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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歡男愛》作者：艾芸【完結】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tye154坐巴士的時候被小賊偷了一部NOKIA 6510手機, 損失現金61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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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跟他相好，這會卻見他上了女人的床嗯啊喔去……  
嗚……早知道就乖乖听哥哥的話，不要大搞「男男關系」；  
嚴重傷了心不說，還選擇乾脆「香消玉殞」——一死百了算了。  
死了嗎？才怪！  
竟然有好心人專程搭乘「時光機」穿越時空，回到從前把他救！  
嘩嘩嘩！天方夜譚嗎？可以這麼神的讓時光咻地倒流！  
嘿嘿嘿！既然老天要他死而復生，  
那他就有的是「時間」讓阿那答重新覺悟再愛他一回……

[[i]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17 17:05 編輯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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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姐，輪到你了，總裁在里頭等你。”秘書小姐的聲音不慍不火的在紀宛宛耳邊響起。

    紀宛宛深吸口氣，緩緩站了起來。為了這次的會面，她可費了不少心力，好不容易才見著了他——尉家驄。

    說起這尉家驄，她也不是沒見過的，不過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在她還沒到美國之前，他和她的小叔是死黨，常來她家里走動。

    只是，這四年期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小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這尉家驄也不再上門。

    今天，她可是身負重任，要向尉家驄打听出小叔的去向。她原本以為不是難事，不過當她首次打電話向尉家驄表明意圖後，所得到的回報便是清脆的掛電話聲。

    這家伙居然不肯听她說話！

    之後再幾次的嘗試仍是一樣，逼得她只好匿名預約來他的公司。什麼嘛！若不是她只認識他這個小叔叔唯一的朋友，她才不會三番四次低聲下氣的求他。

    不過就一個潦然一身的人而言，尉家驄混得還不錯。記得四年前她到美國念書時，他還只是個年輕有為的小經理而已，沒想到現在已經是個總裁了。

    舉起手敲敲門，她順手推門而入。

    尉家驄抬起頭，“廣告公司的紀小姐？有什麼事嗎？”最近他們公司是有一項產品打算請廣告公司拍攝一些平面廣告，不過只是打算而已，怎麼這個公司消息如此靈通？

    不過，這小姐什麼不好姓，偏偏姓了個他最深惡痛絕的“紀”！

    “我有點小事想請教你。”紀宛宛坐到他桌前的座位上，端著一臉可人的笑意。

    “什麼事？”這年輕的小姐有做生意的本事，光是這臉燦爛笑容，便讓人有了好感，尉家驄面對這笑容，自然也不好擺著冷酷的臉。

    “是——”宛宛遲疑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老實說了。“是有關你的好朋友紀嵐旭他的事，我只想知道他到底上哪去了？”

    “你是紀家的人？”尉家驄馬上拉下臉。“誰讓你進來的？”

    “我可是按照正常程序預約的，你別想趕我出去，我等了好久了。”宛宛連聲說明。“我應該有半小時才對。”

    “我沒有任何話可以和你說，談話已經結束了。”

    那是什麼鬼話？宛宛強壓下怒氣。

    “我不過只想知道小叔叔現在在哪里而已，你何不爽快些告訴我，省了大家的事。”

    小叔叔？那她是紀嵐旭的小佷女�@br />
    家驄在腦海里努力思索著，半晌才想起她就是紀嵐旭那個高中就到美國念書的佷女。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她已經完全沒有當年的青澀了。

    沒想到已經四年了，她應該是大學畢業了。唉！時間過得這麼快，居然已經四年了。

    “我不知道你叔叔在哪里，我也不想知道。”他語氣十分冷漠。

    “少騙人了，你和叔叔交情那麼好，他不可能沒和你聯絡的。”宛宛才不信他的話。

    “交情好？”家驄露出譏諷的笑容“我倒寧願我從沒認識過他，如此一來家奇也不會”

    “怎麼樣？”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宛宛忍不住追問道。這個人應該是導致兩人交惡的主因。

    “沒什麼！”家驄住了口。“反正我和你們紀家已經沒有任何交情，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有關紀家的事，你快走吧！”

    “至少听我把話說完啊！”在他起身欲揪她出去前，宛宛連忙開口。“小叔離家好久了，至少也三年了吧！這期間他一次也沒回過家，大家都很想他，尤其是奶奶更是想得要緊。最近奶奶身體又不好，我們才想要替奶奶找回叔叔，也許奶奶身體會好些。看在奶奶的份上，你就告訴我小叔叔的下落，別讓一個老人家臨老還要日日思念不知在何方的兒子。”

    “紀老夫人還活得好好的吧？”家驄咬牙問道。“你放心吧！你的奶奶還會活好久的，不是有句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千年嗎？你奶奶不會有事的。”

    “別這麼惡毒，我奶奶又沒得罪你。”宛宛狠狠瞪向他。

    “哼！”那老女人沒得罪他？“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嵐旭是你奶奶疼之入骨的孩子，為何會狠下心對他不聞不問，這中間定有問題吧？”

    “當然有問題，所以我才來問你啊！每次奶奶提起小叔，總是一臉悲傷，久而久之我就不敢問了，不過你應該知道吧！“”我何德何能，能管你們紀家的事，我連和紀嵐旭做朋友都不配。”

    “你何必句句帶刺，以前奶奶對你不是也挺好嗎？你就當是成全一個老人家的心願嘛！”

    “對我很好？”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家驄只能想起那老女人對他和家奇的傷害,他永遠也不能原諒。“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不認識你們紀家人。”

    又說這種話！宛宛不禁蹙緊眉頭。

    “你真的不告訴我叔叔在哪里嗎？我只要一句話，真的！知道以後，我不會再煩你的。”

    “我也只有一句話——不知道。”

    其實他是知道的，紀嵐旭有時會寄明信片給他，信尾總不寫上他的歉意，但總被他看也不看的丟到垃圾筒里。反正他是永遠也不會原諒他的。私心里，他也有報復心態，希望他們母子永遠失和，他的一口氣才能稍微舒解。

    “告訴你，我是很有耐心的。今天你不肯告訴我，我就天天來煩你。”

    “無妨。”家驄聳聳肩。

    他起身，一把揪起她，抓著她往門外推。

    “許秘書，以後不許再讓她進門來。”他對門外愕然的秘書交代道。

    該死的家伙，敢這樣把我丟出來！我如果沒纏得你把答案說出來，我就不姓紀！

    宛宛臉上浮現一股決心，轉身離去。

    尉家驄回到位置上重重地落座，推開桌上的一堆公文，再也無心辦公。好不容易平伏的傷口，又在這小女孩的刺探下被憶起。他可憐的家奇，一個人在寒冷的地下，而傷害他的人，卻好好地活著，太不公平了。如果殺人無罪，他早把紀嵐旭和那該死的母親殺了。現在那姓紀的女人還有臉來找他，他會告訴他們才有鬼呢！

    “奶奶，怎麼一個人在外頭吹風呢？也不叫劉媽陪你。”宛宛語帶包容的輕斥一個70來歲的老夫人，那老夫人坐在輪椅上，整個人嬴弱而蒼白，無法想像，三年前她還是台灣商業界的女強人。

    宛宛十分心疼的看著自小就十分寵愛自己的奶奶，曾幾何時，奶奶竟如此老態龍鐘了？

    一切應該都從叔叔離開台灣之後吧！

    在奶奶年屆四旬自際，才又懷了小叔叔，距離第一個兒子也有二十歲之差了。在臨老之際又產麟子，可想而知她對這小兒子自是疼入心坎。

    所以，在宛宛記憶以來，就對爺爺奶奶溺愛小叔叔的印象深刻。誰知，這既定的印象全在她學成回國後全盤推翻。

    那個強勢作風的老奶奶已經消失不見了，而那以往總是笑臉和煦如朝陽的小叔叔也不見人影，整個家陷入如今著種寂靜冷清的境地。

    到底是怎麼了？宛宛不止一次的問爸媽，問奶奶，卻得不到結果。爸媽那副茫然無措狀，肯定知道的不比她多，而知情的奶奶又不肯吐露一字半語，叫她想幫忙也無從著起。

    可憐的奶奶，自從爺爺去世後，一人獨自撐起整個“捷迅”集團，撫養兩個兒子長大。將事業交給大兒子後，尚年幼的小叔叔就成了她唯一的慰籍；如今叔叔不在，奶奶怎麼受得了呢？

    “奶奶又不是嬰兒，只是吹吹風而已，要劉媽干嘛？倒是你又上哪兒去了，誰又惹你生氣了呢？”

    “奶奶真是神機妙算，一眼就看出人家在生氣呀！”宛宛撒嬌的在她一旁的休閑椅坐下。

    “奶奶的耳力還不錯，大老遠就听見關門聲了。”沈之芳噙著笑說道。

    “是嗎？”宛宛俏皮的吐吐舌。

    “誰惹我們的小公主生氣了，告訴奶奶。”沈之芳伸出枯黃的手慈愛的拍拍她的頭。

    “奶奶，我出找了尉家驄。”宛宛抬起頭看她，小心的措辭道。

    這個名字讓沈之芳驚跳一下，原本撫著宛宛頭的手也收了回去。“你去找他？為什麼？”

    “我想找回嵐叔，奶奶好想他的，不是嗎？宛宛也好想小叔叔。”

    “嵐旭他”沈之芳垂下手，眼楮無焦點地凝視著。“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不會的。”宛宛樂觀的說。“我不知道嵐叔為什麼離家出走，不過，家總是家嘛。叔叔不會不回來的。”

    “奶奶……已經不抱希望了。”

    “如果真的不抱希望，為什麼還終日看著嵐叔的照片呢？就當作沒這個人算了嘛！”

    “自己懷胎十月生的，怎麼可能當沒這個人？”沈之芳失笑道。

    “所以啦，我要找回嵐叔。”

    “不可能的。”沈之芳搖搖頭。“嵐旭是刻意不跟我聯絡的，他……恨我。”

    “奶奶。”宛宛試著安慰道“不管什麼事，都三年了，也該事過境遷；更何況你和嵐叔是母子，母子哪有隔夜仇的，氣個三年也該夠了。”

    “那時奶奶做了許多錯事，除非時光倒流，那些事不曾發生過，否則嵐旭是不可能回來的。”沈之芳無力地苦笑道。“但要時光倒流是不可能的。”

    那也未必啊！宛宛在心頭說道。不過，除非萬不得已，她才會祭出絕招。

    “不管奶奶做了什麼錯事，母愛怎麼會有錯呢？我絕對相信奶奶的出發點是為叔叔好的。”

    “我的確是出于愛而做了那些事，只是這以‘愛’為名的行動後果，卻是連奶奶也後悔莫及，無法承擔的結果。”沈之芳眼中清楚的浮上懊悔。“奶奶一生中最後悔的，莫過于那件事，而苦果卻要嵐旭來承擔。不只是嵐旭不想見我，我也沒臉見他啊！”

    “那到底是什麼事啊？”宛宛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殺了，講了半天她還是不清楚“那件事”是什麼事。

    “不提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你去找家驄，他什麼說？”

    才說了不提，那眼中為何又露出希望之光？她這奶奶還真是口是心非。

    “他什麼也不肯說。”宛宛想到猶有火氣。“他似乎把我們紀家都恨上了。什麼嘛！不肯說就算了，還把我們紀家奚落一番，我們應該沒得罪他吧，以前他不是還上我們家玩嗎，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們是得罪過他沒錯，”沈之芳情緒更形低落。

    “如果我們已經和他翻臉了，”宛宛並不在意奶奶的說法。“那或許，我找他打听嵐叔的下落就錯了，也許嵐叔不會和他聯絡。”

    “嵐旭一定會跟他聯絡。”沈之芳有把握。“不過家驄應該無法釋懷吧！”

    听起來似乎是他們兩人之間有摩擦，能讓兩個好兄弟起嫌隙，通常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女人。

    “奶奶，你認識‘家琪’嗎？”

    沈之芳臉色驚變。“你從哪听來的？”

    “尉家驄不小心脫口而出，被我牢牢記住的。”宛宛十分得意自己的好記性。

    “家奇”沈之芳喃喃念著這令她耿耿于懷的名字，有三年不曾听到了，但這名字卻在腦海中不曾淡忘。

    “是為了她吧？所以叔叔才遠走他鄉。”宛宛猜測道。“不過我不明白，一個女人怎能讓叔叔和奶奶反目，這個家琪可真厲害。”

    沈之芳沉默著。“宛兒，別管奶奶的事了。過去的就過去吧！奶奶並沒有一定要見嵐旭，如果他現在能平靜的生活著，奶奶就滿足了。”

    “不行，人家舍不得奶奶這樣日漸消瘦呢！”宛宛堅持道。“何況，我也向尉家驄宣戰了。問不到嵐叔的消息，我就不姓紀。”

    “別為難家驄了！”沈之方緊蹙眉頭。“奶奶不希望你打擾他的生活，咱們已經虧欠他太多了。”

    “我會有分寸的。”宛宛順口敷衍著。”我會找到嵐叔的，奶奶就安心等著見寶貝兒子吧！”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沈之芳心中也的確熱切盼望著。

    “宛宛，你怎麼搞的，現在還不回來？”在美國的研究室，朱宇真興奮的拿著電話叫嚷著。“我告訴你，我們的實驗成功了！”

    “真的嗎？”宛宛也感染了她的興奮。

    “只差真人實驗就成了，目前正在修正一些小細節，等一切大功告成，我們就可以來一趟不一樣的旅程了。”朱宇真含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宛宛高興得眼楮都亮了。“不過現在我還不能回去，家里有些事得忙。”

    “會有事比我們的研究更重要嗎？”朱宇真納悶道。之前最積極投入研究的人可是宛宛耶！

    “宇真，你不知道。”宛宛興奮的心情低落了些。“自從我到了美國，投入了這項研究後，幾年都沒回過家，就算偶爾打個電話，也不過聊個幾分鐘，我就匆匆受線了。”如今想來，她也真是個薄情寡義的人。“所以，家中發生的事，我也不知道。”

    “很嚴重嗎？”朱宇真驚覺她語調中的自責，不禁擔心地問。

    “也許吧。現在的問題就在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憑你的聰明才智，還怕打听不到答案嗎？別擔心，事情很快就會解決的。”朱宇真安慰道。

    “真如你所言就最好不過了。”

    “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朱宇真重提舊話。“我可不希望我們成功的第一次只有我和博士獨享。”

    “我也不希望，那可是我辛苦四年的成果耶！”宛宛精神為之一振。“而且，我會需要它。”

    “他？誰啊？”宇真不解。

    “我們的心血結晶。”

    “你可不能打什麼壞主意，博士不會答應的。”朱宇真驚覺的提醒著。

    “我是那種人嗎？”

    “是！”

    “我們是好朋友吧？”宛宛不懷好意地問道。“我們應該要互相幫助的，對不對？”

    “這個……再說吧！“朱宇真急忙回避。“等你回來我們再討論這問題，博士在叫我了。”

    她“　當”一聲掛了電話。

    宛宛也心緒雜亂的掛上電話。

    這件事有一點她一直覺得很奇怪，那就是為什麼叔叔離家三年了，卻沒人告訴她，如果不是母親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把她叫回來，她還不知家中出了大事。難道他們不想找回嵐叔嗎？或者，他們也和奶奶一樣認定嵐叔不會回來了？所以就干脆當成沒嵐叔這個人了？

    最讓人困惑的一點，就是家中的大人們，沒有一個肯告訴她嵐叔離家的原因，而看起來應該知道的尉家驄對她深惡痛絕。至于關系最大的“家琪”，又是個行蹤成謎的人。

    可惡！這繁瑣的人際關系，果然是比科學研究難太多了，諸多疑惑纏繞糾結。想一一解開大概得費不少工夫。不過，她一向不缺的就是耐心，等著瞧吧！

    那女人怎麼又來了？

    尉家驄眼角余光掃視到那綁著馬尾帶著墨鏡的身影，不由得詛咒起來。那女人是不是把別人都當成蠢蛋了？以為這種變裝就可以瞞過他的眼光嗎？她到底在想什麼，他又不是瞎子，不會認不出她的。

    以她這種跟法，就算跟上一百年，他也不會理會她的，真是笨蛋一個！

    不過她們紀家的人一向如此，紀嵐旭不聰明，他的佷女也好不到哪里去！尉家驄的臉上浮現一抹冷笑。愛跟就讓她跟吧，他不在意和她多耗時日，反正他確信最後她會一無所獲。

    突地心念一動，家驄笑得更開心了，既然要跟，就該去個教精彩的地方，讓那小妮子開開眼界，才不枉她跟蹤的辛勞。

    “張董，”他對著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子道。“今天也談得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該就此打住了？”

    “呃？”張家平有絲愕然，這個人稱工作狂的男人居然主動喊停，是天要下紅雨了嗎？

    “張董也為這合作案忙了很久，今晚咱們就休兵一天，讓自個兒輕松一番。你意下如何？”他知道張家平是性好漁色之徒，斷不會推拒他的提議。“當然，今晚由我請客。”

    張家平受寵若驚。“那真是好極了，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店。里面的小姐個個年輕又美貌，重要的是那地方隱蔽性十足。”

    “夫人比較不容易找到是吧？”家驄的笑意並沒有到達眼中。若不是生意上的需要，他才不屑跟這種自命風流的人來往。

    “這……”張家平干笑著。“我可不像家驄兄沒有家累又自由，家中沒有黃臉婆管著你。”

    家驄只是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奇怪，他要上哪里去？宛宛詫異的跟著尉家驄和另一個男人走出門，急忙往桌上丟了一千元，匆匆跟上他們。

    老實說，這幾日跟蹤下來，她都懷疑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了。最初的想法是想搞清楚他的底細，弄清他平日的交友情況，從中過濾有哪些人是他和嵐叔的共同好友，進而找出嵐叔的下落。不過幾日下來，她的心血根本是白費。在和尉家驄見面的人中，沒有一個是嵐書曾介紹給家人認識過的。

    宛宛不只一次想過，或許她該從別的地方著手調查。但基于心中那莫名的直覺，她就是認定尉家驄。她有預感，不，該說是確信，她確信嵐叔不回來的主因就在尉家驄身上。所以，盡管沉悶，她還是要緊盯他。

    未幾，他們來到一處燈火輝煌的地方。

    宛宛看著他們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不禁在身後氣得牙癢癢的。

    沒想到，尉家驄竟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她不禁有些詫異和不快。

    看這地方燈火閃爍，紅男綠女穿梭其中，一看就知道是罪惡的深淵，各種男人狂歡尋樂的風月場所。

    “彩虹之森”就是這家店的名字，低級趣味！她只猶豫一下子，便跨步進去。

    大廳中映入眼簾的是個半人高的舞台，就在正中央有根外鍍白銀的鐵柱。舞台四周皆有座位，現下幾乎座無虛席，每個人的眼光都粘在舞台上那個衣著涼快，緊貼著鐵柱的舞者。

    宛宛好不容易在人潮之中尋到了尉家驄，只見他正對她露出示威般的笑容。坐在第一排位置的他，似乎正示意著她有膽就過去吧！

    可惡！他是故意的，明知她在跟蹤他，他還往這種地方跑！哼，別以為她沒膽過去，既然他敢跟她挑釁，她就敢回應他。

    宛宛才走幾步又停了下來。或許現在去並不是個好主意，因為台上的舞者似乎也相中了尉家驄，正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肆無忌憚的展現胴體，情況頗讓人尷尬。

    算了，今天就暫時打住。算他厲害，居然想到來這種地方，她的確是拿他沒轍。不過，別以為這種方法可以一試再試，他是擺脫不了她的！宛宛抬起下巴，朝他拋了個挑戰般的眼神。

    而家驄的確是收到了。

第二章

原以為，衰運也該有個限度。這幾日跟蹤尉家驄無所獲就罷了，剛才還被他拐到脫衣舞吧去，一肚子已經無出處發泄了，現在居然又來了幾個下流痞子，宛宛不禁感嘆自己到底走什麼狗屎運。

    不過離開台灣四年而已，台灣的治安已經差到了這種地步，現在才九點多耶，她居然被眼前這幾個渾帳東西明目張膽地從馬路上給逼到了現在的小巷中。天哪！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你們要做什麼？”宛宛鎮定地問。她只希望自己運氣好一點，這幾個不入流的痞子只想劫財而已。

    “小美人，你說呢？”為首的男子流里流氣說著。“你剛從彩虹之森出來吧？”

    “那又如何？我可不是在那里上班的小姐。”原來她一出門就被盯上了，她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也真夠蠢的了。

    “管你在哪里上班！”那老大倒很干脆。“把身上的錢全交出來。”

    “如果我說不呢？”

    “你以為由得了你嗎？”一旁的幾個男人哄然大笑，將宛宛團團圍住。

    “要錢就拿去。”宛宛听話的將錢包掏了出來。“全部就這麼多，我可以走了嗎？”

    “操！就這麼幾千塊？”老大詛咒了幾聲，一把抓住宛宛胸前的襯衫，將她往上提，因為用力過猛，她的衣服鈕扣一下子掉了兩個。“你以為這幾千塊夠我們兄弟塞牙縫嗎？”

    “我也沒辦法，身上就這麼多了，再要也變不出來。”雖然緊張，宛宛仍試圖講理。

    “咱們兄弟辛苦了老半天，就這幾千塊想打發我們，你也太天真了吧？”老大獰笑道。

    “你們辛苦？”宛宛差點忍不住罵人的沖動。現代人真是愈來愈不要臉了！

    “老大，這小妞好像對你的話很不服氣耶！不給她點顏色瞧瞧，恐怕她還以為我們和她玩呢！”一旁的小嘍�鄏鬺]澩椎乃怠br />
    “哼！”老大淫笑起來。“那我們當然不能讓她太失望，大伙和她好好地玩一玩。”

    話才說完，便一把將宛宛的襯衫撕裂，不過宛宛也因他的手松開而得到自由。

    “你們要做什麼？”她的手忙著遮掩胸前掩不住的春色，一邊驚慌的問。

    “我還以為你不會怕呢！”老大露出得意的笑。

    她可不是那種看不清形勢的女人啊！宛宛知道她這次可真是不妙了。

    “只要你們讓我走，要多少錢都可以商量，我可以去提款機領。”

    “這倒也是個辦法。”那老大滿意的笑了，這招是每次都靈，就不信哪個女人願意失身而不願失財的。“那就走吧，不過別想玩花樣。”他警告道。

    紀宛宛狼狽的拉攏衣服，在幾位男子“護送”之下，要走到附近的提款機領錢。再一次的，她在心中埋怨起尉家驄，如果不是他到這種是非之地來，她怎麼會落到這種下場？

    遠遠的，家驄就注意到她了，也看到她所處的難堪處境，不過，英雄救美不是他的嗜好，何況她還是紀家人，所以他便打算視而不見。

    所幸宛宛眼楮十分銳利，一眼捕捉到正打算經過她身邊的人，她一把拉住他的黑衫，自動站到他身邊。

    “你怎麼現在才出現？”宛宛雙手自動挽住他的手，一臉的依賴。“這幾個人欺負我！”

    尉家驄皺眉，嫌惡的看著掛在他身上的人。

    “嘿，救星來啦？”那老大戳著尉家驄的胸膛。“小子，勸你還是少管閑事，才能活就一些。”

    他並沒有管閑事的打算，不過他可不喜歡被人戳著胸膛，非常不喜歡。

    “我男朋友可是非常厲害的，如果你們夠聰明的話，最好是趕快走，小姐我還可以既往不咎。”

    “大話倒是很會講嘛！”老大冷笑兩聲。“那就叫你男朋友露兩手來瞧瞧，看看有多厲害。”

    “把你的手拿開。”尉家驄冷冷道。

    “哈！真想英雄救美啦？”那老大揚揚眉，“小子，要耍帥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我們有四個人，而你可是只有一個人而已。”

    尉家驄不耐的撇撇嘴，然後一個利落過肩摔，便將那人給摔到地上。

    這一出手，換來了宛宛崇拜至極的眼神。她可不知道尉家驄竟有這麼厲害的身手！

    “他媽的！居然真敢跟我動手，活得不耐煩了！”老大狼狽的爬起來，擦擦嘴角的血漬，但覺顏面掃地。“大家一起上。”

    “我們快走吧！”宛宛在尉家驄耳邊低語。

    “放開我！”家驄不耐的甩開她，只是對著圍著他們的人渣說道︰“我勸你們最好還是快走，警察就快來了，如果你們不想被抓的話就快溜吧！”

    這些當然是假話，他根本就沒報警。

    “老大，”一旁的小嘍羅一听這話就先膽怯了。“我們還是走吧！”

    “笨！這麼容易就被唬住了，怎麼跟別人出來混？”老大斥喝道，不過他也有些害怕，只得說道︰“今天算你們運氣好，下次再見面可饒不了你們。”

    “要走就快滾吧！”宛宛對著一群急匆匆的背影扮鬼臉。

    家驄跟本懶得理會她，轉身便往另一個方向走。

    “喂！等等我啊！”宛宛連忙跟上去。“你沒看到我搞的這麼慘嗎？”

    “關我屁事？”他沒有停下腳步。

    “人家不是說送佛送上天嗎？你既然救了我，是不是該順便送我回家才對？”

    “我並不想救你。”家驄冷冷地拋下一句。

    “但你畢竟救了我啊！”宛宛努力攀交情。“如果你能再送我回家，我會感激你的。”

    “我要你的感激何用？”家驄已走到他停放車子的地方。“有時間跟我廢話，不如打電話回家求救比較快。”

    “你就不能做個順水人情，送我回家嗎？我們又不是陌生人，好歹你也上過我家幾次耶，載我回家會很難嗎？又不是要你做多難的事！”

    “我告訴過你，我不想和紀家牽扯上任何關系，這當然也包括你在內。”說完，他自顧自坐進車內。

    宛宛連忙繞到另一側上車。

    “下去。”

    “你夠了吧！”宛宛也有些動怒。“我決不會用這種德性站在街上等家里司機來接我。不管嵐叔是怎樣得罪你，我可沒得罪你，再這麼生氣也不該遷怒啊！萬一我真出了什麼事，你良心真能過得去嗎？

    “如果你真出了什麼事，我會獻上我的哀悼之意。”家驄冷然道。

    就像當初紀家人對待家奇一般。

    “你——”宛宛深吸口氣，她會被他氣死。“我遇到這種事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讓你晚上在街頭游蕩嗎？”家驄嘲諷的挑眉。

    “要不是為了跟蹤你，我怎會——”

    家驄等著她說下去，帶著譏諷的笑容，可惜她已住了口。

    “對你這種整日跟在男人屁股後頭跑的行徑，你那高貴無比的奶奶沒有好好指正你嗎？這種行為可不符合你們這種高尚的身份。”

    “少諷刺人了，你明明不是這樣想的。”不知怎地，他這種偏激多刺的個性，竟讓她有寫替他難過，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啊！

    心中這麼想，宛宛也老實說了出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我？”家驄冷哼一聲。他早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他只記得一件事——紀家害他失去了家奇。

    “以前是我識人不清，才會認識你們紀家人。”

