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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迴)社恐也要拯救世界》作者：星期八的虛妄【完結】【完結】

文案：

時柒，社恐一枚，五條單推人。
某天深夜正因自推荒謬結局而emo的時候，被世界意識帶走，破了次元壁來到了咒回世界。
世界意識想要自救，時柒想要改變劇情，兩者一拍即合。

【片段一】
時柒蹲守在無人天台，透過望遠鏡看向遠處，視線的落點——窗玻璃，准確的說是玻璃上的倒影。
世界意識：雖然謹慎是好事……但這是不是過於誇張了？
時柒：我推可是小時候就能發現他人的視線，躲過各種暗殺，無所不能的天才！
怕被發現連偷窺都那麼慎重，結果暗地裡給人各種投喂就不怕被發現了？
世界意識不理解但尊重。

【片段二】
時柒從未想過自己會面臨這種進退兩男的局面。
「說好永遠在一起，你想逃到哪兒去？」
五條悟眸色暗沉，對她步步緊逼。
「是忘了我們之間的束縛嗎？壞孩子~」
身後，同樣的聲音貼在她耳邊，語氣中透著一絲危險。
[救救孩子！]
前後都是五條悟，時柒只覺兩眼一黑。

時柒勤勤懇懇拯救世界，偶爾摸魚關心一下自推身心健康，最後成功撈完所有便當，准備功成身退時被自推抓住了，並被控訴棄貓。
貓貓能有什麼錯呢，貓貓是全世界最好的貓貓，當然要繼續寵著了。

內容標簽： 穿越時空 甜文 咒回 HE 乙女向
主角：時柒 五條悟
一句話簡介：社恐粉絲穿越時空拯救世界
立意：以愛為名，願你一生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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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靜謐的深夜，漆黑無光的房間，非常適合思考人生的時間和地點。

　　時柒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縮在被窩裡，手機微弱的光芒映照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

　　手機裡是黑白兩色的漫畫，畫面停留在同一頁很久，久到屏幕暗淡不知道多少次又一次次被點亮。

　　不死心的看著小小的屏幕，仿佛哪一刻眼前的畫面會發生改變，不再是喜歡的角色黯淡無光的眼神，不再是讓人感到荒謬可笑的死亡。

　　現實生活中總有各式各樣的不如意，從小到大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嘉獎，忍受著沒理由的批評苛責，因為性格原因社交都少的可憐，也就失去了哭訴的對像。

　　沒有人可以依靠，將情感寄托在漫畫人物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一個強大、自信、處處完美的虛擬角色，比現實中不知何時就會塌房的明星更適合成為心靈的錨點。

　　因為不存在，所以完美，如何憧憬都不為過。

　　也因為不存在，所以遺憾，無法真正觸及。

　　但是只要對方在那個世界幸福快樂的生活著，就足夠令人滿足。然而連這小小的希冀都被他的創造者打破，毫不留情地，甚至是顯而易見的惡意。

　　生來強大，卻一直在失去，成長的代價過於慘痛，最後的結局還那麼可笑，讓人看不出一絲創造者對自己筆下角色的喜愛。

　　少年漫確實需要熱血，有犧牲，有流淚，但毫無理由的荒誕的死亡，是絕對不能接受的，無法原諒，無法容忍。

　　從第一眼就被吸引，喜歡至今，難得堅持追更一部少年漫，投入的感情太多，最後卻被當頭一棒，仿佛吞下數不清的玻璃渣子，難過傷心已不足以形容那份被傷害的心情。

　　眼睛因長時間直視手機而干澀，按滅屏幕，最後一點光芒也消失不見。視線中黑白交錯，白是殘留在視網膜的殘影，黑是包裹在周身的環境。

　　回想漫畫中一幕幕血淋淋的殘酷畫面，抬手捂在眼前，手臂的重力壓迫著眼球，用外部的不適掩蓋內心的難過。

　　深深的嘆一口氣，實在忍不住開口罵了一句：「這**的世界！」

　　自詡有點素質但不多的時柒，即使如此也不忘自己給自己打碼。

　　一想到即使此刻自己非常emo，甚至想毀滅世界，但等天亮又是新的一天，又要出門被迫社交，社恐晚期人士——時柒，頓時眼前一白。

　　「？」眼前一白是什麼鬼，時柒表示當她發出問號的時候不是她有問題而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手機沒亮，電燈沒開，時間還是晚上，窗簾都拉的嚴絲合縫，眼前為什麼出現了白光？而且白光範圍越來越大，時柒被光照的捂住眼睛，沒發現自己被整個籠罩。只一瞬間，房間裡空無一人。

　　時柒，20歲，孤僻內向的社恐單身人士，在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天晚上，沒有經歷車禍、cos穿、給差評等常規套路，不平常的穿越了。

　　眼睛一閉一睜，從自家床上瞬移到了陌生的廢墟，從躺在令人溫暖安心的被窩到穿著睡衣拖鞋站在石堆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時柒面無表情，眼神茫然，內心崩潰。

　　要相信自己在做夢都沒辦法，畢竟她很清醒，看完手機都沒睡啊怎麼就換了個地方了？！

　　而且還穿著絕對不會穿出門的可愛睡裙！萬一被人看到不是一般的社死啊！

　　看著周圍破破爛爛的地面，腳踩碎裂的石板，沒有摔倒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雖然剛才是有一瞬間干脆世界毀滅的念頭，但不至於就那麼容易心想事成了吧，這不合理啊，她又不是什麼天選之子、滅世魔王。

　　無論內心滾過多少吐槽，時柒還是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

　　越看越覺得有種微妙的眼熟，好像不久前剛看見過，不過是黑白潦草版本，不是寫實3D。

　　試探著抬腳挪動位置，一邊吐槽自己的貓貓拖鞋和腳下碎石地面格格不入，一邊慶幸還好不是光腳著地。

　　憑直覺選了個方向，走了沒多遠，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不一樣的色彩。

　　雖然時柒是個十米之外人畜不分的近視，根本看不清遠處地面那一團馬賽克，但突然加快的心跳，冥冥之中的預感，讓她不由得加快腳步，幾乎是跌跌撞撞跑到近處，足以讓她看的清清楚楚的距離。

　　只需一眼，就亂了呼吸，失了冷靜。時柒一下跌坐在地，膝蓋磕破了皮，裙擺落下，沾染上冰涼的血色。

　　當無色的畫面真實的出現在眼中，帶上了鮮艷的色彩，給人的衝擊是加倍的，心中的傷痛也是成百上千的疊加。

　　雪色的發染上了灰，透徹藍眸不復明亮，刺眼的紅到處都是。時柒抬手想要觸摸，卻顫顫巍巍遲遲落不下去。

　　「這一定是噩夢吧……」輕輕的呢喃，帶著不可置信的絕望。

　　眼淚毫無征兆落下，無聲落入地面。

　　[這不是噩夢。]

　　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時柒嚇了一跳，抬眼掃視周圍，沒有發現任何存在。

　　「是誰在說話？」時柒直覺自己的現狀和聲音的主人有關，鼓起勇氣追問。

　　[我是咒回漫畫的世界意識，因為讀者對漫畫的喜愛而覺醒。]

　　經過一系列的問詢，時柒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作者創造了漫畫，讀者的情感回饋導致漫畫世界成真，當能量足夠時，世界意識覺醒，漫畫世界便能脫離固定的劇情自行發展。

　　然而在此之前，那些受到喜愛的角色一個接一個被作者賦予悲慘的命運，讀者們負面的情感一下子超出了正面情感，對作者的怨念也回饋到了漫畫世界，世界陷入崩塌的危機，初生的世界意識想要自救。

　　世界意識因為剛覺醒不久而力量薄弱，而且大部分力量要用來在之後抵抗作者畫下的劇情，把時柒帶進漫畫世界後所剩不多，他們需要徐徐圖之。

　　至於剛過來就看到五條悟的死亡場景，一是這個時間世界壁壘受到動蕩，帶她過來比較容易。

　　二是她之前正好看的這一話被它勘測到了，認為借此談判合作會比較順利。

　　「確實挺讓人有動力的。」知道能夠改變那些意難平，時柒稍稍放下心來，也有心吐槽一句。換誰看到這種場景都要熱血上頭逆天改命了。

　　[那麼，我們馬上就出發。]

　　小咒（時柒取的簡稱）在她腦海中提醒。

　　在離開之前，時柒垂眸看著靜靜躺在那兒的男人，將視線鎖定在那張心心念念的臉上。

　　她伸出手去將對方凌亂的發理順，將髒污一點點擦去，動作認真又虔誠。

　　「新世界再見。」——此為承諾，也是祝願。

　　因為小咒的提醒，時柒閉上眼等待時間回溯，錯過了身邊唯一存在的異動，那雙黯淡的眸中一絲流光閃過，仿若錯覺。

　　停滯的時間開始流動，四周的場景極速倒轉，四散破碎的石塊漂浮合並，倒塌的建築恢復完好，一切的一切仿佛靜默的影片，一幀幀倒轉播放。

　　最初還能看清一些畫面，而後開了倍速，速度快到是人眼承受不住的變化。

　　時柒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按照計劃，被小咒轉移到了高專地下，薨星宮——天元所在。

　　計劃第一步，他們做了非常大膽又合理的決定，取代天元。

　　首先，天元是漫畫最初劇情的關鍵，也是貫穿始終的存在。

　　時柒就算是被小咒帶進來，對這個世界來說也依然是個偷渡客，她需要一個固定身份的錨點。

　　而天元，身份關鍵，出場次數少，多數時候是最為背景板被提起。

　　同時，天元的結界覆蓋整個日本，讓其全知全能，這份能力對於之後的計劃實施極為便利。

　　唯一的缺點便是時柒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失去自己的名字，自由也會被限制。

　　不過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取代天元的身份，全盤接收對方的能力，都是利大於弊。

　　小咒身為一名合格的盟友，利用剩下的能量幫助時柒順利完成了第一步，抹消了原本的天元，讓規則承認時柒為天元。

　　而時柒，也承擔了相應的代價。

　　規則幻化為刻印繁復咒文的布帶，一圈一圈束縛在時柒身上，捆縛四肢代表禁錮自由，蒙住雙眼封鎖視力，纏繞咽喉不可言語。

　　鮮紅的咒文時隱時現，像征不可違背的規則之力。至少短期內，時柒都要以這種姿態在薨星宮待著了。

　　[抱歉，目前只能委屈你一下。]

　　小咒看著算得上是被迫被封印在原地的時柒，為自己的弱小感到歉意。

　　[不用自責，現下的情況是我獲得合法身份融入這個世界的必然過程，我也早做好心理准備。]

　　時柒摸索著找到薨星宮內的那棵樹，靠著樹干小心坐下，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也不能說話，好在還有小咒能和她心念溝通，也不算寂寞。

　　[而且有得有失，比起得到的，這點代價值得。天元作為非人，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我可以有更多時間利用這份能力，救下更多人。]

　　對於社恐來說，天元的身份簡直就是絕贊，不用出門不用社交就能知道外面的情況，社恐狂喜。

　　[我有辦法了！]

　　小咒沉默片刻，突然興奮起來。

　　[雖然你的身體必須被鎖在這裡，但我還有點能量可以讓你出去放風！]

　　所謂的放風，就是本體留在原地，小咒提供些許能量，捏造一個臨時軀殼供時柒的靈魂附身使用。

　　雖然不能長期外出，有時間限制，但已經是對方能給的最大幫助了。

　　時柒想了想，認可了它的提議，不過不是為了出去放風，而是更好的了解情況，以便不時之需。

　　時間還早，時柒放空思緒，為之後的計劃養足精神。


第2章 第二章

　　[阿柒，我回來啦！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無聲的世界被打破，時柒從發呆狀態回神。是說要給她驚喜的小咒回來了。

　　[感覺還不錯。]

　　不如說自己反而有點享受當下的處境，不用煩惱一日三餐，沒有無意義的社交，心情久違的放松了下來。

　　在小咒不在的時候，時柒嘗試著與天元結界連接，那種感覺很新奇，仿佛自己開了上帝視角，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看』到了結界範圍內的咒力變化。

　　比如從普通人身上溢散的咒力，由咒力凝聚形成的千奇百怪的咒靈，還有術師們自發用出的咒力。

　　在時柒的眼中，好比成堆的熱成像，晃得她眼花繚亂，暈暈乎乎斷開了感應，甚至幻視眼前的黑暗都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小咒就是在時柒發呆緩神的時候回來的。

　　[我幫你捏了個新身體，快跟我去試試！]

　　聽語氣對方比她還期待，時柒不免也有些好奇起來。

　　放松精神任由小咒的力量將自己包裹，不過一瞬，就感覺身體的束縛感減輕了不少。

　　因為規則束縛的是靈魂，所以時柒還是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與方才不同，身體也輕飄飄的。

　　目盲狀態下，時柒一時不知道小咒給自己捏的殼子長什麼樣，潛意識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抬腳走出一步，不妙感愈發強烈，身體搖搖晃晃向一邊傾倒，不等她調整平衡就啪嘰一下摔倒在地。

　　就著趴伏的姿勢，回想方才自己走路，抬了前腳……等等，前腳？！人哪來的前腳？

　　手忙腳亂了一陣，確認了現在的身體絕對不是人類。誰家好人四腳著地的，不僅四腳著地她剛剛甚至好像碰到了一條毛絨絨的……大概是她的尾巴……

　　[…小咒]

　　時柒覺得自己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聾。

　　[你給我准備的殼子…是什麼動物]

　　[啊，差點忘了你看不見]

　　小咒懊惱一句，也不知做了什麼，時柒察覺眼睛有些發熱，漸漸的有光線照進視野，她突然看見了。

　　[這次先用我的能力適應一下，你好好感受這個身體的能量構造，之後要靠你自己了]

　　耳邊是小咒貼心的解說，時柒一邊記在心裡一邊不太熟練的控制四肢，勉強成功跑到街邊商鋪門口，借著玻璃的反射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身潔白的毛發，琥珀色的雙瞳，看起來明顯是只才兩三個月大小的小奶貓，粉嫩的肉墊抬起摁在干淨明亮的玻璃上。

　　[！！！！！]

　　時柒震驚的都能在心聲裡打出一長串的感嘆號了。

　　這是什麼！貓貓！太好啦她被開除人籍了！

　　沒有第一時間得到誇誇的小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時柒大概可能沒法接受它的驚喜。

　　[阿柒…對不起，我現在做不到捏個人身，只有動物才能規避部分限制。]

　　從震驚中回過神，時柒以極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並表示自己覺得十分驚喜。

　　[不用道歉，我剛剛只是第一次做貓不習慣而已，挺好的，我喜歡貓，貓貓賽高！]

　　安慰好小咒，時柒對著玻璃又欣賞了一會可愛貓貓，雖然現在貓貓就是她自己，不妨礙她多看兩眼。

　　躲進無人小巷，花了點時間適應了貓咪的身體，馴服很有想法的四肢，總算能穩穩當當行走，時柒松了口氣。

　　走跑跳都沒問題了，時柒打算剩下的時間隨便逛逛。之前沒來得及，趁現在還能看見，不用考慮太多，只當出來游玩，欣賞從未見過的風景。

　　就這麼走走停停，晃悠了一兩個小時，眼看天色陰沉下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時柒感覺這個身體快到極限，也不費心找躲雨的地方，在一處花壇邊坐下，仰著腦袋望著天空，想著這雨何時落下。

　　嘀嗒——

　　鼻尖觸及一絲涼意，細密的雨點漸次落下，將蓬松的毛發染上濕意。

　　花壇邊的幼貓不閃不避，任由淅淅瀝瀝的雨水淋下，暖色的瞳孔透著天真，儼然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

　　五條悟隔了很遠就注意到了那只白貓，以六眼的視力，甚至能清楚看到貓耳內側的絨毛。

　　說不上原因，就是第一眼就被吸引了視線，明明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脆弱幼小的生物，目測只有自己一只手掌的大小。

　　下雨了還傻愣在原地，不知道找個地方躲雨，附近也沒別的貓，不知道是自己亂跑還是被大貓丟棄。小貓淋雨的話會生病的吧，沒人管的話說不定就因此在哪個角落死掉了呢。

　　想著一些有的沒的，腳步很誠實地停在白團子面前。

　　沒有考慮會不會嚇到它，五條悟干脆利落蹲下身，同時伸手將傘放下，將貓咪完全收攏在傘下。

　　一開始因為兩者的體型差，時柒在有人停留自己身前時，盡管仰著脖子也沒能看清背光的面容。

　　直到少年蹲下，那顯眼的白發藍眼映入眼簾，時柒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視線再也無法移開。

　　沒有想過能在此時此刻，如此近的距離，和少年時期的五條悟面對面。意料之外的相遇，內心的驚喜無法用語言形容。

　　「以後下雨要記得躲雨，不是每次都有我這樣的好心人送傘哦。」

　　五條悟語氣輕快地叮囑幾句，也不在乎貓咪聽不聽得懂自己的話，起身離開。

　　時柒目送少年遠去，直到眼中的畫面逐漸褪色，視野重回黑暗。

　　時間到了，失去視力的同時，奶貓的身體也開始崩散，如四散的螢火般消散在空氣中，只剩一把傘孤零零留在原地。

　　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時柒怔愣幾秒，猛然抬起雙手捂住臉頰。

　　腦中循環播放自家男神給自己遮雨的畫面，內心激動不已，白皙的臉上泛起紅暈。

　　[阿柒，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畢竟是第一次切換身體，何況還是將人的靈魂塞進貓的軀殼，小咒擔心時柒會因此難受。

　　加上她回來以後的樣子不太對勁，才出生沒多久的小咒不懂人情世故，自然以為對方是身體不適。

　　[嗯…沒什麼，我只是太開心了。]

　　時柒輕拍兩下臉頰，平復好心情。

　　休息夠了，也是時候開始做正事了。為了達成最終目的，她們都需要抓緊時間努力變強，才有資格與命運抗爭。

　　在小咒的引導幫助下，時柒再次將精神與天元結界鏈接起來，以己身為容器，結界為媒介，將結界範圍內溢散的咒力吸收。

　　一縷縷漆黑不祥的煙霧從地面溢出，緩慢地攀附上時柒的身體，往上蔓延的同時滲透進皮膚。

　　冰涼刺骨的感覺直衝腦海，濃稠的惡意將她包裹得密不透風。

　　時柒驟然產生一種自己跌入極地深海的錯覺，無盡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冷意，越來越多的負面情緒幾乎要將她的理智壓垮。

　　隨著咒力的吸收，原本只過肩的黑發瘋長，眨眼間便披散在地，透著黑亮的光澤，如水蛇般在她腳邊鋪開。

　　不知過了多久，小咒焦急的呼喚聲在耳邊不聽回響，聲音越來越清晰，終於蓋過了嘈雜的謾罵。

　　[…柒…阿柒…阿柒！]

　　時柒昏昏沉沉醒來，下意識睜開眼，沒有變化的黑暗卻讓人感到些許安心。

　　她和小咒都沒發現，睜眼的那瞬，束帶下的瞳眸深處閃過一道血色。

　　驚覺方才自己竟失去了意識，陷入了幻覺中，差點就要崩潰迷失。

　　冷汗幾乎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和束縛，面色發白，她現在的狀態顯而易見的差。

　　深呼吸幾次，時柒勉強擺脫後怕的情緒，冷靜下來思考復盤之後，深刻反省自己的失誤。

　　第一次操作沒有經驗，加上咒力由負面情緒組成，一下子吸收太多就導致了差點翻車的局面。

　　有了這次教訓，知道欲速則不達，以後就不會這麼莽了。幸好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個靠譜的盟友拉她一把。

　　[都怪我不好，是我太弱了…]

　　盡管確認時柒沒事了，小咒還是非常自責，如果不是它現在能力不夠，時柒也不會因能量超負荷差點出事。

　　[不是你的問題，真要說起來是我著急了，你還是個孩子呢，大人犯的錯怎麼能怪到你頭上。何況多虧有你我才能好好的，所以打起精神，你可是我寶貴可靠的盟友啊。]

　　時柒笑著安慰對方，對她來說小咒作為剛覺醒沒多久的世界意識，確實還是個孩子。而且對方大部分的力量都拿來抵抗創作者的規則之力，幫助她不被發現排斥出這個世界。

　　在此基礎上還考慮她的心情，怕她在一個地方困著不開心，額外分出一部分能量讓她能偶爾出去放風，不得不說太讓人感動了，簡直是個小天使。

　　[嗚嗚…我會更努力的…]

　　小咒受到鼓勵感動落淚，在時柒腦海中哭成一團，令她哭笑不得。

　　短期內時柒不打算再嘗試吸收咒力，眼下她的身體承受能力已到極限，需要時間消化體內充盈的咒力，利用這些能量改善重塑自身，同時學會掌握使用咒力。

　　除了熟悉天元的結界知識理論和應用，還要開發屬於自己的能力，這方面有小咒在，她可以自行選擇想要的能力。

　　不管怎麼說小咒都是世界意識，現在的弱小也是相對而言，走後門給時柒行個方便還是可以的。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第一個關鍵事件的到來——星漿體同化。


第3章 第三章

　　時柒摸索著一把攥住身後的長發，柔順冰涼的觸感從腳腕滑過，不由得嘆氣。

　　咒力充盈帶來的改變有好有壞，好處是她的身體素質增強，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有能力去做之前無法做到的事。

　　壞處則顯而易見，身體暫時無法吸收的咒力，以另一種形式留存下來，她的頭發達到了驚人的長度，大致估量下來是站起來都能在身後拖出一兩米的程度。

　　這還不是最讓她煩惱的，嫌長了可以剪短，作為咒力的一種載體，剪下來的部分也是很有用的。

　　時柒頭疼的是自己現在的身體，簡直就是咒靈本靈。除了有個人類形態，散發的氣息和咒靈沒有任何差別了。

　　如果有咒術師看到她的樣子，滿身的咒文束縛加上不祥的咒力，第一反應絕對是被封印的特級咒靈，根本不帶猶豫的。

　　指尖輕輕一劃，黑發被整齊割斷，熟練地打上結與腳邊的幾捆相同的發束放在一起。

　　在掌握咒力的使用後，為了提高咒力運用的精確度，時柒的練習對像就是自己的頭發。

　　在雙目失明的前提下，她受到天元結界的全知視角啟發，成功開發出『看見』咒力的能力。

　　現在時柒的視野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黑暗，只要她使用咒力，就能看到不規則的光暈流動，掌握技巧之後甚至能給自己放個煙花玩。

　　至於頭發的剪裁，經驗告訴我們，「失敗是成功之母」這句話是真理。

　　時柒長這麼大，第一次給自己剪頭發。就是看得見的情況下她也有自信，自信她剪不好。更何況兩眼扒瞎，又是咒力化刃，沒給自己開上幾個口子都算她小心謹慎。

　　失敗的結果是東一撮西一撮，剪的參差不齊的發型，已經是她努力的成果，當然少不得小咒的第二視角幫忙。

　　解決了頭發的難關，下一步是用頭發制作替身人偶。顧名思義，人偶的作用是成為使用者的替身，承擔傷害甚至死亡。

　　當然，光是自帶咒力的頭發並不能發揮那麼大的作用，最關鍵且不可或缺的是小咒的能力。

　　時柒的頭發作為人偶的表殼，小咒提供能源核心，其中需要的能源即是生命之力。

　　劇情中明確了死亡結局的人，改變他們的命運不是一個人偶能做到的，僅僅假死不足以欺騙命運，一命換一命才是唯一辦法。

　　由時柒通過挽救不在劇情內的生命，來獲得額外的生命之力。而小咒給出的核心，包含它自身的規則力量，作用就是蒙蔽創造者的規則，使之承認人偶與本人等同，真正做到以『命』抵命。

　　現在的問題就是，時柒沒有做手工的經歷，作為手工小白+目盲，材料還是纖細的頭發，稱之為地獄難度都不為過。

　　問，如何在看不見的情況下，用頭發做出人偶，在線等，挺急的。

　　隨手拿起一捆頭發，時柒陷入思考，時柒放棄思考。

　　[我覺得，首先我需要學會如何制作人偶。]

　　待在薨星宮，想自學都沒有教材，她也不是什麼一看就會的天才，總不能突然開掛點亮了手工技能並拉滿等級，這又不是玩游戲。

　　[先不考慮視力問題…作為一只貓，用貓爪做手工的可能性……]

　　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時柒頓時覺得前途灰暗。人手尚且不能保證靈巧，貓爪連工具都抓不住，一時不知道是哪種情況更讓人崩潰。

　　[要不，先把步驟學會，然後在腦子裡練習，熟練了再上手，大不了多試幾次，我相信阿柒你一定可以的！]

　　小咒試探著提出建議，說著說著把自己先說服了，心態非常樂觀。

　　[我們還有很長時間，不用擔心，不要著急。]

　　通過這段時間的積累，不僅時柒成長了，小咒也爭分奪秒恢復了一些，至少足夠應對不久後的星漿體事件。

　　薨星宮如今是她的地盤，主場優勢，又有世界意識相助，有□□成的把握保住天內理子的性命。

　　只要這次計劃成功，既定的命運就會被撕開一道口子。千裡之提毀於蟻穴，她就要當咬下第一口的那只螞蟻，於暗處積蓄力量，最終給予致命的一擊。

　　時柒點點頭，靜下心來，將意識沉入深處。

　　挑選了遠離高專的某個地點，咒力於空氣中凝聚，白色的小貓自半空中顯現，而後輕巧落地。

　　[小咒，麻煩你替我指路了。]

　　拒絕了對方使用力量為自己恢復視力的提議，時柒不是受不了苦的性子，而且在彼方弱勢的情況下，貪圖便利容易增加被發現的風險。

　　如今她已經能夠『看』見咒力，有生命的個體在她眼中呈現不同的色彩，比什麼都看不到要好很多。

　　時柒現在相當於行走的熱成像感應儀，除了石頭、建築、車輛之類的死物需要小咒的指點避讓，正常行動沒太大問題。

　　這次出來，主要是為了適應全新的視角，順便找找能夠學習制作玩偶的店鋪。到時候做個記號，下次就可以直接傳送到店鋪附近，這也是結界術的基礎應用。

　　順著小咒的指揮，時柒慢悠悠從無人小巷走出，視野裡出現各種色彩的光團，因為時刻流失的咒力，普通人展現在她眼中便是模糊暗淡的扭曲輪廓。

　　[沒想到這個視角也能體會到高度近視的感受，有點暈咒力了……]

　　被滿屏彩色馬賽克糊了一臉，時柒沒忍住吐槽一句。即使普通人的咒力微弱，顏色亮度不高，還是被晃了眼，初次體驗感極差。

　　為了緩解受到的衝擊，時柒選擇待在原地，關閉感知稍作調整。

　　白白淨淨的小奶貓蹲坐在牆角，小巧的貓耳時不時抖動，全然不設防的樣子，吸引了不少過路人。

　　今天正好是休息日，出來逛街的年輕人不少。不多時，就有好幾個學生將貓咪團團圍住。

　　「天哪，它好可愛啊！」

　　「看起來好小一只，應該剛出生沒多久吧。」

　　「沒看見大貓，是走丟了嗎？」

　　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眼中滿是對小貓的喜愛。

　　而我們的主人公，陷入進退兩難境地的時柒，此刻恨不能腳下有個縫讓自己鑽進去。

　　有人靠近時，她確實通過空氣的流動以及氣味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開了感知視野，因為距離過近直接被色塊懟臉，導致錯失逃跑的良機。

　　[啊啊啊好多人！！我要窒息了！！！]

　　社恐見不得這種場面，前方是地獄！

　　「它飛機耳了哎，更可愛了！」

　　「好想摸一摸啊，手感肯定很好。」

　　學生們贊嘆的話語，聽在時柒耳中仿若惡魔低語，根本聽不進去一點。她覺得自己要靈魂出竅了，要不是怕憑空消失會嚇到人，她早就逃回本體了。

　　跑又跑不了，她選擇眼不見為淨，先是封閉感知，然後伸出爪子捂住腦袋，整個縮成一團。逃避可恥但好用，她決定等沒人了就離開。

　　難得的休息日，任務都提早完成，五條悟和夏油傑打算在外面逛會再回學校。

　　兩人正商量是要不要去電玩廳玩兩把，在外面吃完晚飯再回，還是另做打算。

　　「上次那家感覺還不錯，附近也有電玩城，吃完還可以幫硝子帶點…悟？」

　　夏油傑發現五條悟的注意早就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怕是根本沒聽清自己說了些什麼。

　　順著對方的視線，是不遠處圍成一團的人群。咒術師優越的視力讓他早就看見蹲在一起的學生們，只是瞥了一眼沒放在心上。

　　而這會五條悟竟是將墨鏡往下拉了一些，用六眼專注地凝視那處。

　　這不同尋常的舉動讓他也不由緊張起來，蹙眉詢問：「怎麼了，是有哪裡不對麼？」

　　「嗯——只是有點驚訝。」

　　將墨鏡抬回原位，五條悟嘴角上揚，意味深長道。不等夏油傑反問，抬步向人群中走去。

　　「讓一下哦，這是我家走丟的小貓~」

　　身高腿長的少年嘴上客客氣氣，實際不等人反應就憑借無下限擠入人群，彎下腰兩指捏住貓咪後頸，拎起貓就走。

　　夏油傑眼睜睜看著自家摯友從人堆裡撈起一只白貓，興衝衝回到自己面前：「傑，快看，野生的貓貓咒靈！」

　　有的時候真的挺無助的，面對五條悟這樣的熊孩子，他年紀輕輕就又當爹又當媽。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這確實是我們養的小貓。」習以為常地為五條悟收拾爛攤子，夏油傑面帶溫和笑意安撫不滿的學生們。

　　當他在一邊面不改色扯謊時，五條悟雙手捧著貓咪，蒼藍雙眸一眨不眨盯著它，仿佛要用眼神將它從裡到外徹底剖析。

　　「上次見你還是普通的小貓哎，一段時間沒見是不小心死在哪個角落了嗎，又是怎麼變成咒靈的。而且身為一只咒靈，竟然能被普通人看見，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例子哎——」

　　六眼看半天都沒看出什麼結果，只能確定有過一面之緣的貓確實不是活物了，完完全全是咒力的集合體。

　　[……]

　　自從被捏住後頸，並發現拎著自己的是五條悟之後，時柒的心都死了。

　　她寧願回到剛才被人圍住，就算隨便被誰帶走，也不想面對自推。

　　[生活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起不來了，我已經是一只死貓了…]

　　針對自推的問題，時柒心裡有數，上回是世界意識捏的殼子，力量體系都不一樣，看起來當然是普通的正常的貓。這次她自己用咒力捏的，那不就成咒靈了，至於普通人看得見，她又不是真的咒靈。

　　「決定了！老子要把你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五條悟自顧自下了結論，定下了時柒的去處。

　　[今日不宜外出！]

　　生無可戀趴在五條悟手中，時柒表面乖巧老實，內心罵罵咧咧。


第4章 第四章

　　「所以——你們就這麼一聲不吭把咒靈帶進學校了，真是兩個人渣啊。」

　　教室裡，五條悟饒有興致地上下擺弄手上的小貓，夏油傑對家入硝子解釋事情的經過。

　　得知五條直接未做登記就帶著咒靈進高專，同行的夏油傑也沒攔著，家入硝子發出感嘆。

　　入校至今，她的兩位同期數不清闖了多少禍，比如日常切磋毫無分寸，教學樓、宿舍樓等慘遭破壞，重修數次。

　　亦或是出任務忘記放帳、任務地點建築毀壞，給輔助監督增加不知多少工作量。

　　每次都是事後積極認錯，下次再犯，檢討和體罰對兩人來說毫無威懾力。

　　之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夏油傑在切磋中『不小心』把未登記的咒靈放了出來，觸發了高專結界的警報，喜提新的檢討。一旁幸災樂禍的五條也沒逃過。

　　「難得你們今天記得登記陌生咒力，夜蛾老師知道的話會感動哭的吧。」

　　硝子叼著棒棒糖，單手撐在桌面，目光也不由落在怎麼看都無害的貓上。

　　「沒有哦，登記咒力很麻煩的哎~」

　　手上戳著小東西，五條否認了硝子的猜測。

　　隨性慣了的五條大少爺怎麼可能記得這種小事，就跟忘記放帳一樣，因為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而夏油傑，進校門前確實想起有這麼一回事，然而沒來得及提醒，某人已經大大方方走進結界。

　　意外的是結界毫無動靜，當然就算警報響起，他也覺得問題不大。畢竟是能和五條悟成為摯友的人，骨子裡的惡劣如出一轍。

　　「悟，你的六眼都沒發現什麼不對麼。」

　　身為一只咒靈卻能被普通人看見，而且進入高專結界沒有觸發警報。要不是六眼不可能出錯，怎麼看都只會覺得這就是一只無害的奶貓。

　　「沒什麼不對啦，也就是它的眼睛看不見，好像還是個小啞巴，是一只超——級——弱小的貓貓咒靈哦。」

　　五條悟將咒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觀察了半天，暫時只得出這麼個結論。

　　不說返校這一路，得以近距離觀察而早就有所推斷的夏油傑。旁觀五條悟的名為實驗實則手欠的行為，盡管內心數次腹誹對方人渣，硝子也認可了對方的判斷。

　　「眼睛的問題可以理解，啞巴又是從哪看出來的，也許只是人家脾氣好…」

　　夏油傑說著自己都無法信服的離譜猜測，不管怎麼說咒靈都不是能用脾氣好來形容的存在，只有無止盡的惡意。

　　五條悟不知在想些什麼，視線落在奶貓身上，一時沒有回答。

　　琥珀色的貓瞳如今變得暗沉，任何事物都照不進去。即使他的指尖離瞳孔無限接近，小貓也毫無反應。

　　無論是被拎著後頸晃來晃去，還是揉捏它的肉墊，亦或是揪耳朵拽尾巴，它都沒有出過聲。

　　修長的手捧起小小的一團，稍稍使力將其往上一拋。

　　「！！！」

　　五條悟突然的舉動，不僅嚇到了時柒，同樣嚇到了邊上沒有料到這個場面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

　　[啊啊啊！！什麼情況！]

　　驟然出現的失重感讓時柒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自從被五條悟帶走，深知逃跑無望的時柒認命了，雖然是暫時的。

　　在自推眼皮子底下，她對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既然跑不了那就原地躺平。

　　貓貓能有什麼錯呢，他只是好奇心旺盛，合格的粉絲就該無條件滿足他！

　　不就是戳耳朵拽尾巴，不就是捏捏肉墊，都可以，隨便摸！貓貓就是拿來寵的！

　　仗著自己看不見，時柒不停催眠自己，她現在只是一只貓，現在遭遇的一切，都和人類的自己沒有關系。

　　不得不說效果顯著，時柒覺得自己的社恐症狀都好多了，能夠心平氣和接受現狀了。

　　前一秒還感慨自推挺有分寸，不愧是自己喜歡的人，下一秒就慘遭打臉，沒有一絲防備原地起飛。

　　「看吧，害怕成這樣了都沒叫，就是小啞巴沒錯啦。」

　　輕松接住自由落體的奶貓，感受到左手掌心瑟瑟發抖的一小團，五條悟難得有些心虛，伸出右手不太熟練安撫兩下。

　　「是人渣啊……」

　　硝子發出第n次感嘆。

　　「不過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它，是祓除…」

　　瞥見五條悟下意識雙手籠住，眼神飄忽的模樣，硝子了然改口：「讓夏油收服…」

　　「它弱到沒有一點收藏價值，傑才不會感興趣。」

　　五條悟打斷硝子，衝身旁的摯友使眼色。

　　夏油傑看出五條悟的想法，卻惡趣味地沒有附和：「咳…其實我還蠻感興趣的。」

　　沒想到會遭到背刺，五條悟炸毛，直接當著兩人的面將奶貓揣兜裡，生怕他們上手搶一樣。

　　「這可是老子先發現的，傑想要自己去找啦！」

　　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五條悟就想帶它回去，但它實在太小太脆弱，而自己需要出任務不方便照顧，更不可能帶著它到處跑，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所以盡管有些遺憾，他也只是留下雨傘就走了。本來都快忘了這件事，今天又遇見了，而且是成了咒靈的樣子。

　　能夠再次相遇就說明他們很有緣分，他是咒術師，它是被他發現的咒靈，由他看管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口袋裡的手有一搭沒一搭摸著貓咪，想到以後可以隨身帶著對方，五條悟的嘴角上揚，肉眼可見的愉悅。

　　夏油傑和硝子對視一眼，聳肩搖頭，一副拿他沒辦法的無奈表情。

　　「小心翻車哦。」

　　看完熱鬧，硝子出於同期情誼留下一句忠告，准備回醫務室。

　　「我們可是最強！」

　　不出意外得到這樣的回應，硝子只是抬手向後揮了揮，不做停留離開。

　　時柒窩在狹小的空間，近距離聽見經典台詞，激動得都忘記了幾分鐘前的驚懼，恨不能手頭有錄音筆或者手機把自推的名言錄下來。

　　[這就是青春！多麼意氣風發！好可惜沒能錄下來…簡直錯億！]

　　還在惋惜沒能錄下干貨的時柒，沒發現自己已經跟著換了地方。

　　五條悟此刻回到了宿舍中，從口袋裡把貓掏出放到桌面，用食指抵住它的腦袋。

　　「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別亂跑，不聽話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丟下一句玩笑般的威脅，五條悟轉身進了浴室。

　　至於為什麼這麼放心，都沒做任何措施就把咒靈扔在房間內。除了之前在教室的實驗確認它有足夠的思考能力，能聽懂並正確執行他給出的指令。主要還是對自己的自信，沒有什麼能逃過六眼。

　　時柒想的就簡單多了，自推發話當然要聽，直接原地趴下，堅決不挪窩。

　　就算她想跑，沒有小咒的幫忙也是寸步難行。

　　五條悟身為重要角色之一，六眼這麼超規格的存在，難保不會從時柒身上看出什麼。

　　如果時柒和小咒交流時被六眼發現，相當於直接暴露在規則眼皮底下，為此小咒不得已切斷了和時柒的聯系，所以她現在是孤立難援。

　　等五條悟洗完澡出來，配合著讓他逗了會貓，也不知道男生宿舍裡為什麼會有鈴鐺這種東西。

　　美其名曰鍛煉聽力，彌補視覺的缺陷。

　　時柒假裝自己很感興趣，隨著清脆的鈴音四處跳撲，莫名有一種自己在陪孩子玩的既視感。

　　玩耍時間很快結束，或許是不打游戲，五條悟難得早睡。

　　以防自己睡著時貓貓逃跑，除了用咒力打上標記，還用絲帶在貓脖子上打了個蝴蝶結，另一頭綁在自己手腕。

　　被嚴防死守的時柒看不見，以為對方只是做了個咒力標記。

　　畢竟為了不勒到它，絲帶綁的並不緊。而時柒由於看不見又懶得動彈，一時沒有察覺任何異常。

　　她還不知道自己是多了條牽引繩，先入為主當成了頸飾。不得不說這真是個美妙的誤會。

　　[小咒小咒！快幫我看看五條悟睡著沒！]

　　睡前被五條悟放在枕邊，時柒卻沒把心思放在這難得的福利待遇上。

　　度過了漫長的等待，感受空氣中的溫度變化，聽著近處愈發平穩的清淺呼吸，時柒終於忍不住呼喚小咒。

　　[放心他睡了…等等！]

　　正准備就地消失卻被猛的叫停，時柒不解。

　　[你身上的標記能定位，這具身體不能解除，他會感應到的。]

　　[差點忘了！那怎麼辦，不回去我也撐不到第二天啊。]

　　即使她的外出時間從原先的2-3小時，增長到了6-8小時，今天已經花費了至少5個小時。

　　6小時是規則壓制下，靈魂能夠脫離本體的最低時限，時限內回去是最安全的。至於8小時，靈魂會受到損傷，是小咒能幫忙修復的程度。

　　靈魂受損事小，被規則抓住可不是開玩笑的，她和小咒都賭不起。

　　[我來維持住這副身體，你先回去。]

　　事急從權，顧不得會不會被六眼發現，能拖一會是一會。和小咒商量好到時候看情況把自己拉回來，時柒果斷回到本體。

　　那邊時柒爭分奪秒休養生息，這邊小咒小心翼翼輸送能量保持貓咪殼子的穩定，盼著五條悟的睡眠質量能好一些，別中途醒了。

　　許是小咒的祝願起效了，五條悟睡的挺沉，一整晚都沒醒來。在他睜眼前時柒已經回到了男生宿舍，擔驚受怕一夜的心總算是放松下來。

　　五條悟從睡夢中醒來，眼中還帶著朦朧睡意，意識還沒徹底清醒。他的思緒還沉浸在昨晚的夢中，雖然完全想不起來夢的內容，潛意識卻提醒自己這個夢很重要。

　　「真奇怪，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麼。」

　　回想了從小到大的記憶，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地方。五條悟愣是因為一個夢，在床上發呆了好一陣子。

　　直到隔壁的夏油傑來敲門，才放棄思考起床開門。因為忘了手上還綁著一個，起身的時候沒注意，愣是讓時柒像個晴天娃娃一樣被吊在半空。

　　畢竟是咒力捏的身體，是感受不到窒息的，時柒只以為自己是被拎起來了，習以為常不動如山。

　　於是一個不知情+沒感覺，另一個急著開門沒想那麼多，隨著房門打開，呈現在眼前的畫面讓夏油傑的眼睛都瞪大了。

　　「悟，你這是…打算把它吊死？」


第5章 第五章

　　「哈？大早上你在說什麼夢話呢？」

　　[？？？]

　　伴隨著五條悟不可思議的疑問，時柒對自己聽到的內容也十分茫然。

　　昨晚上她可是什麼都沒做，甚至矜矜業業當貓被鈴鐺溜了好久。好不容易等人睡著，也只是偷偷回本體休息，又沒做壞事。

　　只一晚上功夫，自己怎麼就淪落到要被吊死的結局了。

　　下意識懟回去，五條悟也發現被吊在半空的貓，場面一時有點尷尬。

　　裝作若無其事伸手將貓捧起，把絲帶解下扔到一邊。

　　做完這一切不忘嘴欠甩鍋。

　　「傑你不要閉著眼睛說瞎話。就算你不甘心老子也不會把小白讓給你哦。」

　　無端背了黑鍋還被暗指眼睛小，夏油傑此刻只想把五條悟揍一頓。

　　「悟，我們去外面談談吧。」

　　「這是惱羞成怒吧，被老子說中了~」

　　察覺到逐漸焦灼的氣氛，時柒都沒心思想這想那，果斷出手。生怕兩人不分場合打起來毀壞宿舍，然後檢討再次喜加一。

　　一直安安靜靜的小奶貓，突然起身，動作迅速沿著五條悟的手臂爬到肩膀。

　　因為好奇而沒有及時出手，五條悟就這麼看著奶貓以自己的肩膀為起點，方向精准地跳到對面夏油傑的肩上，不帶停頓再次起跳。

　　六眼輕而易舉判斷出它的降落路線，在半空中就將妄圖逃跑的貓咪抓在手心。

　　「當著老子的面逃跑，膽子很大嘛。」

　　將手中又安分下來的小家伙提到眼前，半眯著眼再次用六眼從頭到尾研究了一遍。

　　「它不是看不見，剛才是怎麼做到的？」

　　作為被當做跳板的本人，夏油傑的好奇心蓋過了暴揍摯友的念頭。此刻兩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時柒身上。

　　[為了這個家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憑借感知能力，自導自演了一出逃跑失敗的戲碼，時柒為自己擦一把辛酸淚。

　　「這雙眼睛確實看不見，不過它有某種感應咒力的能力。唔——大概就像紅外線感應，和熱成像差不多吧。」

　　「這不是很厲害嘛，一個晚上就開發出了新能力，不愧是老子看上的！」

　　五條悟把貓放肩膀，看著貓自覺調整位置趴好，發現這樣感覺挺不錯的。

　　「這次就不和你計較逃跑的事，下不為例哦。」

　　手指輕點貓貓額頭，得到一個乖巧的蹭蹭，五條悟嘴角笑容壓都壓不下去，帶著貓回屋洗漱。

　　被晾在一邊的夏油傑看著主寵和諧的這一幕，突然有一種自己很多余的感覺，甚至懷疑自己是錯過了幾百集劇情而不是一個晚上。

　　五條悟洗漱完，夏油傑以為換衣服的時候該把貓放一邊了，結果目睹五條稱得上順手地把貓放頭頂，就這麼水靈靈的把衣服換完了。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我絕對是在做夢吧…]

　　此時此刻夏油傑和時柒的心聲幾乎同步。

　　夏油傑沒想到有一天能看到這種想都不敢想的場景，平時桀驁不馴唯我獨尊的大少爺，竟然會做出把咒靈放頭頂的行為。

　　時柒沒想到有一天能體會到這種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平時只敢遠觀偷偷瞻仰的自推，竟然會做出把她（雖然現在是貓）放頭頂的舉動。

　　【你崩人設了吧？！】×2

　　「嗯？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五條悟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給人造成了極大的震撼，穿好制服後直接出門，並且沒有把頭頂的貓拿下來的意思。

　　「…不，沒什麼。」

　　面對坦坦蕩蕩的摯友，夏油傑反而不知如何開口，總覺得會顯得自己大驚小怪。

　　兩人結伴向食堂走去，途中夏油傑的視線時不時就飄到五條悟頭頂。

　　兩者相同的毛色，加上巴掌大的體型，奶貓幾乎要和五條悟的頭發融為一體。不得不說毫無違和感。

　　看了一會，夏油傑突然發現五條悟沒有開無下限，是直接接觸的咒靈。雖然看起來這只貓形咒靈很弱，也不免想提醒一下對方。

　　「悟…」

　　「又要開始說教了嗎，傑你好像媽媽桑哦~」

　　被盯了一路，五條悟不至於遲鈍到這都發現不了的地步。不過被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也就沒放在心上。

　　他當然知道夏油傑想說什麼，無非就是自己不開無下限，把危險的咒靈放在了頭上。

　　五條悟只是單純想這麼做，不是覺得小家伙太弱了對自己構不成威脅。

　　起初是沒想太多，順手就放上去了。輕飄飄的一團趴在自己頭頂，並不覺得反感，反而有點新奇。

　　除此之外，他覺得小家伙不會傷害自己，這種玄之又玄的直覺又不好和別人形容，一定會被傑當成傻子的。

　　於是，察覺到夏油傑的欲言又止，五條悟插科打諢把人忽悠過去了，雙方心知肚明將話題揭過。

　　和硝子在食堂彙合，吃完早飯，幾人打打鬧鬧到達教室，或發呆或摸魚混過課堂教學。

　　期間兩個dk又不分場合，直接在課間無視紀律從互扔紙條發展到扔手邊的東西。

　　五條悟閃避時，因為慣性導致貓和腦袋分離了片刻，被夜蛾正道發現慘遭沒收，並收獲一枚愛的鐵拳。

　　好不容易上完課，三人又被派出去支援三年級的學姐，兩人出任務已兩天未歸，調查結果顯示大概率是困在了任務地點。

　　事態緊急，夜蛾正道沒有理會五條悟想帶著自家寵物的任性要求，目送問題學生滿臉不情願被同期拉走。

　　看似被迫留下的時柒，內心反而松了口氣。

　　[感謝夜蛾老師！]

　　[感謝+1，阿柒我可擔心你了，還好你沒事。]

　　六眼不在，小咒終於能和時柒交流。整整一個上午斷聯，它總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時柒遇到危險。而且它已經習慣有人陪伴，這半天悶著差點自閉了。

　　[不僅沒事，還有額外收獲。]

　　時柒想到夜蛾正道的術式——制作咒骸，比起找普通人學習，咒骸才是專業對口。

　　現下夜蛾代為看管自己，看在五條悟的份上也不會隨意處置她，相反更可能會將她帶在身邊。

　　而他的日常就是待在室內做咒骸，到時候她就能現場觀摩咒骸制作，送上門來的機會，不把握住都對不起自己。

　　一切正如時柒所料，夜蛾正道選擇把咒靈帶到自己的辦公室。

　　出於對五條悟的信任，他只是把貓放在一邊，保證在自己能及時反應過來的範圍，就開始每日咒骸的制作。

　　為了學習，時柒也不再矯情推脫，直接讓小咒幫忙恢復視力。用眼睛和腦子記住對方的每個步驟，同時細細感知每一絲咒力的流動。

　　大致記住之後，由小咒復刻昨晚的操作，時柒回到本體。一來是快到時限，回去養一養把時長續上。

　　其次是趁著印像深刻，直接上手練習有助於更快掌握，她又不可能真的用貓爪做手工。

　　夜蛾手上熟練地做著咒骸，偶爾抬眼看看身旁的奶貓。小小的一團揣著兩只前爪，神情專注盯著他手上的咒骸。

　　搖搖頭，暗嘆自己竟然產生這種錯覺。之前五條悟可是說了這只咒靈沒有視力，六眼是不會出錯的。

　　一定是方才自己看花眼了，怎麼看那雙貓瞳還是空洞無神。夜蛾用昏暗的環境和光線的鏡面反射合理解釋了自己的錯覺，因此錯過了真相。

　　之前夜蛾感覺到的專注視線當然不是錯覺，視力恢復瞳孔可不就有神了。之後的空洞也是時柒回了本體，外面的殼子自然又成目盲的狀態了。

　　時柒回到薨星宮自己的身體，隨手拿起一捆斷發，開頭就遇到了難題——她看不見。

　　腦子雖然記住了，但在兩眼抹黑的情況下，把記憶應用到現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沒事的，不能因為害怕失敗就退縮，我都記住了，我可以的！]

　　稍微花了點時間為自己打氣，時柒回憶夜蛾老師制作咒骸時，咒力的運轉，開始了初次嘗試。

　　一縷縷黑發被咒力控制著漂浮而起，在空中交纏穿梭。嘗試總是伴隨著失敗，不是打出死結，就是咒力走向錯誤。

　　數不清重來了多少次，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團黑發織成的物品最終成型。

　　[小咒，怎麼樣…]

　　時柒光憑手上的觸感，想像不出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是什麼樣子，總覺得怎麼摸怎麼奇怪，內心忐忑等待評價。

　　[嗯，我覺得還可以，該有的都有了。]

　　小咒自覺十分客觀的點評了。

　　[從咒力上看，我也知道該有的都有…]

　　咒力感知視野中，確實是四肢和腦袋齊全，沒有缺胳膊斷腿。問題是她手上摸起來感覺很不對勁啊，比如大小長短胖瘦這些細節。

　　[那就可以了，不影響使用哦，阿柒真棒！]

　　小咒雖然覺得做出來的人偶和它見過的不一樣，但在它眼裡能用就沒有問題，畢竟無論什麼樣子，對世界意識來說都沒有區別。

　　不如說時柒能夠這麼快做出成品，已經讓它感到驚喜了。畢竟她不是天生的目盲，日常生活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去適應。

　　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還要學會精細的人偶制作，並且幾小時就有了成果。

　　它不知道換一個人需要多久，但在它心中，時柒就是最優秀的。

　　[這樣，等我切到貓身的時候，你能讓我看到人偶的樣子吧。不管是畫面還是直接把東西送到我手上，拜托了。]

　　時柒思來想去覺得不能這麼敷衍過去，人偶可以不好看但不能醜的太離譜，不然她都不敢用，被人看到太社死了。

　　眼看那邊五條悟快回來了，時柒離開前再三叮囑，確保小咒能做到自己的要求才換身體。

　　[沒想到阿柒要求這麼高，那我也要更努力！]

　　小咒想著不能讓時柒失望，為了好好表現一番，決定找個合適的時機把東西送過去。

　　事後時柒無數次後悔，收到東西後沒能在第一時間毀屍滅跡，被第二個人看到了自己的黑歷史。

第6章 第六章

　　回到貓身沒多久，時柒有幸旁聽了夜蛾正道和總監會的通話，對面盛氣凌人打著官腔，陰陽怪氣把夜蛾說了一通，指責他沒有教好自己的學生。

　　事情的起因是五條悟在沒有放帳的情況下，一發蒼轟掉了位於靜岡縣濱松市的別墅，即使別墅在山上，坍塌的動靜也大到驚動了山下的居民。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總監會以燃氣管道老化引發爆炸的套話，多方操作把事情掩蓋下去。

　　憑白無故多出的工作量，而且不是第一次，自然引起了上級人士的不滿。他們不敢找五條悟的麻煩，只能將矛頭指向夜蛾正道。

　　好不容易結束電話，夜蛾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差。不過不是因為被找茬，而是為幾個問題學生感到頭疼。

　　身為師長，夜蛾總不免為他們處處考慮。尤其這一屆的三個學生都很特殊——硝子是咒術界少有的能用「反轉術式」治療他人的術師，夏油傑擁有潛力無法估量的咒靈操術，五條悟則是出生即打破平衡的六眼。

　　超乎常人的天賦，注定他們難以與普通人共情，何況身處咒術界，更容易接觸人性的黑暗。

　　夜蛾不怕他們闖禍，出了事總歸有自己擋在前頭。就算他們沒有成長，也好過哪天走錯路。

　　時柒趴在地板上，看著夜蛾老師神情凝重，一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邊為即將回來的三人默哀。

　　好不容易回到學校，五條悟正准備去接回心心念念的自家貓，就被通知教室集合，只好暫時妥協。

　　夏油傑和硝子對視一眼，都猜到了待會要面臨什麼，在五條悟背後眼神交流一番，達成共識。

　　另一邊，時柒跟著夜蛾提前來到了教室，夜蛾坐在講台旁邊的台階，她則被放在了講台上。

　　沒過幾分鐘，三人從教室後門進來，看到前方表情嚴肅的夜蛾，很有眼色地走上前，排成一排跪坐在地。

　　[你們也太有經驗了吧…連位置都不用商量。]

　　坐在觀眾席的時柒看著這無比流暢的一幕，沒忍住吐槽的衝動，並等著看經典名場面。

　　伴隨著壁掛電視機播放新聞的背景音，夜蛾沉聲開口：「你們之中曾有人表示自己來放帳，然後丟下輔助監督就跑了…」

　　[那一刻，一個輔助監督靜靜的碎了。]

　　「結果又把帳給忘記了！自己交代。」

　　[年輕人記性差也是沒辦法的嘛~]

　　時柒仗著心聲不會被人聽見，在一邊自娛自樂，甚至感謝讓自己無法發聲的封印。不然她萬一以貓的身份笑出聲，那就不好笑了。

　　夏油傑和硝子同時伸手指認五條悟，不得不說這也是同期之間無需多言的默契。

　　一人背鍋勝過三人連坐，五條悟也不介意出頭。而且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講台上看熱鬧的家伙，哪還顧得上分辨誰對誰錯。

