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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圓圓 2008-10-20 22:01

都是溫柔惹的禍--古靈

誰教她的爸爸哥哥弟弟們,一個比一個粗壯,活像是一群大猩猩,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
從小她就不愛壯男,只愛斯文、溫柔的男人,
而像他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酷男,她根本不屑理,
不過,他是顧客,
身為公司的一員,即使再不合理,她都得滿足他所有的要求,
可他分明是看她不順眼,總是挑剔這、嫌棄那,還把她當女傭奴役,
老娘她不幹總行了吧!
沒想到,他仍然不肯放過她,不要臉的提出不平等條約──
除非她到他的公司上班,否則,就讓她原來的公司完蛋!
他還搬出一道「免死金牌」,
縱使她百般不願,也得忍氣吞聲如他的意,到他身邊任他奴役,
只是,她的工作內容也太奇怪了吧!
竟是為他趕走那些死纏爛打的女人們,而且是以各式各樣的怪方法……

戴圓圓 2008-10-20 22:03

楔子 幕啟

  匆匆的一眼,
  以為是過去的那個人,
  但是,
  陌生的眼神,
  冷漠的態度,
  卻在在表明了誤認。


  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就傻了眼。

  她從未見過如此這般一眼看去就冷漠到令人心寒的男人,教人情不自禁地從心底深處悄悄的戰慄不已,她可以感覺到,當他那雙陰森森的視線盯在她身上時,冷汗是如何爭先恐後地從黏濕的額際涔涔滑落下來。

  毫無疑問的,她身邊的琴妮也有相同的感覺,因為她倆交相握住的手一樣冰冷潮濕,兩人同樣為眼前男人的俊俏五官而心神蕩漾,卻也同樣被他的嚴酷嚇得心驚膽戰。

  她險些衝口尖叫出來!

  難怪同事們都競相推卻這個表面上看起來明明很好發揮的case,以前是搶case搶破頭,現在卻又避之唯恐不及地溜之大吉,各個爭著發揮所謂的同事愛。結果,太極拳打到最後,竟然一掌推到了剛進公司,毫不知情的兩隻代罪羔羊身上,讓她們自以為撿到了大便宜,一時間欣喜若狂。

  原來是燙手大山芋!

  偌大的會議室裡只有一張長長的會議桌,那頭是那個冷漠到家的傢伙,這頭是待宰的羔羊兩隻,兩旁則是霍霍磨刀的「敵方」主管人員。

  殺戮會議即將展開!

  她的肋邊肯定已經被琴妮的手肘撞出一大塊烏青了,無奈,她只有在硬吞下好幾口唾沫後,才不情不願地打開琴妮硬塞給她的卷宗夾,打鴨子上架地硬著頭皮站起來。

  「首先,麥薛特副總裁,請容我先來報告一下敝公司的……」

  「不行,依據資料數據,你們的成本可以更低……」

  「……若是降低這個項目的……」

  「不可能,根據我們的市場調查……」

  「……不然就削減廣告預算……」

  「不可以,我不容許……」

  「……」

  「……」

  她想殺了他!

  他不斷從身邊主管人員手中取去各種數據資料、統計結果和研判成果,再藉其一一否決她們提出的各項企畫內容項目。

  沒錯,這個男人所依據的資料是最實際,也是最正確無誤的,但相對的,他所提出的條件也是最嚴酷、最無情的,幾乎不讓她的公司有任何利潤可言,再討論下去,搞不好還會虧本也說不定。

  「麥薛特副總裁,」她努力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火,咬牙切齒地維持最和平的口氣。「如果全部按照您的條件的話,敝公司肯定會虧本。」

  男人毫不動容?「不會,頂多打平而已。」

  頂多……打平而已!?

  簡直不敢相信!「既然沒有賺頭,敞公司還簽什麼合約?」她難以置信地問。

  啪一下,男人若無其事地闔上卷宗夾。「那就不要簽!」

  她頓時氣結。

  不要簽!?

