝進來。
桂怎麼會在這裡？土方一驚，伸手就要去摸刀，近藤老神在在地阻止了他：「算了，十四，你看看他是跟誰一起來的？」
桂小太郎當然是跟著高杉桃一起進來的，不止如此，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身後還站了一串看上去怎麼都說不上和善的家伙。光是通緝犯就有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還有來自宇宙海賊春雨的高層，兩個夜兔族。
「那幾個也就算了，前幾天才見過。快援隊的家伙來這裡做什麼……」土方有些疑惑地嘟噥。
高杉桃豎起耳朵，綠眼睛很快找到土方的位置，跑過來跟他解釋：「辰馬是我的好朋友啦！以前一起、呃……那個……做過小組作業！」
「早就已經暴露的攘夷志士身份到底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土方嘆氣，跟阪本辰馬握了握手，「就是以前的戰友吧？小組作業是攘夷戰爭這種事，也真虧你說得出口。您好，我們真選組十一番隊隊長高杉桃過去多蒙照顧……」
他感到那只還沒放開的手忽然握得更緊了。
茶色墨鏡底下，海藍的眼睛笑呵呵盯著他：「說什麼呢？這位警察大人，太客氣啦！我家桃子才是多虧你們關照了啊哈哈哈！！」
雖說平時是個白痴，但關鍵時候還是會說幾句人話。高杉晉助想著，慢條斯理走上來，也跟以往絕不會見面的近藤勛打了聲招呼。
他端詳近藤勛的時候，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假發給他發的LINE。大多數時候高杉是不會細讀的，畢竟這些人的消息基本沒有什麼價值，大概互聯網就是更容易滋生廢話。
但假發在他這裡的待遇，比辰馬和銀時要稍好一截，辰馬的長篇大論，每每發出都遭人無視，不論發到哪裡，都沒人愛看他擬聲詞和感嘆號混合的文字。
假發倒是偶爾說些有用的東西，比如【今天和阿桃去了江戶迪○尼！那家伙居然能買得起商店裡的超大玩偶！果然，高杉，如你所說，這些江戶警察肯定中飽私囊不少！】；
又比如【不過他們老大人還行，是個男人！】
再比如【我的意思是，品行還不錯，我當然知道他其實是黑猩猩！】
雖說那家伙自己也不是什麼聰明人，但能讓桂認可的男人……至少不會是什麼冥頑不化的蠢貨就是了。
他緩聲說：「真選組的局長，對吧？正如那個墨鏡男所說，我們家不省心的大胃王主將，承蒙你們關照了。」
近藤沒等到他的握手，也不尷尬，收回來叉在腰上，很自然地點頭：「當然當然，阿桃是我們真選組的一份子嘛，說好了一輩子都要當家人的，當然不管她吃垮了幾個廚師都沒問題啦，哈哈！」
高杉桃原本在跟信女一起圍觀佐佐木吃冰淇淋，聞言大驚：「什麼——我吃垮了很多廚師嗎？！難道說之前山崎一見到我就面露難色藏起來的本子就是廚師名單嗎？！」
「那是你這個月翹掉的會議實錄！不想被伊東那家伙念叨就趕緊補上！！」
土方長出口氣，煩躁地想翻口袋找煙，結果一根煙草都沒看到。他想起什麼，眼尾一飛就瞪向高杉桃：「拿出來。」
高杉桃好無辜：「不是我啊！我偷的是打火機——啊，不打自招了。」
衝田在土方狂錘高杉桃的第二十三下時，慢悠悠走過來，手裡把玩著一盒蛋寶路：「怎麼了土方先生，本來就是你先答應的這之後不會在她面前抽煙不是嗎？難道要做不守信用的男人嗎？是那種明明打賭輸掉卻不履行約定的混蛋嗎？難道要成為家裡所有後輩的壞榜樣嗎？」
高杉桃嘴皮沒他那麼壞，就跟著在旁邊可勁點頭：「就是就是！」
衝田把煙盒塞給她，避免土方伸手來搶，又懶洋洋溜達到窗邊，朧和銀時還在掐著對方的卷毛不松手：「老板，你說呢？明明也老大不小了，卻還是一點都學不會堂堂正正把想說的話直接說出來。難道一定要被我砍死以後才能學會敞開心扉嗎？真傷腦筋哇。」
「你說的是哪款敞開心扉啊！真的會敞開吧？一左一右打開以後拿出什麼東西來吧！太物理意義上了吧？！平時也沒發現你小子這麼尊重牛頓啊？！」
衝田並不搭理副長的跳腳，紅而亮的圓眼睛看向銀時。眼尾微微下垂，分明應該是沒什麼攻擊性的眼型，但被注視著的人卻從骨子裡受到了強烈的挑釁。
何況他還彎起眉眼微笑：「不過我想老板應該是不會這樣做的，畢竟是比蛋黃醬君可靠一百倍的普通居民不是嗎？說起來，依稀記得蛋黃醬星人對那家伙說過，『你可是我們真選組堂堂正正的一員』這樣帥氣的話，老板呢？」
「老板，該不會什麼好聽的話都沒有認真說過吧？」衝田笑嘻嘻的，「這樣可不行呢。」
……這完全就是挑釁吧，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吧？！我說總一郎君！挑釁兩個漢字都已經寫在你的眼睛裡了雖然阿銀我不太認識漢字！
正要猶豫著說些什麼，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微妙的端莊音樂。柔光打下，紅毯筆直滾開，松平護送著將軍德川茂茂和公主德川澄夜駕到了。
作為幕府的像征，兩人一登場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和火力。
「不許拿刀對著將軍大人！」
「開什麼玩笑，我等一生的夙願就是刺殺此人、推翻德川幕府！就算只是刺一下我也一定要刺中！高杉，跟我一起上——」
「你自己去吧假發，現在的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了啊。」
高杉慢慢走到窗邊，他走路的姿態很懶散，木屐的底幾乎沒有從地面離開。朧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握緊了苦無——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昨天才在房頂上大戰過一場。
但高杉並沒有看他，只是走到在吃果籃的高杉桃身邊，憑借自己站著而她坐著的暫時優勢，把胳膊壓在她頭頂：「喂，昨天把那老頭殺掉了不要緊吧？」
「啊？你說德川定定啊？」高杉桃仰起臉看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和信女瓜分佐佐木的果籃，「本來就是要殺掉的，沒關系啦。」
「……你還真是心寬。」高杉不知道想到什麼，居然有點咬牙切齒了，「明明也知道這種事要好生謀劃，居然不叫上我，而是跟這兩個家伙開什麼蠢蛋party嗎？」
信女一下就皺起小眉毛，指指高杉桃：「不蠢。」
又指自己，搖頭：「也不蠢。」
然後繼續吃水果。
被暗暗內涵的朧安之若素，反正這位同門一直就是這樣的性子。他轉而打量高杉晉助，以一種前輩看後來者的態度，慢慢地、挑剔地，最終勉強從嘴唇裡迸出一個：「算了。」
「好了好了晉助——！！」高杉桃一下勾手攬住他的腰把他兜回來，還不忘擦汗，「師兄他不是很會說話，也不太會看人眼色，畢竟是那種地方長大的嘛……你體諒一下！」
我體諒什麼？我難道是在什麼無憂無慮的地方長大的嗎？而且為什麼叫他師兄，這家伙算哪門子的師兄，就算一定要說——
「你的師兄，應該是我們才對吧！！」
桂和銀時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不小心帶倒了高杉，三個人一下就亂作一團。
高杉桃往阪本身後一閃：「搞什麼……都到這種時候了，就不要糾結幾十話以前的故事背景了吧？集合一切有生力量打敗大boss才是少年漫的真諦吧！」
「沒錯，我贊同你的說法！不愧是我家兩個不省心的小孩都能制服的地球警察——」
一個頭戴飛行帽的中年男子兩手抱臂點點頭，意識到鏡頭掃過來，他抓住機會自我介紹：「對了，我叫神晃，是神威和神樂的父親，人們皆稱呼我為星海坊主……」
嗯？這種時候突然登場新角色嗎？
高杉桃還沒來得及質問，神樂忽然手腳並用爬上病房中央最高的桌子，身後跟著想要阻攔但完全無法的新八：「最終集合篇！神樂女王也要完美亮相阿魯！」
「沒有那種設定啊——！都說了不要在同人文裡玩原作那一套，阿銀都已經不是男主角了沒辦法用光環罩著我們啦小神樂！！」
還沒等萬事屋老板大怒說我怎麼就不是男主角了，吉原的日與月、志村道場所有者和她的青梅竹馬小九、歌舞伎町四天王之三與平子也都從門口走了進來。
剛剛為將軍和公主而鋪設的紅毯，一時之間讓場面看上去像是某個電影節的盛典。
信女站在旁邊嚼著橘子瓣圍觀，跟平子對上視線。就這麼互相看了十秒，平子問她要不要剛摘下來的百日紅，信女則把手裡剝好的橘子交換給她。
嗯嗯，非常和諧一家親的團聚場面，如此溫馨動人幾乎都可以上○晚包餃子了吧？但是、但是——
「——這些人都是怎麼出現的啊！」高杉桃百思不得其解，「為了鏡頭嗎？因為銀魂篇好像快要結束了所以之前明明沒有出現過的原著角色都要出來露一下臉嗎？！誰允許的啊，原作裡的壞風氣不許帶進同人裡來啊！！」
銀時聽了就有點委屈：「原作怎麼了？原作很好啊！原作因為男主角的存在啊，就是這樣溫馨體貼柔軟、草莓牛奶一樣甜甜蜜蜜又冒著粉紅泡泡的風格啊？話說同人女主角也應該入鄉隨俗，不管是什麼樣的鋼鐵意志強人都該變得軟綿綿黏糊糊會撒嬌才對吧？！」
高杉桃很嚴肅地盯著他看了兩秒。
明明是很喜歡的一張臉，但每次被她這樣審視，總是讓銀時心虛，不由錯開她的目光：「是、是這樣嗎？到了同人文裡不再是板上釘釘的男主角所以失去光環了嗎？竟然被那個烏鴉嘴眼鏡說中了……真想一刀把他劈成兩條眼鏡腿啊……」
「嗯……」高杉桃不再看他，「就算是在同人裡也想有男主角光環嗎？從沒看出來啊，銀時，原來你也是個想要戀愛的普通男青年嗎？」
銀時總覺得哪裡不對，想說點什麼，登勢和西鄉目不斜視從他旁邊走過。
「幸好今天化妝了呢。」西鄉特盛摸摸臉蛋，「哎呀，雖說年紀上來，但遇到這種場合還是忍不住想要靚麗一些，否則怎麼對得起這些追逐人家的目光呢？嗯？阿拉，卷子——假發子——你們也在啊~」
高杉和阪本的目光一下就變了。
卷子、假發子……再加上西鄉特盛的濃妝扮相……
「沒想到……你們……」高杉猶疑一會兒，忽然很釋然地笑了，「既然這樣，一切塵埃落定後，等她回來，必然不可能讓她跟著你們兩個變態走了吧？放任她回去真選組也是不可接受的，果然還是來鬼兵隊比較合適嗎……」
阪本抗議：「不對吧？如果真像阿桃自己說的那樣要去環游世界，回來以後跟我去環游宇宙才是最契合的吧唔噗……」
他揉了揉被高杉揍出來的包，轉頭大笑著問：「假發子，你和卷子誰的業績比較好啊？」
銀時咬牙切齒：「當然是我！阿桃還給我買過香檳塔呢！」
高杉眸光一閃，心裡盤算什麼時候也要哄她給自己買點什麼東西，同樣是師兄，哪有這樣厚此薄彼的？
朧淡淡說：「你們都只是同窗而已，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師兄。」
銀時不懷好意：「而且你讓她叫師兄，豈不是倒反天罡？你還欠她無數聲姐姐沒有叫吧高杉君！」
桂作為證人之一，用力點頭：「別以為頂著『鬼兵隊總督』的頭銜就不用叫了，沒想到吧？那時候的證人竟然都還在！當事人也在盯著你——」
高杉後背微微汗濕，他目光向下，並不願去看另一個當事人。高杉桃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撇撇嘴，不大高興說：「不守信用。說起來總悟也是，明明輸了賭約啊，但是很少按照約定叫我姐姐嘛。」
——什麼？！
高杉晉助，眉毛一下就挑了起來，旁邊幾人看好戲的眼神也顧不上了，踩著木屐兩三步走過去……還是晚了一步。
真選組那個頭發柔順的少年，搶先一步走到高杉桃身邊，扒拉著她的胳膊，圓眼睛微微彎起，聲音甜膩像銀色天然卷最愛喝的那種軟弱牛乳飲料：「是我不好，以後都這麼叫你怎麼樣？姐姐~」
高杉嘴角抽搐，但跟男人作對的男人是蠢貨，關鍵時刻，找准做決定的那個女人才是best goal，當即看向高杉桃，冷漠道：「今天，我跟他只能留一個。」
說著，微微一笑，並沒刻意夾起嗓子，聲音低沉微啞：「作出決定吧？姐姐大人。」
好動人、好恐怖的音色——！！
高杉桃不防他有此一招，一個激靈，幾乎彈到天花板上去。左看右看，最後選定了銀時，一溜煙躥到他身後：「——銀時救我！」
「……不是你自己把人招惹過去的嗎？」銀時無語。
但在衝田和高杉幽幽轉頭看來時，還是抓抓自己的卷毛，慢條斯理抽出了木刀：「這個嘛，既然警官大人都親自開口讓我幫忙了，我等小市民自然是責無旁貸……」
沒什麼精神的猩紅雙眼，這時候倒也是寫上挑釁兩個字了。
還打了個呵欠：「看來可愛和可怕，都不如關鍵時候的可靠啊。男人果然還是要看性格！什麼時髦的打扮可愛的臉蛋，統統跟人氣排名無關——」
他的肩和背格外寬，也許因為跟高杉和桂的戰鬥風格不同，肌肉精壯不說，還很厚實。擋在高杉桃面前，幾乎能把貓著腰的女人完完全全擋住。
高杉桃松了口氣，總算有閑心四下打量。那邊的將軍和公主不知道在聊什麼，表情看上去很緊張呢。
「……您考慮好了嗎，將軍大人。」
定定的死亡並沒有讓權力理所應當地流到茂茂手裡，倒不如說他現在的處境，恐怕還不如此前叔父定定在時。畢竟那時候他雖然不是實權者，卻是實權者親密的後輩。
如今叔父身亡，天道眾重新開始挑選屬於他們的傀儡時，茂茂才切身體會到那時候定定為何對這樣恥辱的位置直言不諱。
——「就算是傀儡、鷹犬，也比毫無權力的野貓野狗要好上千倍萬倍啊。」
……是這樣嗎？
將軍德川茂茂並沒有為此猶豫太久，他的心情一如既往——幕府的指令，決不能任由天人操控。
但應該要怎麼辦呢？
松平把槍往腰上一別：「那種事情啊，將軍大人，作為主將的您只需要直接下令就好了——不管是消滅天人還是消滅蟑螂，歸根結底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啊。」
茂茂充滿無奈地看他一眼：「松平叔，這不一樣。」
這當然不一樣。近藤坐在他們身側，想消滅蟑螂的話自己山崎就能完成，在紅豆面包裡下○耳比什麼都有效。但消滅天人這種事，就算是交給阿桃也很困難吧？
「……天人，已經和我們一起在江戶生活了很久，難道它們就全部都一定是壞人、需要被送上絞刑架嗎？」
茂茂搖頭：「所以松平叔，如果把目標認定為『將天人一個不剩地驅逐出去』，我們又跟那些目光短淺的攘夷志士有什麼區別呢？」
近藤反手抵擋住桂的攻擊，額角一滴冷汗滑下：「這個、說話就說話吧，怎麼還突然罵起了別人？將軍大人這個習慣可不好哦？應該要上一天幼兒園改正一下哦？」
茂茂搖頭：「我說的不是桂先生這樣、看向未來的人……」
松平反手攔下高杉的刀，嘴角抽搐：「這個、說話就說話吧，怎麼還罵一個捧一個？將軍大人這個習慣可不好哦？這下得上三年幼兒園才能改正過來了吧？」
茂茂充耳不聞。他清正的面孔上，眉頭微蹙，但並不像是十分苦惱，反而像是已經摸索到什麼：「……我想，是否可以設想一個與天人共存的世界呢？既然沒有辦法徹底將它們割掉，就只能像現在這樣，讓地球人與天人在同一片藍天下生活了吧？」
松平一愣，忽然從眼角飆出淚花：「將、將軍大人——怎麼能如此胸懷寬廣、眼界開闊呢？！果然，這個世界沒有您是不行的……」
一抹眼淚，他鏗鏘有力地宣言：「茂茂大人，但凡您有令，我們必然會跟從，當下您想要做的任何事，我們都會鼎力支持！！」
將軍的臉龐一如往日那樣沉靜，他思索片刻：「那麼，也許應當先將民眾的情緒穩住，至少不讓任何一人在這之中受傷……」
「——只是我們自己這樣討論的話，可能，兄長大人。」
澄夜忽然出聲。
大約誰都沒有想到一向溫婉乖巧的公主大人會插話——這可不是什麼家庭閑聊，而是決定國家生死與未來的談話，放在往常，澄夜會自覺地起身出去，讓人泡了茶制了點心，在合適的時機送進來插科打諢，讓氣氛放松些許。
松平輕輕皺了皺眉毛，正在猶豫之際，茂茂已經轉臉看向自己的妹妹。
「澄夜是怎麼想的？」
「如果兄長是說一不二的將軍大人，那麼直接下令保護民眾是無可指摘的。」澄夜的袖子合攏在一起，放在膝上，像一只展翅的血紅蝴蝶，「但現如今，我們實際並沒有那樣的權力，因此比起自己的感受，更應該講出來的，是我們的需求和籌碼吧？」
她說完，並不等其他人的反應，起身穿過她的親人、朋友、敵人，走到高杉桃和阪田銀時面前。
環顧一圈，這小小的一間病房裡，已經是全江戶乃至全國，各色人物最彙集之地；而這一角落更是凝聚此中精華，激進派、穩健派、和平貿易派、普通市民代表派、公務員派、對天人憤恨派、對天人無所謂派……
「高杉隊長，阪田先生。」德川澄夜對她們兩人簡潔地行了一禮，「二位是江戶城中，我認為最值得信賴的人，希望兩位能幫助我等德川幕府，擺脫天道眾的控制。」
「作為回報，在這之後，我會為阪田先生提供日期新鮮、無限暢飲的草莓牛奶；」
銀時臉色一下變了。
公主殿下微微一笑，又看向高杉桃：「至於高杉隊長，如果一切順利，我會和哥哥商議，提拔你作為真選組的新任局長。」
……
…………
………………
「——誒？！！」高杉桃和近藤勛，十分默契地合唱，「不、不要啊！！」
她久違地=口=了：「那種事情、變成大猩猩那種事情……」
「不會變成大猩猩的。現在的局長是大猩猩只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進化不完全滿身毛發喜歡在微笑酒吧糾纏無辜市民的生物，等到你成為局長，那麼局長的定義就會是你了，高杉隊長。」
澄夜笑起來，無視了現任局長「大猩猩又怎麼了？！」的怒喝，眼睛彎彎，臉頰因為黑如綢緞的長發而被襯得雪白：「怎麼樣呢，您的意見是？」
「呃。」高杉桃的目光掃過眼淚汪汪的上司、臉黑如炭的頂頭上司和看好戲的同事，對了對手指，「就是……那個，局長的話，會加薪嗎？」
衝田往嘴裡塞了兩塊口香糖，不感興趣地往旁邊一躺，口齒不清說：「還以為你能想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宣言呢……」
土方則忍無可忍：「別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猶豫啊！不就是薪水嗎——好了回頭就把你的待遇提升到近藤老大的水平，趕緊給我拒絕掉！！」
高杉桃渾身一抖，『不反抗土方先生的命令』是每個真選組成員的血脈本能，於是很恭敬地行了大禮：「非常感謝您的賞識，澄夜公主，但是我對這樣大的責任還是有些無能為力……」
澄夜被拒絕也不生氣，笑盈盈問：「但是這樣的話，我的請求……」
「那當然是沒問題啦！」高杉桃抬起頭，「不用當局長也可以，不用加薪也沒問題——當然能加一點最好！澄夜有什麼想要做的，我都會幫忙啊！更何況我們想做的應該是同一件事。」
她想了想，伸出手去，抓著銀時的手一起，將澄夜的手握住。
高杉桃是個很喜歡握別人手的家伙，也許出於壓制對方的攻擊、也許出於掌控對方的動向、也許只是出於想要和別人緊緊貼在一起，感受脈搏傳導的心跳。
她喜歡和人產生這樣的聯結，以此來確定自己並不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此時此刻亦是如此。
因為有澄夜的期待，因為有大家的支持，所以她的自信更加飽滿。
「就放心交給我們吧！」她說，用一種在場之人都很熟悉的，仿佛很天真的語氣，「不管是打敗大boss還是推翻幕府——啊好像說錯了——總之，交給我和銀時就好了！」
「既然你也想揍飛那群莫名其妙不露臉還妄圖操縱國家的外星人，那我們的目標就是一樣的——而我一定會完成我想做的事，銀時也不會辜負你的期待。所以澄夜公主，你也要想好事成之後給我什麼樣的報酬哦~」
她搓了搓手指，輕輕頂了一下澄夜的肩頭。
按理說澄夜應該要被她頂翻才符合兩人的力量比，但瘦小的公主並沒有動搖。大紅的和服寬袖底下，常年在武術學院訓練出來的肌肉令她能夠在這樣的時刻，保持好一個合作者的平等姿態。
「這是當然。」德川澄夜說，「不管是什麼，本宮一定會讓閣下滿意的。」
哼……佐佐木半躺在病床上，安詳地閉著眼，全憑聽覺去感應周圍的人。用上了公主的自稱啊？還真是，燃起來了一些奇妙的東西嘛。
不過這麼一來，如果一切順利，最後就會輪到松平那個老不死的發愁了，真想用這雙眼睛看到那一天的到來啊……
事實上在他閉眼之前就已經將屋內的亂像盡收眼底，不管是胡鬧的警察、笑眯眯的夜兔、正襟危坐的地痞流氓還是皮笑肉不笑的恐怖分子。
這樣迥異的人們、分明都有著雄霸一方的能量和心氣，卻能為了同一個目標在這間小小病房裡團頭聚面，膝蓋碰著膝蓋、肩膀挨著肩膀地坐在一起。
他想，也許有些武斷、也許有些誇張，但……
那個女人。
什麼都淺嘗輒止、什麼都不求甚解、什麼都要橫插一腳，只要她感興趣，就一定會湊上來，才不管這背後涉及多少勢力、多少陰謀。
如此魯莽行事，偏偏又有著逢凶化吉的運氣和實力……不，或許不是運氣嗎？
當她願意為見到的每個人伸出手，那麼每一個見過她的人，就會同樣願意為她伸出自己的手……嗎？
竟然是這樣。佐佐木的眼球在紋路明顯的眼皮下輕輕滾動。他想起信女，想起朧，天道院奈落出身的頂級殺手，從小就以無血無淚的怪物為目標培養。但即便是這樣的家伙，也會有願意相信、願意托付的人嗎？
既然如此，那麼她能做到任何事，都不奇怪了。畢竟是個能讓所有人……和果籃，都圍繞在她身邊的家伙啊。
他嘆了口氣，支起身子，正想說些什麼，右手邊忽然嘩啦一聲，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
一只個頭格外大的烏鴉，形態散漫地蹲在那裡。兩爪壓在鋒利的破裂邊緣，按理說已經被割破，卻一點血絲都沒有。
一扭頭，黑亮尖利的長喙和猩紅眼珠，看向手臂微微發抖的朧。
「原來如此。」它張嘴時竟然是人的聲音，比起沉穩更像是渾厚、比起溫柔更像是漠然，「朧，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朧幾乎在它出聲的瞬間就跪了下去，渾身發抖、脖頸開始無限度地往外冒汗，身後銀時幾乎覺得他要因為失汗過多而死去。
「喂、你……」他還沒伸出手，那烏鴉又轉頭看向他。
「阪田銀時。」
轉頭：「桂小太郎。」
再轉頭：「高杉晉助。」
它猛然振翅，停在朧的頭頂，尖爪毫不留情地扎進去。血流進高杉桃的眼底，是與她對視的一雙猩紅瞳孔。
「高杉桃。」它說，「說來很久不見，但看見你，我總是能恍然記起那天，吞掉他靈魂時，飢餓的記憶。」
純黑的翅膀一揮，病房裡嘰嘰喳喳的聲音在一瞬間便消失殆盡。
宛如時空靜止，高杉桃被從當前的畫面裡抽出來，放入某個只有她和烏鴉所在的真空。
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烏鴉近乎玩味的邀請。
「既然你也已經准備好了，那麼，就在那裡見吧？」
「向我復仇。然後——」
「讓那一丁點殘魂親眼看看，自己珍視的學生是如何被無可匹敵的強大力量，一點一點碾成血泥的好了。」
第72章 賭博 他的生命是無窮的、戰鬥是無窮的……
這裡應當是一個叫做陸州的地方。
虛對於地理並沒有什麼造詣, 沒有人能指望一個整天在宇宙裡飛來飛去、大部分時候用不上實體的人，能對這種需要腳踏實地切身體會才能有所感悟的概念產生什麼額外的想法。
況且地球只是他未來無數領土中，相當沒有存在感的一顆小小星球而已。
故鄉這種詞語, 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
更何況，地球如今有的是熱鬧繁華的區域, 要不是他們約定的地點就是這裡，虛不覺得自己還會再回到這個貧瘠又無聊的地方來。
看看吧，放眼望去, 沒有一個地方不是戰爭的遺骸, 長年累月和天人的戰爭已經將每一處土地犁過一遍，稍微往下挖一挖，應當就能找到不少來自天南海北的屍體。
這樣的想法，讓他不知為何翻滾的靈魂慢慢平復下來。
也許因為常年與死亡相伴，他想，果然還是屍體、殘骸這樣的字眼更適合他的腦海——不, 思維。
虛一直避免用一些詞彙來形容自己, 不管是心髒、血管還是頭腦，他並沒有那些東西。雖然形態上看著類似一個普通的地球人類, 只是身姿更加挺拔、眼裡更沒有多少感情, 但沒有哪個地球人類被捅穿心髒、割破血管、挖出頭腦也還能存活的吧？
他可以。
正因如此根本性的不同，虛從未被地球人類接納過，也避免將人類的慣用語用在自己身上——盡管這裡算得上是他生長的地方，但他憎恨地球。
高大的男人在湖邊踱步。水汽隨著氣溫的升高慢慢將周圍都變得瑩潤，但虛輕輕一個彈指，那些多余、他不需要的水汽便又凝結回到湖中。
看，當人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足以控制自然，那麼它當然不能被稱作人, 也不必被稱作人。事實上，人類社會對他會有一個更加合適的名字——
「神。」虛遙遙望著湖面上，屬於他的倒影，「他們這樣稱呼我。」
那片因為沒有活水而變得渾濁發綠的湖水上，慢慢出現了另一個人的面孔。
虛並不往那邊看，卻問他：「你覺得呢？這樣的稱呼，到底是太高看我，還是太小瞧我……銀時。」
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來。
「『神』，啊……」
來人一身雲紋和服，木刀扛在肩頭，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皮甚至依然耷拉著，不是非常有精神的樣子：「這種叫法也沒什麼不好的吧？反正不管在什麼番劇裡都是會被消滅的存在，神這種東西，我們人類可不需要。對你來說不是正好嗎？反正我看你也挺想找死的。」
虛並不為此動怒，反而笑著問他：「銀時，你一個人來的？」
「你猜？」
「很難猜呢。那個，高杉桃呢？她怎麼沒有來？」
「你猜？」
「明明是她找我宣戰、和我約在這裡的，卻避而不見，真叫人傷心。她該不會偷偷逃跑了吧？」
「你猜？」
「我猜……」
虛轉過身。因為風的存在，銀時隱約能聞見他身上的氣味——說不上好聞，更不至於是什麼香氣，但是一種非常強烈的、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那張與松陽老師如出一轍的面孔上，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我猜，孩子們一定都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吧？」
「否則，也不會選在這個熟悉的地方見面了。」
兩人身側，月牙形狀的湖水表面，在陽光拂過的瞬間，碧波微瀾。
再往西南的方向走一截，很快就能看見那個熟悉的倒C形狀小山坡。很多年前，他在這裡第一次見到了松陽的學生們，原本以為那就會是最後一次了……
卻被松陽擺了一道啊。
虛閉上眼，徒手在頭臉前方擋下銀時的劈砍，足以將山石劈成齏粉的木刀卻只是在他手臂上留下劃口。意識在身體裡來回游走，虛耐心地、慢慢地探尋那道靈魂契約的印記。
來自松陽的靈魂契約。
以他，同樣也是虛自己靈魂的一部分為代價，阻止虛在此之前以任何手段剝奪任何生命。
但靈魂契約也是有時效的。如果是虛和松陽的任何一個完全體，也許能夠達成不死不滅的無限契約，但那時候付出的畢竟只是一點靈魂碎片，能夠維持這麼多年已經很不容易。
虛慢條斯理抵擋著銀時的攻擊，甚至並不主動出手，只是居高臨下俯視著這位咬緊牙關的武士。
二十七歲，對於人類來說，已經不是多麼青春芳華的年紀。但這小子倒還有一雙年輕的眼睛啊。
銀時的進攻像接二連三的雷霆，劈裡啪啦轟了過來，虛信手攔截幾下，攔不住的才多邁一步躲開，一切在他這裡都顯得如此輕松寫意，以至於銀時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喂——」他驟然發力，洞爺湖破開虛那雙礙眼的手，直接劈上他的頭顱，「專心點啊。」
即便手底下的觸感絕不像一個人類腦袋該有的觸感，銀時的表情也沒有多少變化，暗紅的瞳孔看他，像是看著一只爬過手臂的甲殼蟲。
春天的課桌上，明明有櫻花瓣從窗外被風捧進女孩的發間，而他在一旁抱著自己的劍偏頭去看，當然不是看頭發，也不是看櫻花，而是看那陣很有品味的風——這時手上卻爬上一只散發奇怪味道的甲殼蟲。
會怎麼想呢？銀時對那時候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只在極其偶爾的時候想得到那麼一點點。
手上爬過甲殼蟲的觸感，就像現在，洞爺湖擊打在這外星人腦門上的觸感一樣。
惡心。
非常，非常的惡心。
只是一瞬間的走神，立刻被虛按住右肩。銀時沒能感受到他抓握的力氣，反而像是被凍住一樣，整個右半邊身體動彈不得。
他掙扎了一下，立刻就被虛反手扔了出去。
「抱歉，抱歉。」男人臉上掛著微笑，眼睛卻像寒冰，凍得人牙齒打顫，「本來只是想把你推開一些，沒有控制好力氣——畢竟即便是我，也不想同時以一敵二啊，晉助。」
高杉晉助將刀從地上輕巧地拔出來。剛剛那一擊出其不意，卻依然被虛察覺到甚至閃躲開，他想今天這一場戰鬥恐怕再難有這樣好的機會，但狂跳的心髒讓他無法顧忌任何其他情緒。
——殺。
——想要立刻用手裡的刀割破皮膚、割斷血管，看見敵人的熱血滾滾流出，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都做不到、並不是什麼都破壞不了，鮮血，喘息，慢慢微弱的脈搏，斷肢，無法再次合上的眼睛……
——他的同袍。曾經的，現在的。
——殺、殺、殺！！！
但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高杉晉助將瘋狂的想法凝縮在心間，頭腦維持著最大限度的冷靜，連聲音都毫無變化。虛聽見他問：「喂，銀時，沒有死吧？」
煙霧裡一個人影用刀將身體支起：「啊啊，你放心吧，沒到殺掉你的那天，我怎麼可能死呢？」
高杉冷哼：「死鴨子嘴硬。」
話音未落，人已經飛身上前，刀尖直直衝著虛的面門而去。
雖說知道他絕非人類，但既然用著人的軀殼，那麼構造多少也是相仿的吧……左手在身側飛快比了個手勢，銀白身影已經無需多言地繞了半圈，從斜後方靠近虛。
兩人的戰術並不能算很難懂，尤其虛的魂靈裡還帶著松陽的底色，即便閉著眼不去看，也能大致猜到他們的打算。
但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很好，所以打算放任學生們一次。
銀時繞後刺殺，嗯嗯……先把他攔下來，另一邊注意晉助的動向，已經衝上來了？長刀在手裡，但動作緊繃，一直有意識地控制著另一只手。
短刀？目標是眼睛？
倒是不錯的選擇。虛想，人類構造裡，眼球的確是相當脆弱的部位——那是什麼？！
高杉晉助一躍而上，趁著虛的一只手被銀時牽制、另一只被他用長刀擋住，手中抽出一把形狀奇妙的短刃。
「去死吧。」他毫不猶豫將刀刃扎進柔軟的眼窩裡，反手一擰，「虛偽自大裝模作樣的死外星人。」
混亂的紅白黃液體從刀下飛濺，順著內眼角流下來。疼痛嗎？不，虛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是恢復能力的弱化。
奇怪。虛反手抓住銀時的胳膊，和高杉的手臂，一手一個把人甩出去。煙塵滾滾，地上留下或線條或鵝卵石大小的血跡。
接著將那把短刃直接拔出來。
「啊……是阿爾塔納結晶。」
他端詳手裡那把顏色詭異、手感粘稠的匕首，身影從原地消失，瞬移到了阪田銀時身邊。
虛並不多言，似乎為他們這樣的小聰明而無奈，出手卻迅捷如雷。起身的高杉晉助都沒來得及撲過來，虛的手已經刺進阪田銀時的胸膛。
能感受到心跳的節奏，溫熱的、跳動的、鮮活的心髒，屬於他的學生的心髒，再往前伸一些就能夠一把拽住，從此再也不會跳動……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哦。」後腦勺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住，虛意外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發顫，正是這一顫，指尖從傷處滑了出來。
他回頭。
傘尖改裝成了激光武器，已經蓄力完成的夜兔族最強者並沒跟他廢話，直接對著腦門就是一槍。
砰！！！
遠遠飛出三五十米，星海坊主神晃探頭看了一眼，囑咐身後的一雙兒女：「先守好這裡。」
神樂哪需要他講，已經撲上去查看銀時的傷情。神威倒是頓了一下，沒有立刻走開，在神晃哭嚎著說「寶貝兒子你果然還是愛我的」之前，不大滿意地問他：「為什麼不是你留守，我去打那個東西？」
神晃不語，手裡的傘忽然撐開，兩腳在山坡上劃出兩道深深凹陷。等遠處那道勢不可擋的紅光徹底消散，他才甩甩傘，側耳聽著手裡武器的嘎吱聲，沉沉回答孩子的問題：
「不是我去，我們都會死。」
中年男人摘下頭頂的飛行員帽和護目鏡，塞到神威手裡：「雖然我知道你們並不怕死，但至少——不要是現在。」
說完，提傘飛速衝了上去。
*
幾日前，江戶某處。
嚴肅認真的事前會議正在緊張進行中。
「……雖然說我們的人手更多，但那家伙是那個吧？不死不滅的所謂星球化身吧？如果是這樣的話，要怎麼才能搞定他？」
銀時說著說著就往桌上趴下去：「啊~啊——好想回到日常裡去啊，什麼性轉篇靈魂交換篇變貓變狗變動物篇，這麼多粉嫩嫩甜蜜蜜的話題可以寫的啊！明明可以狠狠推動一下男主角的愛情進度，為什麼要一直喊打喊殺？！趕緊把這外星人趕走好了啊——」
高杉無視了他的胡亂發言，鉛筆在指間轉動兩圈，手底下的作戰計劃已經畫了兩個迷你假發、兩個迷你大嗓門、五個迷你銀時和十個迷你桃子。
他反手將鉛筆握住，在桌面上輕輕一摜，悠悠問：「你是怎麼打算的？」
桌邊的幾人都將目光集中過來。三個夜兔族、攘夷五人組和朧、信女，總共十一個人的作戰小隊將整張方桌圍得水泄不通。
夾在桂和信女中間坐著的高杉桃，神秘地豎起一根手指：「阿爾塔納結晶。」
星海坊主立刻渾身一震，目光嚴肅地鎖定她：「你知道？！……你當然應該知道，是啊，沒錯，畢竟你是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以此為目標。江華也是……」
銀時等人旁聽一會兒他語無倫次的感慨，才明白過來，原來星海坊主的妻子，也即神威、神樂的母親江華，與虛是同一種類的存在——阿爾塔納變異體。
不死不滅是基本特征，但性格千差萬別，至少在神字輩的幾個人嘴裡，江華是一個聰明、溫和又做事周全的女性。
因為體質特殊，為了給她治病，星海坊主多年來一直在尋找這種晶體。
高杉桃會知道當然是因為她的穿越者本色，但知道和擁有中間有一道天塹。就像她在哪裡都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但賺錢這種事實在不是她想做就能做到的。
信女歪頭：「結晶，能做什麼？」
星海坊主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可以讓他無法無限度恢復身體損傷。」
「什麼？！」
眾人頓時精神抖擻起來，尤其在得到朧的認證之後，更是對接下來的作戰懷抱起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要知道虛之所以能被視為無法打敗的男人，所謂死神，就是因為他有著不死不滅的軀體，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可以說是毫無影響。
一旦能夠破除他這種堪稱bug的防御，似乎也能讓這近乎挑戰不可能的任務，看到一絲希望的曙光了。
「——我有個想法！」高杉桃像個小學生一樣舉手，還用另一只手墊著胳膊肘，「我、我、我！聽聽我的！！」
銀時抽抽嘴角：「啊？有人在說話嗎？我怎麼好像聽見小狗汪汪叫的聲音……」
高杉抽抽嘴角：「……要不然，還是再考慮幾天，下次見面的時候每個人交一個方案吧。記得做成PPT給大家彙報……」
桂抱著手臂，點點頭：「嗯嗯，阿桃，別管他們兩個，我聽你的，你說！」
兩人一人一邊給他一拳，把桂的嘴都揍出去一截。
——就你會裝好人，是吧？！
但高杉桃什麼時候在意過別人的看法？從信女和朧那裡獲得兩個面無表情的大拇指後，立刻開始發言：「我的計劃第一步，用那個那個那個結晶把他揍得半死不活。」
銀時和高杉紛紛：「……」
她豎起一根手指，緊接著又豎起第二根：「第二步，想個辦法在那個身體裡喚醒老師的靈魂。都到最後的篇章了，我們一起回憶過去跟老師哭訴，這種話療肯定會管用的啊！」
銀時忍不住了：「然後第三步是把那家伙的靈魂抽出來，第四步是找個什麼東西徹底鎖住？好好好，把大像關進冰箱需要幾步是吧？你這家伙絕對把這個問題的答案背了很多遍吧？」
他兩手叉腰，總覺得這一切都不那麼靠譜，每一步都直接給了一個結果，到底怎麼做呢？又說不上來。
正絞盡腦汁想勸她別那麼激進，對面的星海坊主點點頭：「可以。」
「誒——？！可以嗎？這可以嗎？你這禿頭大叔，不要為了博得小姑娘的好感就隨便亂說話啊！她才不是那種會被兩句甜言蜜語騙到的笨女人！！」
星海坊主很嫌棄地用目光掃過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丟人，轉而從不知名四次元空間拿出一塊令人一看就覺得「哇塞好強！」的晶體。
「——如果你要試試看的話，我有這種晶體。」他說，「可以當做武器用，也可以鑲嵌在武器，裝備晶石之後屬性會提升，這是常識……」
「這種初級游戲常識就不要到處賣弄了啊！！」
無人在意的角落，辰馬抱住腦袋：「誒？我好像也在哪裡見過這種東西啊！——讓我想想，是在哪裡來著……」
……
…………
………………
實際上也確實這麼做了啊。當做武器，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他逼入絕境嗎？
湖邊濕潤的土地已經很難分辨出血液的痕跡，虛的目光落在三只夜兔身上。傘都被改裝過了呢，真是有備而來。
阿爾塔納結晶……虛把玩著手中從高杉那奪來的短刀，慢慢露出一個沒人想要看到的笑。他面前分明還有三個宇宙聞名的戰鬥種族，其中一個甚至是千年多生命裡唯獨曾將他逼入過瀕死境地的家伙，但他依然笑了出來。
「別以為一個家務纏身的中年老爹還能和以前一樣強啊，神晃。」他含笑說，「當你決定為了江華去尋找阿爾塔納結晶的時候，就已經此生都不可能贏過我了。」
無愛無憂、無愛無怖。唯獨無牽掛者，才能將一切意志放在自己身上，不斷錘煉，進而在有限的生命長度裡，獲得那麼一絲比肩永生的可能。
和神晃三人想的不一樣，虛並不因為阿爾塔納結晶的存在而產生任何忌憚。即便被限制了恢復速度，甚至在這一點上變得與普通地球人類無異，但他依然毫無畏懼，肆無忌憚地和三個戰鬥民族打起了對攻。
雙方都沒有防守的余地，這讓戰鬥結束得非常快。
水草交雜的湖面接連發出兩聲悶響。
「……這種時候，果然還是希望她能夠在呢。」
虛的聲音微微發啞，喉嚨口還在咕嘟嘟冒血，他咽下去，為那強烈的腥味而感到快樂。
神情又變得欣慰，仿佛很寬容地保護了什麼珍貴的東西，幾乎要哼起歌來，聲音輕快，仿佛剛放學的村童，眉眼彎彎：「高杉桃，阿桃，你應該在看著才對吧？幾年的時間，確實有所長進，變得比那時候更懂得忍耐了。」
但若稍稍看清楚一些他的形容，恐怕就會覺得這幅場景實在詭異至極——
男人沒了右手臂，左腿也被打斷，一只眼睛被捅穿，殘留一團空洞往下流著血與漿的混合物。從上往下，貫穿傷不計其數，整個人無法直立，只能倚靠在幾乎完全風化的院牆外。
但對面只會比他的傷勢更加慘重。
銀時自不必說，整個人被掛在院子外圍的柵欄上，腰腹被穿透，已經連眼皮都抬不起來；高杉晉助跟他掛在一起，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光看姿勢都知道兩腿的骨頭多半已經被折斷。
至於那三只夜兔，一只躺在湖邊，原本就有一邊是義肢的兩臂徹底平衡，空蕩蕩什麼都不剩。另外兩只倒是很默契，卻也因為這種默契叫人很好猜測他們的進攻路線，此刻應當已經沉在那淤泥遍布的湖底陷入長眠。
……不知道戰鬥種族是不是也會因為窒息而死呢。
虛思考著沒有意義的問題，半仰起頭，感受著久違的痛楚——阿爾塔納結晶，是一顆星球的能量聚集體，只要星球本身沒有毀滅，就能源源不斷再生。
神晃的妻子，他的同類，正是因為星球能量枯竭，而走向了無法終止的滅亡。
當然，不同星球的能量也會有排異反應，用來源不明的阿爾塔納結晶和虛作戰，固然可以讓他的恢復速度無限接近於零，但那必須是全方位的、無休止的包裹。
只要給他任何一點機會，就能再一次長出他已經看得厭倦的肉身。
血肉生長，生命恢復，一切都是如此望不到盡頭。他的生命是無窮的、戰鬥是無窮的、成為宇宙最強的道路也是無窮的。
正因如此，才顯得毫無意義。
但這惘然只是一瞬間的事，絲滑地從他那聊勝於無的大腦構造裡穿梭而過。虛眯起眼，在幾人當中做了選擇，慢慢走向掛在柵欄上的銀色天然卷。
他伸出手，衝著銀時的眼睛——
叮！！
「……誰准你動、他的？」隔壁同樣掛在柵欄上的高杉晉助勉強掀開一邊眼皮，右手的刀沒頭沒腦甩出去，被虛伸手一揮輕松擋住，「要殺他的人，很多。你……排不上號。」
男人回頭看那柄已經飛出去很遠的刀，又看高杉晉助那張壓抑不住憤怒的臉，抿著唇，仿佛有些羞澀似的笑了：「還是這麼衝動啊，晉助。」
「不過也沒有關系，你們兩個會一起死的。」雖說銀時躺在他視野的右下角，但虛的眼睛可以毫無死角地看見面前的全景，因此他的轉醒也被他盡收眼底，「不用擔心。銀時，晉助，我會讓你們毫無痛苦地……」
他的話音忽然異樣地卡住了。
……什麼？為什麼？
不管是銀時還是高杉，都在極端的□□痛苦中獲得了思維的清醒。是什麼？是誰？虛從來不是會被突發情況打斷要做事情的生物，不如說他根本沒有驚嚇反應神經系統吧！不管是什麼存在，就算皮糙肉厚不覺得痛，但被刀突然刺到眼前，至少也會被打出一個僵直才符合牛頓第158定律不是嗎？！
但他不是。
所以能夠讓他把話都吞回去的……是誰？
銀時僅存的一點力氣並不能支撐他把眼睛完全睜開，只能在朦朧之中大致辨別出一個人影。
人的形狀，沒有額外的耳朵尾巴角，應該是個地球人類。很高，比虛的肉身還要高……
好吧已經有答案了。
他在心裡嘆氣，又著急，因為失血過多而快要失去知覺的右手背被高杉晉助那白痴掐住，顯然這人心情也不平靜。
很正常吧？銀時想，雖說這也是原本就定好的步驟，但一想到他們兩個和夜兔們都已經倒下，無論如何無法再提供任何助力，只能把這個死外星人交給她了——
緊張、憂心、後悔，又有說不上來的安心。
人影已經走到身前，那張熟悉的臉越發明晰。高杉桃手裡長刀從虛另一邊眼窩裡抽出來——剛剛她直接從後腦捅了個對穿。
「真可惜，果然爆頭是沒有用的哇。」她撇撇嘴。
這時候了還在說什麼呢……小心一點、多警惕一點，必要時刻別管什麼阪田銀時高杉晉助，直接扭頭逃跑也沒關系……一定要活下去……
縱然心緒起伏萬千，但銀時開口時，依然和很多年前，高杉桃說她要一個人留下面對敵軍時一樣，只是啞著嗓子問：「……你可以？」
她也和那時一樣，垂下眼，目光明亮，臉龐帶笑，衝他點頭：「我可以！」
真干脆啊。一丁點都不猶豫，一丁點都不恐懼——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路，所以就能不回頭地走下去。
說要變強就無休止地跟他練劍、說要救回老師就一頭扎進攘夷戰場、說要守住真選組就寧可失去難能可貴的家人……
所以她可以的。
這個念頭一出，銀時肌肉一軟，立刻放松地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他多少也有些懊悔——他也不想的，至少應該見證一點什麼吧？不說什麼虛無縹緲的jump系大男主，就算只是作為她的同學、她的摯友，也該睜著眼睛看她接下來是怎麼做的才對吧？……因為啊，因為，這個女人是個白痴，從來不會埋怨訴苦，也許對她來說確實不值一提，但刀砍在身上、激光把骨頭打斷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啊！！
看了會很心痛，但還是想要看，否則連知都不知道，這比親眼目睹她受傷更讓銀時難受。
想要了解她。想要明白她。想要比任何人……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更貼近她。
但怎麼辦呢？有她在的話就很安心，就算會死也沒關系。他想，能夠出現在這裡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這樣想吧？不是因為一定能贏所以不顧一切地來了，而是因為即使死掉也沒有怨言，所以才義無反顧站到她身邊的吧？
銀時慢慢閉上雙眼。
高杉桃將他往高杉晉助的方向推過去。兩個人擺在一起比較安全吧？免得一會兒打起來誤傷。
高杉仰面朝上，一直微張著嘴。他幾乎發不出聲音，只是瞪著眼看她。無數的話語、無數的囑托、無數句想要她別管這幾個已經半死不活的人，只要保全自己就足夠的自私妄求——
只是一個眨眼，甚至連睫毛都沒來得及扇動，高杉桃胳膊向後轉，手中長刀直接將虛橫空劈過來的手生生擋住。
嗯，刀的模樣看上去有點眼熟。
她的另一只手往高杉晉助眼前伸過來，幫他虛虛掩住那雙暗綠瞳孔，還晃了晃：「剛剛在那邊撿到的。這是你的刀吧？借用一下哦，晉助，別小氣啊。」
高杉氣得想罵她，但一下失去那股勁，眼前昏暗下來。徹底變黑前的最後一眼，是她雪白的睫毛和長發。
……要是醒來也能看見，要是還能再一次看見，他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任何。
高杉桃眨眨眼，將兩人往彼此的方向堆了堆，站起身。
「啊呀，還真的把你給叫出來了。」虛頂著松陽的臉，眉目含笑，嘴角維持在一個很是溫馨動人的角度，但高杉桃怎麼看怎麼想給他一拳，「雖說如願以償也讓人欣喜，但你的眼睛告訴我，吉凶未蔔啊。」
手上動作不停，並攏五指做刀，毫無猶豫全力朝她劈下。
「沒事啊虛哥，看開點，人生本來就是充滿賭博的嘛。」
高杉桃右臂持刀，為了抵擋他的攻擊幾乎在微微發抖，但聲音平穩如常：「接下來，就換我陪你賭了。」
交錯的攻擊幾乎難以用肉眼察覺，高杉桃恍然都覺得自己是全憑條件反射的神經動作在抵抗。一長串的劈裡啪啦聲後，忽然——
錚！！
武士刀將虛的手臂彈開，高杉桃行雲流水將刀柄反握：「橡膠橡膠——亂纏！！」
她的左手在話音落地前已經飛速伸長，緊接著一圈一圈纏住他的脖子，五指反扣在虛的臉上。視野被擾亂亂，男人重心立刻不穩，她順勢往前一撲，將虛一把按在地上，右手揮動刀尖狠狠插進他的肚子裡。
血花四濺。
女人舔了舔唇角沾上的血，綠眼睛被血色染得發暗，從指縫裡和虛暗紅的眼瞳平靜對視。
「——都賭博了，可不要太惜命啊。……你這死外星人。」
第73章 【有幻覺】 龜派氣功……這就是真正的……
嘭！！！
山坡下方轟然炸出兩團硝煙, 煙霧尚且沒有散去，就又聽見當啷一聲。假如旁邊有人圍觀，恐怕也要反應好一會兒, 這才意識到雙方又一次猛然撞擊在一起。
「你怎麼也有？」虛嘴角噙著微微的笑，臉色似乎很縱容, 像是看著班裡那個出了名調皮又聰明的學生，「阿爾塔納結晶，可不應該是這麼俯拾皆是的東西啊。」
高杉桃不語, 反手將手臂伸長, 一個迅速到來不及反應的回彈，一拳砸在他臉上。
很痛。虛慢條斯理地想，眼珠像是沒有被血管牽引著一樣，靈活到詭異地往下一瞥。除非像這樣近距離觀察，否則根本無法在超快節奏的攻防中看清她指節上的阿爾塔納結晶拳套。
「是啊，為了揍你專門定制的。」高杉桃用刀將他的肩膀固定在地上, 兩腿伸長在他腰上纏了少說十幾圈, 拳頭捏緊一下下揍上去，「很痛啊, 揍在你身痛在我手啊, 虛哥，回頭能幫我報銷唔噗——」
虛用手背隨意在臉上揩了一下，眼睛微笑，聲音卻冷：「戰鬥的時候不專心，我可不記得我有教過唔噗——」
「我也不記得我有過你這個老師啊，虛哥。」女人的刀又一次卡上他的脖頸，毫不猶豫切下去一半，才被虛用手抓住刀刃, 「要是用阿爾塔納結晶割掉你的頭，能殺掉你嗎？」
「很遺憾，星海坊主已經試過了。」虛臉上一個眼窩還在汩汩流血，但這不影響他微笑，像那張面孔只是他掛在臉上的面具，「他的手伸進我的胸膛，想要將屬於我的那一枚捏碎……但，既然我還在這裡，那應該是沒有用的。」
……不可小覷。
虛的全景視角倒是一直存在，只是高杉桃個頭不低，又總是蹦來蹦去，即便保持著情緒上的平穩，但無法如觀測旁人一樣觀測到她的一切舉動，讓虛不由在心裡保留著一分生物本能的警惕。
警惕有用嗎？虛的思維沒有一丁點分神，血紅雙眼目不轉睛盯著那張面孔。應當還是略有一些作用的。
「唉——那要是用這種結晶把你的兩手全都包裹住呢？」
虛倒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手上過招不停，語速慢吞吞：「我想，應該只是讓我的兩手變成普通人的雙手吧。」
話音消散，武士刀與某種堅硬固體碰撞的聲音卻沒有斷。虛吃吃笑了兩聲：「你最擅長的並不是劍吧？為什麼這麼執著？」
「難道是想要用松陽教給你的東西來打敗我，以此喚醒一些什麼嗎……？」他兩眼彎彎，隱約流露出濃重的惡意，「真遺憾啊，他已經死透了。」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揮刀擋住他揮過來的拳頭：「真的嗎？我不信。」
分毫不讓的力量比拼，讓場面沉默一秒。
而這不合時宜的安靜在兩人心中同時燒起怒火，高杉桃握刀、虛捏緊拳頭，毫無顧忌的兩股力量猛然撞擊在一起。
砰！！
一個被彈飛到樹叢中，一個被往下砸進湖邊的泥土裡。
但下一瞬，樹叢裡的斜飛出來，腳步不停，手中刀刃依然閃亮——甚至有些太亮了！！
「——『須佐能乎』、秘術·光劍！！」
那把以能量凝聚、因此實際並沒有固體形狀的光劍，狠狠刺進了虛的胸膛。
血液理所當然地流淌出來。
「會痛嗎？」高杉桃忽然問。
虛卻答非所問：「……為什麼，不能聰明一些呢？」
他沒理會高杉桃已經捅到他身前的光劍，女人垂著腦袋掀起眼皮，下三白將她那雙分明很圓潤的眼睛襯得凶惡無比——一頭理智的猛獸，這才是人類最大的威脅。
但虛面對如此威脅，只是露出一些茫然的神情：「為什麼不能選擇正確的一方呢？人類大多愚蠢，囿於利益、情感又或對未知的恐懼，但你不是。」
他是那麼確定，就連胸口被捅穿，阿爾塔納結晶即將被挖出來也沒動搖一分，反而用血污沾滿的手去點高杉桃的額頭：「你不是。你是聰明的，億萬人裡唯獨聰慧的那一個特殊存在。正因為這樣所以我不理解，為什麼不選擇永生？」
「我可以給你永生。」
高杉桃一瞬間露出嫌棄的表情：「這個，吸血鬼也可以做到啊？就是他們比較不衛生，感覺會得狂犬病。要說起來，宇宙這麼大，多少會有吸血鬼這樣的生物吧？但我不想永生。」
「和那種東西不同，你不必付出任何代價——追隨我。只需要追隨我。」
自己大概是骨子裡就有為人師表的愛好，虛享受著身體上的極致疼痛，慢悠悠想。這樣的痛苦能叫他的情緒產生幾分波動，唯有這樣的時刻，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像人。
聽上去好像是在自己辱罵自己，但虛的脾氣就是這樣，他並沒有什麼特別執著的事物或信條，受傷、挨罵，這些對他也只是虛妄——手握宇宙第一的暴力，和永無止境的生命，一切看上去都不那麼要緊。
像人類也不算一件極致的壞事，只是大部分人類並不能讓虛看得上眼。
他暗嘆一聲：「或許你還不知道，但……這具人類的軀殼本身，是為我制作的。」
「所以你也有，承接不死之血的能力。」
虛將聲音壓低，一瞬間，竟然有幾分像松陽老師。上課讓人昏昏欲睡，於是他走下講台，來到她的課桌邊，彎下腰，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氣沒起到一丁點讓人蘇醒的作用。
「——要不要試一試？」他說，「不老不死，這可是人類永恆的追求啊。」
高杉桃當真像是從沉睡裡醒來一樣，抬臉衝他露齒一笑，虛頓時微怔。
她清了清嗓子。虛的耳朵非常靈敏，立刻判斷出這是屬於她的一種獨特聲音——高杉桃的能力根源並不難猜，只要跟她交過兩次手，多少都能猜到跟聲音有關。
而那兩聲輕咳，顯然就是正在調試的一種像征。
「這樣？不對不對——再年輕一些——」
沒聽錯的話，這個聲音往日從她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大多都是要把身體拉長的那一招吧？當然，考慮到被jump追究責任的風險，還是希望她能盡量少……
「——龜·派·氣·功！！！！」
…………更囂張了！！抄得更囂張了啊！已經越過三大民工漫去抄唯一真神了啊！！！
虛深吸一口氣，費力壓下自己那些亂竄的情緒，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穩住「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設，那道能量波已經湧到面前。
比起她曾經用過的激光類招數其實要慢一些，至少虛尚且能判斷出能量波從她手裡攻來的路線。
一定要說的話……唔、噗！！！
他原本還想就著橡膠橡膠·二檔的速度和龜派氣功的速度做一些比較，留下一些評價，然後在最後一刻瀟灑地閃過攻擊——但反應不及！
龜派氣功……這就是真正的龜派氣功嗎？！
「能量波的聚集。」高杉桃喘了口氣，「有多強大的靈魂能量，就能給出多大的殺傷力。……差不多是這樣的概念，怎麼樣？怕了嗎？！」
她瞥一眼那片烏七八糟的湖，忍不住舔了下干燥起皮的嘴唇。用田中真弓的嗓子真費力啊，這位老師的角色基本都常年保持著高昂熱情的精神狀態，就算只是為了使出普通的一招，也要把情緒調動到極致才行。
面前一片狼藉。剛剛虛好像掉進湖裡去了？但沒有聽見落水的聲音啊……
高杉桃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一個大致能看清湖裡情形的位置。因為水質問題，湖面幾乎一片不大澄澈的碧色，再往內圈看，高杉桃還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隱隱用能量去探了一把才發現那裡的確被抽成了真空。
真空。
一個圓筒形狀的灰黑色真空區域，中間滴水不沾懸空著一個灰栗色長發的男人。劉海中分，兩眼緊閉——猩紅的顏色，驟然一閃！！
心髒突然失重一般往下一沉，高杉桃立刻呼喊：「宇智波反彈！！」
微白的能量團凝聚在她手裡屬於高杉晉助的武士刀上，接著開始微微發綠，呈現出笨拙的橢圓形，像中世紀歐洲的騎士之盾，只不過疊加了很強烈的魔法屬性。
紅光從她手中的查克拉盾牌上反彈出去，虛輕巧閃開，從真空圓筒裡飄了出來，維持著他一貫的神秘微笑，在半空中俯視著那個遍體鱗傷的女人。
「第二次了。」他胸有成竹，「沒記錯的話，這聲音，你也只能用三次吧？」
……這倒沒錯。
高杉桃翻了個身，躺在湖邊，喘氣喘得像是剛從金字塔裡爬出來的木乃伊。
宇智波斑的能力還剩一次，而且這家伙說實在的，在世界觀不匹配的時候很難找到好用的招數啊！但凡跟忍術、忍法相關的反制招，大多時候都派不上用場。畢竟用網球拍打網球這很正常，非要用網球拍去打乒乓球就有點不恰當了。
即便如此，最後一次，她也必須要把利用價值發揮到最大才行……只能是那一招了！！
藍色的能量波再一次在她手中彙聚。
原本【龜派氣功】是用[一次性台詞使用券]兌換的，但使用券的消耗太不人性化，用一次就要冷卻66天。能量波打虛的手感比刀劍拳腳強太多，高杉桃沒辦法放棄這一招啊……可惡！！
……試用裝？果然是那種把最好味食品擺在最外面的超市試吃對吧！！用過【龜派氣功】之後就會覺得能量系招數比物理系好用一萬倍……從此之後再也不能掙脫，徹徹底底迷失在了系統的小伎倆中……！
在心裡罵了一萬句，還是把【路飛】角色欄好不容易攢夠的點數用盡。再開口，聲音驟變：「——龜·派·氣·功！！！」
虛反應不及，實在因為這跟她剛剛發出光波用的聲音又不一樣。啊……他想起來了，會龜派氣功的又不是只有克林一個，天津飯、孫悟飯、孫悟空？
走神一瞬，側身被擊中。
高杉桃意識到能量波的作用並不是錯覺——星球化身的生命之源是能量，能克制他的當然也是能量。雖說龜派氣功未必能像「星球結晶」那樣恰到好處給他帶來最大的傷害，但也比普通的攻擊要強許多。
只是……
「我實在看不懂你。」虛的小腹再一次被洞穿，三個拳頭大的血窟窿緩慢向中間蠕動聚攏，「這樣的招數，確實能讓我覺得痛，但絕不足以殺死我——再來幾百次也是一樣。」
他的回復速度因為能量的碰撞和抵消在變慢，但並不影響□□切切實實的恢復。
虛從半空落地，往前踏了一步，重心沒有找好，差點歪倒在地。他的左胳膊還沒有長好，右眼也沒能完全復原，小腹又被洞穿，而傷重到如此地步，依然還能直立行走，清楚地說話，不得不叫人汗毛倒立。
「那當然是因為，會有用啊。」高杉桃撐著地面，支起上半身，舌尖嘗到血腥味，「做好准備了嗎？虛哥。」
「——老師他啊，可不止有我們三個學生呢。」
*
此時此刻，湖邊的樹林中。
「准備好了嗎？」黑色長發的男人比了三根手指，「我數三秒——」
旁邊一道黑影直接竄了過去。
「喂——！！至少讓我數個3啊！！」
一共三道影子，從樹林飛速往湖邊彈射而去。在將將臨近岸邊的位置停下，三人圍成一個等邊三角形，緊接著，從各自背包裡拆出一個什麼東西。
「沒問題嗎？」信女問，「虛，非常厲害。」
「沒問題。」桂頭也不抬，對著說明書冥思苦想，「阿桃不是需要人操心的類型，我們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這個接口是不是拼錯了？」
很快，三個人手底下漸漸浮現一個完整的器械形狀，很像某種信號接收器，一個巨大的中心凹陷圓盤，底下一個三角座頂住，天線從正中心伸出來。
用力從側面推的話能夠調整方向，但不動它也會微妙地左右移動。
「離遠一些哦！」桂再三強調，「這是我朋友從宇宙送回來的，據說能模擬黑洞環境，總之就是說——」
「啪」的一聲脆響，朧面無表情按下了啟動鍵。
「喂——！！這已經不是讓我數到三的問題了吧？！完全就是想把我一個人弄死而已了吧！你這該死的天道眾殘黨，果然阿桃就不應該相信唔唔唔……」
信女和朧一人一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後拖走。
圓盤中心開始出現小小雲層。
像是被那根天線吸取了一樣，圍繞著金屬質地的長杆，雲彩從天而降，一圈圈纏繞出星系的擬態。
接著，從雲層之間，出現了一枚小小的圓。
黑色的，邊緣模糊的，被雲彩裝點的圓。
不遠處的虛剛剛正面吃了一招龜派氣功，正調動所有能量修復自己的肉身，第六感卻告訴他有什麼極大的危機正在襲來。
極大的，危機？
這個詞組光是聽就讓虛覺得沒勁，對於星球的化身，即便是流星群墜落、彗星裝機，都不算什麼極大的危機……
等等。
這股吸力……這股吸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如果要說一顆星球有什麼天敵，那麼就必然是——
【黑洞】。
身體的外層似乎已經出現虛化的痕跡，肉眼看來，就像是沙子堆成的人形，被風吹一陣後松散垮塌，但虛卻依然十分冷靜。
外殼而已。
他想，這只是一套外殼而已，若非高杉桃拼盡全力用那個該死的龜派氣功將他力量耗盡，他不可能察覺不到有人在架設什麼莫名其妙的黑洞模擬器；若非這加載時間長到離譜的黑洞，本體是星球化身的自己也不可能損失這樣一副極佳的外殼。
只可惜，來晚了一點啊。
虛唇角微揚，面容含笑。假如早來幾年，這一套連招，說不定真能將他就此消滅，但如今他已經掌握了將靈魂與軀殼分離的核心辦法——這還要多虧當年松陽給他的靈感。
只要有一個承載的容器……
哐當！！！
當頭罩下一塊巨大的半透明固體。
虛尚且沒能做出反應，眼前忽然一閃。
怎麼說呢……仿佛作為人類時閉上眼的感覺，分明應該是一片漆黑，卻總覺得光怪陸離、五彩斑斕。
再睜開眼，平和的日光將萬物點亮。
這……
虛抬起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面前的課桌，又收了回來。面容帶笑，聲音微冷：「好大的陣仗啊。」
出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間熟悉的課室。