　　「老師，能別糾結於尋找元凶了嗎？」

　　五條悟舉手提議，視線還落在講台上。

　　不認真聽話的後果就是挨了一記拳頭，作為不知悔改的罪魁禍首，不僅得到了腦袋上的包，還得到了檢討加倍。

　　除了反思出任務不放帳，還需要交代清楚私自圈養咒靈的事，一共兩份檢討。

　　籃球館內，五條悟滿臉郁悶抱著球坐下，腦袋上是小心翼翼幫他按摩消腫的奶貓。

　　「說實在的，帳有那麼重要麼，被普通人看到也無所謂吧。左邊一點，往下，對就這，繼續。」

　　抱怨到一半，又指揮貓貓改變按摩位置。

　　「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到咒靈和咒術。」

　　說完往後一仰將球拋出，不打招呼的行為讓頭頂的時柒直接被甩了下去。

　　一道拋物線劃過，白團子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靜止不動，原地攤成了一塊貓餅。

　　[……]

　　時柒懷疑之前在教室看熱鬧被發現了，因此遭到了自推的報復，但是她沒有證據。

　　被甩飛的瞬間，她甚至克制住本能，沒有把指甲伸出來試圖勾住點什麼。

　　社恐的優點之一就是隨遇而安，於是她非常干脆地放松了身體。

　　反正不疼，摔就摔吧，在哪裡摔倒就在哪裡躺下。反正她看不見，她擺的心安理得，擺的無所畏懼。

　　在場三人都被時柒的擺爛操作給整沉默了。

　　「你們什麼眼神，它這明顯在碰瓷吧。」

　　頂著同期譴責的眼神，五條悟炸毛，起身兩步上前，再次坐下並對地上的白團指指點點。

　　「趕緊起來，老子可不吃你這套！」

　　時柒順著戳在身上的力道，圓潤地翻了個身，然後利索爬起。

　　「嘖」

　　指尖柔軟的觸感消失，五條悟莫名不爽。

　　於是剛起來的時柒，又被一指頭摁倒，滿臉茫然被摁在地上戳了個遍。

　　「是人渣啊…」

　　硝子戴上從五條悟那兒拿來的墨鏡，選擇眼不見為淨。

　　「這次我贊同。」

　　夏油傑自認自己雖然和五條悟臭味相投，也做不出這種欺負弱小咒靈的幼稚行為。

　　五條悟被大福般軟綿的手感吸引，只顧著又戳又捏玩貓貓。夏油傑也無所謂失去對手，自己在一邊投籃。硝子則負責發呆。

　　夜蛾正道推開體育館的大門，看到的就是這難得和諧的一幕。無視五條悟玩弄咒靈的畫面，還是很值得欣慰的。

　　「有個任務交給你們兩個負責。」

　　夜蛾正道直奔主題，任務的重要性讓他選擇親自過來，而不是借由短信或電話通知。

　　聽到任務兩個字，兩個男生停下手中的動作，長嘆口氣，肉眼可見的蔫兒了。

　　「你們這表情是有意見？」

　　[論如何用一句話讓人興致全無，哈哈。]

　　時柒想像兩人此刻的表情，樂了。

　　「不敢有。」×2

　　沒理會兩人的陰陽怪氣，夜蛾讓人跟著去了解資料，路上也大致告知了一部分情況。

　　硝子將墨鏡還給五條悟，想著反正自己也沒事做，出於好奇心，在夜蛾默認的情況下也跟在後頭。

　　時柒沒想到自己能以這樣的形式，在一開始就參與進星漿體的任務中。

　　她原先的計劃是待在薨星宮，等待劇情節點的到來，而不是現在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有點不妙啊…]

　　心中隱隱約約感到不安，時柒卻找不出源頭。似乎從夜蛾正道出現在體育館，說出第一句話開始，就有什麼變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

　　或許不是那個時候，而是更早。只是現在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已經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

　　時柒趴在五條悟肩頭，身體從放松變得緊繃，未知帶來的焦慮，呈現在這具身體的反應就是飛機耳和頻繁拍打的尾巴。

　　五條悟注意到了貓貓的異常，抬手將其拿到手中，不太熟練地順毛安撫。至於任務，有夏油傑聽著就夠了。

　　夜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計較五條悟的分心，他已經習慣了對方對任務的敷衍。

　　夏油傑也看出了些許異樣，不過只瞥了兩眼就收回目光，認真了解任務情況，眼下還是任務比較重要。

　　硝子是在場最輕松的，聽過就算，畢竟她只是個奶媽，戰鬥相關輪不到她。

　　[越來越不妙了…到底怎麼回事…]

　　時柒縮成一團，精神高度緊繃，已經顧不上別的東西。換作平時得到順毛待遇，她早就激動狂喜了。

　　然而她此刻只覺如芒在背，心中的警報驟然拉響。耳邊的人聲在某一刻模糊扭曲，舒緩的空氣變得壓抑，周身的一切仿佛離她遠去。

　　直覺在預警，她的靈魂感覺到了危機。冥冥中似乎有一只眼睛即將睜開，一旦眼睛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強忍著靈魂的刺痛感，時柒腦海中浮現小咒曾經說過的話，她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關鍵的命運節點是規則重點關注的，時間地點人物都是固定的，好比嵌合在一起的齒輪。]

　　[我們當然可以直接參與改變命運，不過那要等到後期才能做到。能力不夠的時候，盡量還是離得遠一點，避免成為多余的零件被清除哦。]

　　句句忠告回蕩在腦中，時柒頓悟了，也切身體會到了規則的判定是多麼嚴苛。

　　她只以為不跟著出任務就沒事了，哪知道旁聽個任務開頭都差點爆雷。

　　看來必須趁早離開，繼續待在高專，指不定下次又不小心成為劇情的一部分，然後被清理掉，那就死的太冤了。

　　這次血淋淋的教訓，讓時柒更深刻意識到改變命運的艱難，容不得半分差錯，不允許有任何僥幸。

　　[雖然有點舍不得，獨眼貓****！]

　　時柒一邊感傷一邊罵罵咧咧，臨走前沒忍住蹭了蹭落在身上的手指。

　　時柒也不願意在這時候不告而別，但再多待一會這副殼子就要頂不住壓力炸了。自己消失還是炸在自推手中，有腦子都不會選後者吧。

　　五條悟驟然起身，過大的動作導致椅子在地面剮蹭出刺耳的聲響。

　　他一把摘下墨鏡，低頭死死盯著此刻空蕩的手心，神色陰沉，蒼藍雙眸中恍若有風暴凝聚。

　　早在起身前，六眼就已經看到了咒靈消散的全過程。毫無征兆，原因不明，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甚至來不及阻止。

　　「悟，怎麼回事？」

　　夏油傑蹙眉詢問，以為是任務有什麼問題。

　　「只是想起今天的限定忘買了而已~」

　　五條悟隨意找了個借口，恢復若無其事的表情，收進口袋的手緊握。


第7章 第七章

　　[嗚……]

　　時柒剛回到身體，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嗚咽，驟然爆發的疼痛瞬間淹沒了理智。

　　纖細的手落在脖子上，指節彎曲扣住喉管，用力到顫抖。另一只手覆在雙目的位置，若不是束縛的存在，怕是要將眼珠取出。

　　本能讓時柒下意識選擇解決痛苦的根源，此刻的她只想挖去雙眼，掐斷喉嚨。

　　雙目受針刺之罰，咽喉受刀割之痛。這是觸犯規則的代價，靈魂的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

　　[阿柒！阿柒！我就一會沒看著你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小咒作為世界意識，大多時候需要專注於延遲世界崩毀進度，汲取力量成長以反抗固有規則。

　　為了避免引起規則注意，和時柒交流的只是分出來的小部分意識分身。

　　之前為了能提供更多助力，小咒將分意識收回並加強了，因此沒能及時撈一把時柒。

　　[一時大意，吃了個大虧…]

　　溫暖舒適的力量包裹住受損的靈魂，緩慢修復著傷處。時柒從混沌的意識中清醒，簡潔明了解釋了自己眼下遭遇的原因。

　　意識恢復了，身體還存在後遺症。雙手的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輕顫，眼睛殘余些微鈍痛，以及依舊干澀不適的喉嚨。

　　[你身上的束縛增強了，而且靈魂虛弱，這兩天還是老實待在這裡休養，離星漿體那邊遠點。]

　　小咒語氣嚴肅地勸誡。

　　[不過你之前不是有打算學反轉術式，最合適的學習對像家入硝子就在高專。反正你暫時出不去，現在的高專也很安全，時機正好。]

　　時柒疲累靠坐在地，心中明白小咒的建議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為時兩天的星漿體護送任務，五條悟和夏油傑那邊被規則重點關注。只要她出現，就絕對會被發現，到時就不是分身崩潰靈魂受損這麼簡單，所以必須遠離。

　　此外，她靈魂現在的狀態，也不支持離開薨星宮太遠。與其浪費時間，不如趁著機會去家入硝子那邊偷師。休養學習兩不誤。

　　於是，當dk們第二天離校做任務時，時柒跑到硝子身邊，邊圍觀對方治療過程邊學習。

　　「還在想昨天的事？這可不像你。」

　　去往酒店的路上，面對比平時沉默不少的摯友，夏油傑沒忍住開口。

　　昨天雖然五條悟第一時間拿甜品當借口，別說他不相信，硝子都不會把那個借口當真。

　　之後一直沒再見到那只咒靈，才反應過來五條反常的原因。本以為就是一時新鮮，以五條悟的性子煩悶不了多久。

　　沒想到這都第二天了，看起來還在不高興呢。

　　「嘖，你好啰嗦啊傑。」

　　五條悟不至於因為貓丟了而郁郁寡歡，何況他直覺自己能再見到它。

　　他的不高興是昨晚又做了個夢，依舊不記得內容，只留下夢中感受到的沉重心情。這種理由當然說不出口，絕對會被傑嘲笑的。

　　閑聊結束，兩人來到酒店樓下。由夏油傑先行上樓，五條悟負責外面的敵人。

　　為了能及時應對突發情況，兩人隨時保持通話聯系。

　　乘坐電梯到達目標樓層，夏油傑不急不緩地走在安靜的走廊中，隔著電話糾正那頭五條悟的口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絕。

　　「算了，下次再談這件事。」

　　確認了房間號，夏油傑按下門鈴，門內傳來回應，隨後是一聲急促而刺耳的銳鳴。

　　「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上空，五條悟抬頭就看到酒店某層樓黑煙滾滾。

　　結合電話裡聽到的聲響，很沒有同胞愛的發出慰問：「還活著嗎~」

　　「至少我活著。」

　　夏油傑見怪不怪，內心毫無波動。

　　收回防御咒靈，環顧四周，確認了煙塵滾滾的廢墟中只有自己一人。

　　「如果那小丫頭就這麼死了，不會算我們頭上吧。」

　　電話那邊，五條悟合理假設，甚至懷疑這是爛橘子設置的陷阱。畢竟任務要求自相矛盾，目標信息也提前泄露，處處透著詭異。

　　好在夏油傑那邊發現被詛咒師扔下樓的少女，成功救下目標並順手解決了囂張的詛咒師。

　　「還好還好——」

　　不走心的感慨一句，五條悟側身對上數把尖刀，從容掛斷電話。

　　聽著敵人不自量力的挑釁，墨鏡後的藍眸閃動，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迎著刀鋒上前。

　　「如果你肯哭著道歉，我就留你一條命。」

　　高專，薨星宮。

　　「天元大人，關於星漿體……」

　　一群穿著白袍的中年人聚集在結界外，針對天內理子提出的上學要求，來請示天元的意見。

　　[這些人好煩啊，這麼點小事都拿不定主意。人家小女生都要被獻祭了，不就是最後享受一次校園生活，問問問，他們都是孤兒嗎？]

　　被緊急召回的時柒才想起來，自己占據了天元的身份，原本天元下達的命令由她代替。

　　也是長見識了，不愧是自推討厭的爛橘子。毫無同情心，沒有人性，思想落後且腐朽。話裡話外都是對人命的輕賤，時柒只覺耳朵受到了污染。

　　[要不是不能說話，我高低給他們罵一頓。]

　　社恐都忍不了這些人的嘴臉，氣的想罵人。

　　「滿足她提出的一切要求。」

　　在小咒的輔助下，偽裝出天元的聲音，打發走了外面等候的術師們。

　　雖然是借了身份的便利，不過能讓他們多玩兩天也不錯。只是稍微有點心疼自推，長時間開無下限還不睡覺，身體負擔不輕。

　　[算了，還是繼續學習吧。]

　　想再多她也過不去，幫不上忙。不如抓緊時間提升力量，學到就是賺到。

　　時柒花費了不短的時間，終於又到了醫務室。

　　[我太難了，同樣的路走第二遍。]

　　事發突然，時柒沒能在醫務室設下坐標，於是只能老老實實重復之前的過程。

　　「嗯？」

　　硝子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杯咖啡。余光瞥見從門外進來的白貓，有些驚訝對方是如何在看不到的情況下認路的。

　　早上她到醫務室不久，白團子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自己治療送來的傷患時，對方就特別乖巧窩在一邊，存在感低到她經常忘記身邊有只咒靈。

　　再次想起來時，醫務室已經不見了它的身影，還以為它是待不住跑出去玩了。

　　硝子疑惑五條悟竟然沒有把它一起帶走，看他那樣子明明巴不得隨身帶著。她還不知道在五條悟那邊，貓貓已經是失蹤狀態。

　　既然它能在學校自由活動，硝子默認對方沒有危險，直接當成普通的奶貓看待了。

　　這會沒有工作，硝子得以注意到一些問題。

　　「過來。」

　　慵懶溫柔的聲音傳進耳朵，時柒雖不解，卻沒有猶豫走上前去，而後被輕輕抱起。

　　眼前落下輕柔的觸感，溫和的咒力流轉，是硝子的反轉術式。

　　[嗚嗚嗚……硝子天使！]

　　時柒此刻共情了庵歌姬，實在是太治愈了。

　　一邊感動到貓貓落淚，一邊感受反轉術式在身上的運轉，雖然不至於立馬學會，也多少有了領悟。

　　無奈身上的傷口在靈魂恢復前，都無法徹底消除，只能辜負硝子的一番好意了。

　　硝子也不知為何會下意識對這只咒靈使用術式，反轉術式按理是不能治愈咒靈的。

　　不過它和別的咒靈真是處處不同，術式的治療效果在它身上竟是生效了。

　　放下心的同時，硝子也發現了傷口的異樣。只要中斷治療，愈合的傷口又會恢復原樣，仿佛被固定在了受傷的狀態。

　　試了幾次之後，硝子無奈放棄。雖然手中的奶貓全程沒有表現出疼痛，傷口反復開裂愈合，帶來的視覺效果也讓人不忍再看。

　　時柒察覺到硝子的郁悶，拍了拍對方的手，主動把腦袋湊到硝子手心蹭蹭。

　　「你還挺通人性。」

　　硝子輕笑，算是接受了貓貓的安慰。

　　時間飛逝，轉眼兩天過去。這兩天，時柒幾乎和硝子形影不離。硝子工作時她在一旁學習，休息時也陪伴在側。

　　五條悟還不知道出個差自己粉絲都快爬牆了。

　　在他陪天內理子海邊玩耍的時候，時柒在和硝子貼貼；在酒店守夜身心疲憊時，時柒已經成功入住硝子房間，雖然在人睡著後就回了本體。

　　時柒這兩天過得不是一般的充實，雖然羨慕自推和天內他們的海邊度假，但她成功學會了反轉術式，和硝子的相處也很愉快。

　　下午三時，咒術高專筵山麓。耗時三天，一行人有驚無險抵達高專結界內。

　　暗網的懸賞已經過了時限，又是他們熟悉的地盤，四人暫時放松了心神，卻不知道真正的危機藏在暗處。

　　即便身處地底，時柒也能通過地面的震顫感應到外面激烈的戰況。想到待會必然會發生的一系列劇情，心情非常沉重。

　　[阿柒，可以開始了。]

　　小咒提醒時柒做好准備，夏油傑帶著天內理子正疾速趕往薨星宮的方向，等關鍵人物都進入地下，就輪到他們出手了。

　　時柒深吸口氣，雙手十指觸及地面，咒力通過指尖源源不斷彙入薨星宮的結界。

　　從這一刻起，時柒需要保證咒力在結界的循環，加上小咒給予的世界之力，使結界擁有短暫蒙蔽規則感知的效果。

　　無形的結界顯現一瞬，密密麻麻的淡金色字符刻印其上，而後隱沒於空氣中。


第8章 第八章

　　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距離越來越近。

　　夏油傑帶著天內理子進入了薨星宮地下，交談聲在空曠的地底回蕩。

　　時柒循聲抬頭，朝向聲音所在，仿佛能看到面臨死亡掙扎猶豫的少女，還有心有大義的少年。

　　[已經是這個時候了……]

　　察覺到結界的波動，是伏黑甚爾追過來了。一想到這意味著什麼，時柒幾乎要不顧一切衝破枷鎖離開這裡。然而她不能，也做不到。

　　嘴唇幾乎要被咬破，跪坐在地的身體微微顫抖，時柒拼盡全力克制自己的衝動，穩下心神維持結界。

　　少女抽泣自白，訴說對生的渴望。時柒默數著時間，終於等到了，是槍支上膛的輕響。

　　[就是現在！]

　　子彈出膛的瞬間，時柒和小咒配合，扭轉了命運的落點。

　　能夠欺騙規則的力量，人類自然更發現不了。

　　在夏油傑和伏黑甚爾眼中，天內理子腦部中彈，不存在奇跡，她死在了如花般的年紀。

　　而實際上，迸濺的血花、穿透的傷口，都是虛假的幻覺，對他們亦或是規則，都是假像。

　　直面天內理子的死亡，又從敵人口中得知五條悟被殺，接連的噩耗激起了夏油傑的殺意，特級咒靈被陸續召喚，戰鬥一觸即發。

　　伴隨著轟鳴的爆破聲，地下石壁以及建築遭到破壞。趁兩人戰鬥地點轉移到建築群中，時柒偷梁換柱，用小咒提供的復制體替換了真正的天內理子。

　　將昏睡的天內理子安置在身旁，與先一步帶進來的黑井美裡待在一處。

　　時柒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沒太在意自身的疼痛。她方才代為承受了那一槍的傷害，算是改命的一點代價。

　　如果沒有小咒兜底，事情不會那麼順利，她現在也不會只是受點痛流點血這麼簡單。

　　[束縛松動了，如果你想去看一眼的話…]

　　聽懂小咒的暗示，也確實感覺到禁錮自己的力量減弱了一些，時柒迫不及待離開薨星宮。

　　瞬移至校門附近，剛落地便聞到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一把扯下眼前的束縛，找到了倒在廢墟中的少年。

　　幾步上前，跪坐在對方身側，將那些傷口盡數收入眼中，淚水控制不住流下，一切恍如昨日。

　　剛被帶到這個世界時，他們的初見也是這般情景。面對倒在血泊中的人，她無能為力。

　　[這是最後一次。]

　　時柒暗下決心，沒有干涉五條悟領悟反轉術式的過程，清理完周圍徘徊的咒靈，最後看了兩眼，在五條悟意識恢復前消失在原地。

　　人影離開的瞬間，五條悟身側的手下意識顫動，仿佛想抓住些什麼。

　　回到薨星宮，戰鬥已經結束，偽造的屍體被伏黑甚爾帶走交差。

　　穿過殘破的回廊，站在斷裂邊緣往下望去，時柒看到了躺在那兒的夏油傑。

　　時柒縱身一躍，輕巧落地，來到夏油傑面前，彎腰查看對方的狀態。

　　過重的傷勢讓他失去了意識，雖然咒術師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數倍，拖久了也有生命危險。

　　用反轉術式簡單治療了一下，保證他能支撐更久。又費了點力氣，將人帶回薨星宮中心那顆巨樹下。

　　時柒有些頭疼怎麼把人送出去，外面現在因為入侵者亂成一團，短時間內也沒人顧得上這邊。而且她也不想看到那群冥頑不靈的家伙。

　　好在沒有糾結太久，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裡相繼醒來。看著兩人，時柒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請問…這是哪裡？」

　　天內理子只記得自己在夏油傑的勸阻下，決定放棄同化，記憶最後的畫面是男生對自己伸出的手。

　　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再睜眼就來到了陌生的地方，原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家人美裡也在身邊。

　　前方不遠處，一道嬌小的身影背對著自己，墨色長發如瀑布般垂直落地。

　　聽見天內理子怯怯的問話，少女轉過身來。理子和美裡都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印滿符文的布條將少女的四肢、脖頸和眼睛都覆蓋住，只露出白皙的額頭和下半張臉。整幅場景顯得怪誕，令人不安。

　　黑井發現了躺在另一邊不知生死的夏油傑，不動聲色將天內護在身後。理子欲言又止，直覺讓她相信對方無害，卻又無法證明。

　　注意到主僕二人的反應，時柒心中無奈嘆氣。

　　[人為什麼需要社交，我迫切需要一個嘴替。]

　　忍著與人溝通的不適感，時柒開口解釋當下的情況。

　　「也就是說，我差點就死了，是你救了我。」

　　天內理子後怕的拍拍胸口，慶幸自己活了下來。

　　黑井也沒忍住紅了眼眶：「謝謝……」

　　「不用謝，我也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時柒猶豫了片刻，還是提出請求。

　　「我有想拜托你們做的事，先別急著答應，希望你們慎重考慮再決定。」

　　看出天內理子不假思索就要點頭，黑井以天內為主，有些為難卻未出言阻止。

　　「星漿體已死，天內理子這個名字以及相關的一切，隨之抹消。從此刻起，你們需要拋棄過去，隱姓埋名。」

　　「改換身份的事，我會盡快幫你們解決。至於我想說的事，是和夏油同學有關。」

　　星漿體的死亡，盤星教教眾的愚昧，成了動搖夏油傑心中大義的導火索。

　　雖然明面上不能讓人知道天內理子未死，但時柒想通過另一種方式，讓理子成為第一根拉住夏油傑的繩索。

　　天內理子了解到自己對夏油傑的重要意義，因此特別干脆同意了時柒的提議，黑井同樣沒有異議。

　　雖然只相處了短短三天，天內也將對方和五條悟視作了朋友。她也想為朋友出一份力。

　　時柒並不意外這個結果，畢竟她們都擁有閃閃發光的靈魂。生活帶給人苦難，卻無法泯滅人性的光輝。

　　翻出提前准備好的兩件白袍，是從之前那些人的住處偷出來的備用。不知道衣服的主人是哪兩個倒霉蛋，時柒不在乎。

　　等兩人穿上偏大的袍子，時柒抬手撫過天內的臉，世界意識的力量經由她的手覆蓋其上。

　　天內理子的五官發生變化，不過片刻便換了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黑井緊隨其後。

　　確認做好偽裝，為了方便聯系，時柒在她們手腕處留下獨有的印記。這是小咒教給她的，與咒力不同的標記方式，只有她自己能夠感應到。

　　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裡一左一右攙扶著昏迷的夏油傑，與時柒告別後轉身離去。

　　[說了好多話，感覺把幾個月的分量用完了…]

　　時柒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線中，長出一口氣。

　　當就剩下自己，時柒忍不住在內心歡呼。

　　[小咒，我們做到了！]

　　[是的，我們成功了！]

　　一切的努力和付出都沒有白費，抗爭命運的第一步已經取得成功。規則加諸於時柒身上的枷鎖，不再牢不可破。

　　[還有個好消息！]

　　得益於關鍵人物命運的改變，小咒吸收了這部分無主的命運之力，又恢復了不少。

　　[你之前不是發愁，貓身如何收集命運之力。現在沒問題了，我說過會給你個驚喜！]

　　小咒神神秘秘地讓時柒放松心神。

　　時柒依言照做，而後感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裹挾著她的靈魂，將她從身體中帶出。

　　不知過了多久，時柒從飄飄然的狀態中脫離出來。還不等詢問小咒到底是什麼驚喜，耳邊怪異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

　　含糊不清的咕噥聲間或響起，陰冷粘稠的惡意仿佛要將人吞沒。時柒一時懷疑小咒的驚喜和她理解的不是一個意思。

　　感知視野中，到處都是扭曲不規則的色塊，仿佛置身於大染缸中，令人感到陣陣不適。

　　[別告訴我，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是咒靈的生得領域吧。]

　　時柒根據自己聽到和『看』到的線索，得出了這個不太妙的結論。

　　[本來是選的另一個地方，但是出了點意外。]

　　小咒有些心虛，這個領域正好在它帶著時柒路過的時候展開，直接就把人圈進去了。而它因為太期待時柒的反應，沒來得及撈人…

　　[所以驚喜是？]

　　[只要在「帳」的範圍內，阿柒你就能以人的形態出現了！]

　　小咒也不賣關子，直接揭露了謎底。

　　雖然限制只能在「帳」中，也著實是個很大的突破，這對時柒來說確實是個大驚喜。

　　仗著自身不會被咒靈注意到的特殊性，時柒沒有急著離開，而且朝著某個方向摸索前進。

　　起初她確實被滿目的咒力晃得眼花，但她的習慣速度也不慢，很快就適應了，並發現了一道與領域格格不入的咒力。

　　靠近之後，時柒發現了咒力的主人，是一名陷入昏迷的咒術師。空氣中的血腥味刺鼻，她蹲下身，估量著位置伸手摸到頭頂，而後往下探到了對方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能救。

　　[這家伙運氣不錯嘛。]

　　時柒一邊用反轉術式治療，一邊和小咒感嘆。

　　一般的術師在生得領域中生存幾率極低，她發現的這人竟然只是受傷昏迷，並且在她來之前都沒被咒靈殺死，這可不是一般的好運氣能做到的。

　　[確實，我也是第一次見。]

　　小咒附和道。

　　[雖然但是，我待會怎麼帶人出去？]

　　治療完畢，時柒蹲在一邊等待對方醒來時突然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總不能治完就把人扔在這裡不管。


第9章 第九章

　　小野寺香織，今年22歲，一名普普通通的二級咒術師。因拒絕同事的追求，遭到對方的報復，對她的任務做了手腳。

　　本該由一級術師負責的任務，落到了她這個二級術師頭上，更倒霉的是碰上了擁有生得領域的一級咒靈。

　　她的術式「人生百味」，效果是能夠影響受術者的感官，說白了只能算是輔助型術式。所以香織很少單獨出任務，一般都是與其他術師搭檔。

　　「該死的總監會！該死的臭男人！」

　　負隅頑抗了十幾分鐘，身上多處傷口，大量失血讓她頭暈目眩，行動變得遲緩。眼看就要因為人渣的一己私欲死在這裡，憤怒和絕望湧上心頭。

　　用盡最後一絲咒力，術式成功影響了逼近的咒靈，趁著術式效果還在，香織強撐著精疲力竭的身體逃出一段距離，躲進某個房間，而後靠著牆失去了意識。

　　朦朧間感覺有一絲微涼劃過臉頰，身體的疼痛漸漸消失，小野寺香織以為這是死前的幻覺。

　　沒想到睜眼發現自己還在原地，身上的傷口也都愈合。陌生的少女蹲在一邊，無聊地玩著手指。

　　「我這是死了嗎？你是誰？」

　　不怪香織懷疑，據她所知會用反轉術式的只有高專就讀的家入硝子，顯然不可能是面前這位。

　　排除被治療的可能，加上對方身上纏滿的布條，以及布條上密布的紅色符文，如此怪異的扮相，讓香織一下子聯想到了詛咒師。

　　豐富的想像力甚至讓她猜測自己已經被某種術式控制了身體，成了他人的傀儡。

　　等待過程中無事可做，時柒扒拉手指打發時間。香織剛醒她就知道了，結果被對方一句話給問懵了。

　　不明白對方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時柒確認自己治好了所有傷，總不能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不僅沒死，傷勢也都恢復的七七八八。除了有點貧血外，非常健康。]

　　時柒無語，也只敢在內心吐槽幾句。

　　既然人醒了，也是時候趕緊把人送出去。

　　起身走出兩步，時柒回頭招手，示意對方跟上。好在對方看懂了她的意思，沒有多問就隨她走了，不然還得想辦法開口說話。

　　香織沒有得到回答，只見少女沉默起身走到門口，對著她招了招手，看樣子是讓自己一起離開這裡。

　　猶豫片刻，香織選擇先跟著對方。能毫發無損出現在這裡，還治好了自己的傷勢，說明對方能力不弱，至少強過自己。

　　不管人家有什麼目的，跟著走總比獨自一人更安全。有活著出去的機會，傻子才放過。

　　時柒帶著人在生得領域中七拐八拐，看似毫無規律隨意選擇方向，實則是在小咒的指導下，以最快捷的路線靠近領域邊緣。

　　一路走來，香織除了戒備隨時可能出現的一級咒靈，同時也分出部分心神觀察走在身前的少女。

　　她疑惑對方是如何在無法視物的前提下，精准判斷方向和躲避障礙物的。

　　對於少女目盲的判斷，除了對方眼前嚴絲合縫的束縛，還有『看』向自己時錯誤的朝向。光看那行動自如的模樣，誰能相信對方其實蒙著眼睛呢。

　　香織還在各種猜測少女是否有其他代替視覺的能力，就見對方突然停在了前方，回頭等待自己上前。

　　時柒將手抬起，摸到了領域的邊界，咒力湧動下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大小足夠讓人通過。

　　[護送完成，可喜可賀。]

　　維持著咒力輸出，時柒另一只手摸索著拉住香織，衝著出口的方向推了推。

　　香織愣在原地，看著外面熟悉的景色，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輕易從生得領域離開，甚至稱得上毫發無損的狀態。

　　沒有聽見腳步聲，以為是自己的意思不夠明顯，時柒又輕推了一下。

　　「謝謝，不過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香織回過神，有心邀請少女和自己一起離開。至於咒靈，反正她是沒能力祓除了，先保命要緊。

　　大不了等出去打個報告，讓上級重新派人來解決，她不打算管了。

　　時柒驚訝對方會提出同行，無奈只能辜負對方的一番好意。

　　搖了搖頭，時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領域內部，心想對方這次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好在香織第一時間就懂了：「你是說你要留下來解決那個咒靈？」

　　時柒突然有些期待，又比劃了幾下。

　　「這是…讓我保密，不對外透露你的存在？」

　　香織不太確定自己的解讀是否有誤。

　　[小咒你看！她懂我！我要和她做朋友！]

　　確認對方能完美理解自己的意思，時柒心中狂喜，恨不能將人打包帶走當自己的隨身翻譯。

　　[…她是怎麼通過幾個手勢，理解出這麼一長串的？]

　　小咒不解，只當是人類的多樣性。

　　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時柒催促小姐姐離開。

　　「小野寺香織，我的名字。謝謝你救了我，我想再見到你，能不能，給我個聯系方式？」

　　香織一只腳踏出，不忘回頭詢問。

　　看著對方向自己伸手，掌心朝上，香織下意識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溫和的力量順著手心流動，手腕內側出現淺色印記，冥冥中仿佛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通過這個印記將彼此聯系在了一起。

　　「祝君武運昌隆。」

　　香織緊了緊相握的手，而後松手後退幾步，看著領域在眼前緩緩閉合，而後轉身離開。

　　[讓我看看——找到你了。]

　　時柒擴大感知範圍，在一片花花綠綠中找到了領域的主人。對方在領域中四處游蕩，此刻離自己不算太遠。

　　之前為了盡快把香織送走，她讓小咒幫忙掩蓋了香織的氣息。不然要是被咒靈發現，事情就麻煩了。

　　她沒有戰鬥經驗，總不能讓剛恢復的二級術師上吧。何況對方差點就死了，明擺著打不過。

　　[哪怕是咒力視角，咒靈也是醜的別具一格。]

　　時柒一邊嫌棄著那團不忍直視的色塊，一邊不急不緩向咒靈所在走去。

　　考慮到以後面對咒靈的情況多的是，她總要適應的，不是這次也會有下一次，不如就拿這只一級咒靈練練手。

　　而且小咒告訴過她，束縛是相對的。她付出了大部分的自由，失去了視力和說話能力，身上的封印除了是對她的禁錮，也同樣能作為她的力量。

　　先前由於他們處於劣勢，本該公平的束縛受到創造者的規則壓制，這份力量就只是作為時柒的枷鎖存在。

　　[放輕松，用心去感受，接受它的存在。你可以做到的，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小咒在時柒腦海中溫聲引導。

　　時柒站定在咒靈幾米遠的地方，按小咒所說，靜下心來排除雜念，嘗試把身上的束縛看做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抗拒它。

　　不祥的咒紋漸次亮起，顏色鮮艷如血。

　　時柒腳底出現黑色漩渦，濃厚的咒力湧動。她的意識沉入其中，在無光的黑暗中，與深處的某種存在達成了共鳴。

　　沉寂許久的力量蘇醒，時柒感覺自己的意識分成幾縷延伸出去，與腳下的咒力漩渦連接在一起。

　　試探著往上拉扯，視野中出現數道紅色咒力。如藤蔓般扭曲盤旋，圍繞在自己身旁。

　　如果時柒能看見，她就會發現從漩渦中竄出的是與她身上如出一轍的布條。只不過前者是禁錮她的鎖，後者卻受她驅使。

　　時柒感覺這些具現化的咒力就像自己多出的手腳，能夠非常順暢地使用，不誇張的說她甚至能用它們擺出各種形狀。

　　很快適應了這份新的力量，時柒的目光再次落到不遠處的咒靈身上。

　　瞬息之間，時柒身周的布條長度暴漲，目標明確向咒靈的方向竄去，短短幾秒將其捆了個嚴嚴實實。

　　咒靈這才反應過來，開始掙扎，卻無法突破自帶規則禁錮之力的封印布條。這一波是規則的碾壓，無關施術者的強弱。

　　[有種貸款買的掛終於到賬的感覺。]

　　對於反過來利用規則給自己的束縛戰鬥並輕松獲勝，時柒的心情有些復雜。

　　心念一動，咒力包裹的球體開始縮小，咒靈承受不住壓力自爆了。隨著咒靈的死亡，領域也開始瓦解消失。

　　[下次試試別的方式。]

　　看著眼前逐漸褪色的畫面，時柒一邊思考研究更多的戰鬥方式，一邊准備撤退。

　　時柒不擔心咒力殘穢暴露自己的問題，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可是天元。在自己的結界內使用咒力，相當於在自己家活動，堪稱完美融入。

　　剛回到自己的身體，就聽到不少腳步聲慌慌張張靠近，最後停在結界外，是前兩天來過的同一撥人。

　　[這都過去多久了，他們不僅沒腦子，連辦事效率都低的令人發指。]

　　聽著人先是表達了對天元安全的擔憂，而後是彙報關於入侵者和星漿體死亡的調查結果。

　　官話說的一套接一套，話裡話外都在掩蓋他們的無能，同時還不忘拉踩一波夏油傑與五條悟。

　　[一個個的真是不要臉，還好意思怪兩個學生護衛不力。人都打到家裡了，你們這群渣渣還在外邊手忙腳亂不知道干什麼呢！]

　　時柒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因為暫時不能對這群蛀蟲出手，只能在心裡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越聽越氣，時柒選擇左耳進右耳出，等人終於發表完長篇大論，迫不及待把人打發走。


第10章 第十章

　　原本不錯的心情被爛橘子們一通垃圾話破壞，時柒選擇去看看自推治愈一下。

　　深夜，寂靜的校園內。

　　一團白色的影子突兀的出現在某個角落，在原地停留片刻，而後步伐輕快地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跑去。

　　[為什麼我要在晚上來男生宿舍？我又進不去？！我是傻子嗎？！]

　　時柒貓貓蹲坐在自推門口，開始懷疑人生。

　　一時衝動跑過來，被一扇門擋住，才反應過來時間不合適。垂頭喪氣了幾秒，准備打道回府。

　　剛要起身離開，面前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時柒下意識抬頭，看見了黑暗中那亮眼的藍色。

　　五條悟躺在床上，一時半會睡不著。六眼早就發現了靠近男生宿舍的熟悉咒力，自然也知道對方停在自己門口。

　　不過是有些在意自己看中的家伙，一聲不吭消失不見。

　　而且回來時還從硝子那兒聽說，自己在外面出任務時，這家伙不知又從哪兒冒出來，整天跟在硝子旁邊。

　　難不成在它心裡硝子比他更好，它是忘了是誰把它帶回來好好養著。這麼弱的小咒靈，沒有他好心收養，早就被外面的咒術師祓除了。

　　自覺好意被辜負的五條悟沒有立馬給貓貓開門，雖然對方主動來找自己讓他稍微消了點氣，但不能讓它覺得自己太好哄。

　　等了一會沒等到貓貓撓門，甚至眼看著再不開門貓又要跑了，五條悟沒忍住兩步上前開了門。

　　看到貓貓第一眼，嘴角下意識上揚，想起自己還在生氣，轉而擺出一副冷臉。然後想起對方看不見，五條悟難得感到了憋屈。

　　不知道五條悟復雜的心路歷程，時柒只關注到對方主動給她開門，開心到沒忍住撲過去抱住了對方的腳脖子。

　　貓貓難得主動的親近讓五條悟很是受用，看在它知道回自己身邊還討好自己的份上，就不和它計較了。

　　將小小的一團重新握在手中，躁動了很久的心情突然就安定下來。

　　關上房門，回到床邊躺下。五條悟抬手把貓舉至面前，一人一貓額頭相抵。

　　時柒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呼吸，心跳驟停。

　　[雖然外表是貓，但內裡還是個人啊！這距離對我來說多少有點曖昧了，退散！退散！]

　　伸手想把人扒拉開，實際軟乎乎的肉墊一點力氣都沒有，輕飄飄落在人額角。

　　「這是在撒嬌嘛~」

　　五條悟翹起嘴角，即使白天他才被捅過腦子，這會也不懼關鍵位置被本質是咒靈的小家伙直接接觸。

　　之前他都敢讓它待在自己頭頂，沒道理受過一次傷後就畏手畏腳了。而且，他的身體比他的思想先一步接受了它的存在，原因不明但他相信自己。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內心否認三連，時柒啞口無言，最後放棄抵抗。還能怎麼辦呢，她現在只是只貓。

　　大概是時間太晚了，五條悟只是逗了一會貓就睡了。睡前不忘將貓好好的放在枕頭邊，這次倒是不擔心它跑了，沒再做什麼。

　　因為束縛減弱，時柒又有了更多的自由時間，不用著急回去，於是老老實實留了下來，安心享受此刻難得的相處。

　　失去睡眠需求，無所事事發呆了一兩個小時，時柒有點無聊了。

　　琢磨身側的人應該睡熟了，她將意識切回本體，留了一小部分連接分身。這還多虧了之前的戰鬥，讓她獲得靈感並實踐成功。

　　時柒離開的後一秒，本該睡著的五條悟突然睜眼。蔚藍瞳孔在黑暗中閃著幽光，視線落在枕邊那小小的一團上。

　　他此刻的氣質與平日裡不同，有一種微妙的錯位感。原本透徹如天空的藍眸，此刻卻讓人幻視深邃神秘的大海。

　　望著白團子的眼神中帶著疑惑和探究，凝視了許久後，再次閉上雙眼，一切恢復如常。

　　翌日。

　　時柒趁五條悟沒注意時，從高專離開。至於是六眼的疏忽還是縱容，那就是仁者見仁的事了。

　　通過留下的印記，時柒先是找到了剛從總監會出來的小野寺香織。

　　前一天劫後余生的香織離開後，只是電話通知了輔助監督任務完成，讓對方自己看著解決報告的問題。

　　那名輔助監督顯然也是知情者之一，送她趕往任務地點的途中就表現得異常，接到她電話的反應更證實了這一點。

　　深覺咒術界爛透了的小野寺香織，經過一夜的思考後，特別干脆衝到總監會請辭。這破地方誰愛待誰待，反正她是受不了了。

　　仗著自己孤家寡人沒有後顧之憂，而且反正不打算為他們賣命了，小野寺把平日裡為難自己的人渣都罵了一遍，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自認擺脫了垃圾職場，小野寺一身輕松地從總監會大門走出。沒走多遠就看到了路邊樹下的白貓，同時手腕內側留有印記的地方微微發燙。

　　看了看突然浮現的印記，又看看貓。雖然有些驚訝，直覺告訴她那只貓就是來找自己的。

　　等人來到自己面前，並體貼地蹲下，時柒抬起一只手揮了揮。意料之中，對方將手伸出攤開放在時柒身前，等她踩上手心端坐好後才起身。

　　[每次看都覺得這個姐姐好合我心意，你看連這種形態她都能輕易理解我的意思~]

　　時柒是越來越喜歡小野寺香織了，簡直是社恐居家旅行必備。

　　[確實，她和你的相性很好。]

　　小咒非常贊同。

　　時柒拿出提前准備好的小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個地址。

　　這裡要感謝不知名爛橘子的友情贊助，不管是上次的衣服還是這次的紙筆，都幫大忙了。

　　時柒並不會日文，不如說多虧了小咒她才能順利理解和表達，書面能力是沒有的。

　　臨時抱佛腳翻字典記住的字眼，能成功寫出來並讓人看懂就不錯了，字醜點也沒辦法。

　　至於地址，是之前給天內理子她們找的高專附近的一處空置的房子。房屋來源和租房資金由小咒解決，畢竟是世界意識，這種小事毫無難度。

　　小野寺香織開車帶著時柒來到目的地，見到了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裡。在門口簡單認識一番後，幾人進屋。

　　一個小型的「帳」展開，將客廳籠罩在內。

　　蹲坐在茶幾上的貓貓化成光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她們都熟悉的少女。

　　時柒向天內說明了自己的想法，通過小野寺香織的轉述，部分細節自己開口補充。

　　盡管轉述的內容都不復雜，天內和黑井還是看的目瞪口呆，她們是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是裝的吧，其實你們有心靈感應之類的，腦電波溝通！不然怎麼可能幾個動作理解出那麼多意思的？！」

　　天內震驚發問，都顧不上什麼拯救少年脆弱心靈計劃了，她現在只想弄清楚這兩個人是怎麼溝通的。

　　最後無奈發現小野寺也不知道原理，她就是莫名能理解時柒想說的話。借由這個額外話題，三人很快熟絡起來。

　　介於理子還在上學的年紀，時柒沒打算讓她為了隱藏身份而輟學。畢竟奪走年輕人的青春，可是天理不容的行為。

　　所以平時理子和黑井還是按照以前的生活，學校是選擇回廉直女子學院，或是換成別的都可以。

　　身份問題，小野寺香織主動接手安排，她表示自己有這方面的渠道，保證安全可靠。

　　讓時柒頗感意外的是，小野寺香織在知道她們要做的事之後，主動提出幫忙。

　　「咒靈操術夏油傑，那孩子我也聽說過，挺有名的。不過之前不知道吸收咒靈還得遭罪，也是不容易。」

　　香織聳肩，暗自感嘆咒術師都不容易。

　　「我的術式可以改變受術者的感官，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至少可以先試試。而且我剛失業了，正好換一份工作，我看輔助監督就不錯。」

　　不只是出於咒術界前輩對未成年咒術師的一點微不足道的關心，也是想報答時柒的救命之恩。

　　想到自己剛和總監會鬧翻，香織又有些頭疼。倒不是因為做不了輔助監督，只是一想到要去拜托某個家伙，她就覺得很不爽。

　　轉眼間，星漿體事件已過去一年。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小野寺香織通過某人的幫助偽造身份並成功當上了夏油傑的輔助監督。

　　當然，至今她們都不知道那個某人是誰，只確定香織和對方關系不簡單。

　　而天內理子在學校的生活一切都好，黑井與小野寺保持聯系，之後找到機會制造偶遇，三人順利成為偶爾交流的朋友。

　　另一方面，在小野寺靠自身的努力和時柒的幫助，成功提升了咒術等級，對改善夏油傑咒靈口味也取得了喜人的成果。

　　一年看似不長，但在三人的所作所為都不能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她們的計劃容不得半分差錯，彼此的壓力不小。

　　好在一切都沒白費，夏油傑的心理狀態比預計中好了不少。

　　又是尋常的一天，五條悟站在庭院中，在夏油傑和硝子面前展示了自己研發的新招式。雖然曾經經歷了瀕死的危機，但他也因此變得更強了。

　　時柒聽著少年張揚自信的講述，內心為他高興的同時也有點心疼，畢竟變強的代價是差點死亡。

　　「悟，無下限是把貓也當成你的一部分了嗎？」

　　夏油傑針對五條悟的全天自動開啟無下限表示有異議，他覺得自家摯友對那只咒靈過於包容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這是吃醋了嗎，傑？」

　　五條悟饒有興致調侃道。

　　「安心啦，你可是老子的摯友~」

　　夏油傑被五條悟的日常嘴欠惹到，額角青筋暴起，紫灰色眸子微眯：「去操場談談吧，悟。」

　　「怕寂寞嗎？要去你自己去啦~」

　　正愁沒人陪練試試自己的招式效果，五條悟眉頭一挑，半點不帶怕的繼續挑釁。

　　見勢不妙，時柒從五條悟頭頂一躍而下，毫不猶豫轉投硝子的懷抱。

　　硝子默契接住向自己跑來的奶貓，作為非戰鬥人士，習以為常找了個視野良好的地方，圍觀兩個dk的日常切磋。

　　操場上煙塵四起，碎石飛濺，震耳的嗡鳴聲回蕩在校園內。紅藍咒力閃動，樣貌不同的咒靈出現又消失。

　　五條悟和夏油傑從咒力比拼到體術近戰，兩道身影你來我往，偶爾能聽到他們互飆垃圾話。

　　[真不愧是dk，小貓咪聽不得髒東西。]

　　時柒抬爪捂住耳朵，只『看』滿操場亂竄的色彩。滿地的咒力殘穢，讓她感覺像是兩種不同色彩的顏料在那邊胡亂揮灑。

　　男生的戰鬥終結於聞聲趕來的夜蛾老師。

　　不出所料看著又一次成為廢墟的操場，夜蛾的鐵拳第n次落在每次搞完破壞就裝乖的兩人頭上。

　　聽到幾千字檢討的懲罰，兩個男生的內心毫無波動。幾萬字都寫了不少了，幾千字完全小意思。

　　由於夜蛾的縱容，五條悟十次裡有寫三次都算他突然良心發現尊師重道。

　　而『好學生』夏油傑，他對寫檢討很有經驗，已經是隨手拈來，五條悟的檢討都經常抄他的。

　　因為有無下限，切磋完五條悟甚至頭發都沒怎麼亂，堪稱神清氣爽。

　　反觀夏油傑，丸子頭也散了大半，衣衫凌亂，邊角還有些許破損，臉上身上都沾了灰塵。

　　幸災樂禍取消了幾句夏油傑的形像，五條悟撈過硝子肩上的貓，搓了搓小腦袋表達了一番剛剛被拋棄的不滿。

　　「剛才這麼干脆拋下老子就跑，這是對待你主人該有的態度嗎？這麼不相信老子的實力？」

　　[別罵了別罵了，知道錯了。]

　　時柒躺平任搓，熟練掌握哄人技巧。

　　夏油傑在一邊看著熟悉的貓哄人畫面，哪怕這一年看了那麼多次，還是不太習慣，畢竟那可是五條悟。

　　口袋裡的手機振動，夏油傑拿出看了眼。

　　「有新任務，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幫忙帶的東西，直接發給我。」

　　揮了揮手，夏油傑轉身向宿舍走去，他得先回去收拾一下亂糟糟的頭發和換一身衣服。

　　「哎——」

　　五條悟不滿撇嘴，他和夏油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過任務了。

　　自從開始各自單獨出任務，任務量又多，大多時間兩人都在外面四處跑。在學校裡碰面的機會都少。

　　難得今天聚在一起，本來還想約打游戲的，他之前買的新游戲放在那兒都快發霉了。

　　五條悟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硝子，不等他說什麼，硝子抬手打斷。

　　「我今天約了人喝酒，要一起嗎？」

　　不說五條悟對酒不感興趣，六眼也對酒精不耐受，他是一沾就醉，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硝子明知故問，很難說不是故意想看五條悟吃癟。

　　「切，那我去找七海和灰原。」

　　同期不是出任務就是喝酒，五條悟莫名有種自己受到排擠的錯覺。不過他馬上想到兩個學弟也正好在學校，作為學長，他決定去關照一下後輩們。

　　目送五條興致勃勃的背影，硝子在心中為兩個學弟默哀兩秒。

　　且不說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對於五條學長心血來潮的關心會有何反應，另一邊夏油傑也將在今天見識到人類的多樣性。

　　高專山腳，小野寺香織坐在車內等待。

　　不得不說某人還是挺有能耐的，別看人表面上在總監會混的不怎麼樣，也就是不感興趣，不然對方想當個高層簡直手拿把掐。

　　就算當個混子，對方也能輕松給她安排想要的職位。小野寺不知道多少次佩服於對方的腦子，好奇人吃什麼長大的。

　　想到這裡，小野寺不免感慨。要不是因為以前的一些事減少了聯系，好好的朋友差點成了陌生人，自己也不至於被人坑的差點沒命。

　　也是得益於這次事件，她結束了單方面的冷戰，聯系對方求助。對方了解情況後恨鐵不成鋼說了她一頓，還是任勞任怨幫她解決，甚至出手處理了謀害她的人。

　　一年前小野寺給天內她們弄新的身份證明時，順便給自己弄了一份。畢竟剛和總監會鬧翻，她還不至於心大到就這麼回去。

　　換個身份更方便隱藏，也有利於她們的計劃。

　　花了半年完善身份並積攢工作經驗，半年前在恢復關系的好友的操作下，小野寺（現用名田尾凜花）順利成為專門負責夏油傑的輔助監督。

　　之後小野寺香織都跟著夏油傑到處跑，長久的相處讓她看出少年的心理確實有點問題。

　　於是在任務的間隙，香織潛移默化灌輸一些過來人的心得體會。同時配合另外兩人的時間，制造機會讓舊友重逢。

　　由小野寺作為靠譜的成年人，解決未成年人不該面臨的不良社交。天內作為同齡人，以及夏油傑的心結之一，從她本人的角度去暗示開解對方。

　　此外，關於咒靈球味道的改善，小野寺香織也做了多次嘗試。多方並行，力求掰正夏油傑岌岌可危的思想。

　　「田尾小姐，今天也麻煩你了。」

　　車門打開，夏油傑對駕駛座的女性打了聲招呼，而後坐到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最近胃口還好嗎？」

　　小野寺香織發動車輛，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這個問題自從兩人熟悉之後，每隔一段時間香織都會問一次，是針對香織術式用在夏油傑身上效果如何的觀察。

　　當然，夏油傑不會輕易讓人對自己用術式。香織也不是一上來就告訴人家自己的目的，真那麼做的只有傻子，而她不是傻子。

　　雙方的關系進展到這一步，是經歷了幾個月的相處。夏油傑大致了解了香織的性格和為人，同時還有對方主動提出立下不傷害他的束縛的原因。

　　於是在又一次吸收完咒靈球，被對方關心並提出用術式幫忙時，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夏油同學黑眼圈很重，而且明顯比剛認識的時候瘦了，精神看起來也很疲憊。」

　　比自己年長的輔助監督小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如此說道，而後是讓他意外的提議。

　　「雖然我只是個輔助監督，但也有自己的術式哦，勉強能幫人放松一下精神，要試試嗎？」

　　也許是好奇對方的術式，也許是不好拒絕他人的好意，又或許是束縛帶來的保障。總之什麼都好，結果就是他同意了。

　　原本沒抱太大期待，在陌生的咒力流入體內時，夏油傑確實感覺到一直以來緊繃的精神有所緩和。

　　恍惚中，仿佛連吞下咒靈球後的惡心感都減輕了不少，因為不太明顯，夏油傑只當是放松後的心理作用。

　　其實香織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自如，以前都是用在咒靈身上，戰鬥當然是要力求效果最大化施展術式。

　　如此精細地控制咒力，目的卻是舒緩情緒，盡管之前也做了幾次試驗，實驗對像是被她單方面絕交又和好的某人。

　　這次也是小試一把，一來是計劃所需，二來香織無法確定輸出功率過大會不會適得其反。

　　好在從夏油傑明顯松弛下來的樣子看來，這次的試探沒出什麼問題，她的術式起作用了。

　　之後每次任務結束，夏油傑都會接受一次精神安撫。時間一久，原本消瘦的身形也被養好不少。

　　將夏油傑的狀態維持看起來沒那麼好，實際並不差的程度，避免她們的計劃引起某些暗中視線的注意。

　　「人生百味」當然不只是影響精神層面，香織也可以做到直接改變味覺嗅覺等身體上的五感。這一步暫且放置，還不到時候。

　　「這次的任務地點在東京郊外的獨棟別墅，被困的是一群家裡有點小錢的年輕人。」

　　路上，小野寺香織將整理好的資料遞給夏油傑，同時簡單陳述了一遍大概內容。

　　總結來說，就是幾個年輕人約好到別墅度假，人員構成為三男三女，正好是三對情侶。

　　不知道現在有錢人家的孩子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約會選哪裡不好，非要找刺激去什麼鬧鬼的地方。相似的任務香織不知道見過多少起，每次都讓她無語。

　　這次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小情侶們在進入別墅後，前兩天沒出什麼問題，第三天六人失去聯系。

　　收到委托是第四天，這還是其中一對父母突然有急事聯系自家孩子，發現幾個孩子都聯系不上，才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不然別說救人了，怕是收屍都趕不上熱乎的。

　　汽車在別墅外停下，夏油傑和香織一前一後從車內走出。等在別墅外的人們一擁而上，是那些孩子的父母。

　　「你們怎麼來的這麼慢！不知道還有人等著你們去救嗎？」

　　這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黑著臉語氣惡劣。

　　「請一定要把我的孩子救出來！求求你們了！」

　　這是焦急落淚的女人們，拉著香織哀求。

　　「嗯嗯，好的好的，請讓一下——請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

　　香織一邊習以為常說著官話，一邊不著痕跡推開擋路的人群，為夏油傑清出一條路來。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熟門熟路設下帳，香織眨眨眼示意夏油傑不用擔心，催著對方進入帳中，而後回頭揚起笑容。

　　「好了，在結果出來前，讓我們好好談談吧。」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夏油傑走進別墅，身後咒力湧動，咒靈從空氣中浮現。將數只探測型咒靈派出去尋找幸存者，身邊留下一只防御咒靈。

　　腳步聲在寂靜的別墅中響起，除此之外夏油傑沒有聽到第二個人的聲響。目之所及是凌亂的客廳，碎裂的瓷片，四濺的血跡。

　　夏油傑做好了無人幸存的心理准備，巡視了一圈沒在一樓發現什麼，沒有活人，也沒有屍體。

　　樓上的咒靈有了反饋，看來是發現了什麼。

　　剛到樓梯口，步子還沒踩上，就感覺到自己對咒靈的感應斷開了。意識到那只一級咒靈就在上面，夏油傑加快腳步。

　　二樓的某個房間，床邊偌大的衣櫃中，一對情侶依偎在一起。兩人身上的衣服被血液染紅，模樣很是狼狽。

　　他們縮在衣櫃的角落，恨不能把衣櫃從外面鎖住，雙手捂著口鼻，指望借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封閉黑暗的空間讓兩人稍稍得到些許放松，卻在回憶起之前看到的怪物時，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那麼可怕的事，他們不過是與往常一樣，從網上選了比較熱門的鬧鬼別墅來進行試膽游戲。