    “到底是什麼事，讓你恨我們紀家入骨？”宛宛無力的問。“要判人罪也該給個罪名吧？”

    “該說的在以前都說盡了，我再也沒有話和你們紀家人說。”

    老听他這麼說，即使耐性再好的人如她，也不禁心灰意冷。“送我回家，我保證不再來打擾你。”

    尉家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終于發動車子。

    偷覷著他的側臉，一陣酸意不停的涌上宛宛心頭。過去幾年，他到底發生什麼事，竟將一個陽光般的大男孩，轉變成今日灰暗晦澀的人？好可惜，她好喜歡過去那個會對她笑的大男孩，總是期待著他到家里來玩的時刻。沒想到四年後，她的“陽光王子”已經消失無蹤了。

    直到此刻，宛宛才敢對自己承認，她纏著尉家驄詢問嵐叔的下落，其實也是存有些私心的，只因為自己想見他，並非全然為奶奶著想。

    不過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事，他並沒有真硬了心腸，至少他雖不願意救她，仍是“見義勇為”的救了她，沒有棄她于不顧。可見以前的他還是在的，只是被仇恨給藏了起來而已。

    如果……她能化解他和紀家的心結，那麼以前的尉家驄就會回來了吧？為了他好，她不能放棄。

    所幸，尉家驄不僅送她回家，還附贈了一件毛外套，否則她這般狼狽的回到家，大概會被爸媽念得體無完膚。

    為此，宛宛又再次肯定了尉家驄並沒像他自己所宣稱的那般冷漠無情。她想起他那時借她衣服時，那種掙扎的表情，就不禁笑開來。

    遮遮掩掩地上了樓，宛宛正慶幸著沒有驚動任何人，卻也忍不住懷疑，爸媽和奶奶都上哪兒去了，總不至于十點多句睡了吧？

    才這麼想，就听見奶奶的房間傳出談話聲。好奇心使然，宛宛便將耳朵貼在門邊，听听他們在談論什麼。有話不在客廳說，偏要跑到奶奶房間談，不是明擺著有問題嗎？

    “媽，你看再過幾日嵐旭是不是會回國？”只听得她的父親紀昶旭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出來。

    “也許吧！”沈之芳的聲音中有掩不住的渴求。“不，他一定會回國，只是……他不會回這個讓他傷透心的家吧？”

    “媽，”紀母楊雪玉在一旁提議道。“不如，我們直接去嵐旭必定會出現的地方逮他好不好？”

    “是啊！就讓我這個做大哥的出馬，相信嵐旭還不至于連我的話都不听。“紀昶旭興奮道。“三年時間也夠他撫平心中的傷口了，他總不能永遠與家里劃清界線吧？”

    “三年了，”沈之芳的眼神迷蒙。“家奇也死了三年了。”

    “家奇的忌日也快到了，嵐旭應該會回來祭拜才對，我就去家奇的墳上逮他。”紀昶旭拍胸保證。“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他再跑掉！”

    “嵐旭不肯回來，就是代表著他還不肯原諒我，你們別為難他。”曾經強勢的母親，如今只是個滿懷歉意的老夫人。

    “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都不應該和自己的母親嘔氣嘔那麼久，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嵐旭不好。”紀昶旭蹙眉道。“那麼多的女人他不愛，偏偏愛上……”

    “話不能這麼說，愛情是無罪的啊！”楊雪玉安撫著愈說愈激動的丈夫。“嵐旭不能控制他愛上的人是誰，我們也無權反對。”

    “那你是說媽當時做錯了嗎？”紀昶旭橫眉豎目的看想她。

    “我不是這意思。”楊雪玉瞪了回去。“正如我剛才說的，愛情是無罪的，母愛怎麼會有罪？我想媽也只是出于對嵐旭的一番愛護，才會出此下策……”

    “照我看是上策才對。”紀昶旭冷橫一聲。“如果當時我知道這檔事，我也會和媽一樣這麼做的。”

    “你是豬頭啊！”楊雪玉小聲陣道。“你看不出來媽對此結果早已後悔了嗎？”

    “這……”他搔搔頭，懊悔的看著有些失神的母親。“媽，您放心，我會努力把嵐旭找回來。”

    對這件事，沈之芳早沒抱多大希望了。“家奇的忌日是八月十三吧！我也想去上上香。”

    “那個尉家驄每回都像瘋子一樣趕我們走，我看您就別去了吧！”紀昶旭連忙阻止。

    “我會避開家驄那孩子的，只我欠了他們，怪不得他。”沈之芳心意堅決。而且，她有預感，今年嵐旭還是不會回家的，她得趁此機會看看他，她唯一有把握的就是嵐旭會出現在家奇的墳上，不趁這機會看他一眼，難道有要浪費時間期待他不可能的歸來嗎？

    看出沈之芳的堅決，楊雪玉開口道︰“那我陪媽媽去好了。”

    “我也去。”紀昶旭也自告奮勇。

    “你去會和人吵起來的，”楊雪玉沒好氣道。“還是我陪媽去就好了。”

    楊雪玉深知丈夫沖動的個性和根深蒂固的觀念，萬一和家驄狹路相逢，也許會不顧場合就吵起來。人家家驄是很傷心的去掃墓，他們可不能欺人太甚，連這種時候都還打擾他！

    “剛才你不也贊成我去逮嵐旭嗎？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紀昶旭訕然道。

    “你一定是听錯了。”她閑閑的否認。

    沈之芳含笑的望著夫妻倆打情罵俏。曾經，嵐旭也有機會和心愛的人如此相處，可她卻一手扼殺了他可能會享有的幸福，讓嵐旭落得一人獨自哀傷的地步。而她，也成了一個思子成狂的母親。

    時光無法重來，而她的悔恨也無處可訴……

    紀宛宛听著父母說著一些無營養的事，判斷大概听不到什麼重要的事了，便躡手躡腳回自己的房間。仔細整理方才“貼壁”所得的情報。

    夜闌人靜，家驄獨自坐在客廳的吧台邊，啜飲著濃烈的威士忌，想借著酒精麻醉自己，然而醉意卻遲遲不來。

    三年了，家奇也死了三年了，他仍無法從失去家奇的悲痛中站起來。

    在沒認識那該死的紀嵐旭之前，他們兄弟過得多好啊！家驄的眼神因回憶而迷蒙起來。

    在他上高一時，父母因車禍去世，當時家奇才國小六年級，兄弟倆根本無法養活自己。必不得已，家奇進了孤兒院，而他自己就開始了半工半讀的學生生涯。在當時，他就暗暗下定決心，等他有能力，他一定會接回家奇。

    在他大學畢業時，他終于接回家奇。表面上是家奇依靠他生活，而實際卻是有家奇的存在，才是他生活的動力。誰知一個紀嵐旭的闖入，竟造成了無發彌補的傷痛。

    當家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告訴他說自己是同性戀時，他雖震驚但仍大方的接納家奇的性向。

    但知道他喜歡上紀嵐旭時，他生平第一次對家奇發出反對之聲。那時——

    “我反對！”知道家奇喜歡男人和知道他喜歡紀嵐旭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為什麼？”家奇較一般男子縴細的臉上滿是倔強。

    家驄忙安撫道︰“你要知道，嵐旭是喜歡女人的，他不是——”

    “我只要能常看到他就好了，又沒一定要跟他談戀愛！”

    “是嗎？”家驄松了口氣。“這樣最好！你還在就學，先不要想這些，也許以後會遇到更適合的人，不必急在一時。”

    “嵐旭就是最好的！”家奇固執的說。

    那時，他是太忽略家奇說這話的決心了，家驄苦笑的搖搖頭。當家奇失去了他“最好”的情人，當然也不會有活下去的力量，死亡是必然的結局。

    只是

    家奇啊！大哥難道就比不上紀嵐旭在你心中的地位嗎？你肯為他死為什麼就不能為大哥好好活著呢？

    家驄獰笑數聲，突地將手中的酒杯往牆上砸。他坐了下來，一陣無邊的寂寥涌了上來。

    尉家驄是怎麼啦？怎麼弄得自己這麼狼狽？

    宛宛遠遠便看到他一步步拾級而上，手上拿著一束白色的百合，全身黑衣黑褲，戴著黑色太陽鏡，下巴上胡漬滿布，看來十分落魄。

    看他快走近她了，宛宛連忙藏起身影。

    今天是八月十三日，一大早奶奶和媽媽就開車上山來，幸好她早有準備，偷偷得跟了上來，見兩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遮遮掩掩的躲在人家的墳墓後，不時探頭探腦的，這情景著實好笑。

    尉家驄將手中的花擺在墳前的花瓶里，用手把墓碑上的落葉掃開，然後就靜靜地看著墓碑，一動也不動，似乎就打算一輩子看著它。

    看著他的背影，宛宛忍不住難過起來，如果自己能幫他就好了，她真的很想幫他擺脫這種令人心酸的表情。他似乎在微笑，但笑容里卻沒一點喜悅，只有悲哀和絕望。

    忽地，家驄垂落的肩條地挺直，像察覺到什麼似的轉身，宛宛連忙縮起頭來。但他的頭並未轉向她所在的位置，反而看著小徑上的一個男人。

    宛宛條地掩口遮住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那個男人居然是嵐叔！再偷看躲在另一邊的奶奶和媽媽，她們也探頭出來看他。

    以一個三十三歲的男人而言，嵐叔實在是略嫌滄桑了些，臉上有著這些年來飄泊四方所留下的歲月刻痕。實在沒道理啊！她出國前，嵐叔不是這樣子的。那“家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把兩個偉岸的男子的心一並帶走。

    尉家驄的眼楮捕捉到紀嵐旭的時候，瞬間燃起激憤的怒火，當紀嵐旭走到他身前時，他一把揪住紀嵐旭的衣領，二話不說的給了他一拳。

    “你來干什麼？”

    面對家驄的怒火，紀嵐旭完全不做抵抗，漠然的臉只在看到墓碑前的相片時，才閃過一抹溫柔。

    看到他視線停佇之處，尉家驄更火冒三丈。“不許你看他！”

    “家驄——”紀嵐旭欲言又止。“我們不能再是好朋友嗎？”

    “朋友？跟你？”家驄譏諷的笑了。“我寧願和魔鬼打交道，也不願再和姓紀的人稱兄道弟。”

    “家驄，”紀嵐旭痛苦地說。“對不起！”

    “你期望我原諒你嗎？”家驄冷笑道，“我不會，家奇也不會。家奇說了，他但願不曾認識你，你為什麼還要來他的安身之處打擾他！”

    這些話成功的讓紀嵐旭俊臉上血色全失。

    “如果我也死了，你心中的忿怒可會稍減？”

    “少作春秋大夢！家奇都以死來避開你了，你居然還想上天下地死纏著他嗎？難道你就不能給家奇一點安寧的空間嗎？”

    這話太過分了吧？連以死謝罪都不成啊！宛宛忿忿不平地想著。

    “嵐叔，你可千萬死不得啊！”宛宛忙從藏身之處跳出來。

    “你——”兩個男人同時轉向她。“宛宛？”紀嵐旭睜大眼。“你怎麼會在這？”

    “你跟蹤我？”尉家驄眯起眼問道。

第三章

“哎呀！我絕對沒跟蹤你。”看著怒氣漸盛的家驄，宛宛不禁心悸。“真的！”

    “沒有？”家驄眯起眼。“你能解釋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里嗎？”

    “因為我也正好來掃墓。”她說了個十分蹩腳的借口，連自己都不相信。

    果然家驄只是冷哼一聲。

    “你來這里做什麼？”紀嵐旭則溫和的問。畢竟她可是在他的羽翼下長大的。他很難對她惡臉相向。

    “來找你啊！”宛宛松了口氣，直接跳過尉家驄的問題。

    “媽或大哥要你來的？”

    宛宛搖搖頭。“是我自己要來的。”

    “你們紀家人要敘舊，麻煩閃遠一點，不要妨礙我們尉家人。”家驄冷冷地趕人。

    “家驄！”紀嵐旭無奈的看著昔日好友。他也想和家奇說說話呀！

    “不要叫我！”他撇開頭。“我但願不曾認識過你。”

    紀嵐旭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做罷，他走上前將手中的白色花束放下，眷戀的看了看墳墓，然後才轉身欲走。

    “把花拿走，我們不接受陌生人的東西。”家驄一個箭步走上前拿起花束，往紀嵐旭身上丟去。

    “別太過份了！”宛宛可看不過去。“嵐叔也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們承受不起你們的好意！”家驄撇撇嘴角，一臉的譏諷。

    “不過是一束花，放著也不會怎麼樣，何必這麼小器？”宛宛小聲嘟嚷著。

    “宛宛，別再說了。”紀嵐旭沉默的轉身離去。

    宛宛瞪了家驄一眼，趕忙追上紀嵐旭。

    “嵐叔，別走那麼快嘛！”宛宛氣喘吁吁。

    “你回家去吧，別再跟著我了。”紀嵐旭頭也不回的拋下一句。

    “那可不成。”她一鼓作氣沖到他前面，“難道嵐叔不回家嗎？”

    “我是不回去那個家的了。”紀嵐旭黯然道。

    “可是奶奶望眼欲穿等著你啊！”

    紀嵐旭沉默以對，久久才道︰“剛剛听你和家驄的對話，你應該打擾他不少次吧？既然你懂得找上他，就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才對，我是不會回去的了。”

    “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我可不清楚，但我知道奶奶對你有著很深的歉意。”宛宛澄清的大眼楮直盯住他。“不管什麼事，但事情都過去了啊！三年的時間還不夠嗎？你還要繼續懲罰奶奶多久？”

    “你看家驄的樣子，事情真的過去了嗎？”紀嵐旭痛苦的反問。“媽媽和我，兩個人都是劊子手，一人送了一刀給家奇，聯手逼死了他，這樣的結局是對我們最好的懲罰。媽見不到心愛的兒子，而我見不到心愛的情人。”

    “既然已經失去心愛的情人，就該更珍惜身邊的親人啊！”宛宛無法苟同道。

    “我無法原諒。”

    “人家不是說‘人生最大的美德就是寬恕’嗎？”

    “我連自己都無法原諒，哪有心力去原諒別人？”紀嵐旭苦笑。

    “奶奶不是別人，她是你媽耶！”宛宛提高聲音。

    “別再說了！”

    “今天我並不是跟蹤尉家驄來這兒的，而是跟著奶奶她們來的！”宛宛沖口而出。

    紀嵐旭心震動了下。“媽也來了？”

    “只是奶奶只敢遠遠地躲在另一頭，嵐叔，你于心何忍？你的心也隨那個人死了嗎？”

    “既然還會痛，應該還沒死吧！”他喃喃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今說什麼也太遲了。”

    “就算不肯原諒奶奶，那偶爾寄封信報平安也不為過吧？完全不知道你的消息，大家都懸著一顆心，深怕你死在不知名的異鄉，那滋味可不好手耶！”

    “大家就當我死了吧！”如今的他，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這些年你上哪里去了？”

    “帶著家奇到世界各地去流浪，看遍世界各地的美景，實踐我曾答應的承諾。”

    “帶著家奇？他不是——”宛宛小心措詞。“呃——”

    “家奇允諾我的，不管我在哪里他都會跟到哪，就算是死，魂魄也是跟著我。”紀嵐旭的眼楮因回憶而迷蒙，露出了笑容。

    “那個‘家奇’和尉家驄是親人？”

    “嗯！”

    “我還以為你們是為了搶女朋友才反目成仇呢！”不知怎地，她居然松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紀嵐旭笑了笑。“不過家驄對家奇的確是十分寶貝，有時我都忍不住嫉妒起他來。”

    “難怪他那麼討厭紀家人。”宛宛頓時開竅。

    “這怪不得他，他一向舍不得家奇受委屈的。若不是法律禁止，他一定早殺了我。”紀嵐旭自嘲道。

    “嵐叔，回家好不好？”宛宛懇求道。“就算你不肯長期住下來也沒關系，住一兩天也好啊！”

    “我沒辦法。”他搖了搖頭。

    “你連考慮也不考慮，太過份了！”

    “宛宛，等我能擺脫心理的罪責時我自然會回來的。”

    “可是奶奶能等你多久？別忘了奶奶是有歲數的人，禁不起長久的等待。”

    “替我問奶奶一句話，如果今天家奇還活著，她會接受我們嗎？”紀嵐旭勉強扯開嘴微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才值得被原諒。”

    “如果是否定呢？”

    “那這個家也不值得我回去了。”

    “嵐叔！”宛宛想呼喚他，而紀嵐旭只是舉起手揮了揮，頭也不回的走了。

    “什麼嘛！也不留下聯絡方法，我怎麼告訴你奶奶的答案呢！”

    “嵐旭要你這麼問我？”沈之芳嘆了口氣。“現在的我當然會回答只要嵐旭高興，他要做什麼都依他，但如果是在三年前……”

    “怎樣？”宛宛急著問。

    “我不知道。”沈之芳深深嘆息。“那時的我並不曾體會到失去心愛的人有多痛苦，所以一味的偏執，固執己見的不肯妥協。”

    “如果三年前家奇沒死成，也許……也許我會認定他使苦肉計，繼續去傷害他也說不定。”

    “那如今奶奶是真的後悔了對不對？”

    “是，我是後悔了，可是為時已晚，人都死了。”沈之芳忍不住哽咽。“那時嵐旭撂下話，除非家奇重生，否則今生今世不見我。死人怎麼可能重生呢？嵐旭是打定主意永遠的離開我了。”

    宛宛靜默了一會，才小心的問︰“奶奶，你到底為什麼要反對嵐叔和那家琪來往呢？家琪有什麼不好的？”

    她不以為奶奶會嫌貧愛富，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是因為她家世配不上我們嗎？”否則尉家驄不會口口聲聲“你們高貴的紀家”，聲聲刺耳吶。

    “若只是這樣那還好辦。”沈之芳苦笑道。“家奇其實是個好孩子，但……”

    “怎麼樣？”宛宛心急的問。怎麼一直吞吞吐吐，這樣要等到何時才能得到完整的答案？

    “家奇有一點是他比不上其它女孩子的，那就是性別。堂堂紀家總不可能娶個男媳婦吧！”沈之芳無奈的聳聳肩。“所以，我處心積慮的破壞他們，終至有了今天這種結果。”

    這事實太令人震撼了，宛宛撐不住腳的坐了下來。

    “我沒想過嵐叔是——”

    “我也沒想過呀——”

    “不過這樣一來事情就說的通了。”宛宛在腦中將事情從頭到尾整理一遍，終于弄懂了來龍去脈。

    “奶奶，”她正色問道。“如果時間能重來一次，你的選擇是什麼？”

    “我會讓嵐旭擇其所愛，不會再逼他了。”

    “確定嗎？”

    “當然，沒有任何事可以比得上叫母親親眼看兒子痛苦還難受，我不想當這種母親。”沈之芳悔恨萬千。“不過時間怎會為我倒流呢？”

    “我只想肯定奶奶的心意，”宛宛胸有成竹的笑了。“其它的我會設法的。”

    “你可回來啦！”朱宇真見到乍然出現在實驗室的人，驚喜的迎上前去。“我還以為你樂不思蜀，打算不回來了呢！”

    “哎！閑話休提，我們的機器行得通嗎？”紀宛宛心急的打量在實驗室里面一個人高的黑色鐵箱，里面布滿著各式的電子儀器。

    “太現實了吧，連閑話也不和我聊一聊。”朱宇真跟著她立在儀器前。“這玩意早就成了，誰叫你太晚回來，錯過了第一次啟航，我和博士可都分別玩過了。”

    “我們的怪博士呢？”宛宛小聲的問。

    她們的怪博士名叫約翰，因為行事特異，所以被人冠上“怪博士”的稱號；但他的人雖怪，卻是聞名麻省的理工雙料博士，終日醉心于研究。

    “上課去啦！就算再怎麼喜歡研究，課還是得照上，誰叫他領人家的薪水。”

    “那太好了！”宛宛喜道，“宇真，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一定得答應。”

    “既然是拜托，為什麼後面還要加上‘一定’兩字？”朱宇真沒好氣道。

    “意思是我一定要做啦！拜托你，小真。”宛宛雙手合十懇求道。

    “到底是什麼事啦？只要我能力所及，自然會幫你的啊！我們的交情這麼好，干嘛還要拜托，太見外了吧？”朱宇真瞪了她一眼。

    “你一定能幫的，只要你願意。”

    “到底是什麼事？”朱宇真好奇的問。“雖然我是萬能的，不過如果不知道是什麼事，可也無從幫起。”

    由于有求于人，宛宛不打算戳破她的自吹自擂。

    “我也要用時光機。”宛宛直截了當的說。

    “那有什麼問題，我和博士也都用過啊！”朱宇真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

    那所謂“時光機”，也就是那個一人高的鐵箱子，是約翰博士窮二十年的精力所發明出來的。

    “別告訴博士。”

    “為什麼？”朱宇真奇道。“博士不會不準你用啊！何必瞞他？”

    “這個說來話長。”宛宛猶豫許久，終于決定全盤托出。“……因為這樣，所以我不能讓博士知道。”

    “可是，這不太好吧？”朱宇真躊躇起來。“你要做的可是改變歷史，這不成的。”

    “剛才可是你拍胸保證能力所及之內都幫我的，一下子就忘了嗎？”宛宛諷道。“是誰說自己是萬能的？”

    “我——”朱宇真嘿笑兩聲。“我不知道是這麼嚴重的事啊！”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自然不會有人知道……”

    “可是咱們中國人不是說什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硬要逆天而行，這樣不好吧？”

    “得了吧！”宛宛瞪著她。“我們學科學的人，居然還談什麼順天的，未免太可笑。一句話，到底要不要幫我？”

    “不幫成不成？”

    “不成。”

    “那你還問我？”朱宇真拉下臉。“就知道你這麼突兀的出現一定沒好事，居然想竄改歷史，而且還拖我下水，這事很嚴重耶！”

    “你在絮絮叨叨的說寫什麼？”宛宛一高興，根本就沒注意听她所講的話，人早已站到儀器里去了。“快點過來幫我，萬一博士回來我可就走不成了。”

    “自己把時間設定好。”朱宇真不情不願的指示著。“對了，你打算去多久？一天應該夠了吧？”

    “不行，有許多事都必須解決，並不是尉家奇不死就沒事了。”

    “那你要停留多久？”

    “嗯——”宛宛沉吟一會後才決定道︰“三個月。”

    “三個月？”朱宇真嚷了出來。“那太久了，博士一定會發覺有人用過時光機的。”

    “等博士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宛宛早計算好了。“只要你先幫我遮掩幾天，那時歷史早被我扭轉，博士也奈何不了我。”

    “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不能再多了。”朱宇真仔細思量後堅持道︰“誰知道在過去的時光停留這麼久會不會有危險，我們的實驗里沒有做過這種嘗試。博士一向堅持我們只能做旁觀者，不能參與事情的演變，現在你要改變歷史，萬一事情愈演愈糟呢？難道你要一再的穿梭在時空中嗎？”

    “這不就是我們發明時光機的作用嗎？讓我們有無限的時間可用啊！”

    “時光機不能這樣用的啦！”朱宇真猛跺腳。“我只能答應幫你著一次，如果天命如此，你不能再來一次。你先答應這個條件，我才幫你！”

    “好啦！”萬一這次不成，她就再努力的求情，現在暫時敷衍宇真一下就好了。

    朱宇真不放心的瞄她一眼，總覺得她的承諾不踏實。“時間地點設定好了嗎？”

    “好了，我也照你要求設定兩個月了。怎麼樣，我很听話的，你可以放心了吧？”宛宛討好道。

    “這項鏈帶著。”朱宇真拿著一條白銀鏈，其上附著類似十字架的掛飾。

    “要保佑我的？”宛宛奇道。“不用了啦！我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成功的。”

    “你傻啦！”朱宇真罵道。“你看我像是那種求神拜佛的人嗎？何況你也不需要保佑，，該保佑的是那些被你視為急待拯救的可憐人，只希望你別愈弄愈糟才好。”

    “對我這麼沒信心。”宛宛撇撇嘴，“那這玩意是做什麼的？”

    “類似遙控器啦！有了這個，即使我沒在著監控，你也可以隨時在完成任務後回來。”

    “這麼方便啊！博士真是愈來愈厲害。”宛宛咋舌道。“我錯過了許多事。”

    “現在才知道啊！”朱宇真再瞪她一眼。“要走就快走，時候一到，不管你要不要，我都要把你抓回來。”

    “知道了。”宛宛將時空機的門關上。

    在一陣轟隆轟隆的動搖後，時光機遽然而止，里頭的人已然消失。

    朱宇真偏頭想了想，好像有些事忘了交代，到底事什麼事呢？對了，忘了跟宛宛約定接回她的地點，還有，忘了叫她帶錢吶！

    真糟糕，第一項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宛宛帶了項鏈，應該可以自己回來。至于第二項就糟了，虧她還說要待上兩個月，沒錢可怎麼待呢？真是糊涂蟲一個！

    滂沱的大雨傾盆而下。

    尉家奇坐在車里，輕松的哼著歌，行駛在這天侯不佳的夜色中，此時的台北街頭雖然空無一人，他卻是一點也不急。

    反正不管時速有多慢，早晚都會到家的，他沒必要在這種鬼哭神號的天氣中拿自己的命來玩。雖然此時儀表板上的速度只有二十公里，他的跑車完全發揮不了作用，他還是一點也不急。

    剛下班的他其實是很累的，尤其在這種惡劣的天氣里開車，更需要額外的精力。理論上而言，他應該是更累才對，但他為何還能輕松的哼著歌呢？

    原因無它，只因明天——

    明天，那人就要回來了！那人去美國洽公一星期了；換言之，他們有七天沒見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那人。沈侵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家奇完全忽略了路面的狀況。

    直到迎面撲來的物體乍然出現，家奇才猛然驚覺的踩下剎車。只可惜，還是遲了一步，他撞上了那團“東西”。

    老天爺！他撞上人了嗎？家奇心驚膽跳的下車，馬上被傾泄而下的雨淋濕全身，他急著俯身察看躺在車頭下的人。

    很確定的，那是個女人。

    望著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漬，尉家奇覺得自己也快暈倒了。

    “你沒事吧？”他俯下身問道。

    “我……很痛。”紀宛宛只覺全身的骨頭都快拆了。

    該死！她的運氣可真差，雖知穿越時空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險，可沒想到居然會是——車禍。這個人模人樣的家伙，到底懂不懂煞車啊，居然會將她攔腰撞上，未免太不長眼了吧？

    “我知道。”尉家奇硬著頭皮道。“我馬上送你到醫院去。”

    宛宛虛弱的點頭。“我想……我要暈倒了。”頭好痛哪！

    “至少等我扶你上車再昏啊！”家奇徒勞的喚著已陷入昏迷的人兒。

    完了！完了！萬一懷中的人傷重不治，那他就成了殺人凶手了。哇！他不要啊！

    “家奇，你是怎麼了？”

    好端端待在家中看電視的尉家驄，接到尉家奇的電話，只嚇得差點沒魂飛魄散。電話中交代得不清不楚，只提到他出車禍，還有要他盡快趕到醫院等等，害得他一路上盡是不愉快的想象。