幾排擺在榻榻米上的課桌，和外走廊相連的紙門被拉開一截，正值盛春，粉白花瓣囂張闖入課堂，似乎也很好奇他要講些什麼。
雖然人在室內，但虛的腦海裡卻很清晰地浮現出課室之外的模樣——幾間寬綽的青磚房，圍著用來晨練晚練的小院，再往南走是食堂和後廚，有一道後門直通院外，在那裡能堵到無數試圖翹課的學生……
虛在課室裡踱步，並不觸碰任何東西。幻術、幻覺，這種東西原本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伸手去碰已經是將信的表現，越是相信，就會越覺得真實，如此施術之人甚至不需要額外出手，他就會自己把自己困死在這裡。
一想到高杉桃這時就在外面看他的笑話，虛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圍著屋子走了一圈，停在課室後方的牆面旁。牆上貼著試卷和優秀作業，一排看過去，誰的名字都有，高杉桃的名字最多。虛看得心煩，手指敲打空氣，盤算該如何破局。
……該死的松陽。
陰魂不散，明明早就咽氣了，還這樣干擾他的大業、給他留下……
「在叫我嗎？」
講台後，一張與虛如出一轍的面孔衝他露出淺淺笑容：「這樣看著你，還真是別扭啊，虛。」
那張臉上要說有什麼實質的不同，只是劉海的形狀不一樣而已，但任何人——假如有命看到這一幕的話——都會毫不猶豫地認為，兩人絕不會是同一個人。
實在是，氣質太過迥異。
「……『松陽』。」虛抬起頭，抬高，高到幾乎用下巴看人的地步，聽見脖頸後方傳來幾聲嘎達嘎達的響動，才又緩緩收緊下巴，「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你就是她們的秘密武器？」
說得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哈哈，哈哈哈哈……應該不對吧？區區一顆將要消散的靈魂，又能做到什麼？倒不如說，是為了把你喚醒，而刻意布置出這樣的幻境，更合理一些。」
黑板前的松陽笑而不語。
他繞過講台，慢慢往下走了一步。
虛就往後一步。
松陽停下腳步，莞爾：「為什麼這麼害怕？」
虛冷笑：「是警惕。誰知道你跟她在謀劃什麼？」
「的確，你應該感到害怕。」松陽又往前走了一步，「人對於自己不了解的東西，總是會感到恐懼——好吧，我想你不會承認自己是人，那麼就用生物來代替好了。」
虛往後撤了一步。
「……即便是猛虎，對深不見底的水潭也會感到畏懼；即便是老狼，對無邊無垠的沙漠也會感到恐怖。」
松陽不再和他兜圈，反而三兩步走下講台，比以往抓人上課睡覺更眼疾手快：「即便是你，也有不了解、不知道、無法把握的情況，不是嗎？」
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以完全一樣的身高，鏡面翻轉一般面對面站立。
「你到底想說什麼……」
虛的話音未落，松陽往前又走一步，衝他伸手。他太知道面前這道虛影無法對自己造成傷害，所以並不畏懼，因此反應稍慢一瞬，竟然被松陽「抱」住了。
與其說抱，不如說是直接重疊在了一起。
兩人、兩道影子，完完全全地貼合在了一起。
松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都來了，虛同學，也聽一聽松陽老師的課吧？」
……分明是同樣一副聲帶，但松陽的聲音比他和婉許多。虛產生這個念頭的瞬間，才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出現在了一場氣氛熱烈的課堂上，松陽站在剛才的位置，往黑板上寫著什麼東西。
摩擦的聲音戛然而止，松陽沒有回頭，反手將粉筆頭一拋——教師必備特技之百分百命中瞌睡學生立刻生效。銀發小不點不滿地大呼小叫，旁邊的紫發小孩翻了個白眼，黑色高馬尾則優雅地扯了兩團紙巾出來，在兩人開始鬥毆之前堵上耳朵。
松陽微笑。虛看見他的笑，四肢百骸湧過一種仿佛靈魂被攥住一樣的痛楚。
……他最幸福的時刻，正是虛最厭惡的虛假美好。
眨眼孩子們就長大，正在檢查倉庫的松陽聽說銀時撿了個小孩回來，感嘆家裡的貓都會撿貓了，從廊下慢慢走到教室去。
虛比他更早一步見到那個被撿回來的少女。高杉桃，居然也有過這麼瘦弱狼狽的時刻，渾身上下灰撲撲，血污把她雪白的長發沾染得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但松陽牽住她的手，就得到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因為他是這裡的管理者而討好，也不因為他是個體格健壯的成年人而怯懦，只是普通的，快樂的笑容。
因為被救了回來，因為得到了新的生命，因為是松陽教導的孩子親手救下來的孩子。
……松陽又一次感到無比的幸福。
痛楚。難堪。惡心。痛，從來沒有這樣痛過，以至於虛都在懷疑這是痛嗎？為什麼將這種體會歸結為痛？難道不是劇烈的仇恨、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怒火嗎？
他不願再看下去。不論是平淡的村塾生活，還是火海逃生，又或雲游四方，他閉上眼，試圖從這個惡心的幻境裡找到一個出口——是有的，一定是有的。
記憶總有出口。
幻術……虛想，他幾乎沒有遭受過這樣的攻擊，但既然是應用了松陽，又或者說「他」自己的記憶構造出來的幻境，那麼破解的出口必然也在他自己身上。
自己……嗎？
他抬手，紅光彙聚，巨大的能量波動對准正在揮動竹刀的高杉桃。
又換到阪田銀時臉上。
桂小太郎？
高杉晉助？
……果然還是自己啊。
虛將手臂抬直，紅光將院門口松陽平和溫柔的臉龐映照出極端的詭異扭曲。
他輕笑，指尖指回自己。
轟！！
毀滅一切，首先就要有毀滅自己的決心。
虛揚起一個笑容，志在必得——他並不為「毀滅」本身狂熱，地球人有那麼可恨嗎？似乎並沒有。大道理他當然很懂，實際跟他有仇的人也許只在這顆星球上占據1%，其他人相當無辜。
但那又如何？
他並不將自己的生命當做生命，一個無盡的生命，除了折磨就不再剩下任何東西。既然自己的生命都一文不值，又要如何去在乎其他人的生命？
假如他真的在乎，才是真的無可救藥吧。
還好，一切虛妄幻境都會消失……
虛將笑容收斂起來，只是微笑，睜開雙眼。
……面前依然是教室。
依然是松陽，依然是那群煩人的小鬼，依然是活蹦亂跳、充滿希望，令「松陽」的心滿足、幸福，而令他痛苦不堪的情形。
——怎麼可能？
虛深深吸了口氣，閉眼的同時，下意識伸手在旁邊桌上扶了一把才站穩。
……桌子？
桌子怎麼會有觸感……他很清楚自己絕對沒有中這幻覺的圈套，那麼，桌子？……難道他其實已經相信了？不可能！……那麼為什麼能夠觸碰到課桌的質感，甚至被支撐……
他看著面前的課桌。
手指沒有一絲顫抖，只是在桌面上懸停一秒，按了下去。
真實。
虛幻。
真實。
……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虛幻？
他究竟身處現實，還是虛幻？
「……當然是夾縫。」高杉桃義正詞嚴，「真實和幻覺的夾縫——會讓他迷惑的也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所以幻術起效的瞬間，松陽老師已經蘇醒了。」
朧：「……這真的可行？」
高杉桃目不轉睛盯著阿爾塔納結晶塊裡的虛，點頭：「可以。」
她當然非常有信心，因為在【寫輪眼·幻術】之外，她還套了一層【有幻覺】。
左眼寫輪勾玉，右眼六道輪回，就算虛能破開第一層，也會徹底迷失在第二層裡。因為——
「『隱藏在幻覺中的有幻覺，從有幻覺孕育而生的幻覺；隱藏在真實中的謊言，隱藏在謊言中的真實……』」*
她低聲念：「『這就是霧』。」
【路飛】的點數用來開啟【孫悟空】，【狗卷棘】的點數也攢得差不多了。
【六道骸】，天才幻術師，除了隨機輪換的美瞳之外，目前能用的最有效殺招，就是【有幻覺】】
和其他幻術不同，【有幻覺】更難以分辨、給人以假亂真的強烈錯覺。建立在現實世界的基礎上，極致的構築能力才能搭建出來——好比六○骸自己也只能構築他最熟悉的幾個同伴作為【有幻覺】，要不是村塾生活和師生互動是高杉桃的強項，她也沒法在剛掌握這個角色之後，就立刻建造出讓虛都無法掙脫的【有幻覺】。
幻覺控制的是「思維」和「靈魂」，這與阿爾塔納結晶作用在虛身上的功能完全一致。
又是十分鐘過去，虛始終沒有蘇醒，甚至慢慢變得虛幻，皮膚周圍出現一圈毛邊。
錯眼看過去，像是上浮了一層，出現一道一模一樣的重影，那一層重影慢慢穿過包裹全身的半透明阿爾塔納結晶，最終整個被彈出來，還發出「啵」的一生。
高杉桃長舒一口氣，把彈出來的身軀撈到身邊：「可以了，開始施工！」
眾人立刻紛紛圍了上去，手裡是神晃這麼多年不知道從哪搜刮來的各色阿爾塔納結晶，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把整塊阿爾塔納結晶用同類型物質徹底填滿、封死。
如此，虛的那一部分靈魂就被徹底、完整地禁錮在了其中，只要沒有人腦子壞掉，突然在不傷害靈魂的前提下砸碎整塊結晶——那也是做不到的好吧！！阿爾塔納結晶又不是夏威夷果，才不是什麼隨便就能砸碎的東西啊！！
但這並不能讓大家放心。
要說行動成功的最好證明……
高杉桃看向躺在地上的那張熟悉的臉。
啊，好像在動？
哦，沒有動。
……嗯？但為什麼總是覺得跟上一秒不一樣？
桂忽然眯起眼，用=_=的表情拽了拽高杉桃的袖子：「這位同學，你有沒有發現，老師的劉海好像在合攏？」
高杉桃：「……」
高杉桃：「…………」
「……不要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老師的魂歸啊！！！太奇怪了吧！為什麼要用劉海認人啊！而且只有老師你有那樣的劉海嗎？我可以把雲雀○彌當做影山○雄嗎？那樣的話烏野會因為毆打對手直接被禁賽吧我說——」
高杉桃氣不打一處來，指使自己的同門：「去把銀時和晉助他們從湖裡撈出來吧，老師要是醒了我會叫你們的，去吧去吧！」
說完就往地上一躺。
好累——好想吃飯——銀時做的飯、真選組的飯、三葉姐……呃，豐田家今天的飯——
面前落下一片陰影。
高杉桃嘴唇微張，半晌回不過神，忽然一骨碌就要坐起來，結果因為脫力沒能成功，一頭又要栽倒到地上去。
一只手輕輕托住她的臉蛋。
微涼，有一丁點的濕潤，她忍不住蹭了蹭。
「這麼久不見，還是一樣冒失。」松陽溫聲說，「身上的傷怎麼樣？我先給你——」
他的話沒能說完。
「老師——嗚哇——嗚嗚、松陽老師——」高杉桃一下抱住他的腰，「老師你的腰為什麼好像變粗了，是不是虛哥天天替你健身、嗚嗚嗚，好羨慕，我也想有一個人替我訓練，但如果是虛哥的話還是算了吧——老師——我好想你——」
……啊，真哭了。
松陽頓了頓，又想笑，心裡又酸軟。
明明是一丁點希望都沒有的事，竟然叫她平白努力了這麼多年，萬一沒能成功呢？萬一她也跟著敗給虛、軀體靈魂一起被磨滅呢？
……那幾個不省心的孩子也是，就看著她這樣胡來？還說是計劃……計劃，從開頭就要有條有理，成功的可能性如何呢？是不是應該超過某個數字才能去做呢？如果失敗了，總也要有一條退路才可以，否則怎麼能叫做計劃？那只是——
只是，他的孩子們，太想見到他而已。
手指還沾了點灰，但松陽忍不住用指骨去接住高杉桃眼眶掉下來的淚水，動作即使不熟練，也不想讓它們落在阿桃的臉上。
「我也很想你。」他最後也只是說，「我也很想念你們。」
她仰著臉看松陽，像那時第一次見，也是這樣仰著臉，明明二十幾歲的人了，還是抽了一下鼻子，又一點不矜持地大哭起來。
松陽失笑，摟住她的後背，眼看著小太郎和信女、朧一起將銀時晉助他們從湖裡撈起來，濕漉漉地留下一路水漬，慢慢走過來。
「啊！老師——！！！」桂看一眼就繃不住了，把肩頭的銀時往旁邊一拋，也不管自己還滴著水，一個箭步衝過來——
然後，被松陽抱著高杉桃雙雙閃開。
「身上還濕著呢。」男人輕輕拍著懷中人一抽一抽的背脊，琥珀色眼瞳像融化的蜂蜜，含笑看向自己的學生，「先晾干再過來。」
桂舉手：「脫光可以嗎？」
「老師雖然睡了很多年，但對自己的力氣還是很有信心的。」松陽繼續微笑。
桂縮了縮脖子：「知道了知道了……」
再看朧，又是別樣一番心態。松陽注視著他，半晌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你怎麼也跟著她們一起胡來？」
高杉桃已經哭完了，起身去幫信女找衣服換。朧目送她們走遠，回頭看著自己的手，並不抬眼，回答：「那時候我說，即便我死了，也想要老師能夠活下去。」
慢慢說完這一句，他抬起頭，以往總與整個世界都隔著一層什麼的眼睛，驀然籠罩上滿足的神采：「這就是答案，松陽老師。」
松陽不說話了。
他倒是全科精通，包扎和緊急處理也會一些，加之現在用著虛的身體，能力更不是以往能比擬。指揮著桂和朧把銀時和晉助包起來擺到一旁，這時信女也和高杉桃一道走了回來。
松陽問她：「虛的靈魂還在那團結晶裡吧？要怎麼處理，需要我幫忙嗎？」
「啊，這個沒問題，老師不用擔心。」高杉桃看他的時候，臉上一直不由自主露著燦爛到有點傻的笑容，被松陽輕輕彈了一下額頭，「一會兒用點什麼『十年後火箭筒人體封印術』或者『最強也逃不過的獄門疆』之類的東西就好啦，虛哥也就那樣，強度一般~~~」
下巴一抬，完全不知道自己滿臉血污的樣子有多狼狽，血漿幾乎都要把那雙翠玉一樣的眼睛掩埋了——
但也只是幾乎。
她的眼睛，那時候剛剛撿到、幾乎有些瘦弱的髒臉上也是如此，永遠閃閃發亮，永遠浮翠流丹的一雙眼睛。
怎麼會僅僅因為一次危及自己與友人生死、事關松陽靈魂的戰鬥，就暗淡下來呢？
松陽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頭，像很多年前一樣，但手抬到眼前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在微微發抖。
他想去遮住那雙永不熄滅的眼睛，像億萬年的岩石演化出的封印，但玉石的光芒遲早會被人挖掘出來。
於是那只手沒有落下去，只是虛虛替她理了一下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劉海：「這樣的話，不如現在就……」
正要說趁熱打鐵把那玩意封印起來，忽然空中一片令人耳膜發痛的震動聲：
「咕嚕嚕嚕嚕嚕啊哈哈哈哈阿桃你抬頭看看我啊咕嚕嚕嚕嚕——」
等一下！裡面是不是混進去了有的人在打招呼啊！
眾人齊齊抬頭，在看到飛行器之前，先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長條矩形的、長寬高看上去很詭異地像一架棺材的包裹。
「啊——把甲方讓送的貨弄掉了，啊哈哈哈哈！你們要小心一點啊！那裡面有——」
啪嘰。
包裹明明個頭很大，落下來的高度也相當驚人，但在墜地前微不可見的距離下忽然彈出一層透明防撞氣墊，所以最後的聲響反而十分輕巧。
氣墊消失，幾乎和松陽、高杉桃兩人平躺下來差不多長的長箱發出一聲十分賽博朋克的蒸汽音：「嗤——」
底部忽然從四角支出一截金屬短棍，接著短棍變長，將整個長箱完全架在半空，留出足以容納一個人的空間。
接著，那長箱開始左轉右轉起來。
松陽：「……」
松陽的學生們：「……」
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收起，在那長箱的四條金屬腿開始挪騰之後，慢慢睜開眼睛：「它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高杉桃表示贊同：「但是這裡也沒什麼能給它——」
「尋找，生命體。」箱子發出標准化的機械聲音，「robot、robot，尋找生命體……掃描完成，最近目標距離23米。前進中……前進中……」
它走到那團巨大的阿爾塔納結晶旁邊……或者說頂上。藍色的高科技光芒彙成一條線，由上而下掃描一通後，說出一些「掃描完成、核對完成、正在讀取數據……」之類的怪話。
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松陽：「…………」
松陽的學生們：「…………」
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默默無語之際，不遠處飛船落下，阪本辰馬揮著手趕來：「阿桃~~~~我來啦！！你有看到我不小心遺失的貨品嗎？咿呀，那玩意兒很貴的，要賠付的話我很可能會破產呢——」
松陽：「……那是阿桃的朋友嗎？」
高杉桃：「……是小太郎的朋友。」
桂大驚失色：「這時候禍水東引嗎？！……老師你放心！現在不是了！！」
信女一直維持著她慣有的沉默，這時突然平淡開口：「結晶，會怎麼樣？」
剛剛還在彼此推卸責任的兩人，變成了鋸口葫蘆，不再出聲。
是啊，那團突然被坐了一下的結晶，會怎麼樣呢……？
第74章 畢業快樂 銀時：「…………不要表現得……
只要勝利了就不會有人死掉, 此乃少年漫三大定律之一。
還有兩大分別是煙大無傷和對波左邊必敗，以及想到再加。
咦？你問為什麼三大定律有四條？
拜托——
這可是銀魂誒！27歲的主角算什麼少年漫，是中年漫啦中年漫……中年漫三大定律：說話不算話、設定隨便改、沒法談戀愛……
「——沒有最後一條！！」
27歲的中年漫主角猛然坐起。
因為重傷的後遺症而一陣頭暈目眩, 回過神發現自己並沒有閃現在溫馨的病房或熟悉的萬事屋臥室，阪田銀時眨了眨眼。
「哈啰, 老師。」他干巴巴說，「看來我們是成功了。」
松陽膝蓋上躺著已經醒來一會兒的高杉晉助，微笑看他：「當然, 銀時, 你們總是什麼都能做到。」
銀時：「……」
銀時：「…………」
「總覺得老師話裡有話這是阿銀我的問題嗎？」他抓起高杉桃的手擋在眼前，「吶吶，親愛的桃子醬，告訴我一切都是人家的錯覺嘛~」
高杉桃自從見識過人妖酒吧一幕後，對他的撒嬌發嗲適應良好，手指輕輕扣在他臉上, 淡淡說：「很抱歉, 銀時君，即便是善良的謊言我也不想說呢。」
最後還是信女解答了他的困惑：「啊哈哈。」
她說：「老師在生啊哈哈的氣。」
還沒等銀時槽一下啊哈哈這個很容易被任○堂告上門來的奇妙小外號, 桂也湊了過來, 跟他普及阪本辰馬的豐功偉績。
阪本和松陽說的第一句話是：「就是她們的老師嗎？老師君，你笑得好恐怖啊哈哈哈唔噗——」
然後就挨揍了。
阪本辰馬對松陽的第一印像：1.笑得很恐怖；2.揍人很痛。
這會兒重溫舊夢，再次流著寬面條淚試圖倒在高杉桃肩頭，被銀時推開腦袋：「嗚哇——好痛啊！你們的老師打人也太痛了吧？！以前你們都是怎麼挺過來的啊！！」
高杉桃眼神虛無：「沒能挺過來……」
銀時眼睛上翻，聲音發虛：「所以其實我們早就被老師打上天堂了……」
桂兩手放在下頜底下，飄飄蕩蕩：「現在你看到的……」
空氣凝滯了一秒。
高杉晉助，遲遲沒有反應。
他怎麼能沒有反應？！！
高杉桃、阪田銀時、桂小太郎，整齊劃一面目猙獰怒目圓睜, 扭頭看向高杉晉助，對他比口型：快點！別這麼看不懂眼色！就等你一個了！！
高杉晉助= =地跟她們三個對視了一會兒。
半晌，嘴唇重得像掛了一千斤重的秤砣，發著抖張開：「………………只是我們的鬼魂……」
「啊哈哈哈，完全不可信嘛。」
無聊的小品結束，松陽已經把幾個傷員包扎得勉強能看，就是不太方便活動。高杉桃悄悄給自己解了幾根繃帶，那邊那團未知結晶又嘰裡呱啦響了兩聲。
「所以那個到底是什麼？」桂伸手去指著那個降落不久的包裹，問阪本，「那不是你帶過來的嗎？」
被高杉晉助揍得鼻青臉腫的阪本辰馬，口齒不清地說：「鵝也不造、HATA王子嚷我帶的……」
桂把手抵在眉上，遠遠眺望：「HATA王子？那是什麼？咿、這名字聽上去真惡心，不會是一個注水紫薯一樣讓人看了就想吐頭上還戴天線的東西吧？……我看錯了嗎？上面好像長出了一個人一樣的蘑菇啊。」
「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長出蘑菇啊！是什麼很濕潤陰暗的地方嗎？！因為被灌溉太多營養液所以長得撐破天花板的蘑菇嗎？！」
銀時依然舒舒服服靠在老同學肩頭，得寸進尺抱住她的手臂，一邊還要頭痛地吐槽發小：「那個啊，假發君，這種事情還要我教嗎？戰場上是不會有蘑菇的，留下來的絕對都是劇毒不可食用菇哦？可食用的早就被我們這些極餓的時代刨干淨了哦？！」
「不是假發，是——」
男人醇厚的聲音一卡殼，忽然飆出令人耳膜作痛的假聲：「是小男孩！」
寂靜三秒。
高杉晉助從高杉桃肩頭坐起來了。
阪田銀時的死魚眼瞪圓了。
松陽都放下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了。
阪本摸摸頭，哈哈兩聲：「什麼？原子彈來啦？」*
高杉桃齜牙咧嘴地把他按進土裡：「不要開這種地獄玩笑啊——！！」
她看其他人都還在僵直中，干脆走了過去，在那只長長的盒子面前蹲下身，和裡面一雙剛剛睜開不久的紅色眼睛對上了視線。
這下，連高杉桃的嘴唇都開始顫抖了：「你、你是……」
*
虛一直在思考。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去向何方？
如何達到意識與物質的絕對統一？人類……地球上的、外星的，為何與其他生物不同，能夠產生出支配肉/體的精神？
從誕生以來，他的生命就在苦難中度過。有的文明傳說受盡苦難方能成為真神，將寬容與慈愛遍布一切目之所及的大地上，為同胞降下賜福的甘霖，虛想，果然是傳說。
因為一個有自我意識的生物，當真受盡磨難——尤其大部分來自和自己形容相似的同類——他只會變成一種神。
死神。
降下賜福的甘霖？不，降下死亡的詛咒。
一千多年的生命實在太長，他並不記得自己是否有過想要融入族群的嘗試。也許有，但絕對並不成功，總之結果已經在眼前。他是獨特的，這種獨特來自於血脈、來自於與生俱來的能力、來自於他這具不死不滅的肉身。
受了同樣的傷，他與別人不一樣，能夠即刻恢復如初；同樣面臨死亡，他也與別人不一樣，永遠地、什麼都無法阻擋地活了下來。
這份不同，即是無法與他者成為同類的原罪。
虛睜開眼。
依然是那樣的天空和雲彩，依然是觸感真實的風沙，他對一切感到厭倦。一成不變的生命，即便那樣痛快地打過一場，將自己所剩不多的軟弱都割走後，竟然還能再次活下來……嗎？
不對。
不太對。
虛眨了眨眼，用自己天然就攜帶的全景視角觀察所處的這片方位。偌大的高科技金屬箱子、周圍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坑、以及裡面的，大約一米出頭的男孩……
他感到自己嘴角在抽搐，全景視角裡觀測到的男孩，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他縮水了。
虛——可以說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愣住了五秒。
要知道，就連跟高杉桃那場驚天動地的solo，他也只愣住了三秒哇！！
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好，當他想要動一動手腳的時候，大腦中樞收到指令，四肢靈敏地活動起來。
……他居然還能有大腦。
難道不應該是，在戰勝的那一刻，就把他的軀體挖給松陽，然後把這份殘暴的靈魂剿滅嗎？
手下留情？不可能……至少高杉桃那女人絕無可能。她知道只要虛這個存在留在地球上，就會自始至終永不放棄自己的理念，貽害無窮，所以必然會下死手……
手。
手很小。
虛看著自己眼前的五指，慢慢想，這應該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的手吧。
哪來的。
是的，平靜無波，甚至沒有一點疑惑的語氣。虛只是在腦子裡分析，哪來的。
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盡管視野受限，但他能從嗅覺聽覺觸覺等多方面收集信息，並判斷出這裡就是他和高杉桃大打出手的那片湖泊附近。
屬於松陽村塾的幻境已經消失了，怎麼，是覺得他已經死定，所以放松警惕了嗎？哼哼哼哈哈哈哈哈……虛握緊拳，揮臂砸在身側。那就讓她們看看……
看看……
怎麼連區區太空合金都打不碎了。
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小拳頭。小孩的手，再怎麼骨節分明，握起來也都是饅頭而已。
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小饅頭。
饅頭打不碎太空合金，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眼前罩下一片陰影。熟悉的面孔，高杉桃。這個女人原來有這麼高大嗎？她看上去好恐怖，稍微一抬手，大臂和小臂的肌肉都跟著動，拳頭更是有他腦袋那麼大吧？！
這是要揍他嗎？絕對是——
臉被捏了。
虛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高杉桃笑嘻嘻地看著虛。
「小朋友，你是誰啊？不會是虛哥吧？不對，現在叫你虛哥有點太奇怪了。」
高杉桃伸手把他從盒子裡拎出來，比劃了一下他的個頭，大概沒到自己腰，笑得更燦爛了：「虛——小朋友，對我揮拳試試看？」
虛面無表情給了她一拳。高杉桃毫不費力用手掌接下來，沉吟兩秒，忽然回頭對著那邊還在石化的幾人揮手：「銀時——晉助——快來報仇啊！！這家伙現在強度只有夜兔族的水平啦！！」
銀時抽抽嘴角：「夜兔族，那是『只有』嗎？」
高杉想起自己那個已經被緊急送去就醫的不靠譜合作伙伴，也抽抽嘴角：「對她來說，什麼種族都是『只有』吧？」
這場面太奇幻，以至於兩人心裡竟然並沒有什麼波瀾。倒是旁邊的辰馬回答了：「哦哦！把他帶過來吧，我也想看看那個甲方讓我送過去的貨品有什麼特殊之處呢，啊哈哈哈哈！」
高杉桃於是把虛扛在肩上，朝大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越是走近，銀時也好，高杉也罷，臉色就越是難看——實在剛剛跟虛一場惡戰，結果好不容易獲得勝利，又告訴他們這家伙其實沒有死？原地復活了？還變成了萌萌的小正太被高杉桃扛在肩頭？
唯獨桂還是那副無知無覺的電波臉：「小孩——過來過來，你叫什麼名字啊？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啊？是不是被爸爸媽媽說『你在這裡等我們哦乖乖的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了』這樣的話然後就再也沒見她們回來過唔噗——」
「喂！小孩也能把你打出唔噗了嗎？！已經這麼脆弱了嗎！而且都說了那是虛啊虛，怎麼看都是虛吧！你到底是靠什麼認人的啊？！我和高杉、辰馬還有桃子醬在你眼裡不會都是長著一模一樣臉蛋只有聲優不同的火柴人吧？！」
這、這家伙不是普通的小男孩，你們都要小心，別貿然接近……這樣的話，被揍了一拳的桂已經說不出來了，黑白色的毛邊質感靈魂很快飛了出來，被銀時趕緊抓住塞回他身體裡。
松陽慢慢走過來。
他在小孩虛面前蹲下身，一秒鐘接住他二十次揮拳，感受了一下：「唔，初步斷定，應該是虛沒錯。」
「你不也是嗎？」
「嗯？我可不是哦。我名松陽，是荻城一處村塾的教師，學生們都在這兒呢。」
「你很自豪？因為教了一堆奇形怪狀、狂妄自大的人類學生？」
松陽垂眼看他。這小子說話很不留情面，措辭之難聽前所未有，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他從來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任何人的想法。加上又變成了這樣，做不好情緒管理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就這麼一張小圓臉，讓人看了比起恐懼，更覺得手癢呢。
松陽一把抓住他的腦殼，舉到兩腳離地的高度，微笑著，像倒放的節拍器一樣晃來晃去：「嗯，很自豪啊。我的學生都把你打敗了，你是不是更該覺得丟人呢？」
不遠處，學生們和一個編外宇宙貿易商湊在一起嘰嘰喳喳。
銀時很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卷毛：「這下不是徹底完蛋了嗎？！那家伙怎麼變成小孩了啊！！」
「但也算是達成目的了吧？老師是老師，虛哥是虛哥這樣……」高杉桃蹲在他旁邊，用手支在膝蓋上撐起下巴，已經有點無聊了，「什麼時候才能開完會啊？我想回去找總悟他們玩了。」
銀時大怒：「我們怎麼不可以陪你玩了？哦對哦~老同學哪比得上年輕貌美的新鮮同事啦~……不對！而且那剩下的半個一米高的虛也是虛啊！變成小孩子以後難道能甩手不管嗎？不管是出於人道主義還是和平主義都不可能吧？那誰來管啊！！」
高杉桃聞言，跟他對視一眼，忽然很做作地抬頭看天。
銀時：「……」
銀時：「…………喂。不要這樣。」
高杉桃眼前的天空忽然被他的臉取代，於是立刻垂頭看地。
銀時：「…………不要表現得好像這事已經沒得商量了一樣啊！！我才不要帶小孩好不好！！」
「唰」的一聲，信女的刀刃已經出鞘：「不許騷擾她。」
「……到底是誰騷擾誰啊我說這位見回組的長官大人！你們官官相護不要這麼明顯好嗎？給普通市民一點活下去的勇氣好嗎？我們江戶真的還有明天嗎我說、警察們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朧勾起唇角，語氣卻還是淡淡的：「毫無同理心，銀時，你不會是一個好父親。」
銀時：「根本不想被殺手這樣說！——而且誰要當他的父親啊喂！」
辰馬應景地發出起哄的口哨聲。他想找高杉晉助一起嘰歪，結果發現這人眼皮已經開始發抖了。
累壞了吧？考慮到臉上之前被他揍出來的淤青，辰馬決定只在心裡笑話他，這才剛醒沒多久，又開始困了。
「一看就是要我們來帶了嘛。」桂肩膀往下一垮，聲音立刻粘稠起來，「銀時，卷子！認命吧！你我兩個，哪裡是什麼能夠擁有幸福安穩未來的人呢……畢竟是那樣的身份，在那樣的酒吧俱樂部裡被這樣那樣的客人翻來覆去地對待過……能有一個孩子，已經是畢生不可得的溫暖……」
「喂——！！我沒有啊！！我可是一點都沒有的，那種事情只有你一個人經歷過吧？不如說你到底為什麼經歷過啊？！該不會你小子其實很享受吧，所以才總是二話不說就回到假發子的角色裡！」
銀時義憤填膺地指責：「別開玩笑了！……松陽老師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會是相信了吧？！不會是相信了這家伙嘴裡的話吧？！一個字都不許信啊啊啊——」
松陽沒管那邊鬧脾氣的虛，緩步走回來，坐在學生們之間。
他的手以一種頗有規律的節奏，安撫地拍著旁邊已經累得睡著但又並不安穩的高杉晉助，柔聲說：「銀時，說實話，老師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抗拒呢。」
「我當然會抗拒啊！誰要莫名其妙養一個六歲小孩啊——而且還是虛！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呃。這麼說起來，是不是可以像老師你以前對我那樣對他？想揍就揍想踢就踢、讓他一周背七篇課文背不出來就不准吃飯只能吃院子裡池塘旁邊的濕泥巴團子唔噗……」
松陽收回拳頭，左手輕輕撫摸右手指節，臉上笑意款款：「什麼時候讓你吃過濕泥巴團子了，銀時？」
…………總之就是前面的都不否認的意思唄。
高杉桃和桂對視一眼，縮了縮脖子。
老師還是那個老師，剛復活就已經讓人惹不起了。
兩人決定領著6歲小正太虛去周圍轉轉，順便看看這家伙的思維、戰鬥能力大概都在什麼水平——雖說剛剛給桂那一拳基本能看出是個有正常認知能力的千歲老虛。
走前辰馬提了一嘴，說據他記憶，這具軀體是HATA王子的母星特產，原本並不具備任何生物智慧，只是用作研究用途。
「就是那種相貌類人而且一般都做得精致漂亮，但是沒有思維沒有生命，只能拿來隨便玩玩的東西啦！」他摸著腦袋咧嘴笑。
高杉桃：「…………不要說得那麼糟糕！不許你對著一千歲小孩說這種糟糕發言！就算是虛哥也應該被允許擁有一個純潔無瑕、只有血腥暴力沒有○色故事的童年吧！」
「不，那也不算什麼純潔無瑕的童年吧。」桂額角流下一滴冷汗。
總之，軀體本身大致不具備額外的殺傷力，被灌注進去屬於虛的靈魂也只能在普通人類的基礎上為自己增添一些超常的恢復能力，又或無與倫比的怪力——遠不如原本水平。
嗯嗯，當然，能有這樣的特異功能已經非常恐怖，加上腦子還屬於原本那個一心要統治宇宙的霸權怪人。
但是怎麼說……
還、還挺可愛啊……
高杉桃偷偷瞄他。小孩虛一手被她牽著，一手被桂抓著，因為沒法自如地擺動胳膊，讓他走路的姿勢顯得十分別扭，大致可以參照歌舞伎町平時搖頭擺尾發傳單的萌萌小玩偶。
偏偏還長了一張松陽老師的臉——眼睛顏色是唯一的不同之處。那張用課文考試拳頭折磨她們好幾年的臉，突然變小變圓，眼睛也變得更大，圓溜溜的兩團紅玉，不忿地瞪著桂小太郎抓他手腕的手，張嘴就……
「哇啊呃呃呃唔唔哦——好痛！！」桂的手背被狠狠咬了一口，可惜小孩子的乳牙沒那麼鋒利，只是留下了深深的牙印，「你這家伙，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啊！」
虛冷笑：「誰稀罕。」
桂抱著手瞪他：「不可愛的小孩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十歲以下的幼童都只是萌屬性的載體、成年人的玩物唔噗——」
高杉桃一腳把他踹飛：「都說了不許在小孩面前說這種話！！」
她蹲下來，平視小孩虛，把手掌伸到眼前，輕松攔下他的攻擊：「唔……大概是，30%虛哥的感覺？」
又收著力給他一拳，任由他躲開，以此評估速度：「敏捷的話，應該是50%左右？因為是小孩子嗎？更輕盈所以更靈活了？」
虛等著她的下一步，但高杉桃什麼也沒做，撿起旁邊剛剛被踹飛的桂，拎著他，一手一個就要走回去了。
他忍了又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孩的軀體反作用於他一向沉穩鎮靜的頭腦，虛沒能忍住。
他聽見自己問：「……為什麼不用刀試試。」
高杉桃把他圈在左肩，腦袋朝前，這時只需要稍稍側目就能與他對視：「啊？什麼試試？哦，你想用刀？不行啦，還不能確定你小子有沒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呃，不是那個意思，總之是不會主動給你屠刀的！」
虛搖搖頭。
不是那個意思啊。他是想說，為什麼不用刀割開這具身體的皮肉，試試他的恢復能力呢？
畢竟，那才是他成為一個不生不死的妖怪，最無法動搖的根基啊。
但他沒再往下問。於是高杉桃夾帶著兩個人，很快走回松陽老師身邊。
「啊，你們回來了。」松陽面龐帶笑，先簡單打量一通，這三人身上除了桂胸口有個腳印其他一切完好，柔聲說，「銀時已經答應了哦，之後可以把虛托付給他……他們了。」
銀時哼哼兩聲。松陽安撫地順了順他的後背：「畢竟你們幾個都在，肯定是要輪流來，總不能只讓你一個人受累，對不對？老師的教育之道裡，公平可是首要的准則哦。」
「這麼快？」桂一臉純真地直抒胸臆，「雖然說早就知道你小子會被老師三言兩語騙到，但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啊。松陽老師對你說了什麼？怎麼說服你的？跟我講講嘛——」
「……滾蛋。」銀時把臉別到另一邊去。[言情社都是免費分享，看到收費請不要上當]
桂再湊過來，他就又別到另一邊去；又湊過來，他就再別到另一邊去……
高杉桃在辰馬身邊坐下，隨手戳了戳他背後熟睡的高杉公主清瘦不少的臉頰，也偷偷問：「松陽老師，你是怎麼說服他的啊？」
松陽微笑圍觀她折騰高杉晉助的臉，兩手攏在袖子裡：「想知道？」
「想啊！銀時雖然說嘴硬心軟，但是小孩虛又不是什麼安全物品，帶回去的話還要考慮新八他們會不會死吧？很恐怖的！」
高杉桃說著，做賊一樣湊近，整個人掛在松陽肩膀上，貼著他的耳朵問，生怕被人聽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老師——告訴我嘛——我保證不告訴假發，憋死他！」
松陽還是笑而不語。
【「一點都不想照顧他？」
「當然啊！又不是老師你的幼年體。那個變態死外星人的幼年體，誰愛照顧誰去照顧好了啊！」
「呼呼……」
「老師你為什麼笑得那麼惡心……我錯了請不要揮拳好嗎拜托了！這張臉本來就已經傷痕累累再挨您一拳我徹底沒法見人了啊！」
松陽衡量片刻，緩緩放下手，在銀時松懈喘氣的時候忽然說：「難道你不想擁有一個，和阿桃共享的，你們一起看著它誕生的，新生命的結晶嗎？」
「…………等一下咳咳咳咳。」銀時一口氣沒上來，把臉轉過去瘋狂咳嗽半晌，終於還是沒死掉，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地瞪回來，「別用那種很容易被誤會的說法啊！……雖然聽上去是沒有錯！…………雖然說我確實很想！！！」
這種雖然每個字都沒錯但每個字都全錯的感覺……！！！
老師達到目的，眼睛彎彎，笑了：「果然是膽小鬼呢，銀時。」】
覺得自己砝碼不夠，僅僅只是「銀時」並不足以讓她牽掛。所以寧可答應照顧那家伙，也想要給兩人之間，多一枚聯結的交彙嗎……？
松陽聽著高杉桃源源不斷的追問，只是微微笑著。如果有人仔細觀察他的眼瞳，會發現裡面的倒影半點不符合光學，竟然是當下的全景。
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另一種，微不足道的能力——松陽的眼裡看著一切，容納著一切。
他在教育上的理念從來和修剪盆栽沾不上邊，並不是那種一心替孩子們修剪枝丫、讓學生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長的老師。
他只是觀察，偶爾稍微撥弄一下方向，但也並不一定要求學生聽從，只是這樣安靜地看著。
雖說一直抬不起頭，但還是任由阿桃在面前問個不停的銀時；抱怨連天，但還是讓晉助在自己背上熟睡的阪本君；已經人事不省，但呼吸慢慢平靜下來的晉助；正在陪小孩虛、呃，被小孩虛打鬧的小太郎……
還有，始終得不到答案，已經開始生氣，被銀時苦惱地固定在一臂之外的阿桃。
可愛的孩子們。
松陽張了張嘴，並沒有出聲，這一瞬間他並沒有深思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也許只是打算講給自己聽，也許覺得學生們已經不需要他這一句話的認證，也許只是被什麼哽住了喉嚨，像那時候一樣，難得再一次被人類獨有的情緒占據了理智。
——「畢業快樂」。
他說。
……
…………
………………
【滴。】
【檢測到本世界任務進度已滿，即將開啟下一個世界——宿主轉移——外殼檢查——靈魂讀取——】
【進行中……loading……loading……】
【加載完畢。】
【《海賊王》世界已開啟，等待您的冒險。】
【七日之內，船將啟航。】
第75章 送別禮物？歡迎禮物！ 偉大航路，她來……
「下午好, 土方先生！」
「下午好，衝田隊長！」
「啊啊，你們也好。」土方十四郎打了個呵欠, 手裡握著他的下午茶，一包蛋寶路一杯蛋黃醬, 「前面在吵什麼呢？」
「啊，是這樣……」
一大早來上班就跟頂頭上司撞了個正好，穿著真選組普通隊士制服的幾人面面相覷, 有些為難的從中間擠了一個人出來, 替他答疑解惑：「好像是，高杉隊長始亂終棄，苦主上門要求負責？」
噗——！！
衝田很明智地在蛋黃醬噴出來的前一秒躲開了，可惜剩下的人沒能躲開，被噴了一頭一臉，還要鞠躬：「非常抱歉！我們說話太不注意了, 讓您費心——」
土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死掉之前斷斷續續質問：「苦、誰……？始亂終棄？誰？」
衝田聳聳肩，很看不上地繞開他, 皮鞋踩在水泥路上慢慢靠近屯所門口。
那裡密密麻麻圍著一堆人, 相當引人矚目。從外面看像是用黑色蟲子圍成的球，讓170的他無法順利看見裡面的景色。
但能隱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高·杉·桃！你給我出來！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屯所！這小子也有你的一半責任哪……孩子的成長不能缺少的就是錢、不對，是完整的家庭！！」
那人一抹眼淚，忽然變得冷酷：「你再不出來，我就帶著這孩子回去心如死灰地過我自己的日子了！哼……就算你之後在大雨裡跪下求我、哭著抱緊我、可憐兮兮地叫我銀時唔噗——」
衝田一腳把他踹飛，反手把那不知道哪裡來的小孩扛在肩膀上帶了進去。
「嗯？想揍我？」他斜斜抬頭，兩雙暗紅眼睛恰好對上, 「難道是因為人設和我撞了嗎？美型正太+淺色頭發+劉海+紅眼睛，這種時髦的人設你不是第一個還真是抱歉吶。小孩，別怪我，要怪就怪大猩猩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院子裡，衝田指了指正在半裸揮刀的近藤：「雖然不是那個猩猩，但這個用來解壓也是不錯的。」
虛沉默半天，才開口問：「為什麼帶我進來？反正你也很討厭他，把我甩給他不就好了？」
「我們家桃子呢，是顆實心眼的好桃子。」衝田漫不經心說，左手插兜，「看到我對小孩見死不救會揍我，所以你死不死不要緊，我不能挨揍。」
虛撇嘴。
身體變成小孩，靈魂似乎也被擠壓了，常常出現這種情緒濃度過高以至於無法掩飾的時刻。
「對了。」衝田回頭，「山崎，在門口寫一個那個吧？就是那個啦，那個。」
山崎：「…………衝田隊長，請說清楚一點。」
「唉，就是木牌啊，寫上『天人與阪田銀時與狗不得入內』，然後掛在屯所門口好了。」
他拎著虛走了兩步，又補充：「哦，對了，還有土方先生，也不得入內哦。」
「……神經病啊！！我也沒有罪大惡極到跟他們媲美吧！！」土方的吶喊從身後傳來。
銀時：「我也沒有啊！！！明明是高杉桃那家伙始亂終棄在先，是她把這孩子弄出來的啊！！」
他在門口抽煙看熱鬧，結果被銀時抓個正著，兩人打了一架勝負未分，只好被賴上帶他進來。
土方的表情介於「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和「萬一……？那要不然原地把這小子宰了吧」之間，相信的比例慢慢從1%漲到了10%：「你……你們到底……」
「土方先生，等你老了以後記得告訴我聯系方式，我會找你推銷理財產品的。」衝田淡淡說，「啊，要不然現在就推薦吧？我有一款理財產品，收益率像火箭一樣……」
「喂你那就是火箭吧！！貨真價實的火箭吧！！」
一行人相當吵鬧地往裡面走，很快就熟門熟路走到高杉桃房間門口。
銀時一把薅過面無表情的虛，往地上一杵：「阿桃——你好狠的一顆心，你告訴我你心裡對我們父子就沒有一絲絲感情嗎、人家才不會信的，明明你連錢都肯給阿銀花啊——」
虛踹了他一腳，狐疑地打量周圍。
剛剛那兩個警察，都不見了？
「喂。」他說，「注意一點，別這麼大聲……」
話沒說完，紙門被猛然拉開。
面色慘白、眼眶發青的女人，張嘴，發出「狂暴霸王龍」的音色：「吵什麼吵——都滾——！！！」
門口兩人瞬間變灰變白，噌一聲變成石像，又呼啦啦被風吹成渣滓，飄落到院子裡。
躲在廊後的土方和衝田對視一眼，兩手合十。
阿彌陀佛，走好吧。
*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熬夜打電話去了，今天一直沒睡夠來著。」
高杉桃神采奕奕坐在食堂裡，手裡是她的第三碗拉面：「銀時，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虛斜眼看旁邊的銀發男。
呵呵，搞了半天在人家門口哭來哭去，還以為自己被拋棄了以為這女人一言不發偷偷就跑了，其實只是她沒睡醒。
還害得他跟著直面了一場暴風雨……
想到這裡，小孩往旁邊挪了挪。
銀時干咳兩聲，心虛地別開眼：「沒什麼……你不是今天要走嗎？反正都要送行的，就早點過來了。熬夜打電話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要忙著處理後續嗎？」
那天從陸州回來，高杉桃一頭栽進真選組就開始睡，連睡三天才醒。虛則交給攘夷四小龍輪流帶，最後因為高杉晉助無視他的死活、阪本辰馬笑看他的死活、桂小太郎搞不懂他的死活，還是把人交到了阪田銀時手裡。
「一個穩定、或者說地理位置上較為固定的家對小孩的心理健康有很大幫助阿魯。」電視機上這樣說，神樂也跟著學，「小銀，你要更加油才行！因為我是不可能把醋昆布分給這小子的！！」
這一切就夠心力交瘁了，好不容易聯系上蘇醒的高杉桃，在真選組人嚴防死守下約好今天見面，結果一來又沒了音訊。
再一想她幾次三番說過要走，銀時心裡惶惶——二十七八歲的男人惶恐不安的時候做出一些非理性行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哦哦，對！」高杉桃放下她的第五碗拉面，擦了嘴，起身跟銀時往食堂外面走，「因為虛的事情也不能只讓你一個人照顧嘛，所以我想說，在走之前處理一下這樣……」
別說這樣的話。銀時想說，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聽的話，心髒還是會砰砰一直跳，血管一起被扯住，好像有兩個人在胸膛裡拔河一樣，很難受。
如果重一點，立刻就沒有辦法呼吸；如果輕一點，她就會毫不猶豫跑掉吧
手指忽然一熱。
拔河游戲忽然獲得壓倒性勝利。
銀時被她抓住指尖，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像第一次。他張了張嘴，又干巴巴閉上，舔舔下唇，又張了張嘴。
「禮物呢？」高杉桃問，「不是說要給我送別禮物，禮物呢？」
「——我就知道！！」銀時反手抓住她的手，泄憤一樣把她的胳膊當拉面上下搖晃，「昨天晚上打電話的是假發嗎？！肯定是他！我就知道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這個嘴巴比膳○師的瓶蓋還要松的家伙！」
又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是高杉？他是負責挑選材料來著……」
「居然還是合作的產物嗎？」
「版權歸我。」銀時泄氣，輕輕勾著女人的指尖，眉眼有些委屈，「大少爺挑材料，假發找人鍛造。」
「辰馬不是要給你送一艘船嗎？那個是他自己的事。我們幾個就想說，反正你走了，真選組這邊也要停薪留職吧？佩刀不能用的話，我們給你送一個專屬佩刀好了。」
「嗯？不停薪啊。」
高杉桃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伸長三米，把意圖從食堂窗口翻身逃跑的虛抓回來捏圓搓扁：「土方先生說，就當我是去異世界出差，所以不停薪，會把工資發給我的~」
她「哦」了一聲，停下了折磨虛的手，轉而拍了拍銀時胸前的口袋：「對，到時候就當做是我參與照顧虛哥的經費吧！」
「哈？」
反正她的工資穩步上漲，三葉姐又不需要她再幫忙交房租，所以基本可以直接劃給銀時讓他收費帶虛了。
這麼一想，心安理得許多，她拍拍銀時的肩：「加油，銀時媽咪！」
門外一個隊士探頭：「高杉隊長，局長叫你！」
「來了來了！」
銀時目送她走遠，用手心握住剛剛勾在她手上的手指：「你說…………剛剛應下來是不是會比較好？工資什麼的、經費什麼的……」
「從我的生活質量來看，是的。」虛淡淡說，「但從你的戀情角度來看，收不收都不影響你的0進展啊。」
畢竟，究竟是100x0=0，還是100+0=100，掌握這個等式核心的鑰匙，從來就不在他的臨時監護人手上嘛。
*
局長辦公室。
「老——師——」
松陽無奈接住飛撲過來的一枚桃子。
雖然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他也才蘇醒沒多久，但果然還是很黏人啊……
「笑得好惡心。」窗台下的衝田總悟翻了個白眼。看這種嘴上「哎呀哎呀」其實心裡很享受的家伙不順眼到了極點。
土方不輕不重給了他一下：「那是高杉桃的老師。」
「切。」
長輩又怎麼樣？
衝田強忍住想要踩點什麼的衝動。年下男才有無限的可能好嗎？那家伙又不是需要被誰帶領才能走對路的類型……
松陽並不知道好學生的同僚正在編排自己。他醒來後，對一切都很有嘗試的興趣，於是在前三天玩遍了全世界的游樂園。
「這是因為，做老師的總要了解孩子們的喜好，不是嗎？」總之他是這麼說的。
陪玩一天累吐兩次的桂，眼淚汪汪打電話找警察：「歪？真選組嗎？能把我抓走嗎？」
最後還是高杉桃扛下了重任，陪玩了另外兩天，堅強地從二十次雲霄飛車和二十倍速小飛像裡苟活了下來。
「感覺我已經可以去當航天員了。」她語氣很虛浮，「之前真是辛苦你了，小太郎……」
說完直接暈了過去，暈倒之前聽到小太郎大驚失色到處找警察。
後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再睜眼是在真選組。不過聽說最近江戶治安好了不少，街上許多未成年小混混和保護費組織全都被一個不知名男子教訓了一遍，讓他們「統統都去學習！」，被人懷疑這人是不是有章魚血統，一心要成為什麼最好的老師。
松陽老師能這麼有精神當然很好，但高杉桃畢竟還是真選組的隊長，於是起身站到近藤老大身後：「吉田先生，今天來拜訪我們局長，有何貴干？」
近藤：「…………是想這樣把你一進門就無視了上級撲向大罪犯的錯誤揭過嗎？」
高杉桃：「誒嘿？」配了個從沒在她臉上見過的wink表情。
近藤無語搖頭，端起姿態問：「不過我也很好奇，吉田先生，為什麼會來拜訪我呢？」
松陽眼神落在這個男人的臉上：「近藤局長，為什麼會叫我『先生』呢？」
他用的甚至不是普通的さん，而是せんせい，通常用來稱呼律師、醫生、教師、政治家等擁有較高身份、地位的人。
近藤勛愣了一下，旋即爽朗大笑：「您不是我們阿桃的老師嗎？而且，即便和阿桃無關，您也的確教育了許多優秀的學生，向人們傳遞了屬於您自己的思想，這當然是『老師』的做法，不是嗎？」
松陽便看向他的雙眼。
干淨、純粹、正直，如此相信著他人，也相信著自己相信他人的這顆心。
難怪能做阿桃的上司。
他莞爾：「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稱呼不再是問題，他說起自己的來意。那天之後，天道眾分崩離析，天人失去了控制地球的最大權力來源，內部陷入一片混亂。幕府的情勢更有趣些，看上去那位茂茂殿下似乎有了精氣神，打算振作起來，但據松陽了解，那位素來低調，名聲不顯的澄夜公主正在暗中活動，和兄長一明一暗，互為犄角。
「簡單來說，我想——」
想？近藤目光灼灼，等待他的真知灼見。
「我想——」
想？高杉桃隨便抽了個封皮上寫著【阿妙小姐我愛你愛你就像愛這世間萬物但它們都比不上你——】的本子，嚴陣以待，隨時准備做筆記。
老師的話，一定是有什麼對這段時間見聞的重要批示吧？！難怪一醒來就去游樂園，肯定也不是因為自己想玩的對吧？一定是要通過游樂園這扇小小窗口，看見更大的社會問題……
可惡，她果然還有很多要學……
「——我想，江戶有大學嗎？」松陽眉眼彎彎，「要是真選組有門路讓我托關系進去當老師就好了。」
近藤：「……」
高杉桃：「……」
「那是不可能的。」近藤勉強撿起自己破碎的尊重，「吉田先生，就算您頗負盛名，也需要通過考試、資格審查等等流程……說到底您自己讀過大學嗎？！」
門外，剛剛跟著銀時一起過來的虛嘲諷道：「這麼多年無業游民，履歷拿出來還能看嗎？最多也就是當個保安而已吧？」
松陽側過臉看他，表情欣慰：「銀時，你把他照顧的很好。」甚至都有點太好了，現在的孩子營養需要這麼豐富嗎？
「無視我？」
「只是作為大人，不想要跟智力發育不足的孩子計較而已。」
銀時抽抽嘴角：「……已經在計較了吧？完全已經徹頭徹尾計較上了吧？！」
正如他來叫門時說的那樣，今天是高杉桃離開的日子，松陽明明在游歷全國，特意繞道過來一趟也是為了這個。
說不了兩句話，就要跟真選組一起去碼頭給她送別。
銀時腳步有些拖沓，連虛被松陽老師抓走都沒反應，直到面前落下一雙硬底皮鞋，哢噠一聲站定。
「還真是失魂落魄啊。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聽說老板你是最先聽她講的。」
「……啊，總一郎君。是這樣，怎麼，嫉妒？」
「誒？突然不藏了呢。」
衝田歪頭，表情很單純，好像真的在疑惑：「為什麼這麼憂愁呢？」
「我還想問呢。」銀時沒什麼表情，「為什麼總一郎君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呢？明明也是……」
「因為我並不害怕啊，老板。」
衝田彎起嘴唇，分明是很可愛美麗的臉蛋，在銀時看來卻十分討厭，「她一定會回來，而一旦回來就一定會回到真選組。這裡是她的家，是屬於她的歸處，我們都知道，所以即便是土方先生那種分離焦慮型男也不會恐懼。」
「不過老板你嘛……不是也厚著臉皮留下了一點什麼嗎？小孩？——哎喲。」
衝田微微側過臉，閃開直接扎穿他發尾的刀尖，表情訝異，眼神卻愉悅：「啊嘞？老板剛剛是真的想殺掉我呢。可惜只殺我一個人是不夠的，而且桃子會生氣吧？即便老板，還有你們那些恐怖分子同學對她來說格外不同，但我也不差哦。」
他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將洞爺湖的刀尖撇得離自己遠了一點：「聽說你們打算送一把一模一樣的刀給她？還真是……」
話沒說完，衝田總悟轉身離開，一步一步踩在青磚上，很有節奏感。只看背影也知道他心情輕松，否則怎麼跳得起來？
真想……讓他再也高興不起來。
紅瞳裡暗光閃過，又被他垂下的眼簾遮擋。兩只手啪地拍在臉頰上，再抬頭的時候，又變回了沒神采的死魚眼。
那種事，真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再做吧？銀時往屯所門口走去，畢竟連那家伙的心意都沒搞清楚，就打得你死我活，聽上去也太容易讓人看笑話了，不是嗎？
*
碼頭可以說是人聲鼎沸、群英薈萃、反派和正派開大會。
「果然是開會果實能力者。」高杉桃不無敬佩，「副長，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會議，這話可不是開玩笑的唔唔唔——」
臉被拉扯成小面團子，土方皮笑肉不笑：「注意你的言辭，以為要請長假了就可以不看上級的眼色了嗎？你這根本不是上班族的態度啊。」
過一會兒才松開手，徒留高杉桃可憐兮兮揉臉蛋：「大家都說我是超級S屬性，誰知道其實是Salary man的S啊……」
碼頭邊，人來得很齊全。海面停著一艘大船，是辰馬聽說她要出海之後，特意從宇宙四海搜羅挑選的。
「超級好用！」他比了個大拇指，「而且會很適合你的。因為阿桃你走到哪裡都會有很多朋友嘛，所以我在原本的世界上把船拓展了很多——」
豈止是很大。高杉桃抬眼望去，這船光高度就有四十米左右，長度更是不小於六十米，沒什麼特殊的外觀設計，看上去倒是不怎麼顯眼。
「新的冒險之後，我想你會用自己的想法把這艘船填滿的。」阪本的聲音難得有這麼沉靜的時候，「所以，平安回來之後，把那些有趣的事情都講給我聽吧，阿桃！」
高杉桃跟他毫不留力地碰了下拳。
……把阪本辰馬往後揍飛了幾米，好在陸奧給他兜住了。
「——這個給你，算是我和高杉那家伙一起准備的。」桂將木刀遞給她，「材料是特殊金屬，你想像成美○隊長的盾牌就好，是他找來的。」
高杉並沒走近，手裡煙杆嘟嘟嘟冒著氣，他隔著那串白煙看高杉桃：「比那種批發材料好得多。」
「鍛造是我讓人做的，手下有一個非常不錯的鍛刀師。」桂讓高杉桃試試刀，「要是不順手，就讓他現在過來幫你調整。」
刀身是洞爺湖同款，看上去也像把木刀，實際拔刀出鞘才會發現內裡另有乾坤。重量剛好，既不會因為過於輕便而無法控制速度，也不會太重而不便施加技巧。刀身大約一米左右，對武士刀來說稍長了一點，但高杉桃手長腳長，揮了兩下，認為無傷大雅。
最重要的是，刀柄的握感非常舒適！
「雖說我不挑劍啦——但是這個，怎麼說呢？有種……」
桂微笑替她補充：「村塾每天練劍的時候，雖然大家都是混著拿，但就是有一把最熟悉、最順手？」
「沒錯沒錯！」高杉桃猛猛點頭，「多虧你們花心思了——」
「雖然說是送別的禮物，但更希望你把它當做歡迎禮物呢。」
桂的聲音很柔，綿綿的，像一杯細軟的沙子，不管是什麼樣尖銳的東西，都只會立刻被包裹起來：「向你保證，阿桃，等你再次回來的時候，江戶會是一個不一樣的江戶。」
高杉桃微張著嘴看他湊近，壓低聲音：「那個什麼公主大人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啦！警察局局長是吧？到時候讓你當警視廳廳長哦！以後柯○他們有什麼問題都只能找你幫忙啦！」
「…………這完全是詛咒吧我說。」
但無論怎麼說，這份心意她依然很感動。刀別在腰上，走動的時候輕輕晃起來也不會發出聲音。
三葉姐和阿妙聯手准備了百人份的便當，柳生和總悟小聲說你拿著當防狼武器用就好了；松陽送了她一個小小玻璃瓶，裡面裝著怎麼看都很恐怖的紅色粘稠液體。
朧頗有經驗地點頭：「關鍵時刻服用有奇效。我喝過，有效。」隨了一個拇指。
信女：「變笨？」
朧看信女，信女看朧。
兩人二話不說抽刀干了起來。
高杉桃熟練地繞過戰場：「下一位——」
土方清了清嗓子，走過來，摸摸索索遞給她一個御守，高杉桃看了一眼，保佑平安健康。
「以你的能力，想要的都會得到，想做的都能做到。」他說，「所以健健康康地回來的就好了。」
高杉桃抽抽鼻子：「別說這樣的話嘛，大家都這樣——我不想哭啦！」
氣哼哼的，轉身往銀時面前走。
「你怎麼什麼都沒打算送？」她問，「不許用洞爺湖的版權敷衍我啊！」
「……就，沒准備啊。」他垂眼，「想不到要送你什麼比較好。」
啊、啊，果然賭對了。這樣做的話是很欠揍的吧？很特別的吧？在別人都用心准備了告別禮物的時候，只有一個人沒有做，就像同學錄裡永遠缺少的那一頁、結婚宴上唯一沒有來的那個同事，怎麼看都很詭異吧？
所以你就牢牢把我記在心裡吧，阿桃。
「……這是第76話。」高杉桃忽然說。
銀時愣了一下。
「絕對沒說錯哦，這一次。」她輕輕撇著嘴，好像想起了什麼不是很愉快的記憶，但眼睛依然在微笑，「怎麼樣？是不是已經成為一個很夠格的女主角了啊！！」
銀時沉默。
三秒後，給了她一拳：「……這是第75話啊，白痴。」
不過也好。銀時板著臉隨意吐槽她的控訴，心裡卻想，也許本來就是這樣的吧？也許本來就是76話完結，他和這家伙的故事應該到那裡結束，但現在只是第75話。
還有1話才是真正的結局，只要那一天不到來……
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吧？
——為了成為真正的、當之無愧的女主角。
高杉桃忽然衝他跑過來。
雖說是小跑步，但按這家伙的體格和力量，恐怕是導彈級別的。銀時嘴角微抽，酸澀情緒像泡沫一樣被她帶起的風吹走，忍不住問：「你要干什麼——」
腰上卻一下被她纏住。
嗶——
運行過載，大腦宕機，銀時只能看著她的臉湊過來，眼睛閃亮，像是很快樂，又好像不只是那樣，總之對他笑了一下：「不要難過啦，抱抱？」
說、說什麼呢！！
卷卷的劉海壓在眉眼上，他扭頭，用側臉對著即將離開的、重要的人：「如果你一定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高杉桃歪頭：「不是我一定要，是剛剛看你的表情，感覺好像在要抱抱？」
「什麼我要抱抱啊！阿銀我啊，可是江戶有名的硬漢，硬漢是不會要抱抱的，更不會因為一個抱抱就幸福到不知道自己是誰啊抱抱！」