  那她來這邊浪費了一大堆時間幹什麼?觀光嗎?

  感覺到琴妮正在拚命拉扯她的衣服,會意到琴妮是在警告她冷靜一點,於是,她只好閉了閉眼,拿出最後一絲理智按捺下非理性的想法,然後再睜眼,硬將兩邊唇角往上翹了一點點,不情不願地放出最後一隻和平小鳥。

  「麥薛特副總裁,如果我們可以再稍微……」

  「不必再說了,」男人卻立刻亳不留情地一槍打下她的和平之鴿,中斷了她的和平呼籲。「在我的條件之下,要簽就簽,不簽拉倒,隨便你!」

  就在這一瞬間,她可以清楚地聽見腦際裡有某根筋斷裂的聲音,下一秒,她已無法自制地跳起來拍桌怒吼,嚇得眾人大吃一驚,桌上好幾杯咖啡不約而同地鏗鏘一聲翻倒,那流洩滿桌的黑水就如同她的臉色一般烏黑。

  「見鬼的混蛋,你到底想怎麼樣嘛你?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呀!以前你好溫柔好溫柔,也很好講話的呀!」

  男人卻依然冷靜異常地用雙手十指互搭成尖塔狀,明明坐在皮椅子上矮了她一截,卻仍舊能以睥睨之勢傲然地盯住她,直盯到她開始心虛地不安起來,他才冷冷的開了口。

  「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吧?」

  欸?認錯人了!?

  她再次傻眼。

  不會吧!明明就是他嘛!雖說那個人和眼前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氣質完全迥異,也不太可能跑到美國來,更不可能在短短五年內就成為這家世界知名財團的副總裁,若再扣除兩年當兵期,那就連在夢裡也不可能發生了,但是……

  真不是他嗎?

  這麼一想,她也開始覺得有點不太像……不,是越來越不像了。

  嗯!的確是相差很多沒錯,面前這個人不但比較高大結實,膚色透著健康的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個常做運動的陽光寵兒,與那個根本不喜歡運動,長年躲在房裡看書、聽音樂,皮膚比女孩子還要白皙細嫩的人完全相反。而且,這個人的五官也非常尖銳,生硬的線條彷彿刀削似的,那狂狷的氣勢更是那個溫柔寡斷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擁有的,或許……

  他們只是非常相似而已?

  正當她滿腹狐疑之際,男人的上半身卻突然往前傾,眼神由冷漠倏地轉深黝莫測。

  「你……不喜歡溫柔的男人?」

  「咦?啊!誰說的?」思緒猶自沉浸在「他到底像與不像」之中的她,不假思索地脫口道:「任何女人都喜歡溫柔的男人呀!」

  「既是如此……」目光又轉為犀利,神情也更加冷硬,男人驀然起身。「你又為什麼要因為他的溫柔而離開他?」語畢,不待她回答,他便轉身走開了。

  「嗄?」愕然地瞧著男人走出會議室的僵硬背影,一時之間,她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火大。就算是,這又關他什麼事了?她暗忖。就算她喜歡一天甩一個男人玩玩,那也是她的本事,他又能拿她怎麼樣?

  可剎那間後,她又如遭到雷極般地呆住了,「你怎麼知道!?」隨即失聲大叫。

  回答她的是砰然一聲關門巨響,砰得她心頭又火起,正待更大聲,而且更不客氣地再問一次,卻發現四周的高級主管和琴妮皆不約而同地拿怪異的眼神瞅定她,她不覺心虛地瑟縮了一下,隨即悄然落回座位上。

  「你……你們幹嘛這樣看我?」

  大家互覷一眼,繼而默然地各自收拾文件陸續離去,只剩下她和琴妮。

  「你……」

  「別說,」她沮喪地蒙住雙眼。「我知道,我搞砸了這件case!」

  「不是,我……」

  「好!好!好!」她歎道。「我會跟經理說明都是我的責任,不會連累你的,你放心好了。」

  「就跟你說不是,我是要……」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順便請經理把這件case交給別人,告訴他我們應付不來,OK?」