　　以前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本以為這次也一樣。

　　在別墅待了兩天無事發生，六個人都覺得無聊了。翻遍了別墅每個地方，探險過程並不有趣，這麼大個別墅連個地下室都沒有。

　　這棟別墅出名的理由是幾年前一家三口慘死別墅，往後接手的每一任房主住不到一周就會倒霉，不到一月身體就會出現各種毛病。據說都是因為死掉的一家三口怨氣太重，成了地縛靈。

　　六個年輕人自認膽子夠大不怕鬼，之前也去過不少荒村鬼屋，都是徒有虛名。這次他們特意選了網上排名靠前的這個別墅，玩的就是刺激。

　　結果刺激是有了，命也丟這兒了。超出認知的醜陋怪物在第三天傍晚出現，離它最近的兩人眨眼間就被怪物一口吞下。

　　尖叫聲後知後覺傳來，一切從那一刻亂了套。

　　他們仿佛被關在迷宮的小白鼠，在別墅中倉皇逃竄，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同伴在自己眼前被咬住、撕扯，鮮血和慘叫衝擊著岌岌可危的理智。

　　從黑夜到白天，怪物並不急著將他們全部殺死。它就像貓抓老鼠般，在吃了兩個人後，等著剩下的人拼命躲藏，又輕易打破他們的僥幸。

　　死亡如影隨形，短暫的安全不過是怪物惡劣的玩弄，給予一點休息時間，好讓它玩的更久一些。

　　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他們。那樣可怕的怪物，普通人根本反抗不了吧，他們真的還能活著出去嗎。

　　絕望一直蔓延在心頭，他們已經不抱希望。

　　衣櫃外，長相畸形的咒靈逐步靠近，它感受到了令它興奮的絕望氣息，三個腦袋擠在一塊發出尖嘯，儼然等不及要把獵物吞食殆盡。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衣櫃門被咒靈拍碎的同時，夏油傑出現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咒靈以及它前方滿臉驚恐的一男一女。

　　情況緊迫，夏油傑召喚咒靈的同時閃身上前。

　　防御咒靈護住幸存者，夏油傑用咒力包裹住下肢，一腳踹飛一級咒靈。而後隨手從儲物咒靈嘴中抽出一把咒具，對著被自己踹懵的咒靈砍了下去。

　　幾分鐘結束戰鬥，一級咒靈變成漆黑的球體落入夏油傑手心。

　　危機解除，通過兩人的描述以及咒靈的查探，確認其余四人已經被咒靈殺害，夏油傑將兩個幸運兒帶出別墅。

　　「抱歉，我進去時其他幾人已經遇害，屍體也…節哀。」

　　面對受害者家人的質問，夏油傑垂眸解釋。

　　「都是你們的錯！如果不是你們來晚了，我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死！你…」

　　夏油傑本來低著頭任由委托人發泄怒火，身側的手握成拳，耳邊夾雜惡意的話語仿佛要將他推入黑暗。

　　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抬頭發現是他的輔助監督擋在了面前。只看到背影的他不知道對方做了什麼，令方才還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人瞬間滅了氣焰，甚至隱隱露著懼意。

　　「年紀大了記性就是不好啊，十幾分鐘前說過的話這就忘了，需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

　　小野寺香織似笑非笑看著眼前這群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褐色眼眸中透著明顯的殺意。

　　欺軟怕硬的人們面對毫不掩飾的威脅，想起前不久對方在少年進去後說的一番話，有心想辯駁兩句，又怕對方真的說到做到，只能就此作罷。

　　「不用了，我們剛剛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情緒激動了些…」

　　前後不一的言行，驚得夏油傑都顧不上消沉，看著這些人一副強忍悲痛又善解人意的模樣，狹長的雙眸不由睜大。

　　終於等人都走了，夏油傑直到坐到車上都還有些恍惚。

　　「回神了——少年人，這可是成年人的一點點社交小技巧，你可有的學呢。」

　　香織在夏油傑眼前打了個響指，促狹笑道。

　　「那麼田尾小姐，能教教我嗎？萬一哪天我自己遇上這種情況，也好自己解決不是嗎？」

　　其實夏油傑好奇很久了，每次遇到不好相處的委托人，田尾監督都能輕而易舉解決矛盾。

　　然而每次他都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時候，田尾監督都和委托人說了什麼，能讓對方忍氣吞聲。

　　「很簡單~首先你需要……」

　　回校路上，小野寺詳細科普了自己是如何從掌握對方把柄，通過把柄威脅對方，加上一點點偽裝的殺氣，輕松拿捏那些不識好歹的家伙。

　　「可是，強者生來就該保護弱者，咒術師是為了保護非術師而存在的，您的做法我無法認同。」

　　夏油傑蹙眉說出自己的觀點。

　　「少年，有時間多看看書，多關注下社會新聞。咒術師只是有特殊能力的人而已，沒有誰天生該因為力量強大去保護弱於自己的人。」

　　香織將車停在山腳，側身語重心長勸導。

　　「不要小看普通人，這個世界上占大多數的正是那些普通人，是他們的存在撐起了這個社會的運行。咒術師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普通人的武器也是能傷到我們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有那麼天真的想法，你的本意是好的，想保護他人完全沒問題，但不能本末倒置哦。首先是自己，然後才是他人。」

　　「如果有什麼人讓你不開心了，就想辦法報復回去，不過要記得遵守法律。我記得來高專前你也是在普通學校就讀，總不能從小就是被欺負了也不吭聲的老實孩子吧。我會看不起你的哦~」

　　看著車輛駛出自己的視線，夏油傑站在原地，腦海中不停回想對方臨走前說的那些話。

　　口袋裡的手機不停振動，打斷了他的思緒。

　　【傑~任務結束沒？快回來和我打游戲！貓貓探頭.jpg】——老子最強

　　【夏油同學，今天發現一家不錯的店，應該合你口味。附:店鋪鏈接】——做好事不留名

　　【你的輔助監督說你回來了，人呢？】——老子最強

　　【不回我消息？】——老子最強

　　【看到你了！】——老子最強

　　夏油傑剛看到最新消息，肩膀就搭了一只手，同時耳邊傳來五條悟的指指點點。

　　「給你發消息已讀不回，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呢，難不成是故意晾著老子？」

　　毫無道理的指責讓夏油傑無語，明白對方是看出他情緒不對，有意插科打諢轉移他的注意力。

　　「只是在想要不要找時間請假回家一趟。」

　　這話也不是借口，他確實有考慮回去看看。被田尾監督提醒，夏油傑發現他都快不記清上次回家是什麼時候了。

　　臨近畢業，學校的課程都差不多上完。而且自從五條悟變得更強，為了不浪費戰力，他們兩個開始分開出任務。

　　夏季又是咒靈多發的季節，日常幾乎全被任務占據。不斷的祓除然後吸收，咒靈球那惡心的味道無論多少次都無法習慣。

　　繁重的任務讓他的精神壓力越來越大，在他獨自消解情緒又見效甚微時，忘記了家中關心自己的父母。

　　不知何時，他被咒術界捆綁，與自己的家庭分割開來。好在自己現在已經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是該回家探望等候自己的父母，不能忘了那是自己的根。

　　「嗯？我也要去！」

　　五條悟舉起手，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夏油傑，一副不同意就要鬧他的模樣。

　　一直在五條悟頭頂當個裝飾物的貓貓，也隨著五條悟的動作朝向夏油傑，兩者同步的動作讓夏油傑哭笑不得。

　　「行了，也沒說不讓你去，等我定好時間會告訴你的。走吧，不是說要玩游戲嗎？」

　　「好耶~快走快走，要不坐虹龍回去吧~」

　　五條悟嫌走路太慢，讓夏油傑放出虹龍載兩人飛回去。

　　「我拒絕，我可不想剛回來就挨夜蛾罵。」

　　夏油傑不慣著五條悟，目不斜視往前走。

　　「哎——小氣傑。」

　　少年們打打鬧鬧的聲音傳出很遠。

　　這個夏天也沒有那麼苦了，不是嗎。


第13章 第十三章

　　這日，在夏油傑確定日期並請好假後，五條悟也把手頭的任務找人換了，就為了空出時間跟著夏油傑一起回家。

　　「你就像個離不開媽媽的小孩子。」

　　針對五條悟要去夏油家的行為，硝子銳評。

　　五條悟不以為意，去朋友家拜訪這種普通人的社交經歷，對大少爺來說可是難得的體驗。

　　雖然不是第一次去，不妨礙他依舊存在新奇感。而且夏油傑父母對他特別熱情，做的點心也滿足他的口味。他還挺喜歡那種普通家庭的氛圍。

　　「話說回來，你最近是越來越喜歡它了，這次也要帶著一起出遠門嗎？」

　　夏油傑收拾著回家要帶的行李，瞥了眼坐在邊上無所事事的五條悟。

　　他是不指望出身御三家的對方有上門拜訪需要的常識，畢竟前幾次五條悟就是空著手。

　　也不是沒有委婉提醒過，在五條悟當他面打電話讓家裡准備厚禮時，夏油傑聽著禮單內容斷然拒絕了。

　　本來也不是真想讓五條悟出錢，他和他父母都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單純是五條悟好奇普通人去朋友家裡玩需要注意什麼，而他好心解釋後差點把事情變復雜了。

　　事後是夏油傑帶著五條悟親自買了點父母會接受的小禮物，算是把事情完美解決。

　　於是再去自己家的時候，五條悟都是在路上把東西買好，除此之外直接空手出門。據他本人說有需要到地方再買就行，東西帶來帶去太麻煩了。

　　「這還用說嘛，不帶著它會寂寞死掉哦~」

　　五條悟語帶得意，嘴角上揚道。

　　「傑一定是嫉妒老子有這麼可愛的咒靈，畢竟你的寶可夢們醜的千奇百怪，可以理解啦~」

　　夏油傑放在背包上的手捏緊，有種想把手邊的東西抄起來扔五條悟臉上的衝動。

　　「我不……算了。」

　　夏油傑心累，懶得辯解，他相信五條悟心裡有數，也是真的不想進行幼稚的對話。

　　沒等來預料中的反駁，五條悟自討沒趣。他當然知道夏油傑在暗示什麼，也沒想到都這麼久了，對方對小家伙還會有所防備。

　　「看來你很不受傑待見呢，我們不和他玩，孤立他。」

　　五條悟舉起沒怎麼長大的貓，抵著小貓的腦袋蹭了蹭。看似小聲實則大聲蛐蛐，顯然是故意說給夏油傑聽的。

　　「其實我挺喜歡它的，一直想把它收進我的圖鑒呢，悟能割愛嗎？」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夏油傑停下收拾的動作，轉身面朝五條悟。眼眸微眯，嘴角浮現溫和笑意。

　　「當然，我知道你也喜歡它。除了出任務不方便，在學校時你想它了可以來找我。」

　　戳心窩子的話一句接一句，看著五條悟護犢子般把貓塞進衣領，夏油傑心情瞬間美妙起來。

　　[哈哈，你說你惹他干什麼。]

　　時柒沒發現自己被放到了哪裡，還在那邊幸災樂禍。不得不說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運。

　　新干線。

　　一走進車廂，兩個男生優質的外表吸引了不少視線。除了欣賞帥哥的顏值，還有部分關注點在白發男生的肩膀，那裡趴著一只同色的奶貓。

　　五條悟坐在位置上，無處安放的長腿交疊。自顧自玩著手機游戲打發時間，偶爾抬手捏一捏臉側的貓咪。

　　起初注意到白貓的人們以為那只是逼真的玩偶，直到少年的動作讓貓咪差點掉下去，不得已伸爪扒拉了兩下穩住身體，才發現那是只真的貓。

　　[就算是我推也不能總推我呀，再來真的要把你衣服勾破了！]

　　時柒再次維持住平衡，沒忍住拍了拍五條悟。

　　察覺到肩膀上不太明顯的觸感，知道是對方在表達不滿，五條悟笑得更開心了。

　　他就是故意的，他不喜歡小家伙總是一動不動的樣子，雖然很乖，但還是希望它能活潑點。

　　旁邊的夏油傑自然也看到了摯友的幼稚舉動，以及惡作劇得逞的壞笑，無奈搖頭。

　　由於行程時間不短，五條悟沒有一直看手機，中間還閉眼休息了會，臨下車被夏油傑叫起來。

　　打車到達夏油家正好是飯點，提前得知消息的夏油父母已經等在家中，備好了一桌子飯菜。

　　「伯父伯母好~我又來打擾了~」

　　五條悟從夏油傑身後竄出，特別自來熟地打了招呼，被面善的夫妻倆熱情地迎進家門。

　　「不打擾不打擾，聽說五條君要來，家裡特地做了你愛吃的，坐車這麼久一定餓了，快進來吧！」

　　眼前和睦的場景讓走在最後的夏油傑不由失笑，盡管看起來五條悟比自己更受父母歡迎，他還是為這久違的家庭氛圍而感到溫暖。

　　作為能被看到的貓貓咒靈，時柒也得到了夏油父母的關愛，讓她受寵若驚。

　　「哎喲，瞧你們，怎麼不說還帶了小貓來，家裡都沒准備給它吃的東西。」

　　夏油媽媽嗔怪道，一邊讓夏油爸爸這就出門去買點寵物用品，一邊打算收拾出地方給貓待著。

　　「伯父伯母誤會了，這是個玩具啦~」

　　五條悟出聲阻止夫妻倆，來的路上他們就提前商量好了，為了一勞永逸，不用解釋貓咪為什麼不用吃東西之類的問題，讓貓配合假裝成玩具。

　　在兩口子疑惑不信的眼神中，五條悟拎起從車上下來就開始裝死的白貓。捏著後頸隨意地晃了晃，還給他們看貓咪無神的雙眼。

　　[再說一次，為了這個家我真的付出了太多。]

　　時柒腹誹著任由五條悟擺弄，一動不動順著慣性晃悠，加上本就無法視物而暗淡的貓瞳，完美地偽裝成一只沒有生命的玩具貓。

　　眼看父母差不多信了，夏油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被五條悟接下來的舉動弄得哽住。

　　只見五條悟將貓塞到夏油媽媽手中，讓他們自己摸摸看，切身感受一下是不是真的玩具。

　　[這一趴沒有商量過啊，你考慮過夏油傑的感受嗎？！讓我證明自己的無害也不用這麼直接吧？！]

　　此時躺在夏油媽媽手上，被兩雙粗糙帶著繭子的手小心翼翼摸索的時柒，替夏油傑喊出了心聲。

　　夏油傑確實被嚇了一跳，畢竟外表再怎麼可愛無害，那都是咒靈。相處了那麼久，他是仰仗自身能力和相信五條悟，才差不多接受了它的存在。

　　但自己能接受不代表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毫無准備接觸一只咒靈。

　　尤其夏油傑還不確定咒靈對他們的無害是否源於懼怕強者，而不是去賭它就是特殊的不會傷害普通人的稀有咒靈。

　　五條悟心裡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他確認了小家伙是可以信任的，就不會再有懷疑，並通過自己的方式讓身邊的人都接受它。

　　就像夏油傑還帶著一絲防備，五條悟就用行動直接證明給他看，簡單粗暴地改變對方的想法。

　　好在咒靈貓貓的本質是時柒這個社恐，她只會害怕人，並不會出現夏油傑擔心的情況。

　　夏油傑虛驚一場，直到看著五條悟把貓拿回去，方才瞬間驟停的心跳才有所緩和。

　　總算結束意外的玩具事件，四人坐下吃飯。

　　飯桌上，夏油傑為報復五條悟的胡鬧，時不時夾他不愛吃的放五條悟碗裡。五條悟當然不會傻等著，兩人的筷子你來我往。

　　對面的夫妻倆看著兩人互相給對方夾菜，笑的很欣慰。殊不知和諧的只是表像，一頓飯下來誰也沒討到好，可謂互相傷害。

　　不過等吃完飯回到房間，男生們又和好了。

　　[真是美好的青春啊。]

　　時柒又一次感慨，羨慕兩人深厚的友情。

　　等男生們開始在房間打聯機，五條悟一門心思撲在游戲上，好一會都沒管她時，時柒轉移了意識。五條悟只分心撇了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

　　[阿柒你回來啦~今天也要辛苦你了。]

　　回到本體第一時間迎來小咒的歡迎，時柒已經習慣對方不知從哪學來的人類禮儀。

　　如常打了聲招呼，時柒沉下意識連接上結界，開始每天的日常。

　　時柒除了陪在五條悟身邊，剩下的時間都會回本體，通過結界四處探查。發現遭遇咒靈的倒霉人類，就會出手救人。

　　這樣的日常已經持續了一年，時柒可以說是全年無休。畢竟有能力有渠道聯系咒術界的人並不多，普通人遇上咒靈幾乎只能等死。

　　而能被咒術界派發成任務的咒靈，要麼是需要定期祓除的，要麼是受害者不止一人事情鬧大了，再就是知情者的委托。

　　這些情況時柒一般不管，畢竟有專人負責。她摻和的話等於搶人家飯碗，不管是咒術師到任務地點發現咒靈沒了，還是直接正面撞上，都會讓她的存在被發現。

　　時柒救的都是咒術界注意不到的那些人，各種意外被咒靈盯上的人們。除此之外，還有些與咒靈無關的，意外被她發現的對像。

　　小咒曾經問過她，會不會因為那些沒救到的人而愧疚難受有負罪感，好在時柒沒有救下所有人的執念。

　　[我只能救我看到的，需要我救的對像。世界上每天每秒都有人死去，我不是救世主，救人也是出於私心，我能做的不過是能力範圍內的事。]

　　這是當時時柒給出的回答，她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因為她知道，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她盡力了就問心無愧。


第14章 第十四章

　　所幸時柒之前突發奇想開發了能力的新用法，不然沒有帳她都沒法自由行動，又不能用貓貓的身體四處跑自己下帳再換身體。

　　就算不考慮天天不見人影，五條悟會不會起疑然後盯緊她從而發現異常，最後打亂她的計劃。

　　光是到處傳送、下帳、切換身體、祓除咒靈，這一輪下來就很費事，每次救人還要重復這個流程，她絕對會被麻煩到發瘋。

　　新用法的成功讓時柒徹底解放，直接讓她不用四處奔波，相當於開發了個代打功能。

　　時柒的靈感來自於意識和結界的連接，與她的能力有異曲同工之妙。並且嘗試後，兩者可以完美融合在一起。

　　由時柒意識控制的束縛帶，通過連接結界那部分意識作為紐帶，獲得了在結界範圍內傳送的能力。

　　簡單來說，就是束縛帶如今等同於她的貓分身，能夠隨意出現在天元結界覆蓋的任何地方。

　　於是，時柒每次都是發現目標，在目標附近召喚出束縛帶，干脆利落把咒靈打包一波帶走。她稱自己的束縛帶是居家旅行必備祓除咒靈神器。

　　很多時候差點成為受害者的人，剛看到咒靈出現，驚恐的表情剛出現，就被消失的咒靈整得不上不下的，不少人以為是精神恍惚出現了幻覺。

　　還有部分是發現的時候就被咒靈攻擊了，受的傷或輕或重。時柒祓除咒靈後，還要幫忙治療。

　　為了不讓社會上出現關於她的都市傳說，以免咒術界間接注意到她。時柒救完人之後，總會模糊掉人們關於束縛帶和咒靈的記憶。

　　這裡需要再次感謝小咒的鼎力相助，不管是收集救人後產生的無形的生命力，還是處理記憶的問題，沒有小咒她是做不到的。

　　之前說了，除了咒靈相關，時柒還救了一些與咒靈無關，因人本身的惡造成的差點死去的人。

　　比如遭受欺凌崩潰自殺的，比如差點被人謀害的，也是讓時柒見識了人類的各種惡。

　　這些親身經歷讓時柒更加理解夏油傑的動搖，連她偶爾都會覺得社會上的渣滓實在可恨，心裡也時常憤恨不平，甚至想過讓他們消失。

　　每每想到這裡，時柒就會立馬轉移注意力，不讓偏激的思想影響自己。她的心裡有一條底線，就是絕對不能因為不值得的人，觸犯法律釀成大錯。

　　一旦手中染血，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不允許屠龍者終成惡龍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完成今天的日常好人好事，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時柒收回忙碌一晚上的意識。

　　緩了緩疲憊的精神，而後與小咒告別，回到了貓貓殼子裡。

　　「終於舍得回來了。」

　　剛回到貓身，傳入耳中的平淡話語卻讓時柒心下一跳。五條悟知道她偷溜的事，雖然兩人都心知肚明，但這還是第一次被擺到明面上。

　　[啊啊啊啊！為什麼要說出來！]

　　時柒在內心發出尖銳的爆鳴，基於之前彼此默認的關系，她根本沒在腦子裡假設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現在付出了焦頭爛額的代價。

　　[時光機！我需要時光機！讓我回到幾個小時前再來一遍！]

　　面對自推的責問，時柒的心聲已經開始胡言亂語，已經快進展到求神拜佛的階段了。

　　「唉——我又不會吃了你，逗你玩呢。」

　　五條悟輕嘆一聲，將明顯心虛的家伙捧在手心，搓了把它的小腦袋，放棄了繼續捉弄它的打算。

　　是的，那句話是五條悟為了嚇唬它才說的。

　　正如時柒所想，關於她總是意識偷偷溜出去，只留下空殼在原地的事情，五條悟早就察覺到並確認了。

　　至於為什麼一直沒有追究，五條悟知道它有自己的秘密，無論是看似弱小卻能被普通人看見的體質，還是留在自己身邊的目的。

　　不管它有什麼秘密，五條悟其實都不在乎。

　　從他把它帶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天開始，就是他先選擇了它。是他主動想要它，所以他會接受它的全部。

　　[沒想到你大晚上不睡覺，就等著嚇我…]

　　聽出五條悟確實只是逗逗她，時柒總算體會到白天夏油傑的感受了。

　　但她能怎麼辦，當然是選擇原諒。本來這件事就是她理虧，瞞著他做了那麼多事又不能說。作為被拋下的人，只是嚇嚇她而已，一點問題都沒有。

　　自帶八百層粉絲濾鏡的時柒，已經把五條悟腦補成被拋棄在家可憐巴巴的樣子，忘了剛才差點被嚇暈過去的是誰。

　　一人一貓又恢復了往常的相處模式。

　　五條悟和夏油傑打完游戲就回了客房，然後等時柒等到現在，已經是凌晨。

　　總算等到溜出去的家伙回來，五條悟逗完貓就打算睡覺了，之前不過是有點不放心才等到現在。

　　五條悟又做夢了，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夢中，那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做的夢。

　　他仰躺在地面上，無法動彈，只能望著蔚藍的天空。他感覺自己很累，想閉上眼睛，卻好像有什麼牽掛讓他強撐著。

　　周圍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他有點寂寞，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又想不起來原本該是什麼樣的。

　　在他發呆等待時間流逝從夢中醒來時，他感覺到了變化，一成不變的場景中出現了第二個人。

　　輕巧的腳步聲在靠近，他就要看到那個人了。

　　模糊的身影進入視野，五條悟努力想看清夢裡的人，卻又一次失敗了，他醒了。

　　五條悟睜開眼，心中遺憾這一次夢境又在關鍵時刻斷掉了。好不容易從完全不記得內容，到現在能記得一部分，卻每次都在同一個地方醒來。

　　哪怕清楚這個夢很重要，五條悟也做不到讓夢境隨自己的心意發展，只能再等下一次的嘗試。

　　吃過夏油媽媽做的愛心早餐後，五條悟和夏油傑出門，打算在附近逛逛，順便把伴手禮給買了。

　　五條悟逛街看到感興趣的甜品就走不動路，一路上不知道吃進去多少，頗有把整條街都吃個遍的架勢。

　　時柒趴在他頭頂，也跟著聞了半天各種甜品的香氣，她的鼻子都快被甜味浸透了。

　　更過分的是，五條悟每吃一樣都要和時柒分享，告訴她這份甜品都加了什麼料，味道如何。

　　[我又看不見！我也吃不了！我不饞！]

　　時柒只恨不能屏蔽聽覺和嗅覺，這樣她就不用面對來自自推的甜品誘惑。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根據五條悟的描述，幻想出甜品的樣子，貓腦袋已經是甜品的形狀了。

　　當五條悟又一次抬手，將手中的大福舉到貓貓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手上一輕，時柒撲上前，一口把大福吞下。

　　[我也是有脾氣的！你的甜品被我沒收了！]

　　時柒當然不是吃掉了大福，這具身體沒那個功能。她只是把東西用咒力包裹起來，暫時放在了這副殼子的肚子裡。

　　「怎麼做到的？」

　　沒在意喜歡的大福被吞了，五條悟把時柒揪到自己面前，拉下墨鏡把貓從裡到外掃視了一遍。

　　感覺到五條悟甚至想掰開她的嘴看看，時柒後悔了，四肢開始胡亂撲騰，一個勁推拒著對方的手掌不讓靠近。

　　五條悟看著手上瘋狂掙扎的小貓，那副難得的場景讓他身體不住顫動，最後沒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你的反應也太好玩了~」

　　「悟，欺負過頭是會被討厭的。」

　　夏油傑也跟著笑了笑，但他笑的沒那麼過分，笑完還好心勸了幾句。

　　「略——明明傑也看的挺開心的，現在在這裡裝什麼好人呢。」

　　五條悟衝夏油傑做個鬼臉，拆穿對方的真面目。他可不想小家伙被眯眯眼給騙了，傑和他半斤八兩。

　　[夏油傑！別以為我沒聽到你的笑聲！你們兩個惡劣的dk，一丘之貉！]

　　時柒總算逃脫魔爪，跑回五條悟頭頂，扒拉著對方的頭發，借此威脅對方，意思是只要他再動一下自己就和他的頭發同歸於盡。

　　她當然不會真那麼做，但是反抗的態度要擺出來，必須讓對方明確知道自己的底線，雖然在自推面前她幾乎沒什麼底線就是了。

　　長久的默契讓五條悟第一時間就知道該見好就收了，沒見小家伙都學會威脅人了麼，進步挺大，他對此很滿意。

　　可以說每次五條悟的逗弄和時柒的反抗，都是彼此默認的相處方式。

　　五條悟希望它能更有活力，別總是表現得逆來順受，雖然他也確實很享受被無條件的縱容。

　　時柒明白對方的目的，於是配合著做出改變。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縱容呢。

　　「悟，待會還要吃午飯，你現在別吃太多了。」

　　馬上就到吃飯的時間，看著五條悟沒怎麼停下的嘴，夏油傑怕他吃太多導致吃不下午飯。

　　「完——全——沒問題，甜品和主食是兩個胃啦~」

　　五條悟表示自己還能吃更多。這是實話，因為六眼的消耗讓他必須靠大量的糖分補充能量，只要六眼沒有停止運轉，他就不存在吃不下的情況。

　　同期三年，夏油傑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只是知道和看到是兩碼事，偶爾還是忍不住擔心對方吃那麼多會不會難受。

　　[愛吃和必須吃那麼多也不能相提並論呀。]

　　時柒嘆氣，有些心疼對方。她想讓五條悟能夠隨心所欲，不是為了補充能量而進食甜品，只是因為自己想吃而吃。


第15章 第十五章

　　在夏油傑家待了兩天，短暫的假期結束。

　　兩人剛回到學校，正好在門口碰上了二年級的學弟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性格爽朗的灰原雄看見他們，熱情地迎上前來，七海面無表情跟在其後。

　　「夏油學長，五條學長！你們回來啦！」

　　灰原雄晶亮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夏油傑回以溫和的笑容，五條悟一手搭著他肩膀，另一手抬起揮了揮。

　　「夏油學長，五條學長。」

　　七海建人禮貌點頭，而後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喲~灰原，七海。」

　　面對七海建人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冷淡態度，五條悟接受良好，心情愉快打著招呼。

　　「這是要去做任務？」

　　夏油傑沒理會肩上的重擔，順勢問了句。

　　「嗯！要跑很遠，所以回來的會晚一點，會給學長們帶禮物的！有什麼偏好嗎？」

　　灰原隨口提了句任務，主動提出帶伴手禮回來，語帶期待地打探夏油傑的喜好。

　　「多謝~老子要甜品~」

　　不等夏油傑回答，五條悟聽到禮物第一時間舉手，開始嚷嚷他想吃的類型。

　　灰原雄認真記下，而後望向沒說話的夏油傑。

　　「我都可以，就按悟的意思買吧。」

　　夏油傑對吃食沒太大要求，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干脆就順著五條悟。

　　「好的，那我們先走了，學長再見！」

　　寒暄結束，灰原雄拉著七海建人同他們告別。

　　四人即將分道揚鑣時，五條悟頭頂的貓有了意外的舉動。它起身縱躍，向前飛撲，腦袋直挺挺的撞在灰原雄胸口。

　　在灰原雄伸出手准備接住貓之前，五條悟先一步將貓撈了回來，暗中捏了捏它的肉墊，意思是回頭算賬。

　　「嗯？小白也想要禮物嗎？」

　　單純的灰原雄沒有多想，只以為是自己冷落了對方，對方這是索要禮物的意思。

　　[雖然但是…不愧是灰原，還能這麼解釋！]

　　時柒為灰原毫無心機的猜測而感到心虛。

　　她才不是想要什麼禮物，而是突然想到了導致灰原雄死亡的任務，不確定是不是這次，以防萬一在人身上留個標記。

　　其他兩人包括灰原雄本人都沒發現，一人一貓接觸的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

　　除了五條悟，他的六眼察覺到了不明顯的能量波動，所以他才暗示做小動作的某只，等回去了自己要個解釋。

　　「說吧，你在灰原身上做了什麼。」

　　回到宿舍，五條悟關上房門，將貓放桌上，拉過椅子坐下，藍眸緊盯語氣嚴肅。

　　[首先，我得能說話。]

　　時柒無奈，不說貓不會說話，她還被規則禁言了。沒有小咒，她突破不了束縛。

　　其次，提前告知未來發生的事，也是在規則的雷區蹦跶。所以她其實解釋不了也不能解釋。

　　「是不是不能告訴我。」

　　眼看小家伙只是垂著頭沒有別的動作，五條悟給出自己的猜測，得到對方點頭肯定。

　　「對灰原沒有壞處，與任務有關。」

　　帶著莫名的肯定，話音落下，貓貓再次點頭。

　　[不愧是我推，智商也是沒話說，一猜就准。]

　　時柒為對方的推理能力拜服，能通過她一個毫無征兆的舉動，精確得出結論，省去了不必要的解釋過程。

　　「行了，這次先放過你了。」

　　五條悟向後靠在椅子上，抬手遮在眼前。他也不明白為何如此輕易就相信了一只咒靈。

　　時柒沒想到五條悟對自己這麼信任，這可不是往常能當面應證的情況。他就不怕自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傷害灰原他們嗎？

　　不過，盡管五條悟給出了自己的信任，時柒還是希望能讓對方更加放心。如果這次就是那個事件，明面上灰原雄需要死亡，她不想讓他傷心。

　　時柒從桌面跳到地上，向房間中另一道自己的咒力所在靠近。要不是為了救人，她其實都不想想起那樣東西。

　　[沒想到第一次做出來的東西，還能有這作用。]

　　五條悟看著貓咪熟門熟路跑到床腳，從角落裡扒拉出一團黑漆漆的東西，也想起了一段記憶。

　　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某天他從外面回來，把貓放一邊就進浴室洗澡。

　　等他出來時，正好目睹了這團不明物體出現的全過程，六眼看出那東西有和他家貓相同的咒力。

　　「這是什麼？你的喜好挺特別的嘛。」

　　五條悟記得當時他是說了這樣的話，起因是他看到小家伙特別激動一把撲在上面，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殊不知正是他的話，讓時柒崩潰記仇了很久。

　　作為當事人，時柒表示絕對不接受五條悟的污蔑，她才不可能喜歡那種畫風的東西！

　　明明是小咒沒挑好時機，讓她初次做的不堪入目的人偶…不，那都不能叫人偶了。總之就是十分巧合又不巧的，失敗品被五條悟看到了。

　　不僅出醜的作品被自推看到，讓她當場社死，還被自推誤會了自己的審美，時柒恨不能帶著作品一起消失，可惜被阻止了。

　　五條悟在她打算把『人偶』毀屍滅跡時，從她手中拿走了那東西，並且藏了起來，偶爾拿出來逗她。

　　因為每次黑歷史一出現，伴隨的就是五條悟對她喜歡這種東西的取笑（無惡意版）。

　　就算後來對方把東西還給她，時柒都是眼不見為淨，把『人偶』扔在角落生灰。

　　「怎麼又把這玩意翻出來了，又想玩了？」

　　之前幾次玩鬧時得到的反饋，讓五條悟深知貓貓其實不待見這團東西，卻沒有徹底扔掉。沒想到對方會在今天又去角落把它找出來。

　　時柒叼起『人偶』，仰頭示意五條悟搭把手。

　　五條悟俯身將貓拎起放桌上，等著看對方這異常的舉動是想干什麼。

　　[還好事先練習過了。]

　　時柒將『人偶』放下，抬起貓爪摁在上面，平時隱藏著的低微咒力有條不紊注入其中，按照她現在輸入的量來算，強度不亞於一級咒靈。

　　五條悟的六眼沒有錯過這極具反差的一幕，算是知道了對方的其中一個秘密，看似和四級蠅頭差不多弱小的小家伙，至少擁有媲美一級的咒力量。

　　隨著咒力的灌輸，其貌不揚的『人偶』逐漸發生變化。巴掌大的黑團在六眼的凝視中，一點點幻化出人形，大小也趨近年輕人的體型。

　　模糊的形體和五官還未顯現，便隨著咒力的中斷停止變化，極速還原成原本的『人偶』模樣。

　　五條悟在『人偶』發生變化的前一刻就取下了墨鏡，六眼高速運轉分析計算下，依舊沒有研究透這種咒術的原理，他的興致被完全激起來了。

　　時柒如果知道五條悟在好奇什麼，就會告訴他這並不是什麼咒術，是她借用了小咒留給她的世界之力。

　　最開始她確實有打算把第一個作品銷毀，但出於某種心理，也許是勇於面對自己的失敗，總之把這個人偶留了下來，純粹當個紀念。

　　也是一念之差，沒處理的人偶陰差陽錯，竟是恰好能用在灰原雄身上。因為灰原的死亡是殘缺的，而不完美的替身人偶，可以完美代替他。

　　演示完從小咒那兒學會的復制體的制作，時柒將『人偶』收進這具身體中，打算待會傳回本體時一起帶走。為此今天不能只切回意識體了。

　　「哎，這是有需要用到的意思？」

　　察覺方才是給自己展示了人偶的作用，五條悟有些失望於自己失去了研究的機會，又好奇對方是打算把人偶用來做什麼。

　　聯想到之前的對話，五條悟直覺還是和灰原雄的任務有關，而後後知後覺猜到對方這是提前給自己打了招呼，看來真相得等灰原他們回來才揭曉。

　　「你的秘密一個接一個，真是拿你沒辦法。」

　　自從有了這只貓，五條悟都被迫變得越來越有耐心，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脾氣比以前好太多了。面對這麼多未知問題，竟然能忍住不追問。

　　[對不起了，等時候到了一定全部告訴你。]

　　時柒默默道歉，並暗自承諾。

　　下午一兩點，五條悟手機裡又有任務分配過來，這次時柒沒有一起。在對方不解時，把『人偶』取出戳了戳，示意自己要做正事。

　　目送控訴不帶他玩的五條悟離開，時柒抓緊時間將貓身傳送回本體，取出附帶的『人偶』後往灰原雄他們的任務地點趕去。

　　好在帳剛落下不久，灰原雄他們還沒進去。時柒到的還算及時，先找了處隱蔽的地方等待。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上午剛下過雨，雖然停了幾個小時，天空依舊陰沉昏暗。

　　灰原雄與七海建人走入帳內，往空無一人的村莊走去。提前疏散了人群的村莊，此刻顯得空曠寂靜，加上灰暗的天色，令人感到些許壓抑。

　　腳步踩在地面枯敗的落葉堆上，窸窸窣窣的響動回蕩在空氣中，除此之外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不知為何，只是一個二級任務，七海建人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七海皺著眉看向前方尋找咒靈的灰原，思索是否是周圍的環境和天氣對自己造成了影響。也許等完成任務就好了，他討厭在下雨天工作。

第16章 第十六章

　　灰原雄與七海建人還沒找到咒靈，雨就已經落下，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雨水將兩人淋濕，涼意順著體表侵入心間。

　　受天氣影響，兩人的行動受到了一些干擾。雨幕模糊了視野，吸水的泥土也綿軟粘稠，一腳踩下去就陷入泥中，步伐不再輕盈。

　　「七海——快來這裡，有發現！」

　　灰原雄從村內的一間房屋中探出頭，朝走在後面的七海揮手示意。七海建人擦了擦臉上雨水，跟在灰原雄身後。

　　這裡應該是村中的祠堂，屋中擺設一目了然，供奉的物品和燃盡的香燭等。正對門的供桌上，一塊紅布將中間的東西遮擋住。

　　七海的額角自踏入祠堂就開始抽動，加上環顧四周察覺屋中不尋常的氛圍，一切都讓他不適。

　　直到看到那塊紅布，即使未見到其下物件的真容，那一瞬間的不妙預感讓他立刻出聲阻止准備掀開紅布一探究竟的灰原。

　　「等等……！」

　　然而沒來得及，灰原的手已經扯上紅布的一角，聽到聲音下意識往下用力，紅布翻飛落下，露出被擋住的詭異雕像。

　　隨著雕像的顯現，仿佛有什麼存在被喚醒。陡然出現的壓力讓兩人都感覺情況不對，接下來一級咒靈的出現更是昭示著他們危險的處境。

　　「土地神……任務情報出錯了，不是二級咒靈，是一級！」

　　七海建人認出了雕像的身份，看著從雕像處出現的咒靈，冷汗浸透了整個後背。

　　他和灰原兩人如今都不過是二級咒術師，對上一級咒靈，拼死一搏也不過是徒勞無功，戰力懸殊太大了。

　　龐大扭曲的土地神咒靈，虎視眈眈地盯著面前的獵物們，絲毫不掩飾對兩人的惡意。

　　從屋內逃到屋外，兩人且戰且退，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雖然看著都不嚴重，但他們心知肚明，一旦咒靈失去了興趣，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在又一次雙雙被打倒在地，拿刀的手已經出現了顫抖，粗重的喘息和脫力的身體，讓人不免感到有些絕望。

　　「七海，我有個主意。」

　　身旁的灰原狼狽的臉上揚起笑容，那雙眸子依舊閃亮。七海卻無法直視對方的眼神，他知道對方想說什麼，但他寧願自己不要這麼聰明。

　　「我掩護你，你出去求救。我的術式偏防御，還能拖一段時間。你的體力比我強，跑的肯定比我快。我們不能全困在這裡，這是最好的辦法！」

　　正是清楚明白灰原雄的提議再正確不過，除非七海想兩個人都喪命於此。

　　為了那微薄的兩人都存活的可能性，七海建人只能起身拼盡全力往帳外跑去。背後是灰原抵擋咒靈的打鬥聲，他的肩上背負著同期好友的性命。

　　咒靈目睹其中一個獵物即將跑遠，另一個獵物不知死活擋在面前，怒意替代了玩鬧的興致。

　　被激怒的咒靈不再做出無關痛癢的攻擊，它現在只想立馬解決了身前渺小的獵物，再將逃跑的另一個抓回來折磨後殺死。

　　灰原雄的防御被咒靈輕易打破，相衝的力道將他撞飛到半空。

　　五髒六腑都受到震顫，劇烈的疼痛讓灰原無力調整下落姿勢，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落入咒靈張大的布滿尖齒的嘴中。

　　【希望七海能平安無事逃出去。】

　　灰原雄閉上眼等待自己的死亡，失去意識前還在心中期盼著，至少七海能活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數道細長的影子竄出，在半路分成兩個方向。

　　一部分繞了幾圈將咒靈從嘴到身捆的嚴嚴實實，另一部分纏在灰原雄身上，止住少年下落趨勢的同時，輸入些許咒力讓他陷入了昏睡。

　　時柒從躲藏的角落走出，靠近被自己咒力包裹的咒靈。按著記憶中『看』到的畫面，摸索大概是咒靈嘴部的位置，雖然花了點時間，好在找對了地方。

　　按著咒靈的牙齒，掏出隨身帶著的『人偶』，順著縫隙將『人偶』塞進去一半。一邊輸入咒力將其制成替身，一邊隨著『人偶』的變化調整束縛帶的松緊。

　　大致完成第一步，時柒輕扯束縛帶，將另一端昏迷的灰原雄拉至身旁。讓他的手觸碰到『人偶』，通過咒力的連接使『人偶』從裡到外變成他的樣子。

　　[怎麼樣，成功了嗎？]

　　看著視野中兩團一模一樣的咒力，時柒讓小咒再行確認，確保不會出任何差錯。

　　[沒有任何問題，你做的很好！]

　　小咒檢查了一遍，給予肯定。

　　[那就剩下最後一步。]

　　時柒控制咒靈身上的束縛帶猛的收緊，強行撐開的嘴巴被迫咬合。只聽『哢擦』一聲，利齒刺入皮肉的摩擦和骨頭斷裂的聲響傳來。

　　隨著重物砸落地面的動靜，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灰原雄』死亡現場偽造完成。

　　「小姐，你真是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嚇。」

　　有腳步聲靠近停在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切實的驚吒。眼下出現在這的意外來客，是從村莊另一個方向潛入的小野寺香織。

　　小野寺香織是時柒拜托過來收尾的。時柒上午做完標記，就找機會聯系了香織，讓她提前到灰原他們的任務地點附近等待。

　　至於地址，小野寺在總監會的那位朋友效率很高，收到消息沒幾分鐘就回復了詳細的任務資料。

　　香織原以為只是過來接個人，至少自己收到的消息從字面意思上看就是這樣。

　　雖然不解為何要掩人耳目進來，在感應到手腕印記發燙時，香織還是謹慎地從一條隱蔽的小路進村。

　　進村沒多久，香織遠遠的就看到村口被束縛在原地的一級咒靈，時柒就站在一邊，身旁是同樣被捆著的少年。

　　然後她有幸目睹了時柒的一系列操作。身為咒術師，香織自詡見識過的場面也不少了，卻沒見過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香織沒有多問，只是調侃了一句，而後走上前去將灰原雄扛起。

　　「那麼我先撤了，之後見~」

　　單肩毫不費力扛著十幾歲的少年，香織也不在意時柒看不見，揮了揮手轉身原路返回。

　　多虧有個靠譜的幫手，不然時柒還要發愁怎麼處理灰原雄。沒法帶著人離開，藏這裡又會被六眼發現，到時候假死計劃就失敗了。

　　[阿柒，抓緊時間，七海建人快回來了。]

　　時刻注意帳外動靜的小咒出言提醒，時柒聽罷動作迅速處理了現場多余的痕跡，然後把咒靈拖回祠堂封進雕像中。

　　緊趕慢趕把後續都安排好了，確認沒有疏漏，時柒及時在被發現前離開了村莊。

　　[就是有點對不起七海，以後和他道歉吧。]

　　臨走前似乎聽到了一聲痛呼，想必是七海發現了被自己留在那兒的『灰原雄』，時柒有些過意不去。

　　七海建人帶著『灰原雄』的遺體回到了高專，學弟的死訊讓留在學校的三年級幾人都不好受。

　　硝子作為高專的醫師，除了治療還負責驗屍，往日冰冷的手術台上都是不認識或不熟悉的咒術師，這次卻是自己的後輩躺在了上面。

　　沉默著做完了份內工作，硝子先一步離開房間。留下夏油傑陪著神情萎靡的七海建人，五條悟則第一時間接手了這個一級任務，出發去處理了。

　　任務評級錯誤，導致兩名二級術師對上一級咒靈，最後一死一傷。

　　咒術界上層的疏忽，卻由高專的學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本就對咒術界不滿的七海建人因朋友的死亡，徹底失望，萌生了放棄做咒術師的想法。

　　夏油傑為『灰原雄』蓋上白布，遮擋住慘不忍睹的傷口。血液滲透布料，刺目的紅映入眼中。

　　「暫時先休息一下吧，任務已經由悟接手了。」

　　安慰完悲憤的七海，夏油傑看著自己的手，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又浮現腦海。

　　星漿體天內理子和灰原雄的死亡，讓他明白咒術界的腐朽封建，如果一直按部就班，咒術師這條路的盡頭只有同伴堆積的屍體。

　　咒術師不存在無悔的死亡，正如田尾監督所說，咒術界的腐敗讓他不能忍受，他就要反抗。

　　夏油傑的大義讓他過於關注非術師，並因遭受弱者的惡意而動搖，卻忽略了自己所處的咒術界才是一切苦難的罪魁禍首。

　　他之前的想法過於狹隘，愚昧的弱者固然可恨，卻不比咒術界上層那些屍位素餐的垃圾。

　　咒術師本就處在爛泥般的咒術界，深受其害而不自知，他卻差點將心中積攢的負面情緒傾瀉於普通人，好在他醒悟的也不晚。

　　在七海和夏油都有所動搖時，五條悟正加速趕往信仰土地神的村莊。他沒有等輔助監督，只在得到消息時一把揪起白貓，直接瞬移趕路。

　　[完了完了，看樣子肯定生氣了。]

　　時柒頗為費力地扒著五條悟的衣服，感受快速瞬移帶來的眩暈，對方從頭到尾不發一言，渾身的低氣壓讓她心驚擔顫。

　　天知道她都沒第一時間去理子家，放著假死的灰原雄沒管，而是先回高專看看情況。

　　結果正好碰上五條悟收到消息，然後被當場抓住。對方沒給她解釋的機會，把她往肩上一撇就急匆匆出門了。

　　時柒錯失解釋的最佳時機，只能慫巴巴地跟著五條悟一道去任務現場。


第17章 第十七章

　　幾小時的路程五條悟只花了半小時，即使如此，一人一貓到達任務地點時天色已黑。

　　黑暗對六眼並不造成阻礙，五條悟只需一眼就找到了被封印在祠堂的咒靈。

　　沒有直接去解決咒靈，五條悟腳步停在距離村口沒多遠的地方。藍眸凝視地上那一攤血跡，在周圍掃視觀察了一番，眸光閃動。

　　現場其實被處理的很干淨，加上之後七海留下的痕跡，就算是六眼也無法在現場又有他人走動的情況下看出什麼。

　　但他直覺除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現場一定有第三個人存在，而對方知道如何規避六眼的探測。

　　瞥了一眼肩頭試圖縮小自己存在感的家伙，五條悟打算再它晾一會，畢竟這次不是能隨意放過的小事。

　　哪怕六眼確認了灰原雄的死亡，五條悟也選擇再次相信它。不過這次他必須得到確切的證據，否則他無法面對身邊為此悲傷的朋友。

　　走進祠堂，五條悟意外發現咒靈是被他人封印在此。不過這也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關於七海返回時沒有再遇上咒靈並安全離開的真相。

　　假如咒靈沒被封印，怕是七海都要折在這裡。而身份未知的第三者，只是封印卻非祓除的做法，五條悟猜測對方是不想暴露身份。

　　不過對方的封印手法也屬罕見，其上的咒力竟然連他都看不出來源，換作別人恐怕都發現不了這道咒力。

　　就在五條悟抬手准備用蒼，將雕像連帶咒靈一塊轟成渣時，慫了半天的貓有了動作。

　　時柒打斷了五條悟蓄力的術式，她想給他看的東西還在呢，一發蒼下去可就什麼都沒了。

　　讓五條悟將自己放到供桌上，時柒來到雕像旁，一爪子拍在上面，把被強行塞進雕像裡的咒靈拍了出來。

　　咒靈原先的大小可以填滿大半個祠堂，此刻卻被束縛帶綁著壓縮了體型。印著鮮紅咒紋的布條牢牢禁錮著咒靈，嬌小的白貓乖巧坐在一邊。

　　格格不入的兩者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面中，看似弱小的一方卻是另一方的掌控者。

　　五條悟看著這詭異又和諧的一幕，六眼鎖定那一小團白色，情緒前所未有的高漲。

　　內心有一股衝動，想要將眼前的家伙完全占有，塞進眼裡，吞入腹中，它就該徹底屬於他。

　　時柒不知道自己這一手，讓五條悟產生了對她來說不太妙的可怕想法。

　　她只是單純想到之前由於封印咒靈，把這部分束縛帶留了下來，這會給他展示一下作用。

　　等了一會，時柒覺得展示的差不多，於是示意五條悟可以動手了。

　　[怎麼還不動，是我沒表達清……！]

　　時柒還疑惑五條悟沒動靜，心聲就被突然的襲擊打斷。她感覺自己被攥在手心，而後有什麼靠近了，熾熱的呼吸噴灑在鼻尖。

　　[啊啊啊！你在干什麼！這是貼貼的時候嗎？！]

　　因為不是第一次所以一下子反應過來的時柒，已經要被意料之外的親昵舉動刺激過頭了。

　　五條悟將白團子捧到面前，額頭與對方緊貼，同時蹭了蹭對方小巧的鼻尖，克制著心中的渴望。

　　半分眼神都沒落到咒靈身上，隨意的扔了一發蒼過去，咒靈灰飛煙滅，祠堂也被波及坍塌。

　　煙塵四起的廢墟中，一人一貓被無下限包裹在內，與周圍髒亂的環境隔絕開來。

　　「想好怎麼解釋這次的事了嗎？」

　　五條悟站在原地，稍微緩了緩激動的情緒，沒有忘記事情還沒結束。既然咒靈已除，他們是該好好談談灰原雄死亡真相了。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哪怕彼此現在靠的那麼近，時柒也顧不得害羞激動，對面一句話就讓她冷靜下來。

　　面對五條悟的問詢，時柒早有准備，從貓嘴裡吐出只剩一部分的『人偶』，這部分還是時柒從咒靈嘴裡拿回來的。

　　為了偽造『灰原雄』死亡，她用『人偶』代替對方被咒靈咬成兩半的命運。反正咬下的部分按理是被咒靈吃掉的，她自己回收也沒問題。

　　收回這部分也是為了方便自己向五條悟解釋，雖然不能讓五條悟和灰原雄見面，通過這種間接的方式也能讓人明白灰原雄還活著。

　　五條悟看見眼熟卻只剩小半的『人偶』，想起傳回的消息中對灰原死亡的部分描述，心中頓悟。

　　「所以都是假的，這又是你不能說的秘密。」

　　明白了灰原雄並沒有死，卻出於某種原因需要假死，看樣子還被它藏起來了。

　　抬手捋了一把頭發，五條悟有些煩躁。為自己被瞞了好多事，被認定的家伙排除在外。

　　而顯然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稍微有點不爽吶，總讓老子配合你裝傻。」

　　五條悟揉搓幾下貓貓，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都是我還不夠強，讓我推不得不受這個氣。]

　　時柒一邊哄人一邊懊惱自己還是太弱，並再次對獨眼貓造的孽罵出一篇小作文。

　　對著咒力視野中的那抹漂亮的藍，時柒默默欣賞片刻，突然想到自己可以送對方份禮物。

　　由於時間太晚，加上沒帶輔助監督，五條悟又嫌聯系人來接太麻煩，就近找了家旅店住下。

　　洗漱完畢，五條悟准備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回學校，順便再去看看以假亂真的『灰原雄』。

　　習慣性想把貓放枕邊，對方卻突然跑到一邊，不知道要搗鼓什麼，當著他的面弄了個小型的「帳」。

　　時柒純粹是想到要給五條悟送點東西，又不願意來回跑，靈機一動琢磨出這麼個偷懶的法子。

　　等「帳」形成，她意識切回本體，將一條束縛帶送到旅館的房間。然後在合適的位置裁斷，留下一截脫離自己控制的布條。

　　從小咒那兒學會如何隱藏封印咒紋，時柒又趕緊把意識轉移回貓身。

　　五條悟饒有興致盤腿坐在床邊，一手撐著下巴看著貓貓忙活。他好奇小家伙還有什麼技能是他不知道的，短短一天給了他不少驚喜。

　　時柒伸爪扯過布條，按照小咒提供的方法，將咒力有條不紊覆蓋上去，直到感覺上面的某種氣息被遮蓋住才停止。

　　一番操作之後，五條悟從貓貓這裡收獲了一條看似普普通通的白色布條。

　　他親眼看見那些繁復的咒紋褪色消失，六眼的分析卻告訴他，咒紋依舊存在，只是以某種方式掩蓋，有點類似村子裡屏蔽六眼的能力。

　　「送我的？有什麼用？」

　　五條悟接過表面普普通通的布條，他只知道這玩意兒能封印咒靈，有些不明白現在特意送他一條是為何。

　　時柒指了指眼睛的位置，這下對方懂了。

　　「是讓我用它蒙眼睛嘛，我還沒試過哎。」

　　五條悟一直以來都是用特制墨鏡過濾信息，減少六眼的消耗。這還是首次意識到還能用布遮眼。

　　拿著布條對著自己比劃了幾下，很快就領悟了用法，順利地將布條圍著腦袋繞了幾圈，在腦後簡單打了個結。

　　「嗚哇——這效果也太棒了吧，老子現在完全看不見，連六眼都被封印住了！」

　　盡管第一圈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五條悟還是不由得驚嘆於布條的屏蔽能力。

　　用這東西蒙住眼睛，五條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盲人，六眼無法透過布條接收外界的信息。

　　[嗯？完全看不見？！]

　　時柒震驚，她只是想稍微減輕六眼的消耗，沒想直接ban掉六眼啊。

　　趁五條悟還在新奇地體驗沒有六眼的視角，時柒火急火燎切回本體找小咒咨詢。

　　然後得知是她咒力不小心用太多了，加強了封印效果，如果不滿意她可以自己調整。

　　沒想到是被自己坑了一把，時柒無奈苦笑。

　　費了一番功夫爬到床上，又自食其力順著五條悟衣服往上扒拉。好在感受到拉扯的力度，對方托了她一把。

　　順利到達五條悟的肩膀，時柒伸爪觸碰到布條，沉下心控制咒力的流動，將多余的咒力又吸收回體內。

　　這一番操作造成的後果，讓時柒非常後悔最初的失誤。因為五條悟把她當成六眼的外置控制器了，眼上的布條則是媒介。

　　慶幸人再精神還是需要睡覺的，不然時柒真的懷疑五條悟能玩個通宵，而她根本不忍心拒絕。

　　[學生時代精力就那麼旺盛，以後當老師了只睡兩三個小時都撐得住，不愧是我推。]