不遠處的新八= =：「連語尾都變成抱抱了啊！！好奇怪的口癖，那種全家都生活在比自己更低的次元的人才會用這樣的口癖不是嗎？這種人要繼續當我的老板嗎？誒？不開玩笑我會報警啊！！」
但那位桃子警官卻咧嘴一笑，二話不說將他的奇怪老板抱住。
……啊，就是這種感覺。假如被貓咪或者狗狗寵愛的話，人會非常幸福吧？但是被抱住的貓咪和狗狗也會幸福得想要死掉，兩只手就可以抱住，溫熱的鮮活的軀體，並不需要在噩夢驚醒的黑夜捏捏不會說話的被子，只需要伸出手。
搞不清是誰在誰的懷裡，總之懷裡那個人的臉頰是熱的，胸腔裡的心髒是跳動的，環在腰上的兩只手是有力的。
高杉桃想了想，原本不打算說的，因為好像有一點自私，但這種時候自私一下也沒關系吧？反正她都要走了！！
反正這個人很容易把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高杉桃想，她雖然總是喜歡單打獨鬥，但也不是因為她不怕死——每次都是想好了才會出手的。
銀時卻不是，每次都受很重的傷，那樣的話，他真的有辦法活到自己回來嗎？
所以她說：「要等我，銀時。」
她說：「我一定會回來的。——稍微活得有點糟糕也沒關系，下次換我把你撿回去好了！」
啊。因為她不是會說出自己做不到的話的人，所以既然說了，就是真的會回來吧？他知道，他相信，他願意相信。
……但其實你不說的話，我也會等你的啊。不是因為你講了所以才等，不是因為你會回來所以才等，是因為我想要等才等的。
「……啊，知道了。」他低低地說，聲音又濕又悶，結實的胳膊把警官大人箍得死死，還要雲淡風輕說，「但我不會等很久的哦，受歡迎的男人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桃樹也是一樣——」
高杉桃根本沒等他說完，從他回來鑽出去，扭頭就叫：「晉助——抱抱——小太郎——抱抱——」
銀時大怒：「喂！！！」
他抱得再死有什麼用啊！對那個怪力女來說完全就跟普通擁抱沒有任何區別吧！一下就掙脫了啊！！
銀時只好看著她挨個把碼頭上的人都抱了一遍。
但擁抱總有盡頭。就像高杉桃總會出發。
她的船只已經就緒，分離近在眼前，無可避免。事實是無論再珍視的人，都無法將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這世界不是那麼美滿的地方。
不過也沒關系，成年人早就已經接受自己不是無所不能的超人這個事實。
唯獨幾個未成年，也有可靠的家長在旁邊守候著，所以高杉桃毫無顧忌地背上三葉給她准備的小包，長腿一跨就跳上了船。
「我要走啦！」她站在船舷回頭，一個勁兒衝下面揮手，「銀時——老師——晉助——小太郎——辰馬——三葉姐——土方先生——總悟——」
喊個沒完。高杉輕彈煙杆，搖頭：「感謝名單太長了。」
「確實。但如果想成贊助名單是不是就好很多了？啊哈哈哈哈！贊助商嘛，人人都要露臉才對啊！」
「嗚嗚……嗚嗚嗚，阿桃，你要保重身體、要注意增減衣物，每天都要吃好睡好，一定要記得想我們啊嗚嗚嗚嗚——不要被那些奇形怪狀的男人騙走啊——」
聒噪的老友們站在身後，銀時仰頭，眼裡只有那個站在船舷上，逐漸看不清的身影。
從今天開始討厭《海○王》。他想，連載也不會再看了，jump也不想再買了。
直到她回來的那一天……
汽笛聲布布作響，大船啟航，順著海浪駛出了漫畫的最後一格。
「一路順風。」他說，「番外篇的話要回來哦，不然就判你女主角失格好了。」
聲音很輕，像一個沒能送出去的吻。
*
嶄新的一頁，開頭第一格就是海面的空鏡，頂上飛過聲音粗啞的海鷗。
系統說前往下一個世界不用她額外操作，因為【大海本來就聯通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說得還挺酷的。
高杉桃偷偷把這句話記到自己的小本本上。
嗯，到時候隨便說給誰耍耍帥吧！
從江戶港口出發，船很快離開近海。按理說是在往東走，駛向太平洋深海中心，但周邊海域的顏色卻漸漸變得明亮，像是用天藍與青山調配出來的藍綠，又比單純的顏料色彩更透明。
簡而言之，飽和度高得像某些還沒踏入千禧年的動畫調色。
一瞬間，像是穿過一個神奇的孔洞，分明沒有任何的觸感，但那一刻之後，海風的味道變得驟然鮮明，粗糲又鹹腥，高杉桃感覺自己的臉已經開始疼了。
系統的提醒立即到賬：【當前位置：偉大航路、偉大、偉大……】
系統卡了。
但高杉桃不介意，系統抽風不是一天兩天了，習慣成自然。眼下最重要的是——
偉大航路，她來了！！
……偉大航路又把她趕回了船艙裡。
海風太強勢太恐怖，又冷又狂烈，打在身上隱隱作痛，更不要說卷起的浪花，感覺在跟這艘大船打自由搏擊。
她一路小跑逃回船艙裡，透過窗戶觀看外面天氣的變化：「剛剛明明還是晴天，居然突然開始刮大風、啊！下雪了！——更神奇的是一點都不冷！」
又走過一截：「為什麼會有綠色的雪？好神奇啊，這就是偉大航路嗎？」
駕駛艙全部使用了天人的宇宙飛船科技，足以保證高杉桃坐在船艙裡就著綠色的雪吃香腸奶酪面包配檸檬汽水，船只也不會迷失方向。
畢竟是阪本辰馬送給她的船，當初設計的理念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掌舵也能安全使用的船只」，據說未來打算賣給類似hata王子這樣的富有笨蛋。
但風浪起得非常突然，世界觀它不允許人類這樣偷懶。既然是在大海上，就得講究大海的規矩——面對風浪，沒有經驗老到的航海士可不行。
綠雪頃刻消失，烏雲轉而主宰了這片天空，雷霆立刻往下劈打，令海洋沸騰咆哮。
右一個巨浪左一個巨浪，巨大的鐵艦開始搖晃，高杉桃開始嘔吐。
對不起，她也知道女主角不該嘔吐，至少不該在換新世界的第一章剛吃完飯就嘔吐，這樣也太不優雅、太沒形像可言……但她實在是太暈了！！
也沒人告訴她船在海上會這麼這麼搖晃啊！高杉桃倒是還能控制自己，慢慢往甲板上移動，試圖摸到駕駛艙去。武學造詣到了某個境界的人即便在半空中都能維持幾秒不動——這也是很多動畫能夠在打架時插入回憶的重要基礎。
但她能控制自己，沒辦法控制這艘船啊！
巨大的、堪比一百個她那麼大的船只晃蕩起來，高杉桃只能像一片可憐的小桃葉一樣跟著晃悠，腦袋都晃成了漿糊。
很快，一個大浪撲到甲板上，緊跟著又一波打在她身上，高杉桃立刻被卷入海中，失去了視線。
冰冷深藍的海水將她整個包裹起來，即便努力控制肌肉保持平衡想要借助浮力，也無法在突如其來的海水漩渦裡做到這件事。
眼睛好痛！高杉桃下意識想伸手去摸眼眶，阻力又把她的動作攪得亂七八糟。
做什麼都不順！她正在翻找有什麼招數能讓自己趕緊脫困，眼前忽然一黑。
一個高大的身影先籠罩了她頭頂僅剩的一點光源，又由上而下，在她眼前飛速往下沉去。
誒——等等等等！是不是該撈一下？可是她已經自身難保誒？但果然還是撈一下吧嗚哇他也沉得太快了吧！！！
高杉桃竭力伸手過去，拽住他鑲了一圈鉚釘的黑皮腰帶。一下用上力氣，很自然就想要呼吸，緊接著就狠狠嗆了一口水。
咳咳咳、咳咳——！！
她費盡全力再次屏住呼吸，頂著生疼的鼻腔黏膜，另一只手捂住嘴唇，制造出能夠說話的空間：
「【居然被雨聲蓋住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我總是在關鍵時刻……】」
【技能判定中】
【技能判定成功——加載中——正在為您召喚一場[隔絕一切的]暴雨……】
分明是從上而下的雨絲，卻並不像普通雨水那樣溶在海洋之中。海水碰見這些雨絲，便像遇見了幼年摩西一般，被分出一片小小的、足夠她探頭呼吸的安全空間。
高杉桃深吸一口氧氣，拽著手裡至今沒看清臉的人，努力朝著頭頂有光的地方游去。
悠于 2025-8-16 12:50
第76章 失明 果然是銀時吧？不是誰都能同時擁……
再睜眼的時候, 高杉桃以為天還沒亮。
但很快她發現不是天沒有亮，是她的世界沒有亮。
眼前是密不透風的黑，她愣了兩秒, 伸手在周圍摸了摸。是普通的泥土和草地觸感，鼻尖依然是海的味道, 但已經沒有之前在海上航行時候那麼濃，被樹葉花草和泥土的味道衝淡了一些。
隱隱還有一股很香的味道……是什麼呢？是什麼呢？好餓……
從出海到現在只吃了五只面包兩大瓶汽水，高杉桃餓得恨不能埋下頭啃土。
這當然是不可以的, 否則先嘔吐後吃土, 她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人氣投票倒數的女主。不過在周圍找一找是否有可食用動植物是可以的，於是高杉桃趴在地上，用鼻子和臉頰去感知周圍的生命活動。
有什麼、猛獸……走近了！近了！近了！！
不管是野豬野豹野老虎，吸溜——！！她來了！！
「……你在做什麼？」一個聲音從大約三米外的範圍傳來。
但音色很熟悉，高杉桃聽過不說千萬也有百萬次——是杉田○和！！
恍然間仿佛回到了第一章，高杉桃下意識舔舔嘴唇, 說：「銀時, 我看不見了！」
「……那是誰。看不見？」
那人走近過來，聽聲音就很高大很沉穩……嗯？怎麼感覺不太像銀時呢？
又伸手, 好像是在她眼前晃了晃, 高杉桃能感覺到微妙的熱度和甜味：「能看見我在做什麼嗎？」
她誠實搖頭：「看不見。」
「……哦。」那人好像一下沒了話，但身上糖霜和巧克力的香氣依然很明顯。
甜味啊……那果然是銀時吧？不是誰都能同時擁有杉田○和跟甜味的啊！！
高杉桃想到這裡，憑著隱約的直覺伸手過去：「帶我一起吧？你是要去找食物還是去找水啊？」
「不管做什麼，都帶我一起吧？我好餓啊！而且都看不見了還讓我一個人呆在這裡，銀時你可不能這麼過分哦！」
這女人伸手過來的樣子，不得不說，很蠢。她看不見，所以指尖微彎, 是一種下意識給自己帶來安全感的姿態，方向卻是正確的——這並不奇怪，頂尖的強者在這片海域擁有著另外一雙「眼睛」。
……但她似乎並沒有在使用這雙眼睛。
如果高杉桃能夠看見，或許會尖叫也說不一定，畢竟她面前並不是阪田銀時，而是一位身形極其高大、突破正常人理解範疇，粗略一看應該有四米以上的長腿男人。
棕紅短發壓在頭頂，裸露的壯碩小麥色上身有無數已經愈合的淺淺疤痕，粉色紋身從左邊肩膀到胸膛到腰，一路蔓延到腰帶底下。
黑色牛仔褲包裹著兩條長腿，此外還穿戴有帶尖刺的護膝和中跟長靴。
作為新世界四皇之一、「大媽海賊團」之主、海賊女王夏洛特·玲玲的次子，夏洛特·卡塔庫栗擁有著堪稱頂尖的「見聞色霸氣」，這是一種能夠讓他輕松探查到周圍的威脅、乃至於稍稍預見未來的能力。
在個別使用者出類拔萃的應用能力下，甚至能使用它來探測身邊是否存在任何謊言……！！
…………但顯然面對高杉桃是無用的。
他有些費解地伸出胳膊，那女人竟然真就伸手抓了上來，一絲防備也沒有。
面對足以殺死自己的強者，示敵以弱或許是戰術，但不加防備則是最愚蠢的謊言。
趁此機會殺掉她？或許是個不錯的想法。面前這個女人是近來聲名鵲起的海軍將領，亮相即是最年輕的少將，被好事者稱為「新世界的守護神」。據小道消息，她身上的少將軍銜估計留不久，很快就要榮升最年輕的海軍中將了。
卡塔庫栗倒是知道她的威名，但他也好，「大媽海賊團」也罷，從未和這位海軍新星正面交過手。
好不容易遇上一次，就海難了，就漂流無人島了，就失明了。
這到底是她不詳還是他不詳？
……算了，總歸他也被救了一次。
卡塔庫栗甩甩頭，在高杉桃明顯疑惑的「嗯？」之中，領著她往前面走。大概走了十五分鐘左右，路途上倒沒什麼起起伏伏的坡度，可見這裡地勢還算平坦。
高杉桃一路把著他的手臂，當然不纖細，可以說非常健壯，是她以前從未體會過的手感。但摸起來很有彈性，像那種很扎實的解壓球，忍不住捏史萊姆一樣捏了好幾下。
癢。卡塔庫栗有點想收回來，又覺得這麼做太刻意，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停下，用手臂把她往旁邊稍微帶了帶，示意她位置：「……淡水在這裡。」
高杉桃側耳一聽，是溪水的聲音：「有魚嗎？」
還挺會得寸進尺。卡塔庫栗抽了抽嘴角：「應該有。」
「這樣啊，不過比起淡水魚我還是更想吃海魚一點。」
說完就睜著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看他，手往不遠處一指，是卡塔庫栗剛剛過來之前所在的位置：「那裡，有海魚的味道。」
……搞什麼啊，這女人，完全是得寸進尺專家啊。
也不知道怎麼找准方位的，卡塔庫栗到現在都沒有感知到她使用「見聞色」的痕跡，但她就是能夠找准人的方位、溪水的方位……
烤魚的方位。
他心想自己之前烤的那半條魚應該留不住了，很挫敗地嘆了口氣：「烤魚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高杉桃握著他的手，「你不是銀時吧？不過還是謝謝你！——呃，等一下……」
等一下。
剛剛在卡塔庫栗微妙的猶豫之間，她意識到這家伙應該不是會主動投喂的阪田銀時。但是啊但是，一個有著杉田○和聲音、渾身充滿甜味、讓她汗毛倒豎一下就能意識到很強的家伙……
不是銀時，那又是誰？
她抓著卡塔庫栗的手走過去，捧著烤魚，難得食不下咽，在男人的催促聲裡咬了一口：「哇！好吃！！」
「……安靜一點吃。」
「是，對不起。」
但沒安靜幾秒，高杉桃猶猶豫豫問：「那個，不好意思，你是誰啊？」
卡塔庫栗：「……」
卡塔庫栗：「…………你，剛一醒來，拉著我去看水、看魚、捏了我的手、吃了我的飯，現在問我是誰？」
他簡直要氣笑了。
在卡塔庫栗看來，這女人絕對是在耍他玩。
一定是這樣！畢竟他們兩個人是一起流落到這個島上的啊！是這家伙把他從深海撈上來的不是嗎？剛剛醒來的時候還一副熟得要死的做派，怎麼可能突然忘記他是誰？！
說來也十分倒霉，一開始海軍和海賊兩支艦隊在附近海域相遇，作為頭領，他和這位年輕的海軍少將在沒見面的前提下達成一致認識，覺得既不能這麼輕松放過對方，也不願意真正開戰造成大規模衝突，所以在約在最近的一個小島上見面，決定1V1戰個痛快。
結果兩人搭乘小船剛出發沒多久就遇上旋渦，周圍又刮起狂風，直接將兩邊的艦隊統統卷走，小船也在海中毫無意外地碎開。
卡塔庫栗雖說實力強勁，卻有一個相當倒霉的身份——惡魔果實能力者。
帶給他超人級能力的同時，也帶來的大海的詛咒。後天形成的絕對旱鴨子體質讓他在海水的包圍裡直接失去了力氣，渾身發軟無力動彈，呼吸的力氣都消失殆盡，眼看就要因為窒息死亡。
再如何強盛的勢力、再如何說一不二的地位，在大海裡都是不管用的——
直到高杉桃伸手把他撈了起來。
當然，卡塔庫栗這樣的體格、這樣的，嗯，體重，要把他撈起來本來就不容易，況且那時候他已經徹底失去意識，完全無法提供任何助力，說是一塊重達千斤而毫無價值的秤砣也不為過……
不，他為什麼要這樣貶低自己？就算這女人原本可以對敵人見死不救卻還是出手幫忙，他也只需要不趁她失明對她動手，兩人在這島上熬到有人來接，就足夠還這筆賬——
「啊，我想起來了！」高杉桃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是那個，大媽的二兒子，卡塔庫栗！！」
……居然真忘了啊。
卡塔庫栗磨了磨牙，露出一個兄弟姐妹看了，必然會後背發麻的猙獰笑容：「想起來了啊，那可真好……」
「謝謝你！」高杉桃憑記憶摸索著拍了拍他結實而光裸的上臂，「願意把自己的烤魚分給我吃，還帶我去找水！我們不是朋友，對吧？對陌生人也這麼親切，你人真好！」
旁邊經過一只長著尖嘴的鴨子，從它那張和常識完全不符合的嘴裡，發出尷尬的「嘎——嘎——嘎——」。
卡塔庫栗嘴唇張開又閉上，恐怖的鯊魚牙在圍巾底下摩擦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半天才低聲說：「……舉手之勞而已。」
「而且味道也很好！這裡有調味料嗎？是用的海鹽嗎？」
「鹽是海鹽，這裡有胡椒果和一些奇形怪狀的植物，我吃了沒毒，就隨便放上去了。」
「隨便放的也這麼好吃！——卡塔庫栗君，難道你其實是個廚藝天才嗎？」
「……別討好我。我不會一直給你做飯。……別用那種表情看我。」
「嗯？什麼表情？」
「沒意識到就這麼做了嗎？總覺得熟練得讓人很火大啊。你以前是不是遇見過很多『只要一露出這種表情就可以讓他一輩子做飯給你吃』的人啊？！」
卡塔庫栗惱怒地甩開她准備起身。無人島上生活就是這麼快節奏，不趁著天黑前准備好晚飯，一切都會變得麻煩——大自然對於大海上的王者也一視同仁。
「那個——我想吃水果！卡塔庫栗君！」
「閉嘴！！」
那女人真的想起來了嗎？假的吧！只是假裝想起他的名字，實際是隨口編了一個而已吧？！她可是海軍啊！
話說一開始她居然伸手救他的時候就應該已經變成傻子了吧？哪有海軍少將主動救一個懸賞十位數的海賊啊？趁機把他頭顱割了帶回去換軍功才是正經事吧？非要救他起來，還指使他做這做那……
……
…………
………………
記得西邊的林子裡，好像有吃起來像蘋果的東西來著？
卡塔庫栗拐了個彎，往太陽落山的方向走去。
第77章 巨獸 「……我似乎總是被你牽著鼻子走……
吃完半條烤魚, 又吃了一種奇形怪狀的水果，差不多該是找地方睡覺的時間。
當然，高杉桃對此沒有什麼意見, 畢竟她無法感知到天色的變化，全憑身邊這位好人安排。
卡塔庫栗帶著她往之前找好的山洞走去, 行進並不快，要顧及身後某個明明看不見但對什麼都很好奇的家伙。
她大概是沒有見聞色霸氣的，又或還沒有好到能在目不能視的時候也應用自如。卡塔庫栗一邊回答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一邊想, 這也並不奇怪，雖然年輕有為，但新世界的海軍少將也不是人人都能將霸氣應用自如。
但……
「旁邊有鹿！」那女人在後面說，「而且不是一般的鹿，應該是……嗯，腿很短, 但身體……很細長的鹿？好奇怪啊……」
…………到底是怎麼感知出來的？卡塔庫栗瞥她一眼, 沒辦法，只好跟她解釋：「這個島上大部分生物都是這樣, 動物也好、植物也罷, 原本應該縱向生長的，都變成了橫向生長；原本應該橫向生長的，都變成了縱向生長。」
她剛剛指名道姓那只鹿就是如此，細長的腿變得粗短、雄壯的身軀變得細長，犄角也只剩下兩個摩托車把手一樣的橫杠，突兀地頂在那張奇怪的小短臉上。
……不如說能看出這是鹿才更奇怪吧。況且她還根本看不到。
卡塔庫栗沒多問，只是給她簡單闡述了一下島上的情況：「……溪流並沒有受什麼影響，畢竟溪流的走向是地勢決定的, 而非某種生長情況。之前我見過幾只鴨子，嘴巴也不再是扁的，而是變成了尖的。」
諸如此類，卡塔庫栗詳細介紹了一通他提前醒來半天後的所見所聞，接著，用一種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隱隱期待，看向身後的海軍少將。
雖然這話並不能說的太絕對，但海軍將領的平均知識水平，應當還是要比海賊高上一些的。
他們未必遭遇過所有糟糕的情況，但在海軍內部培訓時大多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讓這群背負正義之名戰鬥的家伙儲存著比絕大部分海賊更多的知識。
而高杉桃，她的履歷相當神秘，說實話在真正見面之前，卡塔庫栗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年輕，也從沒想過她的招數如此詭譎。
雖說名氣很大，但大眾對她向來不甚了解，即便是夏洛特家最引以為傲的情報網，也無從得知她究竟是因為什麼得到了如今的軍銜。
關系戶嗎？偉大航路的前半程或許會有，但後半程，也即是人稱「新世界」的這片海域，是不可能讓一個蠢貨僅憑人脈混到如此地位的。
她在霸氣上的造詣目前看來只是平平，甚至微乎其微。卡塔庫栗想，除了實力，那麼就是頭腦？獨到的、優越的審視眼光？就像海軍裡頗有名聲的頭腦派，大參謀鶴女士一樣。
他有些探究地看著女人出神的側臉。
這位深藏不露的海軍少將，能夠從他描述出來的寥寥數語裡，挖掘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呢？要是能夠幫助他們逃脫這座島嶼，那就更好不過了……
高杉桃張嘴。
很智慧、很慎重地說：「我餓了。」
卡塔庫栗也張嘴。
張了半天，才發出一個音節：「……哈？」
高杉桃不理他，她摸摸肚子，心裡已經開始為自己感到悲哀。一天前明明還是走在街上都能有不少親朋好友投喂各色零食點心的江戶警察，今天就已經變成連正餐都吃不飽的荒島野人，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當然不是！而她賭上生而為人的尊嚴，也要讓自己吃飽！！
於是手一指那頭鹿：「我要吃它！」
卡塔庫栗：「……那你自己去抓。」
高杉桃根本不用他說，緊跟著出招：「橡膠橡膠——捕捉！！」
手臂在出聲的瞬間已經伸長，五指跟著伸長，像一張伸縮自如的網，輕松把那頭鹿包成密不透風的戰俘。再一回彈，就啪嗒一聲擺到了卡塔庫栗面前。
還給了鹿一拳，把可憐的家伙直接打暈過去。
她重復一遍：「我要吃它！」
卡塔庫栗腦子很亂。
她手臂伸長了、她一直喊餓、剛剛是什麼聲音？那手臂到底是什麼？她到底為什麼能判斷出那是頭鹿？位置什麼的倒還好說，就算不用見聞色，用耳朵聽也足夠，但鹿？……鹿？？
該不會是，肚子餓帶來的本能吧？
卡塔庫栗竟然對此感到詭異的理解。
誰讓他有一個以「胃口」和「實力」稱霸新世界海域的親生母親——四皇之一，夏洛特·玲玲。
自打出生以來，卡塔庫栗見識過的女人從來都是強大的，無堅不摧的，從不為任何不放在心上的事動容的。
但把這種強大建立在「飢餓」上的，確實只有兩位。
他半信半疑接受了高杉桃的要求，放血烤肉，調料將就著撒了一些。卡塔庫栗自己吃著並不很滿意，畢竟是四皇海賊船上的實權次子，又有那樣一個熱愛美食、吃不到就要宰人的「媽媽」，平時飲食也算精細，這種粗糙的野生燒烤只能說差強人意。
但高杉桃吃得很樂。這鹿本身肉質緊實，又是現殺現烤，卡塔庫栗手藝不差，當然不會難吃。
再說，味道都已經是其次，她真的餓得快不行了。睜眼到現在就吃了半條魚，還花功夫調動眼睛之外的感官去判斷周圍的情況，對體力也有額外的消耗啊！多吃點怎麼了！
合胃口，她吃起來當然很絲滑，後果就是卡塔庫栗思考完短時間內該如何應對這位海軍少將後低下頭，鹿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除了提前被砍下來的腦袋和四條腿，以及剝得很干淨的那身皮毛，剩下的部分全都沒有了。
他不自覺抽了抽嘴角，目光掃向旁邊吹著口哨收拾殘局的高杉桃。
明明看不見就不要亂幫忙啊，只是在添亂而已不是嗎？沾了一手鹿血，這下好了，還往臉上蹭，平靜的面孔上掛著冷冰冰的血跡，怎麼看都像是從恐怖片裡爬出來的角色啊。
他好無奈地嘆一口氣：「算了，你別亂動，我來吧。……吃好了？」
「嗯嗯！接下來我們去干什麼？找地方過夜對吧？一起去吧？」
「嗯……」
卡塔庫栗，很費解。
他讓高杉桃抓著自己手腕，一路慢吞吞帶她到之前就看好的山洞裡去。
總覺得哪裡不對！氣味？距離？大小？這個姿勢……對了！！
高杉桃總算意識到上島以來自己若有若無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了，她晃了一下胳膊，發現自己竟然是微微曲著手臂，以一個很自然的、並沒有刻意打直乃至伸長的姿勢去抓卡塔庫栗的手腕……
這位老兄，應該身高4m有余啊？
那她現在是怎樣……一夜之間變大增高術？
但問別人自己有多高是不是太奇怪了？高杉桃於是轉了個彎，問他：「卡塔庫栗君，你現在有多高？」
「……499cm。」
「啊……」
「你那副想高興又不是很能高興得起來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在老家當上狀元以後去全國最好的學校讀書才發現狀元一點都不稀奇的表情。」
「完全不明白。」
「……禮尚往來，回答我一個問題。」卡塔庫栗也將自己思考許久的困惑講出來，「你是惡魔果實能力者？」
「不是哦，我會游泳啊。」
是啊，她會游泳，甚至還從海底把他撈起來了，這不就是他一開始把高杉桃從惡魔果實能力者的猜想裡剔除的最大原因嗎？況且她腰上還一直挎著一把木刀，這應該才是她的主要進攻手段吧？
雖然說卡塔庫栗很懷疑這把刀的殺傷力，但誰說木刀裡面不能是一把已開刃的利器呢？新世界裡喜歡用這種招數裝X的人可不少。
但她的手臂變長了。而且她的食量不像正常人。而且她完全不讀空氣，使喚人的時候肆意妄為……
在明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也表現得一點不像一個嫉惡如仇的海軍。
卡塔庫栗倒沒有某種精神上的受虐傾向，喜歡被別人橫眉冷對，只是這女人——她太奇怪了！
沒錯，都是她太奇怪了，並不是他表現反常。
高杉桃搖頭：「我沒吃過惡魔果實，不過聽說那玩意兒很難吃，你吃的那個是什麼味道？」
「也不好吃，有點……」卡塔庫栗很自然地接話，又回過神來，閉上嘴，把她帶到臨時砍出來的木床旁邊，「你睡這裡。」
這山洞不知怎麼非常大，挑高也很高，卡塔庫栗這樣的5m巨人進出也並不困難。
木床基本就是樹木的橫截面，這島上的樹因為橫豎法則的存在，都長得格外矮胖，越老的樹直徑越長，卡塔庫栗用來做床的兩棵樹基本能讓高杉桃在上面跳藝術體操。
說起來，這位桃子少將的個頭看上去應該也有兩米往上啊，在普通海軍裡算是中上，算上巨人族就不夠看了。巨人族……要是能夠跟巨人族搭上關系，「媽媽」會非常高興吧……
卡塔庫栗有一點毛病，就是吃完飯會不自覺陷入一個很漂浮的境地，一定要說，有點像是賢者時間。
而這種放松、自然、任由思緒飄蕩的時間對他來說極為奢侈，為了維持威嚴的、令人尊敬的形像，他幾乎從不在人前表露出這種情態。
即便在屬於夏洛特家族、屬於「媽媽」的蛋糕島上，他也要用巧克力、餅干和手杖糖制作的特質房屋將自己圍起來，再慢慢放空思緒、享用甜點。
不過現在，荒島上沒有甜點，吃兩口果子也算。至於其他人的視線……
卡塔庫栗紫紅的雙瞳，冷淡地睨了眼在床邊坐下的高杉桃。
一個瞎子，不足為懼。
瞎子張嘴：「你在吃什麼？我也想吃。聽聲音是水果，是你之前給我吃的那種嗎？那個很好吃，像蘋果唔——」
卡塔庫栗面無表情地收回手。
這個瞎子，有點太吵了啊。
高杉桃不介意他粗魯的動作，兩口把果子咬碎吞下去，滿足地拍拍肚子。
突如其來的失明，又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她多少也會有一點緊張，好在身邊有個還不錯的人。不愧是未來海賊王的「見聞色霸氣」專業課老師……嗯？等等？讓她想想……
卡塔庫栗把自己的床鋪收拾好，又出去觀察了一下地勢，確定即使天降暴雨一時半會兒也淹不進來，這才進來放松地躺下。
他人高馬大，用的木料也格外粗壯寬綽，只需要稍稍一翻身，就能看見高杉桃啃水果的樣子。
應該是剛剛順手摸到他采回來的那一堆了，果然在食物上的敏銳非比尋常。
他觀察著，心裡依然很費解。在他看來，即便是有救命之恩，也不足以讓一個海軍少將信賴一個超級大海賊。兩人武力上的不平衡暫且不提，光是身份的對立，就足以讓他永遠無法在對方面前徹底放下心防。
不對，應該說，任何一個正常人——無論海軍還是海賊——都是如此才對。
但她似乎能做到，而且很輕松。
……所以果然是她不正常吧。
男人躺下去，山洞裡一片黑暗。為了防止引來野獸，連火堆都沒有點，月光淺淺盈在洞口，只是很薄一層。
也許正因為這種無邊無際的黑暗，卡塔庫栗感到一種久違的松懈。他不吝承認自己今天的失策：「……我似乎總是被你牽著鼻子走。」
「因為你是個好人吧？總是想要照顧我的心情，所以才會這樣的。」
卡塔庫栗挑眉：「很少有人這樣評價我。」
高杉桃毫不意外：「那當然，我跟別人又不一樣。別太緊張，隨便一點就好了，不高興的話我會直接揍你的。」
「揍我？」卡塔庫栗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你能嗎？」
「你想試的話，我不反對。」高杉桃打了個呵欠，她已經很困了，「這麼說還真是，這島上又沒別人，你想做什麼都可以。而你唯一的朋友和同伴——我，又看不見。」
這倒是。
卡塔庫栗沒反駁，他能感覺到，這女人雖然擁有一種奇異的感知能力，但從未用在他身上。分明是敵對的立場，又在這樣危險的處境下，卻從來沒有試著去窺探他什麼……嗎？
「真不是到你到底是笨蛋還是聰明人。」他搖搖頭。
久久沒有回應，他平躺一會，忍不住用見聞色的能力往下瞥了一眼。
……睡熟了。這才停下對話不到一分鐘吧？特異功能嗎？這就是她的特異功能嗎？
真自信啊，以為自己雖然失明，但也足以應付一切突發情況嗎？
又或者，相信他什麼都不會做、甚至會在遇到危機時，出手幫忙嗎？
卡塔庫栗輕輕合上眼。屏息一會兒，山洞裡就只能聽見風從大陸卷向海面的聲音，樹葉因此瑟瑟發抖的簌簌聲，以及高杉桃的呼吸。
危機四伏的大海上，能睡得讓人聽見呼吸聲，幾乎意味著性命都交到他手裡了。真是個白痴。
再睜開眼，那雙酒紅的眼睛在黑暗的山洞裡閃過暗淡的光芒。
……不過，身為夏洛特家族的次子，言而無信、恩將仇報，也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品格啊。
算她走運。
卡塔庫栗這樣想著，再次合上眼，慢慢陷入了沉睡。
*
第二天，卡塔庫栗依然起得很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肩膀輕了很多，他照例用圍巾將半張臉圍起來，出門探索島嶼。
高杉桃沒醒來之前的幾天都是如此，早上探索島嶼，下午搜尋船只，晚上早點睡覺。
這麼說來，也許是因為作息變得健康了。他想，輕易將手臂伸長，在樹上一揮，立刻就是一片漿果刷拉拉往下掉，被洗干淨的鹿皮接住。
是的，卡塔庫栗也可以將手臂伸長，作為特殊超人系·糯糯之果的能力者，顧名思義，渾身都可以變成麻薯那樣的糯米團。
如果單純從延展性和變化性的角度來講，甚至能用來捏人偶的糯米團，當然是比橡膠更好的材質。
高杉桃也很清楚這一點——不如說，她正在山洞裡盤算這一點。
她可是記得卡塔庫栗是如何把路飛一拳拳揍得半死不活，然後把能預見未來的見聞色霸氣傾囊相授的！
這可是個好人啊……實力強、講義氣、好面子、又很懂得教學方式——這可是個不容錯過的好人啊！
昨天就已經模模糊糊下定的決心，今天更加清楚了：就算是纏，她也要纏著卡塔庫栗教她見聞色霸氣！！
雖然剛來沒多久，但既然認出了卡塔庫栗，高杉桃當然就能猜出來，自己身處的不是偉大航路前半段的所謂「樂園」，而是傳說中的後半段海域——「新世界」！
就算是再強大的惡魔果實能力者，在這裡也必須要掌握至少一門霸氣才能夠活下去。高杉桃不知道自己這具軀殼是否自帶，但她知道不能錯過卡塔庫栗這個天然的好老師。
畢竟……那可是預知未來啊！太酷了！！哪怕只是幾秒也足夠了吧！！
而且她要是學會了，是不是也能教別人用見聞色預見未來啊？都說最賺錢的就是藝考班，她這個可是保命班！師承大媽海賊團卡塔庫栗，用過的都說好——
世界上有錢的膽小鬼太多了，賺個幾億貝利什麼的，不過分吧？嘿嘿、嘿嘿嘿嘿……那幾個極餓的時代也該乖乖交學費報她的課吧？否則就等著蹲大牢裡反省吧！而她，將成為偉大航路·霸氣專攻·第一輔導名師……
高杉桃正美滋滋暢想幸福未來，忽然察覺到異樣。
……嗯？山洞裡是不是越來越熱了？
俗話說以聲襯靜，反過來也是一樣，越安靜的地方，越容易讓人察覺到細微的聲響。尤其高杉桃失去視覺後，其他幾個感官都變得更加敏銳——
身後傳來灼熱、潮濕的喘息聲。
是一種獸類，血腥味、食物殘留的發酵味和常年沒有徹底清洗過的皮毛味混合在一起。高杉桃抽抽鼻子，盡量克制住自己嘔吐的欲望。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飛快判斷：個頭很高，呼吸幾乎是從頭頂噴下來的，體型絕不會小——否則哪需要這麼強大的心肺功能。
沒有移動，大概在守株待兔？
這樣說來，就能理解這個山洞為什麼這麼高大了。
她如此想著，忽然向後仰倒，險之又險躲過橫向劈過來的一爪子。這怪物不知道什麼構造，她甚至能聽見山洞被劈開、石塊落地的聲音。
不能停在原地！
高杉桃對身體的控制已經遠不是當年剛進入銀魂世界、誤入戰場不知所措的女大學生能比的了。她往風口的方向疾行兩步，將怪物引入到更開闊的地方，回身時兩手已經張開。
無限的紫色電光，以撕破空間的威勢，從她張開的手臂凶猛地衝向那只至少有8m高的奇怪野獸。
「——【仙法·陰遁雷派】！！」
*
此時的卡塔庫栗，正在回山洞的路上。
他徹徹底底探索了一圈，雖說用見聞色大致能判斷這島上究竟有沒有人，今天真正逛完才徹底確定，這片土地上除了他和那個倒霉的海軍少將，的確是一個人都沒有。
動物不少，植被也茂盛，可見氣候並不算很差。即便如此也沒有居民……卡塔庫栗想，多半和海島周圍那詭異的洋流、暴風雨有關系。
只是去了一個上午，他就依次見識了至少三場暴風雨、兩輪超級大漩渦，都是在距離海岸線不遠的位置發生的。
要換做他居住在這裡，恐怕也會想盡辦法逃離到別的島嶼去——幾乎無法自由出航，不僅斷絕了冒險的可能，更斷絕了貿易的可能啊。
思考著一些十分高級的問題，卡塔庫栗慢慢走回山洞。遠遠就能判斷出，那個女人呼吸正常，情緒穩定，說不定才睡醒沒多久。
但這是什麼味道？
他並沒有過多防備，也是自負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都能從容應對——即便如此，看見她盤腿坐在一只死得不能再死的巨獸面前，還是忍不住心髒急跳兩下。
巨獸體格龐大，即便倒下也和卡塔庫栗差不多高，身體上幾乎沒有明顯的傷痕，也沒有大量的血液，卻完全失去了屬於它的「聲音」。
卡塔庫栗長長、長長出了一口氣。
的確、的確。他怎麼能忘記，這家伙可不是什麼人畜無害的眼盲女人，她是即便失去光明，也能精准隔空斷物、感知四周的強者，擁有著連他都看不懂的奇妙招數，更是海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將……！！
卡塔庫栗的表情肅穆起來。
他謹慎地回想這家伙的攻擊範圍——沒記錯的話至少有二十米——精力高度集中，兩眼囊括了目之所見的一切信息！
她的表情、她臉上每一寸肌肉的走向、從外面灌進來的冷風同樣會對局勢造成微妙的影響……集合一切，分析一切，他能看到……！！
——已經死得不能更死的怪獸被她踹了一腳，露出柔軟的肚皮。
——高杉桃的表情變得非常陰沉。
——她開口。
等等。
——她說：「……□□□□□□。」
卡塔庫栗表情空白了一瞬間，因此並沒來得及做什麼。
就在這一瞬間，高杉桃一腳把怪獸踹飛，踩著那團柔軟的肚皮，露出陰沉的表情，極力用什麼都不能看見的眼睛找到他的大致方位，開口說：
「……衣服好像髒了。」
她看上去十分失望，又有點期期艾艾：「那個，卡塔庫栗君……？」
「……不可以。」
「卡塔庫栗——」
「不可以。」
「卡……」
「不可以！」
高杉桃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撈了一把——當然是什麼都沒撈著的，卡塔庫栗在她動手前一秒就瞬移到了山洞門口。
她一點不氣餒，反正也看不見，干脆閉上眼睛，拳頭往牆壁上打。
橡膠不僅能拉長，還能反彈，落在山洞四壁後毫無規律地朝各個方向反彈出去，卡塔庫栗應對不及——這種無規律的攻擊，連他那樣出色的見聞色都難以預料。
總之，被擊中了一下。
能抓到人就好！高杉桃依然閉著眼睛，手指變長纏緊卡塔庫栗的肩膀，整個人彈射了過去！
後者能看見她的運動軌跡，想要將身體變成柔軟的糯米團躲開襲擊，卻反應不及。
反應不及！多罕見的形容啊！
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她用四肢徹底纏住，卡塔庫栗下意識就要彎腰背摔，但他一動，高杉桃又伸手爬上了山洞門口的頂端，晃悠悠甩著兩條長腿。
卡塔庫栗看見她放在床邊的木刀，心裡恍然為什麼這巨獸身上沒有傷口，多半是沒來得及拿。
又看見那團屬於海軍將領的白色大衣，明黃肩章上有海藍的寶石鑲嵌，背面偌大的「正義」二字，這時候正皺巴巴團在床頭，上面灰黑的腳印和暗紅色血跡非常顯眼。
他回過頭，還是面色鐵青：「我是不可能給一個海軍……」
「嗯？我是海軍？難道說，我是大將……？！」
她在說什麼蠢話。卡塔庫栗沒忍住白眼：「想得美。」
「不是啊……」高杉桃有些失望，但很快心情又好起來，「那我的工作穩定嗎？待遇怎麼樣啊？能活到退休嗎？」
「我怎麼知道！」
「也沒關系，天降編制已經很幸運了！」高杉桃還是笑嘻嘻，又一次重復剛才的話，「卡塔庫栗君——」
男人冷冰冰看向她：「不管你想做什麼，都不……」
說完這句話，面色更加鐵青了。男人表情已經不是空白，而是僵硬。
更、更糟糕的未來……發生了！！
——竟然還能有、比這更糟糕的未來嗎？！
第78章 糖分 ——將嘴張大！唔噢~美味的糖分……
——「別想了, 我是不可能答應你的無理要求的。」
——「但是，卡塔庫栗君，我現在看不見的話, 自己出去洗衣服會很危險的哦？」
——「你不是會游泳嗎！」
——「而且我還找不到回來的路，難道說卡塔庫栗君你要一直跟在我旁邊嗎？這樣的話效率也太低了吧？」
——「你……」
——「所以我恢復視力之前, 衣服什麼的就拜托你了，好嗎？好嗎好嗎？」
——「………………算了，僅此一次。」
僅此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假使拒絕她的要求, 就會被接二連三的語言陷阱捆綁到無言以對, 以至於本來只用答應她一次，卻變成了答應她「恢復視力之前的」每一次……！
卡塔庫栗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這個臉頰上還有血污的女人。
真是，意料之外的恐怖啊！
於是，搶在高杉桃開口之前，他主動給自己攬活：「今天洗衣服的事可以交給我, 但之後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 嚴陣以待，准備應對她的得寸進尺。
但高杉桃點點頭, 很感激地上下摸索半天, 抓到他的手：「真的嗎？你人太好啦，卡塔庫栗，我本來還覺得就這麼拜托你的話會不會有點冒昧呢——」
……不，從我能預見的未來裡可以看出，你恐怕一點都沒有這種想法吧。
他拎著兩人份的衣服去溪邊洗刷，摘下長得像泡泡一樣圓滾滾鼓囊囊的皂角，越洗越覺得自己還是吃了大虧。
雖然說失明了沒法幫忙，但她失明又不是自己害的, 說到底究竟為什麼失明到現在還不清楚，萬一是她把自己救上岸以後肚子奇餓走在覓食的路上不小心腳滑腦子撞在石頭上所以失明了呢……？
嗯，按照他這段時間的觀察，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啊。
他洗刷掉心裡隱隱的罪惡感，回到山洞，勒令高杉桃起來干活。
「昨天畢竟能解決那頭巨獸，我想，你在這座山上應該不會有安全問題。」他抱著手臂，胸肌因此被擠壓得更為飽滿，左半邊身體上胭脂色的紋身也更加艷麗，「不管是去摘果子、拾柴還是打獵，總之不允許再這樣坐享其成。」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只會把小孩慣壞，作為家裡一百多個孩子的二哥，卡塔庫栗對此很有心得。
之前的一切就當做是糖果了！他想，接下來該上大棒了。
高杉桃倒沒怎麼反抗，吃完午飯跟著卡塔庫栗一起出去，然後慢慢摸到樹林邊緣。
卡塔庫栗要去樹林裡面尋找昨天那麼大的野獸作為儲備糧食，讓她就在這附近找些漿果之類的摘回去。
這島本就不大，森林更小，樹木又都長成矮矮胖胖的樣子，高大的反而是蘑菇，但也只有三四米高，放在日常身高5m左右的卡塔庫栗面前根本不夠看。就算高杉桃這邊出了什麼情況，他都能立刻趕回來幫忙。
況且……
想起昨晚那一幕，他嘴角輕輕一勾，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她需不需要人幫忙，還是未知數呢。
話是這麼說，走前卡塔庫栗還是叮囑了不少，諸如如果有無法處理的情況就叫他的名字，雖然不一定能趕上幫忙，但肯定會幫忙下葬之類的話。高杉桃十分感動，滿口答應，等他轉身走了，迅速打開系統。
這還是她在海賊世界第一次點開系統界面。光屏似乎並不受失明影響，直接浮現在視網膜上，也和她的預期一致，畢竟之前睡覺前開系統也不需要睜眼。
但這樣一來，是不是也能說明系統的權限高於令她失明的未知力量呢？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砰」的一聲，眼前炸開虛擬禮花炮，彩帶和金粉洋洋灑灑飄落下來，一片盛大輝煌的景像。
【祝賀宿主[高杉桃]，成功完成第一世界任務，進入第二世界！】系統的機械音雖說慷慨激昂，但依然有很明顯的非人質感，聽上去頗為死板，【您的獎勵正在送達……loading……loading……】
高杉桃聞了聞，大致在東南方向發現了漿果的蹤影。酸甜的氣味透過薄薄的果皮飄出來，一聞就知道，是一種汁水充盈的果子，大概是紫紅色，咬一口就能爆汁……
【……獎勵，請查收獎勵，請宿主不要走神，查收獎勵——】
又是幾面光屏彈窗。高杉桃看了一眼，上面寫著【無條件角色開通卡·一次性使用】。
詳情裡說是【無視一切點數需求，直接開通一位全新角色，作為正式角色而非隱藏模塊角色使用，開通即為永久開通。本卡僅可使用一次。】，理解起來並不費勁。
她關掉這面彈窗，下面的標題是【系統補償】。補償？她有什麼需要被補償的嗎？
高杉桃幾乎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失明。
看來她之前想錯了，不是系統權限能繞過令她意外失明的力量，而是系統很可能就是讓她失明的主要原因？
一定要說的話，高杉桃的心態很平穩，並不介意這一出怪事。不管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她並沒覺得失明給她帶來了多少困擾，不如說反而激發了她學習霸氣的動力。
但有補償當然最好啦！
「【……因環境適配度調整失誤，導致宿主暫時失去視力的情況已經上報處理。……將對此做出調試，並將相應能力作為補償無條件添加到宿主目前使用的軀體上。】，總之就是，會送我一個能力的意思吧？」
她又讀了一遍，只覺得給系統寫聲明的家伙應該語文不怎麼樣，彎彎繞繞三個自然段，好像只是把一件事翻來覆去說了三次。
大致意思就是，因為【環境適配度】這一項出現誤差，某種能力的異常使她暫時失明。
視力應該會恢復，而且作為補償，最後會將這種能力植入她的軀體，而不再需要通過系統來發動？
這聽上去還挺好的……她繼續往下翻，總算翻到了對本世界的說明。
【第二世界隸屬《海賊王》作品世界觀，本世界存在超能力、奇異種族、雲上國家、海底世界等設定，因此對[環境適配度]進行了酌情調整，詳細情況宿主可在角□□面進行查看。】
高杉桃看到這裡，立刻退回去打開了屬於【雲雀恭彌】的界面。
【宿主の個人空間】
【目前可以查看的是：】
說來神奇，也許是完成銀魂世界任務的另一款獎勵，角色卡面和界面都變得更漂亮了。原本只是普通的半透明幽藍色卡片，現在雲雀的界面已經變成了淡淡的紫色，更有一看就很華貴的浮雲紋路打底。
【雲雀恭彌——CV：近藤隆
熟練度：18061/20000（難道你就是雲雀桃？）
進化度：★★★★（連草壁都會對你鞠躬的程度）
環境匹配度：75/100（惡魔果實，又稱覺悟之火……不認真聽講的家伙，出去罰站！）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117/200（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環境匹配度一下暴漲將近20點，以後刷熟練度和進化度應該會更順手？不過這對【雲雀恭彌】這個角色來說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點數很充足！
加上系統附贈的一次解鎖功能，【雲雀恭彌】再練一練，就足足可以解鎖兩個新角色啦！
高杉桃，仔細想想！她在心裡催促自己，動動你的腦筋，想想還有什麼熱門燙角色沒能拉進列表……抓住機會！讓每個看過角色空間的二次元都會羨慕你的人脈好嗎！
毫無意義地給自己打了一通雞血，高杉桃摸了摸身邊小動物討好的小腦袋，用什麼都看不見的眼睛尋找了一下可能是對方眼睛的位置，笑了一下，在意識裡點開下一張卡片。
角色卡片是烈火一樣熱情的紅，右上角一道很簡易的彎彎刀疤痕跡。
【蒙奇·D·路飛——CV：田中真弓
熟練度：15574/20000（請問你掉的是這個八武海還是這個五皇）
進化度：★★★★（如果這個時代有名字，那麼它一定叫做差一點滿星）
環境匹配度：100/100（惡魔果實滾出……去又滾回來）
距離解鎖下個角色：48/200（一個人可不能出海啊，你能對付得了近海之主嗎？）】
果然，原湯化原食……不對，原產地出品！【路飛】在海賊世界的匹配度果然是100！話說100的匹配度會有什麼獎勵嗎？還是……
啊，他回來了。
高杉桃收回光屏，轉頭面向聲音過來的那一邊。實際卡塔庫栗的腳步聲並不大，和他巨大壯碩的體型並不相符，但香甜的氣味比聲音更快傳遞他到來的消息。
而且他的腳步聲是不是越來越重……或者說正常了？以前會克制一點，像警惕的貓科動物，非常大型的那種，慢慢放下戒心了，所以學會隨便走路了？
卡塔庫栗扛著一頭和昨晚不相上下的巨獸走過來，長褲上裹滿了不屬於他的血，半干以後黏性消失一些，但貼得更緊了。
非常不舒服。他擰了下眉毛，上挑的眼尾不自覺往下壓，讓整張臉凶相畢露。
走到高杉桃旁邊，看著她身邊那一堆亂七八糟不知道哪裡來的東西，卡塔庫栗想洗澡的欲望越發強烈了。
他面無表情，目光落在腳邊三片東倒西歪的灌木叢上。髒兮兮的……根系都從土裡拔出來了啊，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他問：「摘果子？」
高杉桃點頭，憑記憶指了一下自己拖回來的灌木叢：「這上面是一種漿果！每個都有指頭那麼大，我吃過了，非常好吃！」
說完，笑嘻嘻比了個拇指。
卡塔庫栗往那邊走了一步，腳邊忽然盤旋過來一團冰涼。
爬行動物的觸感。
他低頭，一條幾乎有他腰粗的巨蛇，身體不長，但非常粗而滾圓，看著像一只巨大又艷麗的飛盤。稍微一動，身軀就甩到了他腳邊。
就算卡塔庫栗知道這是因為島嶼本身的奇特，也覺得這奇特的形狀有些讓人頭皮發麻。
這粗蛇乖乖守護在漿果叢旁邊，被卡塔庫栗看了一眼，居然還『絲絲』
地吐出它粗短一團的信子，一副要替高杉桃守護到底的意思。
……什麼意思？
卡塔庫栗決定跳過這一part，又問：「拾柴？」
高杉桃沒說話，蛇替她回答，趴在卡塔庫栗腳邊往左邊拱了拱。他順著看過去，嘴角又一抽。
…………一只瘦長的小浣熊蹲在那裡。
四肢和腰身都細長，原本應該和身體差不多長的尾巴卻變成一小團，乍一看比起浣熊更像狐狸。但頭臉又很呆萌，耳朵也圓滾滾，卡塔庫栗看了忍不住伸手想捏，被小浣熊一巴掌拍了回來。
脾氣還挺大。他沒當回事，再仔細一看，小浣熊身後堆了一摞厚實的樹片，或者說就是樹木，橫截面像一張巨大的餐桌，足夠他們家百來個兄弟姐妹一起用餐。
他從下往上數，一、二、三……再一抬頭，發現這一摞樹片高得需要他抬頭看，至少也有個7、8米。以這座島上樹木的平均高度來論，高杉桃至少砍了十幾二十顆樹過來。
腳邊小浣熊舔舔爪子，「噌」一聲從裡面彈射出來半米長的利爪。
金○狼都沒有這麼過分。卡塔庫栗想，好吧，可能是小浣熊幫忙砍的。
…………但為什麼小浣熊會幫忙砍樹啊？！
他對面前的情景感到相當的費解，沉默半晌，問：「那，打獵？」
小浣熊用豆豆眼剜他，好像在說「怎麼這麼不知足」，然後揚聲短促地尖叫了兩秒。
樹林裡轟隆轟隆，竄出來一只巨獸。卡塔庫栗怎麼看怎麼眼熟，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眼自己扛在肩頭的獵物。
那巨獸嘴巴一抖，眼看就要開哭，卡塔庫栗可不想聽它嚎叫，勒令道：「行了。」
他看一眼淚汪汪的巨獸，看一眼蜷回木堆旁邊的小浣熊。看一眼那團乖順的蛇，又看一眼神游天外的高杉桃。
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嗎？難道是因為他讓高杉桃幫忙摘果子、拾柴、打獵，所以才把場面攪得如此難懂嗎？
為什麼蛇會幫忙看護漿果叢——大概率還幫忙拔了；為什麼小浣熊會幫忙砍樹？為什麼他都要親手打的獵物會乖乖自己走上來送死？
卡塔庫栗選擇無視這一切。
在「萬國」長大的經歷告訴他，遇到看不懂的問題，無視就好了。
低頭看見高杉桃等待表揚的喜滋滋面龐，他輕輕飛了個白眼：「……勉強不算吃白食的。」
「耶！被表揚了！小蛇小熊，謝謝你們，都回去吧！」
兩只奇形怪狀的小東西就窸窸窣窣竄了回去。
「果然是你的問題啊。……算了，不用說，我不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讓我說我也說不出來。」高杉桃撇嘴，「因為我也不知道啊。」
卡塔庫栗已經懶得教訓她了，開始處理巨獸。這玩意看上去像是本島特產，吃起來的口感比起牛或者羊更像巨大的牛蛙，肉富有彈性，又沒什麼脂肪。
反正巨獸一人一頭，他徒手拆解成兩堆，兩人平分烤著吃。
他體格幾乎是高杉桃的兩倍，但兩人的食量差不太多，高杉桃吃東西的頻率還要比他更高。有時候卡塔庫栗就這麼看著，也很好奇她吃的那些東西都去哪裡了。
「因為我運動得很多，所以全都消耗掉了！」
「……算了，當我沒問。」他把手裡的骨頭輕松嚼碎吞掉，但還是忍不住拿話刺她，「跟消耗沒有關系，就算我用糯米給自己捏出六條手臂一起消耗熱量，最後還是只能吃得了那麼多飯菜。」
「嗚哇——三頭六臂！聽上去好酷啊！」高杉桃手裡抓著烤肉，兩眼無神地看向前方，聲音卻很興奮，「一般都是怎麼變的啊？可以變一個給我看看嗎？拜托你了！」
卡塔庫栗冷冷說：「不行。」
「那……再一次，誠心誠意地，拜托你了！！」
「再認真也不行，行禮也不會改變我的想法，根本就不是因為你不夠誠心才拒絕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他當然不知道曾經也有很多人對她發出過這樣的疑問，但糾結的心情讓卡塔庫栗此時非常需要甜食。原本在蛋糕島上，這時會有下人僕從按時送上甜甜圈、巧克力蛋糕、奶油泡芙和冰涼的紅茶供他享用，但此時在荒島上，卡塔庫栗能品味到的大量甜味都來自於水果。
各色各樣的水果。他拿起幾根長長的西瓜，幾面飛盤似的香蕉，默不作聲准備先離開一會兒。
轉念一想，沒必要啊。
唯一一個活人高杉桃看不見，就算能聽見他在吃，也不會知道他吃甜食時是什麼模樣吧……
懷抱著一種自己都說不上來的僥幸，又或慶幸，卡塔庫栗最終沒有動，反而原地將水果們削皮的削皮、剝開的剝開，費心費力折騰了一個半人高的大桶出來。
接著在陽光最好的位置躺下，青草的氣息和泥土淡淡的水腥味伴隨熱度漂浮起來，這讓卡塔庫栗感到一種異樣的安心。
沒有人會突然打斷。沒有人會哭哭啼啼手裡滴著血闖進來讓他主持公道、沒有人會大喊著卡塔庫栗大人——敵襲——然後令他放下手裡的點心出門迎戰。
一切都是平靜的，清新的，就連那家伙也難得這麼安靜…………原來是睡著了。
——這麼快就睡著了啊！吃了就睡嗎？！
呼、呼……放松心情。卡塔庫栗很久沒有在密不透風的遮擋下進食甜品，這固然因為甜點是軟弱的，他不希望破壞自己在其他家人或同伴心目中的硬朗形像，但也因為，他一旦吃起甜食來，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姿態啊……！！
——將嘴張大！唔噢~美味的糖分！唔噢~
——痛楚也沒有關系、流血也沒有關系、撕裂也！沒有關系！全部滿滿塞進去~糖分、糖分！一切都會治愈……
奇妙的旋律像是童話故事裡的bgm一樣環繞在周圍，卡塔庫栗張開嘴，嘴角直接拉開到耳側，下頜無休止地張開，仿佛一只凶惡的鵜鶘，將果子塞滿了自己的喉囊。
鯊魚齒嘎吱嘎吱，發出令人揪心的脆響。
「嗯？很開心嗎卡老師？」
「……誰是卡老師啊，不要不經允許就給別人起外號，很不禮貌。」卡塔庫栗習慣性地糾正了一下，挑眉問，「你怎麼知道我開心？說不定我正在生氣。」
「能感受到一點……大概。」
高杉桃說不上來，舉著油汪汪的烤肉簽子比劃了一下：「就好像，怎麼說？開心的時候人肯定是不一樣的呀，卡老師你的話一般會散發出比平時更強烈的甜香味……像是面包房剛出爐一鍋蛋撻或者巧克力熔岩蛋糕，甜蜜、奶香、濃郁……」
……非常冒犯的發言。
卡塔庫栗舉起拳頭。
從這裡他必然能擊中毫無防備還在大吃大喝的高杉桃，但有意義嗎？沒有。一會兒吃完他們還要一起收拾、一起回山洞、一起休息，只要他不能狠下心直接把人原地滅口，就還得忍受她的言語騷擾。
所以最後他也只是嘆口氣：「就算是見聞色霸氣，也不是真的讓你聞啊……」
「為什麼不行？那你為什麼就能『看見』未來？這不公平！鼻子和眼睛都是我們重要的五官……」高杉桃正在義憤填膺地指責，忽然反應過來，「我有見聞色？真的假的？」
「……你在問誰。」卡塔庫栗數不清這是自己上島以來第多少次無語，「這不應該是你自己最清楚嗎？」
高杉桃心想她要是清楚就再好不過了，可惜她對此一無所知。畢竟霸氣這種東西過於抽像，其中最抽像的霸王色霸氣就好像《銀魂》裡靈魂中那把劍的強度一樣，是一種純粹的唯心主義，信則有不信則無。
但她對自己的靈魂強度總是很樂觀：「要是我有見聞色的話，那我肯定也會有武裝色。」
「毫無邏輯。」
「因為啊，那些很帥氣的自然系，不都是要靠武裝色才能抓住嗎？而且武裝色揍人會更痛吧？手臂啊刀劍啊什麼的還會變成漂亮的亮黑色，我真的很想要擁有啊！！」
「完全是在許願啊。」
卡塔庫栗相當頭疼，心說要不要趕緊阻止這女人說出更荒唐的話。正當他在「用烤肉堵住她的嘴」和「用果子堵住她的嘴」之間猶豫時，聽見高杉桃繼續道：
「——而且，我肯定還有……「霸王色」的霸氣！！！」
卡塔庫栗安靜了一瞬。
轉眼，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呵呵……你？霸王色？」
以貌取人是愚蠢的，卡塔庫栗清楚這一點。但他看著面前高杉桃那張無知無覺的臉，心中總有種不平，讓他無法順著這家伙的心意，說出她想聽的話。
「霸王色，可不是什麼常見的東西。」他於是故意將聲音壓了壓，威脅與不屑交織在一起，竟然變成某種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審視，「這片海域上千萬人裡僅有一個，這樣的王者才能夠擁有的霸氣，你認為你也能有？」
場面一下變得凌亂起來。
原本經過一段時間的荒島求生時光，兩人不說多麼深厚的友誼，至少在無形中有了一些默契，彼此知道什麼是對方的底線，該說不該說的、該做不該做的，都能控制在不足以冒犯的範圍裡。
畢竟天然就是不死不休的立場，稍微添一把柴火都會造成無法想像的後果……
他沒想到先走出這一步的會是自己。
實力是這個世界最不容置疑的東西。他不會對高杉桃下手，卡塔庫栗在心裡對自己承諾過，既然是救命恩人，至少要帶她離開這座島嶼。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那女人坐在火邊，視線依然沒有焦點，但出於一個正常人的生活習慣，這時還是睜著眼，霧蒙蒙的綠色，像一種濕潤濃密的綠色霧氣，包裹著卡塔庫栗的視野。
不愉快。果然還是不愉快，明明什麼都看不見，明明什麼都做不到，但她總是那麼自在，什麼事情都無法叫她煩心一般；即便被他這樣說了，也毫不動怒，好像他的所有言語、憤怒、態度，都只是被火堆劈裡啪啦燒掉的氧氣……這種樣子，看了就叫人不愉快啊！
他嘴唇蠕動，又要說些什麼，卻看見高杉桃忽然笑了。
彎起嘴角和眼睛，一個半點不摻假的笑容。
「我肯定有啊。」她說，手指在火堆上翻了個面，讓手背也均勻受熱，「王者之姿這種東西呢，和超過四十歲還是處男就會成為魔法少男一樣，只要你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哦。」
卡塔庫栗抽抽嘴角：「……誰告訴你……不是。霸王色才不是那種東西啊。」
高杉桃無所謂地撇撇嘴，收回烤火的手指，卡塔庫栗能清楚看見她手背上最深的那一道十字刀疤，其他的地方也還有許多已經慢慢長回肉色的疤痕。
她很強。這個觀念一次又一次在心裡被刷新，一開始只覺得理所應當——海軍少將，誰不是身經百戰的強悍之人？
但高杉桃又不太一樣，實在是個……叫人提不起防備的怪人。
「……總之，不要小瞧『新世界』，或者四皇。」他沒再看，埋頭整理自己的圍巾，「成為『王者』，就意味著要向每一個已經樹大根深的霸主宣戰，你……」
「我有自信。」
高杉桃的聲音明明是很輕淡的，一定要說，大概比起老鷹更像燕子、比起松柏更像楊柳，但卡塔庫栗卻從中聽出了一種冷意。
因為足夠堅定，所以毫不在乎旁人想法，那樣的冷意。
他不由抬頭看去。
「霸王色這種東西，我肯定會有。」懶散的海軍少將左手在後支著上身，兩腿自然伸展，眼睛半閉。
也許是感知到了卡塔庫栗的目光，她忽然抬眼，用那抹尚且暗淡的綠色，硬生生扎進男人酒紅的眼瞳裡。
薄荷這樣霸道的香料，只需一丁點，立刻「嘭」地一下炸開，徹底改變酒液的味道。
卡塔庫栗幾乎立刻屏住呼吸。辛辣、涼爽、極致的刺激——
這不是他最喜歡的口味。
卻是叫他感到興奮的口味。
「小看我的話，會吃大虧的哦，卡塔庫栗君。」
她這樣說。
卡塔庫栗不語。
那一瞬間，他幾乎在高杉桃身上看見另一個人……另一個強大、恣意、想吃就吃、想笑就笑，無人膽敢用自己的目光直視、更無人敢有任何悖逆的女人——
四皇之中唯一的女人，夏洛特·玲玲，操縱靈魂的恐懼之主，他的「媽媽」。
王者之姿……嗎？
他沉默良久。
證明給我看吧。他說，或許也並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念著，證明給我看吧，用血與火，用刀與槍，用無盡的殺戮和無人能望其項背的暴力，證明，這一瞬間我的晃神，並不是空穴來風吧。
「啊，對了，我的大衣洗好了嗎？明天我就想穿——」
「…………霸王色霸氣不會屬於一個連大衣都要別人洗的家伙。」
「誒——誰規定的？！這太不合理了啊！是洗衣機嗎？果然是洗衣機工作太久產生的怨念之咒靈吧？！好——」
高杉桃閉眼掐訣：「「咒靈祓除」……啊，好痛！」
卡塔庫栗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彎下腰，把高杉桃手裡的全部零嘴一口氣沒收。
「我。我規定的。」他說，「我還規定，這座島上沒參與生產活動的家伙沒有飯吃。給我記住了，高·杉·桃。」
第79章 教學 「分心的話，會死。」……
「卡塔庫栗君, 請跟我打一場！！」
……不，就算是這樣九十度的鞠躬，但是完全鞠錯了方向的話, 就沒有任何拜托的意義了吧？
短短兩周不到，卡塔庫栗已經鍛煉出了在心裡瘋狂吐槽, 而面不改色的技能。雖然他並不想要。
但不得不說，這一技能讓他在應付高杉桃的時候越發得心應手，畢竟情緒波動越大, 越證明對方影響到你, 所以只要保持表情的穩定，就能減少她對情緒的感知，總能讓這家伙知難而退。
今天這一法則卻不見效了。
高杉桃一點都不打算放棄，雖然鞠躬鞠錯方向——卡塔庫栗十分懷疑她是故意的，這家伙可是閉著眼都能解決一頭巨獸的人——說要拜師的果子被他拒絕就自己吃掉、午飯時間也沒有任何因為尊師重道所以將飯讓出來的打算……
但到傍晚，她依然堅持要求打一場。
只是打一場而已……又不是什麼非常過分的要求。卡塔庫栗聽見自己心裡有一個聲音這樣講, 但他一把把這個聲音按了回去。
高杉桃是什麼人？如果她未來會獲得一個響徹四大海洋的稱號, 卡塔庫栗一定要把這一命名權搶奪過來，然後給她授予【得寸進尺大王】的頭銜。
退一步就是無休止的退讓, 他已經充分體會到了這一點。
高杉桃倒沒料到他如此堅決, 但堅決也沒有用，她是鐵了心一定要和卡塔庫栗實戰練習的！