  「上官!」

  琴妮突然大叫一聲,嚇得她不由自主地驚跳了一下,這才瞪眼瞋怪地瞥向琴妮。

  「幹嘛呀!叫這麼大聲?」

  「我是想問你,」琴妮忍耐地注視著她。「你真的認識那位麥薛特副總裁嗎?」

  僵了一下,她才別開眼道:「當然不認識,你沒聽見他說是我認錯人了嗎?」

  是的,那個傢伙說是她認錯了人,她自己想想,有九成九也是認錯了人。只是……他怎麼會知道那件事呢?

  五年前,她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那個溫柔的男孩,因為他溫柔得太過分了。

  那個傢伙怎麼會知道呢?

戴圓圓 2008-10-20 22:03

第一章 似曾相識

  手心與手心相觸,
  一股暖流,
  隨著血液緩緩串過,
  在就是觸電的感覺嗎?
  為何那麼熟悉,
  那麼令人心動?


  上官佑瑩的運氣很好,當許多同學在大學畢業後,猶忙著找工作找得昏天黑地之際,她已經安安穩穩地在美國西岸西雅圖的諾林企業工作了。

  在西雅圖,包括老人和殘障人士,還有原住民、同性戀,以及從世界各地移民來的異國民族,彼此都能輕鬆共處,沒有種族和膚色的區別,更沒有性別上的歧視,人們相互尊重的本質,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係,在這兒可以看到最實質整體的表現。

  因此,對她這個東方人而言,西雅圖不啻是最理想的生活與工作環境了。

  不過老實說,她有這種運氣,還是得歸功於她那位哥倫比亞大學橄欖球隊教練的老爸,雖然是華裔美國人,卻有一副更甚於西方人的高大身材,上官爸爸常自豪地誇耀說,那是因為他擁有中國北方蒙古人血統的關係。

  「蒙古人有姓上官的嗎?」精明的女兒馬上提出質疑。

  「嗄?啊……這個嘛……」老爸有點尷尬地抓抓豬窩似的亂髮。「聽說……聽說咱們前幾代的祖先入贅給漢人做贅婿,所以……所以才變成姓上官的羅!」

  「聽你在鬼扯!」女兒嗤之以鼻,連半個字也不給他信。

  「耶?你不信嗎?是真的呀!」

  「我看啊!既然是華僑後代,那老爸你身上不小心摻了一些洋血進去也不奇怪吧?」這也是有憑有據的,聽她朋友告訴她,她的五官非常突出,熊熊一眼看去,頗像帶洋味兒的混血兒,可是再仔細看的話,卻又不覺得了。

  「胡說,我可是純種中國人,絕對不含半絲雜質……唔!或許還有一些匈奴血、突厥血、滿人血、回回血……」

  「是是是,你去騙隔壁那個還在吃奶的小鬼吧!」

  總之,諾林企業的老總是上官爸爸的球迷,上官爸爸只不過是隨口提了一下寶貝女兒即將大學畢業,那位老總馬上在諾林企業替上官佑瑩安插了一個職位,於是,連畢業典禮都尚未舉行,她就離開東岸老爸家,飛到西岸的西雅圖工作了。

  然而,「找」到工作歸「找」到工作,能否安安穩穩地吃定這份工作,卻還是有待考驗。

  琴妮是和上官佑瑩同一梯次進入諾林的業務部人員,兩人同樣從倒咖啡、傳真、接電話開始幹起。

  雖然眼看其他工作人員接case接得眉開眼笑,自己卻只能作白日夢流口水,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但同時卻又很明白,這是所有新進人員必經的路程,不能不安安分分地倒她的咖啡、接她的電話,預計一年以後才有機會出頭天。

  因此,當工作不過兩個月,經理就把一件一年難得接一次的超大型case「隨手」扔給她們兩隻傻不隆咚的菜鳥時,樂得她們兩個只知道抱頭痛哭,壓根兒沒想到這種縱使點兵也點不到她們的case,怎麼會輪到她倆來撿便宜?