　　終於等到五條悟睡著，時柒可算能歇下來，心中暗自佩服對方那過於充沛的精力。

　　該說不說，幾個小時咒力的來回輸出和吸取，時柒覺得自己對咒力的控制又精細了不少。

　　天亮之前還有點時間，時柒沒有因今天的各種意外而懈怠，照例回到本體完成日常巡視工作。

　　於是她又錯過了五條悟的異常。

　　依舊是睡著後蘇醒，五條悟坐起身，抬手摸向睡前都沒摘下的布條，神色莫名。

　　視線隔著布條精確落在白貓身上，這次他不再只是安靜的看著。

　　白皙修長的手伸出，指尖觸碰到柔軟的毛發，停頓片刻，似乎有些猶豫。

　　不過只是幾秒，手掌徹底落下，動作輕柔地撫摸毫無所覺的小東西。

　　「我會抓住你的。」

　　五條悟低聲呢喃，臉上浮現意味深長的笑容。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二天，提前收到通知的輔助監督開著車，任勞任怨早起接五條悟回高專，臨走還被迫接手了對方的任務報告撰寫。

　　時柒挺同情無端多出份文書工作的輔助監督，進而聯想到了以後專門負責五條悟的伊地知潔高。

　　[社畜真不容易，七海和伊地知都辛苦了。]

　　不過她推真不愧是天選童顏，十年過去都不顯老，魅力反而越來越大，讓人沒法不喜歡。

　　五條悟帶著貓來到停屍間，路上特意避開了其他人，也是很為時柒著想了。

　　「真是不得了的能力。」

　　不論怎麼看，眼前的『灰原雄』都和本人毫無差別。而他都看不出，別人更不可能發現不對。

　　「這東西你還有吧，給我一個。」

　　五條悟有點想要個來玩玩。先前以為是個玩具，光用來逗貓了，沒想到實際作用這麼驚人。

　　[我推的玩心真的好重啊，而且就那麼相信我肯定還有，雖然我確實有，還有很多…]

　　時柒驚訝於五條悟的確信口吻，這可是毫無破綻的替身人偶，價值根本無法估量。

　　換其他任何人，都不會覺得這種東西那麼容易得到，或者說別人都不敢想這東西不止一個。

　　五條悟信任自己，連帶著也信任自己看上的貓。

　　他根本沒考慮過對方拿不出來的可能性，確信只要他想要，對方就能給他。

　　背負了對方如此沉重的信任，時柒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滿足他。

　　拍拍五條悟，時柒意識回薨星宮，讓小咒幫忙把人偶送一個過去。

　　[阿柒你也太慣著他了！]

　　小咒嘴上吐槽時柒縱容五條悟，其實它自己也縱著時柒。人前腳剛走，它後腳就把她要的人偶送過去了。

　　五條悟察覺肩上的家伙在拍完他之後，又不知跑哪去了。幾分鐘後，一個人偶憑空出現在面前，貓也回來了。

　　「這和之前那個怎麼長得不一樣？」

　　五條悟拿過新的人偶，翻來覆去看了看。

　　[？？？]

　　[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知道之前的沒做好看起來醜了點！那不是沒經驗嘛！]

　　時柒覺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戳痛了她的心。

　　她又回憶起了那天，失敗的作品被五條悟發現並被質疑自己的審美，不忍直視的黑歷史！

　　五條悟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言會讓小家伙這麼激動，已經開始狂拍他的肩膀泄憤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生氣的點在哪兒，五條悟還是任由自己被拍了幾下。而且就那點力道，估計連只螞蟻都按不死。

　　有了新人偶做對比，六眼總算從那半截屍身上看出點違和，分析出不太明顯但相似的咒力痕跡。

　　最後一點疑慮解決，五條悟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到宿舍，他打算自己親自試試使用人偶。

　　時柒提前猜到了，五條悟絕對會忍不住上手嘗試。所以她除了讓小咒充當快遞員外，還拜托了別的。

　　[直接失敗有點掃興，就當專屬彩蛋吧。]

　　替身人偶的正確使用方法，最終解釋權歸小咒所有。五條悟輸入咒力只會得到一個結果，那就是無事發生。

　　不過既然時柒選擇將人偶送給他，就不會讓他太失望，起碼不能被當成送了個假的。

　　五條悟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開始研究人偶。想起上次小家伙的操作，他對著人偶輸入自己的咒力。

　　隨著咒力的注入，人偶確實發生了變化。

　　眼前漆黑人偶的改變明顯與之前不同，外殼逐漸褪去了原本的黑色。幾息之間，在他手中幻化成眼熟的模樣——白發藍眼的Q版五條悟。

　　[哈哈哈，可惜現在看不到，絕對超可愛的！]

　　時柒『看』著咒力的波動停止，知道人偶轉變完成，非常希望自己能看到人偶現在的樣子。

　　五條悟沉默的反應讓她樂不可支，雖然她本意是想給個小驚喜，但是不妨礙她現在幸災樂禍。

　　「是故意的吧，嗯？」

　　無語片刻，五條悟認定這是小家伙的報復。

　　畢竟它是半點不帶掩飾，開心的都差點從他身上滾下去。

　　把自己的Q版玩偶塞進小家伙懷裡，五條悟沒了探究人偶的興致。如果他使用只能變成自己的話，想像了一下畫面，還不如現在這樣。

　　[我推親手做的手辦，親手送給了我…]

　　時柒抱著不大的玩偶，神志恍惚，陷入了被自推送手作品的狂喜中。

　　這邊的事情辦完，想到還在天內理子家裡等著的幾人。

　　時柒依照慣例和五條悟告別，對方已經習慣每次她出門必打招呼的行為。

　　「早去早回。」

　　五條悟習以為常叮囑，看著貓在眼前消失。總歸又是不方便讓他知道的事，記得回來就行。

　　時柒到了地方，只看到小野寺香織和灰原雄兩人。理子在學校上課，黑井則是出門采購。

　　「你再不來我可就攔不住人了。」

　　小野寺香織攤手聳肩，旁邊是聞言不好意思撓頭的灰原雄。

　　其實昨晚被帶到理子家沒多久，灰原雄就恢復了意識。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醒來，他第一反應是確認七海建人的安危。

　　好在為了避免他亂跑，小野寺一直守在屋內，及時制止住想離開的灰原雄。

　　「我家小姐可是好不容易把你救下來，出於禮貌，怎麼也得見一下救命恩人再走吧。」

　　灰原雄得知自己是被人所救，無論如何是得見一面表達感謝，可是當時他更擔心自己朋友的情況。

　　香織也明白，不解釋清楚的話，讓好不容易帶回來的人跑出去會有大問題。

　　畢竟在趕回來的路上，香織就收到了灰原雄的死訊已傳回高專的消息。

　　要是她不把人留住，難道要眼看著對方表演一出死而復生的戲碼，那就真的成樂子了。

　　於是費了一番口舌，總算是勉強將人勸下，好歹打消了對方半夜出門的念頭。

　　小野寺香織自己不知事件全貌，只能用對方擔心的事情作為突破口，留一個晚上差不多是極限。

　　早上灰原雄又坐不住，怎麼勸都想回高專，香織已經打算告訴他，在明面上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反正這裡不止一個假死換身份的，解釋的事和後續的打算等救人的正主來再說。

　　時柒就是在香織准備擺爛的時候來的，正好目睹兩人在玄關推搡的場面。

　　面對香織玩笑般的抱怨，時柒訕笑著道了歉。

　　灰原雄被告知眼前的少女是救了他的人，想到剛剛自己鬧著想走的一幕被對方看到，不免有些窘迫。

　　順利將人帶到客廳坐下，香織則懶散地站在時柒身邊，等著小姑娘解釋事情緣由。

　　灰原雄的存活，讓時柒得以又掙脫部分束縛。她的視力和言語可以短暫解封，雖然只可二者選其一。

　　時柒的手摸到脖子上的布條，猶豫幾秒後將其扯下。試探著清了清嗓子，稍微有些沙啞。

　　「咳…你好，初次見面。」

　　少女軟糯帶點沙啞的聲音在客廳中響起，似乎是不習慣說話，開頭有些磕磕絆絆，好在很快就調整過來。

　　身形嬌小長相可愛的少女，配上甜軟的嗓音，讓人輕易就能對她產生好感。

　　就比如此時已經被萌到兩眼放光的香織，以及想到自己的妹妹而神色柔和的灰原雄。

　　[他們為什麼不說話…]

　　時柒表面冷靜從容，其實已經緊張到腿軟。

　　久違的開口說話，上次還是在薨星宮。時隔一年，社恐依舊是那個社恐。

　　尤其是沒人搭腔的時候，時柒從自己的聲音不好聽，一路腦補到自己被人討厭。從忐忑不安到自暴自棄，只需要短短幾分鐘。

　　小野寺香織在邊上看到時柒粉唇微抿，身側雙手似乎想抓點什麼的樣子，察覺到了她的不安。

　　再一看對面神游的灰原雄，哪裡還不明白，直接丟了個殺氣騰騰的眼神過去。

　　「啊，抱歉！你好！初次見面！」

　　灰原雄打了個激靈，恍然回神。發現自己竟然當著女生的面走神，慌忙起身鞠躬應答。

　　多虧了灰原還算及時的回應，拉回了時柒越跑越遠的思緒。不然再過會，她可能會忍不住離開這個讓她尷尬的地方。

　　簡單問好以後，對話得以順利進行。

　　因為社交困難，時柒講話盡量簡短精辟。多虧有小野寺，能夠快速理解並幫她替灰原雄解釋。

　　通過幾小時的交流溝通，灰原雄充分了解到當下他們的處境，得知了時柒的目的和相關計劃。

　　事關自己身邊人的安危，灰原雄有自己的判斷。他相信她們沒有說謊，因此考慮之後同意合作。

　　「香織姐，關於盤星教…」

　　時柒轉向小野寺香織，詢問之前針對盤星教的安排進展如何，得到對方一切順利的好消息。

　　一年前盤星教教主在星漿體『死亡』後竄逃，留下的教眾都是些烏合之眾，撐不起大局。

　　盤星教成了一團散沙，如今過了那麼久更是名存實亡。

　　時柒提前托香織想辦法把盤星教弄到手，資金有小咒在不是問題，手續之類可以由香織的朋友解決。

　　馬上要到夏油傑叛逃的時間，時柒先把盤星教給他准備好，等人來了立刻走馬上任當教主。

　　原先的教眾全部打發走，招聘一批有能力的員工撐起各個崗位，爭取把盤星教改造成合法宗教。

　　還要把小野寺香織他們幾個都安排進去，反正都改頭換面了，正好陪著夏油傑搞事業。

　　到時候身邊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這職場環境不要太舒適。

　　而且他們幾個人性格都不錯，對菜菜子和美美子姐妹倆的成長也能起到正向引導。

　　想到那兩個被愚昧村民囚禁虐待的女孩子，時柒也是很無奈。她倒是想提前把人帶出來，但那個地點過於關鍵，有規則遮蔽，小咒探查不到。

　　而且羂索肯定掌握那裡的風吹草動，時柒不得妄動。所以只能等夏油傑領到任務，再行安排。


第19章 第十九章

　　盤星教收購計劃異常順利，零散不成氣候的教眾，無法維持良好的收支，勉強撐了那麼久已經很難得。

　　在得到一筆不菲的遣散費後，為數不多的教眾也毫不猶豫退出盤星教，各自另尋出路。

　　在夏油傑接手之前，盤星教的代理法人由香織的朋友——夏樹清和擔任。

　　夏樹清和，三級術師，在總監會任職五年。雖然目前職位只在中層，看似是沒什麼權力的閑職，實則暗中積累了不少人脈。

　　高等學府深造出來的夏樹清和，在家族安排下進入咒術總監會。但他拒絕了家裡安排好的閑職，憑借自己的能力從基層往上升。

　　五年時間，夏樹清和觀察並招攬了不少人。自小在官僚家族成長的他，對咒術界上層的腐敗不堪看的透徹。

　　如果不是少年時期結識了小野寺香織，受到對方不同視角觀點的啟發，也許他也會成為咒術界腐爛根基裡的蛀蟲。

　　在咒術總監會，為了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坦，也為了庇佑難得的朋友。夏樹即使不熱衷權利，也將主動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那些不與上層同流合污，難得保持初心的咒術師還有輔助監督，都是夏樹拉攏的對像。

　　可以說現在在總監會裡，除了最上面那些人蛇鼠一窩不做考慮，到處都有夏樹的眼線。

　　能把勢力不動聲色發展成如此境地，這也是小野寺香織無數次感慨對方智商碾壓常人的原因。

　　也多虧了有這麼一個得力幫手，就算對方只是看在香織的面子上，時柒也非常感恩得到的幫助。

　　就像這次盤星教的事，從頭到尾沒有引起任何第三方的關注，悄無聲息就完成了。

　　專業的人辦專業的事，這給時柒省了不少功夫，對方甚至默許她當個甩手掌櫃。

　　於是時柒作為計劃的發起者，提供了自己的想法後直接坐享其成，夏樹一手給她操辦好了。

　　現在盤星教明面上與過去相同，實際已經轉型成了正規企業，相關的證件資料一應俱全，基礎崗位也都安排好了人手。

　　[夏樹先生真的太全能了，有他是我們的福氣。]

　　時柒和小咒分享日常，都被對方的才能折服。

　　盤星教這邊不用擔心，時柒重心放在夏油父母這邊。為了夫妻倆的安全，將兩人送去北海道暫住。

　　因為找不到理由，時柒直接催眠讓他們以為自己一直住在那兒。

　　准備工作差不多完成，枷場村任務也終於派到了夏油傑手上。

　　小野寺香織身為夏油傑的輔助監督，在得到任務信息後便先告知了時柒，時柒也得以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事後每每想起這段時間的經歷，時柒總忍不住後悔。她太過關注別人而疏忽了自己，導致被羂索算計卻來不及反應。

　　收到任務一周後，夏油傑出發前往任務地點。

　　「祝一切順利。」

　　小野寺香織留在村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下次見面對方就要成她的老板了，她還挺期待對方當教主的樣子。

　　夏油傑被那微妙的眼神看得心裡直突突，感覺有什麼不太妙的事在等著自己。

　　「我會的。」

　　忽略這莫名的預感，夏油傑禮貌回應後轉身離開，眼下還是任務要緊。

　　由於委托人提供的情報以及對現場的調查，基於村內出現幾起非自然死亡事件，上級推測該地存在咒靈的可能性不低，但也不是百分百確定。

　　所以夏油傑這次的任務是以調查為主，如果與咒靈無關自然再好不過，有咒靈就當場祓除。

　　也是因此，村民們依舊待在村內，沒有被安排疏散。看著從外面進來的陌生人，排斥探究的眼神都落在來人身上。

　　夏油傑神態自若地頂著村民不善的視線，幾番詢問後找到了委托人。

　　讓人帶著自己在村裡有疑點的地方轉了一圈，隨手祓除了幾只不成氣候的咒靈。

　　收回之前派出去查探的咒靈，村裡存在的咒靈都被祓除干淨，任務已經完成，夏油傑准備走了。

　　「等等，大師！還有一個地方，那兒還有兩個怪物，請您一定要幫我們消滅它們！」

　　離開的步伐被攔住，委托人干瘦的臉上滿是懇切和懼怕。

　　夏油傑確認這裡已經沒有其他咒靈，所以很疑惑對方口中的怪物是什麼，以為還有隱匿能力強到蓋過自己感知的咒靈。

　　跟著對方一路來到村裡某處破舊的房屋，夏油傑帶著好奇走了進去，視線落在屋內的場景，整個人愣在原地。

　　「你怎麼在這裡？」

　　鏽跡斑斑的鐵籠中，兩名女孩跪坐在內。瘦骨嶙峋的身形，破舊髒亂的衣物，身上多處青紫傷痕，以及看見他們畏懼蜷縮的反應。

　　這些確實給夏油傑帶去極大的視覺衝擊，不過他脫口而出的問話不是對著她們，而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那只白貓。

　　女孩們顯然對白貓很有好感，在門外兩人進來時，第一反應就是將貓護在懷裡。

　　[大意了！羂索是規則親兒子嗎？！倆合起伙來坑我！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

　　被女孩們抱著的白貓，正是尾隨而來的時柒。

　　時柒是躲在香織車內跟過來的，夏油傑進村沒多久她就找到了菜菜子和美美子。

　　但凡有個帳，她都不至於用貓身，偷偷摸摸坐順風車來這裡。不過眼下的局面，也說不准哪種形態更安全。

　　會和夏油傑碰面，當然不是時柒不想躲，是她現在被困在這兒了。

　　想到這點時柒再次點名辱罵陰險小人羂索，還有順勢針對她的規則。

　　時柒沒想通自己是哪裡引起了羂索注意，明明她行事足夠謹慎，怎麼看都是一只弱小沒用的咒靈。

　　然而事實是她現在被困住了，對方連小小的咒靈都不放過，不愧是苟了千年的反派。

　　夏油傑目睹幼年咒術師被囚禁施虐，心中升起的晦澀情緒也被時柒的出現打斷，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過也沒時間給他整理情緒了，接下來突發的意外情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源源不斷的咒力從四面八方湧來，悉數注入白貓體內，暴漲的能量讓夏油傑都覺得事情不妙。

　　[什麼鬼！！至於這麼整我嗎？！]

　　時柒被困之後的疑慮，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羂索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總之困住她的結界只是第一步，現在的咒力灌輸是第二步，目的也昭然若揭。

　　要不是有規則幫忙，時柒不可能輕易被結界困在原地，別忘了她現在可是『天元』。

　　感覺到快控制不住變化，時柒從姐妹倆懷裡掙脫，跌跌撞撞跑到屋外。

　　[小咒！快想想辦法！]

　　時柒向小咒求助，規則都擅自出手了，沒道理她就得忍氣吞聲吃下這個虧。

　　[阿柒放心，我幫你兜底！]

　　關鍵時刻小咒沒有掉鏈子，正如時柒所想，這次是對面先忍不住，小咒可以正當反擊。

　　無形的波動在空氣中蔓延，籠罩住整個村子。小咒用幻術覆蓋了村莊，村民也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夏油傑還不知道，短短片刻所有村民就被幻像取代，除了他和籠子裡的姐妹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展示給他們和羂索一方的虛假戲碼。

　　奶貓在咒力的灌輸下，身形瞬間膨脹到兩三層樓高，無害可愛的外表在放大數倍後，也不由給人壓力。

　　夏油傑護住身後幾人，望著遠處的巨型貓咪，已經在思考怎麼解決才好回去面對五條悟。

　　時柒感覺到自己現在的身體被咒力撐大，內心把羂索和規則翻來覆去地罵。

　　[可惡，還有人等我回去呢！]

　　一想到還在等著自己的五條悟，時柒悲憤交加，爪子拍空氣拍的更用力了。

　　沒想到陰溝裡翻船，這下不止夏油傑要叛逃，她也成了共犯了。

　　原先報告中夏油傑控制咒靈屠殺全村，裡面的這個咒靈竟成了她自己，好大一口黑鍋從天而降。

　　時柒這邊明確知道自己拍的全是空氣，純靠腦補拍羂索泄憤才演的很逼真。

　　而這些夏油傑眼裡就是另一副畫面。失去理智的咒靈，齜牙咧嘴面目猙獰，尖銳的指甲造成極大的破壞。

　　老舊的房屋被貓一爪拍碎，到處都是驚懼竄逃的村民。運氣好的被氣流掀飛，倒霉的不是被拍在地上就是被爪子撕碎。

　　如果要問夏油傑為何不上前阻止，因為這倒霉孩子也被摁在原地了。

　　這次倒不是羂索做的，是小咒和時柒一致決定的。演戲要演全套嘛，夏油傑現在沒黑化，萬一阻止她被羂索發現就不好了。

　　叛逃這一步不能出錯，既然她已經入局，至少屠村這件事可以代替夏油傑完成。

　　[就是可惜貓貓的身份用不了了。]

　　一來表面上她是屠村行為的實施者，不可能再出現在五條悟身邊。二來規則想借這次機會除了她，為了自保不得不舍棄這副身體。

　　不過想到之後有人接應夏油傑，時柒就放任貓貓身體的崩毀，意識回到本體那邊。

　　夏油傑沒能掙脫困住自己的力量，眼睜睜看著五條悟的貓暴走，整個村落被屠殺殆盡。

　　等到能夠自由行動，已經是咒靈化為灰燼消失以後，他猜測是承受不住力量崩潰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

　　就在夏油傑看著僅剩的姐妹倆，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收到了田尾監督的短訊，讓他帶著人到指定地點會面。

　　看著信息中有點眼熟的地址，雖然不解對方想做什麼。出於信任，夏油傑還是去赴約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因為看不下去兩個女孩亂糟糟的樣子，夏油傑還特意給她們買了新衣服新鞋子，把兩人收拾的干干淨淨，傷口也大致處理了一下。

　　好在菜菜子和美美子很乖巧，全程配合著讓夏油傑置辦行頭，上藥時也忍著痛沒吭聲。

　　唯一讓他頭疼的是，姐妹倆很關心那只白貓，揪著他的衣角追問貓貓去哪了。

　　飽受村民排擠虐待的女孩們，沒有意識到那場一面倒的屠殺是不正確的。在她們眼裡，貓給了她們難得的善意，對村民的殺戮也是為了她們。

　　面對雙胞胎姐妹期待的眼神，夏油傑說不出咒靈是惡意的集合，是該被祓除的存在。同時也不忍告訴她們，那只貓已經崩潰消散的事實。

　　沒有得到回答，從夏油傑的沉默中，兩姐妹意識到了真相，神色變得黯淡下來。

　　夏油傑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只能一路無言地帶著她們到了約定地點。

　　站在盤星教門口，看著無比眼熟的建築，夏油傑牽著兩個孩子站在原地，猶豫要不要進去。

　　一年前他在這裡，看著五條悟抱回理子妹妹的屍身，看著教眾們愚昧無知的嘴臉，因此對自己的大義產生了動搖。

　　沒想到時隔一年多，他又一次回到這，帶著被愚昧村民虐待的幼年咒術師。

　　「還愣在那兒干嘛，進來看看。」

　　田尾監督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對方站在門內的陰影中，嘴角帶著莫名的笑意。

　　夏油傑回想起分別前對方的表情，與現在如出一轍，只是期待的意味更明顯了。

　　對方笑著說完那句話，轉身走進盤星教，看來是篤定他會跟進去。

　　夏油傑確實好奇裡面有什麼，能讓對方露出一副等著看熱鬧的表情。加上沒有感覺到危險，他帶著孩子跟了上去。

　　議事廳，有三個人或站或坐，目的都是為了等一個人的到來。

　　如果夏油傑看到他們，必然會認出幾人的身份，並且絕對會感到震驚。

　　此刻待在盤星教議事廳的三人，分別是天內理子、黑井美裡和灰原雄，他們都是以本來的面容出現在這。

　　小野寺香織帶著夏油傑穿行在走廊中，心中很是期待待會夏油傑的反應。見到死而復生的朋友們，不知他會做出什麼表情。

　　當事人夏油傑表示，死而復生這種場面，他這輩子也是頭一次見，還一次見三個，表情管理徹底失敗。

　　「我想這並不適合拿來開玩笑…」

　　過於離譜的發展，讓夏油傑根本不考慮其存在真實性，下意識斷定這是個惡劣至極的玩笑。

　　沒有當場翻臉已經是他克制的結果，因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願意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所以說我最討厭你們這些滿腦子彎彎繞繞的人，本來簡簡單單的事情，非得解釋清楚。」

　　香織煩躁地捋了捋頭發，看個熱鬧還得兼職解說員，她可不擅長這種事啊。

　　「光靠說的你肯定不信，我也覺得麻煩。直接立下束縛吧。」

　　好在來之前，夏樹清和就預設了現在的情況，提供了幾個方案。其中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互相立下束縛。

　　香織直接忽略了其他方案，選擇了對她來說最省事的束縛。

　　她是省時省力了，夏油傑沒有任何緩衝時間，被迫直面好友們死而復生的衝擊。

　　束縛之力成了鐵證，而且不止香織，其他三人也緊隨其後以束縛為誓，一點都不管夏油傑的承受能力。

　　「夏油學長，你還好嗎？」

　　灰原雄看著夏油傑麻木的表情，有些擔心。

　　「哈？你也太脆弱了吧。」

　　天內理子湊上來，毫不留情地嘲諷。

　　「大小姐，夏油先生只是一時沒緩過來，讓他先休息會吧。」

　　黑井美裡攔住天內理子，對著夏油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理子沒有死，和黑井好好生活在一起。灰原雄也還在，性格依舊開朗活潑。眼前這熟悉又和諧的一幕，讓夏油傑有了想落淚的衝動。

　　「重新認識一下，小野寺香織，以後請多指教，夏油大人~」

　　從感動中回神，還沒反應過來田尾監督的新名字，夏油傑就被對方最後那個稱呼叫懵了。

　　「啊，忘記說了嘛，以後您就是盤星教的新教主了，我們可都是要在您手底下討生活的。」

　　香織戲謔調侃，敬稱仿佛不要錢般從嘴裡脫口而出。

　　「盤星教新教主…我？」

　　夏油傑感覺自己應該是出現了幻聽，還是說他失去了一段記憶。不然發生了什麼，他怎麼就變成教主了。

　　「不用懷疑，就是你，未來的教主大人。」

　　天內理子樂不可支地強調，能看到對方這幅樣子，這趟也不算白來。

　　「夏油學長，恭喜你！」

　　單純的灰原雄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甚至送上了自己的祝賀。

　　「恭喜夏油大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明所以，不過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以為是什麼儀式，異口同聲道。

　　小野寺香織在一旁笑彎了腰，被姐妹倆的話逗的。沒看夏油傑已經忍不住扶額，這場面實在太有趣了。

　　趕在夏油傑失去耐心前，幾人終於從歡樂的氣氛中脫離出來，之前也是為了給夏油傑緩衝時間。

　　香織帶菜菜子和美美子離開，給兩人安排以後的住處，順便拿一些需要夏油傑簽名的資料。

　　理子和灰原雄則與夏油傑待在議事廳，為他解釋他們假死的緣由，分享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

　　「本小姐幾乎每天和你發消息，夏油同學怎麼能認不出朋友呢。」

　　天內理子掏出手機，指著聊天記錄抱怨對方沒認出自己。

　　「正常人都不會聯想到人能復活吧。」

　　夏油傑無奈嘆氣，且不提他們只相處了三天，沒有那麼了解對方的說話習慣。就算覺得熟悉，也不會想到和自己聊天的是死去的人吧。

　　「切。」

　　理子撇嘴，黑井在一邊哄自家小姐。

　　「學長，很抱歉讓你們傷心了！」

　　灰原雄誠懇鞠躬，為自己的隱瞞給前輩道歉。

　　「不用道歉，我明白你們都有苦衷。而且看樣子我也暫時不能回去了。」

　　夏油傑在大致了解情況後，有了些許猜測。

　　而拿完文件回來的小野寺香織，為夏油傑補充說明了一些其他情報後，更是將猜測變為了事實。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通過幾人不同視角的敘述，結合自己的經歷，夏油傑很快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

　　假設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設局，通過天內與灰原雄的死亡，讓他對非術師失望，對咒術師的前路迷茫，進而動搖自己的大義。

　　再到這次的任務，讓他見證非術師對咒術師的惡意，將會讓他的信念徹底崩潰。

　　如果沒有隱藏身份當他輔助監督的小野寺，沒有對方的術式緩解精神壓力，沒有對方推心置腹的話讓他有了新的領悟。

　　夏油傑想到之前與特級術師九十九由基的談話，他發現如果沒有身邊這些人，自己還真的很可能就按照幕後黑手安排的結局發展。

　　或者說即使想通了不少，在看到幼年咒術師被虐待時，夏油傑心中確實有一瞬間產生了極端的想法。

　　如果不是五條悟的貓打斷了他的思緒，並在之後意外暴走屠了全村，也許今天晚上他會成為手染鮮血的劊子手。

　　夏油傑了解自己，因此更覺幕後之人心機之深，也更感謝一直以來默默幫助他們的人。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對方相繼救下了理子和灰原雄，並且還關注了自己的心理問題。

　　現在更是為他們准備了盤星教作為以後的據點，翻看了那些資料齊全的文件，他只需要簽個名就能順利成為教主。

　　「我想見一面你背後的人。」

　　夏油傑沒有簽字，而是提出一個要求。

　　原本他以為對方會主動出現，畢竟對方救下灰原他們後都會出面告知情況。

　　「嗯——其實你也算見過我家小姐。」

　　香織也奇怪，對方說好晚上過來，卻遲到那麼久，也沒個音信，很難不讓人多想。

　　「就是六眼身邊的那只白貓啦，而且今天跟在你後頭進的村，你們沒碰到嗎？」

　　懷疑少女那邊出了意外，香織試探道。

　　夏油傑聞言有些坐不住了，如果是那只白貓，對方可是在他眼前化成光點消散了。

　　「…出了點意外，貓失控了，對方屠了全村，之後在我面前潰散消失。」

　　從夏油傑嘴裡得知事情經過，香織一下明白過來真的出事了。

　　屠村的事肯定是假的，香織想都不用想，現在的重點是失控和消失。

　　手腕內側的印記還在，證明對方至少活著。但是她沒辦法來赴約，那麼很可能傷的不輕。

　　「你能聯系到她嗎？」

　　夏油傑有些擔心對方的安危，從香織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有方法確認對方沒有生命安全，卻無法得知具體情況。

　　「每次都是小姐她主動聯系我們，嘖，這時候真是不方便。」

　　香織有些焦躁不安，她想知道對方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卻苦於沒有別的聯系方式。

　　「我記得，她應該是待在薨星宮的吧。」

　　天內理子有些不確定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我被救下來的時候，就是在那裡見到的她，直到我和美裡離開，她都在那顆大樹下待著。」

　　隨著理子的回憶，黑井也點頭附和。

　　「就算她真的在那兒，我們現在也不可能去高專，除非我們想讓她的努力白費。」

　　香織直接否決了去薨星宮的提議，何況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她相信對方會沒事的。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如香織猜測的那樣，時柒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太好，甚至可以說有點糟糕。

　　[我怎麼感覺比上次還疼啊……]

　　時柒側躺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在劇烈的疼痛下止不住顫抖。

　　即使有小咒的力量持續不斷溫養著她的靈魂，規則施加在她身上的傷害，減輕數倍依舊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程度。

　　[那是因為阿柒你上回跑的快，受到的懲罰比較輕。這次分身被規則碾碎，那可是相當於你的半身，當然要比上次更嚴重。]

　　小咒一邊耐心解釋，一邊繼續修復時柒靈魂上的損傷。

　　[我要鬧了，規則太無恥了！]

　　時柒盡量想辦法轉移注意力，她已經疼的沒力氣動彈了，只能在心裡碎碎念。

　　[阿柒別生氣，這次是我們沒准備，才被算計到了。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小咒已經吸取了教訓，不會再讓規則像這次一樣傷害到時柒。

　　其實細想想，時柒知道是自己的動作太多，規則也不是睜眼瞎。

　　夏油傑叛逃事件，可以說是開篇劇情中最最關鍵的部分。與之相比，星漿體和土地神事件都只能算小打小鬧。

　　時柒牽扯進去，等於在規則眼皮子底下，掀翻了對面的棋盤順帶踹了它一腳，明目張膽宣告自己做了什麼。

　　[不過真算起來，我們的計劃成功，付出的代價也是能承受的，完全值得。]

　　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時柒發現得遠大於失。她只付出了一個分身和靈魂受傷的代價，卻改變了夏油傑叛逃的本質。

　　夏油傑不再如原著中自我放逐走向死亡，而是在朋友的陪伴下，擁有堅定的信念，並將成為改革咒術界的一員。

　　[對了，那些村民之後怎麼安排的。]

　　時柒突然想起被轉移掉的村民們，一時想不出該如何處理。

　　窮山出刁民，迷信和愚昧讓他們做了惡事，但不能判他們死罪。時柒沒有審判他人的權利和義務，最多只能用法律制裁他們。

　　出於私心她想讓村民們受到懲罰，但是無論是放回去還是送警局，都容易被羂索發現，時柒進退兩難。

　　[不用擔心，我也可以讓那些人不被發現。]

　　小咒信誓旦旦說道，被坑了一次，還能學不會做點小動作了。不就是用規則之力隱藏蹤跡，它之前沒用不代表它不會啊。

　　[而且托這次的福，我變得更強了。]

　　越是重要的命運發生變動，小咒恢復的力量就越多，敵對的規則之力就越弱。

　　想到這點，時柒徹底放下心來，安心養傷。

　　光顧著療傷的時柒，不僅沒能如約去盤星教處理後續，還把等著自己的五條悟給忘了。

　　起初五條悟沒發現貓丟了，畢竟小家伙一出門就少說兩三個小時，四五個小時也不是沒有過。

　　加上他正好接了個任務，傍晚回來沒看見對方，以為是又跑出去了，就沒太在意。

　　結果等了整晚，本該在自己睡前就回來的家伙，一直不見蹤影。

　　因為時柒不管出去多久，從不在外面過夜。這難得的一次，讓五條悟立刻反應過來貓丟了。

　　五條悟想找到它，但是沒有任何線索，根本無從查起。

　　能想到的辦法都不適用。不知道它不在自己身邊時，都會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做什麼事。

　　五條悟現在就是十分後悔，總以為它會一直陪在身邊，自己有的是時間了解它的全部。

　　「早知道就該把你鎖在身邊。」

　　當時在那個村子，五條悟就想把小家伙徹底變成自己的東西，契約也好束縛也罷。

　　一時的心軟克制造就了現在的結果，如果對方就此消失不見…他不想做這樣的假設。

　　第二天，稍微恢復一些的時柒，忙不迭趕往盤星教。正好現在人形不受「帳」的限制，可以直接通過結界傳送到地方。

　　不過在見到夏油傑之前，倒是先碰上了小野寺香織。香織看到時柒就幾步上前，把人拉到面前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從外觀上看出不對來。

　　「下次好歹報個平安，我們也能睡個好覺。」

　　捏了捏少女白嫩的臉頰，香織似真似假地抱怨道。看到人好好的出現在這，懸了一夜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抱歉，我會的。」

　　時柒乖巧點頭，對於讓別人為自己擔心，她感到有些愧疚。

　　「行了，不耽誤你時間，我去幫你叫人。」

　　明白正事要緊，寒暄幾句確認時柒沒事後，香織離開去找夏油傑他們。

　　時隔十幾個小時，幾人又聚集在了議事廳中，不過這次多了個時柒。

　　夏油傑看著眼前陌生的少女，心情復雜。

　　他沒想到相處那麼久的貓咪咒靈，轉眼一變成了女孩子。

　　墨色長發，嬌小體型，白皙皮膚。盡管眼睛的部分被遮擋，但從露出的下半張臉還是可以看出，對方屬於長相可愛的那種類型。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夏油傑心中此刻浮現一個疑問——五條悟知不知道，他每天逗弄親近的貓咪，其實是個軟萌的女孩子……

　　而且只看外表，聯想到五條悟往日的行為，把貓咪替換成少女，夏油傑突然有種想報警的衝動。

　　「冒昧問一下…請問你今年多大？」

　　雖然初次見面就問這種隱私問題，是不太禮貌，但為了維護自己對摯友品德的信任，夏油傑只能冒犯對方了。

　　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裡聽到這個問題，說不好奇是假的，瞬間聚精會神等待答案。連向來老實的灰原雄都忍不住坐直了身體，眼神中也透著期待。

　　「呃，應該是21？」

　　時柒倒是沒覺得被冒犯，只是有些疑惑，然後大致算了下時間，不太確定地回答。

　　意料之外的數字，讓夏油傑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外表不管怎麼看都是未成年的少女，竟然比他都大三歲。

　　不過這個年齡倒是讓他更能接受，如果是被未成年女生照顧了那麼久，夏油傑會羞愧不已的。

　　「什麼？！你竟然比本小姐大？！」

　　天內理子從沙發上跳起，黑井美裡反應慢了，只能看著理子衝到女生身邊，上手摸人家的臉。

　　「騙人的吧！看看這張臉，再看看這個身高，說你是我妹妹都沒問題！」

　　理子摸完臉，又站在旁邊對比了兩個人的身高，難以接受一直當妹妹看的人，實際可以當自己姐姐。

　　聽到身高的字眼，時柒頓時僵在原地。

　　[不提身高我們還能做好朋友的，理子…]

　　時柒當然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那麼驚訝，因為她個子不高，又有一張娃娃臉，總被人誤會成十幾歲的小女生。

　　「閑聊暫時到此為止，先談正事。」

　　小野寺香織看到時柒害羞到臉頰緋紅，忙站出來制止理子，黑井配合她把理子往回拉。

　　多虧解圍來得及時，時柒才能繼續接下去的談話。其他人也都很有眼色，跟著換了話題。

　　由於前一晚幾人的面談，加上夏油傑的聰明才智，他已經掌握了七八成的情況。

　　剩下的內容是時柒視角的一些情報，同時也將她的計劃告知給了夏油傑。

　　夏油傑通過所有信息，分析清楚了利弊。

　　可以肯定的是，夏油傑叛逃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總監會那邊相應的判決和文書，幕後黑手必然都已備好，只等一個時機發布出去。

　　與其回去面對爛攤子，不如將計就計，而且能避免出新的變故，引起敵人的警覺。

　　既然合作達成，夏油傑也同意接手盤星教。對方都貼心地把所有瑣事都解決了，將以後的據點送到他手上，再往外推就太不識好歹了。

　　「我可以當這個教主，也會按照你的期望，盡我所能將這部分勢力發展好。」

　　夏油傑簽完字，將筆放下，思索片刻後忍不住發問。

　　「雖然我現在的身份是叛逃的詛咒師，是該做出符合身份的事情…直接進展到這一步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他口中提到的事，是時柒希望他明天或後天，回夏油宅表演一出弒父殺母的戲碼。

　　夏油傑初聽聞這個要求，只覺自己產生了幻聽。怎麼說他才叛逃兩天，應該忙著找地方躲起來，而不是還有閑心回趟家，自斷軟肋吧。

　　「不過你提醒我了，我的父母怎麼安排？」

　　夏油傑想到老家不知情的父母，他這一叛逃，他們肯定受到牽連。

　　咒術界是有人手保護咒術師家人安全的，本來不錯的待遇在此刻卻成了威脅。

　　「在你出任務前就送去北海道安置好了。」

　　這件事香織也參與了，所以她很有發言權。

　　「嗯，北海道沒有眼線，很安全。」

　　時柒點頭補充，再不濟也有小咒在。

　　「還有道具，給你。」

　　時柒手中出現兩個黑漆漆的人偶，這是送走夏油夫婦前，她特意准備好的，只需要夏油傑的咒力就能激活。

　　到時候無論他是選擇在現場留下屍體，或者是只留大量血跡，這兩個人偶都能滿足他。

　　對方這稱得上無死角的體貼，讓夏油傑都無話可說了。他的顧慮全都被解決了，顯得提出問題的他在無理取鬧。

　　「…我沒意見，按你說的做吧。」

　　不就是回家搞點破壞，偽造凶殺現場麼，連充作屍體的道具都有了。夏油傑覺得他可以，就當是提前練習怎麼當詛咒師。

　　事情談完了，時柒也沒走，反而有繼續待下來的意思。香織覺得新奇，沒忍住開口詢問。

　　「殼子壞了，而且被盯上了，不能回去…」

　　時柒垂著腦袋有氣無力解釋。

　　「難怪清和提醒我最近離六眼遠點，聽說五條悟今天心情超差，都沒輔助監督敢負責他的任務了。」

　　香織算是明白了，合著是丟了貓不高興呢。

　　這番話讓時柒更是無地自容，整個人在沙發上縮成一團。

　　夏油傑的臉色也變得微妙，他想到自己現在是和貓綁定在一塊的。

　　明面上，是他控制了貓形咒靈殺人，事後咒靈消散，這兩個鍋現在都被他背上了。

　　[大事不妙！！]

　　夏油傑和時柒此刻的想法前所未有的一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以為，作為盟友，你該更信任我一些。」

　　夏油傑抬腳走進玄關，順手關上大門，對著昏暗的客廳失笑開口。

　　時柒站在客廳角落，不意外夏油傑在門口就發現她的存在，畢竟她沒特意隱藏自己。

　　「沒有不信任你，我是來確保道具效果的。」

　　實際是有些擔心人偶激活後，夏油傑看到還原度百分百的『夏油夫婦』會不適應，必要時刻時柒可以幫忙處理『屍體』。

　　夏油傑不覺得對方是為了道具而來，但又確實猜不出真實理由。

　　關於信任度的問題，對方在他偽造現場的時候，全程不插手只旁觀，看來是挺相信他的。

　　咒力輸入人偶，看著眼前完全找不出破綻的『父母』，再結合女生此刻欲言又止的表現，夏油傑突然就明白了對方出現在這的真正原因。

　　「我還沒那麼容易動搖，你太愛為我們操心了，會把人慣壞的。」

　　夏油傑無奈嘆氣，沒想到會被關心到這份上。

　　時柒雙手背在身後，手指交纏，目的被點明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咒靈從夏油傑背後的黑色漩渦中鑽出，被他指使著破壞了兩個人偶替身，血跡的濺射細節也被考慮進去。

　　看著布置好的現場，時柒不由驚嘆。換她來做可不一定能這麼逼真，幾乎完全貼合了原著中一筆帶過的調查結果。

　　出於某種考慮，夏油傑同意了時柒回收人偶的提議。於是屋內只留下打亂的擺設和大量鮮血。

　　兩人最後又檢查了一遍，包括遺留的殘穢痕跡，確認沒問題後相繼離開。

　　幾天後，判決夏油傑死刑的文書下達高專，附帶一份調查報告，上面記錄了夏油傑從出任務到屠村失蹤的經過。

　　於是因丟了貓心情惡劣的五條悟，又從夜蛾口中得知摯友叛逃，並被上層判處死刑的噩耗。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報告中表明，夏油傑用某種方式催化了一只咒靈，使其身形暴漲數倍，並利用該咒靈屠戮所有村民，事後咒靈自爆消亡。

　　而所謂被催化的咒靈，正是五條悟撿回來的那只貓形咒靈。

　　與此同時，夏油夫婦也不見了，根據現場的殘穢和血跡，推斷是夏油傑對父母下手。

　　「開什麼玩笑！！」

　　五條悟的瞳孔不可置信緊縮，身側的手攥成拳，用力到指甲陷進肉裡，掌心被掐出血痕。

　　對這份調查內容，他只覺得荒謬可笑。

　　無論是莫名失蹤幾天的小家伙，還是出任務卻一直沒回來的夏油傑，都無法讓他和那些文字聯想在一起。

　　夜蛾也不願相信，自己的學生只是如往常一樣出門做個任務，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還有那只咒靈，五條悟自它不見就變得煩躁，甚至差點鬧上總監會，因為他懷疑是他們做了什麼。

　　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摯友叛逃，咒靈也沒了，五條悟肯定是最不好受的。

　　關於這點，高專那邊都能猜到，了解五條悟的夏油傑自然也明白。

　　「確定不和我一起去嗎？」

　　夏油傑穿著身黑色休閑服，大半頭發散在腦後。臨出門前，特意問了句跟在身後的女生。

　　「不方便。」

　　聽出夏油傑有意帶上自己，時柒只是搖頭。

　　她確實想見五條悟，但羂索還在暗處觀望，不論以什麼身份出現，她都會再次進入對方視線。

　　就連每次來盤星教，她都是直接傳送到教內，避免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羂索發現。

　　除此之外，時柒也不敢和五條悟面對面。

　　一來是面對自推的緊張，還有擅自離開的心虛。二來是怕六眼直接認出她就是那只貓，那她和主動送上門有什麼區別。

　　大概猜到女生的顧慮，夏油傑沒有再勸。

　　新宿街頭。

　　家入硝子閑散靠著街邊的欄杆，手裡拿著煙盒，在制服口袋裡翻找打火機。

　　「喲，硝子。」

　　夏油傑抬手打招呼，而後走上前去貼心地詢問對方需不需要火。語氣如常，仿佛他不是已經叛逃的詛咒師。

　　硝子有些意外會在這兒碰到人渣同期，莫名其妙的叛逃，還敢大大咧咧出現在她面前。

　　「這不是罪犯嗎，找我有事？」

　　既然對方表現得若無其事，硝子也只當是尋常的朋友見面，面色不改反問回去。

　　從同期口中聽到罪犯這個詞，夏油傑雖早有准備，此刻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微妙。

　　曾經他可是自詡三好學生，沒想到有一天會主動背上詛咒師的名頭，不得不說一句世事無常。

　　「算是來碰碰運氣。」

　　夏油傑同硝子一般靠上欄杆，隨口答道。

　　碰運氣當然是假話，他是知道硝子在這裡，特意過來見見同期，之後就不容易再見了。

　　而且硝子肯定會通知五條悟，也省了他再跑一趟，現今被咒術界通緝的他可不輕松啊。

　　果然，在聊了幾句後，硝子當他的面給五條悟打電話，給對面報了兩人的所在。

　　電話那頭，五條悟讓硝子留住夏油傑。硝子毫不猶豫拒絕，給出了她很惜命的敷衍理由。

　　夏油傑看著硝子不做掩飾的擺爛行為，輕笑一聲，在對方的目送中離開。

　　放任硝子通知五條是有意為之，留在原地等人來就不太合適了，怎麼說他也該符合現在的人設躲一躲。

　　夏油傑不急不緩地穿行在人群中，六眼一定會找到他。借著人群的掩護，五條悟也不好出手。

　　這還是通過理子那次得到的經驗，心中對五條說了聲抱歉，夏油傑盡職盡責演好當下的身份。

　　時柒此刻正蹲在一棟廢棄大樓的天台，手裡拿著小咒加持過的望遠鏡，透過鏡片觀察夏油那邊的情況。

　　她比夏油傑更早到達附近，一直用望遠鏡圍觀了他和硝子碰面相處的全過程。

　　[心眼多的人演技也都這麼天賦異稟嗎？]

　　時柒被夏油傑毫無違和感的表現折服，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她都要以為他和原著一樣黑化了。

　　[先別說人家心眼多，看看你自己。]

　　小咒在她耳邊無語吐槽。

　　[讓我幫你改造望遠鏡，合著就為了躲這麼遠偷看，多少有點謹慎過頭了吧。]

　　時柒現在待的地方，離夏油傑隔了快十公裡。也就是它幫忙，不然普通望遠鏡根本看不清人。

　　[而且你是認真的嗎？看玻璃上的倒影？]

　　沒錯，發現五條悟出現後，時柒都沒敢把視線聚焦在對方身上，而是轉移到旁邊商店的玻璃外牆，看上面模糊的人像。

　　[可是那是六眼啊…從小被暗殺無數次，對別人的視線肯定很敏感的。]

　　時柒訕訕地為自己解釋，絕不承認是自己慫。

　　小咒覺得自己好像被說服了，沒再多說什麼。

　　另一邊，夏油傑停下腳步，沉穩應對五條悟的質問。

　　「硝子都告訴你了吧，就這麼簡單。」

　　一想到前不久，自己對硝子說的那句『想要創造只有術師的世界』，夏油傑就忍不住尷尬。

　　現在對著五條悟，以及想到接下來要說的那些話，他又回憶起說中二台詞時的窘迫。

　　盡管非常不情願，想到暗中盯著自己的視線，這出戲不得不接著演下去，還得演好。

　　趁著背對五條悟，夏油傑收起瞬間微妙的表情，整理好心情後轉身。

　　「所以要把不是術師的人都殺了，包括父母？」

　　五條悟沒戴墨鏡，氣憤不解地質問夏油傑。

　　「就算是父母，也不能特殊對待吧。」

　　狀似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夏油傑在心裡不停對父母道歉，並祈禱這種話千萬不要傳到他們耳朵裡。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五條悟被夏油傑的冷漠刺傷，他無法接受自己看作人生道標的摯友成為現在的模樣。

　　「如果你是想問那只咒靈，它太弱了，沒承受住過多的咒力，炸成煙花了。」

　　夏油傑故作輕松地聳肩，心下暗暗叫苦。他自己聽著都覺得這番言論太人渣了，還得繼續，為了做出決裂的假像。

　　「我已經定下了要走的路，之後會盡力做好能做的事。」

　　[我已經決定脫離咒術界，之後盡力發展勢力，為了改變腐朽的咒術界。]

　　夏油傑留下最後兩句話，轉身離去。

　　五條悟對著那道背影，抬起的手到底還是放下。他沒有對夏油傑出手，只是頹喪地待在原地。

　　時柒收起望遠鏡，趴伏在圍牆上，久久不語。

　　[理智告訴我沒做錯，但看到他這樣還是會感到不忍心，明明我是最希望他開心的。]

　　如果可以，時柒也不願讓五條悟經歷這些。雖然他遲早會知道真相，在這之前造成的傷害卻無可否認。

　　[阿柒，不要總把他們當脆弱的瓷器，人總是要成長的。而且短暫的傷痛和長久難以愈合的傷痛相比，都知道該選哪個吧。]

　　小咒不忍看著時柒陷入低沉的情緒，出聲寬慰。

　　[小咒，謝謝你。]

　　時柒很快收拾好心情，後悔是最沒用的情緒，而且她也不可能後悔，一切都是為了美好的未來。

　　不過，時柒還是想盡快哄好她家五條貓貓。她開始思考哪家店鋪的甜品更好吃，以及怎麼把禮物送到人手上。

　　想到這裡，她拿出香織送的手機，開始求助列表裡見多識廣的朋友們。

　　【甜品推薦？你想吃等我放學一起呀！】——理子

　　【我不太懂這些，不過聽說這幾家還不錯。附：店鋪鏈接】——黑井

　　【別告訴我是給五條家那位買的，要是你想吃我可以幫你問問。】——香織姐

　　【這些是悟常去的店，希望對你有所幫助。附：店鋪鏈接】——夏油教主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辛苦了，五條同學。」

　　輔助監督對著坐進車內的五條悟說道，將放在手邊的紙袋子遞過去。

　　「嗯？這次又是什麼？」

　　五條悟習以為常接過袋子，好奇今日份的點心內容，一邊伸進袋子裡拿東西一邊順嘴問。

　　「誰知道呢，甜品不都一樣。」

　　小野寺香織發動車輛，對自己代為轉交的哄貓禮物不感興趣。她現在只盼著趕緊換工作，快遞員的兼職真是受夠了。

　　為了幫自家那位小姐送東西，香織不得不和別人換班，都快成五條悟專屬輔助監督了。

　　而收到交換請求的同事們，都非常樂意有人代替自己面對五條悟。發展到後來，接到負責五條悟任務的輔助監督，都會主動詢問她是否有時間。

　　同事過於配合，確實方便了香織。但她其實和他們一樣，並不太想看到五條悟，更別說這麼頻繁接觸。

　　可是沒辦法，香織的身份是最合適幫這個忙的。現在這份工作還要繼續一段時間，而她又對那位過於心軟，就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至於怎樣讓五條悟接受，香織找的借口是拜托對方幫忙試吃然後給出建議，好讓她知道給自家小輩買哪種口味的甜品合適。

　　五條悟身為忠實的甜黨，送上門來的甜品當然不會拒絕。何況這些甜品都特別合他口味。

　　「這段時間多謝五條同學的建議。」

　　香織開著車，對後座吃的正歡的五條悟道謝。

　　五條悟每次試吃給出的意見，香織其實沒太在意，畢竟她沒有送甜品的對像。

　　她只是感謝對方的配合，每次都好好的把甜品吃完了，看樣子也挺喜歡，讓自己沒有辜負小姐的期望。

　　「不用客氣，禮尚往來嘛~」

　　五條悟將空了的紙袋捏成一團，得到糖分補充讓他心情愉悅，慵懶地靠在座椅上。

　　其實五條悟並不相信所謂的試吃，不說兩人還沒熟到那份上。最近的任務總能碰見這個監督，對方又次次給他帶自己喜歡吃的甜品，這些巧合掩飾的也太不走心了。

　　可惜這個輔助監督口風太緊，幾次試探下來都沒得到有用的線索。仿佛對方就是單純的給他送吃的，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聽說你打算辭職不干了？」

　　眼看已經到高專山腳下，五條悟在下車前打算最後問一次，畢竟馬上要見不到了。

　　「是的，家中有事處理，今天也是最後一次輔助五條同學。」

　　香織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關心這事，還是如實回答。

　　「不幫你家小輩送我東西了？」

　　五條悟懶得拐彎抹角，直接點明，然後得到了他想要的反應。

　　意料之外的話語，讓香織下意識緊繃身體，雖然立刻調整回放松的狀態，那一瞬間的異樣還是被六眼捕捉到了。

　　「看來我猜對了。」

　　五條悟嘴角上揚，語氣篤定又得意。

　　「…五條同學怕是誤會了。」

　　小野寺香織絞盡腦汁想把這事揭過去，但也明白以她的腦子一時編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

　　「就當是誤會吧，記得替我說聲謝謝。」

　　五條悟沒指望撬開對方的嘴，驗證完自己的猜測，就干脆利落下了車，留下句話就走。

　　目送男生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香織軟下身子趴在方向盤上，感覺自己方才出了一身冷汗。

　　「不愧是六眼，臨走前還來這麼一出。」

　　緩了緩受刺激過速的心跳，香織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而後發動車輛離開高專。

　　【被發現了。】——香織姐

　　時柒看著剛收到的短訊，不算很意外。

　　「這東西非穿不可嗎？」

　　夏油傑看著手上的袈裟，神色為難站在那兒，一旁是滿臉新奇的雙胞胎和灰原雄。

　　「穿了才像教主，傳教必須穿。」

　　時柒收起手機，繼續之前的話題。

　　夏油傑的房間，此刻聚集了五個人，其中四個盯著房間的主人，讓夏油傑後悔今天沒出門。

　　起因是盤星教下午收到份快遞，裡面是為夏油傑量身定制的袈裟。

　　正好待在教內的時柒得知，便拿著袈裟找夏油傑試穿，路上碰到灰原雄和兩姐妹，於是四人一起聚在了這裡。

　　「我記得收集的學校資料都送過去了。灰原，你現在該和菜菜子、美美子一起挑選學校。」

　　夏油傑試圖用正事先把三個人打發走，對於在熟人面前穿袈裟，他覺得有些羞恥，能拖就拖。

　　「學校的事不急，還有幾個月呢。」

　　老實孩子灰原雄心直口快，沒發現夏油傑是想支開自己。

　　「想看夏油大人穿袈裟。」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點點頭，一副很期待看到夏油傑穿新衣服的樣子。