不說別的，光說海賊世界的戰鬥模式和霸氣的鍛煉，她幾乎無法在新世界找到一個比卡塔庫栗更加合適的老師——集強勁的體術、冷靜的洞察和無與倫比的見聞色霸氣於一體。
其實她的軍銜不低，一定要說的話，等她們從海島逃出去回到海軍總部，不一定就遇不到更合適的人來引導。但高杉桃不能保證這具身體在她來之前跟任何人都沒有交集，和銀魂世界她一來就是個流離失所的戰場幽魂又不一樣。
而且戰鬥技巧、本世界限定特殊超能力這種東西, 早點學會早點安心不是嗎？
「……你沒想過怎麼恢復視力嗎？」卡塔庫栗忽然問。
「強者不依賴任何外力！」高杉桃握拳。
「…………那是你自己的眼睛。」卡塔庫栗感到相當熟悉的無力，「不是什麼外力。……總之，你要是一直不恢復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坐視不管。」
他猶豫一下，還是說：「如果離開的時候還沒能復明，我帶你……」
「所以要拜托你教我見聞色霸氣啊！」高杉桃打斷他的話，「這片大海上，相信誰都不如相信自己不是嗎？況且我很強，你知道的。」
的確。
卡塔庫栗按著側頸，往下壓出嘎噠的聲音。他的語氣重新變回原來的味道：「既然你已經選好了，那就這樣。」
他看了眼天色：「還沒有完全天黑，十分鐘後我們開始。」
說完就起身走開了。
他最近總愛做些雜七雜八的小事來打發時間，這個高杉桃是知道的，有時候是鋸木頭、有時候是鋸骨頭，然後用木頭和骨頭組成簡陋的魚竿去釣魚。
果然，男人的歸宿始終是釣魚，在無人島上也一樣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比起失望更多是遺憾，比起遺憾更多是期待——看不見又不是什麼決定性的失敗！君不見未來成為海軍三大將之一的「藤虎」，不也沒有生理意義上的視力嗎？
一點不影響人家手握重力果實能力，以揮刀召喚隕石、徒手挖出黑洞的大魔導師級實力，一路從征兵訓練營被提拔到海軍大將之位。
決定了！大家都是瞎子，為什麼她不能做海軍大將？！而且她……如果時間沒算錯，應該還瞎得更早！
「首先，一個小目標。」高杉桃點點頭，「先成為海軍大將吧！」
說完，不緊不慢地側身。
一團形狀與保齡球十分相似的拳頭從她身邊閃過，緊接著，高大的男人以一種她從未見識過的速度從後方襲來。
「戰鬥開始。」杉田○和的聲音也是她從未聽過的低沉和狠辣，「分心的話，會死。」
*
結果當然是高杉桃的慘敗。
鍛煉見聞色霸氣嘛，當然要盡可能少用她已經有的能力。失明debuff暫且不提，高杉桃在心裡模擬過全盛狀態自己對戰卡塔庫栗——結果依然很不理想。
體術應當是差不多的，從力量、敏捷、速度、耐力幾個方面來看，她和卡塔庫栗並沒有多麼明顯的區別。
至於體格……這東西在海賊世界裡的確什麼都不算，高杉桃再次理解了這一點。
第二天一早，吃完飯，卡塔庫栗又被高杉桃推出去干架。
卡塔庫栗據說身高五米……她在戰鬥中體感了一下，自己應該是對方的一半左右？但實際戰鬥中並不能感覺到被高度或寬度碾壓，大概是因為他還不夠高大吧？要是能像動輒十幾米高巨人族那樣，可能會更明顯一些？
十幾米高的糯米塔啊……聽上去好香甜的樣子，撒點蜂蜜糖霜，裡面塞點紅豆泥——紅豆泥？！
「那是因為我可以適當調整自己的體格。」卡塔庫栗忍無可忍地打斷她，「戰鬥中，我會選擇最有利的體型進行攻防。」
「真好啊！」高杉桃感慨，「是因為你的能力嗎？因為麻薯可以隨便捏嗎？」
「差不多吧。……不許捏！」
高杉桃沒理他的怒火，摸索著在他裸露的肩膀上捏了捏，又捏了捏後腰：「是皮膚誒……」
「那當然。只要我不主動元素化，身體是不會像【自然系】那樣自動元素化之後閃躲開的。」
說來確實如此。高杉桃想，她手裡也不是沒有惡魔果實能力，但路飛本人跟卡塔庫栗打得都相當辛苦，況且還沒能開發完全的她自己呢？
訓練兩天下來，很明顯就能發現，她和卡塔庫栗的戰鬥經驗差了很多，尤其是和頂尖水平強者在生死一線的邊緣戰鬥的經驗。
銀魂世界裡這樣的人確實不多，而且大部分還都是跟她一伙的，就算叫囂著要死要活，最後還是會被她乖乖用手銬鎖起來嘛。
除此之外，霸氣的運用更不必說，這對她完全就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另一個力量體系，而卡塔庫栗是其中放眼全海域都屈指可數的佼佼者。
總的來說，就是她被壓著暴打了兩天。
這天下午也是這樣。
卡塔庫栗按著她揍了個爽，出了一口惡氣，用麻薯把她黏在山洞牆壁上，自己出去洗了個澡回來，這才神清氣爽地開始慢悠悠授課。
霸氣大致能分為三類：見聞色、武裝色和霸王色。
誠如卡塔庫栗所說，霸王色即便是在險惡的新世界，也只有極少數海上霸主能夠使用，而且無法通過鍛煉變強，暫且不論；
武裝色顧名思義，能夠以亮黑色超輕薄鎧甲的模式武裝在身體或武器上，不管是防御還是攻擊，都能將戰力翻倍甚至數倍，是強者標配，也是目前能夠無條件攻擊到【自然系】惡魔果實能力者的唯一途徑；
見聞色，也是卡塔庫栗老師自身最優秀的一門，通過直覺、感官、經驗與細節推理，以及一些無法科學解釋的辦法，對狀況進行判斷。
有的在範圍上占優——可以在踏上島嶼的瞬間摸清島上有多少人、其中自己能不費吹灰之力解決的有多少；
有的在觀察上占優——如卡塔庫栗，他甚至能夠從全景的角度預見到短暫的未來。
高杉桃嘛，目前看來，她好像是哪一門都不會。
……但她很強。
這話卡塔庫栗並沒有說出來，一個合格的老師要懂得適當隱瞞，況且是對一個很容易得寸進尺的學生。
他無意識地張合垂在身側的五指，一瞬間，指節暴漲成巨大麻薯，但收攏的時候又立刻恢復成原本的大小。
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能夠拓展自己身體「麻薯化」的敏捷性和彈性邊界。
高杉桃看不見，但很機警地察覺到麻薯的味道：「那個，卡老師？打個商量？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啊……我也想洗澡吃飯啊……」
卡塔庫栗往她嘴裡扔了一團麻薯。很好，果然樂呵呵開始嚼了。
山洞安靜下來，他繼續思考：這家伙的作戰天賦沒得說，有毅力有嗅覺有天賦，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招數。只要能夠真正掌握霸氣的應用，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為海軍的中流砥柱。
……所以他為什麼要培養一個敵人？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卡塔庫栗眼前浮現的是那雙沒有神采的綠色眼睛，近身戰鬥時湊得很近，明明應該是看不見的，他卻總有一種被盯上的錯覺……
她的進攻明明大多數都無法見效、甚至無法看見自己的敵人究竟在哪裡，但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揮刀，卡塔庫栗始終能從攻擊裡感受到一種……無法形容，大概像火焰，又像頑石一樣的氣息。
即便被他按著揍得奄奄一息力氣全無，依然仰起頭，試圖判斷他的位置，五指收緊手臂緊繃，沒有一星半點要放棄的想法。
——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他眉梢一動。
——我是，江戶警察、JOY5之一、三葉武術學院名譽教授、未來的海軍大將、四皇一生之敵……
——這些都是誰？
好吧，毫無意義的對話。卡塔庫栗對自己預見到的未來抽抽嘴角，放棄了這個提問。
……她既然不願意跟他回蛋糕島、加入大媽海賊團，那這份所謂的救命之恩，就得換個方式回報才行。他不動聲色地規劃著，分別前，至少要引她入門見聞色和武裝色霸氣。
至於其他，不如問問她自己的想法。
他有時也覺得自己這樣善良不太好，明明都是海賊了，還對救命之恩如此執著。但她畢竟失明，好在看上去並不十分影響生活和戰鬥，否則他才不會理會這女人是怎麼想，綁也要綁回蛋糕島……算了，海賊也有海賊的仁義，連「媽媽」也總是這樣說。
既然「媽媽」都這樣說，那麼他也只是遵從而已。否則身為次子，無法為底下的弟弟妹妹做出表率，豈不是忝為兄長？
於是卡塔庫栗問：「你有什麼想要的？」
他這一次說得很果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心裡演練過很多次：「我可以答應你三個要求。當然，你不用立刻回答……」
「給我做飯！！」高杉桃毫不猶豫，振臂高呼，「而且不許再抱怨了！」
卡塔庫栗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飛快地繼續講下去：「第二是不許再讓我干活，第三是給我講點你知道的新世界八卦，我要當睡前故事聽！」
說完，兩手交握，一副滿足姿態放在胸前。
卡塔庫栗只想給她一拳。
之前他猶豫很久，無非就是擔心這樣的承諾給出去太重，讓人挾恩圖報可不是什麼好事——結果呢？！
他真是多余操心啊！
但卡塔庫栗畢竟是個紳士，也許是流氓，也許是個偽裝成紳士的流氓——隨便是什麼，總之他忍住了。
把火堆熄滅，長靴放在門口用樹片和藤片層疊拼出來的箱子裡，卡塔庫栗躺在床上，慢條斯理講起夏洛特家的族譜。
「我是次子，唯獨有一個兄長——佩羅斯佩羅，你一定聽過他的名字，畢竟也是臭名昭著的賞金犯。」他提起兄弟姐妹時，聲音總是要格外柔和一些，「他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兄長，偶爾會不太靠譜，像你……但是靠得住的時候比你靠得住很多。」
「禁止拉踩！！」高杉桃抗議。
「要聽就安靜聽。」卡塔庫栗繼續說，「再往下數，我有兩個雙胞胎弟弟。夏洛特·大福和夏洛特·歐文……」
「大福和糯米團是雙胞胎就算了……烤箱為什麼在裡面啊！你們兩個都不是能送進烤箱的食物吧？」
「禁止吐槽。」
「切——」
他講完排行第八的妹妹布蕾，心有所感，低聲喃喃：「她如果像你這麼隨心所欲，可能就不會……」
「呼——呼——」
呼吸聲平緩又安寧。
卡塔庫栗坐起來，平靜地往下看了一眼，這家伙果然又睡著了。臉頰因為睡前烤火而微微泛紅，側臥著時，肩膀也跟著她的呼吸來回張合。
一看就睡得很沉很香甜。
真討厭。
他指尖一彈。一團很小的雪白的東西落在高杉桃額頭上，留下一丁點白色印子，又彈開落在地上。從軌跡判斷，彈力並不高。
麻薯能有多大的彈性呢？卡塔庫栗沒有用多大力氣，並不打算要把她吵醒，只是想毫無意義地教訓她一下，不想她睡得那麼舒坦。
的確，毫無意義。他幾乎從不做這樣無意義的事情，但在無人島上，面對一個既無法和她成為至交、又無法真正與她為敵的海軍少將，一個既沒法贏，也沒法輸的強者，他又有多少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呢？
偶爾浪費一下時間，放空自己，不去顧全所謂的全局，也是可以的吧？
在那一丁點變化都沒有的呼吸聲裡，卡塔庫栗伸手拆下一直圍住下半張臉的圍巾，倒頭睡了過去。
第80章 真面目 「鯊魚齒好帥啊！是因為血統嗎……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高杉桃在無人島上建立起了十分健康的生活作息。
早上六點，卡塔庫栗起床，出門環島巡視一圈, 回來檢查昨天晾曬的果干、獸肉以及野菜，挑選一些出來做早飯；高杉桃睡覺。
早上八點, 吃飯。
早上九點，雙人對戰兼霸氣練習，通常持續2-3小時。
中午十二點, 吃飯。
下午一點, 卡塔庫栗打獵或者去海邊捕魚，高杉桃午睡。
下午三點，雙人對戰兼霸氣練習，通常持續2-3小時。
晚上七點，吃飯。
晚上九點，聽卡塔庫栗講新世界八卦, 睡覺。
……總而言之, 是對卡塔庫栗身體很健康的作息呢。
但無論怎麼說，高杉桃相信自己這樣的作息也是沒有問題的, 畢竟她能感覺到失明對她的影響越來越小。
有另一種力量填補了視力不足的缺陷, 讓她依然能夠對周圍的環境做出較為准確的判斷，不至於出門就原地摔。
——比起「看見」這個概念，她覺得自己現在更像是能「感受」。
那天被卡老師指使出去摘漿果的時候她遇見了不少動物，奇形怪狀，幾乎無法判斷到底是什麼物種。
如果能夠看見，說不定還會感到奇特或恐懼，但高杉桃目不能視，於是只好盡力憑其他的感知去判斷。
那是一種很抽像的感覺, 當她意識到那是一團有生命的動物之後，似乎就能隱隱感受到自己和對方的聯結——雖然是一條、一團蛇。
從聯結之中流淌過無數波動、信息……假如是人，那麼高杉桃能斷言這就是對方的思維和情感，但這是蛇，蛇有自己的情緒和思考嗎？
在那一刻，她選擇了「有」。
於是聯結變得更鮮明，盡管那是一團形狀不明的奇怪小蛇，但高杉桃總覺得自己似乎可以試圖、嘗試和它產生更進一步的——「溝通」。
她還沒有來得及嘗試，只是依稀摸了摸對方的腦袋，聯結的存在感更強了。小蛇積極主動幫忙干活，直接把漿果甩到她面前，在她摘完幾條枝干的時候，卡塔庫栗回來了。
如果那就是「見聞色」的入門，那她所知道的那些一個人能看光一個島的見聞色強者，豈不是每天要跟無數人產生聯結？想想就好累、好恐怖……難怪X教授寧可給自己注射針劑都不想再聽見別人的心聲了！
……所以，她到底有沒有見聞色霸氣？
高杉桃說不好，她想這種事還是需要在實戰當中尋找竅門，就像當年她第一次掌握【咬殺】這門技術一樣。
於是這天吃完早飯，又纏著卡塔庫栗打一架。
卡塔庫栗沒拒絕，兩人到走到山腳樹林外一片草地上。他正要說現在開始，高杉桃腳步忽然一頓，接著往前跨開半步，姿勢稍微有點扭曲。
「啊，剛剛那裡有個不明生物。」她說，「像麻雀？但這島上的東西長什麼樣都有可能啦！感覺有點害怕的樣子，我就繞行了。文明你我他，出行靠大家！」
卡塔庫栗：「……在說什麼……」
他垂眼一掃，立刻察覺那裡一處活物的痕跡。但那是因為他能看見，高杉桃又看不見。
況且她根本不會見聞色。
…………應該是不會的吧？！
對練開始第十分鐘，卡塔庫栗躲開險之又險逼到他眼前的刀尖，瞳孔在某一瞬間不易察覺地豎起。
真的不會嗎？他反手一團麻薯，直接把高杉桃糊在山腳石壁上，等她突破封鎖的間隙也給自己留下喘息的余地。
她真的不會見聞色嗎？每一次對打的時候卡塔庫栗都會難免冒出這樣的問題，但今天來得尤其強烈，近乎質問，來回盤旋在他的腦海裡。
而原因也很簡單——
她的進攻，太強勢了！！
和以往截然不同——過去雖說也有這樣一往無前的架勢，但畢竟雙目失明，全黑的視角下無論做什麼事都會下意識給自己留有一分余地。而這種下意識，在戰鬥中就會明顯外化成「怯懦」。
今天卻一丁點都沒有。
悍不畏死？不，卡塔庫栗從不覺得她是那種魯莽到不要命的家伙。那就只能是……
胸有成竹？！
高杉桃可不管他在想什麼，抬手一揮，洞爺湖將黏糊糊的麻薯割斷。她借著這股力彈飛出去，方向——鎖定——米麻薯味道！！
「米老頭，受死吧！！」人還在半空中，挑釁已經喊出來了，「咬——唔！！」
「都知道你的能力和聲音有關了，還放任你喊出來嗎？我沒那麼蠢。」
新鮮有嚼勁的麻薯彈性極佳，將卡塔庫栗原本就強勁的腕力擴大不知多少倍。他也在今天的戰鬥中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全力，麻薯拳頭拉伸到極致，把高杉桃隔絕在三十米之外，不允許她近身。
同時，拳頭上延伸出密密麻麻尖刺，找准柔軟的皮膚扎進小腹，也夠她消停一會兒了。
收回拳頭，卡塔庫栗低頭檢查自己的圍巾。
「呼——」
沒有血腥味？她全都躲過去了？——怎麼可能？！
卡塔庫栗猛地回頭，身後已經捏出兩雙麻薯手臂，加上原有的一雙，可謂是三頭六臂嚴陣以待！
但高杉桃一步也不退！
她的眼睛直勾勾看著面前的敵人，甚至隨著他繞背的動作小幅度轉頭——看不見嗎？換了任何人在這裡，都難以想像這是一個完全失去視力之人的表現啊！
卡塔庫栗心中一縮，並不因為他對這樣異常的表現感到恐懼或者始料未及，而是一種，無法抑制的興奮。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覺得高杉桃是能夠看見的……！
但比起這個，還有一個更加合理的猜測。
他忽然收回拳頭，高杉桃也立刻停下攻勢，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卻隱隱能猜到彼此的想法。
卡塔庫栗伸出手，麻薯靜默地飛速漲大，讓指尖幾乎能觸碰到高杉桃的眉心。
這一次他是筆直伸過來，沒有繞路，一個人面對直直戳到眼前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會將注意力稍微轉移。
但卡塔庫栗緊盯她的兩眼，柔綠的眼珠沒有一點變化，焦點並沒轉移，眼皮都沒彈一下，可見從生理上依然是看不見的。
但……
「嗯？在指我？」高杉桃說，「是在指我吧？感覺你好像在 『關注』這邊……而且有一點甜甜的麻薯味道！」
「狗鼻子。」
「人也可以聞到啊？你這是刻板印像。」
「人鼻子。」
「……等下，這根本就不是罵人的話了啊！而且我為什麼要教你怎麼罵我啊！」
「誰知道你。」
腰側的三條手臂全部塞進她嘴裡，輕松把意圖抗議的高杉桃鎮壓，卡塔庫栗微微一笑。
真是白痴。
這就是，所謂的「見聞色」霸氣啊。
*
吃完午飯，卡塔庫栗去海邊巡視，看看有沒有路過的船只可以搶……借用，順便打獵。高杉桃則一如既往開始午休。
俗話說，中午不睡，下午崩潰，她也是這樣。
雖說零碎的睡眠並不能補充多少精神，但對高杉桃來說已經足夠。只需要每天午飯後睡半個小時，就足夠她精力旺盛地熬個通宵。
山洞外的雨聲成了純天然的上好白噪音，她睡得很舒服，起來時從牆上掛著的藤片小兜裡摸了幾粒果干嚼嚼嚼。
要不要等雨停了出去走走呢……
雖說卡塔庫栗一直對她的閑散日常表示不滿，實際他也並不太支持高杉桃在自由活動時間走太遠——畢竟是無人荒島，除了中間一片凸起的山丘和樹林，四周幾乎全是沙灘，隨處都能見海。
海灘倒不可怕，但島嶼周圍海域的氣候她們剛來時就見識過了，暴風雨說起就起，卷起離岸潮，恐怕海軍中將來了也沒法生還。
高杉桃想了想，還是決定等雨停。
等著等著又睡了一場，這次她做了個夢，仿佛化身了二次元人物……她本來就是二次元人物了吧！這白色頭發綠色眼睛……等、等等，她這回不會跟以前長得不一樣了吧？
那以後照鏡子她還能反應過來嗎？不應當不應當，她應該還是原來的樣子才對，畢竟那時候系統也說，她身份有些特殊，否則不會在很早很早以前答應她賭一把。
夢是不等人的，高杉桃再次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時，夢境碎片已經跳躍到另一個場景：她正在和人竭力搏鬥，兩敗俱傷，氣喘吁吁，連文字泡都用了邊緣不規則甚至破碎的款式，來表達兩人的精疲力盡……
誒？
文字泡？
高杉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的視角從自己身上離開，飄高，面前的「她」和那個面目模糊的敵人一起變小、變得扁平，黑白線條勾勒，卻足以傳達神韻的小小一格，然後傾斜。
周圍出現筆直的線條將兩人框起來，文字泡有一部分飄了出去，她幾乎能聽見頭頂上有人在笑。
還指指點點一番：「她會贏的啦，她可是女主角啊！」
「啪」的一聲，她再也看不見了。
……分鏡？剛剛那個無論怎麼看都是分鏡吧？誒？什麼意思？她原來也是漫畫的一部分嗎？難道是她傳奇般的同人經歷被人二創成了黑白漫畫？
…………怎麼會有這種好事啊！！根本就不可能好吧！
激烈的情緒起伏，高杉桃醒來，一睜眼就是一通虛空打靶：「什麼莫名其妙的夢，怎麼會有以我為主角的漫畫啊？最多也就是同人文啦同人……」
等等。
島上的藤蔓和樹木一樣，生長方式是橫向而非縱向，所以個個都像蓮葉一樣輕薄寬大。卡塔庫栗說這種藤蔓能散發出蟲子討厭的味道，可以拿回來做成兜子掛在山洞裡，作為另一種形式的儲藏點。
就是有點招蛇，還問她能不能用迪○尼手段把蛇趕走。
高杉桃想像過很多次那會是什麼樣子，藤蔓，或者說藤片、樹片、細長的小浣熊、樹墩一樣笨拙的蛇、已經被吃掉的奇形怪狀的鹿……
原來是這樣的。
她伸手碰了碰牆上吊著的那枚葉子兜，已經有些干了，所以手感並不怎麼柔潤肥厚。再從裡面掏出幾粒果干——
根本不是紫紅色的！！！
高杉桃大怒，她之前好幾次下意識覺得這種酸甜的果子就該是紫色或者紅色的，一直說「我想吃那個紫紅色的果干」，卡塔庫栗那家伙居然一句都沒有提醒過！！
她掏出那一把已經曬得干癟的藍色果干，放在嘴裡憤怒地嚼嚼嚼，接著大踏步出了山洞。
——新鮮的空氣！！
雖說以前也很新鮮但今天格外新鮮的空氣！！
她看天色都覺得比記憶裡的天空更明亮了，哼著不成曲的調子往外走，果干已經沒剩幾顆：「樹是~紫色——果子是~藍色——一切都是~驚喜的顏色——」
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她想了想，第一天剛來的時候，卡塔庫栗好像帶著她去看過溪流？
於是順著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看，心情跟以前念書念得快吐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出門放風一樣，真想就這麼一去不回。
走著走著，順著溪水走進樹林裡，但還沒到深處，就看見岸邊搭著一個用木材拼起來的簡易晾衣架，上面搭著幾件濕漉漉的衣服。
高杉桃忍不住在心裡狂贊卡老師心靈手巧宜室宜家，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裡面還摻了一件大概率是她的衣服。
對了，她那天好像是大衣髒了讓卡塔庫栗幫忙洗一下來著。
大衣就是正統海軍將領專用的大衣，肩章、【正義】字樣一個不少，被雨水淋得可憐兮兮，肩章下金黃的穗子都垂頭喪氣的。
旁邊還有一套尺碼很像是她自己的衣服，應該是剛來島上第一天穿的那一套？也就是她之前當海軍時候的常服？
後來換上了【前人的饋贈】，這套應該也被卡塔庫栗順手拿去洗了。
但……
高杉桃定睛一看，這不是真選組制服嗎！！
這黑得發青的底色、這完全契合身材的剪裁、這上好的稅金小偷的料子，還有金線繡上去的番隊隊長專屬紋樣……
嗚嗚嗚嗚，好想總悟小退終哥土方先生猩猩老大他們啊！！
拎著濕衣服抽抽鼻子，高杉桃把那一堆全都打包帶回去了，不忘用藤片包裹起來。
回到山洞門口時還掐了一束花——應該是花，總之是藏在密集的綠色阿拉丁神毯海洋當中，被細長綠色三棱柱托起的粉色和紅色半球體。
橫截面不出意外應該是花瓣的形狀，嗯。
她還沒走到門口，裡面旋風一樣掠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非常、相當的高大，雖說高杉桃早在知道卡塔庫栗身高的時候就想像過他的體型，但果然還是要用肉眼看才有這樣的震撼效果——
這家伙幾乎有她兩倍高！
好久沒有被人俯視，她在心裡嚎啕捶地，盡力保持心態平和，揮手打招呼：「嗨？」
卡塔庫栗同樣第一時間意識到她目光的焦距，開口時卡殼一秒：「……能看見了？」
「嗯！」高杉桃把濕衣服和花一起塞給他，「路上看見就帶回來，花也是——這是花吧？」
男人的思維一秒被帶跑：「應該是。這座島上判斷植物，最好還是用刀劃開看看裡面的構造……」
等等。
卡塔庫栗忽然一僵。
……他好像沒有戴圍巾。
這一想法彈出來的瞬間，高杉桃已經走近到他面前，仰臉低頭，來回上下打量了兩周。
「啊，原來你長這樣啊。」最後繞回他面前，端詳那張臉，「雖然說……但是實際看上去，果然還是很不一樣。」
很難用英俊或俊美之類的詞語去形容卡塔庫栗的長相，因為與他對視的瞬間，任何人都會先一步察覺到他身上濃烈到令人腿軟的煞氣，再也無心觀察他的相貌。
氣勢全然凌駕於五官之上，以至於高杉桃都得頓一下，才能細細端詳。
和立繪裡差不多，莧紅色的短發桀驁地立著，眉毛細細一道，但眉峰突出，看上去非常精明，且常年似乎都在發怒。臉頰兩側都有傷口縫合的痕跡，按照海賊世界那種「喝牛奶就能讓骨折痊愈」的設定，必然是很小時候受的傷，才能留下這麼長久的、標志性的疤痕。
至於頭頸往下……這是個十分沒有男德的人，肌肉強健的上半身裸露著，左半邊那大片的粉色紋身格外吸引眼球。
好粉。高杉桃看了一眼，好大，好結實，好誇張的肌肉……打扮也好時髦好朋克，明明有著大面積的粉色紋身，卻戴著黑手套和黑長褲，手環和皮靴上都有尖刺——好酷啊！果然是畫風不同啊！！
可惡，以前在江戶的時候，她就從來沒見過銀時他們做這麼時髦的打扮！！
卡塔庫栗沒太能理解她的「雖然說」是什麼意思，大致判斷為「雖然說看過你的通緝令」之類的話。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她看見了他的臉。
即便在蛋糕島、在自己母親的領地、在全世界對於卡塔庫栗來說最安全的地方，面對自己的兄弟姐妹和足以交付性命的部下，他也鮮少露出的真實面孔，被她看見了。
他第一時間將手臂麻薯化，從山洞簡陋的衣箱裡抓出黑白相間的圍巾蒙在臉上。
……說來慚愧，卡塔庫栗從兩周前就已經不怎麼圍他的圍巾了。以往是為了將恐怖的、有縫合痕跡的嘴遮住，一來看上去更冷酷而不近人情，二來也能阻止更多人知曉他曾經竟然因為吃甜甜圈沒有節制而撐壞嘴巴——這樣軟弱的理由，無法支撐他作為「最值得信賴的兄長」守護在家人身後。
但自從流落到無人島，唯一的同伴什麼都看不見，他也懶得多此一舉。
事實證明，人是不能偷懶的。
卡塔庫栗渾身血液倒流，嘴唇發冷，想要說些什麼卻沒能說出口。歸根結底是他的問題，既然不願意讓人看見，就要藏得更深才對——或者將所有見過的人……
殺氣一閃而過，高杉桃跟沒看見一樣，往裡走進來，卡塔庫栗反而向後退了半步。
嗯？什麼意思？她繼續往裡走，男人繼續往後退。
高杉桃停下腳步，一臉困惑：「你退什麼？」
卡塔庫栗滿臉戒備：「你干什麼？」
「剛剛恢復光明，當然要再看看你長什麼樣子啊！」她很理所應當地說，「我們可是同甘共苦荒島求生的戰友、師生——哪有學生不知道老師長什麼樣子的啊！」
……在說什麼東西。
卡塔庫栗正為她的胡說八道感到熟悉的無奈，又聽見她說：「不過我已經看見了。」
看見了。對，她看見了——已經看見，沒有辦法讓她忘記，那該怎麼做呢？怎麼做、怎麼做怎麼做怎麼做怎麼做——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啊，是他磨牙的聲音。無法抑制，空虛的飢餓感。想要嚼碎什麼東西……甜甜圈？長發一樣雪白的生奶油？柔軟像雲朵一樣的戚風蛋糕、美味的血紅的果醬夾心、冷冰冰的奶昔……
甜食嗎？鹹味的點心也不錯吧！把骨頭磨成碎片，點綴新鮮血漿，在熔岩地獄的溫度裡烘烤……
酒紅色從眼瞳裡漫溢出去，將整雙眼睛染出令人膽寒的紅光。卡塔庫栗攥著圍巾，抬頭看向面前走近的女人，尖銳鋒利的牙齒在空氣中摩擦，飢餓、強烈的飢餓，讓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唯一的活物上——
活物衝他比了個大拇指：「鯊魚齒好帥啊！是因為血統嗎？你是魚人的混血兒嗎？」
「…………？」他下意識回答，「不是。」
「那是自己磨出來的嗎？從小就磨嗎？用貝殼之類的東西？」
「………………這就更不可能了吧。」
高杉桃也只是隨口一說，她沒有很關心這個，轉而問起更要緊的問題：「晚上吃什麼？」
卡塔庫栗沉默了。
他判斷……根本不用判斷，光看她興奮的表情，就知道這家伙絕對、肯定、毫無疑問，腦子裡只剩下晚飯了。
《卡塔庫栗的真實面目》、《四皇副手為何那樣》，這種能在摩爾根斯的報紙上勇奪頭版頭條的內容，已經完全被她無視掉了。
臉頰隱隱作痛，他懷疑是因為嘴角抽搐帶動了陳年舊傷。手裡還緊攥著的圍巾更不知道該做什麼用，繼續戴上——根本就沒有人在乎；直接丟開——他暫時還沒有那麼灑脫。
……不如說，他暫時還不想承認剛剛那一通動作完全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你可以先在島上看看。」他說，「然後決定晚上吃什麼。」
「對哦！你真聰明，卡老師！果然是達者為師——我先走啦——」說完就把手臂伸長十米掛在外面高大的蘑菇林上，哧溜一聲蕩走了。
再抬頭，已經連影子都看不見。
也是，她已經恢復視力，速度恐怕比之前還要提升許多。雖然前幾天在見聞色上有了明顯的突破，但能夠繞開障礙，和能親眼看見藍天白雲來判斷自己的方位，還是截然不同的。
真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啊。
卡塔庫栗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圍巾，想了想，把它塞回箱子裡。
比起這個，還是想想晚上吃什麼吧。他可不相信那女人能帶回來什麼有價值的獵物，多半會看景色看到走神，說不定還要他去找人。
卡塔庫栗在心裡蛐蛐自己嫡長學生的時候，學生本人正在往海邊快樂跑去。
說來神奇，上輩子在江戶當警察，偶爾也坐坐飛船，其實看海的次數並不少。但眼前這片海——
沙灘雪白，因為荒無人煙而格外潔淨。螃蟹、海星、貝殼琳琅滿目，但什麼都比不上面前的藍色。
一望無際，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不一樣的藍色。海水清透干淨，看遠了顏色變深，漸漸濃郁得像是一擰就能滴下水來，那樣濃濃的藍。
撲面而來的海風是每個人幻想裡最標准的、屬於海洋的鹹腥味道，令人立刻想到鼓脹的米白船帆、低飛的灰黑海鷗，和近在咫尺的巨大太陽。
無處不可去、無處不可往。只要有一艘船，就能夠永不停歇、始終向前的——
海。
高杉桃深深吸進去一口潮濕空氣，又慢慢吐息，靈魂像是也在這樣的風裡被滌蕩一通，四肢都變得更加輕盈。
油綠的眼珠在陽光下閃過一道神異的暗紋，仿佛是三枚勾玉聯結而成的圖案。
眼前的空氣似乎扭曲了一秒。高杉桃只是眨了眨眼，屬於海洋和陽光的氣味被濃郁的血腥味取代，但也只是一秒。
……錯覺？
她沿著沙灘走了兩步，再也沒聞見什麼血腥味，反而是一種焦糊的味道越來越重。
誰在這裡搞海灘燒烤嗎？卡塔庫栗嗎？果然——！！她就知道這家伙會背著自己吃獨食！！竟然還被發現了，卡老師反偵察的藏匿痕跡手段很一般啊！
哼哼，就讓她這個資深老警察，來偵查……咦？
那邊是不是，趴著個人啊？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海水衝刷掉她留下的腳印，嘩啦作響。
那人支起上身，打扮與卡塔庫栗截然不同，穿戴異常整齊，一絲皮膚都沒有暴露在外，看不清面容。
高杉桃站在原地，眉頭慢慢、慢慢皺起。
這、他、他是——誰啊？！！
悠于 2025-8-16 12:52
第81章 海軍中將 人人都可以當五分鐘天然呆不……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剛剛去海邊閑逛的時候突然發現他趴在那裡, 還以為是什麼座頭鯨——」
卡塔庫栗眉頭緊縮：「多半是來打探消息的。」
四皇之一的「大媽海賊團」裡，戰力top級別的三將星之一，和海軍總部近來名聲鵲起的少將雙雙失蹤, 這當然是個引人矚目的熱門話題。
那時候兩邊的艦隊只是被龍卷風刮走，又不是集體覆滅, 想來他們也會傳些消息回去才是。
……他走前「媽媽」的心情不差，應當也不會太遷怒回去的孩子們。卡塔庫栗想，至於海軍那邊, 也輪不到他操心。就算被問罪也是他們活該, 哪有船上職級最高的將領犧牲，其他人全員幸存的道理。
按他們總部的規制，恐怕要全體問罪了。
如此這般詳細解釋一通，卡塔庫栗表示這人必然心懷不軌，是來打探消息，並伺機而動的。接著要求高杉桃振作精神, 跟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對這位新來的不速之客表示強烈譴責和攻擊。
高杉桃沉思半天，對他的發言表示了高度贊同, 並問：「原來我的軍銜還挺高的嗎？」
「…………我竟然已經習慣了。」卡塔庫栗深吸一口氣, 「真想讓別人也體會一下啊，大海上最恐怖的力量。」
首先就該讓高杉桃去跟他從不聽人說話的老媽比一比，看看誰才是這片大海上最任性的女人——！
卡塔庫栗安慰自己，心說他有什麼好計較的，海軍捧這種人當希望之星，是海軍的不幸，當然就是海賊的大幸啊！
大幸之下，他勉強收斂起脾氣, 跟她講解一番。
話說海軍軍銜從上往下數，首先最頂級的是元帥，一個人單獨作為第一層級的戰力；
第二層為大將，長久以來大將編制都有三名，因此統稱為三大將。同樣，大將也因為實力斷層，單獨被劃分為一個層級。
接下來的第三層就有三個職級了：中將、少將、准將。將級實力不能說參差不齊，只能說天差地別。
「尤其是總部和各個支部之間，存在很大的差異。」卡塔庫栗小課堂開課了，「簡略劃分的話，總部＞新世界各支部＞其他海域支部，其中，總部中將的實力格外強勁，裡面有不少稀有人才，甚至巨人族，可以單獨視為一檔。」
他頓了頓，補充說：「現如今風頭最盛的薩卡斯基、波魯薩利諾和庫贊，都是日後接手大將之位的熱門人選。等他們升職，你估計也能坐上總部中將的位置了……」
高杉桃原本津津有味聽著呢，忽然面部一僵，接著滿臉呆滯。
卡塔庫栗還以為她太高興了，一時被衝昏頭腦，強調說：「但總部中將的責任也很重，屠魔令、召集令、戰爭統籌令都必須無條件服從安排和征調……」
高杉桃還是一臉呆滯。
她聽錯了嗎？剛剛卡老師說了什麼？
「你說，風頭最盛的……誰？」她顫巍巍問。
卡塔庫栗就重復了一遍：「薩卡斯基、波魯薩利諾和庫贊。怎麼，你想跟他們比一比？算了吧，別說果實能力，只論基礎體術，你應該就會被按在地上揍。」
高杉桃絕望地閉上眼。
卡塔庫栗又覺得自己話說重了，畢竟——他想，自己和高杉桃也有些師生情分，總不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又寬慰她：「但你勤學苦練，至少在見聞色一道已經入門，武裝色也不會太遠。未來說不定也能碰上一個殺傷力強大的果實，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說得他自己都心虛。
那是未必沒有一爭之力嗎？以卡塔庫栗對那三位的了解，還不如說「未必沒有上去送死的榮幸」呢。
但事實是，高杉桃一點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彎道超車這三位，榮登海軍大將之位，只是抓住卡塔庫栗的手腕。
從她恢復光明之後就很少這樣做了，突然來這麼一下，卡塔庫栗竟然還覺得有些懷念，垂頭問她：「干什麼？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海賊給海軍講軍銜等級……何其幽默的場景！！
高杉桃忍不住為這超凡脫俗的友情熱淚盈眶——但更幽默的是，她現在所在的這個時間線，好像很離奇啊！！
「那個……你剛剛說，薩卡斯基、波魯薩利諾和庫贊，都是中將？」
「對，海軍總部最負盛名的三位中將，分別是熔岩果實、閃光果實和冰凍果實的擁有者——三個人都是自然系。」卡塔庫栗耐心講解。
沒法自欺欺人了。高杉桃絕望地捂臉，她這到底是穿到什麼時候來了啊！！
路飛出海的時候，他們仨可都已經做了許多年大將了啊！！！
等等，她警惕地追問：「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嗎？」
卡塔庫栗抽抽嘴角：「……你問誰呢。」
確實，這種問題都要問別人聽上去也太奇怪。高杉桃反思了一下，委婉問：「羅傑，還在世嗎……？」
「？」卡塔庫栗皺眉，「死十年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別用那種表情看我啊！我又不是那種會把他的懸賞令掛在牆頭每天晚上睡前一定要甩飛鏢才能安穩入睡的嫉惡如仇海軍將領！」
卡塔庫栗：「這聽上去是薩卡斯基能干得出來的事……算了。現在你不知道任何東西我也不會驚訝，即便你告訴我你根本不是海軍少將高杉桃，又或者其實你突然失憶，我也不會驚訝……」
兩人毫不收斂的對話聲音將旁邊昏睡的男人吵醒。
當然，高杉桃和卡塔庫栗並沒有足夠的同理心能讓他們記得幫這位可憐的溺水者脫下濕漉漉的衣服並換上全新的套裝，但這也不能只怪她們兩位。
不速之客穿一身讓人無從下手的、毫無縫隙的全黑衣褲，連脖頸和臉龐都用漆黑的面具、護目鏡以及有放射狀長尖刺的頭盔包裹起來。黑色雙排扣上衣在小臂和肩頭都鑲嵌了倒刺，自帶鉚釘的細長皮帶更是把他的手臂、大腿都捆綁出肌肉的輪廓。
如果說以上都不算什麼，更讓人無法幫忙的，則是他身後那對形狀十分夢幻的漆黑羽翼。
翅根從肩胛骨內生長出來，大約和老鷹、鶴等相似，是一對漂亮巨大的升騰翅，和燕子、麻雀等等小型鳥類截然不同，具備獨屬於猛禽的威懾標志。
背羽到肩羽的弧度很陡、距離很長，寬而短的純黑羽毛包裹著明顯折疊收攏的骨架，足以讓人想像出一旦完全展開，這會是怎樣一雙令人瞠目結舌的翅膀。
高杉桃剛見面就摸了摸，那羽毛跟看上去的柔順亮澤完全不同，手感相當堅硬，邊緣也很鋒利，她毫不懷疑只要這家伙願意，直接可以用他的翅膀把獵物絞成碎塊。
比起幫忙脫掉濕衣服，還是等它們自然干比較好。高杉桃如是說。
…………沒宰了他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卡塔庫栗如是說。
於是男人睜開眼，身上依然是那身在海水裡泡了不知道多久的衣服。他順手摸了一把自己空無一物的腰間，那裡在他的印像中應該別著一把長刀，但早就被卡塔庫栗卸下來扔進山洞裡去了。
換做其他人，這時候應該立刻脫下濕淋淋的衣服，畢竟被風一吹立刻像柔軟的冰貼在身上，即便是魚人族也會不舒服。
但他只是一個閃神。
——因為畏懼寒冷，所以點燃了火種。
——因為需要火，所以萬物都在他指尖燃燒。
「他自燃了！！」高杉桃反手拉扯著卡塔庫栗的手臂，又驚訝又興奮地指指點點，「沒錯吧？那個是真實存在的火吧？不是那種爆seed以後人人都能擁有以至於讓燒燒果實排面全無……」
咦。
想到這裡，她心裡一緊。既然剛剛得知羅傑已經死了十年，那艾斯也差不多九歲了……！
她能穿越，那一切皆有可能，九歲的艾斯小朋友漂流到一個孤島也不是……
…………不，不管怎樣他也不可能九歲就有將近6米高吧。
高杉桃順著面前這人站起身的動作抬頭，又把目光緩緩挪向旁邊的卡塔庫栗。
輕啟嘴唇，在卡老師警告的視線下，毫無畏懼地說：「他比你高。……好痛！不要再隨地扔麻薯了啊！浪費糧食這種事，就算我不是山治也會生氣的哦！」
卡塔庫栗不知道山治是誰，卻能從她的反應裡看出她並沒認出面前這個人是誰。
嗤笑一聲，他言簡意賅：「這個男人，是四皇凱多所帶領的「百獸海賊團」旗下大看板之一，『三大災害』之首、『炎災』、又被譽為凱多的右手——燼。」
「這島上住不下這麼多人。」高杉桃隨口接了一句，又問，「聽上去很強啊？那他怎麼會在這——你怎麼會在這？」
名為燼的男人聽見她的提問，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毫無溫度，毫無情緒，正如他剛剛表現出來的特異能力一樣，是一團沉默的火。
這個女人……
頭發是白色的，眼睛是綠色的，可惜皮膚和他不一樣，不是褐色的，否則燼有理由懷疑她應當和自己是同一個種族。
否則怎麼會闖入實驗室救他？
他看向卡塔庫栗。
這個男人……
有點欠揍。嗯。
「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剛剛一瞬間覺得非常不爽。」卡塔庫栗忽然說，他語速並不很快，這讓他的話聽上去更具有威脅性了，「鑒於我一向信賴自己的直覺——」
麻薯拳頭蓄勢待發，燼半點不怵，身體表面又一次燃起熊熊火光。
高杉桃：「……為什麼衣服沒有被燒掉？」
這人二話不說就燒火，但跟人說話仿佛還挺有禮貌，扭頭——低頭，看著她說：「火焰源自身體，而服裝只是表像，沒有資格充當燃料。」
高杉桃：「…………哈？」
這麼抽像的嗎？！而且你這個火焰聽上去也太高級了吧？完全秒殺了燒燒果實是怎麼回事，艾斯——薩博——你們都錯付了啊！白白變成旱鴨子了啊！！
她穿越那會兒和之國還沒連載完，似乎是路飛·五檔剛剛登場不久，罵聲和贊嘆聲打得稀裡糊塗的時候。
高杉桃忍了很久，她喜歡等一個篇章結束再一口氣看完，但和之國的罵聲格外大，都吵到她微○首頁來了，於是也瞄了那麼一眼。
就這一眼，她只記住了和之國大boss是凱多，四皇之一、最強的生物、熱愛酗酒的龍、永遠在自殺但永遠不想死的家伙。
以及他有一個名叫大和的性別認知障礙女兒，再多的沒了。
至於這位名叫燼的、一看就很強的家伙，她是真的一點印像都沒有——這種時髦的還長了超酷翅膀的角色，只要她看過，不可能沒有印像的！！
「我叫做燼。」男人忽然說，「謝謝你把我救出來。」
「什麼？」
「一定很不容易吧？這一路逃亡……沒能早點醒來，是我不好。」
「……等等，你先——」
「總之，非常感謝你願意冒這樣大的風險，把我從世界政府手裡救出來，你一定是一個隱姓埋名、與政府和海軍抗衡的暗夜英雄……」
卡塔庫栗差點笑出聲。
「等等等等等等。」高杉桃一巴掌捂在他嘴上，這很辛苦，因為她還得先跳到燼對面那足夠跟他對視的石壁上去。
又一次，卡塔庫栗差點笑出聲。
那張戴著面罩的臉轉過來，眼睛裡滿是溫情，湧動著叫人不敢直視的感動與激動：「你有什麼要說的嗎？請說。」
卡塔庫栗冷笑：「是啊，你有什麼要說的嗎？請說吧？」
「……你先反思一下為什麼一樣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充滿了嘲諷意味。」高杉桃在扭頭的間隙衝他飛快齜牙咧嘴一下，又期期艾艾轉頭看向燼，「那個，是這樣的，我其實是個海軍少將。」所以我沒可能是救你出來的人啊！！
燼沉默了片刻。
高杉桃准備在他把自己一巴掌拍下去之前先找個帥氣的姿勢降落，卻聽見一聲情緒豐富的哽咽：「唔、嗚——明明有著勢不兩立的身份，卻還是願意為了我們的友情，挑戰最嚴酷的看守來救我嗎？多麼令人感動的勇氣、多麼讓人動容的情誼——」
高杉桃都愣了。
不知怎麼，聽見燼這樣牛頭不對馬嘴、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一點現實不看的回答，她心裡竟然油然生出一種熟悉感。
那種相見恨晚……？不！不對！她才不會對這樣的人相見恨晚啊，那不是說明她也是根本不聽別人講話的人了嗎？！
明明大家對她的評語都是善解人意好桃子來著！
這樣想來，也許是漫畫之人的通病吧？不管是正派反派、酷哥萌妹，之前銀魂世界就是這樣的啊！！人人都可以當五分鐘天然呆不是嗎？！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也潸然淚下，跟燼相擁而泣：「嗚嗚嗚——太感人了呀嗚嗚嗚——」
卡塔庫栗在原地看了一會兒。
確認自己沒有產生幻覺後，立刻向後撤開五米。
接著，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誰要陪那兩個白痴上演友情戲碼啊！！
*
經過幾番困難的溝通，已經在島上呆了快一個月的兩人，總算搞明白了燼現在的情況。
「不出意外的話是失憶了。」卡塔庫栗診斷，「他的記憶至少缺失了二十年，現在的智力和判斷力也都退回到了大約13歲的時候。」
「等等，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33歲了嗎？！」
高杉桃震驚地打量旁邊乖乖坐在山洞裡的燼。
此男雖說身材高大壯碩，又一直沒有露臉，但聲音是無法騙人的——只聽聲音，大概也就是二十來歲的樣子吧？
卡塔庫栗用植物的汁液在木片上寫字，頭也不抬地給她科普：「如果我沒有猜錯，他的種族具有長壽的特性——舉例來說，有名的長壽種族巨人族，平均壽命大約是三百五十年左右，一百歲對他們來說才是三十歲，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了嗎？」
也就是說中年都是相對物種而言的，而物種在這個世界裡是極其豐富多樣的。高杉桃點點頭，好奇問：「那你呢？你今年多大？」
卡塔庫栗默了一秒，淡淡說：「34。」
哦，三十四歲啊……
嗯？？？？
高杉桃震驚地看向卡塔庫栗的臉。
外人一來，圍巾又一次派上用場。卡塔庫栗白了她一眼：「干什麼？」
「完全看不出來啊！你也有長壽種族的基因嗎？」
「……父系那邊有一點，但已經很淡。」卡塔庫栗很久沒講過這些東西，有的詞竟然都有些生疏了，「壽命的話，160歲？」*
不只是父系擁有一定的長壽基因，事實上卡塔庫栗的親生母親，四皇之一的夏洛特·玲玲，也具有著常人罕見的健康基因——未來都68歲了，還能壓著五皇路飛一頓爆錘。
139歲的DR.庫蕾哈不也能怒揍山治嗎！一點也不奇怪！
也是，海賊王本來就是這種不講究現實的幻想風作品。高杉桃釋然了。
……但沒完全釋然。
「壽命也就算了，為什麼我只有兩米多高？」她一提到這個就抓狂，「還不如一直看不見呢！一睜開眼就是兩個五六米高的家伙杵在面前，我真是、我真是……」
燼似乎聽見她在抱怨自己，無辜地抬頭看過來——漆黑的面罩也掩蓋不住他此刻純良至極的氣質。
剛剛聽他一講，這會兒在他的記憶裡好像剛剛從世界政府的人體實驗行動當中逃出來，高杉桃又覺得怪可憐的，抓了一把獸肉干給他：「吃吧吃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要是覺得不好吃記得找我家主廚唔唔——」
麻薯塞了一嘴，她費勁吃了半天。等她吃完，燼也差不多吃完了那堆獸肉，又去外面很自覺地洗了手，這才回到山洞裡。
高杉桃不在，面前只有卡塔庫栗。
嗯？剛剛明明還比他矮幾個頭的，怎麼忽然一樣高了？
燼並不知道卡塔庫栗的果實能夠重塑體格，隨意將自己捏成各種大小，他只覺得這男人很礙眼。
這樣想，也就這樣說了：「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跟在我救命恩人的身邊？」
手下意識地在腰上一摸。
「很可惜，你的刀和鞭子都被沒收了。」卡塔庫栗將拳頭捏得嘎啦嘎啦響，「真期待你恢復記憶的那天啊……要是知道自己對著海軍說出這樣不知羞恥的話，會不會因為無顏面對你的船長而自殺呢？也算是傳承精神了。」
燼雖然沒有記憶，但情感是有的呀，立刻就要揮拳揍人。本能令他一下張開翅膀，堅硬如刀的羽毛以一種將空氣斬碎的勢頭，跟隨主人一並飛向卡塔庫栗。
後者看上去就要比他從容許多，先後撤離開山洞，接著找一塊合適的樹墊腳，輕描淡寫一閃，任由羽翼卷起的利風刮斷身後幾根百年老樹一般高大的蘑菇。
他眼中，血紅色光芒一閃而過，輕蔑地評價：「急性子。」
「比死人好。」燼再次猛攻上來。
唔，經驗雖然消失，但身體反應依然是頂級水准。卡塔庫栗且戰且退，心中盤算，他和這位「百獸海賊團」的副手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同位體，說神交已久有點惡心，但久仰大名是真的。
今天第一次交手，也算難得的體驗。
他有翅膀，且剛剛高杉桃說沒看見船，那麼多半是直接飛過來打探消息，卻被暴風雨卷入海裡，又好運漂到沙灘上。
只是短短一瞬，卡塔庫栗已經基本推斷出燼出現在這裡的緣由。
——也就是說，在他飛行最大距離的範圍內，必然有另一座足以提供補給的島嶼。
只要讓燼答應送他們離開，就不必再困在這無人島上了……嗎？
當然，當然，其中難點在於如何讓這個心高氣傲的鳥人點頭答應，同樣，環島的恐怖氣候也必須要納入考慮。但……
「嗯？你們在干什麼呢？」
頭頂傳來高杉桃的聲音。
她剛剛去摘果子，這會兒滿手都是藍色汁水，一看就知道偷吃了不少，正探頭探腦往下看：「在打架嗎？我可以一起嗎？打贏了的話我可以跟別人炫耀我一個人單挑兩個四皇副手嗎？」
說什麼呢……
卡塔庫栗一陣頭疼，預備用能力控制住燼，然後抬頭回話，面前漆黑的男人忽然振翅一飛。
那雙一直折在身後的翅膀倏忽展開，立刻遮天蔽日一般，為整片蘑菇林投下陰影。燼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輕松寫意地滑翔片刻，就飛回了山腰處的山洞門口。
「好久不見。」翅膀收攏，燼往她身邊快步走來。
「……十五分鐘而已！」高杉桃強調，「而已！你們連一場架都沒打完而已！」
雖然解釋了許多次，但燼似乎認定了她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味地黏了上來。要不是卡塔庫栗說這種情況不會持續超過一周，高杉桃真想把他重新按回海水裡洗洗腦子。
對了，這家伙也是個惡魔果實能力者，還是她最最最羨慕的龍龍果實古代種——無齒翼龍形態！
恐龍誒！會飛的那種恐龍誒！！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帥的動物嗎？！
而且還長那麼高！！
她羨慕嫉妒恨地看了燼一眼，被後者敏銳捕捉，很誠懇地望回來。
「咦？」燼發出疑惑的聲音，「你的眼睛……」
卡塔庫栗正好踩著點回來，聞言也看向高杉桃的眼睛。
怎麼了嗎？綠油油的，還是那副……
等等。
他和燼，異口同聲：「裡面的花紋，是怎麼回事？」
第82章 見聞色霸氣？ 不，還有武裝色霸氣~~……
高杉桃被兩人半拖半架到了小溪邊, 卡塔庫栗按著她的腦袋，讓她在水面上好好照一照。
很正常嘛，頭發眼睛鼻子嘴……呃, 就是眼睛裡好像有點什麼東西，而且臉好像比以前要嫩一點。
……所以她到底多大？
史上頭一個連自己年齡都不知道的同人女主角誕生了！
高杉桃對此也並沒有非常在意——就像之前她從卡塔庫栗那裡了解到的, 和被原作潛移默化影響的那樣，在《海賊王》的世界裡，一切皆有可能。
68歲的老太可以把19歲活力少年按在地上暴揍；身高至今沒突破180cm的小路可以對自己體長十倍左右的巨人族大打出手——
總之, 不能拿落後的眼光, 看待這個變態的世界。
「誰問你這個了。」卡塔庫栗聽她講心路歷程，聽得滿頭黑線，「我是讓你看看自己的眼睛。」
我眼睛怎麼了……謔！瞳孔紋身！
高杉桃反應倒沒有多激烈，只是對著水面輕輕一挑眉，水面上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龐也輕輕挑眉，露出一個饒有興致的表情。
「——好酷！」手指點點水面, 裡面那雙幽綠眼睛立刻如漣漪蕩開碎掉, 「但這樣看也看不清楚裡面的花紋啊……而且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卡塔庫栗懶得理她。又問這種明明應該自己最清楚的問題，雖說他已經開始習慣了, 但還是沒法給出什麼合適的反應。
……話又說回來, 他竟然沒發現那女人眼睛有異樣、不，應該說，敵人有任何異動，他那優越到站在這片海洋實力金字塔頂端的見聞色，都應該立刻察覺變化才對。
竟然讓燼搶先指出……固然那蠢貨吃了吃了蠢上加蠢的動物系果實，整個人變成全憑直覺行動的野獸，但也不至於——不應當——
啊。
還是說，他已經沒有下意識將她視作敵人了？
……算了。早就該習慣了。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家伙嘛。
燼坐在高杉桃旁邊, 戳戳她，讓她轉過臉來。
那雙帶著黑手套的手捏住她的下頜，純黑的特殊材質面罩跟著湊近，非常近，近到能看清楚她眼底隱隱的花紋。
三枚勾玉連接在一起，呈圓環狀護住中心瞳孔，外有樹杈形狀的Y字延伸，從每一枚勾玉中間將眼球分為三份。
「花紋是更深的綠色，幾乎是黑色。」他描述著自己看到的一切，「左眼是這樣。右眼是橫線……漢字？」
海賊王的世界用不用日語，高杉桃不知道，但她知道燼如果來自和之國，那他知道漢字也不意外，畢竟那地方就是以古日本作為背景設置的國家。再說，沒看海軍背後大衣都是漢字書寫的「正義」嗎？
不過，橫線？
「一？」她說，心裡立刻浮現出一個猜測，遂合上眼調轉能力，再次睜眼，問燼，「現在呢？」
「兩個橫線。」
「唔……那我大概知道了。」
高杉桃謝過他倆的熱情幫助，扭頭打開系統後台。這玩意兒平時熱愛彈窗，但每到給獎勵和補償的時候就開始裝死，要不是她主動打開，根本無從知曉。
這會兒等她手動點開，又無比熱情地跳出一圈虛擬火柴人，手裡拿著彩帶球歪七扭八地舞動：
【再次恭喜宿主[高杉桃]完成第一世界任務，順利進入第二世界——！！】
【此前因[環境適配度]的調整出現差錯，能力爆發性釋放導致您的視覺功能受損，為補償您的損失，也為再次恭喜您的成就，[聲優系統]綜合考慮本世界基礎設定後，為您提供如下補償：
1.永恆萬花筒寫輪眼
2.輪回之眼
以上兩項補償將會以植入方式交付給您在當前世界的軀殼，無須通過系統即可發動能力；此外，能力強度將與當前世界同類型能力相符。
預祝您在第二世界任務行動一帆風順！】
……賺了。
這是高杉桃看完補償公告後的唯一想法。
賺了，大賺特賺了！！失明一個月固然難受，但永恆萬花筒寫輪眼和輪回之眼更讓她興奮啊！
這可是永恆·萬花筒·寫輪眼啊！不需要經歷至親至愛之人的死就能使用萬花筒寫輪眼、不需要再找一個萬花筒寫輪眼就能使用永恆·萬花筒寫輪眼……
系統。高杉桃在胸前兩手合十，謝謝你，聽我說——
至於輪回之眼，更是喜上加喜。她早在毆打虛哥的時候就已經驗證過，月讀的幻術套上六道骸開發的輪回之眼有幻覺是一件多麼具有殺傷力的武器。
更不用說它能隨時隨地用來惡作劇……
來自輪回之眼的幻術發動並不像寫輪眼那樣麻煩，高杉桃心念一動，就給自己套上一個頗有自信能嚇人一跳的幻覺。
她扭頭：「——怎麼樣！」
卡塔庫栗：「……」
燼：「……沒變化啊。」
什麼！！高杉桃大驚失色，又換了個幻覺：「這次呢？」
「…………你到底在搞什麼。」
完蛋了。她咬牙用上寫輪眼，燼都能看見她眼裡綠色的光芒掙扎浮動，似乎要衝破什麼阻礙一樣……
但還是沒有變化啊。
「不可能啊？！」高杉桃被他無辜的表情看得羞憤難當，抱頭跳起，「以前明明都有效果的啊！！」
卡塔庫栗心想這大概是她那些奇怪招數當中的一種，出於基本的禮貌，他正在猶豫是不是應該稍微避一避嫌，高杉桃已經一股腦全說出來了：「——以前都沒有出過問題的啊？一瞪眼對面就能被我硬控，而且明明說過這次不用念台詞……」
難道還是要念嗎？她立刻又試了一遍。
……毫無疑問地失敗了。
燼鼓勵她多試幾次，高杉桃也是那種有人起哄就上頭的性格，於是開始隔一秒瞪一下眼，交替使用輪回眼和寫輪眼，結果不出意外——全部敗北！！
她眼睛都發酸了，紅血絲漲得隱隱作痛，閉上眼休息半天也沒好。燼去旁邊水塘裡采了兩片藤蓋在她眼睛上，乍一看跟已經走了一會兒一樣。
卡塔庫栗沒搭理他們倆，沉思片刻，回過神來高杉桃已經又恢復精神了。他對此也已經習慣，三人往回走的過程中，問她：「你剛才想要嘗試發動的招數，是不是偏向於精神控制？」
高杉桃點頭：「差不多。讓你全自動產生幻覺，或者我手動給你布置一套幻覺，表面看上去會像是影響了視聽感官，其實本質上都是控制你的大腦。」
她這樣坦率，卡塔庫栗也不打算再糾結——既然她不擔心暴露弱點，那他當然也應當把自己想到的情況一五一十說出來：「……有沒有想過，既然是精神控制類的技能，可能是判定無效？」
「這還需要判定？」高杉桃=口=了，「難道不是無條件生效嗎？動畫裡……都是這麼演的……」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動畫，但我們不是這樣的。」卡塔庫栗面無表情，「之前你要釋放招數之前，我能感受到你試圖控制的惡意——所以會下意識地警惕，轉而抗衡。」
「而你在這一項的判定上沒能勝過我，所以失敗了。」
高杉桃若有所思，看來暫時沒法對人用上幻術了……人不行的話，物呢？
幻覺又不只是對人專用的進攻，點石成金什麼的、變廢為寶什麼的——
於是從地上抓了塊石頭，簡單想像一塊草莓蛋糕的形狀，立刻就聞見了新鮮烘焙的甜蜜香氣。
卡塔庫栗不期然眼前突然出現此等珍寶，人都愣了：「這是……真的嗎？」
肚子都快叫了——啊、飢餓，飢餓，永恆無止境的飢餓！！
這麼多天沒有吃到這樣經過發酵、攪拌、烘烤、塗抹的甜點，驟然聞見草莓蛋糕的香氣，看見草莓蛋糕的精致容顏，卡塔庫栗幾乎懷疑自己也遺傳了「媽媽」的思食症——一種吃不到想吃的東西就會把周圍的東西全都吃掉的怪病。
看來從外部單獨設置的幻覺還是能有用的？只要不試圖直接控制對方的大腦？
高杉桃心裡暗忖，面對他的問題還是搖頭：「不行。你不相信我的幻覺，吃到最後也會變成石頭的。」
【六道骸】的有幻覺大概就是這樣的東西，像是剛開始談戀愛時候甜蜜的承諾。就算誰都知道這是騙局，只要能埋頭信上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騙上一輩子。
好比庫洛姆的內髒，只要足夠信賴，就算肚子裡是一團幻覺，也能健康生活一百年。
但卡塔庫栗這樣的強者，即使視覺被欺騙，內心肯定不會完全相信她構造出來的幻覺——而且她也沒有人家幻術大師那樣的境地呢！沒看見蛋糕上的草莓都開始融化了嗎！
說的也是。卡塔庫栗平復了一下心情，替她分析：「現在的問題就是，究竟是什麼的判定沒能成功——」
「見聞色。」
高杉桃說。
她半點不猶豫，又重復一遍：「應該是你的見聞色霸氣壓倒性地勝過我，所以能夠察覺到幻術當中的缺口。」
卡塔庫栗垂在身側的手指稍稍軟化，麻薯的質地很快流動起來，幾乎要沉沉墜到地面去。
他點點頭：「我想也是。」
心裡卻有些不知該從何言起的梗塞。
垂頭看她，和以往不同，那一雙綠眼睛裡時不時在金色的陽光下浮動出墨綠到發黑的花紋，比原本純粹的孔雀綠更顯得神秘、危險。
卡塔庫栗不由屏息一秒。
她的敏銳和機警實在讓人……讓人無法在她面前產生任何、一瞬間的優越感，或者說壓迫感。
即便他比她更高大、更敏捷，有著更多的經驗和更完善的招式，甚至能稍稍看到不算太遠的未來——
卡塔庫栗也難以認為，自己就一定能永遠比她強。
「所以只要我努力練出見聞色，然後強過你們就好了！」高杉桃一個翻身從地上站起來，「要是我的見聞色能夠比你還強，豈不是就比海上幾乎任何人都要強？那不就嗚嗚嗚——」
麻薯塞進嘴裡，她發現卡塔庫栗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在生氣，用余光問燼，燼收起翅膀，一臉純真地搖頭。
那就算啦！高杉桃無事一身輕地跟著兩人往回走。果然還是有目標的感覺爽啊！之前還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現在就好啦——
她要努力修煉霸氣，管他什麼見聞色還是武裝色，爭取早日把系統給的補償用上、用爽、用得它再也收不回去！！
*
第二天一早起來，高杉桃沒看見人，決定先出門轉轉。
卡塔庫栗不讓燼進山洞裡睡覺，燼也沒跟他較勁，反正他們鳥類哪裡都能睡。高杉桃往外一看，昨天臨時築起來的窩已經空無一鳥。
如果翼龍也算鳥的話……嗯！
但沒走兩步就察覺前面有人靠近，她站在原地，心想除了卡老師就是燼，不如在這以逸待勞看看他們打算早上吃點什麼………………這位帥哥是誰？？？
迎面走來一位極高大的男人，皮膚棕褐，比起風吹日曬，更像是天生如此，因為看上去並不十分粗糙。
頭發雪白微卷，蓬松地堆在英俊的面孔旁，左眼上覆蓋著花環形狀的刺青。
呃。
雖然這張臉完全陌生的，但是看這一身除了胸口和臉依然密不透風的黑衣黑褲黑長靴、那個常常從黑面罩邊緣露出來的白襯衫波浪形花邊……
呃。
高杉桃試探著問：「燼……？」
「是我。」燼點點頭，臉色倒是很自然，「不知道為什麼戴著面罩，太熱了，就摘掉了。」
據他自己說，一切始於和卡塔庫栗的鬥嘴，兩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彼此臉上的偽裝。卡塔庫栗說你這個沒有記憶的蠢貨連自己的臉都沒仔細看過不怕自己根本就到了另一個世界嗎？燼說想去地獄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
兩個人就這麼原地掰扯半天，最後一個人掀了面罩一個拆了圍巾，原形畢露地走了回來。