    家驄著急的巡視家奇全身上下一遍，確定他的全身無虞才真正放下心來。

    “沒什麼外傷。”家驄安心的吁口氣，“應該沒什麼我看不見的傷口吧？”他又緊張起來。

    “我沒受傷。”家奇低聲的說，不過一張臉蛋卻是蒼白而無氣色。

    “你不是出車禍了嗎？”家驄莫名的問。“跟你說今晚下那麼大的雨，讓我去接你就好，你偏要自己開車，這下後悔了吧！”

    “對不起啦！”家奇心情低落得沒空反駁他。“不過先別忙著念我好不好。哥，我不小心撞到人了。”

    “嚴重嗎？”家驄面色凝重起來。

    “我不知道，人還在急診室里。”

    “唉！怎麼這麼不小心？”家驄畢竟不忍刻責，只是象征性的責備一句就算了。

    老實說，他還慶幸現在在手術房里的人不是他唯一的弟弟。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家奇抬起滿是自責的眼，“她就那麼突然的出現，我一時反應不及，才會撞上去。”當然，當時他是不該不專心開車，用了百分之九十的心神在想情人上頭。

    “沒關系。”家驄安慰道。“也許這人福大命大，什麼事也沒有。”

    “她流了好多血。”家奇搖搖頭。“不可能沒事的。哥，我會不會成了殺人犯？”

    “胡扯，不會有事的。”家驄安撫著神經縴細的弟弟。“你也太會幻想了，不會有那種事的，所有善後事情哥都會幫你處理的。”

    “謝謝大哥！”家奇扯出一朵虛弱的微笑。

    “你生病了嗎？”家驄這才注意到他的蒼白並非全來自于緊張，更有大半因素源于身上未干的衣服。

    “沒有。”家奇壓根沒注意自己的狼狽。除了雨水外，他身上還有那女孩的血。

    “你先回去休息，我來等病人就好。”家驄強勢的下了決定。

    “我不能。”聲音雖小卻很堅定。“就算回去我也無法休息，我必須等她出來。”

    “傻瓜。”家驄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大哥陪你等。”

    “謝謝哥。”有他在，家奇的心確實踏實了點。

    所幸，他們並沒有等太久，手術室里的人很開就被推了出來。

    “醫生，她沒事吧？”家驄湊到醫生的前面問道。家棋已跟著病人走了。

    “是你送病人來的嗎？”

    “是我弟弟送來的，病人傷勢嚴重嗎？”

    “目前很難判定，血雖然流了不少，不過都是外傷，比較傷腦筋的是她的頭。似乎摔得不輕。”

    “有什麼後遺癥嗎？”家驄頓感不妙。

    “還很難說，必須住院觀察一陣子，如果三天後沒事了，你們就可以接她回去了。”醫生盡量樂觀的說，“不用太關心。”

    “謝謝。”家驄回道。

    其實他更擔心的是家棋必須面對的善後問題。

    “家奇，”他走到加護病房前徘徊不去的人身邊。“我們先回去吧！”

    “哥，護士小姐告訴我應該不會有事耶。”家奇臉上終于有些紅潤。“還好當時我車開的很慢。”

    “那我們可以先回去了吧！”家驄可不會傻得告訴他醫生的話。“明天我們再來看她。”

    “嗯！”

    在回程路上，尉家驄才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家奇，被你撞到的人是誰啊？”

    “我不知道。”

    “連這都不知道？”家驄詫異道。“那你是怎樣辦入院手續的？”

    “我幫他胡謅了個名字，騙醫生說她是我妹妹。”

    “她身上沒有證件嗎？”真奇怪，這年代還有人出門不帶證件的，至少信用卡也有一兩張吧！

    “連錢包也沒有，差點進不了手術室。”

    “你也幫她簽了手術同意書吧？”家驄沒好氣的問。

    “當然啊！”家奇理所當然的說。“不簽的話要怎麼就診，她的傷勢看來很嚴重，拖不得的。”

    “算你有理。”家驄訕訕道。這家伙一定不知道什麼叫偽造文書。

    “明天我還要來醫院看看她，確定她安全以後我才能放心。”

    “下班後我也會過來。”家驄突然想到什麼。“對了，你的車呢？”

    家奇睜大了眼。“對呀！我怎麼我是有開車的？”居然就這樣上了大哥的車。

    “糊涂蟲！”家驄無奈的輕斥。“老是丟東落西的，難得你煮菜時沒有忘記加鹽加醋的。”

    “哥，那是我的專業耶，怎麼可能忘記？”

    “心情輕松了吧？還可以反駁我，那應該沒事了。”

    “還好有大哥在。”家奇感激的說。“我太依賴大哥了，一點都沒成熟。”

    “咱們本來就是相依為命的，不依靠我還能依靠誰？”家驄寵溺道。“照顧你是我的責任，我可不放心交給別人，尤其是那個事業心重的家伙。”

    “大哥，別這樣說。”家奇語氣有些低落。“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不必依靠別人，總不能讓你永遠操心。”

    家驄嘆口氣，不反駁他的話。

    他想，他是會永遠掛心這唯一的弟弟的，尤其是家奇還有個傷腦筋的情人.

第四章

頭好痛哦！好像快被撕裂一般。宛宛努力地睜開眼楮，卻敗給再度來襲的頭痛。

    終于睜開了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乳白色的天花板，然後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的，卻是一雙翦水秋瞳，其中閃著盈盈的關懷；肌膚細致的臉蛋上，有著線條優美的唇形和精致玲瓏的俏鼻。整體而言，是張令人心醉的漂亮臉蛋。

    “天使……”她喃喃喚道。她上天堂了嗎？

    “你醒了？”家奇忍不住湊上前去問話。

    “……怎麼回事？”宛宛虛弱的問。“我死了嗎？”

    “怎麼會這麼說呢？沒那麼嚴重的。”

    “天使來接我了，不是嗎？”

    尉家奇滿臉困惑，她的腦筋被撞糊涂了嗎？

    “這兒沒有天使啊！”

    “家奇，我想她所謂的天使指的是你。”尉家驄含笑說道。

    尉家奇的臉迅速脹紅。“我才不是天使，該說是惡魔才對。”

    如果這女孩知道是他開車撞了她，大概就不會這樣叫他了吧？

    宛宛帶著迷惑的轉向發聲處，這一移動，額際又隱隱作痛。許是頭部受創之故，混沌的腦袋雖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屬于誰的。

    看出她的動作，尉家驄走到她床旁，站在家奇身邊，讓她看得清楚。

    “你……”她認出來了，原來那悅耳的男中音是屬于他所有，難怪如此熟悉。只是在之前，她和他僅有的幾次交談，她所能听到的只有譏諷怒罵聲，害她一時無法將兩者連貫起來。

    家驄挑挑眉，等著她說話。老實說，這女孩讓他有些怪異的熟悉感，好似早已認識她一樣，他忍不住細細地打量她。

    是了！在他幾次因公因私到紀家拜訪時，曾見過幾次紀家的小公主，跟眼前的女孩長得非常相似。不過在一年前，紀家小公主紀宛宛早已到美國留學去了，眼前的女孩不可能是她。

    但……她就像老了幾歲的紀宛宛，相象得十分詭異。

    “你好些了嗎？”家奇可沒空讓他們凝眸相望。“我已經按了呼叫鈴，醫生馬上就來，你不會再痛的。”

    他還記得昨晚他撞到她時，她所抱怨的語句，所以急忙告訴她。

    宛宛突然覺得自己好多了，或許是眼前這男子真切的關懷讓人有春風拂過的舒適感，她真的好多了。

    “你們是誰？”她其實想問的是眼前這溫柔天使。

    這時醫生也走進來了，正好听到她的問話，手中拿著病歷表的醫生不免一臉驚詫。

    “你不認得他們兩個？怎麼可能？”

    “有什麼奇怪的，我也不認得你啊！”宛宛伶俐的反駁道。

    “可是……他們可是你的兄長，你真的連他們也不認得了？”醫生低頭翻翻病歷，上面沒寫有失憶啊！

    “是嗎？”宛宛沒把握的看著他們兩個，她何時成了他們的妹妹？

    “你再想想，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不知道。”仔細一想，宛宛決定什麼都說不知道，在這里她不能當紀宛宛，而現在她也沒精力為自己捏造另一個身份，不如裝成失憶算了。

    “那住哪里呢？”

    “不知道。”

    “今年幾歲呢？”

    “不知道。”

    每個回答都是宛宛在“努力”思索後才出口的答案，真實得讓人無法懷疑，尤其是她眼神中的茫然更惹人心憐，演活了可憐的失憶女。

    “對不起！”她“痛苦”的閉上眼。“我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頭好痛吶！”

    “醫生，你別再問她了。”家奇體內的同情心可怕的泛濫。“我妹妹身子不舒服，現在當然什麼也想不起來，等她休息夠了你再來問，好不好？”

    “當然。”醫生無法在這美麗臉孔前說不，只得乖乖應允。“那就讓你妹多休息好了。”

    “真不好意思。”家奇抱歉一笑。

    “沒什麼。”那醫生競有片刻失神，沉溺在他的笑容中，連忙狼狽地走了。

    “家奇。”家驄警告的叫他。“你為什麼這麼說？你明知她不是我們的妹妹！”

    最後一句話是附在他耳邊講的，避免讓她听到。

    “可是，她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如果我們再告訴她說她不是我們的妹妹，那她不是會很害怕嗎？”家奇可是振振有辭的小聲駁斥。

    “可是你那樣子誤導她，萬一她什麼也想不起來，我們該怎麼辦？”

    “哥，是我撞到她的，我有責任啊！”

    “照我看，大雨天還在馬路上散步的人才有問題。”家驄訕訕道。

    “請問——”宛宛看著顯然內訌的二人。“我真的是你們的妹妹嗎？”

    “當然！”

    “不是！”

    兩人同聲異口的回答。

    “我真的是嗎？”她低下頭小聲問，其實是忍不住笑意，只得避免他們的發現。

    “你當然是我的妹妹，你這次車禍哥哥好擔心呢！”家奇極具說服力的說。

    如果她是真的失憶，大概也會相信他吧！這個叫家奇的男人太有說服力了，真誠得不容人懷疑。

    家奇？宛宛條地睜大眼楮。眼前這個美麗又軟心腸的男子，就是嵐叔念念不忘的情人？如果是他，宛宛就能理解為什麼嵐叔會沉溺了。

    “對不起，我都不記得你們了。”宛宛楚楚可憐的說。“……是不是可以請哥哥幫助我重拾記憶？”

    “那是當然，有哥哥在，你什麼也不必擔心！”家奇又是滿口承諾。

    “家奇！”家驄忍不住猛蹙眉，“別熱心過頭。”

    “你是家奇哥，那他是？”宛宛故意問道。

    “哦，我多粗心！”家奇拍拍額。“他是大哥，叫尉家驄，我是尉家奇，你二哥。”

    “那我又是誰？”

    “你？”家奇差點被問倒，幸而瞄到病床前的病歷卡，才想到自己胡諂的名字。“你是尉芊芊，我們的三妹。”

    愈說愈離譜，家驄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居然到病房來認親戚，這一來不是沒完沒了的責任嗎？白痴！

    “那……大哥一定不喜歡我，對不對？”宛宛軟聲說道。“是不是我哪里惹了大哥，所以大哥不喜歡我？”

    “沒這回事！”家奇以手肘撞家驄的腰際，邊附在耳邊說︰“大哥，請你配合我一下，拜托！”

    “大哥……”家驄咬牙笑了笑。“是太擔心你了，也氣你在那麼惡劣的天氣還跑到街上閑逛，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所以有點生氣。”

    “是啊，就是這樣。”家奇放下心來。他坐到病床前，執起她的手來。“芊芊，你要好好養病，千萬不要心急，喪失記憶也沒關系，哥會照顧你的，不用怕。”

    “謝謝哥！”宛宛由衷的說。“二哥，你好像天使一樣哦！”

    “他的確是。”家驄冷然的面孔也熱了。“你的運氣很好，踫上這麼好的‘二哥’。”

    “我也有個哥好‘大哥’的，是不是？”

    家驄沉吟一會，才走上前握她另一只手。“你會有個好大哥。”

    顯然他已經投降了，宛宛忍不住笑逐顏開。“對了，大哥、二哥，現在是什麼時候吶？”

    “傍晚啊！”家奇回道。“你肚子餓了嗎？”

    “不，我是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七月十四呀！”

    “是民國八十五年對不對？”

    “嗯。”家奇奇怪的看著她。“芊芊，你的頭……還好吧？”

    “應該還好。”口中不甚有把握，宛宛心中早已樂翻了。

    沒想到博士的發明真的管用，雖然降落地點有點誤差，不過看在遇見這兩兄弟的分上，她就別太計較了。尤其她能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尉家兄弟的生活中，也是這場車禍的功勞，真該感謝博士。

    家奇有點擔心的看著她，萬一他把這如花似玉的人兒撞成了白痴，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等醫生做過詳細的診斷後，真有問題再來擔心，現在不要杞人憂天。”家驄一句話安撫了兩個人。

    “是啊，我就會自己嚇自己。”家奇展顏笑道。

    那讓我來嚇嚇你好了，宛宛壞心的想。

    “二哥，你知道我怎麼會進醫院的嗎？”

    家奇的臉色又凝重起來。“我……”

    “我們接到通知時，你已經在醫院了，只知道你出了車禍。”家驄替家奇說道。

    “也不知道是誰撞的嗎？”

    “嗯，那人在就開溜了。”

    “二哥，你的手有點抖，怎麼了嗎？”她關心的問，心中早已笑翻了。

    “沒事。”家奇放下握住她的手，將手藏到身後。

    “芊芊，你好好休息，我和你二哥還有些事，先走了。”家驄不容拒絕的推走了家奇。

    等他們都出去了，宛宛才容許笑容出現在臉上。這尉家奇還真有意思，不過才一個小小的問題，他就心虛得顫抖，連回答也答不出來，社會歷練可見薄弱，平日被保護得太好了吧！

    難怪嘍，一遭遇到平日不曾有的挫折，就想著要死！這該怪他哥把他保護得太周全了，才會一點挫折忍耐度都沒有。

    不過這麼美麗又善良的人，萬一沒成功的話，可有一群人活受罪啊！

    “家奇，上哪去了？”紀嵐旭從沙發椅站起身，丟下手中的報紙，迎上剛進門的人。

    “旭哥！”家奇驚喜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從大學時認識，家奇便喚他旭哥，著稱呼便一直沿用到現在，即使他已二十六歲了。

    “我都忘了你今天回國。”

    “有什麼事那麼忙，連我的事都忘了？”嵐旭有絲不悅，他應該是家奇心中的第一位才是啊！是誰佔據了家奇的注意力？

    “好嚴重的事！”家奇拉下臉來不開心道。

    “不管是什麼事，你不先過來歡迎我回來嗎？”嵐旭朝他伸出手，強迫家奇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歡迎回來。”家奇乖巧的伸出手走進他懷中抱住他，內心卻不怎麼高興。

    旭哥怎麼不問問他發生什麼事呢？

    嵐旭彎身抬起他的臉，著著實實的索了個熱吻，這才滿意的笑。“怎麼，見到我回來不高興嗎，為什麼還板著個臉？”

    “我怎麼高興得起來？”家奇誠實的說。見到嵐旭不悅之色，才又急忙補充。“我不是見到你不高興，只是時機不太湊巧。”

    “我來得不湊巧？”嵐旭眯起了眼。一下飛機，回公司交代完了事情，他就直接上家奇這兒來了，而這小子居然跟他說不湊巧？！

    “不，是剛剛好，我正需要了。”家奇急忙說道。“我需要你的安慰。”

    “我當然會給你安慰！”嵐旭曖昧的說。

    “可是剛才你又不問我是什麼事。”他幽怨的說。

    “我大概猜得到。”嵐旭笑顏逐開的抱起他，往房間走去。

    “不是這個啦！”家奇忍不住嚷道。

    他還在為撞人一事內疚個半死，旭哥卻一來就要……連話也沒說上幾句呢！難道他對旭哥而言只有這個功能嗎？他好想和旭哥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多談些話呀！

    “一個禮拜了，你真的不想嗎？”嵐旭將他放在床上，底頭俯視他。

    “也不是不想啦，只是——”

    家奇的話已被嵐旭的唇堵住，想說的話自然也無從說出口。算了，不管什麼話待會在說吧！家奇柔順的順從了他，但心中卻有一個角落開始覺得悲哀。冗長的深吻後，嵐旭才解放了他的唇，轉而撥開他柔軟的發絲，吻上他光滑而白皙的頸項。家奇身上的衣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剝落，嵐旭亦然。

    當嵐旭的舌不停在家奇的耳垂上逗弄時，家奇發出了難耐的呻吟聲。家奇發現自己的呻吟後，便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唇，不再讓呻吟溢出口來。

    他一向討厭呻吟出聲，那會讓自己覺得自己——好淫蕩，跟電視上那些女人沒兩樣，嵐旭想察覺他的心思一般，當他的唇在家奇如陶瓷般細白的肌膚巡禮時，一手也摸上家奇的唇，半強迫的探進他口中。

    “嗯……啊……”一聲細微的低嗚，家奇忍不住呼喊出聲，嵐旭露出滿意的笑容。

    就是這種無助又歡愉的神情，緊緊抓住了他，讓他在出國洽公時，也時時惦著這小人兒，就連客戶的“招待”，他也無心享用。

    快樂和饑渴，還有熾熱情感充斥其中的黑色瞳孔，是嵐旭熟知的，每當他們身體交融時，家奇總會用這樣的眼神凝視他。盡管口中說著“不要”，身體卻總是第一個降服的，讓他涌起大大的滿足感，每一次都想是第一次一樣。

    或許就是這樣，他們之間才能維持這麼久。從家奇大四到現在，都有五年的時間了，而直到現在，嵐旭仍沒厭倦這段關系；事實上，他懷疑他會有厭倦的時候，家奇一直都是這麼迷人。

    就像只饑餓的野獸一般，嵐旭奮力的將自己滾燙的欲望傾泄而出，而家奇也回應的伸出雙臂環住他的頸項，及肩的黑發在雪白床上晃動，教人心動神馳。

    當最後的結束來臨，兩人呼喊出聲。

    “家奇，你剛才有話想告訴我對不對？”

    無力的橫躺在床上，家奇正沉浸在他溫柔的懷抱中。听到這樣的問話，他驚喜的轉身與嵐旭相對。

    “你想听嗎？”

    “我不是問了嗎？”

    家奇歡喜得眼都亮了。一直都是這樣，只要旭哥稍露關懷之意，就夠他歡喜許久。

    “昨晚傾盆大雨，我開車又不專心，所以就出了車禍。”

    “車禍？！”嵐旭跳了起來。“沒事吧？”

    “我沒事。”家奇因他明顯的擔憂而開懷。“不過我撞到了一個女孩，她的傷就嚴重了，流了好多血。”

    “還好不是你出事！”嵐旭松了口氣。

    “你怎麼跟大哥一個德性，我寧願受傷的是我。”家奇又笑又罵。

    “我可不要。”嵐旭不願想像眼前這白玉無瑕的身子躺在醫院的情景，連可能性他也不要有。“開車怎麼不小心一點？”

    “我……那時在想事情嘛！”

    “開車就開車，還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嵐旭一想到他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誰知，家奇居然笑了。

    “你笑什麼？”嵐旭十分不悅。

    “我笑——你說自己是亂七八糟的事。”

    “呃？！”嵐旭愕然，片刻後才醒悟。“原來你那時在想我！”

    嵐旭又躺回他身邊，將他摟進臂窩。

    “以後不要這麼想我，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今天會來找你嗎？別再為這種無聊事費神。”

    “可是……”家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勇敢的開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想你，那一定是我不愛你了，你不肯讓我想你嗎？”

    最近家奇常把情呀愛的掛在嘴邊，嵐旭總覺得被逼得無路可退。他知道，家奇要的無非是個承諾，偏偏，這是他給不起的東西。

    “旭哥？”

    “我們別談這個好嗎？”紀嵐旭逃避的說。“你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麼。”

    他的不舍與心疼，應該都在肢體語言里傳達給家奇了，而他的為難之處，家奇也應該懂，何必硬要他開口呢？

    家奇黯然嘆了口氣。他怎會知道旭哥的答案是什麼？人家說“愛要說出口”，就算不愛，他也得說出口啊！每次都奸詐的來這一招，叫他怎麼猜呢？

    有點賭氣的，家奇說道︰“那我以後不會再想你了，不會為這種無聊事費神了。”

    嵐旭手臂一緊，神色不豫。“我不是這個意思。”

    家奇挑挑眉。“那是什麼意思。”

    嵐旭嘆了口氣，挫敗道︰“你可以繼續想我。”

    “說得這麼不情不願的，”家奇忍不住舉手捶捶他。“我不是一定要想你的。”

    “你一定得想我。”這是個命令，而家奇很樂于遵從，非常樂意。

    “宛宛？”

    當紀嵐旭第一眼見到家奇車禍肇事的苦主時，忍不住脫口叫出這名字。

    “你也這麼認為？”家驄靠近嵐旭身邊說道。

    “太像了！”嵐旭忍不住兩眼直瞪著她。若不是這趟到美國出差時還繞道去看過自己的小佷女，他會以為宛宛故意冒出來嚇他。

    “不過看來成熟了些，對不對？”家驄也打量著她。

    家奇並沒見過紀宛宛，所以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許心虛吧，旭哥從未帶他去過紀家大宅，一次也沒有。

    “旭哥，你干嘛直瞪著芊芊看，太失禮了。”家奇伸手將宛宛拉到身後，不讓他看到。

    “吃味了。”家驄心知肚明的噙笑道。

    “家奇！”嵐旭有些困窘。

    “沒關系啦！”宛宛從家奇身後走出來。她覺得好久沒見嵐叔了，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男子，才是她的嵐叔，那個墳墓前的男人一點都不像她的嵐叔。

    “二哥，你叫他旭哥，是不是代表他也是我哥哥之一，我也得叫他旭哥嗎？”

    “不！旭哥只有我才能叫。”家奇沖口而出。

    家驄和嵐旭聞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宛宛雖然也很想笑，卻只能佯裝不知情。不過家奇吃味的表情真可愛，瞧嵐叔看得眼都直了。

    “那我該怎麼稱呼他呢？”她無辜的追問道。

    “叫我紀大哥吧！”嵐旭替家奇解了圍。“我和家驄，家奇就是你的大哥，”他有些不習慣的說。“我們是好朋友，家奇就像我弟弟一樣，你也可以把我當哥哥看待。”

    不知怎的，嵐旭對這女孩有著莫名的好感，總覺得她十分親切，所以對她也熱絡了些。

    家奇听了嵐旭對芊芊的自我介紹，臉上閃過一抹愁緒，家驄眼尖的留意到了，卻只能無奈的瞪嵐旭一眼。

    “我叫芊芊，請多指教，紀大哥。”宛宛頑皮的鞠躬，滿臉的笑意。

    一下子她就大了一輩，跟嵐叔平輩論交，真好玩！

    “你也多指教，芊芊。”嵐叔也敬禮回應。

    家奇這下臉色可難看了。

    “芊芊，我帶你去看你的房間。”家驄聰明的想帶走地雷引爆者。

    “我們為什麼往大門走去？”見家驄抓住她的手往門外走去，宛宛忍不住問道。

    “因為這里是你二哥和他的愛人住的，隔壁才是我們兄妹住的。”

    “二哥結婚了啊？”她明知故問。

    “沒有。不過，”家驄瞟一眼嵐旭。“你二哥的愛人三不五時就會來叨擾，我們住在一起不方便。”

    “喔！”宛宛任著他拉出門去。

    “家奇，你在生氣？”嵐旭後知後覺的問。

    “你也知道？！我當你不知不覺了呢！”語氣中的酸勁讓人一聞便知。

    “為什麼要生氣？我沒讓她喊我旭哥，不是嗎？”

    “可是，”家奇跺跺腳。“你對她那麼親切做什麼？還是當著我的面！”

    “我有嗎？”嵐旭莫名其妙。“我不是說幾句客套話而已嗎？哪有多親切啊，不要胡說。”

    “你有，我看到了！”家奇怒道。“連大哥都有感覺，你別不承認。”

    “好，我是對她親切，你不也一樣嗎？”嵐旭舉手作投降狀。“我是不是該為你‘親切’的拉她的手向你興師問罪？”

    “可是……我們是兄妹，你不是。”

    “你和她也不是真正的兄妹，別告訴我你忘了。”

    他的確是忘了，不過沒必要承認。

    “我對她親切，是因為她是‘你的’妹妹，不是因為她這個人，你懂嗎？”嵐旭的不爛之舌的確厲害。“這叫愛屋及烏。”

    “這麼說你愛我嘍？”家奇眼楮一亮，沒想到這樣一鬧，居然會逼出這句話，真是意外的收獲。

    對家奇是意外的收獲，對嵐旭可是大大的失言。

    “如果你要這麼想的話！”嵐旭硬著頭皮道。他試著轉移話題，著話題讓他極不自在。“家奇，我知識和你的新妹妹打招呼，你何必反應這麼大呢？”

    家奇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就是好怕嘛！”家奇有些黯然的低下頭。“如果對方是女孩子的話，我根本毫無勝算，尤其芊芊長得那麼可愛。”

    “傻瓜！”嵐旭心疼的說。

    “因為……如果是一般的情侶，可以正大光明的在街上牽手，一塊做寫情人間的傻事，上餐廳吃頓燭光晚餐，可是這些事我們從來都沒做過，只因為我是男的。所以，我好怕……”

    “如果這些是我要的，早八百年前我就會去交個女朋友了，還會跟你耗到現在嗎？”

    家奇一定不知道，在一天繁忙的工作之後，上他這兒來已成了自己的心靈慰籍，他一點也不需要拖個女人上街閑逛。

    “所以我總怕有結束的一天。”家奇的目眶含淚，看來泫然欲泣。“我知道自己不該給你壓力，過度的壓力反而會逼走你，可是我沒有辦法。”

    “好，別哭了。”嵐旭上前擁住他。“我還在這兒沒離開，不是嗎？別杞人憂天了。”

    能叫他不擔憂嗎？家奇雙手環抱他的腰，嘖怒的想著。就連這個時候，他還是不願說些愛語哄哄他，他還能指望些什麼？

    “旭哥，答應我一件事？”家奇突然抬頭正色道。

    “什麼事？”嵐旭被他的慎重嚇了一跳。

    “如果有一天你會因為某個人而離開我，我希望那人是個女人。”

    “為什麼？”

    “敗在女人手上，最起碼我還可以自我安慰一番。我很自私的，希望自己成為你的唯一。”家奇低姿態的要求道。“不能是當永遠在你身邊的人我無所謂，可是我還是希望自己在你心底有個位置。我應該是特別的，對不對？”他睜大迷蒙的雙眼。“目前為止，我還是你唯一踫過的男人，是吧？”