　　面對著三雙亮晶晶的眼神，再看雖然蒙著眼睛但注意力也在自己身上的女生。

　　「好吧。」

　　夏油傑無奈嘆氣，認命地攤開袈裟穿上。

　　『哢擦』一聲，在夏油傑驚愕的目光中，時柒心虛地將手機藏在身後，假裝剛剛忘記關聲音拍照的不是自己。

　　「學長！」

　　灰原雄愣了愣，然後出聲吸引夏油傑的注意。與此同時，兩小只跑到女生身側，拉起人就跑。

　　「灰原，是有什麼事嗎？」

　　夏油傑微眯起狹長眼眸，似笑非笑看著灰原他們漏洞百出的掩護行為。

　　「呃…這個…啊！是關於菜菜子美美子的收養問題！」

　　灰原雄撓撓臉頰，瘋狂想著理由，還真被他想起件事來。

　　被灰原這麼一提醒，夏油傑也想起來了。

　　由於年齡限制，夏油傑他們都不滿足收養條件，時柒倒是符合，但她的身份不方便。

　　「不如就掛在我名下吧。」

　　就在夏油傑為姐妹倆的事情困擾時，回到盤星教的小野寺香織得知此事後，突然提議。

　　「我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我也挺喜歡她們。」

　　在征詢了兩姐妹的意見，確定彼此都沒異議，這件事就這麼拍板定下，順便把辦理手續的時間也商量好了。

　　時柒任由女孩們將她拉出夏油傑的房間，帶到走廊的拐角。

　　「姐姐，剛剛的照片…」

　　菜菜子鼓起勇氣開口，牽著時柒的手因緊張而用力，另一側美美子的手也同樣握緊。

　　時柒聽懂了兩人的意思，拿出手機將剛才拍的照片翻出來，分別發給了她們。

　　「別說出去。」

　　比了個噓聲的手勢，不出所料得到兩人保守秘密的承諾。又陪女孩們待了一會，想起還有別的事情，時柒和她們告別。

　　黃昏，窄小巷道。

　　鏽跡斑斑的管道貼著牆面延伸，牆對面是一排貧瘠的二層樓房。幾只鳥雀停在高處的電纜線上，偶爾傳來一兩聲鳴叫。

　　時柒扶著樓道一側的牆壁，走上二樓，穿過狹窄的走廊，最終停在某戶人家門外。

　　[這裡的環境也太差了。]

　　大致打量了周圍的布局，時柒邊從口袋裡拿出信封，邊在心裡評價簡陋的居住環境。

　　[家長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失去穩定的收入來源，兩個未成年還能找到住的地方已經算幸運。]

　　小咒簡明扼要概括住在這裡兩人的現狀。

　　眼下被時柒嫌棄的居所，正是伏黑惠與伏黑津美紀的住處。由於規則的限制，直到最近他們才找到這裡。

　　[總是被迫和規則玩捉迷藏，真是受夠了。]

　　日常唾罵一次對手，時柒蹲下身將信封從門縫底下塞進去。

　　裡面是用伏黑甚爾名字辦理的銀行卡，卡裡金額不多，但足以維持姐弟倆的日常生活。

　　處理完伏黑姐弟這邊，時柒在傍晚時分到達夏樹清和的私人住宅。

　　「好久不見，『天元』大人。」

　　時柒剛在書房現身，就聽到夏樹清和對自己的敬稱，雖然語氣中並沒裝出敬意。

　　栗色短發的青年端坐在書桌後，手邊是幾沓未處理的文件，清冷的綠瞳注視著房間中央的女生。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時柒蹙眉，難得直接表達出不滿。

　　她不知道對方是通過什麼方法得知這個身份，又或者只是猜測而非確認，但她不能否認，只能含糊其辭。

　　取代借用『天元』的身份是形勢所迫，但時柒更喜歡自己原來的名字。正因為不願被人稱作『天元』，一直以來她從未告知他人如何稱呼自己。

　　夏樹清和明顯猜到了部分真相，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天元』，卻故意這麼打招呼，很難不讓人懷疑自己哪裡得罪他了。

　　「真是抱歉，大人。」

　　其實夏樹也不是有意讓人不快，只是自猜出女生的身份後，在稱呼上他就做不了主了。

　　[看他那不情願的樣子，干嘛非要對我用尊稱。]

　　時柒不解對方為何口是心非。

　　[是規則，因為他知道你的身份。]

　　小咒看出來了，將原因告訴時柒。

　　時柒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也許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請問您約我見面是？」

　　沉默片刻，時柒選擇直奔主題。對方通過香織約她今晚見面，好像說是有東西要給她。

　　夏樹清和也順勢跳過了稱呼的問題，他起身走到靠窗的書架前，抬手取下某格中的書冊。

　　隨手將書丟到一邊，指尖輕推隔板，隨著輕微的響動，一個盒子出現在原本放置書冊的地方。

　　「我的術式「舞台劇」，可以通過制作的人偶，影響控制咒靈。」

　　夏樹一邊介紹自己的術式，一邊將盒子打開，露出裡面小巧精致的人偶，模樣與時柒至少有七八成相似。

　　「我猜，你無法長時間以現在的形態在外行走。雖然幾年沒做有些手生，但應該能讓你滿意。」

　　[不愧是夏樹先生，感覺沒什麼能瞞過他。]

　　時柒接過自己的仿真人偶，再次被對方震撼。

　　在她還沒考慮這個問題時，對方已經猜到甚至有了解決方案，還沒瞌睡就提前送了枕頭。

　　[這個人類確實挺優秀的，術式也恰好幫得上你。我看了，用它充當身體完全沒問題。]

　　小咒難得多誇了幾句，順便檢查了人偶的適用性，稍作改動就可以附身使用了。

　　「謝謝，我很喜歡。」

　　時柒小心翼翼將人偶收好，鄭重道謝。

　　「不用客氣，互惠互利罷了。」

　　夏樹收回空盒，神色平淡，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話落，不太熟悉的兩個人各自沉默，氣氛凝滯。最後還是時柒忍不住開口告辭，會面才算結束。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周末，天內理子約時柒出門，說是早就想有個妹妹陪著一起逛街。雖然時柒實際比她大，但她只相信外表不相信年齡。

　　「本小姐特意為了你拒絕同學的邀約，今天不論如何你都得陪我！」

　　天內理子抱著時柒的手臂，就差躺地上打滾撒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自從有了夏樹贈與的人偶，時柒就經常跑盤星教待著，她喜歡和朋友待在一起。

　　如今時柒附身人偶後的模樣，與靈魂體不同。沒有了纏滿全身的束縛，只在眼睛纏了幾圈繃帶。

　　而且靈魂體摸起來冰冷，咒力氣息濃厚，更像咒靈。附身後咒力收斂在人偶內部，至少外觀上與人類一般無二。

　　這也是此刻理子讓時柒陪她出門逛街的原因，前幾次都被對方以不方便的理由拒絕，現在總沒問題了吧。

　　「陪看或者陪聊，選一個。」

　　時柒指指眼睛和喉嚨，意思很明顯。要麼她恢復視力，但是全程當個啞巴；要麼恢復嗓子，但是當個盲人。

　　無論哪種情況，一起逛街的樂趣至少減一半。

　　理子思考半晌，發現確實很有道理。如果對方不能說話，聊天沒有反饋會無聊。反之如果對方看不見，分享有趣事物只靠語言也差點意思。

　　「……這不就成了我在欺負你了嘛。」

　　沒想出好辦法，理子氣餒松手。

　　「香織姐，今天有空嗎？」

　　時柒出聲叫住路過的小野寺香織，有些羞赧地詢問對方是否能陪她們一起逛街。

　　香織剛與夏油傑商討完事情，暫時得閑。

　　「行啊，我也有段時間沒出去逛了。」

　　了解事情始末，猜出時柒想拜托自己充當傳話筒，香織很干脆就同意了。

　　於是，由香織兼職司機，帶著幾人前往商業街。

　　到了地方，香織先去附近停車，其余三人在下車的地方等待。

　　時柒將眼前的繃帶摘下，緩緩睜開琥珀色雙眸。花了點時間適應光亮，又取出個口罩戴臉上。

　　面對理子不解的眼神，時柒等到香織回來後，解釋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她們現在都偽裝了面容，長相普通，她不想成為特例引人注意。因為附身的原因不太好改變外表，只能勉強用口罩代替。

　　「好吧，不說這個了。走，本小姐今天帶你好好逛逛。」

　　天內理子牽著時柒的手，興致衝衝走在前面，黑井美裡與小野寺香織則跟在後頭。

　　不得不說，理子顯然提前做過不少准備。

　　她帶著時柒目標明確逛了幾家店，都是些飾品店和服裝店。時柒被迫試了不少服飾，理子大手一揮把看中的都買了下來。

　　中途時柒就用眼神向坐在等候區的香織求助，可惜香織假裝沒看見，饒有興致欣賞她被打扮成各種的樣子。

　　「本小姐的眼光不錯吧，這些裙子還有飾品多適合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天內理子看著自己的成果，成就感滿滿。

　　[你這就是把我當小孩子裝扮了吧，挑的全是萌系少女風的裙子和配飾，實在太羞恥了。]

　　時柒都後悔了，還不如看不見呢，好過作為成年人卻在這裡裝嫩。

　　[我覺得挺好的呀，確實挺適合你的。]

　　小咒圍觀許久，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想長得成熟點，不想被看成未成年。]

　　時柒兩眼無神站在鏡子前，看著維持在155再也不變的身高，感到有些絕望。

　　[人類不都抗拒衰老，長得嫩不該高興嗎？]

　　小咒無法理解人類的想法。

　　[也是，我推就有一張完美容貌，十年如一日。這麼想我感覺心裡好多了。]

　　時柒想到五條悟，突然就被安慰到了。

　　逛了大半天，消耗了不少體力，幾人准備找個地方坐下休息，順便吃點東西。

　　「這家店最近新上的甜品聽說不錯，本小姐今天請客，隨便吃！」

　　天內理子推開玻璃門，帶著時柒走進店內。

　　四人隨意找了處位置坐下，理子與時柒坐在同一側，拿過菜單放在時柒面前讓她點。

　　時柒不怎麼懂，根據推薦點的，理子隨後補了幾樣，香織和美裡只要了最普通的。

　　等待的過程中，時柒支著下巴望向窗外。

　　目光沒有固定焦點，百無聊賴看著來來去去的人流，無意間瞥見了人群中出現的高挑身影。

　　還未看清那人的模樣，時柒瞳孔驟縮，瞬間收回視線。

　　[不是…我運氣沒那麼差吧！]

　　腦中警報拉響，時柒此刻如坐針氈。雖然只瞥了一眼，但對方的白發過於醒目，她都沒法欺騙自己認錯人了。

　　[不慌不慌，只要我穩住就沒問題。]

　　時柒努力平復加速的心跳，安慰自己沒事的。

　　拿到人偶後，她和小咒就假設過遇到六眼的情況。雖然沒覺得會這麼倒霉，小咒還是用它的力量給人偶加了層保險。

　　有了這層保險，在六眼的分析中，這具身體只會是個普通人類。所以時柒其實不用怕會被對方認出來。

　　猝不及防的看到五條悟，讓時柒第一反應就是心虛，下意識就想逃跑，好在理智及時回歸。

　　香織察覺到對面女生的慌張，正准備開口詢問。

　　身後不遠處風鈴響起，隨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香織身體一僵，把未出口的話憋了回去。

　　「喲~好巧啊監督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

　　骨節分明的手搭在皮質的沙發椅靠背上，五條悟微彎下腰，保持看似貼近實則疏遠的距離。

　　話是衝著小野寺香織說的，鏡片後的眸子卻落在對面口罩遮臉的少女身上。

　　五條悟原本只是過來買新上市的甜品，走進店內卻意外發現了辭職後很久不見的監督。

　　一開始沒打算過來搭話，畢竟兩人並不熟，對方又明顯在和同性好友聚會。

　　然而他的視線卻莫名被靠窗的少女吸引。六眼自動收集信息，對方咒力微弱，是非術師。

　　明明是第一次見，五條悟卻忍不住想靠近。

　　頂著那道專注的視線，時柒低垂眼簾，表現出一副被陌生人注視而不自在的模樣。

　　[香織姐，救救……]

　　時柒克制著起身逃竄的衝動，桌下的手因為緊張攥成拳，掌心出了層薄薄的手汗。

　　「咳咳…是挺巧的。五條同學也來買甜品？」

　　香織輕咳兩聲，將少年的視線拉到自己身上，結果脫口而出一句廢話，說完她都想打自己嘴巴。

　　「嗯，不介紹一下嘛，這幾位是？」

　　好在五條悟也沒在意她的話，視線又挪回對面，任誰都看出他真正想認識的是誰。

　　天內理子見狀，湊過去一把抱住時柒，擋住五條悟的視線，順便毫不客氣瞪了他一眼。

　　「干嘛一直盯著我妹妹，你是變態嗎？！」

　　女孩沒有特意壓低音量，店內的其他顧客被這聲指責吸引，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投注到這個角落。

　　「哈？你這丫頭瞎說什麼呢？！」

　　五條悟額頭青筋突起，對方阻礙他對女孩的觀察不說，還大言不慚曲解他的意思，實在氣人。

　　「誤會，都是誤會。」

　　香織對著周圍看熱鬧的人們道歉，內心叫苦不迭。

　　黑井美裡因為過去的恩情，主動說了現在的名字，天內理子雖不情願，在時柒暗中示意下，也別扭開口。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五條悟敷衍的點點頭，沒等到少女的回答，忍不住追問。

　　「想知道她的名字，不告訴你！」

　　理子嗤笑一聲，對著五條悟做了個鬼臉。誰讓對方每次都能精准踩到她生氣的點。

　　五條悟沒理會理子的挑釁，藍眸不帶半分偏移，直直注視著墨發少女，顯然只認對方的回答。

　　時柒沒有辦法，手指摸了摸喉嚨，對五條悟搖搖頭，眼含歉意。

　　「抱歉五條同學，這孩子沒法說話。」

　　香織及時救場，為時柒編了個合適的理由。

　　「至於名字，我們也是剛認識，她有些怕生，沒告訴我們。」

　　既解釋了時柒沉默不語的原因，又避免五條悟從她們這裡問名字，畢竟她們確實不知道。

　　得到香織的回答，五條悟蹙眉，沒來由覺得煩躁。

　　「她怕生你們帶著她做什麼？」

　　對於五條悟不客氣的問題，香織也被噎住了。

　　「關你什麼事，我們樂於助人不行？」

　　天內理子代替香織反駁回去，希望五條悟受不了她然後趕緊離開。

　　「樂於助人？行啊，算我一個。」

　　除了時柒，其他人都意外的看著一意孤行留下不走的五條悟。

　　少年輕而易舉提著理子的領子，把人拎到一邊，然後非常自來熟摁著少女坐回原位，自己則在她身旁落座。

　　「……你！」

　　理子兩眼瞪得滾圓，抬手指著五條悟就想理論，被眼疾手快的黑井美裡攔住。

　　時柒感受著身旁少年的氣息，再看對面擠擠挨挨坐一塊兒的三人，頭皮發麻。

　　[早知道看到他的時候就該跑了，不對，我今天就不該出門！]

　　坐立不安的時柒在心中碎碎念，各種後悔反省，眼神都不敢往旁邊瞟。

　　五條悟沒在乎自己的存在受不受歡迎，他只覺得早該這麼做了。

　　先前的不悅煩躁在他貼著人坐下後，就消失不見。雖然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但他覺得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

　　「嘗嘗這個，味道還可以。」

　　甜品上齊，擺滿了整張圓桌。除了她們之前選好的，五條悟還額外點了一堆。

　　他沒光顧著自己吃，反而破天荒先從裡面挑了份精致的小蛋糕，遞到時柒面前。

　　[有生之年……]

　　時柒猶豫著摘下口罩，抬手拿起叉子，舀了一小塊送入口中。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點了下頭。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在香織幾人的圍觀下，五條悟給時柒投喂了不少甜品。直到她搖頭表示吃不下，他才把剩下的都吃進肚子裡。

　　時柒格外慶幸現在的身體不是真人，可以滿足自推投喂的新愛好。不然換她本體吃個兩三塊就撐死了，哪像現在吃了三分之一都沒事。

　　「走，送你回家。」

　　五條悟解決完所有點心，語氣自然地說道。

　　這話一出口，在場除他以外四人都懵了。

　　[回家？！回哪個家？！]

　　四個人心聲在此刻達成一致。

　　沒想到好不容易應付著吃完一頓下午茶，以為可以各回各家。五條悟的提議仿佛晴天霹靂，把她們劈的猝不及防。

　　時柒不忍其他三人繼續頂著壓力陪著，便故作困惑看了香織一眼。憑借兩人的默契，對方秒懂她的意思。

　　「那麻煩五條同學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香織起身拿起腳邊的包裝袋，借著出去的動作不著痕跡輕推黑井美裡。

　　黑井理解了她的暗示，禮貌點頭告別，扶著還在狀況外的理子往外走。

　　不過幾分鐘，人就散了個干淨，原地只剩時柒和五條悟兩人。

　　「怎麼就走了，就這麼讓他們獨處嗎？！」

　　天內理子被帶到店外，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們把人丟下了，差點想衝回去救人，被黑井拉住。

　　「小姐有她的打算，我們還是別添亂了。」

　　香織無條件相信時柒，既然對方讓她們先行離開，想必是有辦法解決，不如就聽對方的。

　　結完賬，時柒和五條悟離開甜品店。

　　兩人慢悠悠走在街道上，誰也沒說話，氣氛卻不顯沉悶，反而透著和諧。

　　時柒沉默是因為她正在思考，思考怎麼憑空變出一個住所，然後讓五條悟能順利送她回家。

　　五條悟則是一直在觀察前方帶路的少女，六眼沒有看出異常，記憶裡也確實沒見過對方。他疑惑自己為何會親近她，甚至連無下限都沒開。

　　隨著時間的流逝，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太陽落山，天空從明藍轉為金黃，時柒帶著五條悟從下午走到黃昏，還沒想出頭緒。

　　萬幸就在這時，五條悟的手機來了短訊。看他不爽的表情，時柒猜測是有緊急任務。

　　「我有急事，你在這等著，我安排司機送你。」

　　五條悟滿臉郁色，覺得短信來的不是時候。

　　時柒暗自松了口氣，又忙擺手拒絕，而後眼睛一亮，將手伸到五條悟面前。

　　五條悟看了眼身前白嫩的小手，下意識握了上去。他輕易就將她的手攏在掌心，沒有無下限的隔絕，直觀感受到柔軟帶著涼意的觸感。

　　時柒目睹對方握住自己的手，怔愣片刻。紅暈迅速在臉頰蔓延開來，雙眸漾起一層水霧，腦袋已經完全宕機。

　　發現自己會錯意，五條悟也後知後覺感到了些許害羞，藏在發間的耳朵悄然轉紅。

　　迅速松開握住對方的手，松手的瞬間沒忍住輕捏了兩下。將口袋裡的手機遞給對方，收回的手揣進口袋，指尖摩挲，有些留戀方才的感受。

　　五條悟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淡紅的耳廓顏色加深，他甚至有些不敢看拿著手機的少女。

　　時柒沒有發覺身前的少年復雜的心緒，她低頭忙著在手機上打字留言。

　　【送到這就行，附近就是地鐵站，謝謝你。】

　　還好剛才看到了不遠處的地鐵入口，時柒表示自己的運氣也沒那麼差。

　　五條悟對上少女殷切的目光，只得把人送到地鐵口，直到徹底看不到人影才轉身離開。

　　[好險好險，總算逃過一劫。]

　　時柒在地鐵站台等了半小時，聯系上小咒確認外面安全，以防萬一還是從另一個出口走的。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我推的手機桌面竟然不是井上和香。]

　　時柒掏出手機托人來接自己，同時和小咒感慨。當時看到桌面眼熟的白貓照片，她其實挺驚訝的。

　　[這就叫睹物思人吧，他不是挺喜歡你的。]

　　小咒覺得可以理解，養了一段時間的寵物沒了，留著照片時不時緬懷一下也正常。

　　[如果被發現，那就成了我的通緝照片了。]

　　時柒講了個地獄笑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聽說你們今天過得挺精彩的。」

　　剛回到盤星教，時柒迎面碰上剛結束日常工作的夏油傑。對方顯然聽說了幾人驚心動魄的經歷，眸中滿是興味。

　　「還是要謝謝你。」

　　時柒在回來的路上就把眼睛又蒙上了，封閉視力換言語，所以此刻能夠出言道謝。

　　至於理由，五條悟收到的緊急任務有夏油傑的一份功勞。

　　提前回來的天內理子找到灰原雄，抱怨遇上五條悟的倒霉事跡，正好被路過的夏油傑聽到幾句。

　　得知時柒留下來單獨面對五條悟，出於對盟友的關心，夏油傑找了他們的智囊夏樹清和。

　　這倆加起來至少八百個心眼子，電話裡幾句話就制定出調虎離山的計策。

　　由夏油傑提供咒靈，數量等級隨他決定。夏樹挑選地點並發布任務到五條悟名下，計劃簡單粗暴但效果拔群。

　　只需告知五條悟一個信息，夏油傑驅使咒靈出現在某個地點，目的不明。有關摯友的消息，五條悟必然不會錯過。

　　「舉手之勞而已，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

　　夏油傑眉頭微挑，在他看來自己不過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按理兩人相處也有段時日，對方言語上卻還是顯得過於禮貌。

　　時柒其實也知道自己的問題，無法坦然接受他人的幫助，反而更習慣為別人著想。

　　就像現在，對方幫了自己，除了口頭答謝，時柒還在想怎麼回報一二。

　　「最近收獲怎麼樣？」

　　時柒突然想到夏油吸收咒靈球的事，香織有和她反應術式效果出了些問題。

　　直接說咒靈球不太合適，她選擇委婉詢問，根據對方的答復斟酌措辭，再表明目的。

　　提到收獲，夏油傑臉上的笑意一斂。對方問的無非是咒靈球的收集，他也因此回憶起這幾日一言難盡的體驗。

　　「這段時日召集了不少教眾，除了祓除的部分，確實收集了一些比較有用的咒靈。」

　　夏油傑如實告知，一來是讓盟友知曉目前的進展，二來也是好奇對方過問的緣由，畢竟對方平時也不怎麼關心教內事務。

　　「香織姐說…」

　　時柒欲言又止，為自己的笨拙苦惱。她實在學不會那些話術，完全不知道怎麼婉轉表達真意。

　　即使只聽到幾個字，夏油傑腦中自動補全了對方未說出口的內容。他早就知道對方了解自己的術式，才會安排小野寺香織到他身邊。

　　「啊，這兩天是體會了不少新奇的口味。」

　　夏油傑並不抗拒與時柒聊這個話題，不如說對方知情這點，讓他相對更輕松一些。

　　話音方落，他從袖中拿出還沒來得及吸收的咒靈球，將其遞給明顯有些意動的時柒。

　　時柒接過散發詭異光澤的球體，舉到面前近距離觀察。

　　這還是她第一次接觸咒靈球，手中是冰涼圓潤的觸感，視野裡是扭曲湧動的咒力團。

　　好奇心得到滿足，時柒也不再浪費時間，調動體內的咒力開始改造咒靈球。

　　咒靈球的本質，不過是將惡意的集合體壓縮成可供吞咽的形態。惡意的滋味當然不好受，這同樣也算得上是咒靈操術強大的代價。

　　涉及到規則，香織的術式自然會有缺陷，只能用其他常人難以忍受的味道，代替原先嘔吐物的味道。

　　時柒則是有世界意識小咒做靠山，用它的規則改變原著的規則，這就叫術業有專攻。

　　咒力團從不祥的暗沉，逐漸轉化成亮眼的色彩。這代表改造完成，咒靈球的味道不會難吃了。

　　夏油傑眼看著咒靈球的顏色褪去，奶白代替了原來的墨黑，神情恍惚地從時柒手裡接過大變樣的球體。

　　「試試。」

　　時柒讓夏油傑嘗嘗味道，便於她改進。她現在只看得到咒力顏色，不知道咒靈球外觀的變化。

　　夏油傑凝視幾秒，而後仰頭將其吞下。

　　隨著球體滑入，一股淺淡的奶香味自下而上，湧入口腔。他第一次知道咒靈球還可以是這種味道，讓人感覺溫暖，而非令人作嘔的痛苦。

　　「感覺不錯。」

　　夏油傑不自覺摸了摸喉嚨，回味剛剛的感覺。

　　「如果有想要的味道，可以告訴我。」

　　時柒抿唇淺笑，為能幫到對方而開心。

　　「已經幫大忙了。」

　　夏油傑再次切身體會到對方的貼心，卻沒有順勢答應。現在這樣他已經很滿意，再多會讓他變得更貪心，如他之前勸誡一般，會被慣壞的。

　　遭到委婉的拒絕，時柒也沒太在意，點頭表示明白。

　　話題結束，沒有其他事，兩人就此別過。

　　另一邊，五條悟趕到任務地點，發現現場只有幾只二三級咒靈。從咒力看確實是夏油傑的咒靈，但他本人卻不在這裡。

　　「嘖，白跑一趟，當老子很閑嗎？」

　　區區二三級，根本用不上他。咒術界上層都是一群膽小鬼，沒看見人就著急忙慌把他叫過來。

　　五條悟將怒氣發泄在咒靈身上，一發蒼能解決他偏要多來幾次。結果不僅咒靈被轟的渣都不剩，周圍的建築也慘遭橫禍。

　　輔助監督戰戰兢兢等在原地，生怕五條悟注意到他，連聲都不敢出，恨不能有道縫給他鑽進去。

　　「回去了。」

　　五條悟踢開腳邊的碎石，快走幾步回到車上，沉著臉發話。

　　汽車緩緩行駛在路面上，五條悟靠在車門一側，單手支著下巴。

　　窗外的景色飛速掠過，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少女的身影。錯過了這次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他甚至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

　　神色郁郁回到高專宿舍，視線瞥到床頭櫃，白發玩偶隨意擺放著。就和他一樣，被某個沒良心的小家伙拋下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灰暗陰沉的天空，目之所及盡是斷壁殘垣，四周看不到任何生物，一片寂靜。

　　時柒從黑暗中蘇醒，睜開眼就面對如此眼熟的場景。她方才明明是待在薨星宮，不知怎的就失去意識，突然來到了這裡。

　　身上還是初來這個世界的那身裝扮，印著碎花的睡裙和毛絨拖鞋。時柒四顧茫然，心中呼喚小咒也沒得到回應。

　　[幻覺？夢境？]

　　時柒站在原地思索許久，也沒得出結論。

　　如果是前者，搞鬼的一定是規則，但她就在薨星宮沒出去，它不至於突然整這出。而且還有小咒在，沒那麼容易就中招，並且毫無征兆。

　　至於後者，她都不睡覺怎麼會做夢。失去意識前她甚至還在和小咒說話，沒道理就變成這樣。

　　想再多也無用，暫時聯系不上小咒，時柒決定四處走走，也許可以發現什麼線索。

　　[阿柒？阿柒！]

　　另一邊，小咒半晌沒等到回答，終於發現了時柒的不對勁，她的意識因未知原因陷入沉睡。

　　小咒也懵了會，沒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還能出這種事。

　　它感覺自己受到了挑釁，趕緊使用力量探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一查可不得了，好消息是與規則無關，壞消息就是，它發現了一個之前沒察覺的疏漏。

　　時柒的意識沉睡沒有危險，就是掉到某人的深層夢境中。這個某人，也就是小咒發現的疏漏。

　　業務不熟練造成的紕漏，雖說這回機緣巧合暴露出來，小咒卻沒辦法解決。

　　假如強行修改漏洞，很可能觸發一系列連環問題，這其中關系到因果循環，輕易動不得。

　　[還是想想怎麼和阿柒解釋吧。]

　　和人待久了，小咒也學會了擺爛技巧。既然它想不出辦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順其自然吧。

　　在碎石堆中隨意走動的時柒，還不知道她心中靠譜的世界意識，已經發現問題但束手無策，沒多猶豫就決定躺平放任。

　　晃悠幾圈之後，就算周圍的碎石長得都大差不離，時柒也察覺到自己似乎被困在固定範圍。

　　無論怎麼走，她都被限制在這個不知大小的區域，走不了多遠就會回到原地。

　　時柒失去了方向感，雖然身體狀態沒有變化，精神上卻免不了疲累。

　　再次回到原點，這次時柒不動了，她已經視覺疲勞。反正石堆都一樣，在哪看不是看，她選擇坐下來慢慢看。

　　時柒百無聊賴坐著，不是望著暗沉的天空發呆，就是對著雜亂的地面走神。

　　[好無聊…還要在這待多久…]

　　時柒手裡拿著幾根從身邊揪下來的雜草，又折又扯打發時間。

　　一成不變的場景突然發生變化，有風從某個方向吹來，帶來一股淡到幾乎快消散的鐵鏽味。

　　折騰草葉的手頓住，下一秒將其扔到地上。

　　時柒咬住下唇，視線停留在身前，沒有往風的源頭移動。她已經有所猜測，故而不願面對。

　　[別讓我知道是誰做這種惡作劇！]

　　深呼吸幾次，按捺住糟糕的情緒，時柒還是站起身來。冥冥中她有一種直覺，繼續待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

　　順著風吹來的方向，時柒邁動腳步。

　　意料之中，沒花太多時間，她從循環往復的場景中脫離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十幾米外，那一處被血染紅的地面。

　　意料之外，模糊的視線中，本該躺在那兒的身影卻不知去向。還未靠近，心跳就莫名開始加速。

　　時柒突覺呼吸困難，眼前的異常讓她有些不安，直覺在對她發出警告。

　　「終於——抓到你了…」

　　低沉中帶著磁性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隨之而來的是讓人喘不過氣的威壓。

　　時柒瞳孔緊縮，僵立在原地。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大型食肉動物牢牢鎖定的獵物，毫無反抗余地。

　　背後的視線有如實質，密不透風將她層層包裹。時柒有種自己被從內而外看透的感覺。

　　話音方落，清冷與甜香混合的氣息自身後貼近。時柒根本不敢回頭，這場面過於刺激她承受不住。

　　眼角余光瞅到修長的手從肩側探出，就要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時柒頓覺眼前一黑。

　　伸出的手落了空，少女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消失。

　　白發男人愣住，隨即發出一聲輕笑。收回的手將額前發絲往後一薅，深邃藍眸泛起波濤。

　　時柒眨眨眼，發現眼前是真的黑了，她恢復了看不見的狀態。緊張的氛圍消失，她正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勢。

　　[阿柒！你醒了！]

　　小咒激動的聲音響起，時柒這才確定自己已經回來了。

　　[差點嚇死我了，剛才是怎麼回事？]

　　時柒輕拍兩下胸口，心有余悸地問它。

　　小咒語帶心虛地講述了前因後果，並且承認自己能力不足無法修正錯誤。

　　[所以你的意思是，回溯時間的時候，由於某些不好解釋的原因，五條悟也被帶回來了？！]

　　時柒難以置信，這個簍子也捅的太大了吧。

　　[准確來說，是他的記憶體。你可以理解為現在的他擁有了十年後的記憶，只是藏在意識深處，通過夢境形式展現。]

　　小咒糾正時柒的說法，畢竟兩者概念完全不同。同一個時間不可能存在兩個相同的靈魂，這是不可違背的鐵律。

　　[懂了。還有個問題，今天這種情況是只這一次，還是以後都會有？]

　　時柒絕對要弄明白，如果這次是意外，那皆大歡喜。但如果還有下次，甚至更多次……

　　[嗯…大概…還會發生？]

　　小咒有些遲疑的給出答復，它其實也不確定。

　　[依我看來，會出現這種情況也是情有可原的。]

　　沉默了一會，小咒說出它的推測。

　　大致意思就是，記憶體是與時柒一起回到十年前，從這一點上他們就產生了聯系。而五條悟身邊的人偶又有兩個人的咒力，成了連接彼此的媒介。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能被自己坑到…]

　　時柒失意體前屈，當初自己舍不得卻被迫放棄的自推Q版人偶，仿佛在通過這種方式嘲笑她。

　　[如果在夢裡他看到我，對現實有沒有影響？]

　　憶起自己差點就被抓個正著，時柒瑟瑟發抖，生怕在現實中被當面認出並逮捕。

　　[這你倒是不用擔心，記憶體沒有融合前，他不會記得夢境中發生過的事。]

　　關於這方面，小咒表示她害怕的事不會發生。

　　有了它的擔保，時柒安心不少。

　　她已經想好了，夢裡的五條老師有任何疑問，她都如實答復。反正夢境裡發生的一切，五條悟醒來都記不得。

　　就算以後他會知道，現在就當是提前解釋了。而且按照時間線，記憶融合還早的很，根本不慌。

　　唯一的問題是，她怕面對成年五條悟，自己會因為過度緊張而說不出話。對方的氣勢實在太強，就像剛才初見，直接把她嚇得不敢動。

　　[不想這些，繼續干活。]

　　時柒搖搖頭，清空復雜的思緒，沉下心繼續之前被打斷的巡視日常。

　　第二天，盤星教。

　　夏油傑端坐於本殿上座，保持和煦的微笑，傾聽跪坐在殿內的信徒訴說苦惱。

　　普通的瑣事相關，他就附和幾句，間或提出一些建議。若是受咒靈侵害，則是不著痕跡祓除或調伏，再安慰幾句。

　　不得不說夏油傑挺適合這份工作，包容溫和的笑容以及得天獨厚的嗓音，輕易便得到人們的信服。

　　時柒就坐在屏風後的小隔間，光是旁聽夏油傑如何與教徒們交流，就明白與日俱增的教眾數量是因何而來。

　　[夏油傑的口才屬實優秀。]

　　對方與信眾的交談和風細雨，不僅善於傾聽，還能根據信眾的反應調整講述方式。邏輯思維能力也很強，總能一語中的。

　　時柒聽了一上午，只覺自愧不如。

　　「今天怎麼這麼有閑心，來聽我宣教。」

　　夏油傑送走上午的最後一名來訪者，起身來到隔間。在木質茶幾另一側緩緩落座，淨手後拿起茶具燒水煮茶。

　　「有些好奇，所以過來看看。」

　　時柒不好意思答道，聽著面前咕嚕嚕燒水的聲響，有些享受這片刻的休閑時光。

　　夏油傑對此不置可否，他也不過隨口一問。

　　慢條斯理將沸水倒入放好茶葉的壺中，而後倒出，重新換上新燒開的水。蓋上壺蓋，沸水澆遍壺身。

　　略過一些步驟，夏油傑將茶湯倒入杯中，拿起一杯遞給對面的女生，另一杯留給自己。

　　時柒抬手接過小巧的茶杯，熨帖的熱度從指尖延伸，帶著涼意的手被這杯茶溫暖。

　　稍微等到手中的溫度沒那麼燙，時柒才開始小口喝茶。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比一般人更怕燙，俗稱貓舌頭。

　　就算現在的身體已非人，她也習慣性多等一會，這是多年形成的潛意識行為。

　　「看你精神不太好，喝點熱茶應該會好點。」

　　夏油傑喝完自己那杯，而後出言關心。

　　「確實好多了，謝謝。」

　　時柒有些喝不慣清苦的茶湯，勉強喝完一杯。沒想到會被看出狀態不好，她以為自己掩飾的還可以。

　　「其實不怎麼明顯，只是我比較善於觀察。」

　　看出女生對茶的不適應，夏油傑失笑收回對方的杯子，並且解釋了自己是如何發現她的異樣。

　　時柒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對方也表現得很體貼，沒有過問她精神不好的原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轉眼到了年底，氣溫驟降，大家紛紛換上了保暖厚實的冬裝。此處排除體格異於常人的咒術師們。

　　時柒自從上回旁聽宣教以來，多了個長待的去處。她很享受坐在安靜的小房間裡，捧著杯熱水，獨自打發時間。

　　偶爾也可以聽聽他人的瑣事煩擾，看夏油傑是如何開解他們。這樣的經歷讓她受益匪淺，即使不關注內容，溫和耐心的談話聲也令人心緒平靜。

　　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裡打算趁著假期出門旅游，灰原雄也買好了去北海道的車票，他的家人也被安置在那裡。

　　「你什麼時候回去看望父母？」

　　時柒懷裡抱著只毛絨兔子，兩只手塞在兔子身體內部。這是天內理子給她買的熱水袋，專門挑的動物款式。

　　身上的冬裝也是理子特意拉著她，又去掃蕩了商業街，買的一堆衣服中的其中一套。

　　柔粉色的羽絨服將她包裹在內，內裡是一件米白毛衣，不習慣穿裙子所以配了條長褲，腳上穿著雙雪地靴。

　　夏油傑坐在緣側，目光注視著院中的櫻花樹，坐姿閑散，不知在想些什麼。

　　被身後的問話拉回思緒，他回頭看見全副武裝的女生，眸中染上些許笑意。

　　「月底吧，你呢，有什麼打算？」

　　夏油傑清楚對方的意思，是想讓他回家陪父母過年。教內事務他已經整理的差不多，還剩一點就可以收尾。

　　「和平時一樣。」

　　時柒將臉埋入兔子毛茸茸的腦袋，甕聲回答。

　　不管是哪個世界，她都是自己過節日，已經習慣了。

　　趁過年這段時間，讓大家都好好放松一下。

　　就像不再受約束的理子和美裡，去實現曾經一起旅游的約定。灰原雄和夏油傑，則是與父母家人團聚。

　　至於菜菜子和美美子，則提前被香織帶著回老家過年。夏樹清和到時需要回家族參與祭祀，據他本人所說，這就是該取締的封建毒瘤。

　　「怎麼不和理子她們一起，我記得灰原和小野寺也都有邀請你。」

　　夏油傑有些不解，按理來說對方平日也不怎麼忙，而且她並不是沒人邀約。

　　「不想讓理子她們掃興。北海道沒有天元結界，如果有事我沒法及時回來。」

　　時柒大致解釋了自己拒絕幾人的原因，前者出於私心，後者迫於無奈。

　　「辛苦你了。」

　　夏油傑頷首，表示明白對方的苦衷。而後視線轉回院內，一時緘默不語。

　　時柒緩緩上前幾步，腳尖試探後蹲身坐下，與夏油傑隔了一小段距離。

　　「下雪了。」

　　不知過了多久，夏油傑突然開口。

　　時柒下意識仰頭，一成不變的黑暗提醒了她。好在她已經熟練掌握切換能力，沒有費太多功夫就換回了視力。

　　將眼前的繃帶扯下一角，方才還帶著暖意的手，不過在空氣中暴露幾分鐘，就已經變得冰涼。

　　時柒雖能感受到熱度，卻也不受低溫影響，畢竟這副身體本就是沒有溫度的人偶，她自身也更偏向咒靈。

　　更別說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落雪吸引。

　　起初是星星點點的雪花，輕飄飄自天空落下，接觸到其他物體就消失無蹤。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鐘，雪花如結團的柳絮般，紛紛揚揚灑向大地。

　　草葉和樹枝最先積起薄薄的一層雪，隨後是不甘示弱的土地，它們都相繼為自己披上了冬裝。

　　時柒將手伸出去，接住了晶瑩剔透的雪。得益於身體的特殊性，掌心的雪花並未融化。

　　作為一個地道的南方人，對雪的喜愛是無法形容的。她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麼大的雪了，去年因為各種原因錯過，這次她絕對要好好賞玩。

　　夏油傑安靜坐在原地，也饒有興致地賞起雪。

　　午休時間結束，夏油傑因為要處理事情先行離開。時柒又在原地待了會，看著院內有些厚的積雪，決定去外面逛逛。

　　撐著傘漫步在街道上，聆聽腳底踩雪發出的咯吱咯吱聲，還有雪花落在傘面的窸窣聲，時柒格外享受這種時刻。

　　尤其是往日人來車往的街道，如今只有零星幾個路人，且都各自撐傘沉默趕路，不復喧鬧。

　　[再過幾天就到五條悟生日，你准備送什麼？]

　　安靜了大半天的小咒突然出聲，只一句話就把時柒平和的心態打破。

　　最近時柒一直在煩惱這件事，這會看人心情不錯，小咒覺得可以趁現在問問進展。

　　[小咒，你不說這個我們還是好朋友…]

　　時柒撇撇嘴，深覺對方哪壺不開提哪壺。

　　目光從雪地裡挪開，發現自己無意中走到了一處公園。視線落在平坦無垠的公園地面，時柒有些走不動路了。

　　[運氣真好，沒有人逛公園，我是第一個！]

　　她當即換了方向，興衝衝往公園裡走去。

　　看著身後一長串的腳印，周圍依舊純白無瑕，只有自己留下了痕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時柒用積雪捏了只巴掌大的小貓，捧在手心自己欣賞。多虧她現在不怕冷，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玩雪。

　　清理出一塊干淨的地方，時柒將雪做的貓放到長椅上，收起的傘支在一側，而後在旁邊坐下。

　　[要不我想辦法把那天的任務都解決，讓他和朋友們好好過個生日，怎麼樣？]

　　時柒任由自己被雪落了一身，滿眼新奇看著自己的黑發漸漸覆上霜白，突發奇想問道。

　　[禮物呢？]

　　小咒疑惑，總不能就是給人一天假期吧，還不止壽星，這是連帶高專所有人的任務都承包了。

　　[這個最簡單啊，不然還得發愁以什麼名義送禮物，我覺得會顯得突兀。]

　　時柒嘆氣，她也想正大光明送一份精心准備的禮物，可是她現在的身份和他只見過一次，沒理由給人送生日禮物。

　　[那就制造偶遇，把生日禮物說成上回的謝禮。]

　　小咒思考幾分鐘，給出了不錯的建議。

　　[萬一他主動把生日的事告訴你呢，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話音未落，它又做了補充。

　　時柒恍然大悟，原來還可以這樣。之前是她鑽牛角尖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數日的煩惱就此解決，時柒更放松了。她往後靠向椅背，愜意地望著遠處的風景。

　　「有傘怎麼不撐，凍出病來怎麼辦？」

　　一片陰影從後方蔓延過來，正好將時柒整個人覆蓋住。黑色的傘向她傾斜大半，傘柄處是一只修長的手。

　　五條悟舉著從車上拿來的傘，平穩有力地維持著姿勢，為少女遮擋落雪。

　　說來也是巧合，他不過是完成任務回校路上，漫不經心往外看了一眼。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都是早就看膩的東西。

　　不曾想，就這一眼讓他捕捉到了那道身影。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他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少女，就那麼乖巧地坐在空無一人的公園。

　　打發走分外莫名的輔助監督，順便拿上自己不怎麼需要的傘，五條悟直接瞬移到對方身後。

　　他早就看到少女淋了滿身的雪，雖不知對方為何棄傘不用，還是下意識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為她撐傘擋雪。

　　時柒驚訝回頭，正對上少年關切的神色。

　　發覺五條悟藍眸中的一絲譴責，她嗖的站起身來，慌亂拍打身上的積雪，莫名有種被家長抓到做壞事的心虛感。

　　黑傘隨著時柒的動作調整，依舊好好的將她籠罩在傘下，沒有淋到半片雪花。

　　在她停下動作時，五條悟靠近兩步，空著的另一只手抬起，仔細地幫她把發頂遺留的雪拂去。

　　因為對方溫柔的舉動，時柒沒忍住又紅了臉。眸光閃動，不敢直視對方的臉。

　　余光掃到擺在椅子上的貓貓，時柒猛的探身拿起，抓住五條悟正要收回的手，將貓放上去。

　　「這是你捏的貓？送給我？」

　　五條悟在人松手後，第一時間開啟無下限，為了不讓雪做的貓在手上融化，他的手還是挺暖和的。

　　想到這，他又反應過來。方才握住自己的小手，溫度竟然和雪團差不多。

　　「你這是在外面待了多久，手冰成那樣？」

　　有心想為少女暖手，但他一手撐傘，一手拿著雪貓，著實沒有空閑。

　　何況，他們才第二次見面，就算他現在兩手空空，也不合適做那麼親密的舉動。

　　時柒不由得將手揣進兜裡，差點忘了自己的特殊性，剛才腦子一抽就摸人家手了。

　　經常被罰寫檢討的五條悟，看著少女低頭揣手的動作，哪能不明白這是對方心虛的表現。

　　「一起吃飯嗎？我請客。」

　　沒有繼續追究，五條悟直接換了話題。他記得自己完成任務已經三四點，算上坐車回來的時間，這會也差不多該吃飯了。

　　根據之前看到的畫面，對方在公園裡待的時間肯定不短。與其在這裡追問已經發生的事，讓人繼續挨凍，不如帶人去吃頓熱乎的。

　　時柒不想錯過難得的機會，便順勢答應下來，跟著五條悟離開公園。

　　「我說你啊，多少有點戒心，別隨便和陌生人走哦。」

　　對方過於聽話，毫無防備就跟自己走，五條悟不免有些擔心。怕她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被別的什麼人幾句話就騙走。

　　五條悟說什麼時柒都認真聽，一邊聽一邊點頭，表示自己一定記住。

　　「如果遇上圖謀不軌的壞蛋，立刻逃跑，跑不過就想辦法，比如踹他…」

　　對上那雙專注的眼眸，五條悟一時語塞。盡管他自認說的話都是為對方好，此刻也產生一種教壞乖孩子的錯覺。

　　「算了，到時候給我打電話，我會來救你。」

　　看著少女嬌弱的身形，五條悟拋開腦海裡有些討巧的手段，讓對方直接向自己求助。

　　時柒就這麼拿到了五條悟的聯系方式，她突然覺得小咒之前的猜測，可能性上升到了□□成。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五條悟帶時柒找了家面館，請她吃了熱騰騰的拉面。中途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時心情還不錯。

　　「待會先別走，我有東西給你。」

　　時柒吃的慢，五條悟吃完她還剩半碗。他也不急，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等著。等人吃的差不多，他囑咐一聲後去櫃台結賬。

　　要送的東西還沒到，五條悟讓少女陪自己在店裡多坐會，免得出去了又挨凍。

　　好在家裡安排的人辦事效率不慢，從接到消息到把東西送到他手上，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

　　收到東西已送到的短訊，五條悟才起身。

　　「你再坐會，我馬上回來。」

　　猶豫片刻，想到少女怕生，他沒讓人跟著一起出去，而是自己去外面取東西。

　　時柒起身的動作一頓，又坐了回去。有些疑惑對方神神秘秘要送的是什麼，這麼幾步路都不讓跟著，卻不知對方是出於關心。

　　五條悟確實沒讓時柒多等，不過幾分鐘，手上拎著個袋子出現在她面前。

　　將袋子遞給少女，五條悟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方塊盒子。

　　「袋子裡是甜品，你帶回去吃。」

　　五條悟有些躊躇，狀若不經意把盒子打開，讓少女看到裡面的內容——一條做工精巧的手鏈。

　　「之前是我考慮不周，讓你打電話…咳，總之這條手鏈算是賠禮。」

　　手鏈本身普普通通，它最大的價值在於鑲嵌其上的一顆珠子，那是他吩咐人找的咒具。

　　原本是兩顆，粉藍雙色，另一顆藍的他剛剛拿走了。咒具的作用只是定位，只要他對自己那顆輸入咒力，就可以感知到對方的位置。

　　這樣雖然有些侵犯她的隱私，但他自詡不會亂用，只是為了防止對方遇到危險無法求救。

　　時柒本來還在好奇袋子裡的甜品，然後就聽到後面的話，視線隨之落在盒子裡的手鏈。

　　[總有種這禮物燙手的不妙感…]

　　她現在用的本身視力，只覺得那條手鏈挺漂亮的。特別是中間那顆珠子，在橙黃的燈光下泛著粉白的色澤。

　　如果說她不想要，那肯定是假的。自推送的禮物就算其貌不揚，她也喜歡，更何況這條手鏈那麼精致。

　　【它看起來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時柒克制住粉絲濾鏡，拒絕了這份禮物，並拿出手機打了字解釋。

　　【而且我還沒謝謝你上次送我的事，還有今天請我吃飯，請務必接受之後的謝禮！】

　　給對方看完屏幕上的留言，時柒雙手合十，神色誠懇。正好借此把生日禮物的事解決了。

　　「說送給你就是你的東西，隨你處置。」

　　五條悟雖有些不悅，卻是不滿手下人辦事不利，做成這樣讓他都送不出去。

　　不過他沒有放棄，反而強行把盒子塞到人手上，一副不要就扔掉的樣子。

　　「如果實在過意不去…」

　　看著對方有些為難的模樣，五條悟蹙起眉，突然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過幾天我生日，我能要一份生日禮物嗎？」

　　語畢，五條悟後知後覺感到不好意思。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向只見過兩面的女孩子要禮物。

　　[！！！]

　　時柒沒想到一個晚上，繼聯系方式被主動送上，連生日禮物都不用自己找借口鋪墊了。

　　[我推是什麼善解人意的天使！]

　　每次相處都帶來驚喜，煩惱的問題立馬解決。如果不是為了防備規則和羂索，她都想和以前一樣每天待在對方身邊了。

　　約定好回禮的事，天色已晚，五條悟再次提出送她回家。

　　好在有上次的經歷，沒多久時柒就拜托小咒安排好了住所，地址選在離盤星教和高專都不太遠的位置。

　　「到時候我來接你，別忘了。」

　　五條悟把人送進家門，隨意掃了眼屋內擺設，發現對方是獨自居住。

　　「晚上睡前把門窗都鎖好，有事聯系。」

　　時間太晚，他不方便久留，臨走前還不放心提醒對方注意安全。

　　[小咒！快幫我看看這條手鏈！]

　　目送五條悟離開，時柒關上門，就在玄關開始呼喚萬能幫手小咒。

　　[嗯？你哪來的咒具？]

　　小咒應聲而來，發現不過幾個小時沒見，時柒就不知從哪帶回來一件咒具。

　　[我推送的，還真是咒具啊，有什麼用？]

　　隱約的猜測得到驗證，時柒也不知該不該松這口氣，她就知道對方不會無端送什麼禮物。

　　[只有那顆珠子是咒具，用處倒是不大，和你們人類的定位器差不多。]

　　小咒稍微解釋了下原理，在它看來這東西確實沒太大用處，最多就是感知另一顆珠子的方位。

　　[意思是只要我帶上它，我推就能隨時知道我在哪裡？！]

　　時柒覺得情況很不對，這東西果然燙手啊。

　　即使清楚對方的本意是好的，完全是出於對她的關心。甚至是考慮到她無法說話的問題，才送了這樣的咒具。

　　只要她給他打電話，都不用她出聲，意識到情況不對他就能及時趕到她身邊。

　　[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幫你屏蔽。]

　　小咒瞧出時柒的苦惱，好心提議。

　　[屏蔽了被發現也不行啊，還是順其自然吧。]

　　時柒拿著手·燙手山芋·鏈，嘆了口氣。

　　她選擇相信自推的品格，不就是定位麼，況且這具身體也不是她本體，戴就戴了。

　　於是，五條悟來接她的時候，就看到自己送的手鏈被少女好好的戴在手上。

　　五條悟本來做好了對方不戴的准備，沒想到會看到對方珍惜佩戴的一幕，早起期待的心情更是愉悅了幾分。

　　時柒早就趁這幾日，把分派給高專的任務都解決了。當然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還多虧了夏樹清和提供的情報，以及夏油傑的幫助。

　　咒靈的出現是無法預測的，時柒無法保證生日當天不會有新任務出現。所以她拜托了還留在盤星教的夏油傑，由他應對突發情況。

　　「就當是我送悟的生日禮物吧。」

　　夏油傑得知前因後果，答應的同時如是說道。

　　此刻，時柒坐在車內，稍微有些局促。不只是因為身邊坐了五條悟，還有前面司機時不時通過後視鏡投來的視線。

　　[求司機大哥專心開車，我有點害怕…]

　　時柒看似平靜，實則內心已經嚷嚷半天了。

　　五條悟家的司機好奇心太重，這一路上不知道看了她多少次。開著車注意力不集中，她真怕待會出車禍。

　　「嘖，好好開車！」

　　五條悟輕嘖一聲，丟給司機一個警告的眼神。

　　得益於此，若有若無的打量徹底銷聲匿跡，後半段路程時柒都安穩度過。

　　司機大叔將他們送至山腳，而後識趣離開。

　　看著前方綿延不絕的台階，時柒才想起來，高專的筵山麓可不好走。

　　以咒術師的體質當然輕松，可她現在明面上是非術師。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擺在她面前，她該如何扮演體質廢柴的普通人。

　　[我記得，理子當初走到校門口也只是微喘。]

　　時柒思考自己應該在什麼時間段，表現出爬山爬累了的樣子，才符合她現在的人設。

　　五條悟不是沒想過瞬移帶人上山，可是對方是非術師，沒有接觸過咒術界。把普通人拉進他的世界，只會給對方帶去更多危險。

　　「走不動不要勉強，我拉你上去。」

　　帶路的五條悟回頭說道，他其實更偏向用背的。潛意識覺得他們應該更親近，可現實並非如此。

　　時柒點點頭，認真跟在他身後。

　　估計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時柒按照自己在原來世界的體力，推斷是時候表現出疲累了。

　　剛放緩腳步，准備再走幾分鐘就停下，位於幾步之外的五條悟就有所察覺，轉過身來。

　　時柒被對方過於迅速的反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還沒開始演呢，對方直接就跳到了結果。

　　「把手給我。」

　　五條悟伸出手，在少女面前攤開，儼然是准備在接下來的路上，借自己的力氣帶她上山。

　　時柒想說拉袖子也行，欲往袖子方向探去的手，卻在半路被對方一把牽過。

　　不著痕跡將少女冰涼的手圈在手心，再次感受到那份柔軟，五條悟已經無暇探究每次接觸就下意識關閉的無下限。

　　兩個人就保持著手牽手的姿勢，不緊不慢地走完了剩下的山路。

　　終於抵達台階盡頭，站在朱紅鳥居之下，時柒以完全不同的心境，注視著眼前的高專。

　　離生日會還有段時間，五條悟就先帶著少女參觀了一圈學校。

　　途中偶遇七海建人，對方在看到五條悟帶著一個陌生女孩時，向來嚴肅的臉上浮現一抹訝異。

　　「五條學長。」

　　既然碰到了，七海不可避免要打聲招呼。雖然他不擅長應對五條悟，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

　　「這是七海建人，我的學弟。七海，她是我的朋友，特意過來慶祝我生日~」

　　察覺到七海的眼神，五條悟主動為兩人介紹。

　　「你好。」

　　七海點頭問好，也沒在意五條悟未曾提及對方姓名。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五條悟異於往常的表現，讓他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

　　時柒沒有錯過七海眼中的震撼，她很能理解對方此刻的感受。跳脫的五條悟竟然變得如此正常，她最初也非常驚訝。

　　她曾猜測這和自己的身份有關，畢竟同樣是異性，面對理子時，五條悟表現還是和往常一樣。

　　區別只在於理子和咒術界息息相關，而她是個普通人，對咒術界一無所知。

　　五條悟還不知道，他不自覺表現得體貼靠譜，卻被誤解成完全相反的意思，不可謂不冤。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七海告別五條悟後，在教學樓附近又遇到了家入硝子。對方和他一樣，正往為五條悟舉辦生日會的教室去。

　　「你是說五條悟帶了個小女孩，好像前兩天是聽他說起過，我還以為是他的臆想呢。」

　　硝子嘴裡含著顆棒棒糖，含糊道。

　　「既然你見過了，感覺怎麼樣？」

　　七海不太願意在背後評價他人，面對學姐的詢問，表示沒過多接觸，不了解。

　　硝子聳聳肩，沒太在意七海的說辭。反正總會見到的，到時候她就知道了。

　　說是生日會，其實滿打滿算就三個人，算上五條悟帶來的朋友也就才四個。今年發生的事，讓本就人數稀少的高專，變得更冷清。

　　二年級的灰原雄因任務出錯死亡，只剩七海建人。三年級的夏油傑叛逃，留下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畢業的庵歌姬去了京都，冥冥也不怎麼回來。