  直到她們開始對「敵手」進行初步瞭解,特別是敵軍的首領,兩人才知道該變一變臉色了!

  琴妮的臉色最難看。「這種case不是應該由經理,甚至是董事長親自出馬嗎?為什麼要丟給我們?」

  上官佑瑩勉強扯出一嘴誇張的笑容。「經理器重我們。」

  琴妮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上官佑瑩歎了口氣。「不然你要我怎麼說?」

  猶豫了一下,「上官,你……應付過這種人嗎?」琴妮囁嚅地問。「如此嚴酷無情的個性、特立獨行的思考模式,以及雷厲風行的辦事作風,你碰過這種人嗎?」

  不必她開口問,上官佑瑩便已按下enter鍵尋找記憶庫了。「這個嘛……嗯……嗯……好像……好像……」檔案搜尋完畢!「沒有!」

  「那……」琴妮沮喪得快哭了。「怎麼辦?」頭一件case就砸鍋,乾脆現在就回家吃自己算了!

  原本準備多少也要抱怨一下的,可是眼見琴妮已經沮喪到想吃搖頭九了,上官佑瑩不得不硬起頭皮來。「安啦、安啦!我們只不過是業務部的卒仔,他那種大牌副總裁怎麼可能會親自和我們談呢?」

  「我知道啊!可是……」琴妮看著手上的資料。「我是說,即使我們不用面對那種人,可根據資料來看,無論我們和他們公司的人談得有多融洽,最後還是得經過他的書面審核才能作決定,不是嗎?但我們不過是兩個傻瓜牌新兵,有辦法滿足他那種人的挑剔嗎?」

  她哪裡會知道啊!

  上官佑瑩也很懷疑,不過,她一向不是個會輕易認輸的人,不上場揮揮棒,哪裡會知道能不能擊出全壘打。

  「那又如何?只要我們準備充分,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對不對?對方再難伺候,好歹也是個人吧?是人,就會有個人類的標準,你擔心什麼呢?」

  沒錯、沒錯,除非那個傢伙不是人!

  於是,她們便準備充分到不能再充分了,才披盔戴甲地上戰場準備迎接挑戰,不料,那個「好歹也是個人」的傢伙也不曉得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親自上場投球。一見面,就嚇得她以為好死不死竟然給她撞上專程來討債的債主,差點甩掉球棒掉頭便跑,孰料,竟是她眼睛脫窗亂認「親戚」。

  最悲慘的,是奮戰一場的光榮戰績竟然是……

  一好球,揮棒落空!

  ※  ※  ※

  國際區原本是西雅圖的中國城,但長久以來,華人和日本人由於經濟條件改善而漸漸遷出,因此,現在反而以越南人居多。

  不過,為了經濟上的考量,上官佑瑩仍舊選擇居住在此區,就在台北送給西雅圖的紀念公園附近,每天上下班時都要晃一眼中國式涼亭和巨幅舞龍壁畫,倒也能稍解一下思鄉情,畢竟她是在台灣長大的。

  另一方面,西雅圖雖然沒有地下鐵,卻有最便民的巴士服務——免費。

  從上午6點至晚上7點,自北邊的Battery  Street到南邊的S.Jackson  Street,東從第六大道到西邊的海岸,包括市中心、拓荒者廣場和國際區,皆位於免費區內,在此區、此時段之內上下巴士都是完全免費的。