    “你以為我會有興趣去踫其他男人嗎？你當然是特別的。”嵐旭猛地緊抱他。

    “那……很好。”家奇任他摟痛了也不掙扎。

    旭哥並沒有反駁他的話，那麼應該是對他的話全盤接受嘍？！他說出那些話時，原本仍指望著旭哥能打斷他、大聲而堅定的告訴自己，說他們永遠也不會分開。不過，顯然他是在做夢！想著永遠不分開的人只有他嗎？他的心好痛，永遠也治愈不了的痛，因為，唯一能治愈他的人並不肯對他許下不變的承諾。

第五章

“大哥，”宛宛很順口的叫道。“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她好奇的東瞟西瞟。

    “你的房間在這，”家驄有些不情不願的領著她走到家奇以前睡的房間。

    在這“尉芊芊”出院之前，他和家奇已經先為這房間做了努力，將原本的男生房轉為粉色系的女生房，衣櫃里還有家奇上街去搜刮來的女性衣物，甚至梳妝台上還有女性的化妝品。

    要演戲就要演得像！家奇如此的強調著，所以他把房間布置得就像有人住一樣。

    “很漂亮。”宛宛進房後仔細打量著。雖然她一向討厭粉紅色，倒也不能否認他們的用心。

    “當然嘍！”那可是家奇興致勃勃布置一下午的成果，哪能不好看。

    “為了今後方便，我還是再跟你交代一次。”家驄指了指這房間。“這兒是你的私人禁地，我不會擅自進入，同理，我的房間也請你別擅入。還有，這房子是屬于紀氏企業名下的產業，所有人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位紀大哥，我們只是向他承租的，如果你想要對房子做什麼大變革，最好還是省省工夫。

    “這是不是說……大哥不太有錢？”宛宛小心翼翼的問，一般的男人大概不喜歡人家這麼問他吧！

    “要養你還沒啥問題。”家驄只是咧嘴一笑。

    大學剛畢業時，把家奇接來和他一起住，經濟自然不太寬裕，尤其還得負擔家奇的學費，兄弟倆過得很拮據。當家奇大學志願選擇餐飲學校時，負擔更是沉重。所以嵐旭將這兩房兩廳的房子租給他，僅收取微薄的房租。

    最近幾年，家奇早已自力更生，更開了一家意大利餐廳，他肩上的擔子早解除了，本想貸款買棟房子，家奇卻因私人因素而堅持獨居，最後只好兩相妥協，讓家奇住在他的隔壁。

    只是這樣一來，他想買房子的理由已經消失，家奇不願和他同住，他只好繼續在這房子住下去。至于原本存的那些錢，他拿去買了基金和股票，獲利頗豐。

    現在的他，早離“不太有錢”有一段距離。

    “那……我都沒有工作嗎？就整天待在家里讓大哥養嗎？”她可不要那麼沒有，尉家驄啊，好歹你得“編派”個工作給我！

    家驄挑挑眉，笑了笑才回答道︰“你當然有工作。平時白天你就在你二哥的餐廳端端盤子，洗洗碗碟，晚上你就回來做飯等我回來吃。”

    這家伙是不是有意整她？宛宛在心里想道。她可是拿到博士學位的人，為什麼得做服務生的工作呢？

    “大哥，”她故作可憐狀。“可是現在的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做飯，你還想繼續吃我做的菜嗎？”

    的確是有些危險。家奇經過審慎思考後，決定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大哥也舍不得你太累，你才大病初愈，也不好太勞累。”家驄臉上堆滿笑容，若不是宛宛心知肚明，大概也會被他騙過去。

    不過這個笑口常開的尉家驄讓人順眼多了，總比三年後那個冷酷的他好，而且是好太多了。

    “可是這樣大哥的晚餐該真怎麼辦？”

    “雖然你喪失記憶，對大割還是這麼關心，大哥很感動。”家驄拍拍她的頭。“這麼辦吧！你到二哥的餐廳工作時，順便幫我帶份外食就可以了。你二哥的廚藝可是好得不得了。”

    “是嗎？”宛宛在心中狠狠咒了他幾遍。不是才說舍不得她嗎？居然還要她去工作，還得幫他帶晚餐，太過份了吧！

    “等你自己吃了之後，也會贊不絕口的。”

    瞧他那個嘴攙樣，這話大概是真的。不過——

    “二哥居然是廚師，好難想象他站在廚房的樣子。”宛宛蹙眉說道。

    曾在醫院被她錯認為天使的人，突然戴上高帽，穿梭在油煙滿布的廚房中，嗯，有些無法想象。

    “你也這麼想？”家驄喜道。總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他現在才對這平白冒出來的妹妹多些好感。

    “嗯，我本來以為家奇哥哥是什麼藝術家之類的呢！”宛宛點頭道。

    “當初我也這樣他，與其當廚師，不如去當畫家算了，一樣都是動手的，他就偏偏不听。”

    “也許是二哥不能體會大哥心疼他的心情吧！”宛宛倒是能深切體會。一說到家奇，家驄神色間的淡漠便消失了，早知道家奇這麼好用，她早該抬出來了。

    “就是啊！為了他那間餐廳，家奇每天忙東忙西的，又要忙著他那個情人的約會，都快沒時間見我這個大哥了。”

    這話中分明有抱怨之意，瞧他那一臉備受冷落的模樣，敢情積怨已久。

    “二哥的情人是誰呀？”宛宛試探的問。“看大哥好似不怎麼滿意的。”

    “我的確是不滿意，不過不滿意又能如何？”家驄聳聳肩。“那是家奇的選擇，我只能接受。”

    “你是個好哥哥。”宛宛欣賞的道。

    “沒辦法，誰叫我只有他一個弟弟。”

    “大哥，你偏心哦！”宛宛提醒道。“你還有我這個妹妹，你忘了啊？”

    “……我怎麼會忘呢？”他真是一時忘了。“光顧著說話，倒忘了你需要休息，大哥就不吵你了。”

    宛宛笑了笑，“謝謝大哥。”這家伙好可愛，一說錯話就想溜，真有意思。

    宛宛在他關上房門後，將自己往後一拋，躺進柔軟的粉紅床褥里。在醫院待了快一星期，等于浪費了一星期的時間，距離家奇死期只剩二十幾天了。

    到底這二十幾天會發生什麼事呢？她得睜大眼楮注意觀察才行，萬一千辛萬苦的回到過去，卻還是一場空的話，她一定會嘔死的。

    “芊芊，我回來了！”

    人才進門，家驄的聲音已傳進在廚房的宛宛耳中。

    “回來啦！”宛宛手中端著一盤炒青菜，走出廚房來招呼他。

    本來家驄進門都是無聲無息的，幾次下來，宛宛常被他的突然出現給嚇了一跳。所以，在她的強力要求之下，他也慢慢養成了出門前和回家後都會說一聲的習慣。

    “你下廚了？”家驄驚異的走到餐桌前，桌上已有三菜一湯。

    “我哪有這本事？”宛宛笑著放下手中的菜，邊接過他的公事包。“是二哥讓餐廳小弟打包送來的，我只不過是把菜熱一熱而已。”

    “難怪這些菜有點眼熟。”家驄這才恍然大悟。

    本來他不懷好意的建議她去家奇的餐廳打工，一方面是讓家奇多個幫手，一方面他也少個麻煩，可家奇卻像識破他詭計一般，在他帶她上餐廳見習時，就把他們給攆了出來，宣言不須她的幫忙。

    逼不得已他只得再帶她回家來。搞不懂，人是家奇撞的，為什麼是他來照顧？這道理怎麼也說不通。

    不過幾天下來，他倒也習慣了。這個女娃兒不但沒有給他惹麻煩，反而照顧起他來了。不但早餐有了著落，晚上空暇時間，也有人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聊著一些話題，一時之間，他居然有了一種家庭般的溫馨感覺。

    就想回來時必須喊一聲“我回來了”，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因為他總是一個人，就算回到家，也沒有人等著他，這話要喊給誰听呢？就算後來接了家奇一起住，兩個大男人也不興這一套招呼法，偶爾兩人在繁忙的課業和工作中，能擠出共進晚餐的時間，就要謝天謝地了。而芊芊，不管多晚，她還是要和他一起用餐，家驄的心因為這貼心的舉動而感動起來。

    “本來二哥在八點多就送菜來了，不過大哥你一直沒回來，我只好再把菜熱一熱。”

    家驄瞄一瞄時鐘，現在都快九點了。“你吃過了沒有？”

    “我不餓。”

    那就是還沒吃嘍，家驄的眉擰了起來。

    “以後不用等我，肚子餓就先吃沒關系。”

    這話中應該有一絲關心吧？宛宛笑著拉他坐下。

    “快趁熱吃吧！”宛宛體貼的為他盛一碗飯。

    家驄有些別扭的坐下來用餐，他並不習慣接受人家的服侍。“謝謝。”

    宛宛挑挑眉，笑顏逐開。她故意說︰“我們是兄妹，何必說謝呢？這是我該做的啊！”

    家驄一口飯梗在喉頭，艱難的吞下去。“說……說的也是、不過還是謝謝你。”

    他早就知道亂認妹妹是不對的，現在良心果然狠狠地在撻伐他。他和家奇撒了這個騙局，剝奪了她恢復記憶的機會，也許此刻她的家人正急著尋她，而她——卻在他這兒為他打理家務。

    這是不對的，可是家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大聲的糾正這個謬誤。

    “不過，大哥，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那？”宛宛故作遲疑道。

    “有話就直說吧！”

    “我老覺得……”她咬咬下唇。“我們三兄妹長得一點都不像，我們真的是兄妹嗎？”

    家驄咳了數聲，放下手中的碗，宛宛忙遞了碗盛好的湯給他，似是早有預料。

    “就算是一般兄妹，也不可能完全相似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家驄強笑道。

    “誰叫你和二哥長相差那麼多，而我也一點都不像你們兩個，我才會懷疑的嘛！”

    “這個……我和你二哥的確是不像，不過那是因為我長得像爸爸，而家奇就遺傳了媽媽的美貌。”

    “那我呢？是爸媽的綜合體嗎？”宛宛接口問道。

    “大𤙥z傘！奔益跤滄磐菲ア腥稀br />
    “可是大哥你長得粗獷帥氣，二哥縴細雅致，怎麼我就一點特色也沒有，爸媽好偏心哦！”宛宛嘟嘴抱怨道。她實在喜歡看家驄蹙眉苦惱的樣子，所以才忍不住一再捉弄他。反正離八月十三日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她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跟在尉家奇身後，調查他周遭的事物，那還不如為自己找點娛樂；而尉家驄就成了她的娛樂來源。

    老實說，他並不是很能理解他和家奇的心態。肇事者照顧受傷的患者理所當然，可沒必要硬把她認作妹妹吧？雖然這“妹妹”的身份讓她輕易的進駐他們的家，可……她並不喜歡當他的“妹妹”，一點也不喜歡。

    “你並不是一點特色也沒有。”說這話的家驄顯得理直氣壯許多。

    家驄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起宛宛來︰一張小巧的鵝蛋臉，細細的柳眉，靈活慧黠的大眼，紅灩的雙唇，說沒有特色是太過分了些。

    “你很漂亮。”家驄再一次強調道。

    這話中的真誠讓宛宛的臉頓時火辣辣的燒起來，這贊美的話出自先前總對他惡臉相向的人口中，更讓她的心雀躍不已。

    “那是因為我是你妹妹，你才這麼說。”宛宛嬌道。“如果我們是陌生人，你大概會說我乏善可陳。”

    “我不會這麼說。”家驄的眼中滿是欣賞，他第一次發覺原來他有個漂亮的“妹妹”！

    “是……是嗎？”在他的眼光下，宛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

    家驄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再端起飯來吃。不讓自己手中拿些東西，萬一手跑到不該放的地方去就糟了。

    “大哥，”宛宛喚回家驄的注意力。“二哥好像有了情人了對不對？”

    “不是好像，是千真萬確有了。”家驄糾正道。

    “那……大哥你呢？”宛宛探問道。“我都沒見過你去約會，該不會乏人問津吧？”

    “我會乏人問津？！”家驄怪叫道。“我之所以沒女朋友，是不為也而非不能也，這之中的分別你可得搞清楚。”

    “為什麼不為？”

    “沒時間。”家驄一言以蔽之。

    “可是，我看大哥現在時間多得很啊！”宛宛瞅著他瞧。

    “這個——之前是真的沒時間，除了工作之外，我還得照顧家奇……和你。”家驄補上一句。“到了家奇自力更生後，四周突然沒了圍繞我的女性，或許是因為她們都以為我是為弟妹而活的，沒人願意做我心中的第二位吧！”

    “你是嗎？”

    “什麼？”家驄愕然不解。

    “你是為弟妹而活的嗎？”宛宛問得沉重。

    “或許吧！”家驄再次發下碗，這頓飯似乎是食難下咽了。“自我開始領第一份薪水後，心中所想的，就是要把家奇從孤兒院里接出來……呃，還有你，我沒有心思想別的事，那是在爸媽墳前立的誓。即使是現在，我心心念念的，也只是家奇能過得幸福快樂，還有你。”

    “大哥，家奇應該不會希望你這樣為他犧牲吧？至少我就不希望你這樣，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大哥你也該學著為自己而活。”宛宛語重心長道。“我和家奇會希望大哥過得幸福快樂的。”

    家驄笑了笑。“只要你們都過得好，我怎麼會不快樂、不幸福？”

    “可是，你該有屬于自己的幸福啊！”宛宛急道。“或者，你該為自己的事業規劃規劃吧？大哥現在只是一個經理，你該不會這樣就滿足了吧？”

    “錢夠用就好了，不必太多。如今你和家奇都大了，不必大哥供養，我要那些權位虛名有何用？還不如一家人多團聚來得實在。”

    “哎呀！只要你肯努力，當總裁就不是夢想。有一天，大哥會擁有一家屬于自己的企業。”宛宛嗟嘆，眼前這人和三年後的他相差太多了嘛！

    “紀家待我們不薄，又在我最需要幫忙時幫助了我，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這輩子我不會離開紀氏。”家驄堅決道。“我想，這個總裁夢是離我太遙遠了。”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宛宛苦著臉想道。

    “何必愁眉苦臉？”家驄含笑道。“真那麼希望大哥當總裁啊？那下次見到嵐旭時，你再幫大哥說情，請他把總裁的位置讓給我坐好了。”

    “恐怕不成吧！”宛宛沒好氣的瞟瞟他。

    這家伙還是很難開導耶，她好說歹說，他還是不開竅。他的生活老是以家奇為中心，難怪家奇死後，他會性情大變，理所當然的嘛！一旦失去了生活重心，一般人都會受不了的，何況他這個愛弟成痴的人。

    不管她為什麼救家奇，尉家驄這種生活態度都是不對的，應該及早導正才對，他的生活沒有自我，太偏執、太不正常、太……太可憐了！

    如果……她能成為他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人就好了，但她哪有這樣的福氣，她在這個只有兩個月的時間，根本就不夠，比不上家奇在他心中的分量。

    家驄望著她恍然若失的神情，奇怪的問︰“真那麼希望我當總裁？”

    “不是啦！”宛宛又瞪了他一眼。“我哪有那麼膚淺？我才沒有那麼愛錢呢！”

    “大哥也不以為你是那種人。”家驄松了口氣，他希望她就如她的外表一般，那樣的清麗脫俗不為世俗所染。不過她是何種人，實在不關他的事，他又何必為這種事煩心呢？家驄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態。

    或許，這幾日相處下來，他是真把她當成了妹妹了吧！尤其她的年紀和家奇差不多。

    “謝謝大哥對小妹還有些基本的信心。”宛宛笑得很開心，因為他的話應該是一種贊美吧！“啊！趕快吃飯吧！光顧著說話，才都要涼了。”

    “那倒是！以後別在吃飯時找大哥聊天了。”

    “會食不下咽嗎？”宛宛抬抬眉，故意問道。

    “既然知道以後就別問東問西的了。”家驄沒好氣的瞄著她。

    “遵命！”宛宛調皮的行了舉手禮。

    這一刻，家驄突然覺得她……好可愛。

    察覺自己的失神，家驄低頭猛扒飯。

    當尉家驄上班時，宛宛的日常生活通常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無聊”。為了打發時間，她通常會到家奇的餐廳去坐坐，有時耗到家驄快下班才回家。

    不過額頭上因為還貼著紗布，頂著這個傷，家奇怎麼也不肯讓她幫忙做些事，只能在一旁看著他忙來忙去的身影。所以她大部分的時間，就用來觀察餐廳中進進出出的人們。

    家奇的餐廳布置得和一般的西餐廳大同小異，價格應該也不便宜，不過不知為什麼，生意倒是好得不得了。剛開始宛宛也訝異不已，不過後來仔細觀察，才知道原因何在。

    除了餐點的確沒味之外，這餐廳有一點是別人所比不上的，那就是獨一無二的廚師。宛宛本以為不適合戴那高高的廚師帽，沒想到他戴起來競是意料外的合適。光看他在開放式的廚房中利落料理個項食物，被熱氣的薰得紅透的臉蛋，怎麼也會覺得料理出的菜肴的確是“色香味”俱全。

    因此，這附近的上班族，幾乎一到用餐時間便會往這里擠。逼不得已，家奇只得以價制量，減少些人潮。照他的說法是，做才是種藝術，不是為了賺錢，他不願為了多賺錢而累死自己。

    由此看來，他們兄弟的個性還頗為相似，同樣安于平淡，不追求名利。一想到這一對出色的兄弟，變成了三年後的慘狀，宛宛實在不忍極了。

    “叮咚”一聲，自動門打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宛宛眼楮一亮，全身都警戒起來。不過她謹慎的低頭，盡量不讓來人察覺她的存在，雖不怕被來人認出來，但還是小心為妙。

    沈之芳一進門，游目四顧一番，便選中了尉家奇身前的一張桌子，通常坐那桌的客人，主要之意均在欣賞廚師做菜的手藝。想來她挑中那張桌子，也是為了觀察尉家奇。

    不過宛宛並不認為她的奶奶有這等閑情意致做這種事，今天來這兒一定有其目的的才對。宛宛不禁慶幸起她挑了個好位置，既靠近兩位主角，又可以背對他們。

    家奇顯然也注意到沈之芳了，他的表情有一刻的心慌，隨即又恢復鎮定。

    “請問您要什麼？”沒讓服務生點餐，家奇自己傾身向前招呼。

    沈之芳眸中精光一閃，才扯開唇角笑了笑。“我要什麼都行嗎？”

    家奇微蹙眉，說道︰“當然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才有辦法。”

    “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辦得到。”

    這兩個人在打啞謎嗎？哪有人這樣點餐的，宛宛不禁疑雲滿腹。

    家奇雖然表面鎮定，心中其實慌亂不已。旭哥的媽媽怎麼會無緣無故就冒出來呢？他雖和她未曾打過照面，但從一些報刊雜志也可知道她的事跡，尤其她還是旭哥的母親，自然更讓他多了一分關注。她到底要做什麼？怎麼句句似是話中有話？不，應該是他自己心理作祟，他必須假設她什麼也不知道，只是一般的客人罷了。

    “您要點什麼？”他再問一次。

    “來一客招牌客餐好了，我很想嘗嘗是不是真如傳言中的那般美味。”沈之芳挑挑眉說道。

    就一個年近七十歲的人而言，沈之芳的眼神著實犀利，家奇忍不住在心中打了個冷顫。在她的鷹眼注視下，家奇只覺得渾身不對勁，手腳也笨拙起來，沒一下他就把自己的手切傷了，血流如汪。家奇逼不得已停下手，抽張面紙為自己止血。

    “當心啊！凡事還是量力而為的好，別弄傷自己，做不來的事就別做了。”沈之芳軟言慈面的安慰，話中卻沒有一絲溫暖。

    “謝……謝關心。”家奇咬住雙唇艱難的開口。

    奶奶好厲害的口才啊！宛宛第一次見識到縱橫商場的女強人面貌，不禁咋舌。平日在家里，奶奶不曾擺出這等架勢，宛宛幾乎快以為這是另一個人了。

    “我要的東西還能有嗎？”沈之芳追問道。

    “對不起，恐怕沒辦法了。”家奇虛弱的笑笑，舉舉受傷的手。“我受傷了，餐廳沒人可以做菜了。

    “是嗎？那就算了。”沈之芳笑了笑。“既然沒得吃了，陪我聊聊可以嗎？”

    “這……當然可以。”家奇不安的坐到她對座。

    “你知道嗎？”沈之芳和藹的說。“看到你我就覺得好親切，忍不住想和你聊聊。”

    “聊……什麼？”

    “我有個跟你差了幾歲的兒子，今年也快三十了，不過他老是讓我很操心。”沈之芳沒頭沒腦的說。

    “是嗎？”

    “是啊！三十歲的人了，還拖拖拉拉的不肯結婚，存心讓我抱不到孫子。也不想想，我都七十歲了，再活也沒幾年了，他要是再不結婚，我真是要死不瞑目了。”沈之芳苦著臉說道。

    “三十歲也不算老啊！”家奇戰戰兢兢道。

    “可是我大兒子大學畢業就結婚了，生的女兒都大學畢業了呢！”

    “既然已有了孫女，就沒有傳宗接代這類的問題，您何必再操心，就讓您的兒子過他想過的日子嘛！”家奇勇敢的道。

    “可我想我心愛的兒子，為我生個心愛的孫子，這要求過分了嗎？”沈之芳語調放軟。

    “是不過分，不過……”家奇囁嚅道。“也許您的兒子有他不想結婚的理由。”

    “不管是什麼理由，我想他終究還是會听我的話的，因為他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會忍心違逆我這母親的話。”

    “這……這樣不就行了嗎？您根本不用操心的。”家奇澀澀道。

    他是知道的，旭哥一向把家人放在第一位，否則他們之間不會經過五年時間，仍是一段見不得人的關系。是的，把他和旭哥的母親擺在同一天平，伯母一定是較重的一方，他毫無勝算。

    不過，听伯母今日的談話，嚴然已洞悉他和旭哥的關系，不肯撕破臉是要他自己知難而退嗎？

    “我還是很擔心，我那孩子太花心了，要他定下來可不知等到何時嘍！”沈之芳嘆息的搖搖頭。

    “花心？！”家奇吃驚的微張嘴。她是想騙他的吧！一定是這樣“哪個男人不花心的，等他找到心動的對象，自然就會穩定下來了。”他強笑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那孩子也真是的，我明明警告過他的，盡量不要踫公司的女職員們，不過他就是不听。”沈之芳苦惱的皺眉頭。“唉！他居然還利用到美國出差的機會，跟公司的女秘書攪和上；就算是人在異鄉，容易因寂寞而培養出情感來，不過還是太不知節制了。你說對不對？”

    “是……是呀！”家奇臉色難看極了。

    家奇啊，你可千萬別相信，宛宛在心中祈禱著。這麼明顯的離間計，還中計就太愚蠢了。

    “這也許是一場誤會？”家奇希冀的問。

    “人家秘書都自個兒承認了啦！”沈之芳沒好氣的說。“這事兒沒道理女孩家會說謊，必定是真有其事，才敢上門來找我主持公道。”

    “找您主持公道？”家奇不安的問。“那女人想要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想嫁給我那笨兒子嘍！”

    “那您兒子同意嗎？”

    “還在考慮中，所以我才傷腦筋。”沈之芳嘆口氣。“你看起來是個好孩子，一定沒讓父母操心過吧？”

    “我不知道，我和爸媽相處的時間太少了，應該還來不及讓他們煩惱。”

    “不過你的父母一定也希望看到你有屬于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兒才對。”

    “也許。”家奇扯開笑容不置可否。

    “謝謝你听我雜七雜八的抱怨一堆，老太婆老了，有時會嘮叨了點，你多包涵些。”

    “沒什麼的，我喜歡听老人家說話。”

    “那我下次還可以找你聊聊嗎？”

    “當然可以。”家奇只得客套的回答。

    “那老太婆就先走了，你多保重，再見。”沈之芳綻出別有深意的笑，轉身離去。

    而家奇，呆呆地坐在原位上，久久不發一言。

    奶奶好厲害呢！宛宛吐吐舌頭。看來今天這番交手，她終于相信三年後的事其來有自……依奶奶這等身手，家奇哪會是奶奶的對手，恐怕三兩下就被生吞活剝了。可憐的家奇！宛宛同情的望著他無助的背影。

第六章

“二哥，”宛宛悄悄地移到家奇身旁的座位坐下，“你的手沒事吧？”

    “呃！”家奇如大夢初醒。“我的手沒事。”

    “還說沒事，現在還在滴血呢！”宛宛猛皺眉，他左手食指前端已被剝下一層皮來，肯定非常痛。

    “是嗎？”家奇再抽出一張面紙拭血。“我沒什麼感覺。”他倒覺得心比較痛。

    “不會痛最好。”宛宛她可是最怕血和痛了。“不過你的手傷成這樣，還能做菜嗎？”

    “沒事的。”家奇笑了笑。“不過我沒啥心情了。”

    “那就別做了，把店提早關了算了。”宛宛向一旁的服務生打手勢示意，心知家奇大概不會有心情打理這些瑣事。

    “對了，二哥，剛才那位老太太是誰啊？”

    “那老太太？！”家奇怔然抬頭。“她嘛……”他遲疑一會兒才開口說︰“是旭哥的母親。”

    “紀大哥的母親？”這一點她當然早就知曉。“她來找你有什麼事？不過剛剛听你們的談話，我還以為你們互不相似呢！”

    “我是知道她，不過我不曉得她認不認得我。”家奇苦笑道。“我們的談話你都听到了？”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真的。”宛宛故作無辜。“只是坐那麼近，想不听到也難。”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不過你和紀大哥不是好朋友嗎？怎麼他的母親會不認得你？”她好奇大地問。

    “我們也只比普通朋友好一點。”

    “哦。那紀大哥的母親為什麼專程來找你這個毫不相識的人談她的兒子啊？這好像有點奇怪。”奶奶對不起了，我可不能讓你的計謀成功啊！

    “你覺得她是專程來的？”家奇圓睜著眼問道。

    “當然嘍！”宛宛斬釘截鐵的點頭。“哪有人進餐廳不吃東西……說完話就大搖大擺地走的？她肯定是來找你聊天的嘛！你確定她真的不認識你？”

    “看來她是知道了。”家奇喃喃自語。“不過，她怎麼會知道的？”

    “二哥！”宛宛喚回陷入沉思中的人。“紀大哥應該不會像她說的那樣子吧？”

    “哪樣子？”家奇收回思緒。“你是指交女朋友的事嗎？”

    “對啊！紀大哥看來不像那種花花公子。”

    “這沒什麼稀罕的，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家奇故作堅強的聳聳肩。

    “不是第一次？！”

    “像旭哥這種地位的人，沒有任何緋聞韻事傳出，那才奇怪呢！”

    “你倒是很看得開啊。”但臉上的表情卻是那麼難過悲傷，他不可能不在乎的。

    “關我什麼事啊？”家奇狼狽的避開她的注視。

    “少來了，紀大哥不是你的情人嗎？”宛宛開門見山的說。

    “你……你怎麼知道？”家奇一慌就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濺了一桌子水。“我……我是說……你怎麼會這樣猜測？啊！是大哥告訴你的？不……大哥不會說的。那……你怎麼會這麼說？”