　　也就是五條悟想借著自己的生日，讓大家都轉變一下沉郁的心情，畢竟往事不可追，他們還要繼續生活。

　　教室裡，作為發起人，五條悟也是用心裝扮了一下。不比往年的花裡胡哨，就掛了幾條彩帶和幾個氣球。

　　黑板上也是他塗的『生日快樂』幾個大字，邊上還畫了笑臉。如果是之前，灰原雄會拉著七海幫忙，夏油傑也慣著五條悟，粉筆畫也會有他一份。

　　沒有開朗積極的灰原，七海更不願參與這種活動。硝子倒是體諒他搭了把手，多數還是五條悟自己布置的。

　　五條悟帶著人參觀，略過了一些地方，比如薨星宮之類。剩下的地方不多，逛完才不到一小時。

　　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多。他在食堂訂的蛋糕是五點送到，這會去教室其實不早也不晚。

　　時柒跟著逛了大半個學校，心裡其實蠻感慨的。以前作為咒靈貓的時候，身處校園無緣得見的景色，今天下午有幸看了遍。

　　聽到五條悟說可以去教室了，她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看到自推上課的環境。而且既然是生日，肯定和平時有所不同，還能見到硝子。

　　教室門被拉開，等在裡面的七海和硝子都向門外看去。五條悟放下抬起的手，側身讓身後的少女先進去。

　　硝子終於知道，五條悟這兩天總掛在嘴邊的女孩子長什麼樣。

　　如瀑墨發垂至腰間，長相乖巧可愛。當那雙琥珀色眼睛注視著你時，猶如春日般溫暖。

　　嬌小的女孩站在五條悟身旁，將將到他胸口的位置。硝子一時愣住，嘴裡的糖都不吃了。

　　「五條，你什麼時候淪落到拐賣未成年了？」

　　等回過神來，脫口而出的話讓五條悟炸毛。

　　「硝子！老子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人啊？！」

　　五條悟一激動沒忍住囂張的自稱，氣急敗壞發言完才反應過來。覷了眼身邊的少女，見對方似乎沒注意到又松了口氣。

　　其實時柒不是沒注意，她純粹是以前每天和五條悟待在一起，日常聽到所以習慣了。

　　「是人渣哦。」

　　硝子咬下糖球，取出糖棍丟進垃圾桶，不帶半分猶豫吐槽自己的同期。

　　她對第一次見的少女還挺有好感的，對方那雙似曾相識的眸子，讓她想起曾經的小奶貓。

　　而且這麼乖巧軟萌的孩子，就五條悟的性格，讓她相信對方是五條的朋友，還不如說是被五條悟無可挑剔的顏值騙了更讓人信服。

　　七海旁觀這一幕，有些感到一言難盡。

　　雖然他也覺得，五條悟能認識這樣的女孩子，甚至連性格都收斂了不少，不怪他會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我成年了，再過幾個月22歲。】

　　時柒拿出手機打字，替五條悟解釋。

　　在場三人看到這幾個字，紛紛沉默。

　　對他們的反應早有預料，時柒的內心毫無波瀾。不就是又被當成小孩了麼，習慣就好。

　　五條悟反應最大，他一直以為少女比自己小，沒想到對方竟然比自己大三歲。

　　「騙人的吧？！」

　　五條悟難以置信，湊上前去從上到下打量，甚至用上了六眼，就差伸手把人抱起來觀察了。

　　時柒眉眼微彎，任由五條悟打量。

　　硝子詫異之後就在一邊看五條熱鬧，七海正了正神色，沒讓自己露出失禮的表情。

　　可惜六眼只能看穿術式和擁有全方面視角，無法讓五條悟看出一個人的年齡。

　　時柒無所謂他們信不信，畢竟她也沒有身份證之類的東西。在擺脫『天元』這個身份之前，她無法擁有自己的姓名，自然連假證都做不了。

　　五條悟沒看出什麼結果，悻悻然放棄。他走到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上半身癱在桌上，明顯有些受打擊。

　　硝子反而樂了，對時柒的好感持續上升。對方只用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就讓人渣五條受挫，實在是值得敬佩。

　　「你好，我是家入硝子，這家伙的同期。」

　　她主動上前介紹自己，態度十分友好。

　　[硝子還是那麼溫柔體貼，愛了愛了。]

　　時柒握住對方伸來的手，心滿意足地與硝子貼貼。面對喜歡的女生，她比平時表現會更放松。

　　目睹兩個女孩和諧相處的畫面，五條悟頓覺不滿。明明是他先認識的她，她怎麼能這麼容易和硝子更親近。

　　察覺到一道視線緊緊盯著自己，時柒側頭看去，發現是五條悟。對方此刻一臉不爽，就像被主人忽視而躲在角落鬧脾氣的貓貓。

　　[罪過罪過，我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發現自己貓塑了自推並把自己放在主人的位置，時柒都想打自己一下，讓自己清醒清醒。

　　五條悟見女生終於注意到自己，又扭頭用後腦勺對著人家，假裝方才盯人的不是他。

　　做完這個舉動以後，他就後悔了。他突然想起對方怕生的性子，想到是自己主動把人帶來的，現在卻把人丟在一邊。

　　椅子發出刺耳的噪音，五條悟驟然起身，幾步走到女生身邊。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下，他扶上女生的肩膀，把人帶到他的位置坐下。

　　時柒滿臉疑惑，沒想通五條悟突兀的舉動是為何。

　　不過就算他不過去，她也打算過來哄人。好好的生日，總得讓人高高興興地慶祝才對。

　　看著五條悟自顧自又拿了張椅子坐在旁邊，時柒從隨身帶來的包包裡掏出一把糖果。

　　將糖果放到對方手裡，意料之中，看到自己喜歡的甜食，五條悟的表情和緩。

　　五條悟幾下剝開糖紙，將糖放入口中。眉眼愉悅地彎起，被甜甜的糖果俘獲了心神，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

　　給五條悟的都是偏甜的口味，還有一些沒那麼甜的，時柒分給了硝子和七海。

　　硝子坦然接過，不見外地吃了一顆。七海出於禮貌收下，放進口袋收好。

　　五條悟大度的沒有計較，而且他得到的更多，怎麼看都是因為他們關系最好。

　　時柒把人哄好，就把注意力放在周圍的環境上。五顏六色的飄帶掛在牆壁上，樣式不一的氣球無序擺放，還有被彩色粉筆塗抹的黑板。

　　【氛圍感十足，布置的很好！】

　　時柒用文字表達自己的贊嘆，配上真誠的眼神，讓得到誇獎的五條悟喜不自勝。

　　「其實就隨便弄了一下，沒你說的那麼好啦~」

　　五條悟難得謙虛，硝子和七海卻只覺無語，出於所剩不多的同學情誼，沒有在女生面前拆穿他。

　　『咚咚——』

　　敲門聲傳來，是食堂的工作人員送蛋糕來了。

　　五條悟對許願沒興趣，直接跳過這個步驟，擺幾根蠟燭關燈點燃，吹一下了事。他想要的自己會爭取，不會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願望。

　　因為人不多，蛋糕的尺寸也不大。切完幾個人一分，還剩三分之二。留一塊給夜蛾老師，剩下全是五條悟的。

　　硝子和七海都了解五條悟喜愛甜食的程度，以為會和往年一樣，卻又一次被打破了認知。

　　五條悟確認他們夠了，把剩下的大半蛋糕，又分了至少三分之一給女生。在他的認知中，對方和他一樣愛吃甜食，只是吃的沒他多。

　　時柒面對五條悟的好意，再看對面二人的眼神，莫名感覺手上的小塊蛋糕變得沉重。

　　[我現在說自己不愛吃甜食還來得及嗎…]

　　她真的和五條悟不一樣，她既沒有六眼也沒有第二個胃，她的胃更沒通異次元！

　　時柒差點當場表演什麼叫死魚眼。她明白自己在他們眼中的形像一定和正常無關。在來之前，她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啊。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吃那麼多了…]

　　時柒很想回到過去，堅定拒絕自推的投喂。好過現在當著熟人的面，假裝淡定把超分量的蛋糕吃掉。

　　硝子和七海確實有些驚訝，但沒有時柒想的那麼誇張，怎麼說也有五條悟這個究極甜黨做對比。

　　而且他們的重點並不在她能吃多少，而在於五條悟主動分享的行為。有一種自家調皮任性的孩子，一夜之間長大的既視感。

　　吃完蛋糕，生日會也差不多結束了。七海最先離開，硝子則多待了會。然後想起醫務室還有些資料整理，臨走前和時柒交換了聯系方式。

　　他們的禮物在這之前就提前給過了，只剩下時柒。其他人走後，在五條悟期待的眼神中，她從包裡拿出自己准備的禮物。

　　五條悟接過禮物，迫不及待拆開，看到東西的一剎那，藍眸中浮現疑惑之色。

　　【之前借用手機時，看到桌面的貓貓照片，所以…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時柒遞過手機，解釋自己送這個禮物的緣由。

　　禮物是她親手做的貓咪布偶，外觀和照片一樣，不如說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曾經的身體。

　　「喜歡，謝謝你。」

　　五條悟將布偶拿起，發現不止外觀和大小，連手感都差不多一致。這樣的禮物讓他的心情有些復雜。

　　時柒也考慮過太逼真會不會不太好，但衡量過後，還是選擇用心去做。雖然對方不會明白其中蘊含的心意，但她希望它能讓他開心一些。


第30章 第三十章

　　距離生日會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時柒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正式過除夕。

　　12月中旬剛放假，天內理子就和黑井美裡出發去旅游，隨後是回北海道的灰原雄，夏油傑則是幾日前才離開。

　　臨行前，幾人都表示會給留守東京的時柒帶伴手禮。理子舍不得時柒，再次邀請遭拒後才徹底放棄，不忘預約下次同行。

　　夏油傑作為盤星教教主，走之前給教眾和工作人員都放了假。如此一來，盤星教人去樓空，變得分外冷清。

　　不過對時柒來說，一切和往日無甚差別。

　　她還是喜歡到盤星教，不過常待的地方從那個幾乎成了她專屬的隔間，轉移到了庭院中。

　　獨自坐在緣側，感受冬日的氣息，偶爾看看含苞待放的櫻花樹，期盼花朵綻放的時刻來臨，是她找到的新樂趣。

　　來到這個世界快兩年，時柒很少會再想起過去。也許是受這個特殊節日的影響，她難得回憶上個世界的事。

　　逢年過節，其他人與好友親朋團聚合歡時，時柒不是兼職賺錢，就是埋頭學習。

　　她是被丟棄在福利院門口的，因為歲數太小，父母在她眼裡只有個模糊的印像，長大後連這點印像都消失不見。

　　時柒從小被院長教育，要照顧好年幼的弟弟妹妹們，因為她是姐姐。就此習慣了做什麼都為他人著想。

　　至於社恐，是因她主動釋放善意卻總被辜負，敞開心扉卻被更輕易傷害。於是她封閉了自己的內心，選擇和別人保持距離。

　　被現實磋磨了心性，時柒將情感寄托在虛擬世界。小說、漫畫等作品中，被創作出來的角色都有他們的閃光點，她喜歡他們再正常不過。

　　[小咒，遇見你是我的幸運。]

　　時柒有感而發，在內心感謝對方選擇了她。

　　[阿柒，遇見你也是我的幸運！]

　　小咒被時柒的話觸動，激動地回應。

　　[過了今天又是新的一年，以後都一起過節吧。]

　　時柒主動提出邀請，她知道小咒不會拒絕。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小咒毫不猶豫許下承諾，只要時柒需要，它就會一直在她身邊。

　　[這邊除夕夜有敲鐘的習俗，我們去看看。]

　　時柒依稀記得有這回事，她還沒見過寺廟敲鐘呢，而且聽說是敲108下。不管怎樣，湊個熱鬧也不錯。

　　於是兩者一拍即合，計劃好晚上游淺草寺。

　　晚上10點多，時柒才到達淺草寺境外。畢竟敲鐘儀式近零點才開始，沒必要來太早。

　　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時柒感到頭大。

　　[雖然有所預料，但這人數未免也太多了。]

　　擠擠挨挨的人幾乎占滿了視野，放眼望去全是來參拜的民眾和游客，占據了寺廟外面的街道。

　　正門中央碩大的燈籠底下，黑壓壓一片，左右兩側各擺著一座威嚴的雕像，雕像附近也站滿了人。

　　[感覺都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太想過去…]

　　時柒站在遠離人群的角落，躊躇不決。她覺得以自己的小身板，絕對擠不過那些平均身高超過自己，看著體格也比自己強的人群。

　　而且想像一下周圍全是人，自己被重重包圍在中間，她已經提前感到窒息了。

　　[要不我們就在這裡聽聽得了，別勉強自己。]

　　小咒清楚時柒對接觸他人的抗拒，便如是建議。它只是為了陪伴時柒過節，其他都無所謂。

　　它對人類的儀式風俗不太在意，而且對世界意識來說，想看到知道什麼都不過一個念頭的事。

　　[再看看吧，來都來了，不能輕言放棄。]

　　時柒為自己打氣。無論如何，既然都已經到這裡了，不進去顯得很可惜。

　　如果是出門前，讓她看到這一幕，也許她就干脆不來了。可事實是她此刻就站在這裡，相比較和人交流，她覺得在人堆裡穿行還可以接受。

　　等了有一會，感覺人流變化不大。時柒不打算繼續等了，人總要勇於踏出第一步。

　　深吸口氣，確認口罩戴的端正牢固，她向淺草寺走去。

　　喧鬧的聲音由遠及近，時柒置身其中，只覺耳邊嗡鳴作響。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混雜的不同氣味，讓她頭暈目眩。

　　[簡直是能讓人做噩夢的程度了。]

　　終於從人堆裡擠出，時柒的頭發都有些凌亂。

　　理了理頭發，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對方才的經歷，時柒頗有些心有余悸。

　　[就像被扔進洗衣機轉了幾圈。]

　　她這麼和小咒形容，不誇張的說，她剛剛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完全是被人群推搡進來的。

　　若不是她有先見之明，護著身上的東西，多少得被擠的丟點東西，不是包包就是口罩。

　　現在時柒所在的位置是仲見世，兩側全是小吃店和禮品店，吸引了眾多游客光顧。

　　[不去看看嗎？]

　　小咒見時柒只是在一旁看著，眼中雖有好奇卻不上前，不由開口。

　　[不用，你知道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如果沒有你陪我，這種地方我是不會來的。]

　　時柒婉拒了小咒的提議。

　　她更享受獨處的愜意，這種人滿為患的場所，從來是她避之不及的。對她來說，處在人群中，身邊卻沒有朋友的話，只會讓她覺得更加孤獨。

　　小咒不禁懊惱，假如它有身體，能夠切實陪伴在她身邊就好了。

　　[下次，和朋友們一起出來玩吧！]

　　它無法做到的事，可以讓她的朋友來做。

　　[有機會的話，我會試著邀請他們的。]

　　時柒沒有敷衍它，她確實有考慮過。

　　他們都是很好很優秀的存在，能和他們做朋友她很開心。相處的這段時間，她非常珍惜和感恩。

　　如果對像是他們的話，她很願意再次敞開心扉，不僅是回饋他們的情誼，也是與自己和解。

　　零點將至，身邊的人們情緒變得更加高昂。

　　時柒被熱鬧的氛圍感染，也跟著期待起來。

　　第一聲鐘聲從遠處傳來，回蕩在空氣中。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連綿不絕的鐘聲像征著淨化心靈，祛除過去的煩惱憂愁。

　　隨著零點的到來，第108下鐘聲在此刻敲響，與人們共同迎接新的一年。

　　渾厚鐘聲漸息，時柒還有些沉浸在其中。

　　[好像真的有種心靈得到洗滌的感覺。]

　　回過神來，時柒覺得新年敲鐘還挺有意義的。

　　從擁擠的人群中離開，熱絡的氣氛遠去，回到熟悉的靜謐中，時柒突然就感到些許寂寞。

　　看著他人多數成群結隊，互相有人陪伴，她竟然產生幾分羨慕之情。

　　果然，有了朋友之後，就會不習慣曾經一個人的生活，會懷念有人在身邊的感覺。

　　包裡的手機不停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

　　拿出手機，看著上面一條條的短訊，時柒嘴角不由浮現笑容，黯淡的眸光又恢復亮色。

　　【新年快樂！本小姐一定是第一個祝福你的人！】——理子

　　【新年快樂，祝安康。】——黑井

　　光從文字就能想像出理子一臉得意的模樣，她現在應該是和黑井在某處跨年。

　　【新年快樂！附：照片】——灰原

　　照片是灰原雄和他的家人，他們圍坐在一起，對著鏡頭笑容滿面，時柒看的也很開心。

　　【新年快樂。有需要幫忙隨時聯系。】——夏油教主

　　對方回家過年還不忘關心她，在他心裡自己是多喜歡自己扛事，這讓時柒哭笑不得。

　　【新年快樂，有機會約個飯。】——硝子

　　時柒笑了笑，她覺得硝子應該更想說約酒。

　　【新年快樂！最近新發現一家還不錯的店，有空一起去吃~】——宇宙第一甜食控

　　五條悟的備注是時柒特意取的，類似於夏油傑的教主，算是她的一點小小的惡趣味。

　　對於甜品的邀請，時柒十動然拒。她對五條悟沒有抵抗力，怕控制不住自己，誤解越來越深。

　　一一回復了大家的祝福，難得的負面情緒已消散無蹤，她現在一點都不寂寞了。

　　【要不就今天，你應該沒什麼安排。】——宇宙第一甜食控

　　看到這條消息，時柒想起自己之前無意犯的錯，又是想回到過去打醒自己的一天呢。

　　五條悟說她沒有安排，究其根本是因為她說漏嘴，讓對方知道自己打算一個人過節。

　　[我這嘴真是一點秘密都保不住！]

　　對上自推，她不是第一次犯迷糊了。除了重要的事情，和自己有關的事根本沒想過隱瞞。

　　【我在家實在太無聊了，一堆老爺爺超——啰嗦的，被念到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宇宙第一甜食控

　　[怎麼覺得他越來越會撒嬌了？]

　　自從知道她比他年長，五條悟好像就放下了什麼顧慮，自然而然接受了雙方的年齡差。

　　並且日常發短信，語氣畫風變化也很快。試探出她對他的包容度不低，漸漸就發展成這樣。

　　[這不是你自己慣出來的？別太順著他了！]

　　小咒對五條悟的行為非常不屑，總是仗著阿柒的縱容，真把自己當弟弟了不成。

　　[……也還好吧？]

　　時柒反省了自己，覺得沒有小咒說的那麼誇張。多數時候她都沒有答應五條悟的邀約，盡量保持距離，避免被有心人利用。

　　[是，你是沒陪他出去玩，但他每次提到的甜品或者游戲，你全給他送了！]

　　小咒不滿嚷嚷，就是這種行為，完完全全的溺愛。明明對方不缺錢，時柒就這麼寵著。

　　[而且他這次又說瞎話，你明知道，還答應今天陪他！雖然我也希望有人陪你，怎麼又是他！]

　　聽出小咒不是真的生氣，時柒還是哄了哄它。

　　[可你是第一個被我邀請一起跨年的。]

　　本來就只是假裝鬧脾氣，聽到這樣的話，小咒頓時開心起來。哪怕這是哄它的好話，它也占了個第一，那就不和他計較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如果平時也像過年一樣就好了。]

　　時柒隨手祓除眼前的咒靈，發出慨嘆。

　　受益於新年熱鬧喜慶的氛圍，咒靈的數量驟減，最近時柒晚上巡邏都很輕松。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有閑暇出來跨年，並且遲遲沒有回去。

　　不止因為咒靈減少，過年期間大多數人都聚在一起，少有往偏僻處鑽的倒霉蛋。

　　自從限制放寬，時柒偶爾也會借著人偶身體，而非留守在薨星宮，外出進行日常巡視。

　　她如今已經能夠在脫離本體的情況下，粗略感知天元結界範圍內的情況，至少捕捉咒靈存在沒有問題。

　　唯一的遺憾，是她附身人偶時，無法使用咒力。人偶外殼能夠完全封印她的能力，保證不被六眼察覺異樣。

　　故而，時柒祓除咒靈時是以靈魂凝實的形態，人偶變回原本大小被她收在包裡。

　　這種狀態下，時柒與咒靈相同，瀕死的人能看見她，術師眼中她則會被當成是特殊的人形咒靈。

　　[我長得很可怕嗎？]

　　時柒將驚嚇過度暈倒在地的人，用布條靈活搬運到巷子外，方便有人路過發現。

　　她的疑問情有可原，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沒有因咒靈的可怕失去意識，卻在看到她之後不省人事的。

　　[應該是被救下來之後，心神放松的表現。]

　　小咒一本正經分析，完全沒有考慮他們是受驚暈厥的可能性。

　　[原來是這樣，那可以理解。]

　　時柒無條件相信小咒的判斷，隨後不再困擾。

　　目睹救下的對像被好心人發現，時柒退入巷子深處，身影逐漸消失在陰影中。

　　從零點到將近日出，祓除的咒靈沒幾只，時柒遇到的施救對像，多是遭遇的人為意外。

　　比如不小心掉河裡的，恰好周圍沒有人，差點就要無人所知沉沒河底。又比如喝醉酒癱倒在無人小巷，被凍到臉色發白，差點失溫喪命的。

　　溺水的男人被救上來後，將時柒當成了河神，一個勁跪拜叩頭，她實在受不了就把人弄暈扔到河堤上，看著人被救護車帶走。

　　醉酒的倒是省了不少事，全程意識不清，眼睛都沒睜開過，癱軟無力上的急救車。

　　天光微熹，時柒突然來了興致，隨意找了附近最高的建築，維持著靈魂形態坐在天台邊緣。

　　[以前都沒機會看日出，起的最早的時候天還黑著，腦子裡全是怎麼更好的生活。]

　　望著旭日自地平線升起，璀璨的金光暈染了半片天空。夜色褪去，連帶著冬日的冷意也消退不少。

　　時柒拍下日出的照片，分享給列表的友人。

　　回信依舊及時，友人們發來他們拍的照片，時柒有幸見證了不同地點的日出美景。

　　【怎麼沒約我一起看？！】——宇宙第一甜食控

　　只有五條悟的回復別具一格，讓時柒幻視被丟在家裡的孩子，因受到冷落而氣惱不滿。

　　五條悟確實有些小情緒，不過是氣自己沒想到新年看日出的習俗。他向來不關心這些，結果錯過了機會。

　　本家的祭祀儀式他都嫌麻煩，每年都要整這麼一出，繁瑣又毫無意義。

　　他對非術師相關的常識大多是通過夏油傑了解，對方會帶著他一起過節。現在就剩自己，他就沒想起來。

　　【那要一起去淺草寺祈福嗎？】

　　時柒想到夏油傑之前有提過，這邊有新年第一天去寺廟祈福求簽的風俗，如果她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悟的話，肯定很樂意陪你去。」

　　夏油傑當時是這麼和時柒說的，語氣篤定且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事實也正如他所言，五條悟就像守在手機屏幕前，消息剛發出去就收到了肯定的答復。

　　原定在下午的會面，直接改成了上午，地點也變更為淺草寺。

　　時柒收拾好東西，來到淺草寺附近。找了處無人的角落，換上人偶的身體。

　　確認沒有任何疏漏，她從角落走出，在約定好的會面地點等待。

　　五條悟沒讓她多等，除了應付那些滿臉褶子的老頭浪費了幾分鐘時間，以及沒理會他們安排司機的要求。

　　當他出現在人群中，身上還穿著和服羽織，明顯是來的匆忙，連衣服都沒顧上換。

　　時柒一眼就看到了五條悟，精致完美的容顏，甫一出現就引起了騷動。即使少年戴著風格迥異的墨鏡，也掩蓋不了那一身獨特的氣質。

　　五條悟開著無下限，從密集的人群中走出，來到時柒身邊。他的到來，使得至少有一半視線轉移到她身上。

　　蠢蠢欲動的女孩們看到這一幕，頓時歇了心思，只剩個別不死心的還在觀望。

　　時柒感覺壓力很大，那些春心萌動的少女投過來的眼神，實在過於灼人。

　　[看樣子是把我當成假想敵了，真是無妄之災。]

　　她當然非常清楚自推有多受歡迎，這也證明了她的眼光很好。可這不代表她能坦然接受這樣的注目禮，她只希望她們能當她不存在。

　　察覺到女生的不自在，五條悟伸手攬過對方，側身擋住他人的視線。同時，鏡片後的藍眸如淬了冰一般，輕瞥了眼圍在近旁的人群。

　　女孩們被少年冷漠的神色驚到，猶如在冬日裡被潑了一盆冰水，刺骨的涼意蔓延至全身。

　　不過短短幾瞬，時柒察覺落在身上的視線消失，暗自松了口氣。她沒有發現五條悟的舉動，只以為那些人是有事自行離開。

　　「走吧。」

　　五條悟收回攬在對方肩膀上的手，轉而手心朝上，示意牽著手一起走。

　　「人有點多，待會…不，沒事了。」

　　時柒沒多思考就把手放上去，打斷了五條悟將將出口的解釋。

　　被自推帶著穿行在人海中，時柒有幸體會了一把無下限的便利。無形的屏障將他們與人群隔開，免受摩肩擦踵的困擾。

　　兩人很快來到參拜處，時柒提前觀摩過，因此這會也有樣學樣完成了祈福儀式，沒有出錯。

　　祈福結束，他們又進行了抽簽。盡管兩人都不信神佛，抽到好簽也會讓人心情愉快。

　　從殿內出來，時柒看到有賣御守的，順著好奇上前近距離觀看。御守樣式繁多，做工精美，寓意也各不相同。

　　「想買哪個？」

　　見她對御守感興趣，五條悟出聲詢問。

　　時柒並不打算購買御守，與其花錢買只有像征意義的護身符，她更願意自己親手制作。

　　外面出售的都是別人做的，而且不實用。如果要送人，時柒偏向自制，一來更能表達自己的真心，二來效用絕對是實實在在的。

　　時柒搖搖頭，拉著五條悟往外走去。

　　方才她大致記住了幾種花樣，等回去了就准備材料，把制作御守提上日程。

　　時柒心裡盤算著御守的數量和外觀紋樣，以及附帶的作用等等問題，腳步不由變緩。

　　她沒發覺自己又成了被牽著走的一方。

　　五條悟因女生主動牽他的行為怔愣幾秒，順著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力度走了幾步。

　　在發現對方不知怎的神思不屬，為了防止她不小心磕碰到，他往前兩步代替她走在前頭。

　　他的目光看似放在眼前的道路，實則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自己牽著的女生身上。

　　五條悟不解，對方在他身邊怎麼能如此放松。任由自己走神，把自己交給他，似乎隨他帶她去哪都可以。

　　不過他還是配合女生的速度，調整自己的步伐，就這麼牽著她漫無目的閑逛。

　　好在時柒也沒有沉思太久，心裡定下了大致的思路，剩下的打算回去再補充。

　　時柒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發現兩人此刻正位於仲見世。

　　五條悟一手牽著她，一手拿著攤位上買的小吃。見她回過神，把手中的三色丸子遞給她。

　　時柒接過剛買不久的三色丸子，咬了一口。

　　丸子外層是糯米粉制成的面團，裡面是紅豆蓉夾心，吃進嘴裡軟糯香甜。

　　[不愧是有名的日式甜品，確實美味。]

　　時柒品嘗以後覺得挺合自己口味，趁熱把剩下的幾顆也吃掉了。

　　她沒想到這只是開始，在這之後，五條悟帶著她幾乎嘗遍了兩側店面的甜食小吃。

　　[再次感謝夏樹先生贈予的人偶！]

　　已經不知道吃下第幾份高熱量食物，時柒萬分慶幸自己現在身體的特殊性。

　　曾經的她，吃三四份小吃就七八分飽。如今的她，跟著五條悟掃蕩了整條小吃街，吃再多都毫無壓力。

　　[可是真的都好好吃……]

　　時柒內心感動落淚，突然覺得能沒有負擔吃掉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屬實是一件很令人幸福的事。

　　五條悟驚訝之後也挺開心的，他沒想到有人能跟上自己的步調。不僅品味和他一致，連胃口都不容小覷。

　　離開仲見世時，他們兩個人吃下的食物，達到了普通人數倍的份量，而時間才過去沒多久。

　　「是繼續四處逛逛，還是有別的打算？」

　　五條悟扔掉手裡的包裝袋，轉頭征詢時柒的意見。

　　時柒看一眼時間，雖然快到中午的飯點，但剛吃完那麼多東西，心理上不太願意馬上吃飯。

　　【我對這邊不太熟悉，都聽你的。】

　　除此之外，時柒沒什麼想法，不如全交由五條悟安排。

　　於是，元旦當天，兩人從上午逛到晚上，吃喝玩樂樣樣都沒漏下。最後分別時，彼此都有些意猶未盡。

　　「下次再一起出來玩，別總拒絕我嘛~」

　　五條悟把時柒送到家門口，奪目的蒼藍凝視著她，語氣中還保留著一絲興奮。

　　【只要有空，我不會拒絕你的。】

　　時柒回望對方的藍眸，神色認真。只有她知道，每次接觸都是來之不易的機會。

　　得到承諾，五條悟心滿意足地離開。時柒依舊在門口目送對方遠去，直至再也不見蹤影。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憂太，過來一起玩呀！」

　　公園的沙地裡，幾個孩子聚在一塊玩堆沙子的游戲，他們占據了大半的地盤。

　　脆生生的呼喚來自角落，那裡坐著一名精致俏麗長相的女孩。過肩的黑發披散在身後，穿著藍裙的女孩就這麼跪坐在沙堆上。

　　女孩沒有理睬受自己容貌吸引的其他孩子，反而對站在一旁局促的那個男孩更有熱情。

　　男孩站立在原地，艷羨地看著那些孩子玩耍，卻唯唯諾諾不敢上前。被女孩當眾呼喊，令他更加無措。

　　不忍拒絕唯一朋友的好意，憂太頂著男孩們嫉妒的眼神，躊躇著靠近朋友身邊。

　　女孩一把拉過猶猶豫豫的男孩，讓他離自己更近。然後把手中的小鏟塞給他，邀請他一起玩。

　　[青梅竹馬的感情真美好啊——]

　　時柒聽著遠處傳來的歡快笑聲，即使沒看見具體的場景，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悅。

　　頗受時柒關注的那兩個孩子，正是祈本裡香和乙骨憂太。

　　幾年前在小咒的觀測下，他們找到了在同一家醫院的兩名幼童，有幸見證了這對青梅竹馬的初遇。

　　自那之後，斷斷續續留意著兩個孩子的動向。為了不引起規則注意，最多只在遠處觀望，沒有多加干涉。

　　看著他們感情越來越好，時柒都忍不住磕起他倆的CP。可以說他們互為對方的救贖。

　　如果可以，時柒希望他們能夠無憂無慮長大，成長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

　　可惜世事無常，殘酷的命運即將到來。

　　雖然只有短短幾年，時柒也算是看著他們長大。就像自己看護的花骨朵，怎麼忍心花苞還未綻放就夭折。

　　「等我們長大了就結婚吧，約定好了哦~」

　　祈本裡香與乙骨憂太尾指相扣，許下誓約。

　　時柒也聽到了兩個孩子的童言稚語，不由又為他們的情誼而感動不已。

　　[一想到馬上就要發生的事故，實在讓人痛心，連孩子都不放過！]

　　時柒坐在秋千上，雙手緊握兩側的繩索，心中憤憤道。

　　[不氣不氣，我們不就是為此而來的嘛。]

　　小咒安慰氣憤的時柒。

　　這話提醒了她，她就是為了改變孩子們的童年，才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

　　最近時柒一直待在裡香附近，沒有用人偶的身體。她覺得靈魂體很方便，可以近距離觀察而不被發現。

　　[說回來，每次看到乙骨憂太都免不了為他的咒力量吃驚。]

　　時柒側頭往乙骨憂太的方向『看』去，濃厚的咒力團在視野中分外顯眼。與周圍普通孩子們對比，就像太陽和星星的差別。

　　[這孩子絕對看得到我吧！]

　　回想起偶爾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時柒幾乎可以篤定乙骨憂太能看到自己。

　　怎麼說他也是管原道真的子孫，五條悟的遠親。除開身份設定不談，那身龐大的咒力量也讓他有別於常人。

　　身為一名天生的咒術師，怎麼可能看不見與咒靈一般無二的她。

　　[這麼小就知道謹慎，還蠻聰明的嘛。]

　　時柒能察覺到，對方盡量避免和自己對視，投過來的視線也並不明顯，猜測更多時候是用余光觀察她。

　　[他確實看得到，並且這會又看你了。]

　　小咒肯定了時柒的猜測，並為她實況轉播。

　　時柒對著男孩的方向，嘴角浮現一抹笑容，同時在心中詢問。

　　[怎麼樣，他有感受到我的友善嗎？]

　　[……他好像更害怕了。]

　　小咒沉默片刻，如實轉告。

　　乙骨憂太如受驚的兔子般，迅速收回目光，縮著脖子待在原地瑟瑟發抖。

　　他此刻只想馬上離開這裡，帶著裡香離那個人越遠越好。可是他做不到，沒人會相信他的話。

　　從記事起，乙骨憂太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它們形態各異，共同點就是扭曲醜陋並不被人所見。

　　幼小不知事時，他還會告訴身邊的人，與他們形容那些奇怪生物的模樣。得到的不是嘲笑就是驚懼排斥，他終於明白這是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不僅如此，他還發現那些怪物並不是無害的。它們盤踞在人們身上，被寄生的人都會感到程度不一的不適。

　　一次意外與怪物對視的經歷，讓乙骨憂太明白了它們的危險性。無人理解，不可對視，年幼的他承受了不該承受的苦難。

　　憑借莫名的感知能力，乙骨學會避開那些怪物，不去看不去聽，假裝自己和別人一樣。

　　本以為生活就能這麼平靜的繼續下去，時隔幾年，他又見到了曾經在醫院時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乙骨不確定她算不算『人』。如果只看外表，她和他們都一樣，與怪物完全不同。但是她帶給他的感覺，卻又和那些怪物相似。

　　忘了從哪裡聽到的詭怪故事，他記得好像有那樣的說法——越像人的怪物越可怕。

　　不過在他還沒來得及想辦法遠離對方，之後卻再也沒見過。就這麼過了幾年，他都要忘記當初的事情了。

　　不曾想對方會在幾年後又出現，他都看見好幾次了，尤其是最近，幾乎每天都能見到。

　　乙骨憂太對此憂心忡忡，盡管害怕得要死，還是鼓起勇氣觀察規律。

　　如果對方只是針對他，乙骨都會認命。但他發現對方是衝著裡香來的，為了保護裡香，他必須堅強起來。

　　如果讓時柒知道他的想法，怕是會很驚訝。誰能想到當年乙骨就發現她的存在，並對她避之不及呢。

　　[？我貌似什麼都沒做，他怕我干什麼？]

　　時柒對此感覺非常莫名。

　　[也許因為在他眼裡，你是更危險的咒靈吧。小孩子嘛，膽子小點也正常。]

　　小咒結合乙骨憂太的童年經歷，合理推測。

　　[可是明明咒靈都那麼醜…]

　　時柒無法接受自己比咒靈更讓人害怕的事實。

　　[難不成用另一種方式接近，我又沒信心讓裡香喜歡我，她似乎非常排斥其他女性。]

　　她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沒有用人偶，若是讓他們對自己產生抵觸情緒，那就得不償失了。

　　「憂太？你怎麼了？」

　　祈本裡香發現憂太的異樣，疑惑發問。

　　「沒…沒什麼，裡香，我們回家吧。」

　　乙骨憂太努力克制住身體的顫抖，扯出牽強的笑臉，試圖用回家的借口讓裡香離開這裡。

　　「這麼早就回去，憂太是有什麼事嗎？」

　　裡香抬頭望一眼天色，時間分明還早。

　　而且平時他們都會在外面待比較久，難道是剛剛的約定讓他害羞了。

　　想到這個可能，裡香笑得更開心了。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再陪我多待一會嘛~」

　　面對裡香的撒嬌，乙骨憂太是有苦說不出。

　　余光看到那個人還在秋千那兒，他有些擔心。他怕對方是在等天黑，白天可能限制她的力量。

　　當然乙骨憂太的這種猜測，同樣來自於都市怪談之類的傳聞，不然一個小孩子哪裡懂那麼多。

　　[他是不是想躲我？]

　　時柒倒是聽出了乙骨的潛台詞，這不明擺著為了避開她才想趕緊回家麼。

　　和五條悟相處久了，時柒也變得有些惡趣味。

　　[我要讓他知道，不能當面說人壞話！]

　　即使乙骨並沒有說她壞話，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也讓時柒想逗逗他。

　　時柒從秋千上下來，朝兩個孩子所在位置走去。她甚至刻意放緩了腳步，嘴角噙著淺淡笑意。

　　於是，當乙骨沒忍住再次往側方看去時，正好目睹了身上纏滿繃帶的少女緩步靠近。

　　看著前方那劇烈波動的咒力，時柒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聲來。腦子裡想一些別的轉移注意力，好歹維持住了自己的表情。

　　[我體會到了玩弄小孩的樂趣~]

　　時柒在心裡和小咒分享此刻的愉悅，感同身受了自推帶學生時的趣味。

　　[我就說少和五條悟玩，你都被他帶壞了。]

　　小咒不禁吐槽，覺得時柒如今有些調皮的性子，全是被五條悟謔謔的。

　　五條悟畢了業選擇留在高專當老師，被安排在他名下的學生，被他的各種心血來潮整得生無可戀。

　　五條悟的教學方式與其他老師完全不同，雖然也做到了因材施教，但他腦子裡的點子實在太多。

　　在他看來，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偶爾挑戰一下自我，與超出自身等級的咒靈實戰，不失為快速成長的好辦法。

　　而且他還總喜歡給學生准備驚喜。比如臨時改變的課程安排，比如課外活動是祓除咒靈。

　　總而言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出。

　　時柒耳濡目染之下，也學會了點皮毛。

　　不過，時柒面前的五條悟，並不會把教學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更多時候，他只是趁著難得相處的機會，與她分享有趣的日常，分享美食美景。

　　偶爾抱怨一點小煩惱，借此向時柒撒嬌，並得寸進尺要求下次見面再早一點。

　　「沒有你陪我的話，感覺自己要寂寞死掉了！」

　　就算為人師表，五條悟依舊不改在時柒面前厚顏無恥（小咒銳評）的模樣。

　　時柒習以為常聽著小咒在她腦海裡抨擊五條悟，不時回應哄兩聲，讓它能盡快消氣。

　　[最近幾天都給我晾著他，不許和他約會！]

　　碎碎念結束，小咒不忘給五條悟添堵。

　　[嗯嗯，好的，這幾天要忙正事呢。還有說過多少次了，那不是約會！]

　　時柒一一應下它的要求，並再次糾正它的說法。她不懂小咒怎麼想的，自認她和自推的關系也就是朋友而已。

　　小咒不吱聲了，假裝沒聽見她後面的話。

　　時柒無奈，沒有計較它裝聾作啞的行為，轉而繼續專注於對乙骨憂太的惡作劇。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乙骨憂太看著少女走到近前，在他身邊停下。

　　即使對方的雙目蒙著布條，按理來說無法視物。他還是能感覺到，對方如有實質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他怎麼不動？]

　　時柒蹲下身，好奇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咒力。

　　殊不知乙骨此刻臉色煞白，背上的冷汗都快將衣衫浸透。

　　他倒是想起身以最快的速度遠離危險源，但是裡香還在這裡，他要保護裡香。

　　「別害怕，我沒有惡意。」

　　時柒稍稍往邊上退了退，攤開空空如也的雙手，嘗試安撫對方緊張害怕的情緒。

　　很奇異的，乙骨被簡單的一句話安下心來。

　　分明是自己初見就防備的存在，時隔幾年再見也一直提心吊膽。然而對方什麼也沒做，就輕易讓他卸下心防。

　　[嗯？這麼容易就信了，小孩子好單純啊。]

　　時柒發現對方的咒力變得平穩起來，有些詫異。哪怕她說的是真話，也不由感慨乙骨這孩子太老實了。

　　[孩子的直覺往往很准的。]

　　小咒並不意外乙骨的反應，他的潛意識比身體更早察覺時柒的本質。不如說能戒備這麼久，都能算他警惕性高了。

　　仔細想來又能理解，畢竟連有經驗的咒術師，看到時柒只會將她當成等級不低的咒靈。

　　何況乙骨憂太還只是個沒接觸裡世界的孩子，能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學會如何避開咒靈的威脅，是很值得稱贊的才能。

　　「你…你是什麼人？」

　　與裡香分別後，乙骨總算找到機會，把憋在心裡的問題一股腦問出來。

　　[果然經歷對性格影響很大，乙骨現在雖然還是有些內向，但比以後要好多了嘛。]

　　時柒亦步亦趨跟著男孩，一邊耐心回答他的問題，一邊和小咒淺談幾句感想。

　　「你說的那些怪物是咒靈，誕生自人類的負面情緒，它們天然對人類懷抱惡意……」

　　大致為乙骨憂太科普了一些咒術知識，並表明自己不是咒靈，只是由於某些原因才變成這樣。

　　時柒的解答省去了不少內容，並非刻意隱瞞。

　　與乙骨的交談原本不在她的計劃內，不過是順勢而為，嚇到小朋友讓她實在過意不去。

　　[回想當年處處受限的時候，就會覺得現在的一切都來之不易。]

　　通過這些年的努力，他們不復最初的舉步維艱。從只能躲在暗處孤立無援、小心試探，到現今有利的局面，少不了他人的幫助。

　　若非如此，時柒還得耐心蟄伏，以更麻煩的方式改變裡香的死局。

　　[這樣看來，乙骨竟然是最幸運的。]

　　時柒說的幸運，指的是到時候裡香假死，乙骨能馬上從她這裡得知真相。

　　至於為什麼是最幸運，夏油傑隔了一年才知道理子還活著，被迫叛逃後才與舊友重逢。五條悟只知灰原未死，不清楚理子也同樣沒事。

　　畢業後毅然決然離開咒術界，成為了金融界社畜的七海建人，還有把情緒放在心裡自我消化的家入硝子，他們更是什麼都不知道。

　　[真是對不起七海和硝子，瞞了他們那麼久。所以什麼時候能告訴他們，每次想到這事我都很愧疚。]

　　同時時柒還有些難以面對灰原雄。要不是灰原善解人意，沒有追問有關七海的事，她怕是要躲著人走了。

　　[等這次事件結束就可以了。]

　　小咒給出了准確的答復。

　　祈本裡香的特殊性不言而喻，與之相對，救人的難度也不小。

　　如何保證裡香本人存活的前提下，特級咒靈『裡香』能夠順利誕生，這屬實是個難題。

　　原著中，是乙骨詛咒了死去的裡香，可以看成裡香的靈魂被詛咒成咒靈。

　　所幸時柒有世界意識小咒做靠山，能夠把不可能變為可能。

　　結合她自身的經歷，以及夏油傑他們提供的思路，再交由小咒判斷是否可行，最終得出了最合適的方法。

　　方法靈感主要來源於時柒本人，可以說她是最好的例子。

　　她的本體被封印在薨星宮，最初憑借咒力捏造的身體在外行走。完全由咒力構成的身軀，不就和咒靈一般無二麼。

　　特級咒靈的軀殼，依舊借助乙骨憂太的咒力。裡香的身體由時柒帶回去保管，剩下只需要確保她的靈魂不受詛咒污染。

　　靈魂方面的問題，小咒可以解決。不僅保證祈本裡香安然無恙，還能讓她和咒靈『裡香』共鳴，具體參照時柒附身人偶的情況。

　　這幾年除了力量增長和限制減少，時柒和小咒還整了點新花樣。他倆合作改進了替身人偶，把人偶縮減成拇指大小，攜帶更為方便。

　　起因是時柒做好了送人的御守後，看著這堆不占多少空間的御守，再看長期積累下來，鋪了滿地的替身人偶。

　　她意識到之前一直忽略的一個問題。當需要救的目標只有單個時，只帶一個人偶足以。

　　但是十年後的澀谷，要救的人可不是小數目。到時候難道要靠不止一輛的大卡車，浩浩蕩蕩把這些人偶運過去嗎？！

　　而且時柒覺得，人偶的外觀更偏向詛咒娃娃的風格。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能讓人們自願攜帶。

　　[做成Q版裝飾品，比如手機鏈，應該比現在的大小更容易讓人接受。]

　　時柒從自制的御守這得到靈感，小咒表示認同，他們一拍即合。她依舊負責制作人偶，小咒負責後續改造，順便加了點暗示效果。

　　到時候只需提前派人守在各個入口，以分發節日免費禮物為借口，小咒設下的暗示自動起效，就能讓每個進入澀谷的人都帶上人偶。

　　[實在是可惜，剛剛竟然沒能看見乙骨小朋友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時柒一想到方才把人送到家門口，臨走時聽到的對話，就忍不住想笑。

　　經過一路上的交談，乙骨憂太已經忘了身邊的少女非人的身份，而時柒也沒多想。

　　這就導致分別的時候，兩個人非常自然出言道別，正好被出來迎接乙骨的妹妹聽見。

　　「哥哥，你在和誰說話呢？」

　　妹妹的疑問提醒了乙骨，他無法解釋少女的存在，只得忍著窘迫編瞎話糊弄年幼的妹妹。

　　[他竟然說自己是和飛走的小鳥告別，這個理由也太可愛了吧~]

　　時柒表示有被乙骨臨時想出的借口萌到。

　　[你現在連心聲都被五條悟傳染了口癖，我都能幻視末尾蕩漾的波浪號了！]

　　小咒恨鐵不成鋼，再次對不在場的五條悟指指點點。

　　[咳…肯定是你聽錯了。]

　　時柒收斂笑意，裝作一本正經試圖蒙混過關。

　　[看來你還學會裝傻充愣了，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小咒自認是時柒最親近的存在，是朋友亦是家人。甚至默認自己可以算半個娘家人，所以它對五條悟可謂挑剔得很。

　　每次時柒去赴約，小咒都有一種眼睜睜看著自家閨女被外面的白毛拐走，卻無能為力的氣憤感。

　　甚至有好幾次，它都差點說出『這門親事我不同意』這句經典台詞，險之又險克制住了。

　　至少目前看來，是五條悟單方面粘著阿柒，而它家阿柒根本沒有開竅的跡像。那它必不可能成為五條悟的助攻！

　　時柒不知小咒內心的小九九，只當它是鬧小孩子脾氣。在她眼裡，它和五條悟就像兩個沒長大的孩子，為了她這個共同的好朋友爭風吃醋。

　　和乙骨憂太說開後，時柒再出現在他和裡香周圍，他都適應良好。只除了些許被圍觀的不自在，以及自覺有點孤立他人的羞窘。

　　刺耳尖銳的剎車聲，沉悶的碰撞聲，路人的驚呼，各種嘈雜的聲音爭先恐後傳入耳朵。

　　乙骨憂太瞳孔緊縮，下意識握緊掛在書包側邊的小巧玩偶，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是護身符，你和裡香一人一個，可以保平安的，最好隨身帶著。」

　　在這一刻，他突然想起前幾天，一直跟在身邊的姐姐把兩個玩偶送給他時說的話。

　　「…護身符…為什…麼…」

　　他想問為什麼保平安的護身符沒有起作用，但喉嚨仿佛被棉花堵住，酸澀哽咽難以完整的說出話來。

　　一雙手自身後探出，輕柔地覆蓋在男孩眼前。冰涼的手心為他撐起一片黑暗，擋去對他來說無比殘酷的畫面。

　　「抱歉，本來沒想讓你看到這幅場景的…」

　　時柒頗為懊惱自己的失誤，奈何救人時出了點小差錯，差點被規則意外的反撲擾亂計劃。

　　規則不聲不響搞事，在人偶即將代替裡香時跳出來，阻斷了互換過程。

　　好在小咒及時發現，拉著規則開小房間一對一，時柒則是趕緊補救，千鈞一發之際把人撈了回來。

　　事發突然，就沒來得及照顧乙骨憂太的身心健康，讓他直接目睹了車禍現場。

　　雖然來自乙骨身上洶湧噴發的咒力，成功催發了特級咒靈的誕生，但這違背了時柒的初衷。

　　「把剛剛看到的都忘掉，就算要哭鼻子也等看到裡香再哭，我可是不會給你擦眼淚的。」

　　察覺手下的位置有少許濕意，時柒慌忙安慰，用乙骨最關心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裡香…她…沒事？」

　　乙骨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問著，他怕是自己理解錯了對方的意思，連期待都不敢有。

　　「當然，我可是給了你們護身符呀！」

　　時柒讓乙骨轉身背對著街道，而後才收回蒙在他眼前的手。

　　乙骨憂太看著面前的姐姐，對方信誓旦旦對他保證裡香安然無恙，並表示現在就可以去看她。

　　乙骨滿心都是看見裡香的渴望，迫不及待握住對方伸來的手，跟著對方離開。

　　故而忽略了在他身後，從血泊中爬出的扭曲怪物，被憑空竄出的布條蹭蹭纏裹，隱入地面的漆黑漩渦中。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時柒帶著乙骨憂太，來到相隔不遠的另一條街，街邊停著輛不起眼的黑色汽車。

　　「大人！」

　　站在車旁的男人看見時柒，眼睛一亮，語氣恭敬問候一聲，而後動作迅速為她打開車門。

　　[灰原都是跟誰學的，還我小天使！]

　　時柒聽見那個敬稱，無語到想轉身就走。她實在是無法接受，善良開朗的灰原雄竟然也跟著開她玩笑。

　　沒錯，這次跟著過來的正是改頭換面的灰原雄。香織如今是兩個孩子的家長，時柒出遠門就很少再麻煩她。

　　至於時柒吐槽灰原，是因為他的表現。不知是誰帶的頭，盤星教知道她的人，在外都統一稱呼她為『大人』。

　　為此時柒已經反映過幾次，卻辯不過他們那套話術。從最初的驚訝尷尬，到現在習以為常的無語，她實在承受了太多。

　　這次讓灰原一起，她以為不會再經歷這種場面。畢竟他在她心裡是最實誠的，也是至今還沒這麼稱呼過她的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灰原也淪陷了…]

　　時柒決定，等回去一定要弄清楚是誰出的主意。如果可以最好取締這個稱呼，大家都是朋友，結果他們合起伙來調侃她。

　　任由腦中思緒翻飛，實際現實只過了幾秒。

　　時柒牽著乙骨上前，示意他坐後面，與昏迷不醒的裡香待在一塊，她自己則坐進副駕駛。

　　「裡香！裡香她怎麼了？！」

　　乙骨憂太自看見車內的祈本裡香，情緒就分外激動。待發現裡香閉著眼睛無法回應他，又驚慌失措詢問前座的時柒。

　　「事情有些復雜，等回東京再和你解釋，現在你只需要知道，她很安全，沒有生命危險。」

　　時柒簡短交代兩句，示意身旁的灰原雄可以出發了。

　　沒有質疑為何要去東京，甚至沒考慮到自己的家人發現他不見了會如何。

　　乙骨握著裡香溫熱的手，目光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女孩的臉，為了隨時確認對方安然無恙。

　　[還好提前找人和他家裡打了招呼，不然他這麼一聲不吭和我走，他家人不得記得報警。]

　　時柒從後視鏡觀察後方，發現乙骨現在根本沒心思關心外界，想必也是忽略了家人。

　　好在她提前考慮到這個情況，學校那邊幫忙請了假。家裡也安排人假裝老師上門拜訪，讓他們以為乙骨是進行為時兩天的課外培訓。

　　不得不說夏樹借給她的人手，口才是真的不錯，三言兩語就讓乙骨的家人相信了他的說辭，甚至表示多學幾天也沒事。

　　由於事故發生時是傍晚，宮城縣離東京近400公裡，大約5個小時車程。

　　等回到盤星教總部時已經很晚，教眾和工作人員早已散去，教內多數燈火熄滅，只剩幾盞為晚歸的他們照明。

　　灰原雄幫忙把祈本裡香抱到安置她的房間，時柒讓他先回去休息，這裡暫時不勞煩他。

　　再三確認沒有別的需求，灰原才轉身離去。

　　「憂太，如果裡香變得和那些怪物一樣，你會覺得害怕嗎？」

　　時柒在乙骨憂太身旁蹲下，耐心問道。

　　「為什麼裡香會變成怪物？」

　　乙骨的視線終於從躺在床上的裡香身上挪開，看向身旁的姐姐，不解反問。

　　「抱歉，是我沒表達清楚。」

　　時柒沉思片刻，改變了自己的措辭。

　　「不是裡香變成怪物，是你想保護她的心意，創造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存在，類似於…守護靈。」

　　她不想讓尚且年幼的孩子，承擔那份沉重的責任。他的愛意確實詛咒了裡香，可誰又有資格責怪他呢。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雖然守護靈保護了裡香，裡香的靈魂卻被守護靈藏起來了，這導致她現在無法蘇醒。」

　　時柒盡自己所能，美化了詛咒的真相。先前沒能阻止乙骨目睹血腥場面，至少現在，她可以避免再次讓他的心靈受傷。

　　「那我要怎麼做？」

　　年紀尚小的乙骨憂太沒能完全理解，但他抓住了重點。既然守護靈是他創造的，那一定有他能做到的事。

　　「我不害怕，我想讓裡香醒過來！」

　　男孩稚嫩的嗓音透著堅定，身側的小手緊握成拳，胸口挺起，試圖讓自己顯得更加可靠。

　　「我相信你。」

　　時柒抬手輕撫乙骨柔軟的發頂，隨後起身。

　　「憂太，你要記住，它永遠不會傷害你。」

　　將特級咒靈放出來之前，時柒對他強調。

　　話音方落，詭譎暗黑的漩渦自房間地面出現，黑色霧氣湧動，有什麼東西從漩渦中升起。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刻印鮮紅咒紋的布條。圍繞在布條外層的黑霧，卻沒能遮蔽其上不住閃動的咒紋。

　　不過幾息，一道龐大的身影完全顯現，占據了大半空間，它的頭頂幾乎貼近天花板。

　　布條嚴絲合縫纏繞著它，讓人無法得見它的樣貌。時柒手中不知何時出現布條的一端，另一端連在它身上。

　　只見她輕輕一扯，那端層層疊疊的布條瞬息之間散落一地，露出其下形貌可怖的咒靈。

　　乙骨憂太倒吸一口冷氣，他從未見過這般恐怖的存在，只一眼就讓他駭然驚懼到動彈不得。

　　他克制住逃跑的衝動，克制住溢上喉間的尖叫，努力睜大雙眼去看，去適應它的存在。

　　「憂…太…憂太——」

　　失去束縛的特級咒靈，在看到男孩的剎那，收斂了狂爆的殺意。尖銳刺耳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它在呼喚乙骨的名字。