高杉桃：「…………白痴嗎。」
卡塔庫栗耳朵紅得要滴血，不知道是羞還是憤，大概率羞憤交加：「被你叫做白痴這種體驗我希望人生裡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那就先學會別去做一個白痴吧。」燼冷笑。
兩人目光相接，雙雙把拳頭捏緊。
高杉桃都要無語了：「…………差不多得了！而且說好了下午是跟我打啊！」
她下午的日程是跟燼打架，鍛煉見聞色和武裝色霸氣。
燼當然沒什麼意見，不如說他一直躍躍欲試。雖然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戰鬥嘛——就這個戰鬥，爽！！
兩人在那片熟悉的山腳擺開架勢，連刀都拿出來了，燼握住刀柄的瞬間，一股氣息蜂擁而上，將整把長刀包裹起來——黑而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息。
武裝色霸氣！！
高杉桃沉下心來，她知道面前的敵人絕非過去可比，甚至與卡塔庫栗不同——燼有著更加強勁、鋒利的武裝色霸氣，相比之下，這玩意兒當然揍人更疼啊！
她躲閃得甚至都有些狼狽，畢竟燼即便失去記憶，也有著熟練運用兩種霸氣的能力。
……我的霸氣還沒辦法武裝到洞爺湖上，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用刀了！
這樣想著，高杉桃將長刀反手插回腰間，緊接著極致下腰，反手撐在地上，抬腿一踹——
橡膠的彈性充分延展，她順利踹飛了躍到半空的燼。但他斜飛到一半，張開翅膀凌空一個盤旋，立刻飛還回來，眼中精光閃爍。
羽毛、風、火焰！！
大量焰火被他用風卷嫻熟地吹散，散落成無數火焰飛彈，同樣包裹著點點黑色的武裝色霸氣，密密匝匝衝著高杉桃砸來。
這招……？哼，這招可不簡單。卡塔庫栗悠閑觀戰，不自覺想要去扒拉自己的圍巾，卻摸了個空。燼——他最為人知的就是沉穩的性格，與截然相反的，凶暴無匹的攻擊，以上古翼龍之翅，扇動露娜利亞族之火焰……
嗯？
他坐直身子，沉下心神，用見聞色霸氣去探聽那裡打成一團的具體情況。
……原來是這樣，燼在半空放出火焰飛彈，幾乎是360°無死角全包圍，而高杉桃當然需要想辦法來擋住。
卡塔庫栗跟她打過幾次，也知道她在防御上並不如進攻上那樣變化多端，這時倒也忍不住替她想，此時此刻，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把燼的攻擊盡量攔下呢？
「……幻覺。」
高杉桃輕聲說。
剛剛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就算控不住人，她還變不了魔術嗎？
「『——幻覺。有幻覺。』」*
那雙綠色眼睛突然跟雙色球搖號一樣閃爍起來，原本毫無疑問的翡翠般的透亮綠色，一閃變紅、一閃變藍——最終，左眼仍是綠色，右眼卻變成了濃郁的血紅色。
只消看上一眼，或者被那透著血腥氣的眼風掃過，都能感到滅頂一般的死亡氣息。
「『隱藏在幻覺中的有幻覺，從有幻覺孕育而生的幻覺；隱藏在真實中的謊言，隱藏在謊言中的真實……』」*
見聞色，進步了……？！不、不止是見聞色！！
卡塔庫栗眉梢輕挑——他親眼看見，那片聳立在山腳下的堅硬高大的蘑菇林，竟然就這樣在眼前消失了！
那只愚蠢又陰暗的鳥人一頭撞了上去——
高杉桃則順勢躍至半空。兩手握住那把名為洞爺湖的木刀，黑光從手心到刀柄、進而瞬間貫穿整個刀身——仿佛鍍了一層黑色亮膜一般，殺氣十足的武裝色霸氣！！
飛翔、斬擊——！！
燼原本速度極快，正因如此，一頭撞得太厲害，反應不及，只勉強給自己套了層防御，但也幾乎失去意識。
同時，對翅膀和火焰也失去了操控的能力，飛彈全部消失，整個人也開始下墜。
反而被同樣在半空中的高杉桃抓著翅膀緊急降落，免得他一腦門摔死。
竟然在一場戰鬥中，同時領悟了見聞色和武裝色的霸氣的全新境界嗎……
卡塔庫栗將視線收回，拳頭膨脹又軟化成一大團的麻薯，再重新恢復人體的骨骼。下意識應用自己的能力帶來的收放自如、盡在掌握之感，能夠讓他很快地冷靜下來，保持思考的能力。
——她實在非常強。
這一觀點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夏洛特·卡塔庫栗心中，但從未有一次比現在更加強烈。
強者並不是什麼很稀罕的東西，這也是當然的吧？名為新世界的這片海域強者如雲，硬實力上的強者，光是他家族所在的「萬國」就有許多。
但「心」是不一樣的。
這虛浮又玄幻的概念，即便總是被人嗤之以鼻，但唯有到了真正關鍵的時刻，才能看出「強者」與「常人」判若天淵的底色。
高杉桃——這個因為偶發事故與自己被困在同一座小島上的海軍少將，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強者。強者在心，在骨，而她正是這樣的強者。
強者正趴在地上喘氣。
她的幻術並沒保持太久，也幸虧這次燼順利中招，否則她都不敢保證接下來是否還能繼續維持。消失的蘑菇林慢慢顯出原貌，她也勉強從地上站起來，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咕嚕叫。
「啊。」
高杉桃忽然扭頭，尚未褪去血色的右眼直勾勾看向終於睜開眼，還在喘氣的燼。
「你是不是恢復記憶啦？」一點試探都沒有，她直接張口就問，「最後擋我那一下，好像是打算直接用翅膀發射火焰子彈？戰鬥思路一下就變了啊！完全是從中村○一到杉田○和那樣明顯的變化啊！」
卡塔庫栗聞言，腦中立刻閃過剛才兩人戰鬥的最後畫面。這麼說來……的確，燼從上島以來，相當依賴他血脈中的火焰和體術進行攻擊，對那稀有的翼龍果實卻不大熟稔，基本只用來飛行。
在緊張的戰鬥中，卻突然領悟且熟練應用了組合技，能做到這一點的前提當然就是——
他抬眼掃向燼的面孔，伸手的同時，糯米牆已經高高矗立在那鳥人與自己和高杉桃之間。
燼——終於恢復記憶——其實也沒失憶幾天——這位傳言裡殘暴無比又智勇雙全的人物、四皇凱多最為信賴的左右手，在卡塔庫栗警惕的視線裡開口了：
「高杉桃。」他說，「你應該來「百獸海賊團」。」*
「你這樣的人才，一定是凱多大哥需要的、成為海賊王道路上必不可少的助力！」
他伸出手，目光相當誠懇，聲音卻依然冷淡：「加入我們「百獸海賊團」。我可以向你保證，未來大看板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現在的「QUEEN」和「JACK」，實在是兩個叫人提不起勁頭的蠢貨……」
砰！！
「自說自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卡塔庫栗皮笑肉不笑。
他手持一把自己用獸骨磨出來的三叉戟，武裝色霸氣包裹，跟燼鋼鐵般強度的翅羽撞擊在一起。
摩擦之間，火花四射！
高杉桃幾乎是直面電焊現場，捂著眼睛叫停：「差不多得了——差不多得了——真的要瞎了——！！」
「誰允許你看見我面罩下的臉——受死！！」
「我也沒有允許你看見我圍巾下的臉啊。」
兩個人二話不說，熱火朝天開打。他們倆打架是要更殘暴一些的，翼龍飛彈直接點燃半片蘑菇林，接著被巨大的麻薯拳頭一把按進地裡——直接壓出一個恐龍形狀的深坑。
喂喂，能不能尊重一下在場的其他人啊！
高杉桃趕緊起身撤退，邊跑邊想，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懸賞幾何，海軍抓海賊雖然天經地義，但怎麼說也能拿點獎金吧？等他們倆鬥得兩敗俱傷，她再伺機而動！
雖說窮富在這個世界並不是什麼決定一生的重要資質，但果然還是想要有錢啊……！！
穿越的時間早一些也不是什麼壞事，以後肯定有機會遇上剛出海的草帽海賊團不是嗎！還能趁他們尚未發跡，用點小錢哄騙小孩，比如懸賞五十貝利的小馴鹿花個一百貝利暢玩，懸賞一千多萬的未來世一大劍豪花個五百萬買個全天不限時劍術表演……
就算他們不同意，娜美也會替他們答應的，嗯。
這樣想想，真是身心舒暢——偉大航路，我又來了！！
……在那之前，等等。
高杉桃肩膀一顫。
要去偉大航路的話，首先得離開這個島吧？
要離開這個島的話，首先得有船吧？
一個被她遺忘許久的問題，伴隨著久違的出海欲望，緩緩浮現在腦海裡。
…………所以，她的船呢？
第83章 徹、底、震、碎！！ 裡面站著兩個新鮮……
清晨, 一聲鳥鳴劃破天空，連太陽都還氤氳在水潤的雲朵裡，卡塔庫栗已經起床了。
他本來就警戒心強, 跟高杉桃一起求生快一個月才慢慢習慣山洞裡有一個人跟自己一起住，現在突然塞進來一個燼, 不適應也很正常。
……況且這鳥人還喜歡鳥叫。
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有時候外面鳥叫一聲，燼就在山洞裡跟著叫一聲。卡塔庫栗被吵醒的時候看了一眼, 猶豫到底是直接在這裡把他宰了比較好, 還是等他有一天吵醒高杉桃，讓那女人教訓他得了。
反正他應該也不會還手。
說來奇特，明明已經恢復了記憶，但燼對待兩人的態度還是沒有變。對高杉桃，看上去還有點天然的親近和好奇，也沒什麼問題, 畢竟確實是她把人從海邊撿回來的, 救命恩人說不上，二分之一個救命恩人還是作數的。
對卡塔庫栗, 也依然是那副看不上又看不慣的樣子。
「凱多大哥才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他每天都這麼說, 跟報時鳥一樣，「你們家船長就不要想了。」
卡塔庫栗輕蔑地回：「「媽媽」才是會站在海賊頂端的女人，信口開河不是什麼好習慣，鳥人。」
「盲目自大也未必強到哪裡去，麻薯人。」
高杉桃剛跟燼打完今天的日常訓練，正在閉著眼琢磨剛剛那種似乎能感知到對方心靈的奇異滋味，就聽見他們幼兒園級別的吵架。
頓時有些自卑了，因為她沒有吃過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惡魔果實。
而這意味著她不會有一個專屬的綽號。
聽聽！一個鳥人、一個麻薯人, 這種親昵的小綽號全靠自己惡魔果實的能力來區分，那她這種是不是連人都不算啊？！
當然，橡膠橡膠也算是正統惡魔果實能力，叫她一聲橡膠人也不算委屈。但一來高杉桃手裡能力頗多，偶爾展示出來一兩個跟橡膠一點關系都沒有，搞得那兩人都並不認為她的能力是橡膠——眾所周知，惡魔果實一人只能吃一個哇！如果有多的，那肯定不是惡魔果實的問題，而是大家判斷出了問題。
故而至今沒敢斷定她到底是什麼能力者。
二來嘛，那就是，她還要臉。沒錯，高杉桃至少還是個要臉的人，不可能因為自己模仿了一通就把路飛以後的小昵稱壟斷了吧？況且她又沒有真的吃掉橡膠果實。這回頭要是讓龍啊卡普啊紅發啊這群家長聽見……
嗯？等等……
雖然她對海賊世界的時間線也一竅不通，但至少可以確定，她現在身處的應該是劇情開始的多年以前吧？
那不如，先努力鍛煉、揚名天下，世人都認我是橡膠人，那麼假美猴王就一定是你了啊，路飛君！！
正在暢想，卡塔庫栗把她拎起來，照例往島上巡游。
有了燼的加入，制空就徹底交給他，漆黑翼龍盤旋著搜尋周邊海域，尋找一艘幸運的船只，來容納他們三人逃生。
按燼自己的想法，其實只有兩人——能容下他和高杉桃就夠了，帶回去給凱多大哥復命也算不辱使命。
畢竟老大派他出來打探兩位知名人士雙雙失蹤的原因，結果把自己也打探失蹤了，這種事聽上去就很丟人。
不如直接把當事人甩回去，雖然還是會丟人，但重點無論如何也不在自己身上了。
況且——燼收起翅膀，慢慢朝山洞的方向走去，他覺得，如果是這位桃子少將，想來是可以讓凱多大哥滿意、甚至痛飲一場的。
大致能看清洞口用來遮掩的藤和葉時，熟悉的聲音被敏銳的感官捕捉，穿進燼的耳朵裡：
「——他可以飛，讓他自己飛回去不就可以了？」
「唔……」
是高杉桃和麻薯人。燼心想，應該是在談論他？
雖說失憶時期行為有些呆板、直率，實際上燼是個心思縝密、有勇有謀的人物，否則頂頭上司凱多天天酗酒，也沒辦法把「百獸海賊團」酗成海上四大皇帝之一。
那麼多彙報處理、人物發布、文書流程，都是燼在做。
因此他幾乎立刻聽出卡塔庫栗的意思——一頭能穿越海洋的翼龍，大可以展翅飛走，實在累了也能隨便找個島嶼休息，餓了直接捕魚，大自然不就是他的老家嗎？委實沒有必要呆在這裡。
那麼高杉桃會怎麼認為呢？
「那時候我不是也把你撈上來了嗎？」她說，「所以當然也不會丟下他。啊，不過他如果自己打算走的話當然無所謂，這個隨他啦。」
「果然啊……」
卡塔庫栗沒再說話。
貼近背脊的羽毛最柔軟，輕輕抖了一下，燼想，這是他期待中的回答嗎？也許是，也許他並沒有在期待任何回答，畢竟從記憶恢復之後，他想起了凱多大哥的存在，想起了他們共同的事業，想起了他有自己的海賊團。
那麼那種產自誤解、對救命恩人才會有的依賴和信任就應該徹底消失才對。
他和高杉桃、和卡塔庫栗都是素不相識，甚至可以說有些深仇大恨的敵人，當然要水火不容、勢不兩立才對。
但燼很快發現自己沒能很自然地完成這樣的轉變。
依然是每天起床後散著頭發晨練、捕魚，回來以後和同樣散著頭發的高杉桃打招呼，然後同時埋頭開吃他帶回來的早飯。
很快就會被他訓斥說不要散著頭發吃飯，但沒人理會，於是卡塔庫栗只能自己繞到兩個人身後幫忙扎上。
接著出門狩獵，主要是為了減少晚上睡覺時的動靜，順便在天上飛一圈，看看有沒有經過的船只。如果有，預估一下攻擊距離能不能達到，如果太遠他也懶得飛，那就當做沒看到。
飛回來以後差不多就可以吃中午飯，午飯絕大多數時候是卡塔庫栗在做，偶爾燼也會做，他詢問過為什麼高杉桃不動手，卡塔庫栗微笑著說你讓她試試你就知道了。
燼於是就知道了，再也沒提過這回事。
中午飯吃完下午是固定的訓練時間，有時是他有時是卡塔庫栗，總之留一個人陪高杉桃打架，另一個人去看看今天晚上吃什麼。等吃完晚飯，天也差不多該黑了，再去岸邊晃一圈，基本見不到光就回山洞裡睡覺。
這種日子不會持續太久，燼心裡很清楚。但至少在尚且持續著的現在……
他朝著那道熟悉的洞口走了過去。
*
荒島求生第四十天。
其實高杉桃自己數不清日子，全靠卡塔庫栗幫忙記錄，撿到燼是第二十三天，也就是說他也來了快三周了。
每次想到要離開島，就想到船，系統就跟windows卡機了一樣瘋狂彈框，告訴她【交通工具缺乏必要插件，請稍後重試】，真不知道什麼是必要插件，海賊旗嗎？
一時走不掉，她只好靜下心來強化自己的霸氣。
下午訓練的時候想試試不太熟練的武裝色，結果被卡塔庫栗抓到破綻，狠狠挨了一頓揍。高杉桃躺在地上，被小蛇湊過來蹭蹭手指，覺得自己渾身都快要散架。
翻個身都痛得想尖叫，她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又覺得有些久違的滿足。
疼痛是真實的，進步也是真實的——如果用這種感覺來衡量，那麼她和燼每次打架的疼痛越來越弱，就意味著她越來越強了不是嗎？
如果能跟燼平分秋色，基本約等於跟兩年後的索隆五五開、約等於跟世界第一大劍豪五五開、約等於跟紅發五五開、約等於——四皇！！
未來的四皇——不對，未來的，能夠跟四皇抗衡的海軍將領高杉桃女士，決定先起來洗個澡。
以往他們三個人洗澡都是各自在蘑菇林裡找地方洗的，提前說好錯開時間就沒問題，但高杉桃在蘑菇林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那兩人，身上反而更加黏糊糊。
路過小溪的時候，忍不住捧起一把水澆到臉上，回過神發現溪水似乎有明顯的流向。
她順著走了一截，繞著山腳走到一處小口，又往小口裡走去。實在是很符合當年學的課文：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大概是因為地殼擠壓，又風吹雨打，形成一處環山擁抱的小小溫泉。
「難怪。」高杉桃自言自語，「我就說圍著海岸線也沒看到入海口。」
這裡四周都被山崖峭壁阻攔，裡面水汽豐富，傍晚太陽落山，也依然濕潤溫暖。就是得抓緊時間，否則真的沒了光線，只能摸黑玩水，就有點不把命當命了。
這種體驗在銀魂世界是很少的，她至少有十來年都生活在科技發達得有點過頭的海灣大都市，手機隨便用、便利店隨便逛，不說別的，電燈總是家家戶戶都有的——再不濟也有油燈、燈籠，不至於半夜無法照明。
但原始生活有原始的滋味，舉著火把探路、隨地攀折漿果、被長成團子形狀的小蛇蹭鞋、被指甲長而利的瘦長小浣熊毆打……咳咳，總之，對高杉桃來說也算一種新奇體驗。
現在要加上野外溫泉了。
她順著流水方向走，還不忘再摘些果子，准備一會兒下水了邊泡邊吃，沒走幾步已經忍不住開動，這淺綠色的方形果子口味像草莓，汁水清甜；口感像脆桃，嘎吱作響。
又咬一口，忽然有人呵斥：「誰在那裡！！」
聲音特別特別嚴肅、特別特別憤怒，威懾力從三個感嘆號裡藏無可藏地湧出來。
但這不妨礙高杉桃聽出那是卡塔庫栗和燼的二重唱。
她往前再走兩步，再次豁然開朗——水流往南彙聚，水霧越來越濃密，漸漸叫人只能朦朦朧朧看見乳白色紗簾下的輪廓。
黑色岩壁後面，正是一汪不小的溫泉，水質干淨剔透，因為上頭源源不斷湧出新的泉水，又有溪流不斷流經，因而永遠都是一汪新鮮的泉。
裡面站著兩個新鮮的男人。
呃，穿著國王的新衣。
國王的新衣當然是很好看的，這兩人身材都十分勻稱，肩寬腿長，水恰恰沒過腰際，粼粼波光若隱若現。腰不算很細，但上、下都結實渾圓，就比例來說，是一種叫人覺得有美感的曲線。
不管是卡塔庫栗的莧紅色短發，還是燼的雪白波浪卷，都因為水汽的緣故變得濕漉漉，連原本棱角分明的臉龐都柔和微紅，和平時冷硬又拒人千裡之外的裝扮對比起來，叫人心裡產生極強的反差。
肌肉更是發達，高杉桃懷疑他們倆要是面對面站著，能用胸肌把她直接夾死。
肱二頭肌也可以、大腿肌好像也……
她目光很自然地往下滑，卡塔庫栗受不了了，見聞色發達，對別人的氣息和關注也要敏銳許多，立刻一團麻薯拳砸過來：「別看了！！」
高杉桃回過神來。其實如果卡塔庫栗和燼一樣沒什麼表情，她也不會覺得尷尬。但現在他反應這麼劇烈，以至於她也尬住了一下：「這個……呃……」
面前兩個身材奇佳的裸男，一個在泉眼附近，一個在溪流下游，一東北一西南，臉色都不太好——卡塔庫栗尤其差——恨不得把對方用磁力彈到地球另一邊去。
這種場景還是太超前了……
思維短路之下，她不由生發出一種內心深處的感慨：「你們兩個關系還挺好的哈。」甚至還約著一起洗澡了。
殊不知兩個男人現在只想立刻殺了對方然後消除她的記憶。
卡塔庫栗和燼，為什麼會一起在此處沐浴呢？此事說來話長，原本只是去狩獵，但兩人彼此看不順眼，一個覺得鳥人背肌發達頭腦簡單，一個覺得麻薯人糖分過量影響智力——總之，都覺得對方是白痴。
既然互相看不上，當然要通過某種手段證明自己是智力更優越的那一個，燼和卡塔庫栗不約而同向對方邀戰，認為要用最精密、最嚴酷、最無懈可擊的辦法來比一比：
比誰的獵物更大。
…………聽上去兩個人的智力都不是很高的樣子。
結果打回來的獵物怎麼看都一樣大，這下出大問題了，因為獵物比不出來，就只能獵人親自上陣了。
簡單說就是兩人打完獵又打了一架。
實力相當，燼也好，卡塔庫栗也罷，都被揍得灰頭土臉，衣服也不甚潔淨。這種面貌自己獨處也就罷了，還要面對一個討厭的敵人，和一個總讓人頭大的海軍少將——
還是洗洗吧。
就這麼一個溫泉，兩人也實在不想讓自己更狼狽，於是說好一個人在東北角一個人在西南角，互不干涉地洗完澡就走。
結果被那個總讓人頭大的海軍少將撞了個正著。
卡塔庫栗簡直想一拳把整座島嶼擊穿，人工給自己找條縫鑽進去……不，應該是讓該死的地裂把這群該死的、見過他丟臉一面的家伙統統活埋！！
「…………轉回去！別看了！」
「哦哦，好的好的，卡老師你消消氣。」
高杉桃轉身，目光落在眼前的空地上，嘴角一抽：「呃，可是你們的衣服在這邊啊。」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倆打算把衣服穿上，要麼自己過來，要麼讓高杉桃把衣服送過去。
但卡塔庫栗並不想讓自己毫無隱瞞地對她坦誠相待，事情陷入僵局。
燼倒沒覺得有什麼，有賴於被人體實驗的經驗，在陌生人面前毫無保留地裸露身體、接受評估並被注射藥物，都已經是家常便飯。
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他長腿一邁，一只腳已經踩上岸邊——
「給我回來……！」卡塔庫栗一把把他扯了回去，「對自己的情況稍微有點自覺吧！就算是個鳥人也把腦容量努力擴大一點！」
燼嗆進去兩口水，臉色一下就黑了，翻身從水裡站起來，還不忘跟卡塔庫栗的對決，挺胸抬頭，慢悠悠在水裡走了一個來回，對已經慢慢變成= =表情的高杉桃說：「你來評判。」
高杉桃：「…………什麼東西？」
「我和他比賽，誰的獵物更大就算贏。」
「哦哦，那獵物呢？」
燼搖頭：「不用比獵物了。」
他忽然一個展翅，大量溫熱的泉水被劇烈的動作彈開，水花像炸彈一樣飛到卡塔庫栗身上，還有一些落在高杉桃腳邊。
高杉桃：「……」
「果然還是我的翅膀更大。」他說，「區區麻薯人……」
麻薯人的拳頭立刻就撲了過來，卡塔庫栗甚至面無表情，只是在後背延伸出一雙手臂，再伸長後，輕易抓住燼翅膀的兩端，一前一後，直接試圖撕裂。
高杉桃：「…………」
她想趕緊結束這混亂的話題——畢竟她還沒洗澡呢！——於是敷衍地點點頭：「嗯嗯，你的大一些。」
「……？」卡塔庫栗直起身，表情是兩分無語三分惱怒四分不可置信，還有一分意味不明的不服氣，「你說誰？」
之前一直是燼在和她對話，高杉桃說的是誰很明顯，但——卡塔庫栗不自覺把肩膀往後打開，讓胸前粉色的紋身更加奪目了：「你說誰，更大？」
高杉桃：「………………那，你？」
她說完就知道不好，這下燼更不可能善罷甘休，果然那雙翅膀在水面上猛猛一拍：「不要被他脅迫，審美是主觀的——就說你覺得更好看的那一個。」
高杉桃沉默。
她往後退了半步，視線在兩人上方掃過，燼和卡塔庫栗紛紛被騙得順著她的視線往上看，忽然腰上一緊。
哦，卡塔庫栗是胸前一緊，因為他比燼矮了些許。
「橡膠橡膠——」
低頭一看，無限拉伸的橡膠手臂硬生生把兩個人纏出了十個人的效果。
燼都難得臉色難看了：「喂、等一下，等一下……！！」
高杉桃才不等：「——螺旋、大擺錘！！」
「哇啊啊啊啊——」
「高杉桃你死定了——」
好了。她拍拍手，還很好心地把他們落下的東西也一起扔了過去，接著美滋滋把自己的衣服抱過來：「洗澡！！」
*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又一次被燼的叫聲吵醒，卡塔庫栗坐起來，用虎口虛空比劃了一下。那鳥人雖然還在夢裡，反應卻很機敏，立刻羽毛倒豎衝他發射空彈。
這種東西在卡塔庫栗眼裡當然不算威脅，他甚至都沒有閃避，只是在提前預知到進攻路線後將身體麻薯化，任由空氣彈擊穿並一路撞在牆上。
聲音不小，卡塔庫栗看見高杉桃皺了皺眉。
再一看燼，依然睡得正熟，一副立刻又要發出鳥叫的討人厭模樣。
呵呵。卡塔庫栗不由冷笑，他對昨晚發生的一切依然懷恨在心——注意，對兩個人都懷恨在心。我才不會叫醒你們，更不會提醒你們，燼，就這麼鳥叫吧，然後把那家伙……
嗯？好像快要醒了？被人吵醒總是不爽的，那就讓我看看，你會怎麼發泄這樣的怒氣吧，高杉桃。
高大的紅發男人好整以暇，背靠牆壁屈膝坐起，兩手環在胸前，等著看一場好戲。
假如他能預知——哦他真的能。那麼假如他真的用上見聞色霸氣，沉下心，沒有被即將看到笑話的興奮衝昏頭腦，選擇預知五秒後的情景，卡塔庫栗必然不會坐視一切發生。
但已經晚了。
高杉桃半夢半醒之間依稀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尖叫，實在非常吵鬧，饒是她一向睡眠上佳也沒法無視這時不時的尖叫，只能勉強撐開眼皮，心裡的怒火已經到達了頂點——
「誰、在、瞎、叫——」
等等。聲音不對啊……這個聲音是怎麼回事？和之前用過的全部不同，從沒聽她發出過的聲線，是什麼新的招數嗎？但總覺得比以前更危險啊……
卡塔庫栗的潛意識已經感到不妙，但清晨微涼的陽光鋪在他的身上，果干的清甜香味從旁邊的藤葉袋子裡散發出來，一切都是那麼慵懶放松，以至於他的反應慢了半秒。
只是半秒，燼又跟著外面的鳥叫了一聲。
只是半秒，高杉桃的怒火直接燒穿了理智！
張開嘴，氣沉丹田，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響徹雲霄！將卡塔庫栗的表情徹底震碎、將燼的美夢徹底震碎、將整個山洞——
徹、底、震、碎！！
被聲波擊飛出去的時候，卡塔庫栗還很茫然——這種情緒在他流落這座荒島前已經可以說久違，但如今又不得不慘痛地稱一聲熟悉——為什麼？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高杉桃，竟然能夠發出，屬於「媽媽」、海上皇帝之一、全海域最強大女人的聲音……？！！
第84章 船只 「一個，戴著海軍帽子的……骷髏……
距離海灘稍微有一段距離, 但遠遠也能被海風吹得頭發亂飛的一片空地上，高杉桃和燼跪在一起負荊請罪。
…………因為山洞在他們兩人的齊心協力下徹底沒法住人了。
卡塔庫栗手裡握著一根用樹片和石頭磨出來的三叉戟，外面包裹武裝色霸氣, 一看就很不好惹：「高杉桃，帶著你的小浣熊小蛇去砍樹。鳥人, 去撿石頭。」
燼輕輕磨了磨牙，兩只眼睛越瞪越大，瞳孔卻開始緊縮, 顯得越發深黑——這是鳥類即將開始進攻的預兆。
卡塔庫栗也轉動眼珠跟他對視, 琥珀色和酒紅色分毫不讓地在空氣中撞擊出令人無法直視的……
「這個分鏡也重復太多次了！」高杉桃代表讀者發出抗議，「好了好了，確實是我們兩個的不對，但我覺得這裡面我的責任應該是20%左右……」
燼持不同意見，他抱著手臂，將V領開到胸肌中間的波浪紋路襯衫擠出幾道褶皺：「我應該是20%才對, 實際是你把山洞弄垮了。」
「什麼——要不是你把我吵醒, 我也不可能弄垮山洞啊！我當然是只有20%的責任！」
「不對，同類之間的互相呼應是自然界的本能, 你我既然同為自然界的生物, 當然不可能違背這樣的本能。所以我也最多只有20%的責任。」
「這麼說來，也不是沒有道理……但還有60%的責任沒有人來背鍋、承擔……」
兩雙眼睛，幽幽轉向卡塔庫栗。
卡塔庫栗：「哈？我？別開玩笑了，我是絕對的0%責任啊！」
高杉桃張開拇指和食指，用虎口卡住自己的下巴：「但是，你為什麼不在他吵醒我之前，把他的嘴堵上呢？」
燼點頭：「是啊，為什麼沒提前防範呢？「萬國」王國的防御就只是這種水平嗎？」
卡塔庫栗覺得自己額角青筋直跳：「說什麼……鬼之島的防御恐怕才是像紙一樣薄弱吧！蠢貨！」
「蠢貨為何突然自我介紹？」
3、2、1, 高杉桃在心裡默數，開打！
果然下一秒就感受到武裝色霸氣對撞在一起的威壓。
他們倆好像都沒有霸王色呢……高杉桃一邊想，一邊往海岸的方向走去。反正卡塔庫栗也沒工夫管她，比起去砍樹，果然還是偷懶吧！！
這座島其實並不小，只是待了這麼久，三個人又都是腿長+移動速度奇快的類型，不管有什麼隱藏景色都已經看過一遍了。現在最大的期待就是趕緊來一艘船讓她們打劫……哦不，搭乘……
但當眼前真正有一艘船出現時，高杉桃以為自己看見了海市蜃樓。
揉揉眼睛，又等了兩秒，那船不僅沒消失，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她甚至能看見桅杆頂端迎風飄揚的黑底旗幟……
高杉桃都快哭了，聲音裡夾雜著抽泣：「卡老師——燼——有船來了！！」
*
與此同時，來船上的人也同樣很興奮。
「船長！這島上有人！」
「什麼？這麼荒蕪的小島上居然有人——那也好，至少有些食物，還能抓兩個勞動力！快，去把人都抓過來！！哇哈哈哈哈，果然，大海上是沒有死路的！」
「哇哈哈哈，是！船長！！」
這是一艘不算小的船，船頭順著龍骨長出一只巨大的熊貓頭，但畫風非常潦草，看上去似乎斜著眼在嘲諷每個路過的人。
船帆和桅杆頂端畫著海賊團的標志——海賊旗，圖樣看上去就是一個骷髏頭頂著熊貓頭套的樣子。
瞭望台裡發現島嶼的家伙興奮得直接從上頭跳下來，吊著繩索一通晃悠，落到甲板上，跟船艙裡竄出來的二三十個同伴們一起，立刻就准備下錨往島上衝。
航海士倒有些擔憂：「這裡的氣候看上去不尋常啊，雖然沒什麼征兆，但是偉大航路由不得我們掉以輕心……」
被自家船長狠狠一巴掌拍在後背：「哎！別說喪氣話！我們熊貓頭海賊團，一向逢凶化吉、運氣好得不得了！眼看食物快吃完了，淡水快耗盡了，不就遇上這座島了嗎？！」
整船一百來人，還有些特殊種族，個頭大概三米左右，所以這艘船也做得相當高大。可惜越多的人手意味著越快的消耗，要不是在庫存清空之前看見這座島，大家都要崩潰了。
「——時來運轉！」
「島上不管有什麼活口，都是我們的儲備糧了！！」
「要有土著就好了，還能搶點衣服褲子，老穿一樣的，我都沒有以前時髦了！」
一行人就這麼說著笑著，舞刀弄棍地出現在了高杉桃三人面前：「哇哈哈哈哈——就三個人！勸你們識相一點，我們後面還有幾十個伙伴，現在就把所有值錢的東西交出來！然後帶我們去找這島上的水源！」
三人之中唯一的海軍少將眨眨眼，在阻攔朝自己衝來的海賊殺人、和阻止身邊兩個海賊殺人之間，只猶豫了三秒鐘。
三秒鐘。
三秒鐘，卡塔庫栗一拳解決了三分之一的人，燼一刀解決了另外三分之一的人。
就在眼前只剩三分之一的敵人時，兩個人對視一眼。
高杉桃就夾在兩個巨人的縫隙裡留意到了他們的對視，心裡大呼不好，趕緊快步跑向岸邊，翻身上船——
下一秒，麻薯拳頭和翼龍翅膀狠狠撞擊在一起，鬥氣的余波直接震飛了剩下三分之一的人。
……真不記得已經是第多少次看見這種場景了。高杉桃連回頭的興趣都沒有，只記得在背上套了層武裝色保護一下，手裡洞爺湖已經蓄勢待發。
能來偉大航路闖蕩的海賊團，還能維持這麼大的規模，實力不能說非常差，只能說是小菜一碟。
高杉桃一掃眼過去，見聞色已經把這群人的實力老底都摸清楚了。
為了鍛煉霸氣，她下意識克制自己使用能力，把武裝色霸氣附著在木刀上衝了過去。
船上留守的十來個人看了大呼晦氣：「不是、這種鬼地方怎麼會有海軍在的啊？看肩章還是少將？！會武裝色的少將沒事來這種島上溜達什麼啊？總不會是連船都不會開所以自己一個人迷路漂流過來的吧？！」
誰允許你們當著本人的面說這種話的！雖然她確實不會開船！高杉桃大怒，一個閃身過去，空氣裡幾乎看不見她的殘影，木刀已經斬過一片。
連帶著船長一起，躺在地上發出虛弱的呻.吟。
用時如何呢？一看，十秒，高杉桃給自己打了個B+的分數。
跟那兩個家伙比不算很好，但在她自己看來已經及格。
就在這時，面前忽然藍光一閃。
【系統提示：船只已易主。檢測到當前環境有可用無主船只，同時您名下另有未啟用的所屬船只，請問是否一鍵加載？】
啊？她哪來的船？海軍軍艦嗎？按照卡塔庫栗的說法，她應該是從軍艦上放了一艘小船下來跟他一起上島的，而軍艦本身應該被暴風卷走了才對吧？不出意外應該都回海軍基地去了……
等等。
該不會是……
她將信將疑地點了確認。四周一片平靜，高杉桃以為系統bug了，畢竟這玩意兒不靠譜由來已久，但很快，她的視角被抽離出來，整個人仿佛跟底下這艘船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隔膜，雖然還站在甲板上，但就是沒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然後就看見熊貓頭海賊團的船像一塊被人拼好的積木，驟然散落成無數大小一致、顏色各異的方塊。
方塊外圍浮現一個熟悉的藍色輪廓——是辰馬之前送她的船。
高杉桃心說我就知道，然後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方塊們唱著歌跳著舞，排著隊把自己重新填成了藍色輪廓的樣子。
船帆、船舵、船槳……旗幟上的熊貓頭骷髏像老虎機裡的圖案一樣開始隨機切換，戴草帽的、九條蛇的、橘子風車的、眼睛上三道疤的，高杉桃發誓她看到了幾個很容易被人打上門來的知名海賊旗。
老虎機戛然而止，面前的旗幟最後變成了一個讓她沉默的模樣。
「哦？這是他們的船嗎？」身後，慢慢走來的燼長腿一跨，根本無需放下繩索就上了船，「個頭還挺大，不至於伸不開腿。」
卡塔庫栗持保留意見：「巨型蠢鳥的腿怎樣都無所謂吧，我看還是把你的翅膀砍了更省地方。」
形狀依然是辰馬送她那艘船的形狀，內部裝潢也沒有什麼變動，但表面覆蓋了一層木板，而不再是辰馬原裝、財大氣粗的精鋼甲板。
船身到船艙統統包裹一遍，頓時變了氣質，不那麼明晃晃彰顯「我很有錢快來搶我」，一下低調起來，但細看還是能發現用料上佳、設計妥帖。
同時，原本有五層船艙的休閑娛樂度假船，變成了兩層船艙，但每層房間更高大，數量也更多的大船——材料當然是熊貓頭海賊船傾情提供。
桅杆也變得更結實高大，瞭望塔挑高直奔五米，擺明了要讓卡塔庫栗貢獻一份勞動力。
至於燼，他都能飛了，還指望瞭望塔這座小塔，容下他這只大鳥嗎？
高杉桃雙手合十，深深鞠躬。熊貓頭海賊團，大義！好走！！
……就是這個旗幟能不能換啊，自動生成的圖案也太奇怪了，感覺這麼招搖過市肯定非常招人恨……
她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麼辦法，已經有第二個人發現了華點。
漆黑的翅膀在甲板上落下一塊巨大陰影，燼飛上船桅，整個人已經變成翼龍的形態，兩只後爪收攏鎖在桅杆上，沒過一會兒，又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長而尖的喙嘴往旁邊隨風飄揚的旗幟上點了點，聲音無悲無喜：「這就是我們的旗幟？」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一個，戴著海軍帽子的……骷髏頭？」
高杉桃：「…………嗯……你不覺得很有創意嗎？」
卡塔庫栗毫不客氣地冷笑：「確實，不僅有創意，還很有惡意呢。」
跟他作對是燼最近一個月的人生志願，當即表示了對圖案的支持：「確實很有創意，我建議每個人衣服上都用這個圖案標記，證明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高杉桃額角差點落下一滴冷汗：「……就是，有沒有可能，我也沒有特別想要跟你們變成同一條船上的人？」
她明明還有個很穩定前景也很光明的編制啊！！
但沒人理她。卡塔庫栗表情嚴肅起來：「我們得快一些，這座海島周圍的天氣說不准。」
燼難得贊同了他的話，整個人躍至空中，羽翼一振，立刻化作一頭純黑的遠古翼龍，叼住控制桅杆的繩索，立刻用它巨大的力量改變了船帆的方向。
海風找准了方向，船帆立刻被吹得鼓起，前行速度迅猛，很快就遠離了這一片三人幾乎能說得上熟悉的海域。
總之，未來一段時間裡，整個偉大航路不分前後段，最具有威脅的一艘海賊……不對，海軍……不對，一艘，船。
就這麼揚帆起航了……
伴隨著旁白，本集動畫就在這裡落下了帷幕。黑屏填充……
填充……
填充失敗…………
高杉桃很不滿，一把掀起寫著TO BE CONTINUED的黑屏：「這旁白聽上去也太有氣無力了啊！！結束語難道不應該是什麼『xx王，我當定了！』然後一串絲滑的弦樂後切入下集預告之類的嗎？」
「確實，應該是『海賊王，凱多大哥當定了！』，然後預告下一集麻薯人的死訊和這艘船順利抵達和之國鬼之島的消息……」
「想死可以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鳥之人。」
「怎麼，知道自己下一集就要死掉，現在已經開始提前自暴自棄了嗎？」
「……等等，先別打了。有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我們這兒有會開船的嗎？我不會。」
「你不是海軍少將嗎？不會開船？」燼不可思議，「我以為你們都要從三等海兵做起。」
卡塔庫栗翻了個白眼：「她一出現就是少將軍銜，因為太年輕，反而讓人覺得海軍必然有些依據才會這樣決定，所以沒有什麼人質疑，都稱她希望之星……你到底活在什麼年代？」
「輪不到你這糯米怪說三道四。」
「古代翼龍腦子也落在古代了啊，原來如此。」
高杉桃已經絕望了：「都說了別打了啊！！偉大航路不是我們三個人演小品就能征服的吧——娜美！娜美小姐你在哪裡啊！！雖然你可能還沒有出生但你能不能來救救我啊——！！」
海風拐了個彎，這艘同時載著海軍與海賊的大船也跟著打了個轉，在底下海浪的起伏下，朝著誰也不清楚的方向漂遠……
嗯，就這麼揚帆起航了。
*
某時空的江戶城，歌舞伎町的一處兩層小樓，一樓掛著「登勢」的招牌，二樓則是龍飛鳳舞的「萬事屋」三個字。
慵懶的BGM再次響起。
「今天是jump發售日吧？」橘發小女孩蹲在門口不進去，跟旁邊的眼鏡少男竊竊私語，「那個大叔真的下定決心不看了嗎？雖然說這樣的話每個月節省下來的錢可以給我買醋昆布阿魯……」
「但這樣下去不行吧，人活在世界上就是要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才對，否則很容易被一些更糟糕的東西纏上啊！」
「比如？」
「比如小鋼珠啊□□啊酒精啊……咦怎麼感覺都是阿銀已經陷進去的東西啊？那家伙難道已經沒救了嗎？」
「——說誰沒救呢你這個沒禮貌的打工仔！！」
一腳把兩小孩踹飛，萬事屋老板哼了一聲，撿起門口的塑料袋。
「切、草莓牛奶買成哈密瓜牛奶了，完全是不同的味道啊？難道是被店員忽悠著說『總之都是甜味的拿回去喂貓的話一定會腹瀉所以無所謂啦』這樣的話，就點頭答應了嗎？」
「讓我看看……薯片、果凍、醋昆布，等等，這兩個孩子怎麼回事？全是零食啊！人類難道只需要零食就能活下去了嗎？」
他嘟嘟噥噥把塑料袋拖進家裡，那些蓬松的結實的零食包裝被一股腦倒在茶幾上，最後掉出來一本花花綠綠的書，啪嗒一下，從中間攤開撲在薯片袋子上。
封面和封底一下都格外顯眼，知名男主角在上面露出天真無邪的燦爛笑臉。
切。
阪田銀時伸手把漫畫書推開，說不看就不看，他就算是一輩子看不到柯○或者鳴○的結局，硬生生憋死，也絕不會……
嗯？
嗯嗯嗯嗯嗯？？
剛剛眼前好像劃過去一張熟悉的臉，是他看錯了嗎……？
兩個小孩慢悠悠找了回來，神樂扛著破破爛爛的新八進門，很憤怒，還沒關門就指責他：「小銀，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新八呢？他只是一個脆弱的、需要珍惜的、輕拿輕放的……」
新八感動：「小神樂——」
「眼鏡架而已啊！」
「我就知道！！」
兩人一出漫才演得爐火純青，放在以往，銀時應該已經彈射起來吐槽了才對，客廳裡卻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這是在搞什麼？兩小孩對視一眼，躡手躡腳繞到銀時身後，預備嚇他一跳——
「誒？」新八先叫出聲了，「這、這不是高杉隊長嗎？」
「嗯？哪裡？讓我看看。」神樂原本沒把注意力放在漫畫上，這時也探頭過去，「啊，還真是！是富婆媽咪噠！」
持續從工資卡劃撥生活費給萬事屋的，確實是富婆媽咪啦……
新八沒反駁，眼珠上下左右轉，飛速閱讀完這一頁的漫畫。
似乎是高杉隊長和她的同伴們在一座島上，迎來了海賊的襲擊，她和同伴們一起應敵並奪得勝利，還獲得了一艘船，接著就要揚帆出海了。
再看標題，《穿進綜漫世界後我靠聲帶模仿成了萬人迷》……等等喂！這麼奇形怪狀的標題是怎麼回事啊！不許在自己的母刊上連載自己的同人漫！
新八拍了好一會兒胸口才把強烈的吐槽欲望壓下去，仔細盯著裡面的一格特寫瞧。
雖然是黑白漫，但神態、容貌、氣質，還有那語不驚人死不休，四皇來了也會被噎住的台詞……
「阿銀，這果然是……」
銀時轉過臉來。新八和神樂齊刷刷倒吸一口涼氣：「小銀/阿銀，你——」
男人突然之間眼窩深陷下去，臉頰也凹了眼珠也爆血絲了，鼻梁似乎都比以前高了。整個人憔悴到不可思議，像是一夜蒼老五十歲。
「新八，神樂。」他干巴巴說，「我要和你們告別了。」
新八：「？」
神樂端詳了兩眼自己的老板，撇撇嘴，往對面沙發上一躺：「反正肯定是，『人家也要去海○王的世界！』之類白痴的話吧？」
「——人家也要去海○王的世界！！」
新八：「……」
新八：「……時光機都做不到這一點。」現在開始拜托任意門還差不多！
他沒管開始哭泣的萬事屋老板，隨手把沙發上的漫畫抓起來翻看：「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不是什麼惡作劇——感覺衝田隊長很有可能正在偷窺這一幕然後嘲笑你的天真啊阿銀——就算這真的是高杉隊長海賊世界大冒險的全紀錄，但跟同伴一起出海也是很正常的事嘛，不要太介懷……」
躺在地上的男人，心如死灰：「……你往前翻。」
「往前翻也……」新八不由露出那種「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向前翻了幾頁，「你看，只是山洞塌掉之後不得不出來露宿的經典搞笑橋段而已。」
倒著往前翻，還有點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山洞怎麼會塌呢？於是再往前，原來是高杉隊長的起床氣犯了啊！
新八不由同情地看了眼銀時。
勇士。
「……再往前。」銀時閉著眼睛，有氣無力指揮他，「再往前翻。」
「什麼嘛。」新八已經有點煩了，「我說，出海冒險肯定會有其他男角色出現的，雖然我們都很清楚高杉隊長的魅力，但有時也需要跟其他新的角色互動來體現不是嗎？不要任性啦……」
說著，又往前翻了一頁。
砰！
漫畫就這麼滑落下去，砸在銀時腦門上，然後安詳地蓋住了他的臉。
神樂被這動靜嚇一大跳，彈起來質問：「你們在干什麼？啊！新八，你殺掉了小銀！……趕緊走吧我們！別讓那群警察發現……」
新八兩手發抖。
剛剛、他看見了、什麼？！
兩個裸男——兩個肌肉發達的裸男——兩個身材好到他都快噴鼻血、肌肉發達長得還很不錯的裸男——
在高杉隊長面前，公然沐浴！！
等等，這還是jump嗎？這真的是jump嗎？jump的全稱不會已經改名叫《少女的粉紅幻想~一起在不可告人的夢境裡jump~》了吧！！
銀時從地上坐起，目光幽幽：「最近的健身房在哪裡？我要去報名。我要把家裡所有財產變賣了去健身房報名。我要把你賣給大猩猩、把那個對著肌肉男笑嘻嘻毫無危機意識的家伙賣給澄夜公主，然後用所有錢去健身房報名啊啊啊啊——！！」
第85章 米其林 ——每個人都有小瞧自家船醫的……
隨便航行的第三天。
存糧還夠吃一周, 這艘船的倉儲空間非常充足，房間劃分也很合理。燼關上倉庫的門，左肩托著整整三大箱食物往樓上廚房走。只是為什麼會設計得這麼恰到好處, 能夠讓他跟麻薯人都塞得下呢？
難道是因為她早有預謀……？
這個想法只在燼的腦海裡出現了一瞬間，很快就被直接按滅。與其相信海軍少將高杉桃對四皇副手設下天羅地網意圖捕捉, 他寧可相信是同為四皇副手的麻薯人卡塔庫栗居心不良有意設計……
這船並不大，至少以燼的眼光來看是這樣的——甚至可以說狹小，裝下他和麻薯人就已經恰恰好, 要不是高杉桃平時只有兩米多高, 恐怕他們昨天遇上旋渦的時候就得直接翻倒。
客觀來說，船上已經不能再上人了；主觀來說，他們一行人作為一個海賊、海軍……呃，團，總之又還缺了不少人。
航海士、舵手、瞭望員什麼的暫且不說……燼打開廚房的門，三大箱原材料往地上一扔：「今天不許放糖。」
灶台前的卡塔庫栗眼皮都不抬：「你說了算數嗎？」
燼磨了磨牙：「她是不挑, 但不是不會得糖尿病。」
卡塔庫栗這才抬起臉, 施舍一樣衝他露齒——鯊魚齒——一笑：「那就等得了再說吧。」
燼真想用火噴他，但經驗教訓告訴他在船上跟唯一能做飯的家伙對著干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還是收斂脾氣, 一腳一個印子往甲板上走。
…………早說了應該先找個好廚子！虧了誰都不能虧待自己的胃啊！！
以前在島上，調料缺乏，糖更是約等於無，卡塔庫栗自己要補充糖分還來不及呢，根本不可能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果子、蜂蜜用作菜品。
但上了船就不一樣了，這船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什麼都備得那麼足，光白砂糖就有整整十五袋！更不用說綿白糖、蜂蜜、蔗糖漿等等其他用來補充甜味的調料。
這下卡塔庫栗樂了, 燼笑不出來了。他作為無齒翼龍果實能力者，本來就偏好魚類，雖然更喜歡鮮活的生魚，煮熟的也很好吃愛吃。但卡塔庫栗每次不管燒魚燉魚烤魚都要用上滿滿一碗糖，恨不能先打一層焦糖脆殼再上一層蜂蜜最後撒滿糖霜……
那滋味，別說無齒翼龍，無恥之徒都受不了。
燼抱怨了好幾次，沒用，誰讓卡塔庫栗掌勺呢？高杉桃又是那種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能吃的狠角色，她還很有道理呢——「雖然不怎麼好吃，但這是卡塔庫栗的品味，所以我不會諷刺他」之類的。
三言兩語把那個蠢貨感動得夠嗆，別以為我不知道。燼在心裡哼哼，他半夜都給你開多少次小灶了？
話是這麼說，但該輪到他捕魚的時候，燼還是很盡心盡力的。畢竟如果任由卡塔庫栗和高杉桃釣，十天半月未必能釣上來一條。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這兩個人可能天生就是命裡無魚，即便把船停下來，瞅准魚群扎堆的地方拋鉤，等上半天，依然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每當這時，燼就蜷著翅膀在旁邊看，偶爾從面罩底下發出一聲冷哼，然後順利獲得跟卡塔庫栗對決的寶貴機會。
他們倆自從離開島嶼啟程之後就又帶上了面罩和圍巾。戴面罩好理解，卡塔庫栗一點不好奇——畢竟一看燼的膚色和發色，以及能從身體上點燃火焰的招數，就能猜到他恐怕血脈有什麼隱藏款式，這種身份不藏著掖著才是笨蛋。
但卡塔庫栗為什麼戴圍巾呢？燼一點都搞不懂，還偷偷找到高杉桃打聽。
說實話，他可真是找錯人了。
「我不知道啊？」高杉桃正在跟魚竿較勁，五官都有點扭曲了，這一下午她花出去十條小魚換回來三具骷髏一套藏寶圖一枚紅寶石戒指還有兩箱金條，但她一點都不滿意，「可能帶上圍巾比較好看？你不覺得嗎？」
燼：「……你浮標動了。」
高杉桃立刻沒工夫注意他了，大臂的肌肉在用力緊繃時顯出完整漂亮的形狀，連帶著小臂也展露流利的線條。手裡細細的魚竿繃到極致，幾乎快要彎成一個圓圈時，阻力一松。
她一下往後跌去，燼則目送一樣巨大的物品從海面下衝破阻礙，飛躍到甲板上來。
咚、咣啷！
前一聲沉重，是不明物落在甲板上的聲音；後一聲輕快，是魚竿落在甲板上的聲音。
啪嘰。
這一聲滑稽，是到現在為止沒能成功釣上一次魚還賠進去十一條小魚的高杉桃，墜落在甲板上的聲音。
燼過去踢了一腳那濕漉漉的箱子，二樓廚房窗口，卡塔庫栗探出頭問：「是什麼？」
燼的聲音無悲無喜：「藍寶石、紅寶石、綠寶石、藍寶石、深海珍珠……」
「你是不是說了兩遍藍寶石？」
「藍寶石多。」
卡塔庫栗聳聳肩。他已經見怪不怪——這個詞自從遇上高杉桃以後就頻繁出現在他的詞典裡。
這女人，釣魚的運氣是沒有的，財運倒是相當旺。
光看她最近釣起來幾箱財寶，都夠維持整個「萬國」王國運轉一個月了。這當然是因為「萬國」王國已經有了相當健康的財政體系——除非「媽媽」突然發作一些狂病——但也足以說明她這段時間的收獲有多麼豐裕。
別看那鳥人一臉死相，卡塔庫栗心裡不屑，其實多半還沒打消把她拐回去當海賊的主意。也不想想，這種能撈錢又能作戰，還能混出好人緣、顯然能帶隊的將領，海軍總部怎麼可能放手？
大將不好說，未來升個中將、帶領一整只龐大艦隊在海上橫行霸道，恐怕是少不了的。
那時再和她相遇，恐怕能酣暢淋漓、毫不留情地打上一場吧？
想到這裡，卡塔庫栗竟然有些熱血沸騰。自從「媽媽」在「萬國」王國扎根，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雖說不願在這時候提起那個名字，但他相信燼也是如此。
兩人作為四皇最為信賴的副手，比起出海冒險，更多時候是坐鎮大本營，處理永遠處理不完的公務。
但回到海上，乘船隨波搖晃，日出將人喚醒、日落催人休息，早上比賽釣魚，下午自由搏擊。每天睜眼都是與昨天前天之前的每一天截然不同的日子，實在非常愜意。
以至於燼也好、卡塔庫栗也好，難得想起自己其實也是海賊，不是盤踞在某一個島嶼上的地主。
「——但是，牙膏不夠了。」
吃完晚飯，卡塔庫栗要求大家留下來開會：「面粉大米、果蔬魚肉和調味料倒是還充足，但日用品都已經出現庫存危機，不能不重視。」
他和燼都是有備無患的性格，高杉桃看似對什麼都無所謂，但相較於他們認識的其他海賊或海軍，其實十分注重個人衛生，所以卡塔庫栗一提出這件事就全票通過，當天傍晚已經開始找島嶼暫時停靠了。
小島當然不是說有就有，他們三個又沒有記錄指針，連方向都找不到，只能讓燼飛高一點看看哪裡有島，再叼著繩索把帆船轉向。
幾趟下來，別說喙嘴，連身體都要累瘦了。
「我還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可憐的黑色翼龍躺在甲板上抽抽，「凱多大哥要是知道了，絕不會放過你們……」
卡塔庫栗糊了他一嘴麻薯。
島嶼近在眼前，大船慢慢靠近，激起了岸邊居民的不安。
——這旗幟也太奇怪了吧！！！
要說是海賊旗，偏偏戴著海軍帽；要說是海軍旗……這完全不可能吧！哪個海軍會在船上掛骷髏旗啊！絕對會被內部處罰寫一百萬字檢討的吧！！
島上的自警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舉著槍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黑發扎馬尾的隊長下令：「緩慢靠近，注意船上人數！」
船上人數一只手就數得過來，甚至都不用數，攏共就三個人，跳大繩都只能讓一個人跳，哪怕用余光一瞟也不會看錯。
其中兩個個頭尤其高大，明明還離得很遠，但壓迫感已經撲面而來。
自警隊隊長桑迪抬高聲音：「這座島受到大海賊「白胡子」的庇護！！如有任何惡行，將會招致「白胡子」的報復！！」
那兩人跟沒聽見一樣，表情都沒變化——有變化也看不出來——繼續將船往海灣裡開。
桑迪越發警惕了，聽見「白胡子」的威名還毫不動搖，要麼非常強，要麼非常蠢，兩類人都不好應付。
正在這時，身後槍聲響起，大約是某個隊員緊張得走火。桑迪後背不由冒出一層冷汗，正要叫他們避開，減少無謂的衝突，就見那一身漆黑的男人抬起羽翼——
叮的一聲，金屬子彈被他的翅膀彈開，以稍慢一些的速度往另一個男人身邊飛去。
而那人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只見子彈穿過他身體時，彈道四周的皮膚忽然融化成某種柔軟粘稠的物質，明明是能立刻讓人倒地的攻擊，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唯獨能證明這顆子彈曾經被發射過的證據，難道只剩它擦過甲板時留下的劃痕嗎……
「喂喂，都說了，不要隨便破壞我的船啊！」
一名少女走上前來。
她穿一身精神抖擻的黑制服，上面用金線繡出方形花紋，腳下一雙黑色皮靴，跟並不高，綁帶上帶有金色倒刺。肩頭披一件廓形白色外套……與其說是外套，在桑迪看來，似乎有一種更合適、更眼熟的東西可以形容……
但現在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躲開子彈！」
桑迪剛喊完，就看見她手心凹下去一個小點，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但心裡隱隱有一個最荒謬的揣測：「……難道？不、怎麼說也不可能，那可是人的手——」
Biu——
荒謬的音效，匹配她荒謬的揣測。子彈深深扎進少女的手心，卻沒扎穿，而是將手心的皮膚、血管、神經向後擠壓出一種不該出現在人體身上的彈性，像一束中空橡膠管。
緊接著，被反作用力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直接落回了桑迪腳邊，當即就是一道殺傷力十足的彈痕。
……至少說明這確實是她們發射出去的子彈。
那少女和兩個高大的男人神色自若地談起話來。桑迪不由得更加警覺——新世界這片海域，當然由不得她們以貌取人，假如因為這少女面目相比之下十分和善可親就掉以輕心，那才是愚蠢之舉！
「……但是，桑迪，她好像穿著海軍的衣服？」身後的同伴弱弱說。
桑迪：「…………可、可能是搶來的！連海軍將領的衣服都不放過，還要穿著招搖過市，多麼可惡的海賊啊！！」
高杉桃耳朵一動，靈敏的見聞色捕捉到了她的發言，有點憤怒有點委屈地對岸上喊話：「沒偷沒搶——我真的是海軍呀！我有軍徽！我有軍帽！我有——」
說了半天，桑迪等人還是一臉警惕，她也覺得自己沒什麼說服力，幽怨地回頭：「果然還是你們兩個太敗壞我的形像了。」
燼挺挺胸：「我的形像應該還不錯吧，凱多大哥說我是個非常可靠的人。」
卡塔庫栗：「你就慶幸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出名的偵探吧，小黑。」
兩人二話不說又打起架來。這回好了，周圍有陸地，加上高杉桃再三說過不許在船上搞破壞，兩人打著打著很自然就往岸上躍去。
自警隊倒吸一口涼氣：「你們不要過來啊——！！」
桑迪扭頭衝隊伍最末端的少男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趁著沒人注意貓著腰溜走了。
這支隊伍也就十來個人，不到二十個，且個個都是普通人類的身高，最多也沒有到兩米的。高杉桃拋了錨，把繩索套在旁邊的木樁上，走過去盡情俯視了一圈。
啊！久違了！比在場所有人都高的滋味！！
她舒服地深吸一口氣，只覺得這裡的空氣也要格外清新。睜眼環視一圈，又覺得可能不是心理原因，畢竟目之所及全是干淨翠綠的草地，偶有幾棟小屋也都零散坐落在草地周圍，比起居住區更像是一種大自然的點綴。
大型小型的哺乳動物、禽類動物都在草地上隨意走動，卻沒有什麼腌臜味道，可見收拾得很勤快。
她伸展了一下腰肢。
「你們……」
「不許動！！」
桑迪聲音都有點驚恐了：「你說你是海軍？！」
高杉桃點頭，抖了抖兩邊肩膀上金黃的肩章：「如假包換！我是正規在編員工！」
桑迪聽不懂後半句，但不妨礙她動腦子：「那你先把那兩個海賊阻止了……拜托。他們馬上就要打到民居門口了！」
高杉桃扭頭一看，還真是，那兩個白痴本來個子就高大，只是站在那裡，已經占據了方圓兩米的範圍，況且長手長腳，還要跟另一個長手長腳的人打架。
即便燼沒抽刀，卡塔庫栗也沒伸長他的麻薯拳，但攻擊範圍看上去已經很嚇人了。
她拍拍腦袋：「忘記他們跟普通人類有點區別了……喂——」
想也知道光是靠喊的沒有用。之前在船上他們倆投鼠忌器，自己也要睡覺的地方，當然不會愚蠢到大打出手；但現在地方開闊了，肯定想要打個爽吧？
唉，男人。
高杉桃想了想，先走到桑迪旁邊，拍拍她的肩：「那兩個人雖然有點笨，而且不怎麼能聽得進去人話，但也是我暫時的同船伙伴。要是我能制止他們繼續破壞小島，那你們也要答應我不可以主動攻擊哦？」
她剛出現的時候，桑迪並不覺得這人有多麼高大，但當高杉桃走到她身邊，那雙比波托克島最引以為傲的草原還要翠綠的眼睛轉也不轉地盯著她時，桑迪才意識到，這名自稱海軍的少女，其實個頭並不小。
…………大概還在生長期吧，果然海軍的營養要好一些。
她抿緊嘴唇，猶豫再三，點頭：「我知道了。」
面前的少女一下就笑了，幾乎立刻，桑迪明白她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承諾——當然，她也沒有打算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但被人如此輕易地交付信任，這種感覺……
高杉桃回頭朝燼和卡塔庫栗走去，一邊走一邊想，該怎麼讓這兩個人一下就住手。
嗯？什麼計劃？當然沒有計劃啦！肯定是在這個叫做桑迪的女人答應了之後才開始考慮該怎麼讓他們倆聽話的嘛！！
幻術？不行，她的見聞色還沒辦法同時強過燼和卡塔庫栗；
狗卷棘的「靜 止」？不行，這一招跟幻術一樣，也需要在見聞色的判定上比別人強才能使用；
橡膠橡膠之五花大綁？這個暫時用一下還行，不能保證持續的捆綁效果啊……
啊！想到了！！
桑迪只是確認了一下剛剛跑去通風報信的隊員有沒有危險，一回頭，名為高杉桃的海軍少將渾身忽然被紫色的火焰包裹住了。
說是包裹，她看上去卻一點不覺得灼熱，可能那些漂浮的紫色火焰也只是一種力量的像征——隨著她朝那兩人走近的腳步，慢慢旋轉、浮動、朝著某一個方向奔湧過去。
「是她的指間！！」身後有隊員驚呼，「隊長！快看她的手——突然變出了奇怪的東西！！」
還用她說？桑迪的目光就沒從高杉桃身上挪開過。很奇怪，這女人……雖然給人一種並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的感覺，但當那些火焰出現時——
她卻變得，極度危險！！
紫色火焰在她手指間上躥下跳飛了半天，很快，身邊的火焰全都被她手指那一團模糊不清的火光吸引，就好像是凝聚了全部力量而成的某個物品……某個……
「手、手銬？？？」隊員又驚呼了，比剛剛還要絕望一些，「她不會指望用這種東西控制那兩個巨人吧？！」
「對啊，那個手銬怎麼看都只能拴住那兩個人的手指頭吧？！比起手銬其實是戒指嗎？這種時候突然掏出戒指送給他們，用把人嚇一跳的方式阻止他們的戰鬥嗎？！」
桑迪一頭黑線：「都閉嘴，認真看。」
事實上也沒給他們留太多驚恐的時間，高杉桃手指輕輕一轉，手銬直接飛了出去——但她的指間卻沒有變得空蕩，反而又出現了一副手銬。
甩飛出去，又出現一副、又一副、又一副……
自警隊所有人都露出了=口=的表情：「這、這是什麼果實啊……」
「無限手銬果實？」
「聽上去太適合當監獄長了吧！完全是為了當監獄長度身定做的能力吧！」
「但這肯定是果實能力吧？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無限從袖口裡扔出手銬吧？！就算是第一魔術師也做不到啊！」
眾人紛紛擾擾，高杉桃微微一笑。
雲雀恭彌，眾所周知的雲屬性——假如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雲屬性的特點，那麼一定是……【增殖】！！
哇哢哢，這次她的【風紀委員長之怒】可是絕對的完整版Beta.Ver哦！
手銬精准落在卡塔庫栗手臂上的一瞬間砰然變大，直接將他兩只健碩的手腕卡了進去，接著一副又一副手銬纏了上去，與此同時，已經鎖在他兩手上的手銬也還在無限增殖。
從手腕到肩頭、到腰到腿到腳踝，很快，除了腦袋、手指和腳掌，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不被手銬鎖著了。
…………這就導致兩個人飛快變成了兩只巨型米其林輪胎人。
卡塔庫栗：「……」
燼：「……」
自警隊：「…………好詭異的場景。」
「……這東西怎麼掙不開？！」燼渾身都纏上武裝色霸氣，翅膀尖都在用力，卻拿渾身的手銬沒辦法，「麻薯人，你試試？」
卡塔庫栗自閉地轉過頭不看他。
還用試嗎？第一副手銬哢噠一聲鎖死的時候他立刻試圖用霸氣破開，不行就將身體麻薯化也能從孔眼裡擠壓出來——但沒用。
是的，就是一點用都沒有。分明能感覺到自己的能力還在，也能麻薯化、也能變形，但原本無限度的變形在即將脫離手銬轄制的瞬間停止了。
這種感覺並不突兀，反而很絲滑，不像是掉進大海或接觸海樓石，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失去了惡魔果實的能力。
但也顯得更詭異了。
卡塔庫栗看向慢慢踱步過來，手裡兩條雪白繩子，一邊一個牽著他和燼手腕處的高杉桃：「……又是你那些忘在腦海角落裡的招數？」