    這番慌張的問話，即使原本不肯定他們之間關系的人，大概也能猜得出來吧！宛宛好笑的想。都二十六歲的人了，還這麼心無城府，難怪斗不過她的老狐狸奶奶。

    “不是大哥說的，是我自己猜的。”宛宛替尉家驄脫罪。“我猜得不對嗎？”

    “你怎麼會猜出來的？”家奇苦著臉喃喃道。“我們一向很小心的。”

    這番話應該是承認的意思吧！

    “不是你們不小心，是我從你們的行為舉止而猜測出的結論，加上大哥從來不肯說你的情人是誰，所以我才大膽推斷這個‘情人’應該是令你難以啟齒的人。”

    家奇嘆口氣。“的確是難以啟齒，不過我從不覺得愛上旭哥是件丟臉的事，我甚至……可以對著全世界的人宣布我愛他。但……我的確是個另旭哥難以啟齒的情人。”

    “紀大哥非常對不起你。”宛宛替他叫屈。

    “他有他的包袱，他不像我有個全世界最好的大哥，他有必須顧慮的人。”家奇說得淡然，毫無怨慰。

    “就如剛剛的老夫人嗎？”

    “尤其是她。”家奇笑得淒然。“旭哥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會違逆他的母親。如今紀伯母知道了我們的關系，我和旭哥在一起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他哪有這麼听話？”宛宛咕嚨著。如果嵐叔真這麼孝順，就不會狠心離開奶奶，她今天也不用出現在這里了。

    看來家奇一點都不知道他在嵐叔心中的地位。不過嵐叔日後的遭遇應該也算活該吧？誰叫他讓家奇愛得這麼痛苦！愛一個人應該要說出口，不說出口至少也要表現在行為上，嵐叔兩樣都沒做，活該他失去家奇。

    “什麼？”家奇沒听清楚她的低語。

    “沒事。”宛宛笑了笑。“你相信方才那老夫人說的話嗎？”

    “不管信不信，我都會當做沒這回事。”家奇不願正面回答，只是如此說道。

    “難道以前每次有這種事，你每次都當做沒事？”她不可思議的提高聲音。難怪他說不是“第一次”，如果沒次他都如此縱容的話，這種事當然會層出不窮。

    “我不希望當個無理取鬧的人，只要旭哥還要我，我就能不在乎外面的風言風語。”家奇低語。“只要不是讓我親眼目睹，我都可以當做沒那些事發生。”

    “傻瓜。”宛宛只能有這二字評語。

    “也許吧！”家奇自嘲著，“如果我夠聰明，就不會挑這條難走的情路了。”

    “大哥一定很不高興你這麼傻吧？”

    “嗯。”家奇內疚的笑了，“每次有旭哥的緋聞傳出，大哥就恨不得剝了旭哥的皮。”

    “那是當然的。”家驄對他的好，連她都很嫉妒。“大哥是全世界的人他只在乎你一個人啊！”

    “大哥也對你很好啊！”

    “那不一樣的，他待你就好像你是世上唯一值得珍惜的寶貝一樣。”

    “我的確是啊！大哥也是我的唯一啊！”家奇揮別失落的情緒打趣道。

    “那我算什麼嘛！”她埋怨道。

    “你的觀察力這麼強，應該也知道了你不是我們妹妹吧？”家奇挑眉道。

    “呃……”宛宛很想裝出震驚的表情，末了還是作罷。“我和你們大概不是兄妹吧！”

    “你的記憶恢復了？”

    “沒有，”她否認道。“不過我知道你們和我一定不是兄妹，家驄那麼討厭我，我還能感覺不出來嗎？”

    “大哥不會讓討厭的人住進他的屋子的。”

    “如果是你開口要求，他還有什麼不會答應的？”她沒好氣道。

    “那也未必。”家奇笑看她吃味的模樣。“即使是現在，大哥還是不贊同我和旭哥在一起。”

    “紀大哥這種表現，是我也不會放心把你交給他，何況是疼你入骨的家驄？”

    家奇聰明的不責一詞。

    “你知道為什麼我不和大哥一起住嗎？”

    “不是為了和紀大哥雙宿雙棲嗎？”宛宛沖口而出。“呃……這是家驄說的。”

    “大哥是這樣認為？”家奇搖搖頭。“我如果不這麼說的話，大哥不會讓我搬的。”即使大哥答應了，也只是讓他從原來的房間搬到隔壁棟而已。

    “難道不是這樣？”宛宛奇道。當她知道是還暗暗怪過他“重色輕兄”呢！

    “你自己也知道大哥疼愛我，對吧？”

    “嗯。”她不情不願的點頭。

    “這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是現在，大哥還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應該也是大哥最重要的人。”

    “比你的旭哥還重要？”

    “呃……一樣重要。”家奇臉蛋微紅，絲毫未察覺到她的調侃。“大哥會這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你大概不知道，打小就是大哥照顧我，雖然爸媽很愛我們，但他們畢竟有大人的工作得忙，無暇陪伴我們兄弟，所以我們自小就習慣彼此作伴。”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宛宛細語道。

    “後來爸媽出車禍死了，我被迫送進了孤兒院，大哥為此非常內疚。”家奇的眼神迷蒙起來。“那時雖然有許多人願意收養我，但我知道大哥一定會來接我，所以我怎麼也不肯答應。果然大哥大學一畢業，進了紀氏工作，得到旭哥許多幫助，終于把我接回來了。”

    “失而復得，家驄一定很開心吧！”宛宛為這兩兄弟心疼，也才了解他們之間的羈絆之深。

    “也許是大哥曾有段時間不得不放棄我，所以大哥非常內疚，待我百般呵護，我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就連旭哥也是大哥介紹我們認識的。”

    “啊？”宛宛有絲吃驚。

    “不過我知道大哥這樣是不行的，他沒有自己的生活，只有我。”家奇咬著嘴唇。

    “原來你也注意到了。”宛宛欣慰極了。

    “如果我繼續跟大哥一起住，大哥永遠不會注意到自己缺少了什麼，他不像我。他是適合結婚的人。”家奇注視著她。“嫁給大哥的女人會是最幸運的女人，大哥會是最稱職的父親和丈夫。帶著我這個拖油瓶，大哥已經錯失太多機會了，不過，還好你出現了。”

    “我？！”宛宛微赧的避開他洞犀的注視。“干我什麼事？”

    “你喜歡大哥，不是嗎？”

    “哪……哪有？”她結巴的否認。“照我看，你才是有戀兄情結的人。”

    “也許吧！”家奇哂然笑道。“如果你真喜歡大哥，希望你能多點耐心，好好對他，大哥值得的。”

    “你自己別傷他的心就好了。”宛宛撇撇嘴。

    “我？”家奇手反指自己。“我最不願意的事就是傷大哥的心。”

    “希望你記得今天說的話，做任何事之前，先想想你大哥的反應。”宛宛語重心長道。

    家奇蹙眉不解。

    突然有人坐進他們的桌子，原來是紀嵐旭。有時，他也會到家奇的餐廳中打打牙祭，而餐廳人多，也不必擔心他和家奇的事會被人發現。

    “你們在說什麼，談得那麼熱絡？”嵐旭環顧四周。“今天的客人不多嘛！”他奇道。

    “那是因為我們的大廚師受傷了。”宛宛滿意的發現嵐叔眼中閃過憂急之色。

    “受傷？”嵐旭惶急的打量家奇。“沒事吧？”

    “沒事啦，不過是一點小傷口而已。”

    “剛才流了好多血呢！”

    宛宛和家奇同時回答。

    “流很多血？”嵐旭只听到宛宛火上加油的話。“那我們去看醫。”他抓著家奇的手就要走人。

    “哪有那麼嚴重？”家奇嗔怪的瞪著宛宛。“我還沒和芊芊談完話呢！”

    “談完了，談完了。”她咳不要和他談她的感情問題。“我們不是已經歸納出你有嚴重的戀兄情結嗎？”她故意當著嵐叔的面說。

    “戀兄情結？”嵐旭眸中戾氣乍現。“你有嗎？”他凶惡的問著家奇。

    “沒……沒有。”他哪敢承認。家奇拖著嵐旭往外走。“我的手好痛，你不是要送我到醫院的嗎？”雖然這點小傷上醫院是有點丟人，不過絕對好過留在這兒讓芊芊陷害。

    “走就走！”嵐旭順勢讓他拖著走，口中仍不忘說道︰“不過你得好好給我解釋一下，什麼戀兄情結？”

    這樣還不算是愛嗎？家奇的腦袋有必要清理清理了。宛宛失笑的想。隨即，她的笑容消失了。奶奶到底打什麼主意？她真以為這點小手段就能讓家奇離開嗎？奶奶不是如此天真的人，她一定還有其它手段沒使出來。

    到底是什麼？宛宛開始不安起來。

    “剛才你和芊芊談些什麼？”忍了半天，嵐旭還是忍不住要問。

    “不過閑話家常，哪有什麼事。”家奇輕描淡寫的搪塞道。

    “那她干嘛說什麼戀兄情結？”嵐旭不舒服的說。“和你認識這麼久，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毛病？”

    “這有什麼啊！”家奇不置可否。“大哥撫養我長大，仰慕他也是正常的，這算什麼毛病？”

    “是嗎？”嵐旭咬咬牙，沖口道︰“那我算什麼？”

    家奇詫異的看著他，“這兩者有什麼關連嗎？”

    “當然有。”嵐旭憤然道。“我才是你的情人，你沒事去搞個戀兄情結干什麼？你是因為我有點像家驄，所以才選上我的嗎？”

    “胡扯什麼？”家奇並沒有平常一樣急于撫平他的怒氣，仍是慢條斯理道。

    “你為什麼不反駁我？”嵐旭似乎更生氣了。

    “我沒有嗎？”家奇笑了，雖然笑意並沒到達眼中。“你才是我要的人，這還不夠嗎？你吃醋未免太多余，沒有必要的。”

    “我沒有吃醋。”嵐旭惱怒的否認。

    “說得也是，沒必要為不重要的人吃醋。”家奇撇過頭不看他。

    “你怎麼了？”嵐旭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異樣。“發生什麼事？”

    “沒什麼，不是什麼值得你關心的大事。”

    嵐旭一把攫住他的手，將他的身轉過來面對他。“只要是你事，我都要知道，不管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紀氏企業的小開居然有空理我這種平凡人的事，我應該深感榮幸吧！”家奇帶點嘲諷的說道。

    “你是怎麼回事？冷嘲熱諷的一點都不像你。”

    “很抱歉，我不是溫柔的解語花，你失望了吧？”家奇露出個虛假的笑容。

    “如果你不想說明，我只好走了。”嵐旭從沙發上起身。“我不喜歡你的無理取鬧。”

    “再見！”家奇賭氣說道。是他無理取鬧嗎？他沒對著這花心大蘿卜發飆就算很包涵了。

    “你……”嵐旭氣得發抖。這架吵得莫名其妙，想繼續留下來，又覺得沒面子。“虧我還特地放下一堆公事，就為了帶你去看醫生。”

    “我早說沒必要的，結果還被那醫生取笑，好像我一個大男人還耐不得痛一樣。”口中雖抱怨著，家奇的心已軟了下來，想起他著急的樣子，心中一片暖洋洋的。

    “算我雞婆！”嵐旭一向心高氣傲，哪能手得了氣，他果真轉身就走。

    家奇本不想追上他的，身子卻自有主張的跟隨他的腳步，在門口追上他，從背後保住了他。

    “別走。”家奇又再次低下頭。“請你不要走。”

    “不要我走，為什麼要說那些話氣我！”嵐旭回過身子抱住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家奇總是懂得適時給他台階下。

    “如果你不是紀氏小開就好了，”家奇將臉埋在他的肩窩喃喃道。“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們……也許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我們現在不也很好嗎？”嵐旭強笑道。

    “我有預感……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察覺他身軀的顫動，嵐旭緊緊地摟住他。“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離開你的打算。”

    家奇狂亂的搖頭。“我有這種經驗的，屬于我的東西沒有一項是能長久的。爸媽不想離開我們，偏偏身遭橫禍；哥哥不想離開我，那時偏偏身不由己，只能讓我去孤兒院。而旭哥你，是我曾有過最美好的東西，可你也不是真正屬于我的，所以總有一天，你也一定會棄我而去的。”

    原來是家奇的不安感在作祟，嵐旭心疼的撫抱住他，軟言安慰︰“你是屬于我的；而我，是不會放棄屬于我的東西，包括你。”

    “如果，你拋棄了我，”家奇語氣哽咽，“我大概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別胡說！”嵐旭怒喝，心髒一陣緊縮。“不可以這麼脆弱，沒有人可以為這種理由尋死，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該依附別人而生存。”

    在嵐旭心中，其實也清楚明白他們是不可能長久這樣下去的，總有一天要結束這一切，但……他不要家奇為這種事而有所損傷，他就是不要。即使他們要分手，家奇也得好好在沒他的世界活著，他才能安心過沒有家奇的日子。

    “沒有了我，你還是一樣過你的日子吧，對不對？”家奇了然道。“我是不是該盡早習慣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以免措手不及？”

    “我說了沒有離開你的打算！”嵐旭強硬的抱住他，鏗然有力的說。

    “但願如此。”家奇在心中暗祈道。

    “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不願告訴我嗎？”嵐旭知道一定有事發生，只是家奇不說，他無從得知。

    “沒什麼。”家奇仍是一貫搖頭。他永遠也不會告訴旭哥有關他母親來找他的事，也不會拿那女秘書的事去質問他，只要不是他親眼目睹，他都要當沒這件事。

    而旭哥母親的事，他更是死也不要說，一旦告訴旭哥，大概就是他們分手的時候了。旭哥的母親了解旭哥，他也是知道旭哥的，的確是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阻隔在他們母子之間，能使旭哥去違逆他母親。

    “我不喜歡你有事瞞我。”嵐旭的劍眉打得死緊。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自然不值得提。”

    “不是要緊事，你會弄傷自己的手？”

    “在厲害的廚師也難保沒有切傷自己的時侯。”家奇失笑道。“其實我知識心情不好，我好不容易半路認來的妹妹又泡湯了，所以我才心有所感。其實我早該習慣了，這個妹妹本來就不是我的，何必難過呢？”

    “妹妹怎麼會泡湯？”嵐旭疑惑道。

    “芊芊察覺出她不是我的親妹妹了。”

    “她記憶恢復了啊？”

    “沒有，不過女人的直覺真奇妙，她句是能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家奇聳聳肩。“好可惜，我的可愛妹妹沒了，家人又小了一個了。還好，大哥永遠是我的大哥，永遠不會拋下我不管。”

    “你對家驄倒是挺有信心的嘛！”嵐旭極不是滋味。家奇對他一點信心也沒有，真讓他十分不爽。

    “還是有血緣牽絆，關系才是永遠的。”家奇心有所感，就如同旭哥和他母親一樣，那是他無法介入的母子親情。

    “你果然有戀兄情結！”嵐旭指控道，神情不悅。

    “胡扯，在我心中，你和大哥都很重要。”

    “我不要重要，我要第一，不是你心中的第一位，我就寧願什麼也不要。”

    像孩子一樣鬧別扭的人讓家奇沒轍，他只得開口哄道︰“你當然是第一嘍！而大哥也會找到屬于他的第一，那人不是我，你放心好了。”家奇若有所指的笑了。“我想，大哥的第一也許很快就出現了。

    “大哥，”宛宛靠在家驄身邊邊幫他按摩邊問道。“最近公司有什麼有趣的八卦嗎？”

    “嗯……”家驄一臉的陶醉，只睜開半只眼楮來。“什麼八卦？我從來不注意這些事的。”

    “那……比如辦公室戀情之類呢？我最喜歡听這些事了。”宛宛努力探听道。

    “別人的事與我何干，我關這些事干什麼？只要不妨礙公事，我也不反對這種事。“家驄懶洋洋回道。

    “我看你還是多注意一下的好。”宛宛小聲的咕嚨。“以免後悔莫及。”

    “什麼？”家驄听不清楚。“我該注意什麼/”

    “我只覺得……”宛宛小心措詞道。“你該幫二哥多注意一下紀大哥，以免他在外搞七拈三，惹得二哥傷心難堪。”

    “也有道理。”家驄傻傻的點頭。條地，他睜的眼楮。“你怎麼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二哥說的。”

    “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

    “不會呀！”她搖搖頭。“我想二哥他只是愛上了紀大哥，而不巧他是個男人，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也這麼想。”家驄欣賞地說︰“看來你還算頗有見識，不過，我還是覺得家奇所愛非人。”

    “別把你的價值觀套用到別人身上，家奇覺得紀大哥夠好了。”

    “如果家奇不是那麼死心眼，我早叫他和嵐旭分手了。”家驄慨嘆道。“你剛才為什麼突然要我多注意嵐旭？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家奇的事？”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這樣可以預防萬一嘛！”

    “那家伙太多人喜歡，防不勝防。”家驄撇撇嘴。“如果他真對家奇有心，自然會與別的女人保持距離，否則就算我成日盯著他，也沒有用的。”

    “說得也是。”宛宛見他陷入沉思，不禁後悔提起這話題。“對了，二哥還告訴我一件事。”

    “還有？”家驄奇怪道。“今天是秘密大公開的時機嗎？”

    宛宛故意垂下眼細聲道。“二哥他說……他說……”

    “說什麼？”家驄耐著性子問。

    “我不是你們的親妹妹。”

    家驄只驚訝一下就恢復正常，不過他坐直身子，不再讓宛宛提他按摩。“你都知道了。”

    “嗯，不過我還沒恢復記憶。”她趕緊說明，免得他趕她出門。

    “知道了也好。”家驄松了口氣。“其實我一開始就不贊成隱瞞你的身份。”

    “我知道大哥根本就不想照顧我的。”她故作可憐的說。“如果我知道我是誰就好了，也不必再麻煩大哥，呃，家驄哥。”

    “我不是這個意思！”家驄急著否認。“我很歡迎你的，而且是你在照顧我，不是我在照顧你。”

    “真的嗎？”宛宛楚楚可憐的問。“其實我很喜歡照顧大哥，也喜歡和你住在一起，一想到有一天的離開這兒，心里就覺得難受。”

    “那就不必走。”家驄想也不想便沖口而出，但話一出口自己都怔住了。

    “大哥後悔說了這句話對不對？”宛宛有寫好笑的看著他臉上復雜的神色。“沒關系，我不會當真的，等我找到工作和房子，我就搬出去。讓我住到那時候好嗎？”

    “你……不必走。”家驄掙扎一番，終于听從了心里的聲音。“我也喜歡有你陪伴的日子，感覺就像……真有了一個妹妹。何況，你會失去記憶也是我們的錯，我有義務和責任照顧你。就算……就算你一記憶都無法恢復也沒關系，我都會照顧你的。”

    “听起來好似你要負責我的一輩子。”宛宛有些感動，如果他沒加上妹妹、責任、義務之類的詞就更好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

    宛宛和他對視良久，才輕聲說道︰“好。”

第七章

尉家奇像游魂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什麼也無法思考，只要一定神，眼前必然會浮現那可憎的一幕和嵐旭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受不了這個。

    床頭上，兩人親膩的合照此刻已成了一種諷刺，家奇一揮手將相框揮落到地毯上。

    再也承受不了似的，他將自己的身體拋在床上。本想沒出息的痛快哭一番，將委屈盡數發泄出來，但他忽地醒起，這床上是他和嵐旭曾共度許多夜晚的地方，他怎能待得下去？

    家奇走回客廳，將身子蜷縮在沙發上，就像稍早等嵐旭的消息一樣。只是，這次他的心情不再忐忑不安，只剩下滿腔的憤怒和悲哀。

    “王八蛋！”家奇忿忿地詛咒著。發現事情時他太震驚了，只能倉惶的從嵐旭那兒跑走，根本沒想到要當著那對“狗男女”面前指責他們。

    為什麼他沒有狼狽地指責嵐旭呢？家奇此刻懊悔不已。難道到現在他還舍不得那個背叛他的家伙嗎？嵐旭甚至沒有追著他而來！

    嵐旭不要他了嗎？一定是的，否則嵐旭為什麼不追他，也不打一通電話來解釋，就這樣由他一個人胡思亂想。

    仔細一想，如果嵐旭真在乎他，今天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他不會跟別的女人上床的。

    “大色魔、渾帳、雙性戀的王八蛋……”一連串的罵人字眼從家奇口中冒出來，他再也不要理嵐旭了！心中火一起，客廳中的擺設全遭了殃，尤其是所有跟嵐旭有關的東西，全被掃進垃圾桶里。

    拿東西出氣並不能使家奇好過些。他虛脫的坐進沙發中，將頭埋進膝中，眼淚忍不住滴了下來。

    突地，電話突然響起，家奇像觸電般跳了起來，飛奔到電話前，幸好，電話線並沒有被他扯斷，他用顫抖的手將電話接起來。

    “喂——”

    “家奇，你那兒發生什麼事了？”

    電話另一端傳來的並不是他期盼的聲音，而是就住在隔鄰的大哥尉家驄。

    “大哥！”家奇失望極了。“怎麼是你？”

    “你是怎麼了，乒乒乓乓的，跟嵐旭吵架也用不著大動干戈吧？”家驄不解事情嚴重性，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們……我們……”家奇吸口氣。“大哥，我們完了，嵐旭他……有別的女人了！”

    語帶哽咽的哭訴讓家驄體認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馬上過去！”他“叩”的一聲掛了電話。

    不到一分鐘，便響起門鈴聲。

    家奇紅著眼楮去開門。

    門一開，家從驄沖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紀宛宛。

    看到家奇紅著雙眼，家驄一把火往上冒。“嵐旭人呢？我找他算帳！”

    宛宛擔心地瞅著家奇。難道悲劇就快要發生了嗎？不行，她得設法排解才好。

    “他……在自己的公寓，和那女人在床上逍遙快活。”家奇恨恨地道。

    “可惡！”家驄環視一片狼籍的客廳，心疼地上前摟住自己的弟弟。“好了，別哭了，有大哥在。”

    “大哥！”家奇投入他令人安心的懷中。“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如果他已經不喜歡我了，為什麼不對我直說，為什麼要背著我胡來？”

    “你沒有誤會嵐旭嗎？”宛宛遲疑的開口。自從她來到這兒，已經發覺好多事情與未來不符，怎麼會這樣呢？明明她的嵐叔在未來，是個為愛而發逐遠方的痴情男兒，怎麼這會兒卻成了花心大羅卜了？

    不過，照嵐叔先前的那些所做所為，宛宛對他也沒多大信心了。

    “兩人都關溜溜的躺在床上，還有什麼好說的？”家奇自家驄懷中抬起頭來，眼中因憶起那幕情景又燃起火花，顯然余懣未消。

    “那該死的家伙！”家驄詛咒道，雙手不忘笨拙的拍拍家奇的背。

    自從嵐旭和家奇透過他而認識後，他就不止一次的後悔介紹他們認識。早就知道自己弟弟的性趣，也知道家奇要求認識嵐旭的目的，但他原以為嵐旭會拒絕家奇的，沒想到嵐旭卻在家奇的熱情攻勢下棄械投降，兩人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原以為他們兩人會這麼走下去，沒想到嵐旭花心的毛病又發作。被甩的是別人就算了，可對象是他心愛的弟弟，那可就不可饒恕了。

    “也許……也許……”宛宛徒勞的想為她叔叔找出駁斥的話，但連她也想不出兩個人光溜溜躺在床上，除了那檔事之外還能干什麼嘛！

    “家奇，這種人不值得你為他哭，我們就當作沒認識他，大哥再為你介紹更好的人。乖，別哭了。”家驄手忙腳亂的安慰他。

    宛宛匪疑所思地瞪大眼。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疼弟弟的大哥，一般的家人不是會勸自己的親人“回歸正途”嗎？這尉家驄居然是要另外幫忙介紹新朋友，算是別出心裁呀！

    “可是，我就是愛嵐旭！”家奇執著道。沒有了嵐旭，他還會是從前的他嗎？“大哥，你知道我用整個生命在愛他的，沒有了他，我就只剩一半活著，再也不完整了。”

    “顯然嵐旭並不這麼想，否則他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回報你的愛。”家驄譏諷道。

    宛宛听得心驚肉跳。不會錯的，這家奇一定會用自殺來懲罰嵐叔，然後嵐叔因此而遠揚，不再踏上這塊傷心地。那可不成，她就是回來阻止這事發生的。

    “我現在知道了。”家奇又忍不住淚眼盈眶。他從未想過，原來熱烈的擁吻也可以沒有愛，從頭到尾，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家驄，你別火上加油了！”宛宛蹙眉制止他繼續抵毀叔叔。“我們應該听听嵐旭的說法，不是嗎？”

    “再見他一面，對我來說是一種煎熬。”家奇低語。“但我更想听他親口對我交代，或者是說分手。”

    “他不會的！”宛宛沖口而出。看兩人詫異的回望她，宛宛尷尬的接口。“我是從他平常的行為來判斷的，他待你的一片心意看來並不假。”

    “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人很難辯清何謂真假。”家奇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究竟是他說的話是真的，還是我的眼楮所見的才是真的？”

    “那何不相信你的心呢？”宛宛堅定的說。“你的心願意相信哪一邊呢？”

    “照我看，這種痛苦的愛情不要也罷！”家驄看來比家奇還氣憤。“其實我本來就不贊成你和嵐旭來往，當初你央求我介紹你們認識時，我就該拒絕才對。嵐旭是無法專注對一個人的感情，趁這個機會分了也好，你值得更好的人。”

    “嵐旭是最好的。”家奇听不進家驄義憤填膺的話。

    “這就對了！”宛宛喜道。“給嵐旭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不要這樣判了他的罪。”

    “嵐旭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樣幫他說話？”家驄轉而對她發火。

    “我只是比某人多些理智罷了，知道怎樣做對家奇最好。”宛宛頂了回去。

    “我才是為家奇好，長痛不如短痛，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與其日後繼續為他傷神，不如就趁這次了結。”

    “這只是你的猜測之辭。”

    “我跟嵐旭大學同班了四年，看多了女孩子為他傷神，我不會讓家奇也落到這種境地的。”

    “既然家奇是嵐旭第一個破例踫的‘男朋友’，你不人為家奇在他心中一定佔有特殊地位嗎？不要這樣貶低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宛宛吼道。在未來，嵐叔的傷心可不是假的啊！

    “誰知道他是不是一時想嘗鮮？”家驄撇撇嘴。“他連一句‘我愛你’也不曾對家奇說過，還說什麼貶低他們的感情？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向是家奇單方面的付出，不談也罷！”

    這對兄弟的感情真是好得離譜，連這種話題都能討論，宛宛不由得敬佩起家驄保護弟弟的這份心意，不僅對弟弟的性取完全包容，還能當弟弟的心情垃圾桶，真是十分不簡單吶。

    “說來說去，你只是以自己的觀點為出發點，你難道不清楚如果他們真的分手，最傷心難過的人會是誰？”