　　「裡…香？」

　　不知為何，乙骨憂太對著怪物下意識叫了聲裡香，兩者分明沒有半分相似。

　　「憂太！憂太！」

　　得到回應的咒靈轉眼竄到他身前，將他護在自己身軀下，同時小心翼翼地收起尖利的指甲，不讓自己傷到他。

　　時柒不著痕跡往遠離乙骨的方向退了幾步，方才對方已經對她表露了敵意，再不避避嫌，此時沒有理智的裡香爆發起來，這個房間可就遭殃了。

　　若不是提前被告知它不會傷害自己，在它靠近時乙骨就只顧著害怕，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比較冷靜，能夠發覺它對自己的善意。

　　「她…是裡香嗎？」

　　乙骨心中隱約有一道聲音告訴他，這個長相怪異扭曲的可怕生物，就是他的青梅祈本裡香。

　　可是裡香明明就躺在那裡，就在自己伸手摸得到的地方。不久前他才松開她的手，手上似乎還殘留著那溫熱的觸感。

　　時柒訝異於乙骨的敏銳，竟然能通過如此詭譎可怖的外觀認出裡香，如此情誼實在令人贊嘆。

　　「是也不是，它誕生自你的情感，又與裡香靈魂相融，相當於裡香的半身。」

　　無論事實如何，等小咒將裡香的靈魂分離出來，成為空殼的特級咒靈注定受裡香控制，稱作她的半身並不為過。

　　乙骨憂太有些恍惚仰頭，看向牢牢護住自己的怪物。不，她不是怪物，她是他的青梅，是約定好以後要嫁給他的女孩。

　　「裡香，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閃爍著淚光的眼睛凝望著她，乙骨伸手撫摸對方露著森森白骨的臉，閉眼貼近，堅定許諾。

　　躁動不安的咒靈受到了安撫，洶湧的惡意盡數收起，乖順地彎下身軀，虛虛環抱著男孩。

　　[小咒，現在時機挺合適的，動手吧。]

　　趁著難得的機會，時柒在心裡喚小咒。

　　虛空中幾條鎖鏈出現，將特級咒靈捆縛在原地。淡金光芒自鎖鏈表層浮現，以某種頻率閃動。

　　咒靈在鎖鏈出現瞬間察覺，卻沒來得及躲開。不如說附帶世界之力的束縛，沒有任何存在能夠逃離。

　　[憂太——憂太——]

　　鎖鏈隨著咒靈掙扎的動作嘩啦作響，不僅紋絲未動，還有收緊的趨勢。

　　「裡香！冷靜下來！我在這裡！」

　　乙骨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焦急擔憂的目光投注在裡香身上。而後終於想起在場的另一個人，轉頭求助從剛剛開始就沉默不語的少女。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對方冷靜的話語讓乙骨憂慮的心情有所緩和，相處那麼久，理智和情感都讓他都相信對方不會欺騙他。

　　正如時柒所言，鎖鏈主要起到禁錮的作用，其上閃動的金光才是重點。

　　肉眼不可見的淺白光點在金光的掩蓋下，悄無聲息的滲入咒靈體內，淨化著由惡意凝聚的咒力。

　　隨著時間的流逝，咒靈身周溢散的黑霧褪去，昭示著淨化過程有了不錯的進度。

　　祛除多余的負面力量後，金色光輝有了變化，從鎖鏈表面往四周擴散，最終將咒靈完全籠罩其中。

　　光膜薄薄一層，逐漸向內收攏，隱入咒靈體表。就在這時，一直在嘗試掙脫鎖鏈的咒靈，驟然停住了所有動作。

　　仿佛被拔了電源的機器，猙獰的頭顱和利爪無力低垂，儼然一副失去意識的模樣。

　　不等乙骨詢問發生了什麼，一道被光芒包裹的身影從咒靈體內升起，赫然是閉著眼的裡香。

　　[一切順利！]

　　小咒將裡香的靈魂安穩剝離，放入靜躺在床上的身體裡，同時向等候在一旁的時柒邀功。

　　[辛苦你了，不愧是無所不能的小咒！]

　　時柒捧場地誇誇它，而後上前查看裡香的狀態。女孩氣息平穩，再過不久就能清醒。

　　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忐忑的乙骨憂太，意料之中看到男孩撲到床邊守著女孩，時柒轉身開始後續的收尾。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前段時間出去，就是為了這兩個孩子。」

　　夏油傑倚靠在門邊，將視線放在房間內。他的目光先是掃過兩個孩子，隨後專注於守在一旁的特級過咒怨靈。

　　顯而易見，夏油傑對那個咒靈興趣更濃。

　　「嗯，稍微出了點差錯。」

　　時柒就站在他身側，聞言點了點頭。

　　距離裡香蘇醒已經快一個月，但是由於時柒口中提到的差錯，大半時間裡香還是處於昏睡狀態。

　　乙骨憂太放心不下，時柒就讓自告奮勇的灰原雄負責接送，隔兩天就在仙台和東京來回跑。

　　至於為何不是每天，不是乙骨不想，而是為了不讓他的家人起疑。偶爾晚歸可以用學校有安排當借口，但總不能天天如此。

　　事故當天，規則的反撲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而這一點，時柒和小咒在裡香第二次昏迷才發現。

　　祈本裡香的靈魂有些不對勁，小咒檢查之後確認是規則動的手腳。好在應對的也算及時，只是留下點後遺症，虛弱的靈魂需要時間修養。

　　得知自己的現狀，裡香並沒有表現出一絲擔憂。相反，她更在意和乙骨憂太相處的時間變少了。

　　由於裡香需要待在盤星教，接受定期檢查和治療。而相隔甚遠的距離，使得乙骨不能頻繁過來看望她。

　　見面的機會通常只在傍晚，而且並非每天都能相見，這讓裡香很是郁悶不滿。

　　加上她目前只認可乙骨憂太，對其他人根本不感興趣。除了乙骨在的時候她會醒過來，其余時間她就像睡美人一樣保持沉睡。

　　一來是不願面對乙骨以外的人，裡香的世界只允許乙骨憂太的進入。二來也是基於這樣有利於更快恢復，她非常迫切希望早點回到憂太身邊。

　　[不過這幾天她好像對我沒那麼抗拒了吧？]

　　周末，乙骨憂太少見地在白天過來陪裡香，時柒識趣地與夏油傑一同待在門口，沒有過去打擾他們。

　　[你多少有些遲鈍了，人家就排斥了你三四天而已。]

　　小咒反駁，覺得時柒有時真的挺遲鈍的。

　　[不說你救了她一命，每天辛辛苦苦為她治療。就說誰能比你更貼心，每次都給他們留出獨處的空間。]

　　小咒覺得時柒過於為他人著想的性子，還挺適合攻克裡香的。

　　時柒知道裡香對異性的抗拒，以及對乙骨的獨占欲。她就保持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既不會引起對方反感，又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對乙骨憂太也是如此，不過分親近或疏離，並且總是給兩個孩子充分的相聚時間。

　　時柒的種種行為，都為裡香表明了她的立場。讓裡香明白，她並不會破壞他們的關系。

　　早熟的祈本裡香自然明白了一切，雖然她還是不喜歡其他異性，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時柒的存在。

　　於是在別扭了幾天後，裡香自覺勉強地將時柒當成了半個自己人，對她的臉色緩和不少。

　　可惜時柒一直蒙著眼睛，沒能看到女孩清醒狀態下面對她時的柔和表情，有所猜測都是純靠自己的感覺。

　　這還是源於最近裡香的變化，早先她都會在乙骨離開後直接進入沉睡，時柒每回治療都是在對方無意識的情況下進行。

　　而最近這一周，裡香都是清醒地等待時柒治療，並且一改以往只字不語的表現，會和時柒說幾句話。

　　如此明顯的變化，換誰來都該發現了，故而小咒才會說時柒過於遲鈍了。

　　「試驗成功了？」

　　又到讓孩子們獨處的時候，時柒關上房門，與夏油傑並肩離開。

　　等兩人走出一段距離，確保周圍沒有第三個人能夠聽見，夏油傑突然開口。

　　「不太順利。」

　　時柒料到對方會有這一問，無非是好奇他們之前提出的計劃到底可不可行。

　　如果是半個月前，裡香的狀態都不足以支撐她和特級咒靈意識鏈接，靈魂有很大概率再次受到污染。

　　經過一個月的療愈修復，好歹讓裡香的靈魂與咒靈軀殼產生些許共鳴。

　　就這還是時柒人為干預，用她的束縛帶作為媒介，勉強在兩者之間建立了一條鏈接通道。

　　其根本原因在於裡香的態度，她覺得特級咒靈的樣子太過醜陋，有礙觀瞻，難以忍受自己變成那副模樣。

　　從時柒這裡大致了解問題出在哪裡，夏油傑情不自禁笑出聲來。他以為是遇到什麼技術層面的難題，萬萬沒想到竟然只是當事人的不配合。

　　「哈哈…咳…也可以理解。」

　　夏油傑輕咳一聲，止住嘴角溢出的笑意。

　　「想笑就笑吧…」

　　時柒無奈嘆氣，她倒是挺希望夏油傑笑完能給她出個主意，怎麼說她也給他提供了樂子。

　　「這種事也急不來，女孩子嘛，一般都挺在意外表的。」

　　夏油傑由此聯想到了菜菜子和美美子。

　　「說起來，菜菜子和美美子最近也開始在意這方面的事了。」

　　她們被小野寺香織收養後，很快擺脫了幼時的陰影，如今已經成長為活潑開朗的女孩子。

　　也許是受身邊同學的影響，才上小學沒幾年，就已經開始在意起穿著打扮。香織又慣著兩個孩子，經常給她們買漂亮的衣服和飾品。

　　因為當年是夏油傑將她們帶了回來，即使後來被香織收養，姐妹倆也一直記著這份恩情。

　　這使得她們每次回盤星教就像回第二個家，一來就喜歡跟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向他分享她們的近況。

　　時柒也深受雙胞胎的喜愛，並且對她們了解更多，自然明白夏油傑話裡的意思。

　　「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你說的沒錯。」

　　她自己也是女生，當然能理解裡香的想法，因此不算很意外，也做好了長期作戰的准備。

　　「從剛才就想問了，你這是要帶著它去哪？」

　　眼看時柒往盤星教大門的方向走去，身後跟著沒有神智的特級咒靈，夏油傑禁不住問道。

　　平日裡，時柒都是讓咒靈待在裡香房間外。除了晚上，白天教內有外人時，夏油傑都會安排術師守在附近，避免有不知情的人誤入引起麻煩。

　　而今天離開房間後，咒靈卻一反常態綴在時柒身後，一路尾隨至此，而且看樣子還要一同出門。

　　「嗯——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

　　時柒沉吟片刻，故意賣了個關子，留給夏油傑一抹狡黠的笑容，帶著特級咒靈轉身就走。

　　夏油傑愣在原地，意外於女生難得的俏皮話。

　　目送對方透著歡快氣息的背影遠去，他啞然失笑，心中為女生的變化感到些許欣慰。

　　[沒想到七海周末還加班，已經成為一名是合格的社畜了。]

　　時柒隨意打了輛車，來到了七海建人與客戶約談地點附近。為了這場偶遇她可是做足了准備，提前調查了對方最近的行程。

　　正好七海建人與人會面的位置，離盤星教沒有太遠。打個車最多十幾分鐘，這還是考慮到遭遇堵車的情況。

　　[你就打算這麼直接上？]

　　小咒不知第幾次提出質疑，它覺得她這次的計劃未免有些草率了，哪有帶著咒靈往人面前湊的。

　　[有的時候，簡單的計劃也能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時柒給出似是而非的回答，實際她只是利用了七海負責任的性格。他是那種無法對所見所聞視若無睹，放任普通人被咒靈纏身的好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七海建人在看見時柒的情況後，沒有多猶豫就跟了上來。

　　七海建人從咖啡廳走出時，隔著一條街就看到了在咒術師眼中，恍若探照燈般顯眼的特級咒靈。

　　同時，隨著咒靈的移動軌跡，他也注意到被咒靈盯上的目標，認出了對方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生。

　　時柒不知道七海認出她了，畢竟她只在那一次去過高專。之後與五條悟都是約在外面，陰差陽錯之下兩人再未碰面。

　　七海建人記憶力本就不差，且女生的出場實在讓他印像深刻。對方作為一個非術師，竟然成為了五條悟認可的朋友，這也是他能迅速認出她的主要原因。

　　確認了女生是認識的人，七海本就蹙起的眉頭皺更深。

　　即使是陌生人，發現特級咒靈他也不會坐視不管。更何況現在遇到的是五條悟的朋友，自己也算認識。

　　七海心裡暗罵咒術界都是狗*，特級咒靈都在大街上晃悠還沒人發現。

　　他還把五條悟也罵了進去，在他看來，如果五條悟能看好自己的朋友，也輪不到他在這操心。

　　縱然曾經決定徹底遠離咒術界，七海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認識的人步入死亡，灰原雄的悲劇，他絕不願再發生一次。

　　於是，當他看到女生坐進一輛出租車，而咒靈依舊執著於跟著她時，七海建人毫不猶豫攔了輛車，要求司機追上去。

　　忽略司機八卦的眼神，七海神情專注盯著前方不遠處的車輛，一只手一直放在公文包裡，他的武器放在裡面。

　　從這就可以看出，七海說是退出咒術界，又一直隨身帶著祓除咒靈的武器，他依舊堅定地走在救人的道路上，從未離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時柒坐在車裡，拿著手機給灰原發消息。

　　由於提前知會過一聲，灰原知道馬上就能再見七海，最近每天都很興奮，恨不能就在盤星教門口住下，翹首以盼等待昔日好友的到來。

　　【我已經准備好了！】——灰原

　　得知時柒帶著七海在回去的路上，灰原的回復都顯得激動不少，若不是記著時柒的叮囑，他怕是能做出在門口迎接的舉動來。

　　現在天色還早，盤星教還有不少外人，屬實不適合在大門外會面，多少還是要顧慮一下，減少不必要的風險。

　　時柒在這邊用手機通知自己人做好准備，忽略了尾隨其後的七海建人。她沒考慮七海會聯系別人的可能性，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

　　而七海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有自知之明，身為一級術師，貿然獨自對上特級咒靈，那不是勇敢而是魯莽。

　　基於這個原因，七海發現特級呼叫救援再正常不過。同時，考慮到陷入危險的是五條悟的朋友，五條悟又是公認最強咒術師，向他求援就成了最合理的選擇。

　　時柒此時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她要是知道，在踏入盤星教地盤的瞬間就該遁逃了。

　　然而她沒有提前預知的能力，依舊按照原計劃，下車後不緊不慢往盤星教走去，時不時確認兩眼身後的人是否跟上。

　　七海從車上下來，在門外待了幾分鐘。時柒只以為他是觀察環境，見人很快跟了上來，就沒放在心上。

　　七海建人在門外停頓的時間，的確有對周圍環境進行探查。除此之外，他還把地址發給了五條悟，確保對方能夠及時趕到這裡。

　　[小咒，我怎麼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時柒在長廊中緩步行走，一邊留意身後的動靜，一邊在心裡和小咒表達自己莫名的不安。

　　[周邊一切正常，沒有問題。]

　　小咒以為時柒是察覺到危險，仔細檢查之後並未發現異常。

　　[我不是那個意思。]

　　時柒一時也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覺，心頭若隱若現的焦躁，眼皮也跳了好幾下，她有種自己要倒霉的預感。

　　[也許是有些緊張？]

　　小咒試圖幫忙分析，盡管一直有在學習，它如今還不太能理解過於復雜的情感。

　　[希望是我想多了…]

　　時柒壓下難以言喻的心緒，專注於當下。

　　口袋裡的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卻因聲音和震動被關閉，沒能引起主人的注意。

　　手腕處的手鏈出現一絲咒力波動，目前唯一能察覺異動的小咒，又恰好分神探測別處，錯過了最後發現問題的機會。

　　將人領到本殿外，時柒借著熟知環境的優勢，快走幾步進入殿內，趁人反應的這點時間，從另一個隱蔽出口離開。

　　[我以為你會先讓他和灰原見面。]

　　小咒旁觀時柒將七海引到本殿，對還被瞞在鼓裡的夏油傑產生少許同情。

　　[因為這樣更合理嘛，我現在的人設是飽受咒靈侵害的可憐人，來盤星教驅邪就是這個流程。]

　　在盤星教待了那麼久，時柒又經常在本殿旁聽，可謂對上門求助的流程了然於心。

　　這也是她早就給自己准備的說辭，為了能夠合理解釋自己為何出現在盤星教。

　　[萬一七海認得我，肯定會告訴五條悟，我這是防患於未然。]

　　時柒未曾想她會一語成讖，也不知某人已經到達盤星教門外，還在毫無危機感與小咒闡述她的先見之明。

　　「七海？」

　　目睹女生出現又消失，夏油傑還沒來得及疑惑對方晃悠這麼一下是作何，余光瞥見另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

　　愕然浮現在他眼中，先前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夏油傑終於明悟女生的意思。

　　「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麼樣？」

　　夏油傑不著痕跡掩去方才外露的情緒，臉上浮現溫和笑意，心下已經開始盤算怎麼處理後續。

　　他比時柒想的更多一層，出於對七海的了解，夏油傑做了最壞的打算，飛速思考萬一五條悟出現該如何應對。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七海建人無暇思考憑空消失的女生去了哪裡，他此刻已然進入戒備姿態，握著武器的手青筋暴起，做好了戰鬥的准備。

　　本殿的氣氛變得分外焦灼，夏油傑並無意外，卻也不打算破壞這次重逢。

　　「放輕松，我無意與你為敵。」

　　夏油傑攤開雙手示意不想打架，隨後在自己平時的位置坐下，招呼七海自行落座。

　　「若我所料沒錯，待會有你想見的人會來，不介意的話，就同我一起稍等片刻。」

　　七海眉頭皺起，眼下遭遇的一切讓他有種被謎團層層包圍的感覺，沒有絲毫頭緒。

　　「您是說七海現在和夏油前輩在一起？！」

　　乍然聽聞這個消息，灰原雄驚喜之後又想到兩者如今立場不同。擔心不明真相的七海會與前輩起衝突，他立刻就往本殿趕去。

　　[…是他關心則亂還是我粗心大意？]

　　時柒留在原地，感受到對方離去時帶動的氣流，不自覺反思自己是否過於放心。

　　[別總是想那麼多，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小咒打斷時柒的自省，禁止她內耗自己。

　　不等它繼續勸說，腳下的地板突然晃動起來，與此同時，遠處傳來轟鳴聲。

　　[地震…不對，真打起來了？]

　　時柒下意識伸手扶在牆壁上，穩住搖晃的身形，循聲望去，正是本殿的方向。

　　[阿柒…有個壞消息…]

　　小咒放出感知，而後陷入古怪的沉默。

　　[…我可以不聽嗎？]

　　直覺告訴時柒，她不會想知道壞消息是什麼的。

　　[就算我不說，你也會知道的。]

　　小咒話音未落，時柒已經看到壞消息本人。

　　五條悟收到七海消息時還挺意外，畢竟自從退出咒術界不當術師，對方和他們的聯系就減少。

　　更何況七海從不主動找他，都是五條悟時不時發消息問候，關心這個沉默寡言的後輩。

　　「出現在街上的特級咒靈？真有意…」

　　點開看到照片的瞬間，五條悟不復隨意的姿態，泛著冷意的眼眸緊盯那道熟悉的人影。

　　咒靈無法被電子設備拍攝到，只憑七海寥寥幾行文字表述，不足以掌握現場所有情況。

　　原本他正在排隊買限量甜品，無聊看一眼短訊，區區特級咒靈不值得放在心上。加上七海向來謹慎，打算買完東西再去湊熱鬧的。

　　「這就很沒意思了。」

　　五條悟扯了扯眼罩，嘴唇微抿，渾身散發不悅的氣息。周圍的人群感受到陣陣寒意，不自覺退避三尺。

　　從長長的隊伍中走出，他已全然失去了對限量甜品的興趣。步入邊上的小巷，往隨身攜帶的咒具輸入咒力，感應到位置的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除了不得已的調整瞬移落點，五條悟沒有浪費丁點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盤星教。

　　可以說七海剛進去沒幾分鐘，五條悟就出現在盤星教門外。看到面前的建築時，他也感到意外。

　　雖然這些年一直有關注夏油傑的動向，但他們都默契避開了彼此。在夏油傑叛逃之後，這還是五條悟第一次回到這裡。

　　根據自己了解的情報，夏油以盤星教為據點，常年幫助非術師解決咒靈。他不禁懷疑這次的事和對方脫不了關系。

　　時隔多年，夏油傑再次背黑鍋，還是他的摯友親手送上，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五條悟對著大門丟了一發蒼，權當打個招呼。出手的時候計算好了路線，沒有誤傷任何人，同時精確瞄准視野中那道熟悉的咒力。

　　夏油傑揮動寬大的袖子，拂去撲面而來的煙塵，目之所及是被轟成半片廢墟的盤星教『舊址』。

　　「悟，你的出場方式真是嚇到我了。」

　　從碎裂的殘骸中走出，夏油傑啞然失笑。

　　「我不過是普通的打個招呼而已，傑，幾年不見你這麼拉了嘛~」

　　五條悟雙手插兜立於半空，語氣輕快，面上卻毫無笑意。

　　再次體會到令人心梗的感受，夏油傑微眯起眼，籠在袖中的手莫名發癢。

　　「五條前輩…」

　　「夏油前輩！五條前輩！七海！」

　　七海建人剛出言打斷兩人的對峙，想提醒五條悟正事要緊。耳邊突然傳來記憶中不曾忘卻的聲音，令他不由恍惚，腦中一片空白。

　　灰原雄在跑來的路上，親眼看著前方刺眼的光柱穿行而過，留下一地廢墟殘垣。

　　略帶後怕地拍拍胸口，灰原加快速度，踩著四散的碎石牆磚，動作靈活來到本殿內。

　　見到昔日學長和同期，他表現得十分激動，邊跳邊揮手問好，臉上的笑容分外燦爛。

　　「喲~好久不見啊灰原~」

　　五條悟勾唇回應。作為知情者之一，不意外對方活著的事實，就是沒想過再次見面是在這裡。

　　在場唯獨七海建人完全在狀況外，直愣愣看著靠近自己的灰原雄，向來肅然的神色罕見出現崩壞跡像。

　　沒管那邊的灰原和七海，五條悟扯下眼罩一角，深邃藍眸中流光閃動，掃視一圈後目光定在某個方向。

　　「今天有些私事，回頭我們再好好敘敘舊。」

　　甩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五條悟瞬移離開，臨走前冰藍眼眸還瞥了底下的夏油傑一眼。

　　夏油傑接收到對方秋後算賬的意思，額角抽動，顧不上同情被盯上的盟友，先為自己默哀。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完蛋了！]

　　視野裡出現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時，時柒內心只有這一個想法。

　　她忽略了七海過早通知五條悟的可能性，不僅沒有早做准備，被抓個正著，此刻還不合時宜想起另一件事。

　　垂眸掃過一眼戴在手上的定位咒具，時柒只覺眼前一黑，意識到自己的粗心大意。

　　這件咒具從未被使用過，時隔多年，她已經習慣它的存在，甚至忘記原本的作用。

　　直至今日，此時此刻，她哪還能猜不出，對方正是通過咒具才能這麼快找過來。七海都不用提供地址，她自帶定位，簡直不要太貼心。

　　又一次被曾經的自己坑到，時柒不想說話只想靜靜。

　　五條悟借由六眼捕捉到對方的存在，即刻趕到附近。盡管在來之前已經清楚周圍並無危險，他還是不放心又仔細打量一番。

　　誤以為女生的沉默是受到了驚嚇，確認對方並未受傷後，五條悟幾步上前，將人摟入懷中。

　　[！！！]

　　驟然被清冷香甜的氣息包裹，時柒直接宕機。

　　她本以為對方走過來是興師問罪，畢竟他的神情實在算不上好看，顯得頗為冷淡。

　　當看到對方抬起手，時柒第一反應是落在自己肩頭，想像出對方搭著肩進行問話的場景。

　　腦中未成形的畫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近在咫尺的觸感。

　　隔著布料感受到青年溫熱體溫，腰間雙手向上施力，時柒整個人都陷入對方懷中。

　　五條悟將人一把抱起，腦袋埋在女生脖間輕蹭，不曾多想這個舉動稍顯曖昧。

　　柔軟發絲掃過臉頰，炙熱呼吸噴灑在外露的皮膚上，陣陣癢意由外而內滲入心頭。

　　時柒的手舉在半空，不知該放哪裡。突破往常距離的親近，讓她根本無力思考，紅暈染透臉頰，琥珀眼眸泛著水光。

　　「沒事了，我在這裡。」

　　輕飄飄的力道落在發頂，五條悟按照記憶裡見過的畫面，嘗試安慰對方。

　　[本來就心虛，這下負罪感更嚴重了…]

　　時柒回過神來，總算明白對方是何用意。

　　她瞞了他好多事，結果他看見她出現在這裡，第一反應竟然只是關心她，而非她以為的那樣。

　　時柒為自己擅自揣測自推而懺悔，強忍羞澀伸手拍了拍對方，示意自己沒事，希望他趕緊松手。

　　五條悟抬頭前不自覺又蹭了下，暗自琢磨怎麼才能多些這樣親昵的機會，他發現自己挺喜歡這種感覺。

　　不知為何對方一時沒松手，時柒就保持被抱著的姿勢，與抬起頭的五條悟面對面。

　　近在咫尺的神顏差點又讓她神思不屬，好險控制住瞬間的心動，胸腔裡的心髒還未緩和又加速跳動。

　　時柒努力讓自己的眼神落在別處，同時身體往後微仰，試圖借此來拉開彼此過近的距離。

　　「躲什麼，小心摔了。」

　　五條悟空出的手放在她背後，見人朝後傾倒，下意識往自己的方向回攬。

　　這下時柒不僅沒拉開距離，反而離得更近，兩人的鼻尖只差毫釐就碰上。

　　意外的發展使得兩人同時慌亂，時柒輕觸五條悟臂膀的手猛然落實，是個推離的動作。五條悟也順勢將人安穩放下。

　　時柒重新踩到地面，低著頭不敢看對面人的表情。收回身側的手揪住衣角，揪出的褶皺恍若她此刻復雜的心緒。

　　五條悟也難得無措，不禁想摸下鼻尖，又憶起方才的畫面，抬起的手一時頓在半空。

　　就在兩人各自思索該說些什麼打破尷尬的氛圍，時柒側後方的房門突然打開。

　　「姐姐？」

　　乙骨憂太從門後探出腦袋，疑惑出聲。

　　前不久劇烈的動靜他也聽到了，為了裡香的安全，乙骨守在房內沒有亂跑。

　　直到一切安靜下來，聽到門外傳來交談聲，乙骨雖好奇卻沒打算出去。還是裡香不放心剛離開不久的時柒，讓他出去看看。

　　他的出現將時柒從羞窘的情緒中拯救出來，其異於常人的體質，也引起五條悟的注意。

　　時柒背對五條悟，衝乙骨憂太眨了眨眼。

　　男孩接收到暗示，在她轉回去面對那個陌生男人時，特意往她身後躲了躲。

　　時柒伸手往後護了下，而後拿出手機准備解釋。屏幕亮起看到數條未讀短信，都來自面前的五條悟。

　　[曾經有一個機會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

　　大致查看收信時間，是在她剛進盤星教的時候。聯想到七海建人在門口停留那短短幾分鐘，時柒徹底擺爛，甚至還有心情調侃自己。

　　為五條悟介紹了乙骨憂太，以及乙骨的青梅祈本裡香。從頭到尾沒有提到咒靈相關，假裝自己是偶然認識他們。

　　裡香的房間有幾層結界，由小咒和時柒所設，起到保護和隱蔽作用。因此若不是乙骨主動開門走出，五條悟都沒發現裡面的特級咒靈。

　　雖然值得探究的問題很多，比如這個男孩身上過於充沛的咒力量，比如房間內的特級咒靈等等。

　　「嗯嗯~了解，剩下的事改天再說。」

　　五條悟收回打量的目光，無師自通從背後摟住女生，將自己掛在人身上開始撒嬌。

　　「我們都好久沒見了，正好陪我去吃飯嘛~」

　　黏糊的低沉嗓音直穿入耳，上翹的尾音仿佛帶著鉤子，又像羽毛在她心上輕拂而過，帶來微微酥麻感。

　　乙骨憂太眼見兩人走遠，漆黑雙眸中滿是困惑。本以為打扮怪異的青年是需要防備的對像，難不成是他誤會了。

　　回去和裡香提起這事，裡香了解清楚具體細節，沉下臉來。

　　無奈她目前身體虛弱，有什麼想法也沒用。只能囑咐憂太，別讓那個人離姐姐太近。

　　憂太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但他很聽裡香的話，裡香說的肯定是對的，他只要照做就行。

　　祈本裡香躺在床上，意識陷入昏沉之際，視線落在牆角的怪物身上，眸中暗流湧動。

　　時柒並不知道五條悟的出現，促使裡香做了怎樣的決定。她現在自顧不暇，只想堵住耳朵。

　　意外發現對方的弱點，本打算起身的五條悟改變了想法，依舊賴在對方身上。

　　同時故意用低啞的嗓音，在對方耳邊說話。看著她紅著耳尖眼神飄忽，自己說什麼都點頭應許，不禁想提出更多更過分的要求。

　　「悟，這是打算將我的貴客帶去哪？」

　　夏油傑及時出現，沒讓貓貓繼續恃寵而驕。

　　他一開始只是路過，准備去看看乙骨憂太那邊的情況。哪曾想半路碰見沒離開的五條悟，懷裡還摟著他的盟友。

　　夏油傑其實並不想旁聽好友如何沒臉沒皮衝女生撒嬌，可是眼見自家盟友被迷的找不著北，他不得不出來阻止事態發展。

　　但凡五條悟能收斂些，夏油傑都不至於摻和這事。別人看不出來，他還能不了解嘛，五條悟剛才絕對沒想什麼好事。

　　「貴客？」

　　五條悟早就發現迎面而來的夏油傑，既然和對方說好之後再談，這會就想無視對方。

　　卻不想夏油傑不僅認識他懷裡的人，還稱呼她為貴客。如此親密的關系，讓他有些不爽。

　　夏油傑不知五條悟自顧自曲解貴客的意思，不然定要忍不住和他『切磋』一番。

　　「這位小姐與我有緣，自然是貴客。」

　　夏油傑還穿著那身袈裟，腳下踩著木屐。這些年當教主的經驗，使他能輕而易舉裝出儒雅隨和的氣質。

　　「傑的腦子是當教主當壞了嘛~」

　　五條悟嗤笑出聲，直起身來，雙手仍然放在女生肩膀，無下限悄然展開，將她一起保護在內。

　　時柒回過神，就直面兩人對峙的場景。

　　[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都這麼嚴肅？]

　　轉動遲鈍的腦子，跳過中間大段自動打碼的貓貓撒嬌語錄，時柒翻出模糊的記憶，總算明白過來。

　　向對面的夏油傑點頭以示感謝，而後回身輕扯五條悟衣角，另一只手朝門口指了指。

　　「傑，還不快讓開，人家趕著去約會哦~」

　　唇角微勾，五條悟滿臉得意對夏油傑抬了抬下巴，語氣頗為欠揍。

　　夏油傑輕舔牙尖，忍住揍人衝動，側身退讓。

　　經過夏油身邊時，五條悟還故意哼笑一聲，時柒在後邊推搡幾下讓他快走，免得真把人惹急了。

　　不顧五條悟的六眼能看到背後，時柒將人推離幾步，轉回來對著夏油傑雙手合十表達歉意。

　　五條悟伸手往後一撈，把人攬回身前，隔絕身後的視線，一副禁止他們私下交流的樣子。

　　目送兩人遠去，夏油傑搖頭嘆息。

　　「悟也到這個年紀了啊——」

　　旁觀者清，作為五條悟的摯友，夏油傑可謂是最了解他的人。而且實在太明顯了，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呵，作為摯友，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夏油傑意味深長道，內心已經開始謀劃日後給五條悟准備的驚喜。

　　正沉迷貼貼的五條悟突覺一陣惡寒，又找不到來源，很快便將其拋之腦後。

　　「今天的限定都錯過了，明天陪我一起買~」

　　甜品只是個借口，有沒有都無所謂，五條悟只是想讓她能夠多陪陪自己。

　　時柒對此心知肚明，但自推只是想有人陪而已，一個人吃甜食多孤單。

　　是總拒絕對方的自己不好，貓好，人壞。

　　越來越厚的濾鏡讓她只會反思自己，然後更加縱容五條悟。

　　而得到偏愛的貓貓，只會得寸進尺，不過此時的她沒能意識到這點，貓貓自然也不會提醒她。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夜深人靜，夏油傑獨自待在恢復原樣的本殿。

　　白日裡，他遣散受到驚嚇的普通教眾，組織留在教內的空閑術師，一同修復遭蒼破壞的場地。

　　借著強於非術師的體格，眾人花費大半天時間，還多虧有擅長這方面的人才，將將把廢墟還原成毀壞前的模樣。

　　所幸大家都沒抱怨這無妄之災，干起活來挺賣力，最多調笑幾句也算是見識到六眼神子的厲害，不枉此生。

　　待結束工作，眾人得到夏油傑分發的酬勞，倒是沒料到義務幫忙還能領錢，也不扭捏，高高興興收下後相繼離開。

　　夏油傑送走他們，簡單用過晚餐，並未回房，而是轉道回到了本殿。

　　無需多言的默契，夏油傑沒等太久，殿內出現第二個人的氣息，他等的人來了。

　　「坐吧，今晚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拋開白天虛偽的面具，夏油傑展現出最真實的一面，邀請對方落座。

　　白發在陰影中也十分醒目，青年自黑暗中走出，步入明亮處，赫然是去而復返的五條悟。

　　時柒還不知道，就在這個晚上，這對幾年未見的摯友進行了不為人知的談話。

　　她此刻正忙著在結界中四處奔波。

　　不久前她才和五條悟分開，對方單純帶著她吃喝玩樂，途中表現如常，沒有提起盤星教的事。

　　除了更關注她的心情，一直在通過各種方式逗她開心。時柒被這待遇弄得受寵若驚，也就歇了主動交代的想法，不願讓他掃興。

　　與其說謊騙他，讓自己同樣過意不去，不如什麼都不說。

　　[你打算怎麼做？]

　　小咒突然開口，在時柒即將到達目的地時。

　　它在問對方關於宿儺手指的處理。

　　晚間，與五條悟分別不久，小咒出現告知時柒發現了宿儺手指的蹤跡。

　　祈本裡香存活，規則遭到削弱，小咒能感知到更多。以及車禍當時它和規則鬥了一場，搶過來不少力量。

　　之前被規則隱藏起來的東西，如今對小咒來說失去了隱蔽性，只剩羂索和那幾個特級咒靈，可以算是對面最後的底牌。

　　[什麼怎麼做？]

　　時柒不解，她剛到達小咒給出的地點。

　　夜色下的醫院靜謐無聲，幽幽燈光透著不祥。

　　仗著不會被普通人看見，她光明正大從正門進入，繞過前台打盹的護士，直奔大廳右側的電梯。

　　「叮——」

　　電梯門打開，時柒進去前瞄了眼前台，發現護士沒被吵醒，松了口氣。

　　[這時候就羨慕那些能穿牆的咒靈。]

　　電梯映不出她的身影，時柒只能看著面板上跳動的數字打發時間，默默吐槽行動的不便。

　　[小咒？]

　　負三層到了，時柒從明亮的電梯裡走出，步入昏暗的走廊。身後門扉關閉，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時柒在原地停頓片刻，等眼睛適應無光的環境。先前的疑問沒等到解答，她又喚了對方一聲。

　　[沒事，先看看情況。]

　　小咒沉默良久，沒有說出它的擔憂。它隱隱察覺，這回自己很可能幫不上忙，但還是想試試再說。

　　意識到對方不願多說，時柒便不再問。

　　順著小咒的指引，一路經過走廊兩側不知用途的房間，最終停在最深處一扇門前。

　　視線停留在門把手上陳舊生鏽的鐵鎖，時柒呆愣在原地。因為來得匆忙，她沒有准備任何工具。

　　[擺放咒物的地方上鎖可以理解，可我不會開鎖…強行破壞不太合適吧。]

　　對著看起來脆弱不堪的舊鎖，時柒頗感頭疼。

　　[我會幫你修復的…]

　　小咒沒想到她還要顧慮這種小事，只得無奈表示自己會幫忙收尾。

　　得到靠譜搭檔的承諾，時柒不再猶豫，抬手就把鎖頭掰了下來，可見對搭檔的信任。

　　目睹那把鎖被毫不留情扯斷，其上還留下淺淺幾道指印，小咒難得體會到什麼叫噎住的感覺。

　　遙想當年，它看重的阿柒還是個內斂溫柔的女孩子，現在卻成了這副模樣。

　　小咒再次暗罵五條悟害人不淺，帶壞它家阿柒。

　　推門而入的時柒不曾發覺小咒波動的情緒，她正滿懷好奇打量房內的擺設。畢竟是第一次到醫院地下樓層，她其實還想逛逛別的房間。

　　掃視完發現也沒什麼稀奇，就幾個空置立櫃，三層鐵架，牆角還有一堆廢棄紙箱。看起來似乎就是個雜物間。

　　[藏的挺隱蔽，看一圈都沒發現。]

　　時柒在房間裡轉悠半天，不得不承認光靠眼睛看是找不到東西的。怎麼說都是特級咒物，放外邊萬一被人誤碰容易出事。

　　[小咒，你怎麼不告訴我具體位置？]

　　時柒才反應過來這點，不由疑惑它怎麼任由自己瞎轉，她都准備翻箱倒櫃找了。

　　[阿柒，有件事要告訴你…]

　　小咒猶豫少頃，還是決定坦白。

　　[宿儺手指的存在涉及到深層規則，相當於世界基石，我無法干預…]

　　時柒從它的言語中，聽出對方的無力和歉意，對這個情況也不算特別意外。

　　要不說規則能如此輕易讓步，就是仗著小咒無法動搖世界基石，才放棄對宿儺手指的掌控。

　　當世界意識不得不退出棋局，剩下與規則對弈的，就只能是非本世界原住民的時柒。

　　[要不先別管手指的事了，我們回去吧，時間還足夠，可以找到別的辦法…]

　　[小咒，告訴我吧，都到這裡了。]

　　時柒打斷小咒略帶急促的勸誡，她猜到對方是不想讓她涉險，也猜到這件事沒有回轉余地。

　　假如真有別的方法，小咒不會是現在的反應。

　　[…和平時一樣吸收上面的咒力就行。]

　　小咒不情不願把具體位置說出來，看著時柒從櫃子暗格取出存放手指的盒子，還想再勸。

　　[其實不削弱兩面宿儺，也可以…]

　　[你明白的，我向來膽小，不敢賭也賭不起。]

　　時柒打開手中古樸木盒，拿起其中裹著封印的特級咒物。咒物沒什麼重量，層層纏繞的封印條不再牢固，已經出現些許松動。

　　[這封印還剩多少效力，邊角都掀起來了。]

　　指尖蹭過掀開一角的布條，發覺其上微弱的粘性，時柒對封印的有效性產生懷疑。

　　不用小咒回答，時柒已然察覺到異樣。周邊氣溫驟然降低，本就無光的房間似乎變得更加陰沉。

　　頭頂有粘稠渾濁的流動聲，不用抬頭就知道是咒靈，其他方向也相繼出現醜得各有特色的咒靈，都是被宿儺手指吸引而來。

　　靈活細長的布條自她腳下竄出，將四面八方的咒靈通通捆了個結實，扔到角落充當雕塑。

　　[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醫院作為咒靈盛產地之一，天然比別處多不少咒靈。就這片刻功夫，時柒已經解決十數只三四級咒靈。

　　比較稀少的一二級則被打包好，丟在牆邊排排坐，這是她計劃帶回去給夏油傑的伴手禮。

　　不想多浪費時間，時柒腦中靈光一閃。布條洶湧而出，頃刻間貼滿了房間各處。

　　如此一來，這個房間就被封印在內，外面源源不斷的咒靈打不破封印，就無法再進入其內。

　　排除干擾後，時柒撕開只余裝飾作用的封印，露出裡面那根猙獰手指。

　　將其握在掌心，閉上眼沉入意識深處。手指中包含的咒力受到牽引，絲絲縷縷注入時柒體內。

　　蘊含血氣與不祥的咒力，帶著暴虐氣息直衝時柒識海，幾乎衝散她的意志。

　　裸露在外的肌膚浮現道道裂痕，墨色長發無風自動，發梢末端染上雪白，雪色寸寸侵蝕而上。

　　[阿柒！快停下！]

　　小咒見勢不對，在時柒腦中焦急呼喚，並注入自己的力量幫助她抗衡兩面宿儺的咒力。

　　女生睜開眼，琥珀雙眸不復清亮，刺目血紅逐漸代替柔和瞳色，眼看就要完全轉化為血瞳。

　　小咒沒能將人喚醒，只得繼續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同時分出一部分治療她滿身的傷痕。

　　時柒只覺一陣劇痛，再次醒轉便發現自己又看不見了。還在疑惑怎麼回事，面前空氣流動，熟悉的氣息靠近。

　　「小鬼，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成熟低啞的嗓音響起，時柒明了身前人的身份。她好奇自己的樣子有何不對，才會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如深海般幽深的藍眸注視著少女，與上次相比，對方變化極大。

　　幾乎垂至地面的黑發白了大半，淡紅眼眸黯然無光，他直覺那雙眼睛不該是這個顏色。

　　白皙皮膚布滿細長劃痕，少許鮮血溢出，離得這麼近他都能聞到微弱的血腥味。

　　對方卻全然未覺，還歪頭疑惑望著他的方向，令人幻視懵懂無知的可憐小狗，連自己受了傷都察覺不到。

　　要不是兩人之間存在莫名的聯系，讓他感應到她情況不對及時拉了一把，看她都快把自己折騰沒了。

　　「這次先放過你，期待下次見面~」

　　修長指節戳在少女額頭，蔚藍咒力不留余地注入對方體內，轉瞬間蓋過另一股令他不悅的咒力。

　　短暫的會面結束，男人收回手，將扯下的眼罩又戴好。就近找了處斷牆，姿態隨意靠坐下來，低垂著頭繼續沉睡。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悟…悟？」

　　耳邊仿佛隔著一層的聲音變得清晰，五條悟恢復知覺，眼罩後的藍眸劃過深思。

　　「傑你好啰嗦啊，趕快說完放我回去睡覺啦~」

　　五條悟故意伸了個懶腰，催促摯友長話短說，不動聲色掩蓋住方才的異樣。

　　夏油傑雖覺有異，在五條悟插科打諢下暫且將此事揭過，繼續前面中斷的話題。

　　「剛才…」

　　將能說的部分說完後，夏油傑舊事重提。

　　他不太放心五條悟的狀態，畢竟不久前對方可是走神好幾分鐘，怎麼叫都沒反應。

　　「哈——是睡眠不足啦睡眠不足。」

　　五條悟抬手捂嘴，誇張地打了個哈欠，打斷夏油傑的同時，給出個不走心的借口。

　　見狀，夏油傑無奈放棄追問，順勢和對方約定改日再聯系，送走據說趕著回去休息的五條悟。

　　時間倒退回十幾分鐘前，在五條悟回神應付夏油傑時，醫院這邊的時柒也從混沌中脫離。

　　[阿柒！你還好嗎？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時柒還沒徹底緩過神，記憶還停留在微涼指尖點在自己額頭的那一瞬，而後便人事不省。

　　[我…剛剛…是怎麼了？]

　　她下意識摸向額頭，似乎還能感覺到輕柔力道停留其上。

　　[太好了，阿柒你終於醒了！]

　　小咒緊繃半天的精神得以放松，急忙將之前發生的情況告訴時柒。

　　從小咒口中得知自己的靈魂受到污染，這次運氣好沒出事，但風險依舊存在。

　　日復一日長久吸取咒力，等於接納不計其數的負面情緒。人能夠承受的負面情緒是有限的，一旦超過這個限度，她遲早會迎來崩潰。

　　宿儺手指蘊含的力量不容小覷，帶來的負面情緒更為強盛，提前引發了時柒體內埋藏的暗雷。

　　[難怪…看來短期內又要回薨星宮宅著了。]

　　時柒攏過身後長發，看著近乎半白的發色，苦中作樂開起自己的玩笑。

　　外表變化都是小事，套上人偶殼子別人也看不出內裡。做這個決定，是源於自身不穩定的咒力。

　　屬於兩面宿儺的猩紅咒力還殘存部分，更明顯的是纏繞周身的蔚藍，就差把五條悟的名字寫在她腦門上，明晃晃昭顯自己的存在。

　　時柒寧願頂著滿含殺意的咒力，被誤解成極惡咒靈，好過帶著五條悟的咒力招搖過市，她會羞恥而死的。

　　[這是重點嗎？！你多在意一下自己啊！]

　　小咒氣的恨不得撬開她的腦子看看是不是進水了，到底有沒有聽懂它的意思。

　　[事已至此，就算放棄也只是延遲異變速度，這也是規則想看到的。小咒，我們不能認輸。]

　　時柒不用多說，她相信小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堅持下去必然能贏過規則，放棄就等於妥協。

　　既然靈魂已經產生異變，且無法回轉，那就在失去自我前完成最終的目標，她絕不允許自己成為拖後腿的那一個。

　　[我需要你的幫助，小咒。]

　　下定決心後，她鄭重其事拜托對方，她知道它一定有辦法能夠壓制自己的異化。

　　[你就是仗著我拿你沒辦法！]

　　小咒控訴道，聲音還夾雜一絲委屈和傷心。

　　即使如此，它還是嘴硬心軟，用自己的本源之力壓制侵蝕時柒靈魂的那股能量。

　　這也是它和規則的博弈，看誰更勝一籌。它勝，就有辦法解決阿柒的咒靈化。它敗，那就和阿柒一起消失。

　　[阿柒，我會一直陪著你。]

　　曾經說過的話再度提起，其中意味有所不同。

　　[嗯，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時柒眉眼帶笑，回以最真誠的承諾。

　　世界意識本源之力作用下，霜白褪去，長發恢復原先的墨黑。瞳中血色消退，雙眸變回透亮琥珀。

　　至於身上的斑駁傷口，治愈之後留下淺淡印痕，需要點時間才能消失，畢竟是靈魂受損。

　　手上的宿儺手指已經失去大半咒力，時柒還是用封印布條給裹好，加固封印後連帶盒子放回原位。

　　時柒退出房間，把鎖頭掛回原位，扯著身後幾只咒靈在腳下展開傳送結界。

　　夏油傑剛送走五條悟，打算回房間休息。空氣中異樣的咒力流動讓他止住腳步，視線轉向不遠處的地面。

　　雞蛋大小的黑色漩渦出現，幾秒內擴展開五六米。因為之前見過幾次，夏油傑很快意識到是誰來了。

　　他當即放下警惕，坐回原位等待，好奇對方這個時間回盤星教做什麼。

　　當牽著咒靈的女生從漩渦中出現，夏油傑不禁想扶額。對方這副模樣實在太像外出打獵的貓，現在是帶著戰利品回來邀功。

　　而接下來對方的舉動，簡直就是一比一復刻他腦補的畫面。

　　時柒沒想到剛傳送完就能看到夏油傑，她還以為要去房間找人呢。不過這下正好，省了不少時間。

　　手腕翻轉，時柒將咒靈扯上前，展示在夏油傑面前。稍微放松禁錮，布條散開，露出咒靈部分身軀，讓他仔細挑選。

　　「……」

　　對上女生期待的目光，夏油傑無語凝噎。聯想到她曾經的貓咪形態，實在控制不住把人代入貓的角色，他已經無法直視對方了。

　　時柒體會不了夏油傑此刻的心情，看到對方眼神游移，還以為是對這幾只咒靈不滿意。

　　[下次還是盡量抓特級咒靈吧，一二級還是太弱了。]

　　回想夏油傑平日裡都待在盤星教，只能吸收一些三四級，一二級都罕見。戰力提升太慢了，難怪以後打不過乙骨憂太。

　　[我覺得你想多了…]

　　小咒在一邊看的清清楚楚，夏油傑那眼神透著詭異的慈愛，令它似曾相識。

　　翻找一番記憶後，它想起來，人類面對寵物時，經常會出現這種眼神。

　　代入夏油傑視角，小咒悟了，然後轉頭就把夏油傑也列入黑名單。

　　就算它家阿柒是很可愛沒錯，他擅自把人貓塑就是不對，和五條悟一樣過分，通通拉黑。

　　「咳，你的好意我收下了，謝謝。」

　　夏油傑單手握拳掩面輕咳，及時制止打算祓除咒靈的時柒，沒有拒絕這份意外的禮物。

　　咒靈被夏油傑調伏，時柒順便幫他改造咒靈球。幾顆圓球色彩不一，不再是單調的奶白，顏色不同味道也不同。

　　起因是時柒自覺一種味道過於單調，擔心夏油傑吃膩也不說，就自作主張在之後換了多種口味。

　　夏油傑無奈配合，最後竟也總結出幾種偏好。

　　將咒靈球收入袖中，夏油傑來回打量身前的女生。剛剛沒太注意，這會離得近了他才發現對方臉上極淺的印痕。

　　而且不止臉，放眼能看到的地方，或多或少都留有相似的痕跡。白天分開時還完好無損，晚上回來就成了這副模樣。

　　夏油傑眉心緊皺，看著對方身上滿是熟悉的殘穢。想不通若是五條悟在場，怎麼可能讓人受傷，而且還放她獨自回盤星教。

　　「悟呢，怎麼就你自己回來？」

　　時柒聞聲歪頭疑惑，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提起五條悟。兩人吃完晚飯沒多久就分開了，現在是半夜，她當然自己回盤星教。

　　拿出手機准備打字，一看有幾條新消息，是五條悟。對方不久前發消息說有事找她，最後一條就在幾秒前，問她怎麼沒在家。

　　時柒眼中閃過慌亂，手機都差點沒拿穩，還是夏油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也是因此，他正好看到屏幕上新跳出的信息，來自五條悟，詢問女生此刻是否在盤星教。

　　夏油傑覺得事情變得復雜起來，不是一般的棘手。一想到剛修復不久的房子，他開始頭疼。

　　時柒手忙腳亂打出幾行字，讓夏油傑過目後，一把薅下手鏈塞給他。不等對方反應，直接遁走消失，逃回了薨星宮。

　　夏油傑沒來得及攔住人，對著強塞過來的手鏈一臉茫然。

　　直到五條悟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夏油傑後知後覺明白女生為何跑這麼快。與此同時，他理解臨走前對方留下的文字是何用意。

　　「悟，是有什麼事忘說了嗎？」

　　被迫面對五條悟的夏油傑有苦說不出，只覺自己就是個大冤種，要被他們來回折騰。

　　「這手鏈怎麼在你這裡？」

　　五條悟沒有理會夏油傑的問題，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放在那條被主人丟下的手鏈上。

　　「啊，這是貴客遺漏在教內的東西。」

　　夏油傑自然聽得出五條悟冷淡語氣下壓抑的情緒，知曉對方關心則亂。可惜他必須替盟友隱瞞，只能暫且對不住好友了。

　　「不過你與她熟識，就麻煩悟代為轉交。」

　　雖然不得不欺瞞好友，但一碼歸一碼，他還是很識趣地將手鏈交給五條悟。暗自猜測這或許是定情信物，於情於理都不能留在他手上。

　　五條悟控制著力道接過手鏈，避免把脆弱的鏈子捏碎，冰冷的物件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不通，才分開幾個小時，怎麼就找不到她了。沒了咒具定位，萬一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遇到危險怎麼辦。

　　五條悟如今心急如焚，已經開始考慮安排五條家的術師出去找人。並且暗自決定，以後要把人拴在身邊看緊，他無法接受她的消失。

　　【對不起，臨時有事要出趟遠門，剛看到你的消息。還有很抱歉，不小心把你送我的手鏈弄丟了，我有拜托夏油教主幫忙，不知道是否找到。等我回來再正式賠禮道歉QwQ】

　　就在五條悟的想法越來越不對勁時，手機收到回復。看完對方發的小作文，他的氣息肉眼可見柔和下來。

　　夏油傑在一旁看的嘆為觀止，就在剛才他以為自己的地盤又要遭殃了。

　　「這麼晚還熬夜，小心早衰哦傑~」

　　得到安撫的五條悟又是只快樂貓貓，臨走前還不忘踹一腳倒霉狐狸。


第40章 第四十章

　　剛回到薨星宮，時柒就給五條悟去信。基於短時間無法見面的原因，她編造的借口是要出遠門，還解釋了手鏈的去向。

　　不出所料，五條悟並未深究她的話，而是叮囑她在外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對方如此態度，讓時柒免不了感到愧疚。她知道自己的借口漏洞百出，也知道對方並非沒有察覺，卻故作不知，沒有揭穿她的謊言。

　　[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都是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卻還堅持相信我…真的好喜歡他…]

　　時柒摩挲空蕩的手腕，在心中喃喃。

　　[你喜歡他？！]

　　小咒倏然一驚，不敢置信出聲追問。

　　[我當然喜歡我推，你不是知道嗎？]

　　時柒被小咒的一驚一乍嚇到，隨之感到迷惑。按理說小咒是最清楚她對自推的感情，怎麼這時候反應這麼大。

　　[呃…這個…咳，我當然知道，哈哈。]

　　發現自己誤會了，小咒尷尬地笑笑。

　　它還以為時柒突然開竅，結果是自己想岔了。含糊幾句後轉而提起別的事，以此掩蓋方才表現出的異樣。

　　腦子裡就沒那根筋的時柒，輕而易舉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思考對方新拋出的問題。

　　在醫院的時候，她的靈魂看似恢復正常，實則只是暫時壓制住異變。

　　小咒的本源之力沒能淨化受到污染的部分，只是強行改變異化的外表，掩蓋住內裡的崩壞。

　　也就是說，時柒現在只是看上去無恙，等到假像再也維持不住，就代表事態已經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

　　[雖然有我的本源之力隨時維系，阿柒你也要注意分寸。再來一次今天的情況，我也不能保證你的樣子還能否變回來了。]

　　小咒語重心長囑咐，咒力過量會導致時柒靈魂的異變不可抑制。這次好不容易讓白發和血眸恢復原樣，下次就難說了。

　　而且不光是外表異變這麼簡單，咒靈是負面情緒的具現化，變成咒靈意味著她將站在人類的對立面。

　　可以預見，在轉變的過程中，她的思想會日漸傾向咒靈，她終將墜入深淵。在那之前，她必須完成所有計劃。

　　[小咒，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時柒往後倚靠在粗壯樹干，突然發問。

　　[不能，不聽，不許說！]

　　小咒干脆利落地拒絕，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麼。它絕不可能接受，連出口的機會都不願給她。