每次都是這樣，一到關鍵時刻想起來一些莫名其妙的招數，詭異又有效。平時訓練時要是用上，也不至於每次都挨那麼凶。
高杉桃點點頭，笑嘻嘻看著兩個輪胎人：「跳著走比滾著走好一點吧？所以站起來吧？」
卡塔庫栗：「……」
燼：「……」
兩人對視一眼，不言不語地收緊小腹，從地上翻身跳起來。
桑迪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
良久，表情復雜地喃喃自語：
「早知道，就不讓那小子去求援了啊……」
*
新世界。
海面上，漂浮著一艘狹窄到幾乎可以說是簡陋的木船。
船的設計相當奇特，甲板非常窄小，底下用作儲藏和動力艙，甲板上卻固定了幾根豎起的粗壯木桅，又用同樣粗壯的木杆在頂端連接起來，看上去像是一處給某些大鳥使用的棲杠。
一只手扣著電話蟲的聽筒，手背和手指上殘留許多已經痊愈的傷痕：「海賊鬧事？他們不知道那是老爹的領地嗎？……什麼意思？…………無法溝通？……我知道了。沒事的，放心，我馬上過來。」
說完，聽筒往下一扣。巨大蝸牛形狀的電話蟲有著黃藍相間的硬殼，隨著他的動作，頭頂菠蘿葉形狀的黃毛顫了顫。
男人輕輕嘆一口氣，但並不是因為發愁，聽他嘆氣的強調，總讓人覺得世界上沒有他不能夠解決的事情，只是出力大小而已。
剛剛從電話蟲裡聽來的事顯然需要出很大的力，所以覺得麻煩，僅此而已。
假如有人看見他的面孔，就會知道這感覺分毫不差。細密的短胡茬分布在下巴和唇上，容長臉，鼻梁也格外長且直，眼皮始終耷拉著，與眉毛彎出兩道平行弧線。
但戴上眼鏡鑽研報紙新聞時，又顯露出不為人知的精明。
更標志的，顯然是那一頭和電話蟲相映成趣的朋克發型——黃色長發全部梳到頭頂，扎成鳳梨葉子形狀，隨著海風輕微搖曳，看上去還很有點俏皮。
再一看胸前那咧著嘴大笑的刺青，任誰都能立刻明白過來，這艘小船上的人，正是四皇之一，「白胡子海賊團」旗下一番隊隊長，【不死鳥】馬爾高！
能讓他都為難的，會是什麼掀起驚濤駭浪的重大事件呢？一定是涉及大海上的最高權力……譬如四皇？七武海？海軍總部？世界政府？光是聽聽都叫人肝顫……！！
為難的馬爾高望著不遠處那座島嶼正中巨大的蘑菇林，以及周圍隱隱有些端倪的暴風，有些頭疼。
據新聞和線報分析，那三人應該都在眼前這座島上了啊……這時候旁邊受到白胡子老爹庇護的島嶼卻傳來海賊入侵的消息……
算了，果然還是人更重要，暫時把打探敵情的事放到一邊吧！！
他猶豫片刻，飛快做了決定，兩臂向後伸展，肩胛骨開始層疊長出羽毛，砰然一聲化作兩道精壯剛健翅膀。
與燼不同，他的翅膀似乎更為夢幻，通體散發著令人無法相信的海青色火焰，其中星星點點幾片金盞黃的火光。配色很童話，殺傷力很地獄——這正是傳說中的動物系果實·幻獸種·不死鳥的形態！
當然，唯有直面過馬爾高的敵人才能勇敢地說出那句偉大航路上對他最精准的評語：——每個人都有小瞧自家船醫的權力，而「白胡子海賊團」沒有。
兩色火焰往腳下動力艙灌注進去，小船立刻筆直飛速前進。
馬爾高不再去想身後的島嶼，畢竟海賊長了腿會跑，島又不會。
不管是誰，膽敢在老爹名下的島嶼上鬧事……
他舔舔嘴唇，無精打采的雙眼難得露出一絲凶煞之氣：——都絕不饒恕！！
悠于 2025-8-16 12:58
第86章 「吃啊你為什麼不吃」餐廳 加入我們，……
波托克島是一座地勢相當平緩的小島, 沒什麼山地，大部分都是平原。因此沿著海岸修了一截長長的堤壩，謹防海嘯衝擊居民的財產。
比起城市, 這裡的中心只能說是一座小鎮，位於島嶼偏西南的位置。
「那裡有這座島上最好的餐廳。」桑迪介紹, 「如果你想要吃牛肉，整個新世界沒有比我們這兒更優質的牛了！」
「真的嗎？」高杉桃一聽就兩眼放光，「我太期待啦！謝謝你介紹給我們這麼好的餐廳, 桑迪！」
「沒事, 也謝謝你幫我們阻止他們兩個打架，阿桃。」
被無數手銬裹滿全身的卡塔庫栗跟在兩人身後，旁邊是同樣造型的燼，二人以十秒一蹦的頻率前進，基本能維持住眼下的隊形。
「……她怎麼已經跟那個自警隊的女人變成朋友了？」燼壓低聲音問。
「不知道。沒興趣。別問我。」卡塔庫栗堵死他的話頭。
這蠢貨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他想，現在最要緊的, 難道是追究她跟誰做朋友嗎？明明是要想方設法掩藏好自己的身份！
堂堂四皇當家將星、大看板, 說出去都是十位數懸賞金的大海賊，新世界裡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就這麼被她用手銬鎖起來了？還必須跟兔子一樣蹦蹦跳跳走路？
…………也不知道海軍有沒有倒扣懸賞金的先例啊。卡塔庫栗憂心忡忡, 心想至少我不能成為這個史無前例、多半也後無來者的倒霉鬼吧？
以高杉桃這神奇的做派和變化莫測的招數，以後會在她手裡受罪的海賊恐怕不少，到那時候就沒人記得他了！
保住當下的形像，換來的就是一個燦爛的明天……！！
「喂。」他悄聲說，順便用見聞色戳了戳燼，「商量一下，我們彼此都不要把對方的身份揭穿？」
燼跟他有著一樣的顧慮，即便自己受辱, 也不能讓凱多大哥的名聲有損！於是點頭：「我沒問題。但你確定她也沒問題？」
「……」卡塔庫栗不由得猶豫了一下，「這個，她也不是那種性格很糟糕的人……」
燼冷笑：「你沒法確定。」
「…………」
卡塔庫栗反駁無能，但他並沒有失去希望。至少這麼多天跟高杉桃相處下來，他願意相信這是個可以溝通的正常人，不是那種見了海賊就喊打喊殺的正義海軍，也不是德行大於能力的和平天使。
找個機會跟她說說，把這些丟人的手銬拆掉好了，他可以保證不跟鳥人動手的……
餐廳很快到了。這是一家裝修很溫馨的家庭餐館，裡面的人看見兩個奇形怪狀的人跟在她身後，大多面露驚異，但看見桑迪也在，又恢復了笑臉。
「這一定是來島上的客人吧！歡迎，波托克島有『新世界』最美味的牛肉，而我們『吃啊你為什麼不吃』餐廳則能將其烹飪成最美味的牛肉料理！！」
光是聽宣傳語，高杉桃都有點受不了了，更不用說門內傳來的陣陣香氣——一點不誇張地說，當年澄夜和伊麗莎白在公園喂小動物用的大雜燴，都遠沒有這麼香！！
香氣撲面而來，肚子立刻開始感覺到飢餓，想要吃、想要張開嘴巴暢快地吃！
「但是，您後面這二位可能有些困難……」桑迪有些抱歉，「他們太高大了。」
高杉桃一下就為自己沒那麼高而感到慶幸起來：「也對！五米以上的家伙進什麼餐館啊，就在外面野餐好了！」
卡塔庫栗：「……」
燼：「……」
燼：「她真的會幫我們隱藏身份嗎？」
卡塔庫栗：「我不知道。……總之，一切隨緣吧。」
高杉桃走進餐館，只在進門的時候需要彎腰低頭，坐下時並沒有什麼不便。
在船上的時候她大致量了一下，現如今的身高應該在249cm左右。聽上去有點嚇人，但就算在普通世界，這也不是什麼超乎想像的奇幻身高，放在海賊世界更是中等而已。
雖然絕大多數時候身高對戰鬥結果沒有什麼影響，但高杉桃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還是想要回到那種傲視群雄的狀態下啊……
啊，點餐點餐。
正如宣傳語所說，這一家點的招牌是牛肉。與其說招牌，不如說這家店就只賣牛肉，連飲料都只提供清水，為了「讓客人更好地體會上等牛肉的滋味」，所以把一切會影響味蕾的東西都減弱到了極致。
高杉桃點了她們推薦的【大胃王特攻·整頭牛套餐】，後廚按照不同部位的順序替她制作，首先端上來的是菲力中段，一頭牛身上最昂貴的部位——夏托布裡昂。
肉烤得火候正好，外層的脂肪與高溫相結合，充分作用出美拉德反應，留下微焦的鎖邊。切開後肉汁豐富飽滿，內圈是漂亮的淡粉色——一口咬下去，肉的纖維感和極致的嫩同時在舌尖綻放，獨屬於優質牛肉脂肪的濃郁奶香和一種奇特的清香也緊跟著爆開……
「好吃得快要死掉了——」高杉桃捧著臉嚼嚼嚼，半天才想起來評價，「非常、超級、無敵好吃！！！」
上等的牛排只需要蘸一丁點海鹽就足夠鮮美，接下來端上的紅酒燴牛肉、黃油醬香隔膜、清燉牛尾都好吃得不得了。主廚對牛的烹調熟稔到堪稱藝術的程度，每一種調味都將不同部位的牛肉襯托到了極致。
就連在外面野餐的兩人都贊不絕口，被人用特制叉子喂到嘴邊，一口就是四五塊牛排一起下肚，嘎巴嘎巴吃得滿嘴流油。
老板美樂蒂是一個藍色短發的女人，同時也是餐廳主廚，跟著高杉桃一起出來觀看巨人用餐，忍不住說：「他們倆平時在船上也吃這麼多嗎？」
高杉桃點頭：「差不多吧？不過卡老師……那個沒穿上衣的，平時吃甜點更多。」
桑迪欲言又止地看了美樂蒂一眼：「……美樂蒂，其實阿桃吃得更多。」
「什麼？！！」
美樂蒂眼睛都瞪圓了，伸手搶過出餐單一看，竟然是真的！那兩個巨人加起來才吃了三頭牛，她一個人就解決了三頭牛！
健壯的、精心養大的、一頭比外面兩頭都還要大的，三頭波托克島特產牛？！
「……那你剛才為什麼能那麼自然地說他們兩個吃得多啊！！」美樂蒂抓狂。
高杉桃：「因為你問我他們吃得多不多，確實很多啊……只是沒我多而已，嘿嘿。」
「驕傲什麼啊？！這有什麼好驕傲的啊！只覺得你們的船非常可憐好不好！」
美樂蒂喘了口氣，忽然手上一熱，低頭發現被高杉桃伸手握住了。
少女翠綠的眼睛認真地盯著她，裡面的誠摯幾乎能把人灼傷：「牛牛，加入我們，一起出海吧！」
「……我叫美樂蒂。」
卡塔庫栗無語地揚聲叫她：「高、杉、桃——別看見誰都想往船上帶！」
燼任由看稀奇的小孩替他擦干淨嘴，優雅評價：「尤其跟某人定位重合的，他害怕失業。」
「跟誰定位重合……而且誰會害怕在她的船上失業！」
「誰跳腳誰怕。」
「你——」
這兩人還被手銬鎖著，高杉桃沒放在心上，跟美樂蒂閑聊起來。
這時她才知道波托克島不是單純的「白胡子海賊團」下轄島嶼，同時還是1定期給莫比迪克號提供牛肉的采購島嶼。
美樂蒂意有所指：「……所以這裡稍微有一些動靜，白胡子老爹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說完就去看高杉桃的反應。
高杉桃在騎牛。
……她怎麼在騎牛？？？
美樂蒂百思不得其解，一頭問號一臉迷茫，看著高杉桃騎在牛背上放歌：「好吃的牛~好騎的牛~都是好牛~~」
「……」美樂蒂嘴角抽搐，「好爛的歌。」
她正要叫那家伙趕緊回來，別折騰牛，身後一陣稀裡嘩啦的腳步聲。
「不好了！美樂蒂老板——別靠近他們！那兩個海賊是——」
美樂蒂剛回頭，就被兩張通緝令糊了一臉。
【DEAD OR ALIVE
Charlotte·Katakuri
10億5700萬貝裡 】
【DEAD OR ALIVE
K I N G
13億9000萬貝裡 】
那兩張凶殘的臉，高昂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懸賞金，以及隱約覺得很耳熟的名字……
「喂！卡塔庫栗、燼，我們買兩頭牛上船吃吧？或者我們在船上養牛吧？」
「不行。」
「你也否定得太快了……」
「就是就是，燼，我們一起養牛吧？」
「嗯……不行。」
「喂！！！」
美樂蒂只覺得手腳發冷。竟然、竟然是這兩個人……！
之前以為只是普通的有些強大的海賊，畢竟眼下這個時代，海賊多如牛毛，有幾個他們不認識的也很正常。但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是和白胡子老爹同級的四皇海賊團，旗下的副船長級別人物啊！！
她和桑迪對視一眼，總覺得這其中絕不簡單。無意間闖入的凶殘海賊也就算了，另外兩個四皇出現在這座島上，其中涉及多少陰謀、多少算計，實在讓人不敢深思……！！
「那我……還是按原計劃去迎接那位大人？」桑迪猶豫了一下，「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不太相信，他們會在在島上搞破壞……」
話音剛落，一團裹著武裝色霸氣的巨型麻薯降落在『吃啊你為什麼不吃』餐館的後院。
好在落地前一秒，卡塔庫栗解除了武裝色的包裹，軟綿的麻薯落在地上，也只是讓客人們痛苦地扭動腰肢試圖鑽出來。
但他的威脅是顯而易見的。美樂蒂額頭都緊繃了，隨便抄起一把釘耙，嚴陣以待，看著那兩個脫離了手銬束縛的男人。
「原來是有時效的。」燼問，「一般來說是多久？」
高杉桃還在牛背上，聞言揚聲答：「看情況！你們兩個太費手銬了，大概用掉我一半的力氣，也才困住一小時多一點。換成普通人的話，應該一整天……？」
這樣嗎？燼點點頭。他想我當然不會是一般人，但面前這個麻薯人能跟他相提並論，聽上去還是叫人惱火。
剛剛他只是多吃了幾百斤牛肉，就被這滿腦子糖分的蠢貨嘲笑，現在也該是時候讓高杉桃看看，甜甜圈是絕對無法和肉媲美的！！
當即展開翅膀，毫不留情地衝卡塔庫栗俯衝過去。
美樂蒂忍住尖叫的衝動，抓住高杉桃的胳膊：「拜托，阻止一下他們兩個，店裡還有庫存的五噸鮮牛肉沒拿出來……」
高杉桃立刻☆_☆了，兩眼冒著精光，嘴角口水直流：「我懂、我懂——！！」
說完一個閃身，飛速衝向兩人的戰場——一腳一個，直接將激烈的打鬥踹停五秒！
美樂蒂看了長舒一口氣，心說這海賊不靠譜，好在還有海軍……
她忘了剛剛高杉桃還騎在牛背上唱歌這件事。
假如她還記得，就不會為下一秒發生的事情感到驚訝——
那個一己之力阻止皇副干架的海軍少將，頭也不回，從兩人的戰場中間穿過，直奔餐館後廚而去。
「——冷庫牛肉！別怕！我來救你們了！！」
*
馬爾高此時正在趕來的路上。
小船在灣口停靠，他老遠就注意到那艘顯眼的大船，以及上面詭異的旗幟。想來應該就是入侵者所乘坐的船了吧？就是有些奇怪，這是他從沒見過的標志。
馬爾高大致能夠感覺到這船靠岸的過程應當是比較和平的，否則波托克島自警隊怎麼也會留下幾滴鮮血，不至於現在用見聞色一探，什麼也沒有。
但這無疑讓事情變得更加詭異了。
如此巨大的航船造價必然不菲，假設是海賊團，那麼底氣應當還是充足的。馬爾高將小舟在木樁上系好，青色的火焰翅膀一騰，立刻起飛朝小鎮中心趕去，腦子裡不忘分析。
也許只是臨時補充物資？並不打算產生什麼武裝衝突？他不抱希望地想，雖然這樣的海賊團很少，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轟然一聲，不遠處忽然冒起滾滾濃煙。馬爾高心頭一緊，大致鎖定方位後，連身軀也徹底化作不死鳥的模樣，迎頭俯衝！
他的速度放在鳥類動物果實能力者當中也許不能算頂尖，但放在波托克這樣的小島上已經足夠。
一個眨眼就輕巧降落在了事故中心附近最高的塔尖上，馬爾高不悅地屏息——他討厭火藥的氣味——轉而用無孔不入的見聞色去摸索煙霧當中的情況。
……摸不出來？
這怎麼可能？通常來講，站在實力頂峰的人物只要沒有被情緒衝昏頭腦，足夠沉穩、足夠集中，雖然未必能夠挑戰見聞色強於自己的存在，但要探知近處的情況還是輕而易舉的啊！
馬爾高皺起眉——他在莫比迪克號上，也算見聞色霸氣首屈一指的人物，除了老爹和個別番隊隊長外，幾乎沒有人可以抗衡。
不再多想，他再次沉心靜氣，將一切感官調動到極致，去體會那片煙霧中的異樣。
啊，這次隱約有了進展——現在所在的位置，應該是餐廳？出問題的是大堂，兩個人、三個人……是他們在打架？
還沒看完，其中一個相當高大的男人又一次揮動手裡的武器，那是一柄和他身高很匹配的三叉戟，長而尖銳的頂端纏繞著連馬爾高都無法小覷的武裝色霸氣，往另一個人身上捅去的時候被躲開，眼看就要直接破壞掉尚且完好的吧台……
「——住手。」
他一腳蹬過去，身體借助翅膀停留在半空，順利攔下了勢不可擋的三叉戟。
馬爾高半閉著眼，等周圍的煙霧被兩人對抗產生的鬥氣吹飛，消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睜開：「誰允許你們，在老爹的島嶼上胡鬧……呃，嗯？」
他大腦一下宕機了。
面前這個人，這個人……這張臉……是「大媽海賊團」的最高干部，三將星之首——夏洛特·卡塔庫栗！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種級別的人物一旦出動，絕不是什麼小事，明知這裡是老爹地盤仍舊肆意妄為，難道是全面開戰？
雖然怎麼想都很荒謬，但聯想到那位「萬國」王國女王、四皇之中唯一的女人，夏洛特·玲玲的一貫做法，似乎又沒什麼荒謬的……
「喂，那又是誰允許你隨便插手別人的決鬥？」身後有人不滿地說。
馬爾高回頭，又宕機了。
這個人、這張臉，這是「百獸海賊團」的最高干部，凱多的右手，三災之首——「炎災」の燼！…………他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難道是兩方聯手，預備對老爹不利？！不對，剛剛他們分明也勢同水火，如果他不插手，應該還在打生打死才對。
雖然那頭青龍跟BIG MOM一樣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腦回路，但是，面前這兩個人應該還算是正常的吧……
那麼，究竟是什麼神秘的原因，讓這兩人齊齊出現在了這座位置並不緊要、也沒有特殊資源的島嶼上呢？
不管怎麼說，也是「白胡子海賊團」一番隊隊長，馬爾高很快調整好心態，笑眯眯衝兩人揮手：「喲，沒想到會在這裡跟你們兩位一起碰面啊，平時見到一個就夠麻煩了來著。」
卡塔庫栗和燼倒沒對他的到來表現出多少驚訝——桑迪的警告都聽見了，既然是白胡子所轄的島嶼，那麼收到攻擊有人來查看也是理所應當的。
雖然這個人是馬爾高……顯得有些大材小用，但轉念一想，立刻就能理解。
「你也去過那座無人島了吧，馬爾高。」卡塔庫栗懶得跟他兜圈子，大馬金刀在屋頂一坐，三叉戟往地面一敲，漣漪狀的鬥氣一圈圈擴散，草葉齊刷刷落下，「真遺憾，我們提前一步出航了，否則說不定能早一些碰面的。」
馬爾高也只是稍加思索，也立刻明白過來：「難怪。燼……也是去那裡確認情況的吧？」
雖說這麼久以來，卡塔庫栗和高杉桃一直被封閉在無人島上，但他跟那個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家伙並不一樣。明明是海軍總部少將，卻像是對這片海域上各方勢力的暗潮湧動不甚了解——四皇副手和海軍將領齊刷刷失蹤，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樁大事。
一開始卡塔庫栗還很奇怪，四皇們聞風而動，這很正常，但為什麼海軍能穩坐釣魚台，半點不驚慌？
畢竟如今大海上的勢力平衡全靠幾家不說破的默契：海軍有充足的戰力儲備，戰國、卡普、鶴等老一輩依然□□，後起之秀如薩卡斯基、庫贊、波魯薩利諾也叫人望而生畏；
四皇在新世界稱王稱霸，任意一家傾巢出動都能讓海軍總部嚴陣以待，但彼此卻也相互制衡，互不干預，既不合作，也盡量避免對抗。
沒道理四皇都坐不住了，每家派出自己最靈便、速度最快的可靠部下前來，海軍卻什麼動靜都沒有啊。
但現在卡塔庫栗已經完全搞懂了，他逐漸明白了一切，甚至為什麼那時候他帶領的艦隊會跟高杉桃的軍艦相遇，兩人在小島上相約1V1，他也完全理解了。
這一切，都是陰謀！！
正因為她是海軍秘而不宣的秘密武器，殺傷力強大之余，還有一種古怪的力量，能夠讓她在這片大海上隨便做什麼都不會面臨最糟糕的結局。
不僅如此，還能和其他勢力建立微妙的友好關系……這樣的心機謀劃，實在讓人難以抵抗。真不知道是智將佛之戰國，還是大參謀鶴，才能挖掘出這樣的人才，把她送到最合適的地方。
想到這裡，卡塔庫栗看向馬爾高、甚至燼的目光中，不由帶上幾分胸有成竹的怡然自得，和過來人的憐憫。
你們……真是什麼都不懂啊！！
燼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手裡刀一揮，整個餐廳從中間被橫著劈開，屋頂跟著懸空三秒，才轟然落下。
「喂。」馬爾高的表情嚴肅起來，「不要在這座島上隨便搞破壞啊，善後起來很麻煩的。」
他身後兩翅的藍色火焰立刻席卷整片廢墟，光芒鋪滿地面的瞬間，能感覺到這裡面還有一個人的氣息，但剛剛那一刀對她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否則不死鳥火焰將會立刻替她治愈。
這人，很強！！
馬爾高心念電轉，再結合他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她的身份呼之欲出——海軍少將，高杉桃！
正想著，那人影已經慢慢走了出來，她剛剛也不知道在裡面干什麼，忙得頭發亂翹，卻並不掩蓋那雙眼睛的半分光輝。肩頭的海軍大衣迎風飛揚，要不是臉上撲了灰，看上去確實是一副很帥氣的場景。
她和這兩人的關系如何？馬爾高微皺著眉，立刻思索起來，是好是壞、是敵是友？剛剛在港口沒看見別的船，這三人但凡有人要單獨坐船，也絕不會是小到讓人無法注意的迷你款。
也就是說，她們是一路乘著同一艘船一起過來的？
剛剛的三叉戟分明帶了讓人去死的殺意，但馬爾高承認，那並不強烈，所以比起生死搏鬥，更像是日常切磋？
……當然，他們倆的日常切磋就已經夠讓普通人發愁了。
總之，燼和卡塔庫栗，看上去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惡友」，以看對方受傷、出糗、挨揍為樂。馬爾高斷定，但他們——至少現在——並不會真的立刻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衝突置對方於死地。
那麼高杉桃……
他心中不知怎麼，越發警惕起來，就好像這名海軍少將比那兩個大塊頭加在一起還要讓他恐懼一般。
高杉桃只是抄著洞爺湖斬開攔路的石塊，她剛從倉庫裡鑽出來，搶救了80%的冷凍牛肉庫存，否則這會兒已經心裡滴血跪在地上哀悼沒吃進嘴裡的好東西了。
現在搶救成功，當然喜笑顏開，就算卡塔庫栗和燼是一切事故的源頭，也只是露出一點不贊同的表情：「別總是惹事啊，一會兒跟我去找美樂蒂她們賠禮道歉。」
卡塔庫栗第一次聽見這種荒唐的要求，除了面對「媽媽」，他已經有至少十年沒向別人道過歉了。
燼也是如此，立刻反應過激：「讓我對凱多大哥之外的人說『對不起』，這簡直絕無可能！」
高杉桃用殘念的表情看著他們：「這說明你們的生命，真的很不完整……沒有向陌生人道過歉的一生是不完整的一生！而我，高杉桃，決定了！要給你們兩個，完整的一生！！」
「不管你在玩什麼梗都不需要。」燼立刻張開翅膀要走，被高杉桃眼疾手快拉長手臂抓住。
「先別跑先別跑。」高杉桃一不小心忽略了旁邊的馬爾高，認真地問起另一個問題，「聽我說啊！不道歉的話，我們的記錄指針要上哪裡打聽？」
偉大航路之上，氣候和洋流變化莫測，甚至用太陽來觀測方位也是沒有效果的。因此每一艘船都必備一枚記錄指針，在登島後將會記錄本島的磁場，並指向下一座島嶼的方向。只有這樣，才不至於一輩子與陸地無緣，只能在海面上孤苦地漂泊。
卡塔庫栗聽了，倒是點點頭。他雖然常被高杉桃惹怒，但該認真思考的時候也是很有智將風采的：「的確，至少先讓島上的人放下心防，從他們手裡騙到記錄指針……」
燼也理智地收起翅膀，帶著黑手套的兩手正了正腰間的鉚釘皮帶：「但，看了指針我們就知道怎麼走嗎？」
高杉桃：「……好不想面對的一個問題。」
卡塔庫栗：「……這裡難道只有你一個人會開口說話嗎？鸚鵡學舌的鳥人。」
「比你這個用麻薯把船帆黏成折扇的白痴要好吧？」
「比你這個差點把桅杆全部燒斷的蠢貨要好吧？」
馬爾高聽了一耳朵他們的極限航行，聽得頭都大了：「……不不不，這種時候，應該要先收起船帆，轉而使用舵輪或者人工劃槳，立刻離開危險區域吧？」
「……不對，這種海流應當不用焦急轉向，其中自有逃離的規律，只要順風漂走就行了。」
「…………不是，你們到底有沒有當過海賊啊！！」他有點抓狂，「這樣就直接出航了嗎？一個航海士都沒有，一個會開船的都沒有，真虧你們能活到現在啊！！」
但話音一落，他發現眼前有一個人正眨巴著眼睛，笑眯眯地盯著他。
馬爾高後背一寒：「你……」
高杉桃興奮地伸長手臂纏住他：「決定了！你加入我們吧！！加入我們，成為魔法航海士吧！！」
「什麼？哈——？不、等下，卡塔庫栗、燼，你們難道不阻攔一下嗎？！你們難道要對她就這樣言聽計從嗎？！」
馬爾高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要說實力，他認為眼前的海軍少將應當是幾人裡最弱的才對，但不管怎麼看，那兩人似乎都還挺聽從她的話……？
原本他以為，不論怎麼說也應該是燼和卡塔庫栗半脅迫地帶著高杉桃出海，但現在看來……？
一個海軍總部的將領級別人物，呃，帶領著兩個四皇家的頂級戰力，在老爹的島上肆意妄為？
他徹底宕機了。
這、這到底是個什麼陣容啊……？！
第87章 放牛四人組 「面對那家伙，直覺才是最……
雖然高杉桃說那句話的認真程度存疑, 但卡塔庫栗和燼是什麼人？是一整個王國都壓在肩頭運轉的人，當即不動聲色思考起來。
的確、的確……馬爾高的話，作為鳥鳥果實·幻獸種·不死鳥能力者, 其翅膀上的火焰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傷員療愈傷口，又有深厚的醫學知識儲備, 不論在哪都是船醫的不二人選。
「況且他本來就是「白胡子海賊團」的船醫吧？」燼說，「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
「一番隊隊長的名頭太響亮了。」
卡塔庫栗隨口應一句，酒紅色的眼睛向上抬起, 好巧不巧, 和燼同樣血紅的眼睛對上了。
——你覺得如何？
——這家伙不賴。實力不賴，做事也不賴。
燼點點頭。他也是這樣認為。
目光錯開，一切盡在不言中。
同樣作為四皇副手級別的人物，他們雖然可以說幾年也見不到一次面，卻能從對方船團的活動、勢力擴張的方向、未來的布局規劃裡，探知到這些熟悉的陌生人是怎麼思考、怎麼做事的。
一定要說的話, 卡塔庫栗更懶散一些——畢竟是「大媽海賊團」船長的次子, 擁有血脈加持，雖說那位BIG MOM會不會看重這點親情還存疑, 但至少在其他伙伴、居民眼裡, 卡塔庫栗的地位是十分穩固、不可動搖的。
加上夏洛特·玲玲本人做事從不考慮後果，肆意妄為、任性至極，卡塔庫栗跟在身後收拾爛攤子，久而久之也學會了安居後方、以不變應萬變。
燼比他更激進一些。「百獸海賊團」有三位「大看板」，燼是其中之首，也只是其中之一，即便有凱多的絕對信任也沒法做到一言堂。就性格而言，也有著喜歡拷問別人、借以發泄內心暴虐的一面, 這或許和他早年被世界政府用作人體實驗、又身懷隱秘血脈的事實脫不開干系。
至於馬爾高……不得不說，他恐怕是三人裡心理最健康最陽光，做事最周全的人。
首先，雖然燼和卡塔庫栗絕不可能承認，但「白胡子海賊團」的氛圍算是四皇中數得上的，呃，輕松、平和。
「海賊要什麼輕松？！活在鮮血和硝煙裡，每夜都無法安眠的人，才配在這片大海上馳騁啊！！！」
——by 夏洛特·玲玲
「玲玲說得對。」
——by 凱多
咳咳。總之，在莫比迪克號上做皇副的經驗，讓馬爾高性情平和、眼界開闊，不論發生什麼都鮮少動怒，總是不緊不慢、非常體面。說出去人家都覺得四個皇副三個精神病還有一個治病的醫生，那就是馬爾高。
這樣想來，的確很合適。船醫的身份之外，他作為一番隊隊長的實力也是實打實的。
卡塔庫栗垂眼，心中盤算著這件事的可行性。高杉桃本來就拉著扯著要讓他加入，只要他自己和燼不反對，成功的可能就很高。
當然，更重要的是……
明明有四個皇副，卻只有他們兩個人丟臉？！怎麼可能？！！
還有一個沒遇上也就算了，現在馬爾高就在眼前，絕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
不要輕易放過這個馬爾高！！
兩人連再次的對視都沒有，默契無比衝向馬爾高，左右夾擊——
「等、為什麼突然動手？！」
「馬爾高，你就不要問了。總之我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完全不能理解啊！你們是想要跟「白胡子海賊團」徹底開戰嗎？！」
「不，馬爾高，你不要總是把事情想得這麼嚴重。有可能我們只是想要綁架你……」
「——這已經很嚴重了啊！！」
但雙拳難敵四手，況且是兩個高水准的對手。馬爾高雖然不至於立刻敗下陣來，但也能感覺到自己落了下風，應該抵抗不了多久。
…………更荒謬的是他沒感覺到一絲殺氣。
這兩個人，卡塔庫栗和燼，既不想殺了自己，也不想殺了在場的任何人，他們甚至把攻擊控制在平坦的草原上……
搞什麼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沒有這麼快的吧！！
就在不遠處圍觀的美樂蒂同樣：「…………」
三個人打得火光帶閃電，難免有的招數瞄得不那麼精准，容易誤傷鎮民們。她猶豫著想往前走，至少跟馬爾高說上話，讓他往旁邊挪幾步，忽然一道黑色弧線形狀的劍氣從燼的刀尖飛彈過來。
美樂蒂只是一介餐館老板兼主廚，握菜刀還行，直面這種超次元的攻擊，牙齒都開始發抖。
她們這樣的人，手無縛雞之力，原本最大的成就就是能夠做出非常好吃的牛肉，在這片海洋上又算什麼呢？想要保護自己、保護那些每天都會光顧的客人、鄰居、朋友，竟然都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
叮！
一聲脆響。預想中的極端痛楚並沒有到來，美樂蒂睜開一點眼，瞄見眼前一把木刀。
……木刀能擋住那樣削鐵如泥的劍鋒嗎？美樂蒂不知道，她只知道，高杉桃的木刀的確將她和身後的人都護了下來。
不遠處，正在抵擋卡塔庫栗拳頭的馬爾高松了口氣，翅膀收力踹在燼臉上，從半空落地，看著高杉桃，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難怪她剛剛一直在離戰場較遠，離民居較近的位置……馬爾高還想呢，假如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戰士，為了隨機應變，也不會讓自己待在一個無法立刻支援的地方。
沒想到，她竟然是為了要保護波托克島的居民嗎……？這樣就不至於和老爹真正產生無法調和的矛盾，她們也能順利把自己綁架走，甚至還能得到幾分感謝？
不，不對。馬爾高探究地看著那張臉龐。她恐怕並沒有想那麼多吧？保護……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只是因為她在那裡，她有能力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於是就伸手去做了？
他還在這分析病人病情呢，身後兩個家伙二話不說，不講武德，一邊一個抓住他的翅膀。
不死鳥也會痛，況且馬爾高說到底還是動物系，不是自然系，因此被挾住也只是一轉眼的事。
……況且他還這麼配合。
燼那雙濃黑的睫毛掩映住比卡塔庫栗更顯得血腥的紅色雙眼，手裡抓著半邊不死鳥之翅，當然能察覺到他到底有幾分掙扎幾分演戲。
這麼輕松就被捕獲，恐怕也是半推半就吧。
正想著，身前的馬爾高回過頭，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行吧。
燼和卡塔庫栗抓著他往前走，把人推到高杉桃跟前：「喏，你要的航海士。」
「是船醫。」馬爾高心態一變，連態度都立刻變得不一樣了，此時盈盈欲笑，顯得十分親近似的，「只是略懂少許航海知識。」
「嗯嗯我懂的，一般這樣說話的人潛台詞就是『精通航海知識、熟練使用Word、Excel、PowerPoint等辦公軟件、通過x語六級x語四級有較好口頭溝通能力可以作為辦公語言……』，這個樣子。」
「不，你完全不懂吧。而且後面那些跟航海沒關系的奇怪名詞都是什麼？我不懂了啊。」
馬爾高飛快吐槽完，不免陷入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還是承認：「確實，我對航海是有一些了解。」
他很小就出海了，在莫比迪克號上跟隨老爹馳騁汪洋，也慢慢長到了如今的年紀，幾乎每年生日都是在海船上過的。要說航行經驗，他肯定是比半路出家的、和常年生長在島嶼上的家伙豐富許多。
雖然不能算作專業的航海士或舵手，但耳濡目染下來，多多少少也會一點。
「那就好！」高杉桃拍板，「總之，加入我們吧！」
馬爾高應該要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的——這本來就是他的打算——但面對這張臉，他又一次猶豫了。
高杉桃看上去年紀不大。他心中不由浮現「白胡子海賊團」上，跟他同為番隊隊長的幾張老臉，實在是對比得有些殘忍。也就以藏保養得當，還略懂美妝知識，打扮起來還能看。
但實際也都是老菜瓜臉了，實在無法跟面前這人的精神頭相提並論。
人的骨骼和皮相幾乎不會騙人，即便是老爹那樣從裡到外都強悍得令人不相信他會變老的存在，近些年也慢慢出現了病痛。馬爾高作為船醫，自然能看得出眼前這位海軍少將頂多也不會超過二十歲，的確年少有為、希望之星。
但怪就怪在這裡。
明明是非常年輕的，做事也不乏魯莽的一面，但總讓馬爾高感到一種奇怪的錯位。尤其現在，當他望進那雙綠眼睛，似乎這不是一次權益之下的短暫航行，似乎她已經把自己當做了重要的朋友——願意為了保護他拼上全力。
很輕松就能讓人相信她會這樣做，且能這樣做。
這種人，馬爾高……說來不太好意思，在他這麼多年的生命裡，老爹算一個，同生共死的伙伴們算一個，再就是有一次見到「紅發海賊團」的老大，那算一個。
高杉桃竟然也能跟上述幾人並列嗎？她明明是個年輕的、連這片大海真正的殘酷都還未曾見識過的海軍，肩頭大衣跟所有海軍將領一樣無風自飛，還不會滑落，這儼然是她海軍得不能再海軍的鐵證啊？
又或者說，明明立場相悖，卻還是能叫他如此放下心防，這正是她的恐怖之處嗎……？
「我勸你不要想太多。」燼從後面走上來，越過馬爾高，朝著高杉桃已經跑遠的背影走去，「面對那家伙，直覺才是最可靠的武器。」
馬爾高回過神來：「是嗎……」
卡塔庫栗比燼走得更早，在高杉桃把馬爾高的沉默當做默認，興高采烈跑去找美樂蒂問晚飯菜單的時候就已經離開。
燼也慢慢跟上去，那三人明明是怎麼看都詭異的組合，走在草原上時，又有了一種異樣的和諧。
馬爾高忍不住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
但他沒想到自己下一秒會淪落到在旁邊修補牆壁。
馬爾高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都是番隊隊長了，平時搞了破壞被老爹按頭道歉，也絕對輪不到他親自來修牆啊？
但看左邊，卡塔庫栗在和泥。
再看右邊，燼在一批一批地搬運石塊和磚。
他目光落下，手裡的鏟子又一次揮起。
……修牆就修牆吧。
高杉桃也沒閑著。本來也是他們自己搞的破壞，她雖然沒多少責任，但還是幫忙砍了幾根巨大的圓木過來，然後蹲在旁邊看他們干活。
餐館老板美樂蒂慢慢走過來，表情復雜地遞給她一杯蜂蜜水：「剛剛你說要賠禮道歉，對吧？」
「是啊，我們突然弄壞了你的店，就算現在重新建一個，也畢竟造成了損失，肯定是要賠禮道歉的。」高杉桃說，「想好了嗎？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美樂蒂也不知道想到什麼，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我看你們幾個，也都還算是身強力壯……」
這話說得！
有人捏了捏拳頭，有人繃了繃大腿，有人抽了抽嘴角。
「所以，去放牛吧！」美樂蒂一把摟住她的脖子，笑眯眯把人往山腰上帶，「你吃的牛肉就是那家伙養出來的，就當做是去看一眼原作者好了！」
…………前言撤回。
比起修牆，馬爾高更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在這裡幫人放牛。
放牛。
牛。
這話傳出去，四大洋、偉大航路前後兩段，恐怕有千萬人要徹夜不眠挖空心思去糾結到底是什麼品種、什麼血統、什麼高貴的牛，要讓三個四皇家的船副去養。
緊接著就會聯想到這是否只是一個暗喻、一種像征，其實並不是真實存在的牛，就像人家說凱多是「百獸海賊團」，也沒人數過裡面是不是真的有「百獸」一樣。
嗯，假如馬爾高是一名事不關己的讀報人員，他也會半夜躺在床上如此聯想，然後在薩奇隔著房間都能聽清楚的鼾聲裡慢慢沉入夢鄉。
但他不是。
卡塔庫栗和燼倒有點主人風度，反正在荒島上丟人、來這兒也是剛落地就丟人，不差這一次。
轉而好心提醒他：「記得把見到的海鷗都瞬殺，如果你不想明天這消息就見報的話。」
偉大航路之上，鼎鼎有名的「新聞王」摩爾岡斯就是靠他無孔不入的情報網和四處亂飛的海鷗來傳遞消息、外送報刊的。
馬爾高抬起一只手捂臉，哭笑不得地「嗯」了一聲。
幾人還沒完全在山腰上站定，眼前已經走過幾頭散步的牛。
這片山坡顯然也是精心打理過的，草葉嫩綠，那些牛低頭一咬，立刻發出脆生生的咀嚼聲，汁水飽滿的口感可想而知。
剛剛活動了一會兒，又幫忙修好餐館，之前吃的那頓飯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高杉桃摸摸肚子。
「好餓啊——！！」
馬爾高臉色微妙：「只聽聲音的話，不太能聽出來呢。」這麼中氣十足。
但高杉桃顯然不是開玩笑的，她一餓就沒了力氣，兩條腿幾乎拖在地上，被燼用翅膀勾住衣領一路拽著跟上：「餓得快死掉、餓得沒力氣、餓得想吃掉隨便誰的翅膀……」
「不許吃。」燼只覺得自己太陽穴發脹，「吃點麻薯好了。喂，麻薯人，對付一下。」
卡塔庫栗臉色不耐：「不要命令我。」
但看高杉桃那副快厥過去的樣子，還是甩了一團麻薯給她：「吃。」
高杉桃捧著那團麻薯，熱淚盈眶地干啃：「雖說軟乎乎的甜味麻薯不難吃啦，但是碳水過量以後，就會想要吃一些優質脂肪啊——！！」
「意思是麻薯不如肉。」燼幫她翻譯，面露得色，「當然，我知道阿桃你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就像唔噗——」
也被好心的卡塔庫栗甩了一團麻薯。
隨地打架的惡報是自己幫忙修繕，順帶丟人。兩個聰明人於是只是在半空中用眼神廝殺，並沒有立刻真刀真槍開干。即便如此，勾住高杉桃的翅膀也卸了勁，叫她好懸落在地上，又被馬爾高撈了一把，才避免臉著地的結局。
「有這麼餓？」馬爾高不能理解，「正常人的話，就算再怎麼餓極了，也不會連躲避眼前危險的本能都失去了吧。」
高杉桃心說那你是還沒遇上那個吃飯時候犯困能直接把臉埋飯碗裡的小子，干巴巴為自己辯解：「我就是、消耗比較大……」
馬爾高張張嘴，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只能又重新開始考慮該在這座島上帶走多少糧食儲備比較安心。
……至於老爹那邊的分量，就稍微虧欠幾頓吧。
而就在此時，一股異香從山腰往上的位置飄揚過來。
幾人紛紛抬頭看去，視野盡頭，幾乎像是坐落在雲層之間，有一座相當童話風格的房子。大面積的色塊塗抹屋頂和牆壁，淺藍嫩黃碧綠和柔紫，加上頂上那兩根正在往外冒香氣的煙囪塔，叫人挪不開眼。
美樂蒂簡單介紹：「這裡住的就是養著這群牛的……主人。」
門裡出來一個人，跟美樂蒂眉目有七分相似，頭發顏色更深一些，幾乎是藍綠色。但就那麼三分不同，叫來人看上去美麗得要命，長發一看就沒怎麼打理，用頭巾簡單裹住劉海，就那麼披在腦後，卻也有一種別樣的風情。
見到一群奇形怪狀的人也沒意外，倒是抬手跟馬爾高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馬爾高先生。今天是您親自來押送牛肉嗎？」
馬爾高倒是希望這時候自己完全沒有被注意到……他尷尬地揮揮手：「不是，我就是……」
美樂蒂可不怕他：「他是一起來放牛的，妹妹，還是老樣子嗎？」
這會兒馬爾高在旁邊幫忙科普，說這島上最出名的一對姐妹，美樂蒂和妹妹麗思慕，兩人一個非常善於養牛，一個非常善於做牛，自然而然成了一道不怎麼堅固的產業鏈。
也好在這島地廣人稀，民風淳樸，兩姐妹還是活得很不錯的。
一聽就是一個頗有後勁的故事。卡塔庫栗剛剛也和這餐館老板接觸過，處變不驚的能力不像是普通小島女孩，更不用說她的妹妹麗思慕，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與其說是放牛女，不如說是貴族女人來得更貼切。
如今卻在波托克島上養牛、開餐館，想必其中曲折復雜……
「啊，這是餅干嗎？」高杉桃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我可以吃嗎？謝謝你！——超好吃啊！你也很會做菜嗎？麗思慕？」
麗思慕搖頭：「我更擅長烘焙。」
她拿出來的一盤餅干被高杉桃喝粥一樣扒拉得干干淨淨，還好美樂蒂拿著另一盤去給馬爾高幾人分吃。
卡塔庫栗和燼至少要同時吃上五六片才能嘗出味道來，但這不妨礙他們贊同高杉桃的看法。
「確實很好吃。」燼點評，「外面的餅干層非常酥，裡面的夾心……樹莓餡嗎？酸甜調得剛剛好，把黃油和牛奶的甜香中和了。」
他一說完，覺得不好——這麼精巧的手藝，讓高杉桃那家伙吃到了，肯定又要……
「加入我們吧！麗思慕！」
——他就知道！！
燼都要無語了，立刻反駁：「都說了不要隨便看上一個人就讓別人加入——卡塔庫栗，你也說兩句！！」
他憤怒回頭，就看見那個高大的麻薯人手裡捧著僅剩的一塊夾心餅干，面露掙扎：「…………也不是不行…………」
「當然不行。不要因為吃到合你心意的東西就動搖啊，你這甜點白痴。」
*
說是放牛，其實這些牛也用不著怎麼管，原本就是隨心散養，只是要偶爾看顧著別衝下山去。
這種活只需要稍微留意就能干好，幾人圍坐在草地上，就著麗思慕附贈的幾盤餅干和紅茶聊天。
美樂蒂朝妹妹抱怨這幾個莫名其妙的莽撞家伙，說他們下午鬧那一場差點把她氣得心梗。
「……本來每天營業也就是達到收支平衡而已！」她趴在麗思慕肩頭，像旁邊的小牛犢一樣嚼嚼嚼，「差點虧得我關門不干了，反正回來養牛也不會餓死。」
麗思慕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一時之間真搞不清誰是姐姐。
「但，你們這樣的手藝，即便是在外海也能好好賺一筆錢吧？」卡塔庫栗說了句公道話。
畢竟在「萬國」王國，只要能做出讓女王夏洛特·玲玲滿意的點心，就能扶搖直上，成為王公大臣，甚至能夠被授予「媽媽」從其他人那裡剝奪來的能力、壽命、靈魂。
麗思慕抬眼，並沒看說話的人，只是環顧一圈身邊的草場。
她藍綠色的長發在風中飛揚，白色長裙包裹她的身軀，除此之外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多余的顏色，讓人不由覺得她像是和這片草場合為一體一般。
「這裡能夠給我所有我想要的。沒有多少錢也無所謂，餓不死就夠了。」她語氣淡淡地說完，起身往裡面走去，「還要餅干嗎？我還烤了幾爐面包……」
「要！！！」
高杉桃本來躡手躡腳想跟進去的，但剛走到門口，推開一條縫，麗思慕黑黝黝的眼就從那道縫隙裡透出微光：「……沒有徹底清潔、消毒的家伙，不許進入我的廚房。」
語氣平淡，但隱隱透出一股王霸之氣——觸之即死！！
高杉桃嚇得三連後滾翻，這才彈回原處，拍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耳朵一動，聽見旁邊馬爾高在給好奇的卡塔庫栗科普麗思慕的事：「……我們第一次來這裡，也覺得是不可多得的手藝。就像羅傑到處抓船醫上船一樣，老爹有時也貪點口腹之欲，想接她們一並到莫比迪克號上去。」
但麗思慕同樣淡淡地拒絕了。美樂蒂更不必說，她妹妹都不去，她去做什麼？況且養牛的技術在麗思慕手裡，沒有那樣好的牛，她也做不出至味的料理，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錢不在多，夠用就可以。姐妹兩人在這座島上已經有了熟悉的常客、熱心的鄰居、偶爾吵吵嘴但漏雨也會幫忙修補樓頂的朋友，麗思慕能夠隨心所欲地放牧，精心照料每一頭牛；美樂蒂則可以用最好的食材做出讓自己滿意的料理。
兩人都不需要顧忌任何人的需求、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更不需要保全任何人的臉面。
「就算覺得她窩囊也無所謂。她就是喜歡干這個。」馬爾高聳肩，「總不能強行逼迫她們上船吧？我們不像某人和某人，干不出這種事。」
「有膽子就直接點名。」燼從鼻腔噴出一聲冷哼，十分不屑，「陰陽怪氣，小人行徑。」
「好吧。我們老爹不像BIG MOM或者凱多，干不出強搶民眾這種遺臭萬年的事。」
「誰准你直呼凱多大哥名字的——」
「不是你讓我點名的嗎？」
「鳥人是這樣，腦容量比較小，自己說的話轉頭就忘了。」卡塔庫栗兩手墊在腦後，躺在草坪上，慢條斯理點評那頭的紛爭，「——哦，對，差點忘了，你也是位鳥人啊，馬爾高。」
三人混戰一觸即發，高杉桃卻並沒立刻上前阻止。
她被麗思慕趕出來，順勢在門邊坐下，一會兒盤腿一會兒抱膝，一會兒倒立一會兒金雞獨立。
換個對她了解深一些的人在這，不管是攘夷四小龍還是真選組，又或三葉等人，大多能一眼看出，這家伙又在困惑了。
高杉桃若有所思。
但沒等她困惑多久，烤爐叮了一聲，從裡面拉開後爆炸式地綻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香氣。
現場烘焙的甜食就是這樣，牛奶、砂糖、黃油、果醬……一切最美好的東西組成了ta們——
飛天小○警！！
……不是。高杉桃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聯想，擦擦嘴角，可憐巴巴敲著房門：「麗思慕——麗思慕——請問我可以吃了嗎？請問吃可以我了嗎？請吃我可以了嗎？可以問了請我吃嗎？」
不遠處還在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三個人，都不由自主擦了擦額角的黑線。
「也是怪可憐的。」馬爾高平心靜氣地說，「都餓傻了。」
另外兩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由自主從心裡產生一種慚愧的感覺。
…………奇了怪了，他們兩個慚愧個什麼勁啊？！！
第88章 上級 …………這可是海軍本部中將聯合……
到了傍晚, 太陽漸漸落了一半進海面下，另一半顫巍巍投射出一片圓滾滾倒影。
但波托克島依然燈火通明，讓高杉桃看得都有點感動了。
「原來正常的島其實是這樣的。」她大喝一杯牛奶, 又要求換成啤酒，「卡塔庫栗君, 早知道那時候我們就來這裡約戰好了哇！」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圍坐在餐館廢墟旁邊的草場上，准備著接下來的燒烤。
這好像是島嶼上的奇妙傳統, 因為每天新鮮現宰的牛肉不一定能當天賣完, 而美樂蒂和麗思慕兩姐妹又不肯放低品質要求，於是到了晚上總會做些燒烤，把剩下的肉趕緊清倉。
馬爾高聽到這兒，恍然想起自己其實身負打探情報的重任。真是……被他們亂七八糟的風格帶著，腦子都是暈乎乎的，竟然把這種事情都忘記了。
他對自己深深唾棄一番, 在卡塔庫栗和高杉桃之間, 果斷選擇了高杉桃：「所以，之前為什麼會在那座無人島上失蹤呢？」
高杉桃就把事情如此這般講了一遍：「……差不多就是這樣？總之我醒過來的時候什麼都看不見, 沒什麼比這件事的衝擊更大了吧？所以睜開眼的時候發現除了卡老師一個人都沒有, 也沒覺得有什麼——畢竟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他在嘛！」
馬爾高沒急著追問後面的細節，反而側頭用一種微妙的目光掃過卡塔庫栗：「嗯……」
後者不滿地擰眉：「干什麼？有話就說。」
「沒有，只是很難設想這位卡塔庫栗君，竟然是有恩必報的仁義性格啊。還以為即便是被她救起來，也不會認賬……或者在島上把恩情還清就了結了這件事呢。」
卡塔庫栗哽了一下，他發現自己並沒有任何說辭能夠適當地解釋，只好禍水東引：「說來，燼, 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你會一直跟在我們身邊呢？」
「不要隨意抬高自己的位置。」燼頭也不抬，低頭嘎嘣嘎嘣嚼碎對他來說剛好大小的牛骨架，「我只是要為凱多大哥招攬一位強者回去而已。」
等把整只骨架嚼碎吞了，才慢慢掀起眼皮，輕蔑說：「至於她身後有什麼掛件，誰在乎？」
錚的一聲，武裝色強化過的麻薯拳頭與長刀碰撞在一起。
唉，真是……馬爾高暗嘆自己的失策，流動般的藍色長翅一邊按住一個：「行了，不要打了。」
這畢竟是個普通人生活的小島，讓這兩位打起來最後遭殃的也只有居民，況且——
「哦哦！燒烤派對！！」
「就知道今天多干點活是值得的，畢竟餐館被毀掉，肯定有很多庫存會剩到晚上做燒烤嘛——美樂蒂老板萬歲！！」
居民們都穿著自己最舒適的衣服，從餐館東北方向較為密集的聚居地跑了過來。手裡還帶著各自准備的飯菜、飲料，儼然是要開一個非常大的派對了。
高杉桃好奇：「每天都這樣嗎？你們可真能吃啊。」
美樂蒂無語：「你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不是每天，今天很特殊啊，有客人來島上之外，還有慶祝的意思。」
「慶祝？」
「是啊。」她看向高杉桃，默了一會兒，伸手在她一無所知的臉上掐了一下，「慶祝我們再一次逃過了海賊的侵襲。」
高杉桃有點冤：「我們也沒有侵襲吧……雖說不小心破壞掉了你的餐館，但是也幫忙重建了嘛！」
美樂蒂戳戳她的額頭，不說話，專心低頭去照看手上的烤肉。
……真奇怪。
她想，看見這個家伙，就像看見很多年前的麗思慕一樣。
她的異卵雙胞胎妹妹，從小長著一張比任何人都要美麗的臉龐，受盡父親的寵愛。那位公爵大人也有足夠的財富和地位能夠保護麗思慕的美麗，直到王子想要娶她做王妃。
王子並沒有任何不足，英俊、年輕、溫和，甚至還有赫赫戰功，公爵也認為這是麗思慕能找到的最好的去處，他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安靜的女兒會堅定拒絕。
但美樂蒂知道。因為那天晚上，麗思慕找到她，月光下的面龐像一朵清艷絕倫的白玫瑰。
她說：「姐姐，我不想嫁給他，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美樂蒂於是知道了。麗思慕為什麼會拒絕那樣一個美好的未來、童話故事一般的結局？
因為她不想。
所以她逃走了，美樂蒂跟她一起逃跑，兩個女孩半夜乘著母親准備的小船，在冰涼的月色下離開了自己生長的國家。
美樂蒂慢條斯理地講完，就像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高杉桃沒太注意聽，麗思慕在旁邊切蛋糕的香氣太誘人了。反而是另外三個人閑得無聊，一邊吃東西一邊躲避那些不知輕重的、毫無殺傷力和畏懼心的居民，順便聽了幾句。
「還以為你會發表一些看法。」馬爾高看向卡塔庫栗，措辭很含蓄，「如果我沒有記錯，「大媽海賊團」是以家人為核心、以血緣為紐帶建立起來的海賊團吧？」
卡塔庫栗當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的母親夏洛特·玲玲女士，有過43位丈夫——全都拋棄了；
育有39個女兒、46個兒子——從中挑選了34名能力與忠心兼具的孩子成為掌握權力、分管島嶼的大臣。
除此之外還有少量和她沒有血緣關系的戰鬥員、廚師長、宗教人士等，但人們對「大媽海賊團」最深刻的印像，果然還是「媽媽」和她的孩子們。
……從出生到死去，一切都由「媽媽」做主的孩子們。
他這時多少有些慶幸臉上還蒙著圍巾，只需要聲音平淡地應付馬爾高：「當然，我們的母親就是我們的船長，服從她的命令是毋庸置疑的。」
他既然這樣說，馬爾高自然不會再往下問。但燼是不知道適可而止的，他張口就是：「這是自然，我們對凱多大哥的忠心同樣無與倫比，甚至無需用血緣加碼。」
說起那個名字時，燼兩眼放光，連背都挺得更直了。卡塔庫栗看著他那張蠢臉，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蔑視還是直接無視。
……有時候，當蠢貨也沒什麼不好。
這確實是行之有效的真理。
高杉桃嘴裡咬著她的第五塊蛋糕，左看看，右看看。
這看上去是個需要人做心理疏導的氛圍。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磨煉，她已經能憑直覺意識到什麼時候是不需要講話，什麼時候是需要講話的。
現在就是需要講點什麼的時候。
…………但她真的不會啊！！不開玩笑，一點都不會嘛！
於是又左看看，右看看……咦，右邊在干什麼？看上去好熱鬧？
「——啊！那邊好像在跳舞！」她一下就把周圍莫名有些沉郁的氣氛拋到腦後，興奮地躍起，「我也要玩！！」
「真是對什麼都很感興趣啊，那家伙。」卡塔庫栗淡淡評價，「很難想像海軍裡能培養出這種性格的人。」
即便是常年處於宴會中的「大媽海賊團」屬地，「萬國」王國，那片歡樂又荒誕的歌聲底下，永遠抹不去的是對夏洛特·玲玲強烈的畏懼。
即便「百獸海賊團」占據了和之國最豐美的資源、坐擁享用不盡的美食佳肴、藝伎歌姬，他們統治那片土地的底層邏輯依然是讓人無法生出反抗之心的壓倒性暴力。
海賊如此，海軍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軍隊的紀律可不是開玩笑的，後來者被前輩從身到心地羞辱實在不罕見，放在海賊船上還能直接打一架喊兩聲「能者居上」，但在海軍，制度就已經限制了新兵對老兵、下級對上級的反抗。
高杉桃……這樣一個人，卻是一名海軍。
……她果然是非常奇怪的一個人。
一時之間，三人都不約而同這樣想。
小鎮廣場上的聚會愈發火熱，氣氛逐漸推向高潮，光是組織唱歌的都有三處，更不用說隨地踢踏舞、草裙舞的人們，快活得幾乎能把整片廣場上的垃圾都掃得干干淨淨。
寬闊平坦的廣場周圍點著燈，也不妨礙大家在正中升起一窩篝火，最後一批牛肉在那周圍烤制，香氣依然讓人回憶起第一次品嘗時驚艷的味道。
不遠處的半山腰，牛群慢慢陷入睡眠，夜色如薄霧披上山坡和那棟小屋，偶爾爆開的火星往上彈，能隱約照亮其中鮮麗的顏色。
馬爾高忽然說：「我可以暫時加入你們，反正不答應的話也不會放過我吧？所以我答應了。」
他想這樣應該就夠了吧？但燼和卡塔庫栗連眼神都沒碰一下，竟然異口同聲對他說：「這種話，你得去跟她講才對。」
馬爾高一愣，旋即微笑：「……原來如此。」
他起身去找高杉桃，那兩人也跟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走。這家伙可真能跑，她的體力也是個謎，一會兒餓得兩腳無法離地，一會兒又上躥下跳，幾乎把整座島都跑了一遍。
好不容易在麗思慕身邊發現她，馬爾高走過去：「高杉……你臉怎麼了？」
高杉桃抬頭，一臉茫然：「我臉怎麼了？」
在卡塔庫栗和燼毫不禮貌的大笑聲中，她意識到這其中必然有問題，馬爾高於是找了盆清水過來，用軟布沾濕以後給她一點點擦拭。
「喏。」他把擦過的那一面翻過來，「臉上、額頭上，都是黑印子。這是炭吧？」
說完就聳肩，一副這下你該明白了吧的表情。
高杉桃確實明白了，用相當悔恨的語氣控訴：「是美樂蒂！！剛剛她捏了我的臉，還戳我額頭——麗思慕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麗思慕那張美麗的面孔還是表情淡淡，唯獨眼裡有些笑意：「我以為是你的新鮮妝容。」
「……」高杉桃難得被噎了一下，「怎麼想都不可能吧！就算要給自己姐姐找借口也找個不那麼離譜的吧！！」
她氣哼哼地又洗了把臉，很隨便地點頭答應了馬爾高加入的申請。
總覺得哪裡不對的馬爾高：「……不是，這不是我一定要加入的啊，是你們脅迫我……」
高杉桃敷衍地繼續點頭，三下一停，三下一停：「對對對，是我們脅迫的，對對對。」
馬爾高：「…………」
他懶得管了。
不過既然如此，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給老爹和同伴們報備一下目前的情況。
他的電話蟲一直隨身攜帶，只是為了信息安全，很多時候會掐斷電波，等到有通訊需要的時候再重新聯結。
馬爾高從懷裡掏出那枚菠蘿頭電話蟲，撥了個電話給船上，接的人是四番隊隊長薩奇。
「終於……原來你還記得你有電話蟲啊？我還以為不死鳥在哪裡不小心把頭磕了，變成忘記鳥了！」
「別瞎說。」馬爾高笑罵一聲，「我現在在波托克島上，一切都好，但我可能短期內暫時不回去了。」
海賊嘛，隨心所欲才是本色，有時候搞采購的那些船都要在外面環游半圈才回來，上次差點一頭栽進無風帶，被底下暢游無所依的海王類嚇個半死。
薩奇於是也不意外：「隨便你。不過你既然去了波托克島，那就是還沒找到那個栗子麻薯和希望之星的蹤跡咯？」
那兩個人物可不是好打發的，只要遇上了，多半沒功夫去處理波托克島的求援。
馬爾高組織了一下語言，語氣平和，用一種盡量不會嚇到對面的說法表述：「收到求救訊號的時候我已經快到情報裡那座無人島了，畢竟是老爹下轄的島嶼，不好讓白胡子的標志蒙羞，權衡之下，我還是先往波托克島上來了。」
「但是，來了以後發現，所謂鬧事的海賊就是她們倆……栗子麻薯和希望之星。……還有燼。」
對面沉默半晌。
至少兩分鐘，薩奇的聲音才從那頭傳來：「所以、你是說……燼？那個燼？「百獸海賊團」的那個燼？！等一下，什麼叫鬧事的海賊是她們倆？你是說，那個「大媽海賊團」的卡塔庫栗，跟海軍少將……叫什麼、高杉桃的，成一伙的了？現在燼也跟她們是一伙的了？」
薩奇這個人，別的不說，聯想能力是很充分的，當即嘴快道：「這樣看來，那個高杉桃很不簡單啊！別說海軍了，就算是老爹當面、就算是他們兩家各自的船長都在場，也沒法同時讓卡塔庫栗和燼握手言和勠力同心吧？這女人聽上去絕對不是善茬啊！」
電話這頭的馬爾高面前……或者說頭頂，燼和卡塔庫栗同時發出一聲冷笑。
薩奇旁邊好像也來了其他人，馬爾高聽見他挨個跟五隊隊長比斯塔、三隊隊長喬茲打過招呼，聲音又貼近聽筒：「……總之，你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剛剛比斯塔路過聽了一耳朵，說她這搞不好在完成什麼『集齊四皇副手召喚海賊王』的成就，讓你千萬多加小心。」
「馬爾高，兄弟們和老爹都知道你心志堅定、沉穩可靠，但——萬一她就是那種『四皇手下百分百對我死心塌地』的果實能力者呢？！」
「哈哈哈！開玩笑的，哪有這種果實啊！要是有的話，戰國估計得樂得半夜睡不著覺了！我們都相信你，馬爾高，你絕不會被什麼花言巧語或者威逼利誘迷惑的！！！」
馬爾高：「……」
薩奇：「……」
馬爾高：「…………」
薩奇：「…………那個，馬爾高？」
在頭頂兩道幸災樂禍的視線下，馬爾高抽抽嘴角，語速飛快：「……所以我說，我可能暫時沒法回船上去，就是這個意思。老爹和大家就拜托你了，薩奇，掛斷之前你能把聽筒給比斯塔嗎？謝謝。」
那邊換了個人來，聲音笑得都發抖了：「馬爾高，怎麼了？你終於要棄暗投明，加入海軍了嗎？」
馬爾高面無表情：「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所以比斯塔，聽好了，我只是暫時跟他們一起航行，這話幫我跟老爹說清楚。」
他嘆口氣：「還有，抱歉。就算我會盡力控制，但這個陣容……」
目光所及之處，「大媽海賊團」、「百獸海賊團」、「白胡子海賊團」盡在此處。
馬爾高又一次，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可是海軍本部中將聯合出動都未必對付得了的陣容啊！！
「——騷動是避免不了的，對吧？」別名「花劍」的比斯塔用手指順著自己的胡須，含笑替他把話說完，「這個就更不用擔心了，馬爾高。」
他的語氣裡，是用強大實力澆灌出的無比自信：「我們「白胡子海賊團」，可從沒怕過那些東西！你就好好跟他們在海上玩吧，玩得開心，要交到朋友哦~」
「……最後那句完全是多余的啊。」