  記得剛開始乘坐免費巴士上下班時,上官佑瑩還興奮地打電話到紐約去向老爸老媽炫耀——台灣人就喜歡貪小便宜。不過到了現在,她也差不多麻痺了。

  疲憊地下了巴士,經過那幾隻無聊的笨龍,一陣燒鴨的香味驀地竄進上官佑瑩鼻內,要是在以往,她肯定會趴在廣式燒臘店的展示櫥窗前流口水,直到裡面的店員垮著一張臉跑出來趕人,順便擦玻璃,她才不情不願地離去。可是這會兒,她連多瞄一眼的精神都沒有,便兀自從燒臘店旁邊的樓梯爬上去了。

  她就住在廣式燒臘店的樓上,沒日沒夜地承受著各種香味的荼毒,精神上飽受虐待。每到月底,總會忍不住翻開存摺來看看大學時期打工的錢到底還剩多少?要不要向老媽求救,A點美金來吃烤鴨?

  當然,最後總是不了了之,誰教她這麼有志氣呢?

  開門進入小小的鴿子籠裡,上官佑瑩扔開包包、踢掉鞋子,身子一倒便趴上窄窄的單人床上喘氣,腦袋裡還殘留著下午那場敗仗的沮喪感,覺得自己尚未從死亡中復活過來。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她突然跳起來抓起書桌上的電話,迅速按下紐約家中的電話號碼。

  「喂?老媽,是我,小瑩啦!」在國外當然是要講外國話,但他們自家人還是照講國語不誤,這是他們身為中國人的堅持。

  「小瑩?怎麼會突然打電話回來呢?」上官媽媽奇怪地問。「收到鐵牛運功散了嗎?」

  「老媽,你很無聊喔!」上官佑瑩不耐煩地坐回床上。「怎麼樣,小兔子有沒有很想我啊?」

  「怎麼沒有?」上官媽媽很誇張地大歎一聲。「從你到西雅圖那天開始,她就天天早晚照三餐各問我一次姑姑躲到哪裡去了?什麼時候回去?問得我都快煩死了,她弟弟小青蛙就不會這麼折騰人。」

  「嘿嘿!她還記得我這個姑姑最疼她了。」上官佑瑩滿足的笑了。「那就叫她來聽電話吧!」

  「她爸爸、媽媽帶她和小青蛙去買衣服了。」

  「咦?大哥、大嫂回來了嗎?」

  「半個月前就回來了。」

  「哦!這樣啊……那……」上官佑瑩望著窗外陳舊的燒臘店招牌。「老媽,其實我打電話來是想問你一件事啦!」

  「什麼事?」

  「那個……」上官佑瑩遲疑片刻。「在我出國後,到你帶小弟來美國之前,你有從方媽媽那兒聽到什麼關於……他的事嗎?」

  「他?哪個他呀?」這話的調侃意味至少有九成九。

  「老媽!」

  「好好好!真是的,好沒耐性的小孩!讓老媽逗逗你也不行!」上官媽媽嘟囔地抱怨著。「你出國後一個多月,他就當兵去啦!之後,我只聽他媽媽提起,說他退伍後就要接下他爸爸留下來的公司,好卸下他媽媽的重擔。你也知道,他媽媽一直獲得很辛苦。」