　　[還說我變化大呢，你不也一樣。]

　　時柒不由失笑，終是咽下未出口的話。彼此陪伴至今，互相理解互相扶持，它能懂她的未盡之言，她亦如是。

　　夏油傑在五條悟走後，越想越不放心，猶豫半晌還是決定找當事人問清楚。

　　五條悟明顯對女生受傷一事不知情，那麼她身上的傷以及咒力殘穢的來源，就值得深思。

　　收到來自夏油傑的短訊時，時柒正在為替身人偶的制作發愁。她現在身上混雜著兩面宿儺和五條悟兩者的咒力，不得不暫停人偶制作。

　　[麻煩真是一個接一個，早知道就不當面送咒靈了。]

　　面對朋友的關心，時柒感動之余也有些苦惱。

　　她的粗心給她帶來各種問題，先是差點在五條悟面前掉馬，還不止一次。

　　再就是現在，被夏油傑發現自己受傷問題不大，重點是她身上留著五條悟的咒力。

　　[我怎麼能這麼大意！]

　　時柒懷疑自己幾次三番犯錯，和靈魂被污染有關系。她不願承認就是自己不夠細心，意圖把過錯甩給吸收咒力的副作用上。

　　小咒順勢應和，希望她能因此減少對咒力的吸收，保重身體，哪怕明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頭禿，這事到底該怎麼解釋。]

　　時柒握著手機，半天打不出一個字。

　　她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如何回復對方，他都見過五條悟了，肯定清楚她的事對方不知情。

　　這就形成了一個悖論。五條悟知情，就不會去盤星教找她。反之，五條悟的咒力則不該出現在她身上。

　　[難道要我告訴夏油傑，他的摯友變成兩個了…]

　　時柒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想來想去竟然覺得也不是不行。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如何讓對方相信有兩個五條悟。

　　[小咒——]

　　遇事不決找小咒，它總會有辦法的。

　　[這事不難，你再見到那個五條悟，和他說一聲就行。]

　　小咒輕描淡寫把問題推給五條悟，不論是哪個，它都一視同仁，樂意給他們添堵。

　　[他既然有救你的能力，自然也能頂替現在的自己，不過時間不長而已。]

　　其實它也挺意外，作為一個記憶體，對方竟能做到這個地步，讓它對最強有了新的認知。

　　猝不及防得知對方可以出現在現實中，時柒詫異之後又有種理當如此的感覺。

　　在她心目中，只要他想，這個世上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可我怎麼才能再見到他？]

　　時柒為難，她每次都是被動進入夢境深處，而且時間也並不規律，根本無從得知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你可以先嘗試一下。]

　　小咒教時柒凝神進入意識深處，通過回憶被拉進夢境時的感覺，盡力感知並抓住她和五條悟之間存在的聯系。

　　時柒遵循小咒的指導，將意識沉入最深處，努力半天一無所獲，似乎總是差那麼一點。

　　[實在不行，你就走捷徑吧。]

　　見時柒忙活許久都沒成功，逐漸心浮氣躁，以前她的耐心可沒這麼差，顯然還是受到異化的影響。

　　為了安撫時柒躁動的情緒，小咒只得提供另一個方法，讓她直接去找五條悟。

　　[距離越近，你們的聯系越緊密，這是最快的法子了。]

　　它是不願意讓時柒這麼做，可這確實是最簡單最快捷的。與其在這遲遲沒有進展，還有深陷負面情緒的危險，不如讓她去和五條悟待一塊。

　　時柒也發覺了自己此刻的異常，心跳加速，呼吸節奏變快。心裡莫名感到焦躁，很想做點什麼發泄這股情緒。

　　她的心靜不下來，連凝神都做不到。待在原地保持不動，已經是她盡量控制後的表現。

　　[至少今晚不行。]

　　時柒從未體會過這般煩躁的情緒，不自覺咬住下唇，雙手緊攥，指甲深嵌掌心。

　　她試圖用最笨的方式，以疼痛刺激自己的神智，抑制住內心不斷湧上來的惡意。

　　殘存的理智在提醒她，還未散去的兩種咒力不能被五條悟發現，尤其是歸屬兩面宿儺的那份。

　　目前還不是揭露身份的最佳時機，而且她剛告訴對方自己出遠門，轉眼又去找他，不太好解釋。

　　[堵不如疏，阿柒，干脆出去打咒靈吧。]

　　小咒提出新的建議，它覺得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一味忍耐就像壓縮彈簧，壓越狠反彈力道越大。

　　[你說的有道理！]

　　小咒的話令她醍醐灌頂，不再猶豫立時動身，衝著感應到的咒靈方向就去了。

　　從深夜到天亮，時柒近乎掃蕩了以東京為中心，周邊多處結界範圍內的咒靈。

　　耗時一整晚，她總算讓自己恢復平靜。只苦了睡醒一覺被甩一臉爛攤子的夏油傑，還有他的難友夏樹清和。

　　昨夜沒等到回復，夏油傑就先回房休息。哪曾想眼睛一閉一睜，就有一堆黑鍋等著他背。

　　夏樹清和良好的修養也差點破功，平時最讓他省心的人，只用一個晚上，就給他添了不少工作。

　　【請務必牢記你才是詛咒師，希望下回是你親自動手。還有，看好她。】——夏樹

　　夏油傑配合對方忙活半天，任勞任怨跑了多處地點，把時柒晚上祓除的咒靈都偽造成自己所為。

　　為了節省時間他甚至用了虹龍，在跑完最後一處留下自己的咒力殘穢後，收到來自夏樹清和的消息。

　　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怨念，夏油傑對此感同身受。不過他可承擔不起對方的厚望，他們半斤八兩罷了。

　　「你怎麼看？」

　　把手機往身旁遞去，好讓他那勤勤懇懇祓除咒靈，為他們創造業績的盟友看清上面的內容。

　　時柒能怎麼看，她寧願自己看不見。泄憤的時候沒想那麼多，沉迷打怪無法自拔，結果造成現在這個局面。

　　短時間內咒靈的大量消失，不出所料被窗觀測到，進而引起咒術界上層的注意。

　　若不是夏樹清和及時截獲窗上報的消息，並第一時間聯系夏油傑，兩人一同替她掩蓋此事，就要出大問題了。

　　好在他們的動作夠快，處理方式也相當完善，最終成功讓咒術界認定，是夏油傑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半夜搜羅咒靈為己用。

　　經此一事，咒術界又開始針對夏油傑商討對策，生怕他是想對咒術界出手，閑置許久的通緝令又更新了。

　　「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下回再有這樣的事，好歹提前通知一聲，我們能早做准備。」

　　夏油傑輕嘆口氣，不忍看到女生自責的神情，柔聲安慰。他和夏樹都沒有生她的氣，相反，他們都在擔心她。

　　幾年的相處，他們這些人不說非常了解，也大致清楚她是怎樣的人。她不聲不響祓除那麼多咒靈，背後定然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結合昨晚自己發現的幾點端倪，夏油傑和夏樹清和一致認為，她身上出了些問題。

　　夏樹結尾特意的叮囑，就是想讓他平日裡多留意，最好早點發現並解決問題，誰都不想她出事。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時柒也沒預見自己會受情緒控制，一不留神就熱血上頭，連帶咒術界監管範圍的咒靈都祓除了。

　　等那股勁過去，重新冷靜下來時，已經快天亮了。反應過來闖禍的她，第一時間聯系夏樹清和，坦白加認錯。

　　【知道了。】

　　對方只回復簡短三個字，而後著手安排人員把控各個環節。窗傳遞回去的消息被他攔截，為夏油傑爭取到了不少時間。

　　夏油傑根據對方提供的地址，前往各處留下自己的咒力殘穢。再由夏樹派人到現場收集證據，彙總上報總監會。

　　默契十足的配合，加上環環相扣的操作，總算將這事順利解決，徹底隱去時柒的存在。

　　[阿柒…是我不好，沒攔著你。]

　　小咒自覺它也有錯，陪在她身邊卻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是它的失責。

　　[過錯是我自己造成的，與你無關。]

　　時柒否定了小咒的想法，一人做事一人當。何況它也是關心則亂，她感謝都來不及，更不可能怪它。

　　「介意和我聊一下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回去的路上，時柒與夏油傑一起搭乘虹龍。

　　清晨涼爽的風拂過，帶著夏油傑循循善誘的語句，傳入端坐其後的時柒耳中。

　　虹龍載著兩人於高空中穿梭，下方是渺小林立的高樓，頭頂是近可觸及的雲霧。

　　時柒望著蔚藍的天空出神，腦海中浮現一雙與之相似的眼眸。

　　夏油傑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玻璃，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不過好歹將神游天外的時柒拉回現實。

　　小咒曉得她方才走神沒聽清，好心為她轉述一遍，沒讓她在夏油傑面前出糗。

　　針對夏油傑的疑問，時柒的回復是回盤星教再說，並且讓他約五條悟會面。

　　時間定在傍晚，她從夏樹先生那邊得知五條悟今天下午既沒任務也沒課，就算有也能拜托對方幫忙調整。

　　耗費數個小時，時柒的情緒短期內不會再出問題，之前的傷痕盡數消失。

　　至於身上殘留的咒力，隨時間流逝已散去大半，剩下的也無需多久，見面前就能徹底清除。

　　夏油傑對時柒的要求沒有多問，當場就給五條悟發了消息。哪怕明面上上兩人絕交斷了聯系，這些年他們又都默契地沒換號碼。

　　由於要為時柒收尾，夏油傑臨出門前就讓人通知員工放假，同時掛出告示歇業一天。

　　因此回盤星教時，教內十分冷清，沒有其他無關人等，也方便了他們談正事。

　　談話途中，時柒對自己的事一筆帶過，掩去最根本的真相。祓除咒靈是為了後續計劃，受傷是意外。

　　除去刪減掉部分關鍵內容，她說的全是真話。

　　時柒祓除咒靈時，還記得給夏油傑抓了不少高級咒靈，助他提升實力當然有利於日後的戰鬥。

　　昨晚之前，她確實不知道吸收咒力會有副作用，受傷自然是意外，盡管這意外即將變成日常。

　　時柒明知自己不擅長撒謊，更別說當著夏油傑的面，他的心眼可不比夏樹先生少。

　　故而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說假話，半真半假也不是她能做到的，不如就實話實說。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嗎？]

　　全程目睹時柒面不改色忽悠夏油傑，小咒嘆為觀止。

　　[我這是投機取巧，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時柒收回手機，內心其實非常忐忑。

　　她已經用盡所有力氣和手段，為了不讓夏油傑聽出她的心虛，寧願選擇用手機打字這樣更麻煩的方式，而不是解除封印口述。

　　雖然也有還不習慣與人對話的原因，主要還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萬一說著說著露餡就尷尬了。

　　夏油傑看完對方打的那些文字，表面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卻又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好像行不通…]

　　時柒一直在留意夏油傑的反應，見對方眉頭微蹙沉默不語，目帶猶疑，心裡咯噔一下。

　　[這世上聰明人為什麼不能多我一個？！他們的腦子就不能分我點？！]

　　察覺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審視目光，時柒用盡全力克制自己不露怯。面上不動聲色，內心慌得要死。

　　看著對面的女生肉眼可見變得不安，夏油傑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對方沒說謊，但肯定隱瞞了什麼。

　　「作為盟友，我當然接受這份說辭。」

　　夏油傑正了神色，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可我們不只是盟友，還是朋友。作為朋友，你該多信任我們一些，不想說的事可以不說，也不必為此感到不安愧疚。」

　　嚴肅的表像沒能維持多久，眼見對方被自己嚇到，他忙放緩語調，免得把人說哭了。

　　「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遇到困難不要總想著自己解決，試著依賴一下身邊的朋友。」

　　時柒一開始確實有被嚇到，以為對方冷了臉色是生氣了。她沒有應對這種狀況的經驗，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又聽見後面這番話。

　　[嗚嗚嗚…]

　　時柒只覺鼻子一酸，眼淚溢出眼眶，被夏油傑推心置腹的一番話感動到哭。

　　初聽聞陣陣哭聲，她下意識以為是自己的心聲，後覺不對，反應過來是小咒在她腦子裡哭。

　　[你哭什麼呢？]

　　她一邊默默流淚，接過夏油傑遞來的紙巾擦臉，一邊在心裡好奇小咒的淚點在哪裡。

　　[嗚嗚…實在太令人感動了…阿柒…我是在為你高興…]

　　小咒哽咽著斷斷續續說完兩句話，比她哭的還厲害，弄得時柒哭笑不得。

　　在原來的世界，從來沒有人如此直白地關心過她。曾經缺失的友情，在這個世界得到了彌補。

　　她習慣了自己獨自解決問題，認為求助他人是給別人添麻煩，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怕遭人厭煩。

　　直到遇到他們，她才學會敞開心扉，學會坦然接納他人的善意。同時也更樂於為他們分憂，希望他們一直開心快樂。

　　而此時此刻，夏油傑的話又讓她幡然醒悟。

　　回想起來，她確實很少依賴他們。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又總是報喜不報憂，每次受傷都是自己熬過去。

　　[可是，說了又能怎麼樣呢？]

　　時柒不懂，在她看來受過的苦難都成了既定事實，說出來也無法改變，只會徒增煩惱。

　　夏油傑說這番話不是無的放矢，他早就發現女生在某些方面的認知存在問題。

　　借著這次機會，不求馬上就改變她的想法，而是在她心裡埋下一顆種子，用時間來讓它成長。

　　五條悟本來打算帶學生課外活動，畢竟難得沒有任務，就算今天的課程安排沒有他的課，也不耽誤他當個負責任的好老師。

　　結果就在他剛宣布完下午外出實踐，就收到夏油傑的短訊，約他傍晚盤星教見。

　　「真遺憾，帥氣的五條老師臨時有事，實踐課取消。」

　　無視了短訊中提到的時間，五條悟決定現在就去，走出教室前不忘回頭打聲招呼。

　　「不要太想老師哦~」

　　留在教室的學生紛紛無語，他們巴不得五條老師事情多一些，少給他們准備名為驚喜實為驚嚇的娛樂活動。

　　五條悟不知道學生們在背後是如何腹誹自己，他正在去盤星教的路上，有些好奇夏油傑找他什麼事。

　　而待在盤星教剛談完心的兩人，根本沒想過五條悟會不按套路出牌，說好的傍晚見，他現在就過來了。

　　於是，等五條悟找到夏油傑時，也看見了坐在他身邊的時柒。

　　女生眼眶微紅，雙眸帶著血絲，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明顯剛哭完不久。

　　輕松愉悅的心情在這一刻降至冰點，五條悟閃身上前，在女生面前屈膝蹲下。

　　「誰欺負你了？」

　　伸手撫上她的臉，輕柔地替她擦拭眼角殘留的淚珠。與動作截然相反的是緊抿的嘴唇，還有慍怒的問詢。

　　時柒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五條悟，連對方湊到身前捧著她的臉都沒反應過來，任由他擦眼淚。

　　直到聽見五條悟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她才確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覺，他是真的提前過來了。

　　時柒只覺腦門上掛著又大又紅的『危』，五條悟提前幾個小時，她身上的咒力殘穢還在呢，這不要了她的命嘛。

　　一旁的夏油傑眼皮狂跳，他也想問問五條悟，那雙六眼難道是擺設不成，約定時間沒到就來了，淨給他添亂。

　　「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約的是下午六點，你是用眼過度看錯時間了嗎？」

　　夏油傑暗諷五條悟來太早，順便給女生解圍，看得出她此刻非常緊張不安，還是讓她先緩緩。

　　「我還沒問你呢，傑，你就是這麼對待貴客的？」

　　當五條悟不再嬉皮笑臉，平時收斂的氣勢一下子釋放出來，給人的壓力成倍增長。

　　夏油傑首當其衝承受了五條悟的怒氣，想解釋又不太好開口，畢竟人是他說哭的，他無從辯駁。

　　五條悟一開始只是遷怒，好好的人不知道從哪受了委屈，摯友明知道他們關系匪淺，不提前通知他還嫌他來得早。

　　結果反諷一句得到對方沉默的反應，這下五條悟明白了，這事夏油傑絕對脫不了干系。

　　「是傑把你惹哭了。」

　　他的手還捧著女生的臉，用篤定的語氣說出自己的猜測。

　　時柒愣了半秒，這一愣讓夏油傑頓覺不妙。

　　果然，五條悟將這當作是被自己說中的反應，神色更加冷峻。好在他不是黑白不分的人，沒讓怒火衝破理智。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傑…」

　　五條悟起身，面朝夏油傑的方向，明擺著打算問個清楚，再決定是否來一場久違的『切磋』。

　　手指被微小的力道拉住，未出口的質問因此而頓住。

　　時柒見五條悟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忙伸手握住對方收回的手，動作慢了片刻，才只拉到半截指節。

　　「怎麼了？」

　　五條悟側頭看去，順勢將對方微涼的手攏在手心，用這個舉動安撫她的情緒。

　　左手被握住，時柒又伸出右手揪住五條悟的袖子，往下輕扯。在他雖疑惑卻順從蹲下後，松開袖子轉而探向那頭白發。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五條悟並未反抗，甚至主動往前湊了湊，讓她能摸得更方便。

　　心中的煩躁怒意如同破了洞的氣球，在感受到頭頂溫柔的撫摸時煙消雲散。

　　時柒此舉也是病急亂投醫，她這會沒法說話，把人攔住後又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

　　視線落到那頭晃眼的白發，手不自覺就摸上去了。掌下的發絲柔軟，如上好的絲綢般令人愛不釋手。

　　時柒一時沒忍住，將之從頭到尾摸了個遍，連後面的短寸發茬都沒放過。

　　她撫摸的力道很輕，五條悟被按摩得身心舒暢。除了第一次被人觸碰到後腦，那瞬間升起的酥麻感讓他不太適應。

　　夏油傑感覺自己好像小醜，他都做好准備迎接五條悟的發難，轉頭這兩人就開始二人世界了，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他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鬧到最後他都成了多余的那個，有他沒他都一樣。

　　「唔——小鬼，老師的頭可不能隨便亂摸哦~」

　　就在夏油傑打算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提醒兩人正事要緊時，意外出現。

　　方才同貓咪一般，享受女生撫摸的五條悟，此刻周身氣勢陡然變化，壓迫感撲面而來。

　　時柒聽見這熟悉的語調，放在對方頭頂的手僵住，雪白發絲夾在指縫，場面變得分外尷尬。

　　不管是多少歲的五條悟，行為都不按常理。不是提早幾個小時赴約，就是不打招呼頂替年輕的自己出現，兩者都給人帶來驚嚇。

　　話是這麼說，28歲的五條老師依舊蹲在原地，也沒管放在腦袋上的手，似乎並不介意。

　　等待片刻，發現對方不再繼續，五條悟倒是覺得有些遺憾。其實他還挺好奇被摸頭是什麼感覺，年輕的自己似乎挺享受。

　　「悟？」

　　夏油傑直直盯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五條悟，猶豫不決出聲喚人。

　　他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是怎麼個不對。明明是同一個人，給他的感覺卻不一樣了。

　　「…你是老年痴呆了嘛，傑？」

　　五條悟拿下腦袋上的手，握在手裡沒放，不時揉捏兩下，狀似漫不經心地回了夏油傑一句。

　　他不過是察覺到自己的咒力，想看看小鬼又搞什麼名堂。平日各種躲著自己，帶著他的咒力反而送上門來，怎麼不讓他好奇呢。

　　好奇心害死貓，五條悟算是切身體會到了。心血來潮出來逮個人，沒料到會撞見曾經的夏油傑。

　　他知曉自己因為某種原因，意外來到了過去。他同樣知道，自己只是作為一段記憶存在，因此從未想過與舊友相見。

　　如今，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只有身邊的少女。對方是不曾出現在記憶裡的變數，五條悟只想看看她能否改變這一切。

　　沒錯，五條悟已經猜到時柒的目的。身為記憶體，他可是能共享自己的記憶。

　　從年少的自己這邊獲得那麼多情報，但凡五條悟智力沒問題，就能輕而易舉推斷出時柒做這麼多是為了什麼。

　　昔日的遺憾都得到彌補，無論是天內理子、灰原雄的死亡，還是因內心秩序崩潰而叛逃的摯友夏油傑，他們都得到了拯救。

　　就在前兩天，他還在自己的記憶中看到了幼年的乙骨憂太，以及活著的祈本裡香。

　　雖不解裡香存活的前提下，特級咒靈如何誕生，但又一條鮮活的生命得到挽回更重要。

　　而此刻摯友在側，五條悟內心思緒繁雜。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又好像無話可說。

　　夏油傑仍然選擇了叛逃，卻和上次不同。經過昨晚開誠布公的談話，他深感慶幸，對方沒有獨自走上那條不歸路，這次的結局注定會有所不同。

　　「悟，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一如往常的欠揍語氣讓夏油傑放下疑慮，權當剛才是五條悟在玩什麼師生游戲，想到這裡，他更覺心累。

　　既然五條悟沒事，也該讓這家伙注意下場合，夏油傑不想成為電燈泡，趕緊把事談完，好讓他靜靜。

　　「既然你都來了，就麻煩你替我的貴客看看，她最近身體有些不適。」

　　夏油傑沒忘記自己之前的說法，表面功夫做的十分到位，並暗示五條悟用六眼檢查一下女生的狀態。

　　五條悟昨夜親自救的人，當然最清楚她現在什麼情況。不就是身上多了兩面宿儺和他的咒力，兩面宿儺太過多余，只剩他的就剛剛好。

　　「無病無痛非常健康，就是矮了點，要努力長高啊小鬼~」

　　隨意瞟了一眼，嘴角勾著笑調侃幾句。五條悟還嫌不夠氣人，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末了又拍拍對方的腦袋。

　　看似毫不客氣地嘲笑女生的個子，暗地裡借由拍頭的行為，不著痕跡將自己的咒力輸送過去。

　　新的咒力融入時柒體內，與它的主人般強勢，將所剩無幾的不祥咒力吞噬殆盡。

　　時柒一下子輕松不少，無時無刻意圖影響她的那股力量不見，情緒失控的風險大大降低。

　　瞧出對方有所好轉，五條悟適時收手。

　　「叫我來就這麼點小事，傑你怎麼這麼弱了。」

　　側頭看向夏油傑，透著懷念的眼神被黑色布料遮蓋，無人能窺探他此時流露的情緒。

　　「她是我教尊貴的客人，自然要提供最好的服務。」

　　夏油傑保持微笑打著官腔，選擇無視五條悟挑釁的發言。

　　『尊貴的客人』時柒希望他們能無視自己，最好能把她當空氣。摯友之間吵吵鬧鬧維系感情，別把她這個路人拉下水。

　　「最好的服務——就是指事後補救嘛~」

　　五條悟的意思很明顯，他在嘲諷夏油傑連個人都看不好，還得靠他撈人。

　　「悟，我們出去談談吧。」

　　夏油傑紫眸微眯，語氣不善。他不想再忍了，今天必須讓對方明白怎麼好好說話。

　　「又寂寞了嘛，要去你自己去啦~」

　　似曾相識的對話，使得兩人都不由愣神。

　　一切恍若昨日，他們還是高專的學生。上課吃飯出任務，同期三人幾乎做什麼都在一起，日常煩惱都是些小事。

　　氣氛沉寂下來，夏油傑是單純懷念學生時期，五條悟則想的更多，畢竟他來自十年後。

　　察覺到五條悟的低落，時柒頓感責任深重。

　　垂眸思索如何轉移自推注意力，讓他開心一點，瞥見自己空蕩的手腕，腦中靈光一閃。

　　盡管此五條悟非彼五條悟，就算五條悟沒反應過來，夏油傑總該理解她的意思，大不了讓他提醒一下。

　　一只白嫩的手舉到面前，五條悟沉浸在回憶中的思緒被打斷，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纖細手腕上。

　　「嗯？」

　　五條悟歪頭，兀自圈住女生湊到眼前的手，惡趣味地往上提了提。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被自己拽起身，不得不踮著腳適應的模樣。

　　時柒猝不及防之下由坐改站，臉上滿是茫然。

　　始作俑者仍不滿足，繼續將手舉高，她的重量對他來說不值一提。要不是及時踮腳，她差點就被這麼拎起來了。

　　「悟，別逗她了。」

　　夏油傑都看不下去，他對五條悟的情商完全不抱期望了。

　　哪有這樣對待喜歡的女孩的，沒結仇都算人家大度。都多大人了還整小孩子那套，喜歡誰就欺負誰。

　　「真懷疑你是怎麼當老師的。」

　　一想到五條悟畢業後當了老師，夏油傑到現在還覺得不真實，跟做夢一樣。他時常懷疑夜蛾是不是年紀大糊塗了，不然怎麼會同意讓五條悟去教書育人。

　　「我可是最強，老師而已，難不倒我。」

　　五條悟晃了晃拎著的小人，不以為意回應摯友的吐槽，而後輕笑著松開手。

　　總算擺脫束縛，時柒小跑幾步躲到夏油傑身後，探出個腦袋瞪了五條悟一眼。

　　「過來嘛，老師又不會吃了你。」

　　五條悟站在原地，粉唇勾起，懶散的尾音上揚，試圖把人誘哄回來。

　　時柒堅決抵制美男計，小腦袋搖的飛快。誰知道他又想怎麼欺負自己，再信她就是小狗。

　　五條悟遭到拒絕也不惱，反而笑的更歡快了。

　　[管管你家摯友！]

　　時柒戳了戳夏油傑後背，等對方回頭後，用眼神示意他別光看熱鬧不說話。

　　夏油傑挑眉，沒想到竟然能看見對方鬧脾氣。看來還得是五條悟，無論是曾經的貓還是現在的她，都會被他輕易挑動情緒。

　　「把手鏈還給她吧，悟。」

　　無奈出來做和事佬，夏油傑覺得自己就像看見孩子鬧矛盾而出面勸架的家長。如此離譜的幻想，讓他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好在五條悟隨身帶著手鏈，這會被提醒就從口袋裡一掏，對著人招招手，跟使喚小狗似的。

　　「來老師這邊，就把它給你。」

　　時柒為對方的操作感到無語，還真把她當小孩子哄了。

　　五條悟當然知道她不僅成年還比他大幾歲，但他可是28歲的五條悟，這麼算起來現在是他比她年長。

　　不清楚自推心裡的彎彎繞繞，時柒見夏油傑指望不上，只能認命上前，由著他替自己將手鏈重新戴好。

　　「不許再摘下來，老師會生氣哦~」

　　確認手鏈物歸原主，五條悟身體前傾，額頭抵在女生肩上，輕聲細語威脅道。

　　時柒未能做出回應，靠著自己的人突然沒了動靜。低頭看去，才發覺記憶體溜了，把正主換了回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也不知道記憶體做了什麼，五條悟本人並未意識到自己方才被頂號了，只當是被摸頭太舒服而不自覺靠過去的。

　　時柒不動聲色觀察一會，確認他完全不知道前面那些事，直接無縫銜接被她摸頭的記憶，不免松了口氣。

　　五條悟自然看見她手腕上的手鏈，也默認是她趁他不注意拿回去了，他很清楚自己對她不設防。

　　「所以——現在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嘛？」

　　盡管氣消了，可不代表他不追究她哭的事。昨天他把人哄得好好的，一天沒見就受委屈，不弄清楚原因可不行。

　　時柒才松懈沒幾分鐘，就聽五條悟舊事重提，這一瞬間很想讓他連這件事都忘掉。

　　難不成要她坦白，聽到別人關心自己，一時百感交集沒控制住情緒才哭，這也太社死了。

　　求救的目光投向夏油傑，剛才對方看了那麼久的熱鬧，這回怎麼說都不能讓他置身事外。

　　夏油傑接收到女生的求救信號，被寄予厚望的他不得不挺身而出，充分發揮他的口才。

　　「這位小姐只是遇上些煩心事，來盤星教尋求開解，情緒激動也是在所難免。」

　　再次端起教主的架子，夏油傑將真相潤色一番，真假參半為五條悟解釋清楚緣由。

　　[這幾年的教主真沒白當，不愧是你！]

　　時柒眸光閃亮，順著夏油傑給出的台階就下，對半信半疑的五條悟點點頭，表示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有煩心事怎麼不找我，你信邪教頭子不信我？」

　　五條悟撇嘴質問，上手捏住女生的臉蛋，有意放輕力道，兩指揪著對方臉上的軟肉表達不滿。

　　「悟，盤星教是正規宗教。」

　　『邪教頭子』夏油傑額頭暴起十字，沉聲為盤星教正名，袖中拳頭緊握，克制自己不與他一般見識。

　　「這是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吧。」

　　五條悟不僅沒收斂，反而更來勁了，一本正經勸誡女生遠離邪教。

　　「傑就是個騙錢的小白臉，不要相信他的鬼話啦，我比他可靠多了。」

　　繼『邪教頭子』之後又喜提『小白臉』稱號，夏油傑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他今天就要大義滅親。

　　「悟，看來你對我好像有些誤解。」

　　時柒仿佛看見了夏油傑背後升騰的怨念，再次為五條悟幾句話就惹惱夏油傑的本事驚嘆。

　　[這難道就是摯友交流感情的方式嗎？]

　　這都第幾次了，不管是哪個五條悟，都致力於提升夏油傑的怒氣值，把人惹急了又不應戰，連她都覺得這種行為多少有些欠揍了。

　　倘若夏油傑能聽見時柒的心聲，他會毫不猶豫糾正她的認知，正常人才沒有五條悟這麼欠揍。

　　【你們有事要談的話，我先走了。】

　　時柒心想這兩人也挺久沒見了，自己待在這裡還打擾他們敘舊。反正她的事也解決了，不如趁早走人，正好去看看裡香。

　　「我才不要和傑待一起，你要去哪，我也去。」

　　五條悟理所當然沒放人，並且沒收了她的手機，隨後又做出讓在場另外兩人都震撼的舉動。

　　他彎腰單手將女生抱起，讓她穩穩坐在自己懷裡，如同抱小孩般用一只手臂支撐她的重量。

　　[！！！]

　　身體驟然失重，時柒下意識攬住五條悟的脖子，而後反應過來自己此刻的姿勢，感受到大腿下方結實有力的手臂，大腦轟的一下炸了。

　　「怎麼這麼輕，平時有好好吃飯嗎？」

　　五條悟掂了掂懷裡的人，眉頭皺起，為對方那輕飄飄的體重。他費盡心思養了這麼久，現在看起來是一點沒長肉。

　　[吃飯？吃什麼飯，我不需要吃飯！]

　　無論是本體還是人偶，都脫離了人類範疇，時柒根本不需要進食。體重輕更正常，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人偶能有多重。

　　被質疑不好好吃飯，時柒還真無話可說。

　　除了五條悟，身邊的人都知道她的情況。偶爾也會與她分享美食，主要讓她嘗個鮮，畢竟人偶身體不適合吃太多東西。

　　再者考慮到她與五條悟見面，每次都被投喂一堆甜品。為了減輕她的負擔，多數時候都會先征詢她的意見。

　　「既然如此你們就先走吧，我就不送了。」

　　夏油傑已經徹底沒脾氣了。現在五條悟哪還顧得上他這個摯友，他還是別當那個電燈泡了。

　　心累地擺擺手送客，多一眼都不看，夏油傑先行轉身走人。甭管他倆走不走，他是待不下去了。

　　時柒眼睜睜看著唯一能解救自己的人，頭也不回離開，內心的小人都要碎了。

　　「別看了，人都沒影了還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嗯？」

　　五條悟對夏油傑的離去沒什麼反應，兩指扣住懷中人的下巴，手動讓她的目光轉向自己。

　　不得不接受兩人獨處的現實，面對五條悟有關她日常飲食的疑問，時柒陷入兩難境地。

　　老實交代肯定不行，指不定就要被監督一日三餐。撒謊也不行，首先她不想騙人，其次她實在不會說謊。

　　[死腦子快想！或者來個人救救孩子！]

　　時柒眨眨水潤的眼睛，試圖用無辜的眼神迷惑五條悟。在她想到辦法前，只能這麼擺爛了。

　　「看來是沒有了，裝可憐也沒用哦。」

　　事實證明眼神攻勢毫無作用，涉及到她的身體健康，五條悟根本不吃這套。

　　[不，我不想聽，求放過！]

　　見五條悟薄唇微啟，時柒已然預見對方接下來打算說什麼。

　　在他出聲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不明物體，看也不看撕開包裝，取出內裡圓滾滾一團，塞進五條悟嘴裡。

　　五條悟猝不及防被投喂一口綿軟大福，沒來得及說的話都被堵住。他卻沒給大福分毫注意，心神都被意外的觸碰吸引。

　　女生的指尖還按壓在他唇上，分明是微涼的溫度，五條悟卻覺得接觸到的地方隱隱發熱。

　　時柒被自己一系列連貫的行為驚到了，身體比大腦反應還快。她對口袋裡的大福毫無印像，卻能如此自然地完成投喂，簡直出乎她的意料。

　　成功制止對方的發言，時柒光顧著為自己的機智點贊，壓根沒意識到她摸了五條悟的嘴唇。

　　於是全程只有五條悟為此亂了心緒，時柒一如往常遲鈍如木頭，沒能發現她的舉動對某人造成的影響。

　　時柒有著八百層粉絲濾鏡，對自推不存在非分之想。她甚至順手替五條悟擦了擦嘴，沒覺得這種行為有哪裡不對。

　　「用甜品收買我也不行…」

　　五條悟囫圇咽下大福，沒心思細品味道，正要接著方才未完的話，又被堵住嘴。

　　剛剛的大福是時柒身上僅有的零食，不料分量不夠，五條悟不接受賄賂。

　　情急之下她只能用上物理手段，拿手捂住對方的嘴，今天她必不可能讓他把話說完。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手背，時柒莫名有些不自在。想松手又怕他再提，這份糾結自神色間流露幾分。

　　五條悟本可以輕易掙脫，卻未這麼做。留意到對方的猶豫之色，將手抬起放在眼罩邊緣，勾住一角扯下。

　　近距離對上如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時柒不由自主沉浸其中。被美色蠱惑了心智，上一秒還堅定不移，這一秒已經節節敗退。

　　五條悟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哄著人應下不少要求，最終結果令他非常滿意，只有時柒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

　　[狡猾，奸詐，陰險…]

　　時柒內心咬著手帕淚流滿面，絮絮叨叨控訴五條悟的累累罪行。當著正主的面，又敢怒不敢言。

　　「是不是在心裡偷偷說我壞話？」

　　目的達成，五條悟又把眼罩戴好，對他剛才的誘哄行為半分不帶掩飾，他就是故意的。

　　對方明知故問，時柒這會也有小情緒了，偏過頭去不看他。

　　眼瞅著把人惹生氣了，五條悟牽起對方的手放到頭頂，希望她看在自己給她摸頭的份上，能消消氣。

　　「理理我嘛~」

　　五條悟熟練地在她耳邊撒嬌，特意壓低嗓音，尾音微揚，透著似有似無的繾綣韻味。

　　受不了對方有意為之的語氣，時柒回頭的同時按著他的腦袋將人推開，讓他離自己遠點。

　　懸空的雙腿蹬了蹬，時柒實在不想繼續保持這個親密的姿勢，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自己下去。

　　【我該去看望裡香了。】

　　為防對方不答應，她特地搬出祈本裡香。在孩子面前他總該收斂點，不至於當著別人的面這麼抱她吧。

　　五條悟如她所願將她放回地面，不過不是因為在乎他人眼光。他自己是完全不介意一直抱著她，只是考慮到她的心情，才勉為其難放手。

　　亦步亦趨跟在女生身後，五條悟頗為遺憾沒能多抱一會。小小一只抱在懷裡剛剛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來一次。

　　背後的視線過於專注，時柒強忍著沒回頭。

　　她以為五條悟是在研究觀察她身上的咒力，殊不知對方滿腦子都是想辦法和她貼貼，兩個人的想法南轅北轍。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自從認識了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五條悟就對他們兩個的特殊情況感興趣。除了那天傍晚跟著時柒又去看了一次，平時也會抽空過來。

　　他在私底下找人調查了兩個孩子，意外發現乙骨憂太是菅原道真的後代，可以算作他的遠親，這就能解釋對方那特殊的咒力。

　　而弄清楚乙骨憂太是怎麼回事後，他對祈本裡香與特級咒靈的狀態更加好奇。

　　依據五條悟所得知的情報，乙骨憂太目睹青梅車禍死亡，無意識詛咒了她導致特級咒靈的誕生，這是符合常理的。

　　然而當被詛咒的對像——祈本裡香存活時，特級咒靈本不該存在，卻偏偏與裡香共存，這種情況五條悟聞所未聞。

　　五條悟的認知中，只有裡香死亡，她的靈魂受到乙骨憂太詛咒才能變成特級咒靈。

　　而當這個前提消失，咒靈又是如何誕生並留存至今，五條悟表示他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祈本裡香為此深受困擾，白日裡獨自待在房間昏睡的時間，成了她難得放松的時刻。

　　每次看到五條悟，祈本裡香都不待見他。她聽說對方是忙裡偷閑來看自己，恨不得他再忙點，忙到沒空出現在她面前。

　　至於是從哪兒知道五條悟很忙，這還是他自己閑聊時說的，語氣頗為自得。

　　當著孩子的面，五條悟自稱最強，除了出任務還要教導可愛的學生，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來看望她和憂太。

　　他的話也不假，身為最強，與跑去國外搞研究的九十九由基不同，五條悟即使對上層頗有不滿，做起任務還是挺負責任的。

　　加上同為特級的夏油傑叛逃，咒術界只剩五條悟一個積極工作的特級，自然是把任務都堆到他頭上。

　　不過這都是表像，有時柒在，她不可能放任自推和原著一般，為了任務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有夏樹清和提供任務信息，時柒背地裡幫忙處理了不少任務。

　　等級比較低不足以出動五條悟的，她就偷偷做手腳，不動聲色幫助陌生術師解決咒靈。

　　一級乃至特級，時柒都會叫上夏油傑一起，救人的同時順便調伏新的咒靈，擴充一下他的庫存。

　　五條悟的任務量減少近一半，他是輕松了，咒術界上層坐不住了。

　　在他們看來，夏油傑經常出現在任務現場，收集了不少高級咒靈，絕對是對咒術界有所圖謀。

　　高層擔驚受怕到睡不好覺，生怕夏油傑半夜出現在他們床頭。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一邊在黑市發布懸賞，一邊命令五條悟盡快處決夏油傑。

　　「爛橘子說的話聽不懂啦，放著不管都會自己腐爛發臭的。」

　　對於上面傳達的命令，五條悟如是說道。

　　要不是覺得那些老頭子有礙觀瞻，還總是不說人話，他指不定要經常上門『慰問』呢。

　　「我倒是好奇自己的賞金是多少。」

　　夏油傑聽聞自己在黑市被懸賞，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干的。他只關心賞金額度，得知沒超過五條悟還挺遺憾。

　　相比兩位當事人無所謂的態度，時柒對總監會極為不滿。考慮到時機不對，只在心裡又記一筆，等以後一起清算。

　　祈本裡香還不知道她的祈禱注定落空。

　　她對五條悟的抗拒多半源自時柒。她，憂太還有姐姐，他們就像一家三口。而五條悟成了外人，在裡香眼裡是會搶走她姐姐的敵人。

　　以往五條悟還沒來的時候，時柒都會在房間裡多待會。裡香接受她以後，經常主動讓她陪著他們，即使她不能說話。

　　而五條悟一來，時柒的注意力被搶走大半。不僅如此，連陪裡香的時間都減少了。

　　五條悟總是中途就把人帶走，美其名曰大人的約會。種種事跡讓裡香把他列為黑名單首位，心底記仇的小本子都快寫滿了。

　　「裡香，你別生氣，姐姐交代你好好養身體。」

　　乙骨憂太小聲勸哄神色難看的青梅，嘴笨的他只會搬出時柒的名頭。

　　其實他覺得五條老師挺好的，明明那麼忙，還常抽空來看他們，並且好心教導他如何控制使用自己的力量。

　　五條老師幽默風趣，教他時也很有耐心，對姐姐也很溫柔體貼，乙骨憂太還挺喜歡他的。

　　祈本裡香知道憂太和那個男人走得近，憂太從不瞞著她任何事。就算對方收買憂太，她也不會輕易投降的。

　　「憂太，你一定要守好姐姐的秘密。」

　　兩個孩子都知道時柒的身份有異，也看出有些事是不能被五條悟知道的。裡香能保證自己不說漏嘴，但她擔心憂太會被那個人套話。

　　「我明白的，裡香。」

　　乙骨憂太鄭重其事點頭，在這方面他毫不含糊。他是沒有裡香聰明，也不擅長說謊，但他會竭盡所能保守秘密。

　　事實上他們倆都多慮了，五條悟不屑於從他人口中了解喜歡的人，與其相信他人片面的看法，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覺。

　　關於裡香對五條悟的排斥，時柒起初沒發現。直到某天不小心聽到裡香和憂太的悄悄話，她才知道對方把五條悟當成敵人了。

　　事後她專門找憂太聊了聊，男孩對她倒是知無不言，把裡香的想法都告訴給她，還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從憂太那裡得知緣由，時柒頗感意外，她本以為和乙骨憂太有關呢，畢竟五條悟還挺喜歡他的，儼然把他當成自己的學生指導了。

　　[小孩子的占有欲而已，時間久了就好了。]

　　時柒原打算讓五條悟少出現在裡香面前，小咒反而出來阻止，理由也讓人難以拒絕。

　　[最近裡香和咒靈的共鳴度越來越高，和五條悟脫不了干系，有刺激才有動力，你就看著吧。]

　　被小咒提醒，時柒觀察一段時間後發現確實如此。裡香能夠這麼快適應也是好事，五條悟則對自己被抵觸之事一無所覺。

　　兩相結合下，時柒選擇聽小咒的，維持現狀。

　　正如小咒所言，五條悟的存在促使裡香以極快的速度，接受了特級咒靈的猙獰外表。

　　當然也少不了乙骨憂太的支持，他對裡香的咒靈形態接受良好。他在出事當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早就習慣了特級咒靈的模樣。

　　只用了幾個月，裡香就徹底掌握控制咒靈身體的方法。熟練之後，她逐漸喜歡上了這種強大的感覺。

　　因為裡香是非術師，對咒術界相關不了解，一開始轉換到咒靈體內時，只能進行簡單的行動，無法運用自帶的咒力。

　　關於教導裡香咒術知識的人選，五條悟首先被排除在外。好在盤星教還有個現成的特級——夏油傑，他受時柒所托，利用空余時間給裡香科普相關知識。

　　通過夏油傑的悉心輔導，外加得到五條悟指導的乙骨憂太陪同練習，自幼聰慧的裡香學的不慢。

　　理論知識都了解了，咒力精確操控也差不多學會，剩下的實戰，就交由時柒負責。

　　時柒能夠帶著咒靈在結界內移動，有她在行動非常方便，也不用擔心留下咒力殘穢，稱得上居家旅行必備。

　　她的職責就是把裡香帶到事先選定的地點，事後收拾現場抹去痕跡。除非遇到意外，更多時候她只需要旁觀即可。

　　從弱小的三四級，慢慢變為一二級，裡香的戰鬥力上升飛快。半年學習半年實踐，已經能看出原著中『詛咒女王』的風範了。

　　咒靈不甘的嘶吼漸弱，夜色中的廢棄廠房中，只剩倚坐在窗台的黑發少女，以及正在向她飛速靠近的特級咒靈。

　　時柒聽見身後簌簌風聲，知曉是裡香回來了。之前的戰鬥她『看』了，從咒力流動來說，裡香已經可以出師了。

　　遙想一年前行走飛行都磕磕絆絆的裡香，到如今絲毫不拖泥帶水解決一級咒靈，時柒也算是見證了她的成長。

　　「不愧是裡香，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時柒向來不吝於誇獎身邊的人，這次也一如往常，在對方回來時送上真心的誇誇。

　　「今天就到這裡，早點回去休息吧。」

　　舉起的手不出意外碰到堅硬冰冷的軀殼，裡香伏低身體讓時柒摸頭。有著尖利指節的手掌攤開，將對方捧在手心。

　　這是裡香最喜歡的姿勢，在此刻的她眼裡，對方就像縮小的洋娃娃。原來的身體沒長大且弱小，咒靈身體卻正好，體型和能力都滿足她的需求。

　　時柒不清楚裡香隱秘的心事，她就是單純寵孩子。裡香喜歡用手捧著她，雖然有點別扭，幾次之後也習慣了。

　　一想到明天之後，裡香就要和憂太一起生活，盡管只是咒靈身體，本體為了保險依舊留在盤星教。

　　這半年有裡香在，時柒每天的日常都輕松不少。除去按照裡香的能力挑選的咒靈，她還會跟著時柒一起做善事。

　　而今裡香出師了，意味著時柒要失去陪伴自己半年的幫手。不是因為少了個勞動力，而是有人陪在身邊會比較開心。

　　[還沒分開我已經開始想念小裡香了。]

　　時柒坐在咒靈骨節分明的手掌上，一邊召喚漩渦回盤星教，一邊在內心和小咒分享自己的心情。

　　[怕寂寞就去找五條悟，他肯定願意陪你。]

　　小咒發出暴言，它量她不敢這麼做。

　　[別開玩笑了，小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時柒控訴它嘴上不留情，臉上卻帶著笑意。以前的它可沒現在這麼活潑，就像她一樣。

　　[哼，還不是跟你學的。]

　　小咒輕哼一聲，而後與時柒一起笑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今年你又不過生日嗎？]

　　每年時柒為他人准備生日禮物，小咒都會問這麼一句。它不解為何時柒對自己的生日毫不在意，明明對身邊人的生日都記得清楚。

　　[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有記憶起就是在福利院了。]

　　時柒不厭其煩為小咒解釋，她對各種節日其實都沒什麼想法，更別說自己的生辰不詳，沒必要專門定個時間慶祝。

　　[為他們慶生比自己過生日更開心，自己只有一次生日，朋友卻有好幾個，這麼算多劃算。]

　　她是真心覺得參與他人的生日，比為自己過生日更令她快樂。

　　[這就是你拒絕他們的理由嘛。]

　　小咒一語中的，提醒她做了什麼。

　　時柒停下挑選禮品的動作，想起近兩年的經歷，以及馬上又要面對同樣的問題，有些頭疼。

　　[你說得對，是得好好找個借口。]

　　當她通過各種方式，直接或間接得知身邊朋友們的生日，定期送上禮物和祝福後，問題就出現了。

　　收到她禮物的人無一例外，都會問她的生日在什麼時候。時柒才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禮尚往來這個詞被她遺忘了。

　　每回時柒都以自己不清楚出生日期、沒有過生日的習慣等理由糊弄過去。看出她的為難，理子他們倒沒再糾纏，只在平日裡更關照她。

　　夏油傑比其他人更勝一籌，話術了得，不費吹灰之力從時柒口中套出丁點信息。

　　連時柒自己都沒多少印像，愣是被夏油傑幾句話引導，從記憶深處翻出僅有的線索。

　　盡管具體日期還是不明，大致範圍鎖定。巧合的是與夏油傑的生日相近，粗略估算沒差幾天。

　　得出這個結論，夏油傑不負眾望，將消息分享給其他人。這就導致他生日結束沒兩天，時柒就能收獲一堆眾人提前准備的禮物。

　　若非時柒性格內斂不愛熱鬧，按理子的意思是想給她辦生日會的。這個提議被夏油傑否決，小野寺與夏樹也不贊同。

　　更為成熟理智的幾人拍板決定，各自找機會送禮即可，盡量低調免得讓時柒困擾。

　　由此可見，讓時柒為難的並非他們。排除盤星教眾人，以及尚且年幼的憂太和裡香，就只剩唯一的答案。

　　[你都找幾個借口了，還沒放棄呢。]

　　小咒在一旁幸災樂禍，樂得看她做無用功。

　　[本來是無所謂，現在是真的不想。]

　　前幾次都還好，大家默認把禮物交到她手上，簡單說句祝福就是為她過生日了，這種方式確實讓時柒輕松不少。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當然不會在這裡頭疼。

　　問題就在於，五條悟不知從哪兒得知她每年從別人那裡收到生日禮物，而他每次提起都被她蒙混過關。如此差別待遇被貓發現，事情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這就是遲來的報應，誰讓你瞞著他。]

　　小咒想起這事只想笑，根本不同情她的遭遇。

　　[我現在就是後悔，小咒，你能不能再回溯一下時間，救救孩子QAQ]

　　時柒拿著選好的禮物去結賬，對著店員面帶微笑，內心淚流成河，甚至異想天開。

　　[不要自暴自棄啊，阿柒！堅強起來！]

　　小咒誤以為她受到打擊太大，不然怎麼會說出讓它回溯時間這種胡話。

　　[開個玩笑，逗你玩呢。]

　　時柒拎著袋子走出商店，坐上等在門口的車。

　　她剛剛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小咒當真了。

　　[你一定是在報復我剛才取笑你！]

　　小咒這下反應過來，不由羞惱。

　　[嘿嘿，有來有往嘛~]

　　時柒身體往前微傾，輕敲司機肩側椅背，對方接收到訊號，點點頭發動車輛。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相認後，就從盤星教搬出去，和七海住一起。小野寺為了帶孩子，常年在外奔波。

　　他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也就不能繼續陪時柒出門，好在教內其他術師都挺樂於接手這份工作。

　　其中有不少人曾受過時柒的恩惠，除此之外，也是真心喜歡她這個人。不如說盤星教的內部人員，與她有過接觸的都對她很有好感。

　　見過時柒的教眾背地裡將她當成盤星教的聖女，這件事目前只有時柒本人不知情。教內的工作人員則是被她的外表迷惑，當她是教主家的孩子。

　　由於這種種誤會，時柒在教內的受歡迎程度和夏油傑不相上下，儼然成了盤星教的團寵。

　　就像今天，聽說她要出門逛街，正好空閑的術師和非術師都爭著要當她的司機。

　　被瞞在鼓裡的時柒只以為司機是安排好的，殊不知這個機會是他爭取來的。

　　教內上下都清楚她的性子，再加上有夏油傑的提點，類似的事從來不會鬧到她面前。

　　[你有沒有覺得司機怪怪的。]

　　時柒早就想說了，每次接送自己的司機，看她的目光都異常興奮，好像她是什麼稀有物種。

　　[有嗎？我覺得挺正常的。]

　　盤星教那些人看到時柒不都這樣，相似的情況小咒沒少見，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雖然每次接送我的司機都不一樣，但他們看到我都很激動。難道是在教裡待的太無聊了？]

　　一如既往對他人感情的遲鈍，讓她的猜測與真相南轅北轍。而小咒對人類情感還未學習透徹，只覺時柒說的很有道理，對此表示贊同。

　　「聖…大人，是直接回教裡，不多逛逛嗎？」

　　高橋拓也看著前方路況開車，偶爾通過後視鏡偷瞄一眼後座的少女，好奇提問卻一時口誤。

　　[聖？他想叫我什麼？！]

　　時柒心頭一跳，收回望著窗外的視線。即使只聽到一個字，後面就漏了半個音，她卻下意識想到了那個經典的稱呼。

　　[聖女？]

　　小咒和她心有靈犀，第一反應也是這個詞。

　　[不不不，千萬別是我想的那樣，這比之前的『大人』還讓我尷尬…]

　　時柒放在腿上的手指蜷起，將衣角揪成團。

　　她想忘掉這件事，可惜大腦不受控制，循環播放方才聽到的只言片語，不亞於反復鞭屍。

　　[受不了了，死腦子忘不掉！]

　　實在是坐不住，時柒忍著窘迫讓司機停車。短期內她無法面對司機大哥那張臉，決定自己在外面多逛會，讓人先回去。

　　高橋深感遺憾，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護送聖女的機會，才不到半天就要獨自返回，肯定會被同事們取笑的。

　　他還不知道，時柒是聽到了他說漏嘴的稱呼，才婉拒接送服務。並且等她回盤星教，還要追究整件事的始末。

　　[接下來去哪裡，我對這附近也不太熟啊。]

　　等司機開著車離開，時柒還在原地躊躇不定。

　　剛剛沒多思考就讓人停車，這會看著周邊陌生的環境，她又不知何去何從了。

　　[隨便逛逛嘛，趁這個機會多在外面走走。]

　　小咒慫恿時柒在外面多待會，平時沒人拉著她都不愛出門，也就這種時候才主動出來。

　　[要我說，一直待在室內會把人憋壞的，還是要出門多走多看，心情都會變好。]

　　它跟著時柒的視角四處巡視，時不時提醒她哪裡有好看的風景，同時苦口婆心勸哄道。

　　[這幾年你的狀態不太樂觀，還是盡量和別人待在一起，或者找點別的事做，就像現在這樣在外面散散步。]

　　小咒的意思不能再明顯，它擔心時柒狀態惡化更嚴重。身邊有人陪伴，或是有別的事轉移注意力，好歹能減少些受到的負面影響。

　　時柒閑逛的腳步微頓，經小咒的提醒，聯想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明白它說的在理。

　　即使有在特意控制，靈魂的異變依舊日漸加深。若不是小咒從始至終幫她掩蓋異樣，也瞞不了那麼久。

　　一旦除去人偶殼子，時柒身上斑駁隆雜的咒力就暴露無遺。倘若再失去小咒遮掩，白發血眸的模樣更是昭然若揭，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問題。

　　時柒現今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五條悟，尤其是他的記憶體。

　　現實中只是怕被六眼發現不對勁，夢境裡她直接以靈魂形態出現，連掩飾的機會都沒有。

　　記憶體五條悟成了最清楚時柒情況的存在，沒有之一。他沒有把這事告訴第三者，卻增加了見面的次數。

　　時柒三天兩頭被對方拉進夢境，對方次次都先用六眼檢查一遍她的變化，看完後又沉默不語。

　　也不知這種行為到底是在折磨誰，看著對方那副嚴肅沉郁的表情，時柒也難免產生愧意。

　　五條悟本人約她的次數也少了，結合記憶體的表現，時柒有理由懷疑是記憶體暗中做了什麼。

　　特別是有幾次收到五條悟的信息，語氣用詞一如往常，但時柒直覺對面的是記憶體五條悟。

　　[唉，有時候會擔心自己能不能撐那麼久。]

　　時柒不自覺泄露出心底的憂慮，還有幾年才到世界線收束節點，她的外表卻已經徹底異化。

　　[別怕，我不會讓你落到那個地步。]

　　小咒從未放棄與規則的爭鬥，哪怕不是為了自己。它希望自己的世界有時柒的存在，一切的努力才有意義。

　　為此它不惜與五條悟合作，雖然當初是對方主動找上門來，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的，聽到他和它說話時差點被嚇到叫出聲。

　　背著時柒和五條悟交流，小咒很是心虛了一段時間。聽到她質疑五條悟發的短信，它還主動替對方忽悠時柒，就這麼做了對方的幫凶。

　　有時候它慶幸時柒反應遲鈍，發現不了它和五條悟的小動作。有時又覺得她不夠關心自己，竟然沒發現它的異常，內心十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