    “這……”家驄話語一頓。最難過的人當然是家奇，他不是不懂，只是——

    他實在是看夠了家奇為了嵐旭的忽冷忽熱，心情時好時壞的慘樣了；而現在，那小子居然敢背叛家奇，他看不出這段關系有維持的必要。

    “我知道你心疼弟弟，可我們也得給嵐旭一個解釋的機會啊！”宛宛苦心道。“不這麼做，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只要他想起未來的尉家驄，是那般的落寞與痛苦，不忍的心便涌上心頭，即便不為叔叔，為了家驄，她說什麼也得阻止這件慘事發生，不能讓他相依為命的弟弟就這麼死去。

    “家奇，你怎麼說？”家驄轉頭問他。

    “我……”他眼中顯出旁徨，“我很想听嵐旭的解釋，可是我又怕……也許他會向我提出分手。”

    “都到這地步了，要提分手也該你來提。”家驄態度強硬。“就算他不提，你也得提，哥不希望你再和這種人交往下去。”

    “……我不知道。”家奇整個人看來頹喪又無助。

    在他從嵐旭的公寓奔出時，也會想過兩人就這樣算了，就此一了百了也好。但此刻想來，他又依依不舍了。

    “傻瓜！”家驄無奈的輕斥。看他那樣子，大概也猜得出他又舍不得了。“不管你作什麼決定，大哥都會支持你。不過，你真得為自己好好想一想。”

    “我知道。”家奇點點頭。“謝謝大哥，讓你操心真是對不起。”

    “說什麼傻話！”家驄寵愛的摸摸他的頭。“生氣就拿東西出氣，真的還是小孩子。”

    “我們幫忙整理好了。”宛宛熱心建議道。

    “不必了。”家奇無力一笑。“等嵐旭來了，這副景象會告訴他我有多生氣。”

    “也對，就讓始作佣者去收拾。”家驄配合的說道。“要不要大哥陪你？”

    “不了，我和他的問題就由我們自己解決。”

    “那……我先回去了。”家驄邊走邊回頭叮囑。“有事一定要來找大哥。”

    “我知道。”家奇回道。

    “走吧！”見家驄還想再說，宛宛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她還有話跟他說呢！

    他們走以後，家奇又恢復了原先蜷縮的姿態，將自己縮在沙發椅的一角。嵐旭，我給你一小時的時間，如果你再不出現，我就真的判了你的罪，那時，我真的不再原諒你了。嵐旭，快出現吧！別讓我失望。家奇在心中不停祈求著。

    *******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清楚的記得家奇臉上驚駭莫名的神情。天哪！他到底做了什麼？

    “總經理，你還好嗎？”宋儒宜有些擔心的看著不停甩頭的他，擔心他會不會把頭給搖掉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嵐旭猛抬頭，陰冷的盯著他的秘書。他並沒有邀她進屋的印象，更遑論是邀她上床了。

    “你……你不記得了嗎？”他凶惡的眼神令她結巴起來。“是你帶我進來的啊！”

    “胡扯！我完全沒有印象。”

    “你當真全忘了嗎？”宋儒宜硬著頭皮繼續道。“晚上老夫人要我陪你回去吃飯，飯後酒喝不到三杯，你就醉倒了。本來是要讓你留在老夫人哪兒過夜，你卻吵著要回來，所以……我只好送你回來了。誰知道你會……”

    不知是因嬌羞或是心虛，她紅了臉低頭不語。

    不過嵐旭並沒有心情欣賞她面泛桃紅的臉蛋，只是狂亂的在腦海里思索她的話是真是假。他哪有喝什麼飯後酒？他一向是不能喝酒的啊！不止是酒量奇差，他還會起酒疹，所以他對酒一向是敬而遠之，不踫為妙。老媽也知道這點，所以也不許他沾酒，只肯幫他準備果汁之類的飲料。為什麼宋秘書會這麼說？這可是馬上就能拆穿的謊言啊！

    嵐旭舉起手仔細觀看，只見手心處一片通紅，再低頭一看，胸部也是一點一點的紅疹。天啊！怎麼會這樣/他果真喝酒了。為什麼？媽明知他不能喝酒的啊！而且在回家吃飯時。他就事先說過晚上還有約會。媽為什麼明知故犯呢？

    明知故犯？！紀嵐旭全身一震。難道媽知道家奇的事了？

    “總經理，你還好吧？”宋儒宜小心翼翼的問，他的臉色青白交替，十分可怕。

    “我們沒有怎樣吧？”嵐旭靜下心來問。

    “你……你認為呢？”她瞄了瞄他精壯的身子，又飛快的別開眼。

    “我什麼都無法以為。”他冷冷道。

    “你瞧——”她指了指肩膀處的一個吻痕，那是方才他咬過的地方。

    嵐旭心一沉。真該死！“我沒有做到完吧？”他抱著萬一的希望問道。

    “總經理不必擔心，我又不會要求你負責，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就是心甘情願，她才會配合老夫人演這場戲。

    “可是我並不心甘情願。”嵐旭沖口而出。“該死的！”他氣憤的詛咒著。

    “總經理……”宋儒宜因他直率的話而蒼白了臉。“今天的事我會當成沒發生過。”“我卻不成！”他低吼道。

    被家奇看到他和女人光溜溜的在床上，家奇怎麼還會原諒他？他自己都很難為自己開脫了。“我不懂。”她因他的話而七上八下的，這會兒她又覺得她已打動他的心了。“因為我不僅背叛情人，也遭人背叛。”嵐旭忿恨的說。“一個我信任的人，卻狠狠地背叛了我。”

    他是在說她嗎？宋儒宜忐忑不安。

    現在家奇一定很心痛、很難堪吧？嵐旭不安的猜測道。不行，他得去解釋。但……解釋什麼？說他是被母親陷害的？即使事實擺在眼前，嵐旭仍不相信親生母親會這麼對他；何況，媽不見得知道家奇的事啊！“總經理，我還是先走吧！”宋儒宜自床上起身，拿起被單遮掩身子，拾起地上的衣物。“浴室借用一下。”

    嵐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理會她。

    一會兒後，宋儒宜躡手躡腳自浴室走出，而嵐旭的仍維持原來的姿勢。

    “我……我先走了。”看來總經理受了不少的打擊，她也許做了一件大錯事。

    “宋秘書，”嵐旭忽地抬頭。“對不起。”

    宋儒宜心頭一震，止住了前進的腳步。“為什麼？”

    “不管如何，你是最無辜的人，很抱歉佔了你便宜。”他誠心的說。

    他誠摯的話讓宋儒宜心緒大亂，胡亂地點點頭，她極欲離開這個地方，在手觸及門把時，她停了下來，轉身面對他。“總經理。”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喜歡你。”

    “這……”嵐旭別開眼不看她，他是知道她的感覺，不過卻不當一回事。

    “也許是太喜歡你了，所以任何可以得到你的事，我都願意做，包括和你上床。”“我很抱歉。”“今天我們上床了，你對我的感覺有任何改變嗎？”她大膽的問，一反平日的溫順內向。“……抱歉。”他的滿腦子都是家奇和老媽，根本沒時間也沒精神考慮她的事。“好幾句抱歉了。”“抱……”嵐旭及時止住。“我們並沒有真正上床。”她石破天驚的說道。“真的？”他眼中綻放的喜悅擰碎了宋儒宜的心。

    該死心了！這段數年的痴戀是該告個段落了。都到了這個境地，在他誤以為兩人已上床的時候，仍是對她沒有一絲憐惜，他想的人不是她，而是剛才那個他無意背叛的情人。而現在，知道兩人毫無曖昧後，他的如釋重負也告訴了她他的真實感受。他們之間是不可能了吧？

    “是真的。”她點點頭。“真要開始時，你的朋友就進來了，我還來不及引君入甕呢！”

    想到那一幕，嵐旭好不容放松的心又沉重起來。“為什麼要告訴我實話？”

    “也許……我不想讓你說抱歉吧！”“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是所過了嗎？我很喜歡你。”

    宋儒宜舉步欲往外走，想到什麼又停了下來。“你很喜歡你的情人吧？”

    嵐旭苦笑著不作答。直到今天之前，他一直不曾思考他和家奇的未來。在他心中，說是下意識的認定他們必然會分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也許，今晚的事是個契機，到了他們該分手的時候了。但，看了家奇的神情，他怎麼也舍不下他呀！

    “應該是吧。”最後，他才如此回答。

    能讓他這種放浪不羈的人如此承認，那女子可真幸運。“不過老夫人一定不喜歡她。”她警告道。“像這樣的事。以後一定還有很多。”“果然是媽指使你來的。”“除非我願意，否則老夫人也指使不了我。”她有些好奇的問。“老夫人為什麼不喜歡你的情人。”

    “她有她的理由。”嵐旭黯然搖頭。“怪不得她。”

    “你跟老夫人說清楚嘛！既然是你看上的女子，應該不至于太差才是。”

    “沒用的，媽不可能接受的。”

    “不管如何，那是你的問題。”而她，與他的交集只到今天為止了。

    “的確是我的問題。”而且是非常令人頭大的問題。在他自己都沒確定要和家奇共度一生時，要如何去為兩人的將來爭取呢？

    “再見。”宋儒宜留戀的看著他俊朗的面容，深刻地將他記憶在腦海中。這一聲“再見”，他們是再也不會見面了吧！她沒臉也不願再見他了。

    “再見。”嵐旭胡亂的點頭，也沒抬頭看她。

    連最後一眼也不肯瞧她，她死心地走了出去。

    宋儒宜解決了他最棘手的問題，但……他真要去解釋嗎？他和家奇再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後果是可想而知的。媽將他視為命根子，一心想著為他挑個明門淑女結婚，如今他大大違背了他的心願，交了個永遠也蹦不出孩子的家奇，難怪媽媽會使出這種手段來。

    為了媽媽著想，這段不該持續的戀情是應該告終了，他不能傷了媽的心；至于家奇……只好讓他傷一次心了。嵐旭有預感，即使這次的事平安落幕，媽也不會輕易罷休，與其讓家奇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不如就這樣一次做個了斷。

    是啊！這樣會比較好的。

    雖然勸自己理智的這麼想，但……心好痛啊！想到家奇一定在家里等著他，嵐旭的神色更黯然了。如果……媽能接受家奇才，那該有多好吶！

第八章

“你上哪里去？”才將家驄強自家奇那拖回來，他卻拿了外套和車鑰匙轉身便想出門，宛宛連忙問道。

    “我去找嵐旭算帳！”家驄的怒火形之于外，這是宛宛第一次見識到，不免有些畏怯。

    “以什麼名目？”她試圖冷靜的分析。“這是家奇與紀大哥之間的事啊，你別什麼狀況都還不清楚就胡亂攪和。”

    “我胡亂攪和？！”家驄冒火的眼射向她。“從剛才你就一直為那小子說話，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你在說什麼呀？”眼前的人已經毫無理智而言。“我會有什麼好處，我也是為了家奇好啊！”

    “為家奇好？”家驄冷哼一聲。“你瞎了眼嗎？難道你看不出來家奇已經為他傷透了心嗎？”

    “那你也看不出來家奇仍是抱著一線希望的嗎？”她提高聲音。“你現在去找紀大哥，是想逼他們分手，或是強迫他們和好？”

    “當然是要他們分手，我再也不能忍受家奇因他而傷心難過了！”

    “你的腦袋長哪去了？”宛宛忍不住吼了出來。“家奇如果真想和紀大哥分手，現在何必難過？如果你真這麼做，第一個恨你的人一定是家奇。”

    “家奇不會的！”家驄心髒一陣緊縮，卻仍是逞強說道︰“家奇知道我是為他好。”

    “他或許知道，但未必能接受。”

    “嵐旭都琵琶別抱了，就算家奇不肯分手，只怕也由不得他！”

    “那你又何必沖動，反正兩人終究會分手，一切都會如你所願，你又何必急于一時？”

    “我不願見家奇被甩。”家驄悶悶地說。“只有我的家奇可以甩人，沒有人能傷害他。”

    “你……”宛宛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嵐旭這麼傷害家奇，我不能輕易放過他！”家驄惡狠狠回道。

    “也許……這其中另有隱情。”宛宛推論道。“沒理由這麼巧的，好死不死就讓家奇逮到紀大哥偷腥的場面，又不是在演電視劇。”

    “那只能算嵐旭運氣太差。”家驄冷笑道。

    “我總覺得事有蹊蹺，不該那麼巧的。”

    “或許是嵐旭偷腥的頻率太高，這次終于失風被逮。”

    “你把紀大哥貶得很低。”宛宛苦笑的搖頭。“你就不能想想，也許他是被人陷害的呢！”

    “誰那麼無聊？”家驄翻翻眼白，不願相信。“不管如何，家奇再更他在一起也不會有結果，不如就趁此機會讓他們分手。”自從他們兩人在一起，家驄就不時想著兩人一定會走到這一步，沒想到事情真的如他所料，紀嵐旭那王八蛋，竟敢傷家奇的心。

    “這不是你說了就算的。”宛宛面對這頭蠻牛，也有些失去耐心。“如果你真堅持自見，第一個後悔的人絕對是你。”

    “我不會——”他的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你一定會！”宛宛氣勢逼人道。“說實在話，這件事根本就不干你的事，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不要以為你是家奇的大哥，就可以干涉他們。在愛情的國度里，我們都只是局外人，沒有權利左右他們的發展！別再拿你兄長的身份壓人，就算該分手，也應是他們自己的決定，而不是由你說了算。”

    她稍停一下又繼續道︰“家奇的幸福不是你能給的，應該由家奇自己決定怎樣才是對他最好的，我們只能在一旁支持他。”

    “然後眼看他撞得滿頭包？”家驄不悅的問。“告訴你，沒有權利說話的人是你，我可不是什麼外人，我是他的大哥，他在世上的唯一親人，如果我不能為他出頭，這世上還有誰能幫他？他只能靠我了，我沒有權利？哼！請你搞清楚，外人是你，你無權干涉我們尉家的事。”

    宛宛臉色瞬間雪白。“我倒忘了我是外人。”她冷冷自嘲道︰“是呀！我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寄人籬下的嘛，怎麼有資格干涉你們尉家的家事？我好不自量力吶！對不起，你想怎麼做都隨你，我不會再說什麼了。”

    “芊芊！”家驄見在盛怒之下的語言已然傷了她的心，不禁想安撫她。“我……”

    宛宛背對著他。“你不是想去找紀大哥算帳嗎？趕快去啊！我不該阻止你的，沒我的事。”

    “不要這樣！”家驄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他。“我不是有心這麼說的。”

    “你說得沒錯，我本來就是外人，再怎麼樣也打不進你的生活圈，無法在你心中佔有一席之地，我早該知道的，是我傻……”

    “我說了對不起了。”他用力搖晃她。“你不是外人，你怎麼是外人？你是我要照顧一輩子的人啊！”

    宛宛苦澀一笑，並沒有看向他。“家奇才是你一輩子的牽掛，我算得了什麼？再怎麼努力，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永遠在我之上。”

    “這兩者怎麼能比較？”家驄蹙眉道。

    “當然啦！是我不自量力，居然膽敢和家奇相提並論，我哪能跟他相比，我是‘外人’嘛！”

    這一句句“外人”刺得家驄心驚肉跳。忽地，他一把將她摟如懷中，用嘴堵住她的，防止她再說出他不樂意听的話。

    “我道歉好嗎？別跟我生氣。家奇的事讓我失去腦子，說的話是有口無心，你原諒我吧！我听你的，不去找嵐旭了，也不逼家奇和他分手，一切都依你的意思，這樣好嗎？”

    “何必這樣委屈，我不過是——”

    話未出口，家驄又再次吻上她。“不許再說這兩個字。”他在她的唇上呢喃。“我是著魔了，居然說出這種渾帳話！你早就在我的心里了，怎會是個‘外人’，應該是‘內人’才對。”

    “什麼都由你說！”宛宛終于綻放笑顏，家驄一顆心才安了下來。

    “不生我的氣了？”他小心翼翼的察顏觀色。

    “怎麼不生？”她可不是那麼好哄的人。“不過以後再慢慢跟你算！”

    以後再算？那應該是表示眼前過關了，家驄松了口氣。

    “不過我不是你的內人，別胡亂稱呼我。”她紅著臉聲明道。

    “遲早我會把你變成內人的。”他欣賞著他臉上慢慢升起的紅雲。

    “不正經！”宛宛高興的假裝抱怨。沒想到平日對她彬彬有禮的人，一開口就是這種類似求婚的愛語，未免進展得太快；由他平日的表現，她咳看不出他對她有任何特殊情愫呢！不過，她是不會抱怨這種進展速度的。

    “你看起來好像挺喜歡我的不正經。”家驄邪氣的挑眉。

    “討厭！”她別開眼不看他。她的視線游移，停在牆上的日歷，上面寫著八月十二日，她心中一凜。

    “先說正題吧！”她停止和他打情罵俏。“我阻止你去找紀大哥是有原因的，眼前家奇才是最重要的，我們還是守著他比較好。”

    “你怕家奇會做傻事？”家驄敏銳的察覺她話中之意。

    “如果紀大哥乖乖來解釋到底怎麼回事，自然什麼事都沒有，否則……很難說吧！”有些事她不能說得太白。

    “那我去找嵐旭來，你看著家奇。”他說著說著有欲往外走。

    “如果紀大哥說他就是想和家奇分手，你要怎麼辦？”

    “那就分吧！”他稍遲疑片刻後果斷的說。“家奇還有我，少了他也不會死的。”

    “家驄，你真不了解紀大哥對家奇的重要性。”宛宛嘆道。不過，如果她不是清楚事情的結果，也許會有同樣的想法。

    “難道還有我求他回家奇身邊嗎？我的家奇不需要他的同情！”

    “那就隨你吧！”宛宛無力的揮揮手。“要找人就去找，我一個人也可以看好家奇。”

    “還好有你在。”家驄神情柔和起來。“否則我真不放心離開家奇身邊。”

    “不放心就別走了。”萬一出事，兩個人總比她一人孤立無緩的好。

    “不去找嵐旭算帳，我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他開門走了出去。“家奇就拜托你了。”

    宛宛無奈地看著門關上。“如果沒有我，你怎麼死都不知道！”她咕嚨著。

    沒想到一晃眼就到八月十二了，如果家奇明天死的，今晚應該是沒有危險才是，不過還是不能不注意，萬一他今晚就死了，明天才被發現呢？該死！如果她記得問清楚家奇是哪種死法就好了。本來，她想告訴家驄奶奶曾到店里去找家奇的事，但又仔細一想，還是覺得不說的好。如果家驄將這事和嵐叔的出軌連在一起，不就會把帳全記在紀家頭上了嗎？

    因此，她終究沒說。不過，在她心里，還是覺得此事和奶奶脫不了關系，否則嵐旭不會那麼生氣的。奶奶呀！你也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不給你真正的打擊，你大概不會收手。

    仔細思慮後，宛宛心中有了打算。

    *****

    “為什麼？媽！”沒有多余的話，嵐旭開門見山的問。

    “我要你結婚、生子。”沈之芳也不多廢話，直截了當的回答。

    “就為這原因？”嵐旭難以置信。“我才三十歲，結婚這事不必這麼急吧？”

    “你三十，我快七十了，我還有多少時間等你玩樂夠？”沈之芳動之以情。

    “我知道媽的心願，我也不是不肯結婚，只是……再給我一段時間，婚也不是想結就結的。”嵐旭艱難的懇求。

    “宋秘書不好嗎？我瞧她挺適合的，不僅知書達理，又是你事業上的好幫手，而且經過今晚，你們應該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了。”

    “媽！”嵐旭不贊同的皺緊眉頭。“你還提今晚？你讓我們倆很尷尬。”

    “你這是怪媽嘍？”沈之芳挑挑眉，氣定神閑的問。

    “我怎敢？！”嵐旭焦躁起來。“可是我和宋秘書根本就沒有那種交情，你怎麼能設計我？”

    還說不敢，這不就在怪她了？沈之芳仍是保持著臉上的笑容。

    “如果沒有他的配合，一個巴掌拍得響嗎？人家也是愛慕你許久，我不過是成全她的心願罷了。”

    “那我的心願呢？”嵐旭微怒的接口。“在這件事里，我一點發言權都沒有嗎？”

    “你可以說，我在听呢！”沈之芳冷冷道。“我就在這兒，只要你能大方說出來。”

    “媽！”嵐旭急吸口氣，震驚地看著她。果然——“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沈之芳譏諷地笑笑。“你連說都不敢說嗎？”

    嵐旭頹然的坐到牛皮沙發上，雙手掩住疲倦的臉龐。“你怎麼會知道的？”

    “只要花點錢，有什麼事是不能知道的。”

    “你跟蹤我？”

    “我總得了解兒子為什麼對結婚這事推三阻四？為什麼不帶女友回家？為什麼一放假就不見人影？為什麼堅持一個人搬到外面去住吧？”

    “你可以當面問我啊！”嵐旭有些動怒了。

    “我現在問好了，你可以回答我嗎？”沈之芳凝著一張臉。

    “你要知道？好，那我就坦白告訴你！”嵐旭激動地站起身來。“我對結婚推三阻四，那是因為我一點也不想結婚，沒交女友並不代表我沒有愛人，我有了一個很喜歡的人，每逢假日，我就想和他在一起，搬出去自然也是為了和他有更多相聚的時光。”

    “既然說了這麼多，何不爽快的告訴我那個你很喜歡的人是誰？”

    “媽不會不知道吧？”嵐旭忿恨道。

    “我要你親口說！”

    “……是家奇，家驄的弟弟。”

    “是個男的吧？”沈之芳冷然的臉孔卸下，隱藏于其下的怒氣開始勃發。“我不敢相信我辛苦拉大的兒子，居然會喜歡上個男人，你是個同性戀嗎？”

    “我不是！”嵐旭直覺否認。

    “我也不記得你是，以前你曾交過不少女朋友的。”沈之芳擰著眉道。“為什麼要自毀身譽，去跟個男人搞在一起，你又不喜歡男人。”

    “媽，你不懂嗎？”嵐旭怒氣全消，臉上表情溫柔中帶著苦澀。“我不是因為家奇是男人而愛家奇，而是因為家奇是男人，我沒辦法只得接受。”

    這番話令人動容，不過不能感動沈之芳。

    “不過你還是無法完全接納他吧？否則你大可大聲疾呼，將你的愛情公諸于世，不必在回答我時

    吞吞吐吐的。”她厲聲攻擊著。“事實上，連你自己都以那個家奇的存在為恥，對不對？”

    “我沒有，不是這樣的……”他狼狽的否認。

    “沒有嗎？”她冷哼一聲。“那你為什麼不曾到那個家奇去外面約會，每次都得遮遮掩掩的躲在他的公寓或你的公寓里，甚至連同居都不敢。”

    “因為……我喜歡窩在家里，家奇也是！”他逞強地辯駁道。

    “是嗎？”沈之芳冷笑道。“別自欺欺人了！”

    她突然走到客廳的檜木桌前拉出抽屜，拿出一袋相片，丟到嵐旭前面。“你仔細看看，照片中的尉家奇，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那麼高興？”

    嵐旭拾起袋子，抽出其中的相本。相本中都是家奇的相片；相片中的家奇美麗依舊，卻沒有一張是開懷暢笑的，眼中似乎帶著濃濃的愁緒。這是家奇嗎？那個總在他面前笑臉盈盈的家奇，曾幾何時，初識時那個活潑愛笑又樂觀的人兒已然消失了？而今晚，在他公寓傷心離去的家奇，眼楮如一潭死水，再也沒有光芒。

    這一切都拜他所賜嗎？天哪！他到底對家奇做了什麼？莫怪乎家驄不愛他接近家奇。

    “說不出話了？”看兒子悔恨交加的神情，沈之芳不是不心疼，然而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你和家奇在一起，兩人都不快樂吧？那何不趁這機會做個了斷。我也知道，能讓你這眼角高于頂的人看上，家奇必然不是個太差的孩子，可是你們兩個都是男的，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家奇不是看到你和女人在一起了嗎？”她的計劃中並沒有炸一環，是意料之外的收獲，可見天都站在她這邊。“就這樣散了吧！對你們兩個都好的。你的自尊和身份地位不容許你承認愛上個男人，而家奇恐怕也很難接受你出軌的事實，不如……”

    “我沒有出軌！”嵐旭條地抬頭喝道。

    “那不重要，重點在家奇怎麼認為，不是嗎？”沈之芳冷靜的分析。“你已經給他這種印象了。”

    “我知道。”家奇發現他和女人在床上剎那的驚恐表情，將會永遠烙印在他的記憶中。

    “你不想結婚媽不逼你，可是你得和家奇分手，好不好？”沈之芳退讓道。“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我無法對家奇說出分手的話。”他痛苦的搖頭。如果家奇在面前，他恐怕只會請求家奇原諒他。

    “媽媽幫你去和家奇談談，好嗎？”沈之芳眼中有詭譎的光芒。

    “這樣太懦弱了。”他仍是搖頭。

    “媽會婉轉地和他分析道理，還有告訴他你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這樣可以吧？”

    “告訴他我沒有對不起他。”在極度的脆弱下，嵐旭屈服了。

    “媽只要你們分手，不會蓄意傷害他的。”

    和家奇分手是早晚的事，他也早有心理準備，可……一旦真來臨了，他卻無法面對吶！

    *****

    到底窩在沙發上坐了多久，家奇一點概念也沒有。不過他知道這折騰人的一天尚未過去，而他等待的那個人也沒出現。

    為什麼？旭哥為什麼還不出現？只要他肯來，只要他的一句話，什麼事他都肯原諒的，為什麼旭哥不肯來？難道……旭哥還和那女人在床上耳鬢廝磨嗎？

    這想象是如此令他不堪，家奇很快便將這畫面驅出腦海。旭哥不會這樣對他的，即使是那時他大著膽子說他要旭哥，旭哥也毫不猶豫將自己給了他。旭哥不會忍心傷害他的。家奇不斷為自己建立信心。

    一陣門鈴聲響起，家奇飛快自沙發上彈起，沖到門前，一把將門拉開。“旭哥！”

    才一照面，家奇臉上的光芒就消失了，門外的人並不是紀嵐旭，而是——他母親。

    “嵐旭是不會來了，”沈之芳自行走進門來。“你不必再等他了。”

    家奇一臉灰敗的將門合上，跟著她走了進來。他有預感，今天會是他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天。

    “伯母早知道我和旭哥的事了？”他跟著她坐進沙發，在他對面入坐。

    “我早警告過你的，”看他那副為情神傷的淒楚模樣，即使是她也有些楸心，莫怪嵐旭舍不得逞他。“嵐旭不是你能相守一輩子的人，你為何不听我的話？”

    家奇只是垂首不發一語。他要是能听人勸，當初就不會和旭哥在一起了。

    “我早告訴你他和女秘書有些曖昧，你偏偏不當一回事，現在自己發現豈不是愈發難堪？”

    “那女人是他的秘書？”家奇震驚的抬頭看她。

    “她叫宋儒宜，也許他們再過不久就會結婚了。”

    “結婚？！”家奇怔仲不已。“他們會結婚？”

    不管他再怎麼希冀，再怎麼盼望，他和旭哥永遠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為什麼那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和旭哥結婚，只因為她是個女人嗎？

    “是的，他們就要結婚了，有你橫梗在其中，對嵐旭的婚姻生活極其不便，你應該了解的。”