  「就那家小貿易公司?」上官佑瑩咕噥著。「根本賺不了幾個錢嘛!幹嘛不乾脆放棄算了?」

  「他媽媽也是這麼認為啊!可是他不肯,說什麼那是他爸爸留下來的,死也不能收起來,所以他才會去念企管嘛!」

  「我知道,他跟我提過,不過……」上官佑瑩又停了一下。「那他是不可能出國來羅?」

  「當然不可能!」上官媽媽斷然地道。「就算放得下公司,他也不可能留他媽媽一個人在台灣的。」

  「說得也是。那……」上官佑瑩無意識地朋手指捲著電話線。「還有什麼嗎?」

  「沒有啦!他還沒退伍,我和小弟就來美國啦!」

  「這樣啊……好吧!那沒事了。」

  「真的沒事嗎?聽你的口氣怪怪的喲!」

  「這……也沒什麼啦!」上官佑瑩仰躺了下去。「我今天碰到一個很像很像他的人,我還以為是他也跑到美國來了呢!」

  「哦?你沒有問那個人?」

  「他說我認錯人了。」搞不好她已經開始老花眼了也說不定。

  「唉∼∼那不就是了。你沒聽人家說過嗎?這世界上至少有三個人會和你長得很相似,一模一樣也說不定,就算你見到其中之一也不奇怪吧?」

  「也許吧!」

  「好,別提這個了,你的工作還順利吧?」

  「還好啦!才剛開始嘛!實在很難說順不順利,除非你是在問我的咖啡泡得好不好喝,或者電話接得夠不夠快。」上官佑瑩厭煩地皺皺鼻子。

  她最討厭喝咖啡了,可是西雅圖到處都可以聞到咖啡香,無論是在家裡或走在路上,都能聞到咖啡的香醇,這城市似乎被咖啡淹沒了。不管是Starbucks、seattle  best,以及每個街角都不放過的迷你Espresso  Bar,甚至路邊一個小咖啡攤加上幾張桌椅,彷彿都在呼喚著人們去拜訪。

  從Starbucks  Cafe、The  Seattle's  Best  Coffee、Tully's  Coffee一直到來自義大利的Torrefazione  Italia,拿杯咖啡走在路上似乎已經成為西雅圖最普遍的城市景觀了。

  最特別的是,在西雅圖,大部分的商店都是禁菸的,因此,每間咖啡店裡飄揚的都是精心挑選的動人音樂,配合咖啡濃郁香味的特有氣氛,除此嗅覺和聽覺上的浪漫享受外,在其間飄蕩的空氣絕對是潔淨的。

  「泡咖啡?」上官媽媽失笑。「真慘!」

  「你才知道啊!」上官佑瑩不耐煩地說:「好了,不說了,要不然老媽你就要幫我繳電話費了。」

  切斷電話後,她依然仰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上的污漬。

  好了,這下子應該可以確定不是他了。其實想想也是,他是個土生土長的純種台灣人,又不是華僑,怎麼可能改上洋名,又換上洋姓呢?更何況,他又是個正宗獨生子,這位麥薛特副總裁上面卻還有個哥哥,也就是坐鎮紐約總公司的麥氏財團總裁,這個無論如何也扯不上關係吧?但是……

  那個傢伙到底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呢?

  嗯!搞不好是誤打誤撞,恰好猜中的也說不定吧?

  ※  ※  ※

  電影「西雅圖夜未眠」裡形容西雅圖一年下九個月的雨,其實是一大誤解,事實上,終年陰沉晦暗,但冬日溫和夏季涼爽的西雅圖,一年365天裡也只下雨97天,而且是毛毛細雨,鮮有傾盆大雨;不過,扣掉97個陰天之後,確實沒幾天見得到可愛的陽光。

  至於偶爾出現的陽光,則被稱之為「印第安陽光」,表示意料之外。

  這天早上,天氣就像上官佑瑩的心情一樣,不但陰森森、暗茫茫,而且還下著毛毛細雨,在夏季,這實在是相當罕見的。雖然很不想出門,可是臨到最後一刻,她還是抓著雨傘出門了,但當她正要關上門,卻又突然跑回去拎了一件外套塞進包包裡。

  西雅圖的氣溫算是相當溫和的了,但早晚溫差非常大,最多可相差到10度以上,所以,在這種天氣裡,不帶件外套出門是不行的。

  在巴士上,她的腦海裡還迴盪著前幾天經理說的話。

  「不要一次就放棄,再盡量試試看吧!如果真不行的話,我再找別人,OK?」

  誰敢對上司說不OK?