馬爾高無語地掛了電話，回頭發現燼和卡塔庫栗也在掏出電話蟲聯系自家的船團。
「也對。」他笑眯眯說，「孩子在外面亂跑，免不了要給家裡報個平安嘛。」
說完就迎來了兩人毫不掩飾的威脅怒瞪。
嗯，舒服了。馬爾高拍拍胸前的白胡子標志紋身，笑容溫和，難怪比斯塔說話那麼難聽，偶爾這樣做的確能夠讓心情變好。
啊，說起來，她還沒有跟海軍聯系過呢！不遠處，高杉桃耳朵一抖，從麗思慕身邊小跑過來。
報平安這種詞語，雖說之前完全沒有出現在她腦子裡哪怕一秒，但馬爾高這麼一提，頓時讓某一小部分的記憶復蘇了。
很模糊，記憶裡似乎都沒有出現過任何人的臉，只有幾個頗有特點的聲音。從這些斷續的對話或獨白裡，她能大致判斷出這些人分別是誰……其中又有誰是她在海軍總部的直屬上級。
就算只是為了維持住她的編制，也不能一味裝死不聯系上級，這就是上班族的生存之道！
想到這裡，她跑動的速度更快了。一路飛奔到馬爾高面前，舉手說她要借用電話蟲。
馬爾高當然無有不應，看她有些生疏地撥號，心裡有些無奈地暗笑。這可是四皇名下的電話蟲線路，直接往海軍總部或者軍艦上撥號，不知道會把他們嚇成什麼樣子，說不定根本就不會接通？
果然，沒響兩聲就被人掛斷了。
他正想說點什麼，高杉桃已經飛速反應過來：「用你的電話蟲給我領導打電話，他真的會接嗎？」
「我想不會……你的領導？Leader？」馬爾高很感興趣，「竟然這麼有眼光，選擇在眾多海軍士官裡提拔你。是誰？」這麼倒霉？
說話間，高杉桃已經從美樂蒂那裡借到了新的電話蟲，聞言一邊撥號，一邊隨意回答：「哦，我最大的領導當然不用說，跟大家都一樣，還是戰國元帥啦，但直屬領導——」
要是剛剛一瞬間湧上來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
嘟嘟、嘟嘟——
啊，電話蟲接通了。
「——從隱藏線路撥號回來，看來你還活蹦亂跳嘛。剛剛有人上報，說是被大海賊入侵了內部線路，也是你干的嗎？」
電話蟲聽筒裡，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咬字稍顯含混，卻不會叫人聽不清，只會下意識對他的言語更加集中精神——這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的態度。
不、不……比起這些……這個聲音！！
馬爾高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身後一熱，不知道什麼時候，燼已經後腦勺著火地走了上來，卡塔庫栗也不遑多讓地站在旁邊，兩手一會兒抱在胸前，一會兒垂下。
只看面孔，都有些驚疑不定——大概是40%的驚訝，和60%的疑惑。
高杉桃沒注意他們的表情。一聽見對面的聲音，她原本還有些陌生的滯澀感就像被溶解的栓劑，一下將療效充盈到四肢百骸。
略眨眨眼，立刻非常自然地抱怨起來：「怎麼能叫入侵線路呢？我也只是想著趕緊彙報，所以借用了當時離我最近的電話蟲而已嘛，薩卡斯基先生！」
對面似乎也被她的厚臉皮驚到，默了半天，淡淡批評：「……工作的時候應當稱職務。」
高杉桃嘿嘿兩聲，對待上級的態度如春風化雨化雪化霜化身小狗腿子：「遵命，薩卡斯基中將！」
馬爾高：「……？」
……誰？
…………誰？！！她剛剛、上級？薩卡斯基？？？誰？！
馬爾高慢慢把嘴巴閉上。
半晌，語氣飄忽地問旁邊同樣一瞬間沒能管理好表情的燼和卡塔庫栗：「…………她剛剛說，誰是她的領導來著？」
第89章 手術果實 只要乘船出海，在這片危機與……
波托克島周圍的海域風平浪靜, 漸漸靠近的船只並不航行得格外快，也不航行得格外慢。因為海浪的溫順，甚至可以說享受著偉大航路上難得的悠閑一刻, 但船上的氣氛卻並不好。
「……起來吧，看見島了。」
「看見島有什麼用？連一枚硬幣都沒有的這艘船, 除了搶還能干什麼？」
「搶也沒有力氣啊……那一場戰鬥之後，人也好武器也好，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船員的聲音都有些嘶啞, 一聽就知道已經很久沒有暢快地喝過水。甲板上干涸的血跡和海藻散發出異樣的味道。這時, 船艙裡走出一個搖搖擺擺的人影。
來人身形大約三米左右，臉頰不自然地熏紅，衣領和襯衫上都還沾染著沒干的紅酒漬。隨手把腰間的刀拔出來，還有些發抖，扯著嗓子喊：「把我的東西還回來！！！我的五十億——！！！」
沒人理他。船長酗酒已經是常事，對那件事的抱怨也已經聽得耳朵起繭, 但那又如何呢？價值五十億的寶物, 說難聽一點，本來也不是毫無實力的、他們這樣的小海賊團能夠守住的, 至少現在還留下一條命, 已經很不錯了吧？
奈何船長根本不懂得適可而止：「那樣的寶貝，我原本可以放到黑市賣掉，別說五十億，根本沒有人懂得——只要我說出那份價值，一百億都是足夠的！！世界上的大人物，誰會不想要呢？比起力量、財富、勢力，對於他們來說，更重要的絕對是……！！」
原本七歪八扭的船員們也紛紛過來勸說：「船長, 既然已經被搶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不是嗎？據說那家伙連中間人和買家都聯系好了……」
「區區五十億就想要把我的寶物賣掉！！他根本不知道，當我遇見它的時候有多麼欣喜……要不是那玩意兒實在不適合自己吃，我也想當一回能力者，過過癮啊……」
船員們對視一眼，半是無奈半是煩躁，還是盡力勸慰：「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嗎？畢竟那個該死的家伙有半條命在『JOKER』手上，另外半條——不用想也知道，不是海軍、政府，就是站在大海賊時代金字塔頂尖的那群人。我們難道還能下手嗎？」雖然也打不過就是了……
又趕緊替他轉移注意：「不說這些了，船長，前面有一座小島呢！」
有島嶼總歸是好事，不管眼前情況有多糟糕，能看見島嶼至少意味著他們可以下船補充食水，不至於活活在海面上餓死。
船長聽了也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是，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山賊出海，偏偏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沒多久就撞大運撿到一份寶物。
偏偏也是這份寶物，招來了殺身之禍。
船員們相視一眼，在船長完全靠不住的時刻，反而凝結出了更堅實可靠的羈絆——不論如何，先搶一把啊！！
根本無需多言，他們可是海賊啊！！沒吃的就會餓死，要買他們也沒錢，那就只能搶了！！
*
前一天晚上party開到很晚，所以即使太陽已經升到頭頂，小島上依然一片安寧，呼聲大作。
海賊們直呼幸運，躡手躡腳預備先搶些食水，但有人一不小心，一桶水砸下去，恰好砸在一個人頭上。
「笨手笨腳的，還好船長現在是個醉鬼，不然就要親自過來懲罰你了！！」
「我錯了，約翰大哥！還好只是砸了個女人，水桶沒破……」
「女人？可不要被你砸醒了，我們還得滅口——你看！」
那女人慢慢坐直，雪白的長發順著滑落，頭頂的毛四處亂翹，可見之前睡得有多亂七八糟。
不遠處，同樣已經蘇醒的三人當中，有兩人默默拿出了麻薯做的耳塞。
馬爾高：「？」
馬爾高：「什麼……」
還沒等他問，下一秒，魔鬼降臨一般令人心神俱震的怒吼，直接貫穿了整座島嶼。
那些完全熟睡中的島上居民們還好說，直面怒吼的馬爾高和剛上到的海賊們，紛紛露出了豆豆眼。
0.0，這是什麼？為什麼我沒法思考了？好恐怖的聲音……很大聲嗎？好像不是分貝的問題，好像是一種直接擊碎了靈魂、讓人無法再用肉眼直視、無法再用自己的五官、五感去承接任何變化的，絕對恐怖。
卡塔庫栗等身邊的草停止搖晃，才摘下耳塞，旁邊的燼有樣學樣。兩人對剛剛發生的一切默契地閉口不提——因為他們已經找到了最好的甩鍋位。
「受死吧，海賊。」
「誒——？！可是你們兩位大人不也是海賊嗎？！沒記錯的話我看過二位的通緝令啊！超高的金額、超凶狠的照片啊！！」
「…………受死吧，海賊。」
「剛剛沉默了不是嗎！不要糊弄過去啊！就算把我們殺掉了你們也不會得到任何好處的！！」
這話讓燼起了興趣。
馬爾高忍著額頭的劇痛去把高杉桃從地上撈起來，卡塔庫栗負責用麻薯隔絕她能聽見的一切聲音，避免剛剛的慘劇再現。
等半小時後她醒過來時，小鎮上只能看見一個孤零零的、被吊起六米高，腳尖繃直的可憐海賊。
身上當然是不缺傷口和血痕的，面前站著一身黑衣的燼，他衣服依然整潔如新，一點血液都沒有。
高杉桃聽馬爾高科普了一耳朵，實在那船人沒什麼戰鬥力，也沒必要讓居民們恐慌，只需要他們三人就能輕而易舉將海賊們團滅。
這也算做好事吧？高杉桃想。如果要說跟作品的價值觀契合，「海賊做好事，我都要吐了……」這種吐槽路飛君的名言，不就已經指明了道路嗎？
她不由點開了遺忘在後台很久的【本世界任務進度條】，這玩意兒加載延遲很長，幾乎是她跟卡塔庫栗和燼離開無人島之後才出現，剛出現就已經有13%的進度。
現在點開，已經蹦到了18%，確實很有長進。
高杉桃一下就開心了，端著盤點心走過去，很有同伴愛地投喂燼：「戚風蛋糕吃嗎？等下你變成鳥的話嘴巴太長了會啄到我……」
不知道為什麼，情況突然變成了他們兩個打作一團。燼不想摘掉面罩，要吃飯就必須變成翼龍的形態，那樣的話喙嘴很長很尖，又讓高杉桃忍不住開始躲閃……
「老鷹捉小雞。」卡塔庫栗銳評，「以前偶爾會跟兄弟和妹妹們玩這個。」
馬爾高不由看他一眼。
「干什麼？雖然只是一眼，但總覺得很冒犯。」
「這麼敏感？卡塔庫栗，以往總是在新聞裡看到你威風凜凜的一面，沒想到還有這麼敏感、孩子氣的一面啊~」
「找死吧你。」
於是這兩個人也打了起來。
他們現在打架，都很有神奇的分寸感，能在盡情宣泄對彼此不滿的同時，盡量不誤傷周圍的無辜群眾和建築——馬爾高大概是出於他本人樸素的正義感和仁義心，另外兩人，不得不說，大概是出於對那套手銬的恐懼心理。
真的不想再體驗一次了啊！！！
好不容易兩邊都消停下來，燼吃完蛋糕，跟馬爾高和卡塔庫栗鬥了兩句嘴，回頭繼續拷問唯一被留下來的俘虜海賊。
「為什麼進攻這座島？」
「偶、偶然漂到這裡，想搶點東西繼續航行……」
「真話。你們船上的其他物資呢？被人搶走了？」
「是的……」
「真話。甲板上為什麼有那麼多血？從船的大小和戰鬥痕跡來看，原本的海賊團規模並不小啊。為什麼會輸？是誰攻擊了你們？」
「我、我不知道是誰，但攻擊我們，是因為我們的船上有寶物。」
「前半句假話，後半句真話。」
燼原本坐在一塊岩石上，胳膊撐著膝蓋，有些無聊的模樣，但聽到這裡，慢慢揚起一個說不出什麼意味的笑容。
啊，他想，終於來活了。
「不知道是誰？那麼寶物是什麼？」他慢條斯理盤問。
「……」
「不說？」
高大得光是用肉眼看都已經令人心神畏懼的男人慢慢走近，腰間環纏的幾條腰帶被他卸下一條，隨手一甩，上面的鉚釘隨著抖動伸展成尖利的長刺。
在空氣中劃出恐怖的聲音，緊接著，又讓面前的海賊發出了恐怖的聲音。
「啊——！！！啊、啊呃呃……呃啊！！！」
高杉桃聽見身後的慘叫，想回頭看一眼：「有那麼痛嗎……」
卡塔庫栗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吃你的飯吧，看了還能吃得下嗎？」
高杉桃覺得很有道理，趕緊往嘴裡塞了一塊牛肉：「嗚嗚嗚、唔唔！」
「結束了告訴你？知道了。」
卡塔庫栗自己也沒去看被拷問之人的形容，只跟面罩下露出的那一雙眼睛對視了一秒。
輕哼一聲，就收回了視線。
該說不說，這個死鳥人有時候做事，還是挺合他胃口的。
馬爾高扇著翅膀在燼身邊降落，尤其小心讓自己的鞋底別沾到濃稠血漿，憂心地按了按額角：「要好好處理掉呢。扔到海裡也不行，這麼多人……」
他的臉看上去還是那樣平和，說出來的話卻是海賊特有的冷酷：「那豈不是太破壞環境了嗎？」
「沒想到你還是個環保主義者。」燼略顯諷刺地評價。
但他最多也只是因為馬爾高之前那副保衛平民的面目，和面對敵人時的嚴酷而稍加譏諷，心裡反而對他這樣的做法高看一眼。
海賊嘛，不管你是仁義的海賊，還是凶暴的海賊；不管囂張的海賊，還是假裝無害的海賊，只要乘船出海，在這片危機與冒險四伏的海域上馳騁，那麼就必然會奉行一個原則——
睚、眥、必、報！
猩紅的雙眼再次落在面前被拷問的海賊身上。
膽敢侵犯白胡子的領地，當然要做好被報復的准備……他倒是不介意隨手幫一把，用花樣百出的招數從人嘴裡逼問出想要的東西，這正是燼最擅長的事。
幾桶辣椒水在下面燒滾，他聲音含笑，饒有興味地介紹：「這裡三桶，一桶用來把你的皮肉泡入味，一桶用來把你的毛燙干淨，還有一桶，用來把你烹熟……」
高杉桃聽得嘴角抽搐：「反正就是愛做人，這不會是你們「百獸海賊團」的傳統吧？必須學會做人的手藝才能上船？誰做得越獵奇誰晉升得越快？」
越想越有道理，畢竟她依稀記得凱多好像也把誰煮熟了來著。
再看旁邊的卡塔庫栗，她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這麼說來，「大媽海賊團」就是做甜點？」
馬爾高差點笑出聲來，又覺得對頭頂吊著那個涕泗橫流的家伙不尊重，放慢語速來壓制笑意：「那我們呢？」
高杉桃不假思索：「酒啊！不是都說沒有好酒不許踏上白胡子的船嗎？就算懷抱著最大的忠心和誠意，只要沒有能讓他看得上眼的酒，一律認為是在挑釁！」
「……沒有那回事。」馬爾高盯著她看了兩眼，只有嘆氣，「海上的傳言，還真是可怕啊。」
高杉桃沒覺得可怕，只覺得有趣：「這樣的話，大家難道不都是在為了一口吃的拼盡全力戰鬥嗎？雖然裡面有幾個異食癖……嗯，但異食癖也沒有做錯什麼，他們只是沒人性罷了！」
「不，這樣的話聽上去已經從人格的角度被判死刑了啊。」卡塔庫栗有些黑線。
高杉桃充耳不聞，從座位上站起來，手裡還舉著一大塊牛肋條：「這種食物就是一切的精神，根本就不是《海○王》了吧？根本就是《迷○飯》吧！」
「『任何食物在吃第一口之前都是來歷不明的！』吃飯的精神就是探索的精神——卡老師，這一塊孝敬您！」
她隨便做了個聲帶模仿，把牛肋條撕開，分了一半給卡塔庫栗，另一半塞給馬爾高：「這一半給你，馬爾高，以後要努力開船，早日當上航海士，回你們那裡也會更有競爭力哦！」*
卡塔庫栗：「……」
馬爾高：「……」
明明吃上了她分享的食物，但一點都沒有更開心呢。
兩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開始吃，高杉桃則往餐館走去，預備再從美樂蒂那裡討一點存糧。
不是她不分享給燼，而是這家伙面前的場景太過血腥，稍微走近一點都很難有食欲。
干脆等他拷問完畢再說好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結束不了。她想。
「——我知撈的都一經說了！！」那海賊牙掉了幾顆，說話已經不是很利索，「寶武被人牆走，沒有辦法，紙號出來牆劫了啊！」
燼將腰帶在咕嘟咕嘟冒泡的辣椒水裡泡了泡，拎起來，刺鼻的辣椒味衝湧上來，從濃厚的血腥味裡擠出一條聞了都覺得痛的無形通道。
海賊抽噎得更厲害了：「您、您問嘛——您還有森莫想知撈的，您問嘛——」
燼悶聲笑了一下，手臂倏忽伸直，力道順著腰帶蔓延下去，直接纏住他的脖子：「一開始就這麼識相該多好……算了，那樣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
在陌生海賊欲哭無淚的注視下，淡淡問：「你們這樣弱小又無聊的海賊團，有什麼值得人搶奪的？不用跟我重復寶物這個詞……告訴我，是什麼樣的寶物？」
他並不等海賊開口，反而飛快吐露幾個簡短的單詞：「財寶？寶箱？藏寶圖？武器？強力兵器？奴隸？稀有種族？巨人？魚人？人魚？」
猩紅眼瞳緊緊盯著海賊的面孔，並不等他出聲回應，燼若有所思：「看來都不是……價值高昂，還容易出手——惡魔果實？」
剎那一靜，似乎連辣椒水燒滾的聲音都消失了。
海賊驚恐無狀地看著那張巨大的、帶著黑色面罩的臉湊近自己，聲音平靜到扭曲的地步，替他說出心裡話：「猜對啦。」
不、不可以這樣……至少讓他說出一丁點線索，至少讓他有一丁點價值……
燼從那雙眼睛裡看見自己想要的掙扎和求生，滿意地直起腰，毫無憐憫地俯視：「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什麼果實？為什麼會被搶奪？」
太好了！！他要說、他來說！！
被俘海賊的思路已經完全被燼掌控，分明被拷問許久、受盡折磨，反而在找到一絲求生希望的時候產生了無比的感激和信賴：「我、我知撈的！是、是——」
「手術果實！！」
——嗯？
高杉桃停步，回過頭。
在一片漆黑中，准確地找到了燼的兩眼。
「感興趣？」男人遙遙感受到她的注視，不用想也知道她是為什麼駐足，於是又問面前的海賊，「剛剛你說，那是價值五十億的寶物。惡魔果實的均價並沒有這麼高，為什麼它格外不同？」
高杉桃已經走了過來，縱身輕躍，在旁邊的樹梢上坐下。
後面的馬爾高和卡塔庫栗，也很有默契地一同過來，一個倚靠在跟他本人差不多高的樹下，一個學著高杉桃的樣子蹲坐在枝頭。
這下壓力更大了，這四個人的目光有如實質——也可能真的是實質，畢竟都不自覺纏繞了霸氣。
無名海賊咽下口中的血和唾沫，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清晰：「——手術之果比其他的惡魔果實更加昂貴，不僅因為能力可以開發的邊界遠遠超過了超人系的『變形』，更因為擁有手術之果能力的人，可以通過手術……」
「賜予他人、永生！！」
高杉桃清晰地聽見馬爾高「嘶」了一聲，見聞色幫助她感知到卡塔庫栗的心緒起伏。
但她是誰？她可是穿越女！當即胸有成竹地嘆了一句：「果然是這樣。」
果然是這樣，還沒有交易出去的手術果實、以及那天和薩卡斯基中將做完彙報之後，收到的來自戰國元帥的囑咐——
【「有件事要拜托你，高杉……阿桃。」
這種叫法，到底是熟還是不熟啊？
她在心裡盤算，嘴上立刻接住了最大領導的話：「您講就是了，戰國元帥。」
聽筒那頭窸窸窣窣，聽上去像是衣擺摩擦的聲音。高杉桃判斷戰國應該是離開了原本的房間，拉開門，緊接著……
海軍總部的立體地圖從記憶裡毫無阻塞地溜了出來。
右轉，走過長廊，很快能聽見更明顯的風聲和海聲，應該是到了天守閣內的室外廊橋。
這種廊橋采用全木質結構，每層都有，能夠俯瞰底下每天有人精心打理的花園，又用信號干擾電話蟲布在角落，確保任何一條通訊都會被信息部毫無遺漏地聽見。
越高的樓層，駐守的將領級別越高，人也越少，越接近天空。到戰國這裡，除了提防時不時突然出現的老友，幾乎沒有第三個人會踏足這一層樓。
但他還是沒有在廊橋上停步，一路走穿到天守閣的另一邊——他的個人休息室，關緊了門，壓低了聲音，才說：「周圍只有你一個人嗎？」
高杉桃環顧一圈：「您等一下哦。」
然後幾個橡膠橡膠人猿泰山，很快晃蕩到山腰上麗思慕的小屋邊，找了頭幸運牛騎上，晃晃悠悠說：「現在沒有人了，您說吧。」
「……」戰國既然已經開了口，就不再猶豫，直接說，「我說要拜托你的，不是什麼任務，即便做不到也沒關系。我有一名下線，應該就在你現在位置的附近，正在執行一個秘密任務——」
執行秘密任務的話，肯定是暗樁吧？高杉桃張嘴就要答應，恍然之間，那種記憶上湧的感覺又來了。
……等等，她現在總共有三個腦子吧？女大學生、宇宙海盜試驗品、海軍少將，三重記憶隨時交替，這很容易因為容量不夠爆炸吧？！
但現在還沒有爆炸，高杉桃就把這點想法拋到腦後，轉而繼續聽戰國絮叨：「他是你的同僚，其實也算同期，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之前一直在外面的海賊團潛伏，最近一直在波托克島周圍打轉，如果有機會的話，麻煩你替我看他一眼。」
同期生的話，年齡也不會差很多吧？
高杉桃心裡一下舒服許多——這樣看來，就算回到海軍總部，應該也還有很多朋友可以認識，還以為回去只能面對大叔面孔呢！太好了！
「如果你願意，離開波托克島之後可以聯系鶴，她會給你指路的。」戰國說到最後，聲音放松下來，「她也一直很想親眼見見你。為了你失蹤的事，連著一個多月沒給薩卡斯基好臉色了，哼！那小子活該！」
「……戰國元帥，還是稍微注意一下形像吧。」
「你跟那幾個海賊混上一艘船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過形像？」戰國嘆了口氣，「權宜之計歸權宜之計，還是要留心身邊，不要跟他們走得太近。」
雖然現在看來，她應該還沒有在那幾個人手上吃虧……戰國捋了捋手邊小羊的胡須。但畢竟是海軍的『希望之星』啊。
頂著這樣的榮譽，稍微出一點錯都會被放大……
呃，一般無限放大別人錯誤的那家伙，好像正是她的頂頭上司。
薩卡斯基應該還沒有死板到對她都嚴酷至極、大義滅親吧？
戰國掛掉電話，把那些有的沒的擔憂全都塞進羊嘴裡，讓它嚼嚼嚼碎掉完事。】
回到現實。
「怎麼了？」馬爾高擔憂地伸手在她眼前揮揮，「回神啦。」
目光重新聚焦，高杉桃點點頭：「沒事。」
心裡卻頓時恍然大悟。
那時候一心回去參加party沒放在心上，還以為戰國是隨口一提，現在看來……啊，對了。戰國的下線、年輕的暗樁、潛伏在海賊團裡的身份，再疊一個手術果實的buff……
這絕對是大海賊堂吉訶德·多弗拉明戈的弟弟，堂吉訶德·羅西南迪嘛！！
誒，這樣說來，手術果實還處在未交易狀態？特拉法爾加·羅也還處在少年體？太好啦！！
高杉桃快樂握拳，要去啊！一定要去！就算沒有戰國的拜托她也一定要去啊！！漫畫裡一直說他帽子毛茸茸的，搞得她一直很想捏捏看到底有多毛茸茸啊！
「決定了！下一站就是——」
她這話把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不妙的預感。」卡塔庫栗很沒禮貌地說。
「同上。」
「同上。」
三人說完，又長嘆一口氣。
就算有了不妙的預感，又能如何呢？
果然，就聽見高杉桃說：「下一站——手術果實！！朋友們，出航啦！！」
「……是、是，向著一個根本不是地點、沒有定位也沒有航道的惡魔果實，就這麼出發吧。」
第90章 四惡友 「……不死鳥的火焰，你們想試……
啟航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按戰國的說法, 高杉桃最好在離開島嶼之後再聯系鶴，畢竟鶴也在任務執行中，貿然從另一個島上發起聯絡很容易被人捕捉到通訊信號。
到海上就沒有顧忌了, 至今也沒有一個勢力能夠將大海上的通訊信號全數攔截。
再加上他們幾個航海新人要把船開過去的時間……嗯，總之, 如果高杉桃不想眼睜睜看著羅西南迪死掉的話，最好抓緊時間出發。
美樂蒂和麗思慕兩姐妹送了很多食材給她，以及用特制烤爐烘焙出來的特大號點心。
麗·165cm·思慕慢吞吞說：「因為小桃你和他們幾個都很高大, 所以想著做大一點, 可能會比較方便你們吃。」
高杉桃張嘴就是一塊巨型達克瓦茲：「嗯嗯！美味——」
馬爾高趕緊指揮燼和自己一起把東西拖回船上：「再坐以待斃，誰都沒得吃！」
燼也知道這時候跟他吵架沒意義，兩只大鳥用爪子勾起巨大包裹，振翅一飛，往灣口的船上飛去。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又多了幾個包裹, 好在這次不是食物, 而是傾全鎮之力堆出來的各種日用品，包括不限於牙膏牙刷、換洗衣物、沐浴露、紙巾等等。
雖說高杉桃沒怎麼跟鎮民們說過話, 但她一力鎮壓兩個破壞神, 讓卡塔庫栗和燼合力替美樂蒂重新修建好餐館，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的，於是也有不少人專程過來和她告別。
相比之下，兩名巨漢和馬爾高這頭就有些門庭冷落。
也有人看了覺得不好，畢竟是在白胡子的旗幟下收到保護的島嶼，馬爾高也是聽了他們的求救過來幫忙的，雖然事情最後變得很微妙，但這份心意值得他們再三感激。
於是也有幾人圍過來, 笑嘻嘻和馬爾高揮手：「馬爾高先生，你們也要路上小心啊！暫時跟老爹他們分開，更要注意保護自己，他們可都不好對付呢！」
馬爾高苦笑一聲，臉色又轉憂為喜，從容說：「我明白的，你們也要小心，就算聯系不上我，以後有危險也要記得找「白胡子海賊團」。老爹的標志，就是我們所有人意志的方向……」
酷炫發言還沒說完，說話的幾個人圍得更近了：「沒事，馬爾高先生！馬哥！我們都懂得！肯定不會告密的啊！」
馬爾高：「？」
他總覺得事情正在往他完全搞不懂但也完全不想看到的方向滑去。
「——哎呀，馬爾高先生、馬哥！跟我們還客氣什麼呢？想要偷偷出去玩一圈很正常的呀！海賊嘛，向往大海不是天性嗎？在外面有了別的船長、別的海賊船，都很正常！只是犯了每個海賊都會犯的錯誤嘛！」
還擠眉弄眼呢：「放心！我們不會跟老爹告狀的啦！」
馬爾高：「……」
馬爾高：「…………」
他揉揉眉心，手指都在發抖——給老爹做應急傷口處理的時候都沒發過抖的手——想說的話太多，居然全部堆積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良久，才幽幽找到一個最大的槽點：「……你們有沒有想過，她是海軍啊。」
啊。
鎮民們面面相覷。
對哦！馬爾高先生跟著別的海賊團出海也就算了，但跟著海軍為首的高杉小姐出海，聽上去也太奇怪了吧？不是被抓了就是被騙了啊？
再說，他們波托克島作為老爹麾下的島嶼，自然應該多多站在海賊的立場，憎惡一切海軍才對的呀？
「您不說，我們還真沒反應過來呢！」大家哄然一笑，一個兩個直不起腰來，「真是相處幾天就忘記了，還以為她是海賊呢！」
馬爾高收起無語的神情，轉而一笑，眼裡卻閃過異彩：「不是以為她是海賊，而是她這樣的人，說說話，吃吃飯，輕而易舉，就能讓你們下意識覺得她是跟自己更親近的陣營吧。」
……真是恐怖的天賦。
他垂眼，很快又跟燼一起去搬了幾趟包裹，最後一趟的時候，高杉桃和卡塔庫栗也跟著一起往回走。
那個「大媽海賊團」旗下的麻薯人瞥了他一眼，見聞色霸氣在空氣中無形交鋒，馬爾高拒絕了他的窺探。
但他也知道，卡塔庫栗的本意絕不是窺探他的想法，而是在警告——「你們的對話，我都能聽到，休想做小動作」。
假如不是鎮民們鬧出來的烏龍，馬爾高恐怕只會啼笑皆非，並在心裡嘲笑他這麼短短一個多月就被馴化成了海軍的朋友。
但現在想來……
不死鳥的雙眼轉動，冷靜的目光落在起跳上船的海軍少將身上。
高杉桃……
真想，把她介紹給莫比迪克號上的同伴們認識認識啊。
老爹一定會很喜歡她。
*
「接下來——」
鋼鐵巨艦上不知何處突然傳來軍鼓劈裡啪啦敲響的聲音，節奏越來越快，聲調越來越高，完全就是頒獎之前激動人心的煽動時刻。
與此同時，卡塔庫栗和燼一左一右站在馬爾高身後，人手一只巨大到讓人懷疑內容物能把他活埋的彩帶禮花筒，「砰砰」兩聲，稀裡嘩啦的各色彩帶從天而降，一會兒密一會兒疏，一會兒一團一團一會兒一條一條。
全部落在了馬爾高頭頂。
這下他擁有了一頭濃密的彩色秀發。
馬爾高：「……不死鳥的火焰，你們想試試嗎？」
燼咧嘴一笑：「我的火焰也可以給你試試。」
卡塔庫栗施施然兩手抱胸：「我一會兒還要做飯。」
可惡！無懈可擊的理由！！
馬爾高太久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以至於忘記要先把頭上的東西拆下來，就這麼頂著一頭彩色秀發招搖過市，走到船頭，質問剛剛在敲甲板裝軍鼓的高杉桃：「這是在干什麼？」
高杉桃「啊」了一聲，立刻用譴責的目光批判後面兩人：「他們沒說嗎？這是你的副船長任命儀式呀，馬爾高！！」
馬爾高：「……」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這艘……『四皇三缺一號』的副船長了！怎麼樣！開心嗎？開心吧！開心就帶我飛一圈嗚嗚嗚……」
馬爾高捏住她的嘴：「……首先，我從不知道我要當這個副船長；其次，『四皇三缺一號』這個名字絕對是你剛剛才想到的吧？其三，不要在別人還沒回答之前就斷定他的心情；最後，就算是心情很好很開心，我也不會帶你飛一圈的。」
「嗚嗚嗚嗚嗚嗚、嗚。」
馬爾高：「？」
身後的卡塔庫栗和燼，慢悠悠但異口同聲：「『好有條理的吐槽。』，她是想說這個。」
面前的高杉桃眉開眼笑地點頭。
馬爾高看看她，看看後面兩個人，看看離岸越來越遠的航船。
他完全上了賊船了。
「白胡子海賊團」一番隊隊長，不死鳥馬爾高，再一次嚴肅地意識到這個問題。
但賊船也是船，船上也要有人來當船長和副船長。馬爾高心累地看著面前的蛋糕，目光干巴巴平移到卡塔庫栗臉上。
這人很挑剔地打量出自他自己手的三層大蛋糕，用一種沒打算讓別人聽見的音量，輕輕抱怨：「果然還是栗子味的奶油最鮮美，那座島上沒有新鮮栗子，真是太遺憾了……」
馬爾高：「……」誰在乎！！
「這是慶祝你當上這艘船副船長的蛋糕——馬爾高，你來切第一刀吧！」高杉桃把銀亮的蛋糕刀遞給他，「耶！切蛋糕、切蛋糕、切蛋糕……」
旁邊兩個該死的家伙也百無聊賴地鼓起掌來，節奏感十足，馬爾高還能不知道嗎？看別人倒霉就是自己的幸福，大海上的准則正是如此。
他咬咬牙，還是沒忍住問：「誰是船長？」
高杉桃驕傲挺胸：「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挨個掃過卡塔庫栗和燼，一字一頓問：「那麼，為什麼二位不能做這個副船長呢？」
卡塔庫栗聳肩：「我只給「媽媽」當副船長。」
燼聳肩：「我只給「凱多大哥」做副船長。」
馬爾高抓狂：「我也只願意給「白胡子老爹」做副船長啊！我的意見就這麼不值錢嗎！而且都已經認她做船長了，就算咬死不肯當這個副船長又有什麼意義啊，完全體現不了忠心啊，還是會被當做叛徒殺掉吧？」
高杉桃臉一肅：「那不行，我不會讓別人殺掉你們的。大家都是我的好老師、好伙伴、好朋友、好麗友……」
「…………情況已經很復雜，就不要再混雜一些我沒聽說過的詞語了，小桃。」馬爾高捏捏鼻梁，一臉疲憊。
但反抗無效，他還是被安排做了副船長。那之後的馬爾高痛定思痛，決定履行自己作為副船長的威嚴——
「燼，為什麼後甲板的落葉沒有清掃干淨？不會吧，你不會要承認遠古翼龍還是不如傳說幻獸吧？趕緊去用你的翅膀旋風想想辦法！」
「卡塔庫栗，說過很多次了燉牛肉不要放糖，我們都是有味覺的——也許你沒有——有味覺的人都會因為你的亂來而感到不幸，我們不幸就意味著你今晚睡著後會更加不幸，好嗎？」
「阿桃——」
唯一一個還跪坐在原地的家伙蹭一下直起腰。
她是不是又長高了？也難怪，這個年紀長得快，根本不算什麼怪事。馬爾高見多識廣，什麼詭異物種沒見識過？老爹的好友裡還有巨人族呢。
於是又活用起他副船長的身份，笑容和藹：「船長大人，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裡走呢？」
高杉桃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這個……還是看鶴長官什麼時候再來電話吧？」
短短七天裡，『四皇三缺一號』路過了兩座新島嶼，登陸了一座新島嶼，補充了一些新鮮的水果和野菜，讓壞血病發作的風險又小了那麼5%，讓全船的和諧氛圍指數上漲了那麼7%。
但依然沒有找到鶴中將在電話蟲裡描述的米尼翁島。
米尼翁島看似是一座孤零零的島嶼，實際卻位於一條不起眼的島鏈上。據說鶴的軍艦此時就在島鏈尾巴一座幾乎可以說是礁石的小小小島附近，借濃霧的掩護，隨時准備去交易現場抓個正著。
高杉桃她們沒有米尼翁島的永恆指針，在波托克島購入的記錄指針也沒那麼幸運正好指向她要去的方向，所以只能依靠鶴女士每天一通電話蟲來引路。
這一切都顯得太原始了……高杉桃不由得想，海軍軍艦，據說科技還算是發達，畢竟有當代第一頭腦派、偉大的發明家貝加龐克坐鎮，總是能優先體驗到最尖端的科技。
所以等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但之後應該會回到軍艦上時，應該就不用像現在這樣，連找方向都戰戰兢兢，生怕偏航了吧？
「想回海軍了？」卡塔庫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含著冷冷笑意，似乎能聽見牙齒在空氣中碰撞的聲音，很沒禮貌，也很危險，「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先動手把人拐上船的。」
高杉桃還沒說話，燼也跟著冷笑，翅膀尖也跟著一抖一抖：「也不想想那天半夜我要飛走是誰把我翅膀捆起來的。」
呃。高杉桃低頭唯唯諾諾，是她用橡膠手臂把人捆起來的。
馬爾高嘆氣：「那也是因為白天你想在島上放火被我揍了，才氣衝衝要走的不是嗎？其實心裡也沒有很想走，否則不會專程從卡塔庫栗房間門口經過……」
誰不知道卡塔庫栗是高杉桃的見聞色霸氣老師？每天一大早就在甲板上開始打坐，到吃早飯之前，感知天上飛過多少鳥、船下游過多少魚，跟卡塔庫栗對個答案，誤差不超過3可以吃早飯，否則就只能餓著肚子等午飯。
這位糯米麻薯人，如果只論見聞色，恐怕幾個四皇都難出其右。燼要是打定主意離開，怎麼會特意從他窗下經過呢。
於是惱羞成怒的人多了一個，當即禍水東引：「那又怎麼了？歸根結底還不是她把我們留下來的？害怕寂寞的話可以直接講……」
高杉桃眨眼，毫不客氣地承認：「對啊！我就是害怕寂寞，所以才會到處交朋友的嘛！」
「而且一個朋友也不夠的啊，比如我會需要一個能做飯的朋友——」
卡塔庫栗禮貌地頷首。
「也會需要一個會航海術的朋友——」
馬爾高含蓄地摸摸胡茬。
「有時候也需要一個能用後腦勺噴火的朋友——」
燼：「喂。」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要有你們在嘛！」高杉桃對自己的總結很滿意，一點頭，綠眼睛直直看向燼。
……說什麼噴火，這不是比他血脈之中與生俱來的天然火焰，還要更加灼熱嗎？
他聽得有些憋悶，想反駁，又無從反駁起，猶疑半天，忽然一團火砸到卡塔庫栗身上。
很顯然，說不過了。
都是講究人，說不過就打，還不在甲板上打，直接飛到空中去打。
高杉桃也飛，用橡膠橡膠之人猿泰山在桅杆之間蕩來蕩去，絲滑地從最激烈的戰場之間路過。
兩只鳥打得最厲害，半空中的機動性最強，喙嘴也長，攻擊範圍不是蓋的。卡塔庫栗一開始還摻和了幾拳，後來觀察了一會兒局勢，也學高杉桃的樣子，絲滑路過每一次火並。
一番拳打腳踢的爭鬥後，四個人都氣喘吁吁躺倒在了甲板上。
「好在食物還足夠……」
「否則早就把你這鳥人宰成塊吃了。」
「生吞恐龍也不怕被傳染上古病毒。」
「竟然還知道病毒這個詞，看來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不學無術啊。」
……
片刻的寂靜後，卡塔庫栗忽然說：「所以說到底，為什麼我們不能和諧地分道揚鑣，大概就是這樣的原因吧。」
燼：「？」
高杉桃：「？」
她很不滿意：「船長討厭謎語人！」
燼一向是很贊同她的，對卡塔庫栗冷笑：「突然裝什麼高深，區區麻薯而已。」
馬爾高倒是給他遞話：「你是說？」
卡塔庫栗深感船上還有一個正常人的重要性，繼續說：「事實上，雖說我們沒有記錄指針，除了馬爾高你也都不會航海，但只要願意忍耐一些艱苦的條件，也不是完全無法獨自回到自己的船上。」
馬爾高點頭：「嗯嗯，然後？」
「然後——」卡塔庫栗上挑的眼尾輕輕闔上，面容平靜，「誰先誰後呢？」
「假使做一個簡單的實驗：在玻璃瓶中放滿螞蟻，接著開始灌水。瓶底的螞蟻為了先一步爬出去，當然也會爭先恐後，恨不得踩在別人腦袋上也要搶先一步。」
他說完，意有所指地沉默了三秒。
燼：「……」
馬爾高：「……」
高杉桃：「……」
她弱弱說：「突然從哺乳動物退化成昆蟲動物了。」
但一石激起千層浪，剛剛還有點尷尬的幾人開始表明態度：「我是幻獸種，神話動物。」
「我是翼龍目，爬行動物。」
「我是麻薯動物。」
高杉桃大怒：「撇清什麼啊！！除了馬爾高之外其他兩個的種類還不如甲殼動物呢！麻薯動物和爬行動物還好意思嫌棄螞蟻，剛剛的行為不是比螞蟻還要螞蟻嗎！！」
「咦？麻薯動物說的蠢話也就算了，阿桃，爬行動物確實比昆蟲動物要厲害吧？」
「麻薯動物怎麼了？死鳥，因為有著你沒有的柔韌性所以嫉妒了嗎？」
「要這麼說的話，那個神話動物才更可笑吧，竟然把惡魔果實的能力和自己的血脈混為一談了。」
……
高杉桃兩眼無神地看著天，任由他們三個又在旁邊吵了起來。
總之，反正，就是一群瓶子裡的螞蟻啦。
雖說她交朋友百無禁忌，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三個惡友吧……
「是『四惡友』哦，小桃。」馬爾高不知什麼時候脫身過來，「卡塔庫栗去做晚飯了，燼去船尾偵查，讓我來問問你有什麼想吃的。」
高杉桃翻了個身，趴在甲板上，臉頰被手臂擠出來一小團，聲音有些悶：「『四惡友』聽上去很像那種，『七武海』、『四皇』、『三大將』之類的名號誒，好酷！！」
她臉上的神采又一下燦爛了，真好哄。
馬爾高為自己話語產生的作用升起一種滿足感，揉了揉她雪白的發頂：「重點不是這個，你有什麼想吃的嗎？牛肉還有一些，不過剩下來的內髒比較多……」
「火鍋！」
「好。我一會兒去轉告卡塔庫栗。」
他起身要走，想起剛才的亂像，忍不住問：「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船長大人。之前我不太清楚你們是怎麼生活的，但想來有目標的航行和沒有目標的航行，還是會有些差別吧？」
高杉桃默了一秒。
的確如此，之前離開無人島後隨波逐流的日子很輕松，是因為她們沒有「一定要到某個地方去」的目標，只需要漂流到任何一塊陸地上就算完成階段任務；
而現在，則要用並不熟練的航海術驅使這艘大船，在期限內到達某個指定的場所———俗稱deadline。
經常趕死線的朋友們都知道，有deadline時的心理狀態，和沒有deadline時的心理狀態，是可以判若兩人的。
這是這艘「四皇三缺一號」第一次有目標、有期限的航行，雖說利益無關，但如果不能按時抵達，似乎就像是做錯了什麼，也難怪大家適應不及。
她點點頭，很誠懇說：「我明白了，馬爾高，之後會注意的。也要多多麻煩你，因為你是這艘船上唯一最懂航行的人嘛！」
馬爾高不由微笑，面對這樣能溝通、能聽進去話的人，他總是很有耐心：「當然，也辛苦你了，桃子船長。」
就在這時，半空忽然一陣狂風。燼收起薄且韌的翅膀，停在船頭和動力艙室分割線的欄杆上。
兩爪收攏，喙嘴慢慢回縮，露出屬於人類男性的英俊面孔：「你的電話蟲在響。」
高杉桃指自己：「我？」
馬爾高失笑：「難道還是我？他會專程來通知我的電話蟲響了嗎？」
高杉桃給他豎了個拇指：「還是你看得透徹啊，馬老師。」
沒等馬爾高追問誰是馬老師，她已經彈射起步，直接往主桅杆後的居住船艙裡飛奔而去。
沿路聞到卡塔庫栗燉魚湯的香味，高杉桃聽見肚子咕嘟咕嘟，想著要趕緊解決點這通電話，但一接起來就被硬控了三分鐘。
「小桃。」電話那頭的人這樣叫她，聲音溫和，稍微有些沙啞，是歲月和經驗磨砂過後的質感，「軍艦監測到未登記的新船只在靠近，這個旗幟……」
米尼翁島島鏈的尾巴，一座名為海燕島的島嶼附近海域，軍艦艙室裡，被譽為海軍「大參謀」的中將，鶴女士，正坐在當中的寬椅上。
一頭灰白的中長發梳理整齊，用皮筋低低扎起，臉上自然地布滿皺紋，又因她從容的眉目而叫人難以估算年紀。
寵辱不驚、以「無論有多麼巨大的困難都不能叫她動容」的冷靜和智慧聞名於這片大海，海軍中將級別官員中罕見的女性，鶴，看著由偵察兵拍攝回來的照片，難得花了三秒鐘來選取措辭。
「……這個，別具匠心的旗幟，是你嗎？小桃？」
悠于 2025-8-16 13:00
第91章 價值 價值五十億的火並和全世界僅此一……
海軍軍艦當然格外氣派, 高杉桃之前見過的那些海賊船根本無法與面前這艘大船相提並論，更不要說圍在軍艦周圍，用只是略小一些的船只組成的艦隊。
陣型看似松散, 實際將主艦護衛在凹槽位置，易攻易守。
主艦上潔白船帆寫了一個偌大的「鶴」字。
僅僅是一個人的名字而已, 但強大到了一定地步，也能直接對敵人形成威懾。
「真好啊——」高杉桃憧憬地按著腰上的木刀，不自覺用手心摩挲刀柄, 「真希望我也有一天能夠成為那樣恐怖的存在~」
引她去見鶴的海軍士兵也是一名少尉, 肩章閃閃發亮，她聽了高杉桃的話，笑得很溫柔：「我相信桃子少將的話，是一定能做到的。」
「桃子少將？」
「啊呀，把私下裡的稱呼說出來了。」
少尉有著深色的皮膚和墨綠的長發，這讓她看上去像一條初具人形的蛇：「因為『高杉』這兩個字的發音對大家來說都很難呢, 所以私底下叫您的時候會簡略一些, 叫做『桃子少將』。」
兩人穿過甲板，在一眾士官安靜的注目禮下走進主艙：「……聽上去很可親不是嗎？和您本人的強大又有些反差, 我們都認為是個很巧妙的名字。」
船艙裡的走廊窗戶不多, 所以隨處都有燈。少尉隨手按開一盞，回頭衝她微笑：「像我這樣叫做麗娜的話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兩個音節，很好記的。」
高杉桃本來還有點茫然，心想為什麼突然拐到這個話題上來了，但看著女人的笑容，忽然靈機一閃：「啊！我知道了！麗娜少尉——我會記得你的！」
麗娜的笑容明顯真摯了許多，甚至聲音裡有些驚喜：「真的嗎？太榮幸了, 少將大人，我余生的所有時間裡，都絕不會忘記這一天的。」
「那也不用吧……」
「鶴中將的房間到了。」麗娜敲敲門，衝裡面說，「鶴中將，我已奉命將高杉少將帶到。」說完衝她眨眨眼。
大概就是「正式場合我也會好好稱呼哦」的意思。
裡面一個明顯能聽出年紀的女聲，不急不緩回答：「好，你讓她進來吧，之後的工作你自己安排就好了，麗娜。」
「是。」
高杉桃於是走進門去。
正對門是一扇對開的玻璃窗，規格並不小，窗上是一副巨大的《正義》題字，窗下是寬綽的辦公桌和轉椅。
桌邊堆著大量新鮮綠植，有大有小，幾乎是一處迷你氧吧。
桌上壘著整齊的文件和各色材料，另一邊擺著十來個電話蟲，還有幾種罕見的款式。
再往門邊就是一組沙發和長長的玻璃茶幾了，整體布置看上去並不像是在軍艦上，反而像是在海軍總部的某個辦公室。
鶴站在綠植旁邊閉目養神，聽見她推門進來，睜開眼看她。
神情分明很平和，鶴身上連一件武器都沒有，但高杉桃就是覺得自己好像被X光照得透透的，由裡而外全被觀察了一通。
看了半天，她都要以為自己真選組的身份終於從服裝上泄露了，鶴才同她打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小桃。」
好像應該要敬個禮才對的，但高杉桃的目光完全被五顏六色的電話蟲吸引了，她還從來沒見過黑色的電話蟲呢！
鶴看她盯著黑色電話蟲看，笑著說：「最近沒什麼收獲呢，雖然說是竊聽專用，但派不上用場的話，也要酌情減少每天的食物了。」
高杉桃略表同情：「要加油啊，電話蟲！」
黑色電話蟲眼睛不動，嘴唇一甩：「布魯魯。」
鶴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喝點什麼？」
「水就好了！」
「花茶可以嗎？」
「可以~」
兩人面對面坐下，鶴的目光落到她臉上，又是那種被查看，但不讓人討厭的感覺。
她喝了口茶，慢慢說：「傳聞說，大媽家的卡塔庫栗之外，百獸的燼還有白胡子那裡的馬爾高，近期都被目擊到跟你在一起，是這樣嗎？」
高杉桃點頭：「現在暫時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一條線，那是一條線。」
鶴揉揉眉心：「也不是不可以……薩卡斯基怎麼說？」
「他好像沒說什麼？只是讓我『小心不要被某天晚上暗殺了都反應不過來』，說是他會覺得很丟臉。」
「那家伙也真是，嘴裡說不出半句好話。」
「還好啦！不如說薩卡斯基中將溫聲細語誇我『做得好』的話會更嚇人。」
鶴於是不再說什麼，手指輕輕在胳膊上點來點去。
她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收到內部線報，說海軍要從海賊手裡收購名為「手術之果」的惡魔果實，而臭名昭著的海賊、中間商人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也會在這裡登陸。
鶴追擊他許久，當然不會錯過任何可能。
但小桃也來到這裡，又是戰國授意，恐怕有其他情況。
米尼翁島，根據這段時間的調查，島上盤踞著幾個海賊團，其中為首的是從海軍叛離出去的狄艾恩·巴雷爾茲一伙，海軍將要購買的果實，多半也在他的手裡。
海賊要錢、海軍要果實、中間商要抽成……戰國……嗯……一直以來她的情報源、海軍臥底……
「……我明白了。」她忽然說。
高杉桃把茶水、蘋果和橘子掃蕩得干干淨淨，抬頭一臉茫然，明白了什麼？
鶴忍不住笑：「戰國那家伙，很多事瞞著不告訴大家，當然也有他的顧慮，但確實給人添了不少麻煩那。小桃，你以後可不能學他。」
高杉桃想起戰國那編成麻花辮的胡須，眉毛深深地打了個結：「……我應該是沒有那個機會的！！」
「那就好。」
鶴沒再閑聊，立刻切入正題：「他既然想讓你去探一探，我也不會攔著，但我這邊的艦隊是不會跟上的。」
高杉桃表示理解：「目標太大了，肯定會被人察覺。我會自己去的！」
「沒錯。」鶴贊賞地摸摸她腦袋，轉而重新走到她面前坐下。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提案，至於答不答應，就看你自己了。」
*
米尼翁島在春夏秋冬四種島嶼氣候裡，是典型的冬島氣候。
這裡常年飄雪，太陽雖然能依然發出耀目的光輝，但落在人身上卻並不暖和。
落在鳥身上，也是一樣。
「別跟著我飛。」高空之中，幾乎已經肉眼無法看清的距離外，一只黑色巨鳥張開兩翅在空中滑翔，「離我遠點，否則我會忍不住噴你一臉火。」
他身邊的藍色巨鳥則要溫和很多，流線型的身軀伴隨轉彎的動作在空中劃過一條藍金交織的光痕：「彼此彼此。」
馬爾高和燼完全是同時出發的，他們之中能上軍艦去的當然只有高杉桃一個，卡塔庫栗在廚房給他自己做下午茶的時候，兩只大鳥就直接騰空起飛往島上來了。
有翅膀的確比沒翅膀方便，不僅更快，而且不用顧慮太多——畢竟誰會懷疑兩只鳥在半空盤旋的意圖呢。
只要他們距離人足夠遠，翼龍和不死鳥，也都是沒有攻擊力的溫順鳥類嘛。
至於為什麼急著登島，答案也顯而易見——
「五十億，可不是個小數目呢。」馬爾高的聲音即便在夾雪的寒風裡也很清晰，燼知道這是他用上了霸氣隔絕干擾的緣故，「我家老爹的懸賞，也才差不多是這個價格。」
「……錢另當別論，能價值五十億的東西，才是最要緊的。」燼悶聲回答。
手術果實，價值五十億的惡魔果實，溢價如此之高，也側面證明了這枚果實的價值和知名度。
「白胡子那老頭，最近是不是又舊病復發了？」
「呵呵，凱多才是，早年的舊傷最近夜裡不會作痛了嗎？」
兩只鳥分別用左眼和右眼對視一眼，又默契地把腦袋甩到另一邊。
跟這家伙，真是多看一眼都晦氣！
能夠叫人永生的力量，燼想，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會為凱多大哥拿到這顆果實。
「……你為什麼會跟在她身邊？」馬爾高忽然問。
兩鳥已經越過了米尼翁島的中心位置，山頂附近、海賊們暫時居住的堡壘已經出現在視野範圍裡。
燼心情輕松，竟然也平心靜氣地回答：「她的強大顯而易見，無人可以忽視，凱多大哥也十分欣賞。即便眼下或許無法贏過我等，日後卻必然能追上我等。」
他毫不客氣地拉踩了另外兩個人，馬爾高卻不生氣，只是追問：「不對，世界上強者眾多，硬要說的話，卡塔庫栗和我也同樣很強，你卻嗤之以鼻。」
「……你很煩。」燼有些不耐了，「不死鳥都是這樣的嗎？難怪只剩你一只了。」
說這話，兩鳥忽然默契地向下投去一眼。
只見一個穿著羽毛大氅的男子，胳膊下夾帶著一名小小少男，正在艱苦爬雪山中。
鳥類視力本來就好，況且兩人還都有著高超的見聞色霸氣，燼立刻看見小孩臉上、脖子乃至手背上，所有裸露的皮膚都爬滿了灰白的瘢痕。
非常大塊，非常顯眼。
鑒於身邊就有一位醫生，他張嘴就問：「那是什麼？那灰白的痕跡。」
「珀鉛病。」馬爾高科普，「重金屬中毒病症，無法逆轉，且積累的毒素會通過血脈遺傳，患病者的壽命會按代縮短，直到……」
滅絕。
燼了然：「啊，我從新聞上看到過。但那時不是說，這種病有傳染性，所以病原地那座城鎮直接被抹殺了嗎？」
「傳染性是假的，這種病不會傳染。抹殺……也許吧，但現在看來，至少有一個人活著逃出來了。」
「但他也快死了。」燼不留情面地評價，「多半就在今天，價值五十億的火並和全世界僅此一人的絕症，哪個更令人絕望呢？」
馬爾高不語，心中卻依稀想起一點什麼。
他畢竟是醫生，翻看惡魔果實圖鑒時會額外留意相關的消息——手術果實的副作用，除了變成永恆的旱鴨子之外，還能無條件治愈食用者的所有病症。
所有病症啊……
燼忽然冷笑一聲：「你在想什麼？該不會覺得把五十億喂給那小孩就可以了吧？」
「……如果她在的話，她也會支持我這樣做的。」
「你看，這就是你問的，為什麼我會跟在她身邊出海。」燼聲音在笑，眼裡卻半分笑意也無，「我以為，就算她會這樣想，也不會以為動動嘴就能讓海賊把手裡的財寶讓出來的。」
馬爾高嘆了口氣：「確實如此，看來我們是談不攏了。」
藍色的火焰與黑色的龍翼依然在半空中富有節奏地振動，兩張屬於人的面孔卻漸漸從翼龍和不死鳥之中幻化而來。
解除了完全獸型，轉而采用人獸形態的兩位，開始用目光緊盯對方的動向。
目不斜視的同時，骨頭稍稍活動一番。
燼伸手握住刀鞘，馬爾高則將右腿抬起，似乎決意要在半空中大戰一場了——！
忽然，在下一片雪花在羽毛間融化之前，兩只鳥有志一同地沉默了三秒。
「——好了，燼。」馬爾高的神情雖然並沒有明顯的變化，但只是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立刻叫人感受到一種危險性，「你也感覺到了不是嗎？現在我們的衝突不是最重要的。」
「——有客人，登上這座島了啊。」
第92章 女主角の肅清 立即稟告少主！！……
那是即便在雪地上也很顯眼的一行人。
為首的男人個頭出眾, 比例也相當不錯，穿一身酒紅西裝，外披火烈鳥粉色的羽毛大衣。
金色短發下形狀很是譏諷的滑稽墨鏡, 架在古銅色的面孔上，將眼睛全部遮擋起來。
身後跟著形狀各異的同伙們, 有扎著巨大蝴蝶結的可愛小女孩，也有體型失調、頭重腳輕，在肩頭紋著兩枚黑桃的細腿壯漢。
「少主, 我們不用再快些嗎？」身高在幾人中算是墊底的中年女人, 頭發是奇異的一半橘紅一半亮黃，手叉在腰間問前方的男人，「畢竟是那樣貴重的果實，再說，今天柯拉松可是又沒有跟我們一起……」
「行了，喬拉。」
男人聲音低沉：「一天沒有證據, 我就一天不會允許你們這樣講我的弟弟。」
聽上去仿佛是一個維護家人的好兄長, 事實上假如有人此時繞到前方去看他的面孔，會悚然發現幾乎整張臉都遍布陰霾。
雖然看不見眼睛, 但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其中必然充斥著狂暴、凶殘的情緒。
堂吉訶德家族少主, 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此時此刻的確心情相當不好。
家族出了一名叛徒——而這名叛徒很有可能會是他的親弟弟，血脈相連的唯一家人，堂吉訶德·羅西南迪。
這小子在的時候，行動情報三天兩頭泄露給海軍那個難纏的女人鶴；而這段時間他擅自帶羅出去治病，任務就沒再受到過任何干擾。
雖說真相已經呼之欲出，多弗朗明哥也絕不認為自己是會心慈手軟的類型，但一切塵埃落地之前的心情最糟, 他必須承認，偉大如他也是一樣。
「但，少主——」穿緊身衣的光頭老頭叫他，「事實確鑿，難道還需要其他證據嗎？今天我們只是試探著把消息透露給他，線報立刻傳來，說鶴的艦隊已經開始活動……」
「……」多弗朗明哥扯了扯領帶，呼出一口氣，在冰天雪地立刻變成白色霧團，眨眼消失不見，「……至少要抓到人，我要聽他親口承認。柯拉松，畢竟是我的親弟弟。」
身後幾人紛紛熱淚盈眶：「少主——如此重情重義——」果然是值得他們追隨的一代英主！！
「哼哼、哼哈哈哈……」他低低笑了兩聲，聲音雖然未變，聽上去卻格外多了些詭異的扭曲感，「再說，海軍在我的家族裡放了臥底——又豈知我在海軍裡就沒有線人呢？」
腳步聲在風雪之中漸小，連痕跡都被立刻落下的新鮮雪花掩蓋。
此時此刻的米尼翁島上，不論是殺人越貨、以命換命，又或骨肉相殘，都落地無聲、無痕。
實在是犯罪的最佳場所。
*
一只小舟正緩慢……啊，突然變得飛速！觀眾朋友們！視野裡的這只小舟突然加速衝刺——又緩慢了。似乎是因為速度過快會翻船，剛剛伸出手抓住岸邊想要一口氣過來的人被旁邊的家伙教訓了。
「……這裡信號不好不是嗎？」卡塔庫栗不知道自己這已經是多少次嘆氣，「要是翻船了，連救援都未必能等到，你真的想這樣嗎？」
「那不是也沒翻嗎……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會小心的嘛，而且我會游泳好不好？」
卡塔庫栗用近似= =的表情睨她。高杉桃眨眼：「我也會救你啊，所以翻船也沒關系。」
卡塔庫栗臉一別，捻一片雪花壓在發燙的耳根，懶得搭理她。
兩人單獨乘小船上島，這裡常年飄雪，積雪和低溫將一切信號傳輸設備的功能都削減到50%，又被虎視眈眈的海賊團和海軍艦隊兩方干擾，最後應當只剩10%左右。
唯有最原始的小電話蟲——不是巴掌大，是類似手表表盤大小的款式——能夠派上用場。
卡塔庫栗當然不可能用海軍的電話蟲，於是兩人對外聯絡只能靠高杉桃一個。
「不要走丟哦。」她煞有介事地像個長輩一樣叮囑，「卡塔庫栗君，請跟緊一點，雪地很容易迷路的。」
「……」卡塔庫栗連跟她鬥嘴都懶得，「知道了，知道了。」
那兩只鳥聯系不上，但沒人會擔心他們遭遇危險。高杉桃和卡塔庫栗的速度並不慢，很快從上岸的地方接近島嶼中心，眼前雖然依然是一片潔白，卻隱隱出現山巒起伏的線條。
「是山——是堡壘。」高杉桃改口，「但聽上去很吵鬧啊？——人、炮火、什麼東西被偷了嗎……？」
卡塔庫栗輕輕眨眼，垂在身側的手指忽然毫無規律地變成柔軟麻薯，轉眼又變回普通手指的形狀。
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的變形總是卡在雪花落在皮膚上的前一秒。
見聞色霸氣融入行動中的每一個瞬間，自然如同呼吸才能做到這樣的境界。
他並沒有教過高杉桃這個理念，但她卻毫無困難地做到了——在踏上這座島的一瞬間，用尚且學了沒多久的見聞色掃描整塊陸地，判斷敵情。
假若她是一名夏洛特，是「媽媽」的女兒，從小展露出現在這樣的戰鬥天賦，當然會被悉心培養，或許一直在他手下摸爬滾打，自然能鍛煉出將霸氣與格鬥融為一體的戰鬥本能。
但她不是。
不僅不是，甚至連見聞色霸氣都是在小島上跟他學的。
卡塔庫栗一向擅長剖析問題，譬如[快速學會見聞色霸氣]和[快速在平時自然運用見聞色霸氣]是兩件獨立的事，前者講究天賦和感知，後者講究沉穩和心境。
但凡有人能做到其中之一，在新世界裡也算是很有天賦的新人，況且高杉桃能同時做到兩者。
他忽然說：「在這座島上，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敵人，我都不會出手。」
高杉桃扭頭看他。
卡塔庫栗也扭頭，用目光仔細描摹她的綠眼睛：「——你來向我證明，你的見聞色霸氣已經足以應敵了。」
「好耶！」綠色一下變得更明亮了，像是雪堆映射的光芒被她一個人全部吸收，又從那雙眼睛散發出來一樣，「那栗子老師，我現在的見聞色是什麼水平？這個你總要說一下吧！」
「誰是栗子老師啊！！」
呼……呼，別跟她計較，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有多不靠譜的不是嗎？
卡塔庫栗深吸三口氣，勉強壓住把她腦袋按進雪地裡的衝動，咬牙說：「顯然，是破壞不了我的防御，那樣的水平。」
高杉桃撇嘴：「切，就是報復我叫你栗子老師吧。」
但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見聞色水平，確實無法破除卡塔庫栗的防御——和他那超越任何進攻速度的預判。
不過應該也快了！
畢竟之前被馬爾高教導的時候，幾乎已經可以在對視的瞬間應用【永恆萬花筒寫輪眼】和【輪回之眼】的共同效果，將他陷入恐怖的幻境之中。
雖然還是被掙脫出來，但能夠控制一秒就能夠控制兩秒，就能夠控制更長的時間……
只要她還在變強，那麼總有一天，她的無限月讀就會照耀整片偉大航路……哇哢哢！！
「笑得好邪惡。」卡塔庫栗毫不客氣地吐槽。
「我才不邪惡！反派都不會認為自己是邪惡的好嗎？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偉大理想的實現——你太狹隘了，栗子老師！」
「……什麼時候變成反派了，你不是女主角嗎？」
高杉桃=口=了一下：「對哦！我都忘了，我是女主角——但誰又說女主角不能想要毀滅世界？」
她又精神抖擻起來，情緒變化太快，連卡塔庫栗都沒能立刻跟上：「女主角所在的一方才是勝利的一方，勝者即是正義嘛！最後毀滅世界也會變成正義所向的！」
「…………恐怖的歪理。」
高杉桃還興致勃勃想繼續說服他，忽然一頓。
兩人目光在落雪中交彙，含義不言而喻——前方有異動！
仔細聽的話，是挨揍的聲音……？
*
特拉法爾加·羅感覺嘴裡有一股怪味，這讓他幾乎想要嘔吐出來。
但嘔吐的欲望也很可能來自鼻尖那些血腥雪鐵鏽石頭的味道、眼前毫無人性的施暴場景，以及剛剛肚子上挨的那一腳。
他也沒想到自己一轉眼流落到這步田地，明明一小時之前還在惴惴不安等待柯拉松從山上歸來，男人啟程前說一顆惡魔果實就能治好他的病，羅並不太相信，但那畢竟是柯拉松要做的事，他張開嘴又合上，最後硬邦邦說別死路上就行。
喉嚨裡大概也生了鉑鉛病的癍，讓他一直覺得口渴，吃了幾口雪也沒用，又想起柯拉松教導他說雪很髒，其實沾染了不少看不見的工業或自然污染，所以不要吃。
羅只能口干舌燥地等待他回來。
好在柯拉松還是如約回來了，他臉上誇張的小醜妝容都有些暈開，抬起手就是一顆跟羅小腹差不多大的果實，一股腦塞進他嘴裡。
差點沒被噎死。羅好不容易吞咽下去，滿嘴膩滑，還有股怪味，像是洗碗水沒衝干淨之後用來接了果汁的味道。
但柯拉松立刻倒在了地上，讓他無暇顧及，只能在他吐血不止的說話間隙接過所謂的機密情報，去送給已經慢慢登陸島嶼的海軍隊伍。
原本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但誰讓他太過貪心，竟然還求助這名海軍，帶他過來，讓他幫幫柯拉松……
「——原來你會說話啊。」發型仿佛一顆蘑菇，在鬢角的位置剃出兩道閃電的男人用裹著手套的手背擦了擦鼻尖，「柯拉松……羅西南迪，我們可是被你一個人騙得夠慘呢。」
措辭克制、言談溫和，只是聽他講話，誰也想不到這位名為維爾戈的海軍三等兵，正在對一個重傷的人拳腳相加。
看他的力氣，顯然是想把人活活打死了事。
羅剛剛才被他踹飛，牙齒都被打掉幾顆，滿嘴包著血從雪地上爬過來：「不、別……柯拉松先生已經……」
已經身受重傷了啊！本來為了替他拿到這顆手術之果就竭盡了全力，從海賊們的重重包圍中搶奪成功，刀槍劍炮的傷口遍布全身，況且重要的情報交托失敗，心理也經受著極致的考驗，還要被這樣毫不留情地毆打……！！
柯拉松慢慢停下了掙扎，維爾戈轉身，臉色難看地嘟囔著什麼「要立刻稟告少主」之類的話，羅的視野裡只能看見那片倒在雪地裡的渾濁人影。
只從背後看不出血液的痕跡，黑色的羽毛大衣將所有罪惡遮蔽，面孔上裝扮成「紅心」柯拉松的烏紫色妝容蓋過了淤青和紅腫，金發藏在暗紅的兜帽裡。
濃稠的血從他俯臥的身體下蔓延出來，將雪融化，又被雪吞沒。
昏暗的松樹林、慢慢干涸的暗紅血跡、黑色的蘑菇形狀頭發、黑色的武裝色霸氣……
明亮雪白的雪地都無法辨認出來了，羅想，也許是額頭被打破流下的血慢慢沒過他的雙眼，世界一片陰晦，暗暗沉沉。
紅色紫色白色，原本鮮明的那些顏色，全部被黑色掩埋、湮滅……