    “我當然了解，尤其是旭哥還愛著我的情況下，自然更不便了。不過，”家奇深吸口氣，顫巍巍道︰“我不會退出的，只要旭哥還要我，我就不會離開他，就算結了婚也一樣。”

    這般義無反顧，難怪嵐旭掙脫不開！可是，她絕不能容許嵐旭繼續這荒唐的情緣，沈之芳的眼神凌厲起來。“你還不懂嗎？這分手的提議不是我提出的，而是嵐旭自己的想法。”

    “我不相信，只要不是旭哥親口告訴我，我都不要相信。”家奇倔強地說。

    真是強勁的對手。沈之芳背脊挺直，進入作站狀態。“你以為是誰讓我來這兒的？”她挑挑眉譏諷的問。

    “以伯母的本事，要知道我住哪兒並不是難事。”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不過嵐旭都以行動說明他的心意了，這你還能假裝不懂嗎？”

    家奇繃著臉等她往下說。

    “終究，嵐旭還是覺得女人好，所以他決定順我的意娶妻生子，不過他又怕你的痴纏，只好讓你親眼看看他的決定。嵐旭說了，只要你看到那個畫面，就能了解他的心意，不過看來你還是不懂。”

    “如果旭哥心意已決，伯母又何必到我這來？”家奇理智的問。“我們既然會分手，伯母不必到我這來挑撥離間的。既然你會來，就表示旭哥根本沒有跟我分手的決心，對不對？”

    還算有頭腦，不過她可不會讓他駁倒。“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打電話給嵐旭，問問他，是不是他讓我來的？是不是他自己要和你分手的？”她自信的說。“嵐旭在祖宅，你應該有他房間專線，還是要我替你打？”

    家奇遲疑一陣，還是拿起電話來撥號。明知有可能是陷阱，他還是忍不住往下跳。目前他僅有的，就只剩對旭哥那一點點信心了。不管如何，旭哥不會親口說要和他分手的，只要他不說，自己就要當沒這回事。

    “喂——”

    是他熟悉的聲音，感覺好久沒听的聲音。“旭哥。”家奇語帶哽咽的喊道。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下來，只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是你讓伯母來的？”家奇小心的問。

    “……嗯。”

    “你真要和我……”家奇說不出那兩個字。

    “對不起！”嵐旭飛快掛了電話。

    家奇呆怔的拿著話筒，耳邊嗡嗡作響的是他那一句“對不起”……

    “這下你相信我的話了吧！”

    家奇手中話筒不自覺的掉落，整個人也坐了下來，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家奇，我也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愛錯了人。”沈之芳惋惜道。“嵐旭已經醒悟了，你也早點覺悟吧！這種事還是早點結束的好。”

    “早點結束？”家奇淒然地笑了。“付出了五年的感情，說收回就能收回嗎？感情那有那麼容易……”他搖搖頭。“易放難收啊！”

    “難收也得收！”沈之芳端起了臉。“嵐旭已經不要你了，你最好也收斂自己一些，別再纏著他，今天分手的事是嵐旭自己親口所說，不是我逼他的，嵐旭了解什麼對他才是好的，我不容許你破壞他的未來。”

    “對他好的未來……就是沒有我的未來嗎？”家奇笑了，只是十分難看。“我懂了！我會照他的意思做，不會再去打擾他。”

    “你能了解就好了。”好不容易得了他的承諾，沈之芳趁勝追擊，從皮包中掏出一張支票來。“嵐旭不想再見你，很多事都委托我替他轉達，雖然是懦弱了些，不過也是情有可原，你別怪他。這是一千萬面額的支票，夠你買棟房子和開家餐廳，希望你能接受。”

    她將支票拿到他面前。“這是嵐旭的心意。”

    家奇眼中迸出怒意。“這是什麼意思？”

    “嵐旭決定過正常的生活，自然不願意你隨出現在他眼前，這些錢夠你和家驄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算是他對你的一點補償。”

    “用錢來打發我？”家奇咬緊牙根，恨恨地看著支票的開立人，果然寫著紀嵐旭三個字。“伯母，請你回去轉告他，我是不賣的，我和哥哥也不會離開台北。”

    “不過你和家驄住的是紀家的房子，家驄吃的是紀氏的飯，你能開餐廳嵐旭也出了不少力吧？嵐旭待你也不差了，你就不能就此離開，給他一個清靜的空間嗎？”

    家奇臉上有著難堪。“房子我們付了租金，餐廳的貸款的確是跟旭哥……是跟紀大哥借的，但我也每個月都付了利息，並沒讓紀大哥吃虧。至于大哥，為你們紀氏企業做牛做馬，早就物超所值，佔便宜的是你們紀氏。”

    “那是不錯，不過紀氏員工那麼多，少一個家驄也無妨。”

    “你要開除大哥？”家奇忿忿地問道。“得罪你們的人是我，不干大哥的事，你們憑什麼這麼做？”

    “世間事哪有那麼單純的就想嵐旭的事我必須管，你的事家驄也不會置之不理。愛情不會只是兩個人的事，你該清醒點，別太天真了！”

    “我的錯，連大哥也得連帶受罰？”家奇迷茫了。

    “離開這兒未必不好，也許你會在另一個地方遇到值得珍惜的人，也或許……”

    “伯母！”家奇厲聲打斷她。“恕我失禮，可不可以請你出去，這兒雖是紀家的產業，不過現在還是我付錢租的房子，請你離開好嗎？”

    反正目的已達到，也沒有再留的必要，沈之芳點點頭從容的走出去。

    家奇猶如被打敗的公雞，整個人呆怔原地。

    愛情，果然是踫不得的，他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現在又把大哥拖下水。除了旭哥外，大哥是他最不願傷害的人，如今他卻害得大哥被開除，原因只是因為他和紀氏總裁搞上了？多荒謬的理由啊！卻是真實得讓他不得不相信，他的愛情，一開始就是錯了吧！

第九章

他遺失了一項寶貴的東西，而他急著想找回來。

    “家奇！”紀嵐旭伸出手，卻抓不到任何東西，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他想起剛才那個夢，他知道那個寶貴的東西是家奇，而他是徹底的失去了。

    雖然知道和家奇分手是早晚的事，可他從沒想過會是這麼難受。只要一得空，手便自有意志的拿起話筒；吃飯時間一到，雙腳便自有主張的要往家奇的餐廳去。每一次，他都得耗費極大的心力，才能阻止他這麼做。才三天，不過才三天沒見家奇，感覺就像是一輩子一樣。以往他出差時，偶爾也有一兩個星期見不到面，卻不曾像現在這般難受。或許是因為他知道這次不同以往吧！他的心就像破了一個大洞似的，怎麼也填不滿。無論他做什麼，都會聯想到家奇。

    他想念家奇，想念他躺在身邊的溫暖，想念他眼中滿溢的愛……那個他以往不曾珍惜，甚至親手將之舍棄的人，如今可安好？

    為什麼？他明明知道該和家奇分手，也知道這樣才是正確的，但……為什麼“正確”的事會讓人如此痛苦呢？當初和家奇協議維持這段關系時，早已清楚的告訴家奇，他們必有分手的一天。雖然其後他常不自禁的許下承諾，但他知道家奇其實是不信的，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果然，他們還是分手了，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嵐旭瞧不起自己，他甚至沒有勇氣當面和家奇談清楚，居然還假借第三人之口來甩開家奇。

    嵐旭屈起膝蓋，將自己的頭埋入其中。

    如果他這個主動分手的人都這麼難受了，把無辜被甩的人想必更加悲哀。一想到家奇現在一定是一個人暗自飲泣，嵐旭就狠不得殺了自己。

    值得安慰的是，家奇還有一個關心他的大哥。這些天，他一直等著家驄來找他算帳，沒想到都三天過去了，家驄沒出現在他眼前，連班也沒來上。

    這不禁讓他楸起心來。只有發生重大的事，家驄才沒責任感的將工作丟到一邊，而對家驄而言，重大的事只有一種，那就是有關家奇的事。是不是家奇出了事了？一想到這，嵐旭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真的好想知道家奇怎樣了？可是，他這個傷害家奇的人，還能有資格過問他的事嗎？尤其是，家奇的傷害全是來自他啊！

    *****

    “家奇，你醒了？”尉家驄飛快撲到病床前，欣喜地望著他。

    “大哥？”家奇眯著眼，虛弱的喊著。“我……沒死嗎？”

    “你還敢說？”家驄怒聲喝斥道。“如果不是芊芊發現得早，你就死定了！”

    家驄心疼地看著家奇的手，現在纏上了厚厚的紗布。家奇居然這麼狠心，連著在手腕上畫了兩條深深的傷口，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真的死定了。

    “我們發現你時，你已經失血過多，差點就休克了。”宛宛在一旁補充道。看到家奇倒在血泊中，雖然她早有準備，還是被嚇了一大跳。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血，她幾乎要以為他的血已經流光了。而家驄看到時，差點抓狂。只見他狀若瘋狂的一把抱起家奇往外沖，一路狂飆到醫院。看家驄鐵青的臉色，她擔心得以為他隨時會瘋狂。

    都怪她，居然想生理時鐘屈服，在半夜時睡著了，等她醒來時，已經成了那副血流成河的情形，幸好一切都來得及，家奇還是救回來了。

    “為什麼要救我？我已經不想活了！”家奇以虛弱的口吻道。

    “你不活，那大哥怎麼辦？”家驄擰著雙眉。“這世上大哥只有你一個親人，你居然想要留下我一個？還敢留書要大哥好好活下去！”

    一想到那封留書，家驄忍不住火大。“如果要大哥刁然一身在世上活著，那還不如讓大哥陪你死了干脆！”他氣怒道。“你給我听清楚，如果再有尋死的念頭，大哥保證我會先動手殺了自己。既然沒把你照顧好，你我就先下去跟爸媽請罪！”

    “我……”家奇眼眶浮現淚花。“我只是以為大哥不會再是一個人，有芊芊陪著你，我很放心。”

    “所以你就打算離開我了？”家驄抿緊了唇。

    家奇閉上眼，任淚水溢出眼眶。

    “家驄，讓他休息一下吧！家奇才剛醒，沒辦法讓你這樣吼的。”宛宛柔聲勸道。

    “不吼出來，他怎麼會知道我有多生氣？”家驄可沒住嘴的打算。家奇暈了三天三夜才醒來，可見這傷口有多深。他每次看到家奇蒼白無知覺的躺在床上，就忍不住害怕家奇永遠也不會醒來。

    “對不起、對不起。”家奇條地睜開眼楮，連聲說著。

    “你……”見他這樣，家驄的心也軟了。“答應大哥一件事。”

    “不再尋死嗎？”

    “對。”家驄點點頭，握住他沒受傷的右手。“你在遺書中要大哥好好活下去，現在大哥也要你好好活下去。至于嵐旭的事，咱們慢慢再想法子。”

    見家奇為了嵐旭自殺，他雖怒火沖天，卻也深刻的知道了嵐旭在家奇心中的地位，即使不贊成他們繼續在一起，他也只得退讓。畢竟，家奇快樂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是啊！”宛宛也幫忙勸說。“如果紀大哥知道你做了這等傻事，一定會心痛死的。”

    “等會兒大哥就通知他來看你。”家驄抿嘴說道。

    “不要！”家奇搖搖頭。“我再也不想見……紀大哥，你們別找他來。”

    “家奇！”其余兩人都震撼了。連稱呼都改了，家奇是當真的嗎？

    “我們別再和紀家扯上關系了，好不好，大哥？”聲音里的哀痛讓人不忍。

    “你和嵐旭發生什麼事了？”家驄繃緊了臉。讓家奇這麼痛苦地說出了這些話，他寧願他們兩人別分手。“那天夜里嵐旭去找你了？”

    那天他氣沖沖出門找嵐旭，並沒有找到他，家驄自然是認定嵐旭來找家奇了，只是怎麼會搞到這種局面，他就不清楚了。

    “他沒有來，不過……紀伯母來了。”家奇虛弱的扯扯嘴角，“母代子職，來跟我談分手。”

    唉——宛宛在心里嘆氣。奶奶果然來膛渾水了。

    “母子倆聯手來欺負你？”家驄的面孔愈形冷酷。

    “沒這回事吧？”宛宛在家驄殺人的目光下硬著頭皮開口。“我想紀大哥應該不會這樣做的。”

    “他連當面和你說分手的勇氣都沒有？”家驄全身散發著怒火。

    “紀大哥不會想和家奇分手的，我可以保證。”宛宛不怕死的繼續說。

    “你別再幫他說話，”家驄怒目橫她一眼。“事實都擺在眼前了。”

    “哪有什麼事實？從剛才到現在都是你一個人在猜測，妄下判斷。”

    “我猜測、妄下判斷？”家驄深吸口氣。“那老太婆一向刻薄，能說出什麼好話？嵐旭向來不會違抗他母親，既然讓他母親替他出面，自然就表示他母親的意見就是他的意見。”

    “那也未必。”嵐叔哪有這麼听話？

    “大哥說得沒錯，”家奇打斷他們的對話。“紀大哥是要和我分手了，不管經由誰的口中說出來都一樣，結果是不會變的。”

    “欺人太甚！”家驄恨恨道。

    “沒事的，大哥。”家奇反倒笑了出來。“我早知道我們是要分手的，這沒什麼好意外的。就算寄大哥沒喜歡上別的女人，讓紀伯母知道我們的關系，我們還是得分手。結果只有一種，只是發生的時間提早而已。”

    “你都能這麼說了，為什麼還要尋死？”家驄心痛地望著他的強顏歡笑。

    “大哥，”家奇沉默了一會才顫巍巍的開口。“我一直相信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管愛上誰都不應該有錯，尤其紀大哥他並沒有心愛的人，又是個單身漢，我為什麼不能愛上他？可是，我錯了，我愛錯了人，不只我一個人受苦，還得連累大哥。只是我一個人受苦就罷了，那是我自作自受，活該吃苦受累！但因我的事而連累大哥，我不能接受。”

    “你怎麼會連累我？”家驄奇怪道。

    “紀伯母她……她要我離開台北，也要把你從紀氏企業開除，我不能忍受這個。”家奇狂亂的搖頭。“錯的人是我，她為什麼要懲罰你？”

    “你就這樣想不開？”家驄皺緊眉頭，不知該氣家奇，還是該先罵家奇。“這份工作我一點也不稀罕，不干就不干，大哥可以自己創業。”

    奶奶真有點過分呢！宛宛不知如何為紀家辯解。

    “你為什麼不跟大哥商量，偏自做主張的尋死？”家驄選擇了先罵近在眼前的人。“難道你覺得大哥會為了丟掉工作而責怪你嗎？的確，紀家是待我們不差，但大哥並不是因為待遇好而留下，只是因為紀嵐旭對我們的一點恩情，我才為紀家盡心盡力。如今既然他們開口要攆人，大哥可開心得很，從此我們跟紀家恩斷情絕，大哥可說是解脫了。這對大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內疚個什麼勁？”

    “可是……除此之外，他們還……欺負人。”

    “一次說完！”家驄催促道。讓他一次听完，再決定該去找誰算這筆帳！

    “紀伯母拿一千萬給我，想用錢打發我。”家奇炫然泣道。“大哥，我覺得好屈辱，我又不是在‘賣’的，他們為什麼這樣待我？”

    “渾帳東西！”家驄握緊拳頭。

    “她說我們兄弟住紀家、吃紀家的，還用他們的錢去開店。大哥，我不要你的努力被他們說的一文不值，我們是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並不是他們施舍，對不對？”家奇悲憤道。“我真的好生氣她這麼說，雖然她是長輩，也不能這樣污辱我們，我們一直是這麼認真生活，自食其力的，不是嗎？”

    “對，她說的都不是真的，你別理會他。”家驄彎下腰，輕輕順順家奇的頭發，拭掉他臉上的淚珠。

    “我被她氣死了，紀大哥又在電話里說是他讓紀伯母來的，一切都是他的意思，我就……氣昏了。”當然，也傷心死了。“所以……所以……”

    “你就割腕了。”宛宛替他說完。

    “為這些人割腕值得嗎？”家驄冷著一張臉。“結果你傷的是大哥的心，你存心懲罰大哥嗎？”

    “當我想到大哥時，我就後悔了，只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家奇凝望著他。“對不起！大哥，真的對不起，我忘了必須為你活下去。|”

    “難道你的生命只能為別人活嗎？”宛宛忍不住開口，她已經不想為奶奶他們說話，她只想要家奇活下去。“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應該依賴別人活下去。你一下子為紀嵐旭尋死，一下子又要為家驄活下去，如果有一天你生存的理由都消失了，難道你就不活了嗎？”

    兄弟倆都呆望著她，不發一語。

    “怎麼不試著想想，為將來更美好的自己活下去。只有活著，才能有更美好的未來，也許將來會有真命天子等著你呢，而你，卻在這里傻傻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你對得起自己嗎？人一定要先愛自己，如果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別人又怎麼會愛你？家奇，你自己想想，你真喜歡這樣懦弱逃避的自己嗎？”

    家驄看著她，眼中溢滿了折服和欣賞。這般堅強的女子，不會讓自己走上絕路。

    “家奇，大哥最喜歡的你，就是在你初告訴大哥你要追求嵐旭時的你，洋溢著滿身的自信，信誓旦旦的說要把嵐旭追到手。勇往直前毫不退縮的你令人心折，所以大哥雖不贊同，卻也沒阻止你。可是慢慢地，你的光彩不見了、自信消失了，大哥看得好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如今，你居然會結束自己的生命，”家驄愈說愈心酸。“大哥該如何才能救你？沒有你的配合，大哥也沒有任何辦法呀！”

    “大哥，對不起！”家奇後悔極了。他這兩刀不只割在自己手上，也割在大哥的心里。“我會振作，我會愛自己，為了自己活下去的。”

    “不會再撇下大哥了？”

    “不了，再也不會了。”家奇承諾道。

    宛宛有些欣慰。不枉她走這一趟，至少救回了家奇的性命，家驄的傷心是免了。接下來就是嵐叔和家奇之間的問題了。讓他們就此分手，也許對他們未嘗不是好事。這社會對他們這種人並不寬容。他們若真要在一起，未來的路必定不會太順利。何況這次家奇沒死成，奶奶的心態是不會變了，她如何能幫助他們廝守呢？再說，她沒想過嵐叔竟是這麼惡劣的人，撮合他和家奇，算是便宜嵐叔了，不能讓他這麼好過才是。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宛宛陷入了苦思。

    *****

    “辭職信？這是什麼意思？”嵐旭看著人事室主任。“尉經理人呢？讓他來見我。”

    “這——”人事室主任為難道。“尉經理丟下這封信人就走了，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主任汗涔涔道︰“他說這種爛公司我不屑待下去。這是尉經理說的，真的。”

    “是嗎？”嵐旭倒不怎麼意外。“你出去吧！”

    人事主任松了口氣退了出去。

    嵐旭無奈的抿緊嘴。家驄辭職的理由他很明白，不外是不想再見到他這個傷害家奇的人，基于這點，他沒有留下家驄的借口。只是，家驄這一辭職，他和家奇間的聯系也就斷了。從此，他們真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了。

    嵐旭打開信，里頭除了一張辭呈外，還有一張簽有他名字的支票，他狐疑的拿起支票細瞧。他不記得有開過這張支票啊！為什麼家驄將它附在辭職信中，這到底怎麼回事？條然，他睜大眼，瞧著支票後的字——

    拿回你的臭錢，我們一點也不稀罕。家奇向你借的貸款，我會一次還清。拿回你的錢去死吧，渾帳東西！

    家驄

    PS︰房子一並收回去吧，我們不住那兒了。

    不住那兒，那他們住哪兒呢？

    嵐旭瞬間慌亂起來。他要知道家奇住在哪里，他要掌握家奇的行蹤，他要……他還有資格要嗎？是他親手將家奇推開的，如今他哪有說話的資格。

    可惡！他煩躁的猛力敲擊桌面。像回應他似的，桌上的電話忽地響了起來。

    “喂！”他口氣不悅。

    “紀大哥？”宛宛懷疑道。她從沒听過嵐叔用這種凶惡的語氣說話，還以為自己打錯了。

    “你是誰？”嵐旭沒啥耐性的問。

    “我是芊芊，你沒事吧？”

    “芊芊？”嵐旭直起身子，語露欣喜。“你們搬家了？搬到哪里去了？”

    “你怎麼知道的？”宛宛奇道。不過昨天才搬家，他今天就知道，消息可真靈。

    “是家驄的辭職信中提的。”嵐旭道。“快告訴我你們住哪兒？”

    “告訴你做什麼？你想來找我們嗎？”

    “這……”嵐旭辭窮。

    “紀大哥，我打這通電話並不是想和你閑話家常，而是有件事想告訴你，也順便追問你一些事。”

    “什麼事|？”嵐旭有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讓伯母去找家奇？”

    “因為……我不忍心親口對家奇說……分手，所以……”

    “這種話怎能由第三者代傳，而且還是由一個自始至終反對你和家奇在一起的人，你知道家奇手了多少委屈嗎？”他責備道。

    “我媽說了什麼讓家奇委屈？”

    “不是你讓她來的嗎？你會不清楚？”

    “告訴我！”嵐旭要求道。

    “你們用一千萬打發家奇，這你不會不承認吧？”宛宛試探道。“還對他們兄弟諸多侮辱，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有這種事？”嵐旭茫然反問。難怪支票後面有家驄忿怒的留言。“家奇……他沒事吧？”

    “你還會關心他嗎？”宛宛嘲弄道。“你不是正和女秘書打得火熱，準備步向正常的人生嗎？”

    “又是我媽說的？”嵐旭早知道讓母親去是一項錯誤，可沒想到會錯得這般離譜。

    “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要分手的部分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其它部分也不重要了。”宛宛悻悻道。“家奇的事對你大概也沒啥意義了。我打這通電話似乎有點多余。”

    “別掛，”嵐旭懇求道。“你還沒告訴我家奇好不好？”

    “都不是情人了，還問他做什麼？”

    “不是情人至少也是朋友啊！”嵐旭衷心希望日後還能听見家奇的聲音，看見他的面容。

    “家奇不需要朋友了，他……再也不需要任何東西，也不稀罕你給他的友情。”

    “什麼意思？”嵐旭急問。

    “他死了。”宛宛一口道出。“人都死了，還要朋友做什麼！”

    嵐旭呼吸一窒，腦中轟轟作響。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騙我的吧？”

    “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宛宛有絲心虛的反問。“本來家驄不讓我打電話告訴你，可我實在忍不住想打電話問你，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家奇？除了愛你之外，他做錯了什麼，你會這樣傷害他……”

    話筒自嵐旭手中滑落，他再也听不到任何聲音，腦海中轉的都是同一個念頭——家奇死了……死了？！不，不會的，家奇怎麼會死？這是不可能的。家奇若是死了，他會有感覺才對，家奇會好好地活著。

    若是失去了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家奇的話在嵐旭腦中響起。家奇一向不騙他，那……家奇真的死了？！

    不！嵐旭幾近瘋狂的搖著頭。他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不要相信……

    *****

    “嵐旭，你到底在做什麼？”沈之芳上前奪下他手中的酒瓶。“你忘了你是不能喝酒的嗎？”

    “那又如何？我想要醉，我要喝到不省人事，這樣……我才不會有感覺。”嵐旭整個人半趴在吧台上，一雙眼因醉意而迷蒙，在衣服外的皮膚通紅，顯然喝了不少。諷刺的是，平日沒什麼酒量的他，在真正想醉時，卻怎麼也醉不了。

    “別喝了！”沈之芳心痛的喝止他。“再喝萬一酒精中毒怎麼辦？有什麼事說出來，媽也許可以幫忙啊！”

    “幫忙？”嵐旭嘲諷的笑了笑。“我哪敢要您幫忙？就是您幫的大忙，還我失去了家奇。我沒什麼忙要您幫了，再也沒有了。”

    “你這是怪媽嘍？”沈之芳委屈道。“媽也是為你好啊！何況也是你同意讓媽替你去的。”

    “我沒要你用錢去糟蹋家奇！”嵐旭吼道，將吧台上的酒杯都掃了下去。“沒要你趕他們兄弟走，沒要你威脅家奇……沒有……”

    “你都知道了？”沈之芳被他臉上的怨怒震攝。“我……我只想讓他離你遠遠的，這也錯了嗎？”她小聲的說。“不想讓你的將來毀在他手里，這有錯嗎？今天媽媽不逼走他，以後後悔的一定是你。”

    “為什麼我和他在一起就會毀了？為什麼我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嵐旭壓抑著怒氣。“你老說我會毀了，其實沒有了家奇，我才是真的毀了。”

    他為什麼覺醒得這麼慢，如今後悔已經遲了！家奇已經死了，他為什麼還活著？家奇，沒有我你活不下去，這句話我已經深深體會到了，我也是如此啊！

    “你跟我發脾氣？”一向孝順的兒子性情大變，沈之芳一時無法適應，也覺得老臉拉不下來。“搞清楚，你自己也同意必須和他分手的，我有拿刀子逼你嗎？如果你夠在乎他，根本不會同意我的要求的，可見你根本句不是很在乎他。反正做都做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你也不必裝成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不在乎他？”嵐旭苦笑道。“這就是你的看法？我愛他，你懂嗎？我真的愛他！若是不愛他，怎麼可能和他在一起長達五年之久？”只是他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只一味接受著家奇的付出，在他每次的告白時沉默以對。現在傷害已然造成，他的心情才變得如此清楚。

    “嵐旭？！”沈之芳大受震撼。“你當真愛他？可是，你也明白他不是個好對象。”

    “我當然知道，就因為他是禁忌，所以我才會一直將他藏在角落。”嵐旭內疚的說。“可也因為是禁忌，才更加甜蜜、更加珍貴、更加難舍。”

    “也許會痛一陣子，不過一段時間後，你就會忘了和他自間的事。”沈之芳樂觀的說。

    “忘不了，忘不了的！”嵐旭將頭埋入交疊的手中。“家奇死了！是我們害死他的，我們自私的為自己著想，將家奇逼死了。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他。”

    “死了？”沈之芳被這突如其來的炸彈一炸，不禁茫然。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孩子會用這種方式來離開嵐旭。這是一種變相的報復嗎？她們母子間有了這層陰影，日後怎麼相處下去，嵐旭怎麼肯原諒她？

    “這下你可滿意了，家奇永遠不會來糾纏我了，你放心了吧？”

    “嵐旭，”她祈求的叫著他。“媽不知道他回這麼偏激，真的不知道……”

    “我永遠都見不著家奇了，你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嵐旭知道大部分錯都在自己，這讓他更無法接受。“我見不著家奇，我也不要再見你！”

    “你不能這樣懲罰媽媽！”

    “家奇會死是我們兩人造成的，我不能讓他白死，我們倆都得為自己的錯付出代價吶！”

    “你醉了，你不是說真的。”沈之芳哭著搖搖頭。

    “或許吧！”嵐旭笑了，雖然看來像是臉部肌肉抽搐。“醉了也好，我只願——長醉不起。”