  於是,上官佑瑩和琴妮兩人又埋頭苦幹了三天,設法把對方的苛刻要求都塞進那個實在不宜再做任何變動的企畫書和合約裡,然後,信心滿滿……不,半滿地再度踏上征途,勇敢地走向位於市中心的麥氏財團大樓,期待這回至少能擊出一支漂亮的犧牲安打。

  在麥氏財團業務部會客室裡,兩人忐忑不安地互覷著。

  「這回那個副總裁不會又親自和我們接洽吧?」

  「不會、不會,放心好了。」說是這麼說啦!可上官佑瑩私底下卻不排斥和他再見一面,甚至還有些期待。「咱們經理也說過,那個副總裁一向只和總經理級的人商談業務,上回大概是我們運氣不好,恰好碰上他閒極無聊,才來刮刮我們的鬍子,可是不會每一天他都那麼閒吧?所以……」

  話還沒說完,會客室的門突然打開,麥氏業務經理面無表情,但眼神怪異地望著她們。

  「副總裁要單獨和你們洽談。」

  單獨!?

  瞬間,兩人的臉色同時變綠了。

  上官佑瑩還忍不住衝口而出道:「他怎麼那麼閒啊?難道他沒有其他更重要的公事要辦嗎?」期待是一回事,但真正要面對卻又是另一回事了。何況,又沒有其他主管人員的緩和,一想起他那雙冷漠的眼神,她的尾巴就不由自主地縮進兩腳之間了。

  「有啊!怎麼沒有,還緊湊得很呢!可是他硬是往後延了,我又能怎麼辦?」麥氏業務經理低聲咕噥,同時轉身向後。「你們跟我來吧!」

  走在柔軟無聲的地毯上,兩個小女人都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脈動,顫抖的呼吸,以及汗水滴落聲。然後,臨進副總裁辦公室前,個性一向溫和的琴妮終於白著臉聲稱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壓力了。

  「拜託,上官,你自己一個人進去好嗎?」

  「欸?我一個人?」簡直不敢相信。「膽小鬼!」

  「是,沒錯,我是膽小鬼,」琴妮居然承認了。「所以,一切就拜託你了!」

  Shit!總不能兩個人都打退堂鼓吧?

  上官佑瑩只好硬著頭皮單獨進去了,幸好,那個傢伙——菲爾·麥薛特正在聽電話,一見到她進來,便隨手揮揮讓她自己坐下,然後又自顧自地和對方透過話筒議事,這才讓上官佑瑩緊繃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點。深吸幾口氣後,她開始打量四周。

  其實,她對這種超大型的豪華辦公室並沒什麼興趣,只覺得有點不太合乎現實生活層面的感覺。但最主要的是辦公桌後的那個人所散發出的吸引力太過強烈,使她無法專注於其他事物,隨便看兩眼後,她的注意力就集中到那個人身上了。

  真的好像呀!

  她驚歎著,同時注意到菲爾正在同波音公司總裁討論某件合約,流利的英文帶著點淡淡的波士頓腔,聲音低沉,很紳士派的談話方式,有時卻又很高昂,彷彿刻意在隱藏什麼。

  根據她後來私底下另做的調查,前任麥氏總裁是純種的洋人,而現任總裁的外貌也是百分之百的阿都仔,但已去世二十七年的前任麥氏總裁夫人卻是黑髮黑眼的東方人——據說他母親就是因為生次子時難產去世的,所以,面前這位只比「他」大三個月的副總裁擁有黑髮黑眼也不奇怪。

  只不過,這位副總裁的五官外貌竟然會和「他」如此相似,這點就有點令人費疑猜了。難道前任總裁夫人和方家有什麼親戚關係,所以才會「生產」出如此類似的「產品」嗎?