白光一閃。
在他灰黑色的世界裡，一道雪白透亮的光芒一閃而過。
然後，停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個海軍……吧？
羅看見她雪白長發的一丁點尾巴，又看見她的大衣和肩章，頓時掙扎著想要起身——他可以解釋，他可以作證，決不能讓那個該死的三等兵臥底混淆黑白，讓柯拉松先生背負著他軟弱的愚蠢和海賊的名聲死去……
「——海軍內部肅清。」她聲音輕快，「無關人員請離場，避免誤傷。」
說完隨意回頭一瞥，背光視角讓她的眼睛呈現一種野獸狩獵前獨有的暗綠色。
羅不由把背脊挺直，手指凍得發僵，也要拽緊柯拉松的騷包羽毛外套。
莫名其妙出現的少女——穿著比剛剛那個男人顯然更高階的海軍將校制服，肩章上的藍寶石、長外套背後的「正義」二字，都在風雪裡模糊不清。
唯獨那雙眼睛獨特的綠色，無比清晰地刻在了羅的雙眼之中。
他並不蠢，完全能設想出假如面前這個人沒有到場，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他的救命恩人會死在眼前，他的愚蠢使得那條機密情報裡亟待拯救的王國被海賊侵占、摧毀；他多半也會死吧？但那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但至少現在、至少這一秒，柯拉松還沒有死！
一切都還來得及！！
「啊，不過是關系者的話，可以留在現場哦。」
「畢竟，親眼目睹仇人的慘狀——或者死狀，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嘛。」
那奇怪的海軍說，同時活動著她的四肢，輕巧閃過維爾戈的幾次突襲。
「順帶一提，剩下兩個分別是[明明是海軍卻成了海賊船船長還不會被懸賞]，和[讓四皇家的船副輪流當我的老師]！」
話音未落，她在羅驚恐的目光和失聲的驚呼裡，慢悠悠抽出半截刀刃。
木刀，看上去一觸即碎的普通木刀，連雕刻的字跡都沒什麼花樣，就是普普通通的「洞爺湖」三個字。
卻輕描淡寫擋住了剛剛幾乎奪走羅和柯拉松性命的、包裹著武裝色的長腿。
「再說一次，海軍內部肅清——」高杉桃的目光從毛茸茸的斑點帽子緩緩挪到維爾戈緊繃的漆黑面孔上，「三等兵維爾戈，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會……啊！台詞說串了！管他的——」
木刀被完整抽出，僅僅只是揮動的余威就將男人彈飛出去。高杉桃一秒也不等，立刻躍步上前，一刀扎穿他的左臂！
「真選組辦案。」她笑嘻嘻說，「束手就擒吧你。」
第93章 見聞色 世界總算回到了他熟悉的運轉軌……
兩名海軍……一名海軍和一名臥底海賊刀槍劍影的間隙, 羅抓緊時間衝到柯拉松面前去，跪在他身邊的雪地裡，哆嗦著兩手用尚不熟練的果實能力, 替他把身體表層殘留的髒污、石子等清理干淨。
「……但、但是傷口處理必須要專業的用具才行。」即便面前就是恩人皮開肉綻的身體，十三歲的少男特拉法爾加·羅依然能盡力鎮定地思考, 「不管是酒精、紗布、手術剪，都要用消過毒的才能避免傷口感染，況且柯拉松先生你這段時間吃得也不好、休息得也不好……」
柯拉松, 也即堂吉訶德·羅西南迪, 慢慢睜開一點眼睛，竭力露出一個笑：「別、別擔心……」
他聲音很虛，卻讓羅的心情比剛才好了一百倍不止：「那家伙，我聽說過——雖然沒見過，但她應該是我的同期。」
「同期？」
「嗯，就是同年被授予海軍身份的意思。大多數同期都會在一起訓練, 但她和我們不同, 天賦異稟，年齡又小, 所以幾乎都是由上級秘密特訓, 很少在人前露臉。」
「那樣算是年紀小的樣子嗎……海軍是有什麼長高的獨門秘方嗎？羨慕死了啊！」
羅西南迪還要說什麼，忽然閉上嘴巴，眼裡殺氣閃過：「什麼人？」
羅茫然抬頭。
樹林後，一個人影緩緩走近。
羅雖然沒有見聞色霸氣的感知，也不能算什麼戰鬥行家，卻能從肌肉的緊繃程度和走路姿勢判斷出來者很放松。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人目睹眼前情形應有的心態。
不，應該說，出現在這座混亂之島上的人, 又有幾個普通人呢？
羅警惕地看他越走越近，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這個人，高大得不像話！比他以為已經很高的多弗朗明哥、柯拉松，乃至琵卡都還要高大！！
卡塔庫栗在距離羅西南迪腦袋還有半米的位置停下，挑眉，黑色皮靴的尖頭點點雪地：「海軍？」
羅西南迪用力閉了閉眼：「……是啊。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夏洛特·卡塔庫栗，「萬國」的面粉大臣、三將星之首……」
「恭謹的問候就不必了。」
男人傲慢地打斷他的話，手中三叉戟往雪地裡一扎，人就悠閑地靠了上去：「我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廢話的。」
啊，對了！
羅連忙回頭：「你、海軍——小心一些，那個維爾戈很強——」
呃。
他=口=地看著被高杉桃一拳轟過來，墜落在他和羅西南迪身前的人影。
維爾戈。
呃，這是維爾戈沒錯吧？沒有突然被人奪舍變成小豬仔吧？話說捕捉小豬仔還挺困難的呢，他以前在家鄉學醫的時候啊，為了抓小豬仔做實驗可是費盡心思……
那為什麼她能這麼輕松就碾壓掉維爾戈啊！！！
幼小的羅不可置信地抱頭躲在羅西南迪身後，男人支起上身，苦笑著安撫：「所以我說過啦，不是所有海軍都和我一樣弱，也有很強大的人嘛。」
「話是這麼說……你說她年紀不大，那到底是多大？」
「沒記錯的話，今年應該17歲了？」
「…………」
羅徹底自閉了。
17歲！！他17歲的時候能不能長到這女人一半高都說不定呢！！……變強什麼的，算了吧？果然他還是不適合在海上闖蕩不是嗎？醫生而已，做什麼海軍、海賊，只需要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小島上了此殘生就夠了……
「喂！羅！不要放棄求生意志啊！好不容易才吃了手術果實呢！！」
高杉桃沒注意自己同僚和同僚家拖油瓶的聊天，她感到自己被卡塔庫栗瞪了一眼，莫名其妙看回去，沒過一會兒懂了他的意思，頓時就有些委屈：「我忘了嘛！剛剛那種情形，哪裡輪得著我優哉游哉用什麼幻術——」
卡塔庫栗才不會說其實是因為他自己在心裡誇得太過分，結果看見高杉桃熱血上頭衝鋒，忘記用見聞色的樣子，就像反手給了自己一下那樣不痛快，只是板著臉命令她：「用你的「眼睛」。」
用你的眼睛~~她當然知道要用眼睛啊，人不用眼睛的話怎麼看路啊？哦，她其實好像可以不用眼睛也能看路——本篇開篇的時候就這麼干過嘛！
高杉桃腹誹一陣，還是用目光鎖定了維爾戈。
倒霉的維爾戈剛剛轉醒，正想趕緊搖個人過來幫忙，忽然望進一雙綠色眼睛。
綠色嗎？或者是紅色、是白色、是金色……從靈魂深處傳來高高低低的呼喚，令他渾身顫動——死亡，死亡時靈魂如蒸發般，臃腫身軀毫無知覺，唯獨靈魂，露水高潔又美麗，卻花瓣一般脆弱。
無數幻像從眼前飛速掠過——他這輩子殺的第一個人，在街頭搶走對方錢包後將要被扭送去警察局之前，承擔不起後果的維爾戈反手將碎玻璃捅進對方的眼睛。
……好痛，眼睛被扎穿，攪動後腦的感覺，好痛。
這只是第一個。
光是這個認知，已經讓維爾戈無法打起精神，他伸出手，在旁人看來卻只是顫抖一下手指，口中模糊地求饒：「我、不行——求你——求你……殺了我吧！！！」
但面前的少女只是從上往下俯視著他，毫無表情的臉龐顯得冷漠至極。
「眼睛……」羅不自覺呢喃出聲，「左邊的眼睛，變成紅色了。」
猩紅的眼瞳裡倒映著的卻不是面前冷汗津津、四肢扭曲的維爾戈，而是一環串連起來的勾玉，以及延伸到瞳孔邊緣的三支柱。
——永恆萬花筒寫輪眼，發動了。
在羅看來，她甚至一個動作都沒有，只是「注視」著維爾戈，就讓那個能用武裝色霸氣裹滿全身的強悍男人，變成了一灘爛泥。
「……」羅默了一會兒，輕輕偏過頭，毫不留情地問旁邊被這灘爛泥揍得半死的羅西南迪，「柯拉松先生，原來是你太弱了啊？」
羅西南迪很委屈：「這是她太強了啊！！就好像樹太高了難道是因為石頭太矮嗎？石頭都沒有埋怨過樹莫名其妙長那麼高，難道不是應該誇獎石頭有一顆善良的心嗎……」
羅不理他。
他自己心裡當然也清楚，應該是這個新來的少女海軍過分強大的緣故。人類在面對比自己強大許多、能輕松扭斷自己脖頸之人時下意識的防備心驟然升起，他微微眯眼，意圖動用自己足以學醫的聰明頭腦判斷出這家伙的來意……
高杉桃留意到他的觀察，抬臉毫不吝嗇地給了他一個笑容。
紅色褪去之後，雙眼又變回了澄澈的碧綠，是這座冬島上最為罕見、昂貴的顏色。
「…………」羅縮在柯拉松耳邊對他說，「她是不是有點傻？」
羅西南迪搖頭晃腦：「哼哼，你完全弄錯啦，這才是真正的聰明吧？」
啊，不好。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嘴了：「完蛋了！羅！你之前還不知道我是海軍吧！我怎麼突然就說出了『同期』之類的話……果然強大的同伴是一把雙刃劍！一碰到她我的防備心也消失掉了！」
羅的五官慢慢凝聚出一個= =b的表情：「我知道的好不好，我又不是白痴。而且你那也不是防備心的問題。」
「好了就到這裡……」
「是智商的問題。」
「都說了讓你打住了嘛！嗚嗚嗚！」
雖說他因為自己的經歷，非常討厭見死不救、利益至上的世界政府和海軍，但「人」是不能用「海軍」兩個字來概括的。
海軍也有很好的人，海賊也有很壞的人……呃，海賊本來就是很壞的人。
正說著，很好的海軍領著很壞的海賊走過來了。
高杉桃給卡塔庫栗介紹：「這個，據說是我同期的羅西南迪，但我沒見過他。」
「因為你很神秘啊，在海軍內部也非常神秘，最近消息才慢慢多起來的。」羅西南迪被她從地上拎起來，順口也介紹了一下，「這是羅，特拉法爾加·羅，我從堂吉訶德海賊團偷出來的小朋友。」
「哦哦，你好。」高杉桃彎腰跟他打招呼，「我是海軍少將高杉桃。」
「……」羅一臉憋屈，但在羅西南迪微笑的注視下，還是保持住了禮貌的表像，「我是羅。」
「這位是卡塔庫栗。」高杉桃說，「呃，他頭銜挺多的，我背的不是很全……」
卡塔庫栗嘴角抽搐：「根本不用背。」
他並沒有要伸手的意思，羅西南迪於是也放棄跟他握手：「剛剛已經見過，是「大媽海賊團」的卡塔庫栗吧？」
他沒太搞懂，只能直接問：「高杉少將，那他是你的……呃，俘虜？」
卡塔庫栗一道眼風過來，比剛才維爾戈的踢技還要迅猛，羅西南迪立刻連滾帶爬躲到高杉桃身後，妝都花完了，隱隱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膚，有些委屈地扁嘴：「不是就不是嘛，那麼凶做什麼……」
羅無語望天。
他到底跟了個什麼恩人……
高杉桃解釋：「不是俘虜啊！就是跟我一起出海的，小伙伴？」
說到最後，仰頭征求卡塔庫栗的意見。
男人倒沒什麼意見，反正不管怎麼介紹，他們兩人關系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但小伙伴這種詞……海賊和海軍做小伙伴嗎？就算要概括，用這種詞也太難理解了吧？
「啊！我明白了！」羅西南迪卻說，「果然，不愧是你，什麼都能做得到啊！！」
「嗯，你理解了就好！」
卡塔庫栗：「……」
卡塔庫栗面無表情：「帶上人，趕緊走。」海軍都是白痴嗎？
羅西南迪和他想法差不多，雖然重傷，但眼下情況好轉，他也不介意再多勞累一會兒，於是夾起羅准備跟著兩人一道跑路。
「你們先走。」高杉桃說，「我和鶴女士約定好了，要跟她一起夾擊堂吉訶德海賊團的。」
這就是鶴願意掩護她們二人上島的條件。停靠在海燕島附近的艦隊開始動作，讓堂吉訶德海賊團的注意力轉移，忙著戒備來自鶴的攻擊。
若非如此，恐怕他們會更先一步到島嶼中心，當然也就輪不到高杉桃撿漏羅西南迪和羅了。
羅西南迪重傷，羅又年幼，當然不會逞強硬留，聽她說完就准備撤退，高杉桃和卡塔庫栗一起掩護，順便觀察敵情。
她行動更迅捷，體型更小，所以在前探路，羅西南迪和羅在中間靠後的位置，由卡塔庫栗殿後。
但她顯然忘記了，羅西南迪是一名正直、正義、正統的海軍，羅和他顯然是一邊的；而卡塔庫栗，是一名用邪惡不足以形容的強大海賊。
她在的時候還好，兩邊的互動以她為中心，至少不顯得那麼敵意；但她往前一跑，情勢就變得很尷尬。
於是就形成了前面那人跑得飛快，後面三個人彼此警惕的詭異場景。
三人站出一個不等腰鈍角三角形，羅西南迪跟羅挨得更近，但羅也時刻提防他突然左腳絆右腳把自己摔個半死——登陸這座島以來已經發生過二十次不止。
兩人距離卡塔庫栗則都有一段距離。
這個男人，即便沒有聽說過他的威名，也能從他的氣質和看人的眼神中顯而易見體會到他的殘忍和冷酷。
假若讓人同時面對卡塔庫栗和燼，恐怕長得更近似普通人類面孔的卡塔庫栗會得到更多的信任，但任何人——羅西南迪發誓——直面他的時候，都無法像他那位白發綠眼睛的大心髒同僚一樣雲淡風輕。
卡塔庫栗一直和他們保持鈍角三角形的站位，他為起點的兩條邊格外長些。偶爾忽然往遠處走一截，慢慢落後，跟羅西南迪之間的夾角越來越小，那兩人脊背就會放松，小快步往高杉桃的方向跟去；
如果忽然走近，那兩人就如驚弓之鳥，一大一小迅速貼近，也不敢快步走了，像兩只流落雪地、報團取暖的鳥雀。
哼，這才像話嘛。卡塔庫栗心中暗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強大被人懼怕進而體現出來的敬而遠之，在這時候帶給他一種詭異的安心。
也許從孤島開始他遇見的人都太奇怪了，所以叫他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這才是正常海軍該有的樣子嘛！
對待海賊，畏懼與厭惡交織，利益才是唯一准則。世界總算回到了他熟悉的運轉軌道上。
就是離她有些太遠了。
一瞬間，上半身赤裸的高大男人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正好在羅西南迪與羅兩人中間的位置。
不顧他們拼命壓抑的尖叫，單手扛起羅西南迪，另一邊拎起羅的後衣領，輕松將人抬離地面兩米。
體型的差距到了什麼程度呢？羅要和在卡塔庫栗肩頭的羅西南迪說句話，都要用喊的——兩人隔了快兩米。
「別惹怒我。」卡塔庫栗冷冰冰說，「再不快點，連她的背影都要看不見了。」
羅西南迪和羅在半空對視一眼，屈辱地閉上了嘴。誰讓他說得沒錯呢！
卡塔庫栗根本不會分出多余精力跟這些無法自我保護、毫無自知之明的家伙對話，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追趕。
羅西南迪被他顛得倒抽一口涼氣，雖然聲音很小，但羅還是聽見了。
他立刻一腳踹到卡塔庫栗腿上：「你把柯拉松先生怎麼樣了？！該死的刺蝟頭，放我下來！也放開柯拉松先生！」
力氣約等於零，卡塔庫栗沒搭理他。視野裡已經能看見高杉桃的身影，他手一松，任由羅拖著羅西南迪的羽毛大衣把他往高杉桃的方向拽。
「咳、咳咳……羅，再拖下去我可能馬上就要被勒死了……」
「沒事啊柯拉松先生，死在我手裡總比死在那個刺蝟頭裸露狂變態男手上好得多吧！」
「原來你就是這麼看迪亞曼蒂和琵卡的嗎……」
「…………這種時候就不要提那些名字了吧！！」
實際也沒拽多遠，因為高杉桃很快就掉頭趕了過來。
她的身影穿梭在不斷飄落的雪花之間，像是整個人都化作風雪，一眨眼就停在了三人面前。
「來了。」她仰頭看向卡塔庫栗，「好像有人靠近了，是嗎？」
卡塔庫栗頷首。
心中卻不是不驚訝的。
世界上霸氣一共三種，見聞色、武裝色，以及最稀有的霸王色。
一定要說的話，前兩者是可以通過鍛煉後天強化的，但畢竟都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意境——說難聽點，能悟道的人，輕而易舉就能領悟；悟不了的人，瀕死一萬次也無法開啟那扇門。
高杉桃，顯然是前者。
但即便卡塔庫栗早就知道這件事，也還是常常為她進步的速度感到驚訝，甚至到了奇跡的地步——先不說她開悟的時間如此短暫，現在的水平不是也已經可以從感知範圍上跟他自己相媲美了嗎？
她沒怎麼猶豫，連遲疑的音節也沒有，直接說：「卡塔庫栗，你帶他們先走，我去引開多弗朗明哥。」
卡塔庫栗將圍巾往上提了提：「知道了。」
羅西南迪有些猶豫，見識過多弗朗明哥手刃父親的殘忍姿態，他沒法對高杉桃報以絕對的信任：「真的，沒關系嗎？」
同樣在很小的年紀就加入堂吉訶德海賊團的羅，幾乎在多弗朗明哥的背影之後長大，對此人的強大和蠻橫同樣了解，也很擔憂：「要不然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等你嘴裡那個『鶴女士』完全抵達之後再上吧？」
一大一小都pikapika眨起眼來，毫無自覺地發送著「擔憂光波」。
夾在其間，格格不入的卡塔庫栗：「……」
他發現自己不僅遇上高杉桃容易無語，遇上這兩個白痴也很容易無語：「你們到底是在擔心什麼……不如說，到底在擔心誰？為什麼會擔心？」
「有這個閑工夫擔心她，還是先擔心擔心你那個親哥哥吧。」他語氣裡有幾分幸災樂禍，「這女人的拳頭可不軟弱。」他反正是深有體會。
「——就是就是，完全不用擔心我啊。」
高杉桃已經整理好衣裝，重新把木刀插回腰間，腳踩蒼藍的硬底長靴，在她那套雷同真選組制服的長褲下只能露出一丁點看不出來的藍色。
明明是在雪地裡，應當很不引人注意的雪白大衣和雪白長發，卻在她回頭的一瞬間變得如同赫赫之光，讓人挪不開眼。
沒有人能夠忽略她的眼睛，沒有人能夠忽略那張臉，沒有人能夠忽略這個一看就非常強悍、叫人瞬間安心的家伙。
羅西南迪幾乎立刻屏住呼吸，任由她那張存在感十足的臉龐靠近過來：「沒問題的，羅西南迪，放心交給我好了！」
說著，彎起眼微笑，問他：「對了，我可以——」
她伸手，五指並攏，斜斜往下劈砍：「直接宰了你哥哥嗎？沒關系吧？就算這樣也不會記恨我的吧？」
羅西南迪被她迫近的氣勢和面孔壓得說不出話，柔白的皮膚生理性地泛紅，金發濕漉漉貼在額頭，只能最大限度地遵從本心，輕聲回：「……沒關系的。」
當然是沒關系的。
「嗯嗯。」高杉桃滿意點頭，又看向羅，「羅醬呢？」
「誰是羅醬啊！！」羅一秒炸毛，但很快恢復了鎮定，別開眼不看她，「反正你也不會聽吧？就算我阻止的話。」
「誒？你會阻止嗎？」
「不會。」羅回頭，灰色眼瞳微冷，目不轉睛看著她，「但是你不會死的，對吧？」
「當然！」她沒有絲毫猶豫，「我是不會死的。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狠狠揉搓了一把羅那頂毛茸茸的斑點帽子，心滿意足轉身。
幾步跨開，人已經到了百米之外：「——多弗朗明哥！受死吧！！！」
那兩人又開始發蠢地盯著高杉桃的背影，卡塔庫栗輕嗤，轉念又撇下嘴角。
如果剛剛他沒有看錯的話……她的見聞色和常人不盡相同。
這話聽上去像是什麼廢話，畢竟卡塔庫栗自己就是見聞色霸氣一道上特立獨行的巔峰之一，更應該非常清楚：雖說名目一樣，但每個人的霸氣都是和自己的性格、氣質、實力、信念相關，絕對不是千篇一律的模板招式。
也正是因為如此，霸氣缺少一個一以貫之、行之有效的鍛煉途徑。
世界上掌握霸氣的人不多，但也沒有少到屈指可數的地步。只是，有沒有人能夠整理出一套強化的辦法呢？至少卡塔庫栗至今還沒有見過。
這也就意味著，即便每個人的見聞色各有特點，但能夠將這種特點發揮到極致、以至於真正形成自己風格的，實在少之又少。
除了他本人，卡塔庫栗只聽說海底龍宮王國那位王後「乙姬」，具有特殊的見聞色霸氣。
……高杉桃似乎也已經有了那樣的雛形。
只要看上一眼就會忍不住交付信任的話……這究竟是能力，還是詛咒呢？
第94章 雙重幻覺 ……你們海軍也雇佣童工啊？……
堂吉訶德海賊團一行人的速度並不快。
他們雖然疑心羅西南迪, 畢竟前腳告訴他交易地點，後腳就看見軍艦趕來，但羅西南迪畢竟身份特殊, 在他親口承認之前，多弗朗明哥不會允許他死在自己之外的人手上。
血緣……親情？大約有一些吧。他松松壓著手槍的扳機, 嘴角往下耷拉著，沒多少笑意，墨鏡的弧度卻往上翹, 讓整張臉看上去陰鷙危險。
是被親生弟弟背叛更讓他憤怒, 還是不得不手刃親生弟弟這件事更讓他憤怒，多弗朗明哥其實說不上來。
他只覺得一切似乎都像早已為他准備好，人生的劇情就是如此，出身高貴得無法再高貴，卻因為一個愚蠢天真的父親葬送了一切——所以他親手殺掉了這個給自己帶來不幸的男人。
而現在，他將要親手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時, 又被親弟弟出賣給了海軍……哦, 不對，應該是說, 又發現親弟弟其實一直是埋藏在身邊的海軍臥底？
腳邊還不到他膝蓋高的小女孩, 奶聲奶氣安慰他：「……也不一定就是他告的密，少主，別傷心了吧？」
結果被身後一個披著厚實大衣的駝背墨鏡男不輕不重拍在頭頂：「不懂就不要胡亂插嘴，baby5。——之前您不是把維爾戈安插在G5支部了麼？我想如果海軍得知消息要派人來，應當也會就近調動人手，他過來的可能性很大。不妨等聯系上維爾戈，我們再決定下一步的計劃？」
多弗朗明哥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就這樣辦吧。G5海軍那群廢物，行動遲緩反應不及, 等他們動身恐怕都……」
聲音一頓，旋即抬高音調質問：「誰在那裡？！」
手指起落之間，一串密密麻麻的軌道像是某種彈藥朝著不遠處的松樹林刺去。
速度奇快無比，作為下意識反應來說，恐怕就連海軍中將在這裡都要受點輕傷。
但樹林裡騰空躍出來一道身影。
手臂像是剛彈回肩頭，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落地的瞬間，木刀出鞘，在身前挽了個劍花，又收了回去。
乍一看像是砍了一通空氣，但多弗朗明哥眯起眼，臉色更難看了。
「久仰大名啊，新世界如今最負盛名的……高杉桃，少將。」
「好說好說。」高杉桃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手感，「那是你的線嗎？砍上去的時候感覺像鋼絲，但又沒有那麼堅硬，好奇怪啊。」
她剛剛暴揍維爾戈完全是無傷秒殺，站在一干堂吉訶德家族面前也讓人看不出之前已經有個人栽在她手裡。
這海軍少女雖然個頭不低，但少主可是3米往上的身高，體格也更壯，還穿那樣強化存在感的粉色大衣。
即便如此，也沒能把一身普通海軍裝束的高杉桃壓下去。
「你知道我的能力？」
「這很難不知道吧。」高杉桃在腦海裡翻了翻，「畢竟我是薩卡斯基先生的下屬嘛。」
多弗朗明哥於是沒有異議了，點點頭，朝她試探地靠近一步。
他是超人系「線線果實」的能力者，能操縱線作為道具，借以操縱人、或切割人，都很便利。
要是能占領信息差，當然可以無聲無息將人控制，乃至解決，但這不代表被人知道了他的能力邏輯，多弗朗明哥就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手指在身側輕輕顫動。
——控不住？
這怎麼可能。他為自己一瞬間的驚惶感到好笑，忍不住挑眉，又一次嘗試。
線是無孔不入的，一切都可能成為線，只要不是在真空的環境之中，他就可以將周圍的一切東西利用起來。
雨、雪、雲，但凡有形態，都能成為他奪人性命的利刃！！
——……怎麼還是控不住？？
多弗朗明哥穩住表情，手指在身側勾了勾，試圖攀談：「聽說你前段時間失蹤了，總部可是相當著急啊。能叫那幫老頑固如此重視，高杉，你究竟有著怎樣的能力？」
與此同時，頭發顏色對半分的喬拉不露聲色往前走了兩步——在場幾個人當中，她算是控制系能力裡數一數二的存在。
「我？我，就還挺普通的。」高杉桃有點不好意思，「霸氣都是最近才學的呢。」
「哦？」多弗朗明哥的手指勾得更緊了，「說明你很沉得住氣嘛，也不錯，年輕人是要學會慢慢來，一步步走……」
既然無法直接用線控住她本人，那麼試試這樣……？
右臂猛然抬起，在身前橫劈，指尖往外蔓延出去的線將半片松樹林從二分之一的位置切開——
高杉桃卻忽然蹲下身，恰好錯過那道堪比無上大快刀的迅猛鋼線，對憋著氣不敢說話的baby5打招呼：「你好，小朋友，你今年多大呀？」
baby5長得不算高，甚至可以說很矮，別說三米多的明哥，還不到高杉桃自己的膝蓋。
早年營養不良險些餓死，被堂吉訶德一家撿回來後才吃了幾天飽飯。
臉蛋圓滾滾，被風雪凍出幾分不健康的紅色，小聲說：「11歲。」
好、好奇怪，她想，面對這張臉的時候，沒辦法用凶狠的話語罵回去，也沒有辦法讓這個海軍少管閑事……
被問到的問題都想要回答呢，因為不管怎麼說，不管她脫口而出怎樣難堪的事實，這張臉都不會變化的吧？
「雇佣童工啊……」高杉桃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而且才11歲！哪怕像我一樣17歲呢？還可以強嘴說是按周歲算的……」
多弗朗明哥按了按眉心：「……你們海軍也雇佣童工啊？」
高杉桃一下把嘴唇吃進去，還用手按住：「你聽錯了！我周歲18了！我們海軍很正規的！」
「…………根本沒聽錯吧，現在改口完全來不及了啊。」
三人身後，潛伏已久的喬拉深吸一口氣——她不得不緊張，畢竟就連少主，她那擁有霸王色霸氣，天生資質不凡的少主，不也已經被這女人的節奏帶跑了嗎！那樣神來之筆的強勢進攻都無法見效，果然還是需要她的藝術……！！
鎮定、鎮定，藝術需要癲狂，但也需要冷靜！喬拉——你可以的！！
她閉上眼，兩手合在身前，一團透明粘稠、四周閃耀著小小星點的煙霧從手掌之間慢慢膨脹、發酵、飄揚……
這東西還要一點時間！她努力衝少主示意，麻煩您，再跟她聊兩句吧！！
還聊，再聊他腦子都要變壞了。多弗朗明哥無語一瞬，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家人，努力跟高杉桃搭話吸引注意力：「……說來，我之前也聽說過你的一些事跡，據說除了薩卡斯基，另兩位頗有希望升任大將的有能中將也很青睞你……」
「……聽說你來歷不凡，在本部的時候還沒有出海就已經是少將軍銜，明明什麼都還沒有做不是嗎？真不知道那群最注重規矩的老頭子，到底看重你哪一點……」
呃。
這女人怎麼一點也沒察覺他在岔開話題，拖延時間？
多弗朗明哥在庫存不剩多少的海軍海賊八卦之間低頭。
高杉桃正在埋頭做筆記。
唰唰唰、筆耕不輟，看上去比當年剛進入家族，惡補海軍與海賊常識的同時瘋狂學醫的羅還要努力。
喂、喂，這是要干什麼？海軍升職沒聽說過有筆試啊？
高杉桃抬頭，眼睛布靈布靈：「還有嗎？再來點再來點！多講一個吧，求求你了！讀者她們什麼都會做的！」
多弗朗明哥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被她懇求了，心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干巴巴問：「……難道你很喜歡別人吹噓你？」
高杉桃咳了兩聲，大約也意識到自己表現有點奇怪，好在她又從多弗朗明哥這裡收集了一些之前羅西南迪沒講過的，關於她在海軍內部的情報。
有的東西從海賊的視角看去，果然跟海軍看上去不一樣呢。
太謝謝你們啦，堂吉訶德兄弟！你們真是我坐穩少將編制路上的貴人啊！！
她見好就收，指收起本子。
喬拉的【藝術煙霧】也已經准備就緒，作為「藝術果實」能力者，她幻想出的充滿藝術氛圍的煙霧，能夠將一切物品、生物都變成沒有攻擊性的脆弱藝術品，只要她能得手——
「所以，我們是現在開打還是怎麼樣？」
喬拉聽見那女人說話的聲音。嗯？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近……她什麼時候過來的、她是怎麼繞開那道煙霧的？
但這些困惑，全都比不過壓在喬拉胸前，那把散發著邪惡氣息的光劍……
「啊！！」她一聲尖叫，「少主！救命——！！」
多弗朗明哥臉色變得相當糟糕：「放開喬拉！——而且那你那是什麼武器？！」
憑空變出光劍這種極其不科學的事，就算在偉大航路的後半段也不常見，況且那把劍肉眼可見的殺傷力強悍。
如果用正常思維去推斷，無非兩種可能，一種是貝加龐克技術新突破——這樣的大事，作為黑市中間商的多弗朗明哥沒道理毫無耳聞；
另一種，就是果實能力……那更不可能了啊！！
「閃光果實是那位波魯薩利諾中將的專屬，而三歲小孩都應該知道，世界上沒有兩顆一模一樣的果實。」他的聲音和臉色一起沉了下去，「你究竟，是什麼能力？」
「和柯拉松——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又是什麼關系？才會不吝以一對多，也要拖延我們去清理門戶的腳步？」
身後眾人一直被這兩個人輪流帶著跑，到這時才回過神來：「難道說，少主……？！」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麼。」多弗朗明哥冷笑一聲，慢慢接近高杉桃，「同為海軍，今天還如此之巧合地出現在這座名不見經傳的米尼翁島上，你們怎麼會沒有聯系呢？」
高杉桃皺著眉毛思索了一下：「同期，算嗎？」
「哈！」多弗朗明哥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同期生，在你們海軍之中，也算是十分親密的關系了吧？」
「是、是吧？」
「這樣說來我就明白了，他從一開始要引來的就不只是鶴，還有你！」
他哼哼起來：「兩面夾擊，確實是不錯的策略，但不論你如何強大，一個人就想要解決我們堂吉訶德家族，實在是太托大了。也沒想到吧，那小子潛伏能力平平，早就讓我起了疑心。」
高杉桃維持= =的表情聽他演講。
「這裡頭的水很深。」多弗朗明哥意味深長說，「你把握不住。」
「光是我們這裡在場的家族成員就有不下五十人，況且還有援軍——我也並沒使出真正的實力。固然你很強，但這麼多的人，你能應付得過來嗎？」
多弗朗明哥拍拍胸口的殘雪，微微一笑：「我不知道鶴是怎麼哄騙你跟她兩面夾擊的，但這顯然風險不對等，不是嗎？你如果足夠聰明，高杉，就應該知道，跟我暫時聯手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他說起話來，只講利益，不講情分，反而讓人聽了不自覺地贊同：「……海軍軍銜越往上越難升，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你要是還有上進心，自然應該想些辦法，把頭上的人……」
說著，手腕翹起，做了個「嘎吱」的動作：「解決掉，不就好了？」
高杉桃對著他的手腕眨了眨眼。多弗朗明哥穿整齊的黑西裝三件套，手腕上下彎的時候，偶爾會露出一點襯衣袖口和金色袖扣，當然，更引人注目的還是腕骨上的金表。
這樣浮誇的裝飾和豪富的配色，卻並不讓人覺得他土氣，反而增添了些許張狂。
但她此時此刻想的並不是這個。
她想，人數對她來說，有意義嗎？
高杉桃能很清楚地感知到，在場對她懷抱惡意的人數是53，其中能被她完全壓制的有52人，至於剩下的那一個……
她眼尾瞥過多弗朗明哥，後者像是忽然被什麼不可名狀之物盯上一樣，手指發顫，汗毛倒豎。
嗯，區區一個明哥，沒問題。
那就，試試？
「考慮得如何？」區區明哥還在自信發問。
高杉桃也自信回答：「嗯，沒問題！」
「什……」
話音未落，面前少女的眼睛被一股散發血腥氣的紅色從裡而外席卷。
一開始只是一小點，但轉瞬整雙瞳孔都變成了明艷又詭異的鮮紅。
多弗朗明哥還要問一句什麼，一枚黑色勾玉浮現在她的左瞳孔之中，順著圓潤的外框游動，每游滿一個身位，就在那裡留下第二枚勾玉，等到三枚勾玉連成一環，又從靠近尾巴的位置向瞳孔邊緣延伸出去三道豎線。
另一邊則簡潔得多，同樣是猩紅的瞳色，內部像老虎機一樣上下輪動，從漢字「一」到漢字「六」轉了半天，最終停在「六」上。
這奇特的小動畫像是有什麼魔力，讓多弗朗明哥竟然就這麼盯著她的眼珠看了半晌。
回過神來，大腦劇烈疼痛，像是有什麼要鑽破頭顱扎進腦花，又像是有什麼要衝破頭皮生長出來。
眼前滑過許多陌生又熟悉的場景——瑪麗喬亞聖地、透明的頭罩、簡陋的木屋、病重的母親的屍體、熊熊烈火——思考！多弗朗明哥！思考！！你已經不是那個被驅逐的天龍人，你是堂吉訶德家族的首領、是一艘海賊船的掌舵人、霸王色霸氣的持有者！！
你是天生的王者，只要你不同意，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夠操縱你！！
「呼、呼……」
男人狼狽地坐在雪地裡，火烈鳥粉被雪水浸染後逐漸變深，胭脂粉、夾竹桃粉、一直變成紅、粉、紫融合的某種灰色調。
他喘了半口氣，凝滯一瞬，猛地咳嗽幾聲，又喘了口氣，這才終於將自己的聲帶找回，干啞地發問：「剛剛，那個是什麼……」
「雙重幻術。」高杉桃聳聳肩，「名字一般般，對吧？我正打算給它起個聽上去更恐怖的名字，明哥，你有什麼好的提案嗎？」
也許是尚且沒有回神，也許是那對眼珠帶給他的震撼過於強烈，多弗朗明哥竟然順著她的話，輕聲說：「——『無限月讀』，就叫這個名字吧。」
「…………」高杉桃走上前，面無表情地抽出洞爺湖，給了他一下，「不許這麼理所應當地抄襲《JUMP》！別以為是同事就能隨意挪用別人的工作成果了啊！！」
*
「……話是這麼說，但自己不是抄得最厲害的那一個嗎！」
江戶狹窄的小巷裡，收起木刀的男人，不耐煩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血跡。
就著巷口不算明亮的路燈，他用干淨的手心把新買的《周刊少年JUMP》放回塑料袋裡，食指勾起來，搖搖晃晃往回走。
買點碳酸飲料回去嗎？小孩子也到了該喝碳酸飲料的年紀了，不從小開始培養的話就不會懂得碳酸的好，長大了也只會跟他搶甜蜜蜜的草莓牛奶，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回家的路閉著眼睛都能找到，阪田銀時從「登勢家」門口的招牌旁繞上二樓，拉開門。
……又關上了。
等等。我看到了什麼？
他這樣問自己：銀時、萬能男主角、除了時光機什麼都能做到的家伙，JUMP系唯一20+還在看漫畫的男人！！這樣一個頭銜串起來能攀登珠穆朗○峰的男人！
…………剛剛，看到了什麼？
門從裡面被人拉開，一只手伸出來把他抓了回去。
「躲什麼躲，根本沒有用！」桂的聲音裡有盡在掌握的氣質，「你出現在方圓2km以內的瞬間，伊麗莎白就已經聞到了你的氣味。」
「別把那只死鴨子說得像警犬一樣！而且你為什麼會跟警察們混在一起啊！！！」
放眼望去，萬事屋內一片歌舞升平……不對，各色人才濟濟一堂，沙發和茶幾都推到靠牆的位置，一群人席地而坐，紛紛抬頭朝他看來。
警察、警犬、警察的死對頭、警察的通緝犯、警察的家屬、警察正在追求的對像，被追求者的家屬……
依然是正太身高的虛，眨巴一下冷靜的紅眼睛，淡淡說：「他手上提的塑料袋裡，有最新發售的JUMP。」
銀時還沒來得及反應為什麼這群人在這裡蹲守就只是為了他手裡的JUMP，更沒來得及躲閃，就已經被兩只手按在沙發上，飛速搜過身，確定只有一本JUMP，就用手銬把他固定在一邊的暖氣管上了。
「多串君！你堂堂真選組副長，馬上要升職當新政府警察廳江戶署署長的人，怎麼能跟前·通緝犯、現·個體武裝集團聯手呢！！」
土方十四郎根本不搭理他，眼風都懶得給一個，將搶到的JUMP放在人群中心。
警告似的瞥了剛剛跟他一起制服銀時的人一眼：「高杉君，這可只有一本。」
高杉晉助冷冰冰同他對視，半晌，抿出一個笑容，按捺住神經性抽搐的手指，平和地指了指那本攤開的漫畫：「請。」
眾人於是忙中有序地圍成一團，由土方請出衝田三葉，來翻開第一頁。
到這時，新八和神樂才找到空隙跑來解救銀時，一邊解救一邊跟他嚎啕今天發生的事。
話說萬事屋今天接了個不大不小的活，一家和果子店的看板娘失蹤三天，一經調查發現是綁架案，因為名字和年齡恰巧都跟一位幕府高官的女兒合上，所以被綁匪誤傷。
今天就是綁匪離開江戶的日子，所以三人分頭行動，銀時去阻攔綁匪，新八上報真選組，神樂去找澄夜走後門，免得事故調查波及到萬事屋。
但就在兩個小孩完成任務回來後不久，不速之客上門了。
「一開始桂先生帶著伊麗莎白過來的時候我們都以為只是上門蹭飯的，還想叫小神樂把他們打發出去來著……」
新八給他掰著指頭數：「但沒想到高杉先生帶著神威也來了。小神樂你是知道的，她一見到神威就要打架，我一個人根本就攔不住……」
「少在那推卸責任了阿魯！阿妙大姐頭進來的時候你不是也微笑著跪下了嗎新八！」
「誰跪下了啊！那只是對姐姐大人應有的禮節——你才是，就為了全年無限度免費冰淇淋，把JUMP的最大秘密都說出去了，我真是替阿銀感到不值！！」
銀時：「……」
銀時：「…………等等。」
畫面上出現一行帶星號的小字：*JUMP的秘密——指來自萬事屋的阪田銀時先生每周買到的第一本《周刊少年JUMP》上，將會連載一部獨一無二的熱血冒險同人漫畫，講述了女主角高杉桃在多個世界歷練、冒險、結識同伴並享受旅程的故事。
畫外音幽幽道：「至於為什麼會這樣，萬事屋三人持有不同觀點。」
印著銀時頭像的紙牌豎起來：「顯然是因為，阿銀我是她最在乎最牽掛的人，所以才有資格發現這件事不是嗎？就是那個啊，美食文的女主角一定有她胃病厭食吃什麼都不香的男主角，我就是為桃子警官度身定做的、愛看JUMP的男主角不是嗎！！」
印著眼鏡的紙牌上一滴冷汗：「……其實是因為真選組內只許看《周刊少年Magazine》不是嗎？所以他們至今都沒能發現這個秘密，不一定是因為阿銀你有什麼特殊之處吧？」
印著神樂頭像的紙牌從天而降：「小銀是《銀魂》的主角所以才這樣的吧？假如桃子媽咪以後還會去其他地方的話，OP那邊應該也只有路飛的橡膠手能買到有她在的漫畫吧？」
這件事至今沒討論出個結果，但憑銀時對其他人的了解，光看他們的反應就知道至今為止應該只有萬事屋內買到過特殊的JUMP，因此千叮嚀萬囑咐讓兩個小孩不要說出去。
但最後還是被全年無限度免費冰淇淋買走了忠誠。
「……但是，全年無限度免費冰淇淋啊……」銀時沉吟了一下，表情萬分糾結，「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神樂！萬一以後我們家裡每到JUMP發售日就來這麼多人，要怎麼辦？他們的伙食費都從你的零花錢裡扣哦！」
神樂翻了個圓溜溜的白眼：「沒事阿魯，人家也從來沒在小銀你手裡領到過零花錢阿魯。」
威脅失敗。銀時還想再加把勁，那邊看漫畫的一圈人裡已經開始發出抽泣聲了。
「嗚嗚噢噢噢噢！MOMO——！！」近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人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但還是把【江戶警察真選組】的身份牢記在心，甚至放在【海軍少將】之上，這是何等的義氣、何等的令人驕傲——嗚嗚啊噢噢！！」
「……別說得那麼不詳，近藤老大。」土方收回撐在榻榻米上的手，環在胸前深吸一口氣，一派鎮定自若，「那家伙到哪裡都能干得不錯，我早就知道了。」
「總是說得很好聽呢，土方先生。」總悟撇嘴，「讓她的房間永遠保留的也不知道是誰。」
「每周去大掃除的反正不只是我。再說，她回來的時候總不能沒地方住吧？」
三葉聞言，輕輕挑眉，紅色杏眼一轉就看了過去：「我和花子不會讓小桃回來沒有地方住的。」
被叫到名字，花子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皺著眉盯著某一格船只特寫看：「早知道她會在船上養奇形怪狀的巨大寵物，就該給她准備更多的大分量日用品才對。」
這家伙雖然說不管什麼樣的生活條件都能苦中作樂，但坐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希望她能過得更好、更健康、更輕松快樂的。
……哦，有一個可能除外。
高杉晉助慢慢吸了口煙。
每到一個地方，就能遇見新的人物，認識新的朋友，探索新的未知。很享受吧？……很快樂？
快樂到，根本無暇想起他了吧？
真是看不順眼。
那些空有肌肉的蠢男人，怎麼可能知道她在想什麼，怎麼可能了解她的舉動、明白她的心呢？
無論身邊圍繞著再多的人，只要沒有人能夠真正貼近自己的心，還是會感到孤獨的不是嗎？
「……好恐怖的表情。」虛往松陽身邊挪了兩步，「喂，管管你的學生。」
松陽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陽光明媚，他翻閱銀時私藏的幾本舊刊，並不介意虛抓著自己衣角躲避晉助的眼刀。
一路倒著看回去，最後看到一開始，阿桃剛剛登場時的樣子。
穿著皺巴巴的黑色制服，外面是同樣皺巴巴、濕噠噠的海軍大衣，個頭應該是變高了一些，但在那個叫卡塔庫栗的男人對比下依然很小巧。
臉上髒兮兮的，估計也沒擦過，眼睛看不見就索性閉上，伸手摸索著要站起來。
閉著眼的話，平衡應該也被破壞了吧？差點栽一跤，看上去笨笨的，像條剛上岸、剛擁有雙腿的小美人魚。
但又很快找到重心，甚至玩了個倒立，才翻身跳起，踩地的瞬間還給自己打了個10分滿分的10分。
怪可憐，又怪可愛的。
叫他想起剛撿到這孩子時候的場景。
這念頭竄過腦海，松陽一下福至心靈，抬頭穿過整間屋子裡形形色色的眾人，跟銀時對上眼神。
……難怪。
這麼珍貴的記憶，這麼珍貴的面貌，誰都會想要私藏起來吧？
「說來奇怪。」桂收起拍了無數張照片的手機，正色道，「這段時間，購買《周刊少年JUMP》的不止銀時一個，但我買來的那些上面從來沒有出現過阿桃。」
「都說了那是因為阿銀我啊……」
「可能要達成某些條件？」土方加入推理，「譬如在她認識的人當中，本周第一個購買新刊的人？」
「又或者因為金時是那個，我們這裡的男主角啦男主角，這也有可能哦！」
高杉發出很響一聲冷笑：「你不如說是第一個被她看見的人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這聽上去比『男主角』可靠得多。」
銀時呵呵：「那也比什麼都不是的人要強得多了，真抱歉啊高杉君~~」
這頭目光交彙，眼看就要開打。那頭土方和桂還在商議，意圖測試究竟是什麼影響了JUMP的變異，並為自己爭取一條穩定、快速獲取最新變異JUMP的辦法。
虛一會兒看這邊，一會兒看那邊。聽著聽著，露出= =的表情。
幾周前，他還在策劃奪取地球的陰謀；現在，他在這裡聽別人策劃奪取JUMP最新刊的陽謀。
……雖然對JUMP沒什麼意見，但總覺得格調降低了很多呢。
身前松陽忽然含笑說：「但是，我希望大家小心一件事。」
最鬧騰的兩個一下乖了，盤腿往地上一坐，其他人也不自覺安靜下來聽他說。
「……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我和諸位一樣激動，一樣希望能夠成為最先確認她情況的人。」男人的聲音平緩，像夏日流溪，將人的焦慮輕而易舉撫平，「但目前獲得特殊《JUMP》的條件還不明確，假如出現變動，是否會影響我們得到這份刊物？」
「對我們來說，重要的不是『JUMP』，也不是『最先』，而是確保有方法能夠得知她的消息，不是嗎？」
他微笑起來，兩眼彎彎：「所以，暫時還是保持現狀比較好。由銀時去買JUMP的新刊，我們每周來萬事屋看就好了。」
銀時：「……」
銀時：「…………老師，但是，有沒有可能我根本就不想給你們看呢？」
拜托——那可是、那可是、雖然他沒能混上任何名分，但非常重要、全世界僅此一顆、永遠活力四射陽光燦爛偶爾S屬性爆表但即便如此也讓人安全感十足心髒怦怦跳想要把她一口吞掉的，桃子警官誒！！
不管是誰，家裡有這麼一位警官大人的話，都不會想要分享給其他任何人看吧？！
松陽就笑眯眯看他。
高杉晉助和衝田總悟一邊一個，從旁邊陰惻惻看他。
桂和土方坐在一起，輕蔑地看他。
阪本辰馬則對著漫畫裡的船指指點點半天，說怎麼把他創新的材料運用和設計全都遮住了，時不時抬頭茫然地看他。
銀時：「……」
銀時：「…………」
三分鐘後，他終於受不了了。
「來來來吧！想來多少人就來多少人吧！反正就算把地板壓垮了砸的也是樓下那個老太婆的店鋪不是嗎！！」他狠狠抓了幾下自己的卷發，「啊啊啊我不管了啦！你們最好是給我有點分寸，上門記得帶伴手禮，否則等她回來我一定會告狀的！知道的吧？她最疼愛的就是我了——」
「開什麼玩笑！」桂拍案而起，「都說了多少次了，那次在人妖酒吧，香檳塔是買給我的！！西鄉女士的賬上記得清清楚楚！」
他還在這裡糾纏不休，其他得到答案的人已經心滿意足，帶著突然多了幾百張照片的手機，准備撤退。
「對了，回去之後得修改一下局中法度吧？十四！除了《周刊少年Magazine》，《周刊少年JUMP》也可以出現在真選組內了吧！」
「……隨便。」
「切，還沒聽說嗎土方先生，您這樣的黑發傲嬌角色已經不受歡迎了，還以為自己生活在2014嗎？」
「那總悟的意見？」
「……我也隨便，近藤老大。」
「哈哈，你們倆還真像！」
「…………誰跟這家伙像啊！！」X2
「看來以後每周都要回一趟江戶了啊。」
「那不是正好嗎，花子，我也很想常常見到你呢。」
「哼，你不是跟吉原那群人合作辦學，根本沒時間回家裡住嗎？」
「假如花子少出一些差，我或許就有更多回家住的理由了，不是嗎？」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說不過你！」
「嗯？怎麼跟著我？這周你應該要跟著辰馬才對吧？」
「叫那麼親熱，人家連你的學生都不是。」
「呵呵，看來晉助他們沒能教會你什麼叫禮貌啊。」
「你不能指望三個自己都沒禮貌的家伙教會我什麼叫禮貌吧？」
「是我的失職。作為老師，必須替學生做好善後呢。這周你就跟著我吧。」
等人走光，好不容易收拾好房間，新八和神樂累得倒頭就睡。
銀時也不遑多讓，把那本已經翻得比原來厚一小截的JUMP帶回房間，鋪好床就要睡覺。
閉著眼睛躺了半天，又呼啦一下翻身坐起來。
爬到被子外的榻榻米上，點亮台燈，翻開JUMP，找到《高杉桃風雪米尼翁島》這一話，最後一頁裡的某一格。
超大特寫，逼近羅西南迪，微笑問他殺掉哥哥可不可以的那張臉。
手指在黑白漫畫的線條上摩挲了兩下。
「……快點對那些奇形怪狀的家伙感到膩煩，然後回來吧，笨蛋。」
關燈，鑽進被窩。
這一次，只是幾個呼吸而已，銀時就徹底睡熟了。
第95章 【決不能招惹】 我也懶得動手，但誰讓……
入眼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白色, 從上到下，從遠到近，那些原本應該是泥土、岩石、樹叢的地方, 全都被白色包裹，就連頭頂的天空也因為不斷落雪而顯出一份無辜的潔白。
不過再近一些就沒那麼干淨了。
堂吉訶德家族的人倒了一地, 有的人還被雪徹底埋掉。
高杉桃圍著面前僵立的男人轉了一圈，嘖嘖稱奇。
剛剛那是什麼？明明見聞色的程度應該比她略差一點，卻又從體內調動出另一種力量, 同時高度集中自己的精神力, 從而頂住了雙重幻術的威脅？
幻術這種東西果然還是太抽像。她在心裡反思，手裡也摸出小本本，翻開一頁，已經寫了幾行，抬頭赫然是「眼睛の使用注意事項」。
她在底下補充【雙重幻覺：即寫輪眼和六道輪回眼同時開啟幻術模式，可以強化幻覺的恐怖和真實性, 對人的意志力具有強烈破壞功能；
但, 意志力強悍的王者級別對手可以防御，不論見聞色是否強過對方。似乎需要營造一個猝不及防的時機？又或避免對這類對手使用此招；
總結：果然還是[有幻覺]跟[幻術]嵌套使用最爽！！】
就是[有幻覺]構造起來太麻煩了, 要不然她也不會一再退而求其次, 想找到一個不用那麼冥思苦想、絞盡腦汁構築細節的辦法……唉！果然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
——啊。
她扭頭，湊到男人面前：「你醒啦？」
多弗朗明哥頭腦依然一片昏沉。他能感到自己並沒有被那恐怖的幻覺控制，但依然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神志，仿佛陷入了深度睡眠——說實話，這是他數十年來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但這樣奢侈到危險的享受，無法讓多弗朗明哥安心沉醉，身體仿若沉入水底的一瞬, 他就清醒了過來。
環顧四周，除了舉目無垠的雪地，就只有完全喪失意識的堂吉訶德海賊團。他鼻孔噴氣，勉強壓抑住怒火，轉念又輕輕笑出來。
就算是再怎麼憤怒，又能如何呢？
他的能力已經被高杉桃知曉，當然會提前防備，之前那一招斬斷大半松樹林的橫切就是這樣被她輕松躲過了不是嗎？
至於霸王色……
多弗朗明哥垂眼。那雙綠而亮的眼睛正看著他，對上視線後立刻發問：「現在感覺怎麼樣？頭暈？想吐？惡心？反胃？食欲不振？還是特別開胃？」
「怎麼可能會開胃啊？！……算了，我知道你很強。」他穩住心神，「霸王色未必能夠影響你吧？或者說，當我開始為這個問題感到猶豫的瞬間，我的霸王色就已經不足以勝過你了。」
高杉桃很明智地沒有告訴他自己還沒有霸王色霸氣這件事。
她眼看著多弗朗明哥左右轉頭，在她面前露出一副深不可測、不可為人道的囁嚅姿態，然後低語：「海軍也出了這種人物啊，難道說，那個預言……」
啊，好討厭謎語人。她快步朝男人走去，手已經握住洞爺湖的刀柄。
「我也不想這樣的。」他的墨鏡被雪映出一閃而過的光亮，「是你逼我的。」
高杉桃。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我已經知道你的見聞色霸氣很出眾，但武裝色霸氣顯然不如想像中那樣強悍。人固然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但僅憑這樣就想跟一個盤踞在新世界多年的海賊團決一生死，是不是有些太過狂妄了……嘛，雖然我並不討厭這樣狂妄的人，不過……
「對付你這樣的人，我自然也有更合適的招數——」
說完，他戴滿各色寶石戒指的手向天空舉起，從五指指尖彈射而出無數絲線，飛到半空後每根線都一分為二，又一分為二……
如此，等升到足夠高度時，已經是無數難以辨認的絲線，彙聚在米尼翁島最中心的高點。
看上去脆弱易折，實際每一根都柔韌結實，或者說，觸之即死。
「——[鳥籠]。」多弗朗明哥咧開嘴，「降臨。」
「……你會出現在這裡，當然是為了掩護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逃跑。手術果實或許也已經在他手裡，或者被他吃了？無所謂，不論如何，我只需要一個吃了手術果實的人為我獻出生命，帶來永生。」
他的聲音低而柔，似乎只是一秒鐘，冷靜的頭腦又占領了高地：「只要鳥籠還在，他們就不可能離開這個島，要麼餓死、凍死，讓惡魔果實在他屍體最近的一顆果樹上復生；要麼回來找我求饒，我不挑剔，兩樣都可以。」
「至於你，如果想要打破[鳥籠]，唯一的方法就是擊敗我，時限的話……」他估算著，心情很好地衝高杉桃笑，「一小時？[鳥籠]會不斷往中心收縮，在你想要保護的人被割斷喉嚨之前，要抓緊才行。」
「不過，你暫時沒辦法這麼快贏過我吧？」
多弗朗明哥總算找回了自己運籌帷幄的滋味，看著高杉桃復雜的神情，不禁發出愉悅的笑聲：「哼哼、哼哈哈哈哈……！！你的見聞色霸氣或許強過我，但你的武裝色霸氣，又如何呢？！想要破壞我的線，光是靠敏銳的洞察可不夠啊！」
高杉桃沉默地聽他發表狂論。
眼看說完了，終於容忍自己的五官隨心而動，露出0.0的豆豆眼表情：「那個，從剛剛我就想問了，你的手舉得不累嗎？」
「哈？」多弗朗明哥抬頭，他的線依然團在半空，並沒有像以往那樣順著島嶼邊緣扎進一道道無法穿透的、比鋼鐵強度更高的網，「不、不可能！鳥籠為什麼沒……」
他忽然閉上嘴，維持著一手抓天的動作，沉聲又喊：「[鳥籠]——！降臨！！」
……降臨失敗。
…………為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高杉桃都有點同情了：「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嗎？那恐怕得殺我滅口……呃，不止我啊。」
什麼叫不止她？多弗朗明哥勉強打起精神，忽然渾身一凜！
有什麼人，要來了！！
……等等，從上面？從上面來的還是人嗎？這島上會飛的生物應該只有鳥吧？
耳朵裡，翅膀撲閃的聲音越來越大，多弗朗明哥想不明白什麼鳥的翅膀能這麼茁壯，又或者他的腦子已經無法負荷發生的一切，運轉不良之下，只能呆滯地看著翅膀的主人們落地。
是的，主人們。
「——雖然五十億已經飛了，我也懶得動手，但誰讓我骨子裡就討厭鳥籠呢？沒辦法啦。」
藍金相間的羽翼閃爍著夢幻的光芒，仿佛火焰又仿佛太陽，尖利鳥爪落地的同時，不死鳥的面孔轉化成一張多弗朗明哥在通緝令上見過很多次的人臉：「嗨，堂吉訶德海賊團，最近過得好嗎？」
……不、不死鳥馬爾高！！四皇之一，「白胡子海賊團」旗下一番隊隊長，這種級別的人物怎麼會……？！！
等等。
多弗朗明哥僵硬地扭頭，看向另一只體型更大的、渾身漆黑密不透風以至於整你看見他那對標志性翅膀的，生物。
他張張嘴，依稀從臥室裡那疊【決不能招惹】的懸賞令裡，翻出一張來：「…………『燼』？」
燼連頭都懶得點一下，直接對著馬爾高說：「把他解決了就能走了吧？」
「等！」多弗朗明哥下意識阻攔，「不，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凱多先生，別來無恙吧？」
聽他提起凱多，燼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凱多大哥當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健康、強壯。」
「那麼，凱多先生是否知道你現在……」墨鏡下的眼珠瞥向還是豆豆眼的高杉桃，「正在和海軍一起行動？」
「當然。」
當然？！怎麼能把話說得這麼理所應當？！什麼叫當然？難道四皇的副手，兩位、整整兩位！跟這女人混在一起是什麼非常自然的事情嗎？是四皇副手的必經之路嗎？！
啊，說起來，那位「大媽」家的好像也早有耳聞，是從很早開始就和她糾葛不清了……
多弗朗明哥一時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他現在人在偉大航路後半段、人稱海賊斷魂地的「新世界」、殺戮與貪欲被鮮血滋養後無限盛放的地方……沒錯吧？
而不是什麼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幼兒托管所吧？！
「你沒事吧？」燼已經走開了，到高杉桃面前，簡單掃視一圈，「嗯，應該沒事。」
「嘿嘿，很簡單啦！對付他們手到擒來，你們剛剛到處飛的時候有看見卡老師他們嗎？」
「沒有，可能剛好錯過了？」回答她的是馬爾高，「不過既然那家伙的[鳥籠]沒能成功降臨，我想，以卡塔庫栗的能力，護住兩個人還是很簡單的。」
高杉桃覺得也是：「你能這麼相信他就太好啦，要是每天在船上都吵架的話，我也會很苦惱的。」
馬爾高抿唇一笑：「偶爾吵一吵關系會更好的，小桃不用太擔心。」
兩人齊齊斜眼看向旁邊的黑衣男。
燼：「……我不會跟他關系好的。跟你關系也不好，馬爾高，別對我指手畫腳。我只跟她關系好就夠了。」
多弗朗明哥覺得自己看不懂眼前這一幕。
…………他真的不是在什麼幼兒托管所吧？！！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身體上雖然沒有什麼重傷，但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已經被狠狠摧殘，喘著氣說：「我知道你們是為什麼而來。高杉桃也就算了，你們幾位，還有正在遠處觀望的鶴中將——海軍和海賊都無法放手的寶物，當然是那枚手術果實……」
他攤開手，顯示自己的無辜：「但那果實並不在我手裡，雖然我是負責牽線的中間商，但有人提前一步把它偷走了。」
說完，又轉而去看高杉桃：「我不會阻撓你了。就算你想要救下堂吉訶德家族的叛徒，也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但除你之外，在場其他幾位的意圖難道就——」不需要被重視嗎……
這樣的經典挑撥言論還沒說出來，遠處一個人慢慢走近。
燼從察覺他的一瞬間就開始翻白眼，馬爾高無奈地搭住高杉桃的肩：「副船長可真是不好當喲~」
卡塔庫栗將那兩人送上小船就回頭走過來，不緊不慢站在燼和馬爾高中間，隱隱搶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然後慢條斯理地對已經徹底僵硬的多弗朗明哥開口：「雖然不知道你在猜測什麼，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全錯。」
「我們的意圖在這座島上可實現不了，實際上，我們三個會出現在這裡，都只是偶然路過而已。」他居高臨下，猩紅眼瞳裡幾乎找不到多弗朗明哥的影子，「硬要說有什麼意圖，其實是沒有的。」
馬爾高含笑點頭。
燼雖說不滿他突然出現就好像變成這一幕主人公的做派，但也點點頭。
「啊，我有。」高杉桃舉手，收獲了多弗朗明哥瀕臨崩潰的注視一枚，「我是來揍你的。」
說完，按了按拳頭就往他面前衝了過來。
「……等、等等！等等，我們可以商量，我可以給你至少一個億——」
「賄賂警察？罪加一等！」
「…………這裡哪有警察啊！！」
高杉桃眉毛一皺，人已經騎上他的脖子，拳頭高高揚起：「我、就、是！不許剝奪我的雙重編制！」
*
「高杉少將，我已經靠岸，可以將多弗朗明哥轉移過來了。」
「那個啊，鶴中將，剛剛我以為已經把他揍得失去意識了，沒想到他突然暴起，用線把部下們卷起就逃跑了。」
高杉桃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馬爾高說他去追了，應該會假裝不經意把他們趕到你的軍艦上去的，請注意查收！」
「好的，辛苦了~」
電話蟲一掛，她伸了個懶腰，准備往回走。忽然被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打在後腦勺，分量不輕，很有點痛。
於是捂著頭開始裝死：「明明干了很多活還要被揍，這合理嗎！卡塔庫栗君，你一上島就光明正大地摸魚我說什麼了嗎！我好委屈、我好難過，我要告到總部！！」
卡塔庫栗淡淡說：「你的見聞色霸氣，算是出師70%了。」
「真的——？！」高杉桃一下死而復生，從地上騰的一下彈起，「真的嗎？我現在已經那麼厲害了嗎？來，三個詞形容一下我的水平吧卡老師！」
呵呵，想從他嘴裡聽見好話？卡塔庫栗注視著她興奮的面孔，嘴角勾起：「勉強、只是、夠用。」
「……」高杉桃撇嘴，扭過頭不願再看這張討人厭的臉。
「但武裝色霸氣還有待加強。」他說，「之後的航行裡，要讓燼多教一教。」
「哦，原來你是要說這個呀？我當然沒問題，燼、燼老師呢？」
「改口還真慢。」燼抱怨，「我不是從很早就被安排進你的陪練日程了嗎？」
「陪練和老師還是有些區別的啊！等等，今晚果然要慶祝一下吧？慶祝卡老師親口認可我的「見聞色」，再慶祝我有了另一個新的名正言順的老師……嗯？這是什麼？」
高杉桃低頭。
雪地裡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她刨開已經將人淹沒的雪，從裡面挖出一個瑟瑟發抖、嘴唇烏青的少男。
看年紀和羅差不多，少男呼吸到新鮮空氣，又下意識往溫暖的地方鑽了鑽，這才抖著掛雪的睫毛睜開眼。
下巴上有一道「X」形狀的疤痕。高杉桃想，這橘棕色的頭發，好像有點眼熟。
「雖然不知道您是誰，但是，請您帶、帶我走吧！」見她猶豫，少男，德雷克哽咽著祈求，「我有能夠支付自己性命價格的寶物——」
「帶我走，我知道另一顆[惡魔果實]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