第十章

“家奇，你沒事吧？身體還不舒服嗎？”宛宛眯著眼楮審視他蒼白的臉孔。

    “都出院了怎麼還會有事？”家奇對她笑了笑，才又回身看向窗外。“這兒的風景不錯呢！”

    “是啊！家驄還真有辦法，不過才幾天工夫就找到這麼好的房子，還大手筆的買了下來。”宛宛配合著他說道。

    在家奇的手腕上仍纏著紗布，即使將來傷口愈合，疤痕也不會消失吧！

    “大哥身邊的積蓄本來就不少，他很會賺錢呢！不像我。”他自嘲道。“這兒很像我們以前和爸媽一起生活過的房子。”

    “沒听你們提過以前的事，說來听听吧！”

    “都十幾年前的事，記憶都模糊了。”家奇搖搖頭。“倒是你，一點也沒想起自己的事嗎？”

    “想趕我走了？”宛宛挑挑眉問道。

    “那得看大哥舍不舍得嘍！”家奇打趣道，高興見她羞紅了雙頰。

    “除了你外，他哪有舍不得的人”宛宛輕聲道。

    “現在又多了一個你了，別不好意思！”家奇阻止她的抗議。“你和大哥是很適合的一對，我本來還擔心大哥這樣下去，一輩子也別想娶老婆。先前有許多機會，都被我這個拖油瓶給破壞，幸好有你的出現，否則我的罪過就大了。”

    “怎麼說？”宛宛奇道。

    “我住過一陣子孤兒院，後來大哥才將我接回來一起住。或許是不安全感作祟，”家奇將頭靠在窗欞上，回憶著以前。“每次大哥帶女朋友或女同學回來，我總不由自主的想象她們搶走大哥，而我又得重回孤兒院，所以我對她們沒有好臉色。幾次下來，大哥不再帶任何女人回家，也不提結婚的事，直到現在。”

    “我想，你說過我有戀兄情結，應該是正確的吧！”他凝視著她。“不過，還好我遇上了你。我不知道是誰把你送到我們身邊，但我會感謝那個人。有你在身邊，大哥快樂多了。”

    “他哪有？”宛宛心直口快的脫口而出。每天他都為你的事煩東煩西的……啊！”她忙掩口不言。

    “我知道這事的。”家奇柔聲安撫。“不過他有了你這紅粉知己听他傾訴，可比以前強多了。”

    “我和他……”宛宛遲疑半晌，終究沒說出口。“我們的事不急，你別替我們擔心。”就算情投意合，他們還是得等三年。“倒是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看情形吧！大哥最近這麼忙，我應該會去幫幫他，或者隨便找份工作也行。”

    “不再開餐廳了？”

    家奇原有的餐廳已頂讓給別人，所得的錢還了嵐叔後已所剩無幾，要再開家店是有些困難。

    “大哥要我別太辛苦，我想也是。”他淡淡地說。

    “你……會想再見紀大哥嗎？”

    家奇臉色一僵，血色更褪了幾分。“見不相干的人做什麼？我們……已經和紀家劃清界線了。”

    “他是不相干的人嗎？”宛宛犀利的反問。“你明明還在為他神傷不是嗎？”

    家驄如果听到她說這些話，也許會氣憤地殺了她呢！幸好他忙著成立自己的公司，她才有這種機會。

    “那又如何，傷口總會有復原的一天，我的傷心也總會過去。”家奇無所謂的聳肩。雖然他離真正雲淡風輕的日子還有一段距離，可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做到完全忘了他。

    “紀大哥大概不會喜歡你這種決心。”

    “能不能別談他了？”現在的他還沒辦法無動于衷。

    “可是，有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要說就一次說出來吧！”家奇談口氣。“讓你憋在心里你一定受不了。”

    “那我就說了。”宛宛高興的笑了。“這次你出了事，我和家驄動很氣憤，不過家驄堅決不願再和紀家扯上關系，就沒有告訴紀大哥你出事了。可是我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我……”

    “你怎麼了？”家奇催促道。

    “我打電話給紀大哥，騙他說你死了，讓他內疚自責一番，好替你出口氣。”

    “他都說要和我分手了，我的死活他怎麼會關心？”家奇輕蹙眉，不以為然的說。

    “那倒未必。”宛宛凝視著他。“事實上，我的話效果十足，他的確是難受得緊。”

    “何以見得？”家奇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報上都登出來了，說他急性酒精中毒，躺進加護病房，連命都差點丟了。”害得宛宛為此“稍稍”內疚了一下。

    “酒精中毒？”家奇喃喃自語。“他是不能喝酒的，為什麼會酒精中毒？”

    “當然是情場失意，才會憤而尋死嘍！”宛宛回答道。“或許他也發現了自己沒有你是不行的，一知道你死了，便立刻想追隨你而去。”

    “不可能的……”家奇茫然了。“這不是他會做的傻事，他……一向不會容許自己太在乎我的。”

    “你可以自己去醫院查證啊！他現在還在住院觀察中。”

    “我才不去看他。”家奇突地醒起。“我已經答應了大哥要和他劃清界線。”

    “隨你。”宛宛不置可否。她才不相信他會忍住不去看嵐叔呢！“那是你和他的事。”

    “我……我回房去了。”心情激蕩的他，早已看不見窗外的好山好水，連忙躲回房去。

    看來家奇還是愛嵐叔的，即使死了一回還是愛他。她和家驄之間，會有這種濃情蜜意的日子嗎？她和家驄都太理性了些，大概不會有這種“非你不可”的激情吧！不過，平淡如水也是一種感情的方式，她很喜歡和家驄在一起，談天說地聊心事，分享親密的吻和偶爾兩人迸發的觸電緊繃感，那感覺很棒。家驄不會說甜言蜜語，可他的行為舉止間，處處都能看出他對她的感情，她已經很滿足了。

    現在想來，她其實是很自私的，否則不會再使心機欲使嵐叔和家奇復合，讓他們就此分手對他未嘗不是好事。但她基于未來的考量，還是再將他們兩人扯在一起。

    如果他們沒在一起，那紀家對尉家兄弟而言就是禁忌的存在。她是個道地的紀家人，家驄不會允許自己接近她，她和家驄怎麼會有未來而言？

    看來，她比自己想象的還愛家驄呢？宛宛甜蜜的笑了。她為她和家驄創造了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她真想親眼去瞧瞧她再造的世界。三年後的家驄，會大展雙臂的迎接她？或是冷漠著臉背對她？她真想快點知道結果。

    ******

    雖然一再說服自己他已經和自己沒關系了，但一听到他與死神擦身而過的消息，仍讓家奇背脊發涼。家奇克制不住自己往醫院走的腳步。紀氏財團勢力太大了，他沒費多大的工夫就打听到紀嵐旭的病房號碼。

    當他走到病房時，發現紀嵐旭的母親從病房走出來，他連忙閃身躲避。

    “媽，您振作點嘛！”沈之芳的大媳婦楊雪玉在其旁勸慰道。“我想嵐旭現在只是一時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會對您出言不遜，等過段日子一定會好轉的。”

    適才她們兩人進房探望嵐旭，嵐旭卻好似不認識她們一樣，一臉冷漠的看著天花板，視線不曾與她們相接。這讓一向疼子若命的沈之芳怎麼受得了？

    “雪玉，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楊雪玉躊躇一陣。“見仁見智吧！這種事我在國外見多了，其實很多人都有這類傾向，不足為奇。不過國內民風究竟不如人家開放，媽會反對自然有您的道理。”

    經這一場風波，紀家的人都知道了嵐旭的事，而嵐旭也沒了隱藏的心。

    “我總以為自己是為他好，沒想到會把嵐旭逼成這樣。”沈之芳好似一下子老了十歲，如今的她，只是一個為子操勞的老婦人。

    “您也不是有心的，這是您愛嵐旭的方式，也許表達方式有欠妥當，但不能就此抹殺您的一片心意。”楊雪玉理智的分析安撫道。雖然她心底其實頗為嵐旭和那無緣得見的家奇惋惜，但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

    “可是嵐旭並不能體會啊！”沈之芳急道。“你看他這些天不和我說話，不肯看我，他心底一定恨我。”

    “怨慰自然會有，畢竟那個家奇才剛死不久，尤其是嵐旭自認是害死家奇的凶手，心痛有自責，這種態度也屬正常，您多忍耐一些，等日子久了……”

    “早知道我就不做這種拆散人家情感的事。”沈之芳郁悶的打斷她的話。“我都幾歲了，哪有辦法等嵐旭慢慢想通？早知結果如此，管他張三、李四，或是王兒麻子，嵐旭高興誰就愛誰，我再也不管了。”

    “隨便什麼張三、李四，我想嵐旭也不會喜歡吧！”楊雪玉失笑道。

    “那倒是。”沈之芳突然沉默起來，一會兒才開口︰“那個尉家奇死得真可惜，白白淨淨的，長得多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麼死了，我都不知怎麼跟家驄那孩子交代。”

    “只可惜家驄辭職了，否則我們倒是可以補償補償他，聊表一些心意。”

    “是啊！”

    兩人愈走愈遠，終于消失在家奇眼前。

    她們的談話聲不大，家奇只能隱約听個大概，不過，這些就夠他整顆心都飄起來了。看來他和自己分手後並沒有過得多好嘛！家奇沒法騙自己，他還是為著他的事而狂悲狂喜啊。看來鬼門關走一遭，並沒讓他的智慧增長多少，家奇不由得生起自己的氣來。保持著這股氣勢，他慢慢地朝病房走去。

    深深吸了口氣，他打開緊閉的門。房間內只有紀嵐旭一人，他凝視著窗外，即使察覺有人進來，他還是保持那個姿勢，動也不動。

    看到他那副消沉的樣子，家奇的心翻騰著。他的內心是真的沮喪嗎？或者只是自己的想象。這般蕭索的模樣真是為自己嗎？或者又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家奇提醒自己︰別把希望放得太高，是他親口說要和自己分手的，不能忘了。

    家奇躊躇著，不願開口打破沉默。他還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已分手的情人還跑來探病，萬一他不領情怎麼辦？

    雖然家奇沒出聲，但嵐旭看到玻璃上的影子，他忽地彈起身來，急切的轉頭看向家奇。原本疲乏無力的身軀涌入無限精力，嵐旭立刻下床站在家奇面前。

    被他突然的動作一嚇，家奇不由得退了一步。

    “別走！”嵐旭急忙喚住眼前的人。“我知道你會回來看我的，不要消失好嗎？”

    他以為我是鬼嗎？家奇皺皺眉頭。

    看到家奇皺眉頭，嵐旭一顆心提得高高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不過就算生氣也別走好嗎？我不要你再離開我了！”

    “說得真好听！”家奇忍不住譏諷道，“不是你要分手嗎？難道我听錯了？”

    嵐旭聞言，內心一陣畏縮。他很想上前緊緊抓牢家奇，不讓他消失，可又怕家奇會一踫便消失。“家奇，你來接我一起走嗎？”

    “為什麼我要？”家奇訕訕道。“在陽世你不肯和我相受，難道在陰間你就願意了？真抱歉，我也不是沒有選擇的，我想我該值得更好的，紀大哥。”

    他的話如此傷人，但嵐旭無法怪他的刻薄。這是他自己的錯，不該讓家奇含恨而終，不該讓家奇以為——他不愛他。

    “家奇，”嵐旭祈求的說。“你一向叫我旭哥的，我要听再這麼喊。”

    “你的意願對我而言早已不重要了。”家奇勉強自己淡言道。“我來這兒，只是和你談談。我想，你欠我一句話。”

    “什麼話？”嵐旭尋思一番，恍然大悟。“是了，我是欠你一句話，一句早該告訴你的話。家奇，我愛你，我一直愛著你。”

    家奇聞言不能說他不高興，其實他高興極了。不過——“我不是要听這句話。”

    “你不听我還是要說。”今日不說，誰知道他日後還有沒有機會說。“家奇，雖然我一直沒說過，不過你應該知道我是愛你的，對不對？我真的好愛你……”

    “夠了！”以前從不說愛的人，現在卻口口聲聲掛在嘴邊，想用這些話哄他嗎？“我的自殺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太脆弱，怪不得別人，你不必因為內疚而說這些好听話來哄人。”

    家奇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曾經大言不慚的在你母親面前夸耀我們是相愛的，可是我知道你終究是愛自己、愛母親比我多。其實，這怪不得你，大家都是這樣的，現在我也知道我該多愛自己一些，從前的我是太傻了。沒有了你，我還是一樣過我的日子，根本沒有所謂“沒有你就活不下去”這種事。

    “你不是說真的。”嵐旭大受打擊。

    “我沒有死，紀大哥。”家奇冷冷得喚道。“你可以收起你的愧疚和自責，不必再說那些連你自己也不信的蠢話了。我活了下來，而且照你以前說的，一個人也好好地活著，你松了口氣吧？”

    “你不是幻影？！”嵐旭一喜，也沒心情听其它的話，便欲上前摟住他。

    家奇往旁邊一移，嵐旭撲了個空。

    “紀大哥，普通朋友是不會摟來抱去的，我們該保持點距離吧？”家奇冷然提醒著。

    “去他的普通朋友！”嵐旭忿忿詛咒著。“還有，別再叫我紀大哥，愈听愈刺耳。我要你像以前一樣喊我，還有我高興抱你多久就讓我抱你多久。”

    這直率的言語令人臉紅，但家奇選擇不與理會。

    “我說了今天是來听你說一句話的。”

    “我不是說了嗎？我愛你啊！”一得知家奇平安，嵐旭的個性漸漸恢復。

    “不是這句。”家奇搖搖頭直視他。“那天在電話里，你沒說出口的那兩個字，我要听你當面說出口，然後，我們才能真正結束。”

    “我不說。”嵐旭心一慌，腳步踉蹌的退後，將身子靠在病床前。“我絕對不要說。”

    “你不說也可以，你就讓我來說吧！”家奇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我們自間由我開始，也由來我結束。”

    看他的嘴唇蠕動，嵐旭一急便撲了上去，用手搗住家奇的嘴“不許你說！我不許。”

    家奇並未掙扎，只是靜靜看著他，未說出口的話用他的眼楮表達出來。

    “不，別這樣待我！”嵐旭慌極了，嚷道︰“我不跟你分手，我絕對不要！”

    驀地，他一把將家奇拉進懷中，低頭吻住他的唇，用力的蹂躪著，似要懲罰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家奇沒有掙扎，卻也沒回應，任嵐旭緊緊地摟著他。

    “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如果我成熟些，事情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般局面。你原諒我好不好？”他低聲祈求著。“那時一發現媽媽知道了我們的事，我就慌了手腳，你是知道的，我不願傷我媽的心……”

    “所以，你只能傷我的心了。”家奇推開他。“這些我都理解也接受，我來听你親口說分手，斬斷我們之間最後的聯系。”

    “我實在太淺見了，以為能輕易和你談分手。”嵐旭苦笑的搖搖頭。“不見你的日子，我想你想得緊，做什麼都會想到你。看電視時就想到你應該在身旁陪著我，吃飯時就想著你為我精心準備的菜肴，睡覺時又想著沒有你在身旁，我有多空虛。後來，听說你死了，我開始納悶我活在世上的意義何在。”

    家奇痴痴地听著嵐旭的告白，久久無法言語。

    “家奇！”嵐旭真摯的凝視著他。“我第一次真實的體驗了你那句話——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我這才知道。沒有了你的世界，我也不想活了。”

    家奇感動得一塌糊涂，他的嘴開開合合，不知該說些什麼。雖很想就此沖入他懷中，但家奇提醒自己別忘了他絕情的遺棄。紀伯母那些話也許十之八九都是捏造，但他確是曾有與自己分手之意，他怎麼知道旭哥會不會再度有這念頭？

    “家奇，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不再有任何傷害和疑惑？”嵐旭的聲音有些害怕。

    “對不起，這是辦不到的。”

    “為什麼？”嵐旭用力擠出聲音來。“你不肯原諒我，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嗎？”

    “這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家奇的聲音充滿痛苦。“我只是不能讓自己和你陷進另一段顯然不會有結局的關系里。一次傷心是倒霉，第二次傷心就是我活該。”

    “家奇，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曾經給了我很過承諾，包括了永遠不會離開我。”家奇朝他逼近一步，“結果呢？你的承諾隨風而逝，一點也靠不住。你曾經用這種薄弱的借口離開我，我怎麼知道歷史不會再度重演？”

    “你要相信我！”

    “我應該相信嗎？你說了那麼多話，我該信那個信誓旦旦宣誓的人，還是那個電話里懦弱的不敢當面和我提分手的人？”

    “家奇！”嵐旭上前握住他的手。“以前的我諱于世俗之見，不敢坦然面對我們之間的關系，老是忌諱這、忌諱那的，讓你受了很多委屈。甚至在你發現我床上的女人後，我也想著或許這樣分手對我們都好，所以我忍著沒追上前解釋，看著你傷心離去。”

    “但是現在，我的心意我自己很清楚了。”嵐旭眼中閃著堅決。“在名利地位、母子親情還有你之間若只能有一樣，那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就夠了，其他什麼也不要，什麼都可以拋棄。”

    “那女孩呢？”家奇沉重的問。“那女孩能給你我所無法給與的，我們無法結婚，也不能有下一代，而這些她都能給你。在我們之間，你不也選了她嗎？”

    “我沒有。”嵐旭連忙否認。“我不能說她對我沒興趣，可是我是無動于衷的。”

    “無動于衷還跟人上床？”家奇酸酸地說。

    “我只是睡了一覺而已，什麼事也沒做。”嵐旭趕忙撇清。“一切都是我媽的設計。”

    家奇遲疑了一下，心中的聲音吶喊著要原諒他，腦中的聲音卻不斷提醒他這次的教訓。他不能再拿幸福當賭注，這次再輸了，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我答應了大哥，要讓自己振作起來，我並不認為重回你的懷抱是一種振作。”家奇嘆口氣。“我們分手吧！一切的傷害就此打住，你可以當回你的乖兒子。”

    “家奇！”嵐旭眼見他欲轉身離去，心里一急，壯士斷腕道︰“好，我們分手，向不愉快的過去說再見。”

    家奇終于听到他想听的話，只是輕輕點頭，心中並沒有欣喜的感覺。他沉默的打開門。

    “但是，家奇，你听好。”嵐旭慎重誓言道。“這一次，換我來追你了，我會把你追到手的。”

    家奇背對著他，臉上露出了笑容。“未來的事誰知道呢？要追我不是那麼容易的，加油吧！”

    “家奇，等等啊！”嵐旭喚住他。“你得告訴我你搬到哪里去了呀，否則我怎麼追你？”

    “既然要追我，當然要下點工夫，這點小事就難倒你的話，你也不用來追我了！”舉手擺了擺，開門離去。臉上的笑容一直到回家後，仍沒有消褪。

    沈之芳不知道她這個兒子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肯定是好事吧！否則他的臉上不會有笑容，甚至還開口喊了她。天知道听到這聲“媽”時，她的心里有多激動。她原以為依嵐旭那倔強的性格，這輩子他是不會再搭理她了。

    自出院以來，嵐旭每天早出晚歸的，他並沒上班，這段時間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但見他忙得開心，沈之芳也不敢問他上了哪。

    此刻，嵐旭和她十分難得的一起用晚餐，她的大兒子和媳婦應酬去了，餐桌上只剩她和嵐旭兩人。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定有話要對他說吧！

    “媽，”嵐旭深吸一口氣後開口道︰“家奇沒死。”

    “呃？”沈之芳愕然抬頭。“你……說的是真的？”

    “嗯！”嵐旭粲然一笑。“我原以為他死了，後來才知道是誤會一場。”

    難怪嵐旭的心情又變好了。可是……她的眉頭擰了起來。“他騙了我們？或者……你們聯合起來欺騙我？”

    “不對！”嵐旭直起身子嚴肅道。“家奇是真的想死，在他的手腕上有兩道深深的傷痕，大概一輩子也消不了。”想到這些，他便心痛得不得了。

    “那你想怎麼樣？”沈之芳忐忑的問。

    “我要跟他在一起，媽。”嵐旭直視著她。“在我心中，媽和家奇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兩人是無法衡量比較的。曾經，我為了您的期望，勉強自己和家奇分手，結果您是知道的，我根本沒有失去家奇而自己活下去的決心。”

    “你現在這樣想，只是內疚感作祟罷了。”她勉強辯解著。

    “家奇也這麼說。”嵐旭苦笑道。“您和他出乎意料的契合，不過，你們說的都不對。其實我心中、里一直明白，我是愛家奇的，一直沒說出口，是因為一旦說出了口，就再也無法收回，所以我一直回避這類話題，不過愛情並不是不說出口，它就不存在的。”

    “媽，我知道和家奇在一起不會得到祝福，可我就是想和他一起生活，我不敢乞求您的原諒。如果您想斷絕母子關系，我也沒有辦法。”

    “不想舍棄他，你就舍棄了我？”

    “不對。”嵐旭搖搖頭。“如果您願意接納我們，您就想多了一個兒子一樣，我們兩個會一起孝順您的。”

    “如果我不接納他，你們就會一起離開？”

    嵐旭聳聳肩無奈道︰“我並不樂見事情這樣發展。”他站起身來離座，拋下一句話來︰“我要搬去和家奇一起住。”

    不是全部接納就是完全沒有，這選擇題滿容易答的，沈之芳喊住了他。

    “下次，帶家奇一起回來吃頓飯吧！”

    “媽！”嵐旭驚喜的回過身來，眼中綻放出光芒。“謝謝您。”

    沈之芳知道她的選擇沒有錯，她的兒子打從心底的快樂，這就夠了。

    *****

    “哈羅！尉總裁。”宛宛輕松的站在門邊，一臉的神輕氣爽，一點都看不出長途飛行的疲累。

    家驄正埋頭苦批一堆文件，白襯衫的袖子往上卷了一半，濃密的頭發有些晉亂，不過整體看來仍是不可思議的英俊。

    雖然就實際而言，她只不過兩天沒見到他，不過家驄可是有三年沒見她了！一思及此，宛宛緊張的理理自己的外表。

    “什麼事？”他的脾氣仍是不好，粗魯的問著來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如果是記者就可以請回了。”他頭未抬的說道。

    宛宛忐忑的走近他身前，不安地傾身向前。“家驄，我回來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家驄抬起頭來。“誰回來……”他的目光定在來人臉上，頓時愣住了。他的身子像被定住了，直愣愣的瞧著她。

    “不認得我了？”宛宛有些難過，畢竟對他而言已經是三年的時間，不認得她也屬平常。

    “芊芊？！”家驄搜索的注視她。“你……看起來一點也沒變！”

    三年了，她怎能像他初見她那時一般，時光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上天真善待她。

    “我倒要說你變了不少。”宛宛有些緊張。“不過還是一樣賞心悅目。”

    “你為什麼回來？”

    “我……”她局促的攪著雙手。“我不是留了張紙條，說過我三年後會來找你嗎？我實踐了我的承諾。”

    “就那張紙條，你指望我等你三年？”家驄眯起眼盯著她。“沒有消失的理由，我連上哪去找你也不知道，現在你卻大搖大擺的出現，你希望我像從前一樣待你嗎？”

    “不行嗎？”她希冀的問。

    “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何會消失，”他陰沉的說。“還有，這三年你去了哪里？做了什麼事？”

    “我會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不過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她咬著唇說。

    “你說。”

    “你想我嗎？你還要我嗎？”

    “這是兩個問題。”家驄糾正道，離開座位將她擁入懷中，做了他自她出現後他就一直想做的事。他的舌靈巧的侵入她口中，點燃了兩人體內的火焰。

    “答應我別再無故消失了。”家驄喘息地說。

    “我不會。”宛宛熱切地保證著。

    “你不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的……”家驄急切道。“你必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你應該是要我的吧！”

    “剛才的表現還不足以讓你明白嗎？”家驄緊摟著她不放手。“我想一只訂婚戒指也許會更有說服力。”

    “家驄，這是表示你要娶我對不對？”宛宛狂喜的問。沒想到三年時間能換來婚戒一只，她的離開頗有價值。

    “是的，我要把你緊緊綁住不讓你消失。”家驄熱切的說。“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要先得到答案。”

    “你最好先坐好，免得太過震驚。”宛宛將他拉到沙發上坐下。“要听全部還是部分？”

    “當然是全部。”

    “這不是個愉快的故事。”她警告道。“首先，我該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

    “你的記憶都恢復了？”

    “我從沒喪失記憶。”在他來不及發飆時，宛宛連忙接口。“我叫紀宛宛，是紀嵐旭的佷女。”

    家驄的表情像吞了一顆雞蛋似的目瞪口呆。

    即使開口了，宛宛便一口氣把所有故事說完。

    “就是這樣。”宛宛松了口氣。“前天搭時光機回到‘現在’，被博士訓了一頓後，我就趕著搭飛機回來找你，一刻也沒浪費喔！”

    “你的兩天，我花了三年來等待？”家驄一臉茫然。

    “你有受身如玉等我三年嗎？”宛宛小心地探問。

    “男人不用這個詞的！”家驄仍在震撼之中。“你沒騙我嗎？真有時光機這東西？”

    “你寧願沒有嗎？有這東西才能救家奇的命耶！”

    家驄悚然一驚。家奇居然死過？

    “對了，家奇呢？我也想見見他。”

    “他不在家，和嵐旭環游世界去了，目前應該在瑞士滑雪吧！”

    “很圓滿的結局嘛！”宛宛高興地笑了。

    “除了我們。”家驄沒好氣道。“你倒好，根本不用體會分離的滋味，我卻苦苦熬了三年，你該怎麼補償我的相思之苦才好？”

    “用一生來補償你可好？”

    “那可不夠！”家驄滿意的摟緊她。“下輩子我也要把你訂下來。”

對不起　　這一本　　是我以前租書看的

覺得還ＯＫ∼　在網路上就抓了下來

有亂敘

深深致歉

ｓｏｒｒｙ

[[i] 本帖最後由 tye154 於 2008-5-19 02:05 PM 編輯 [/i]]

雖然這故事好久了~但是大人的作品還是很好看:107:

開頭、中間和結尾好像是不同的故事吧！

中間的故事好像跟開頭和結尾完完全全沒關係吧?

中間都沒提到季飛揚和律安的故事~怎就突然蹦出個結局了呢?:o

(*^__^*) 嘻嘻……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wshgfz214坐巴士的時候被小賊偷了一部NOKIA 6510手機, 損失現金92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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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帖回帖  活命基本啊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邦妮贏了街頭賽車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50Ds幣.
[/url][/font][/td][/tr][/table]

點解楔子和尾聲有關
但是第一章至第十章卻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呢??
最開初既簡介係介紹中段
咁個楔子同尾聲係邊到跳出來呀??

有點小失望..還以為會很H的說..:111:

有點不懂ˇˇ
但還是謝謝大大的分享 哈XD

很創新的題材，還不錯，謝謝分享

這本小說我好多年前在剛踏入BL界的時候我有買單行本
現在還躺在我書櫃的某的角落

一開始看的時候就不太喜歡紀宛宛,感覺她就是用那"我希望能幫助你們"的心態,然後不斷地去戳尉家驄的痛
然後最後又自私的消失又出現,我討厭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