  正在猜疑問,她那雙忘形直眼盯住菲爾的瞳眸,不期然的對上他那兩湖深黝的黑潭,一驚之下,她忙別開眼,雙頰有一絲赧紅。「呃!麥薛特副總裁,這份數據資料請您先過目一下。」她有點尷尬地說,並從公事包裡拿出卷宗夾。「我已經把上次……」

  菲爾悠然的往後靠向椅背。「另外一位小姐呢?」

  「咦?啊!她……呃,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在外面休息。」她支支吾吾地解釋,並把卷宗放到他面前桌上。「這份……」

  「坐下。」

  「嗄?哦!」上官佑瑩連忙在辦公桌前坐下再做努力。「副總裁,這份資料……」

  「把那個拿給我。」菲爾指指疊在L型辦公桌右邊最末端高高一大疊卷宗上的最上面一份。

  「哦!哪,給你。」順手拿給他,上官佑瑩再一次試著要把話導入正題。「副總裁!麻煩您先……」

  菲爾低首翻開她遞給他的卷宗夾,「再幫我煮杯咖啡。」並下了另一道命令。

  「欸!?」她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菲爾不語,甚至連看她一眼也不曾,就好像根本沒聽見她的疑問似的逕自審閱他的公事。

  上官佑瑩不覺瞪了半天眼,在肚子裡臭罵半天後,才忿忿地起身到辦公室另一頭的吧檯現煮咖啡。這要是在以前,她肯定先一腳飛踢過去再說,可是經過這五年漫長的時光,她那種不顧一切橫衝直撞的個性,早就被現實生活琢磨得圓滑多了。

  特別是大學那幾年的餐廳打工生涯,面對千奇百怪的顧客,各種不人道的捉弄和刁難,雖然心裡實在很想啊喳一聲劈過去一掌,可是粉有「先見之明」的老闆卻老是拎著她的耳朵不厭其煩地叮嚀:顧客至上!顧客永遠是對的!

  「那偉大的顧客若是要我舔他的老二呢?」

  「舔!」

  「欸!?」

  「否則你就回家吃自己!」

  於是,她開始學習容忍,在惹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禍事後,終於懂得在踏出下一步之前,必須先考量一下現實狀況與後果,再來判斷接下來該如何進行。不像以前那樣瞻前不顧後,凡事先做了再說,之後不論有什麼苦果,她都只能咬緊牙關獨自吞嚥下去。

  她現在這一頭眾人稱羨的飄逸長髮就是最大的考驗,因為她本人是最最最討厭留長髮的。

  多麻煩、多累贅啊!

  但是,為了訓練自己的耐心,她忍耐著把頭髮留長了,而且每天早晚各警告自己一次,絕對不能喀嚓一下剪掉它,甚至剃光了它,否則就表示她的耐性已經到達盡頭了。

  「What  kind?Starbucks?Espresso?or……」

  「Espresso。」

  「Espresso?」她不禁惡了一下。「single  or  double?」

  「double。」

  double?

  好,就苦死你!

  小小的迷你杯終於放上偉大的副總裁面前了,上官佑瑩小心翼翼地傾斜咖啡壺,將又香又濃的咖啡緩緩注滿杯。

  「Sugar  or  milk?」

  菲爾奇怪地瞟她一眼,依然不語。

  上官佑瑩靜靜地注視著他端起杯子來啜飲一口濃醇的黑咖啡,卻很失望的發現他臉上竟然毫無反應,看樣子,他早就習慣這種苦得教人想跳樓的義大利濃縮咖啡了。

  放回咖啡壺,她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終於發現,從剛剛開始,菲爾看的一直是她帶來的資料,而且還一邊拿筆在上面修改著什麼,於是她靜靜地等待著。

  又過了好一會兒,菲爾終於把資料扔回給她。「就這樣,你自己看看。」

  上官佑瑩迫不及待地拿來翻開一看……

  「這……這……」她猛然揚起憤怒的臉。「這樣敞公司不是要虧本了嗎?」

  「否則就改回上一次我方擬定的合約條件。」

  「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菲爾神情僵硬,毫不妥協。

  上官佑瑩垂眼望著膝上的資料。「那我要如何向公司交代?」

  「那是你的事。」菲爾冷冷地說。

  猛一咬牙,「好,算你狠!」上官佑瑩憤然起身,胡亂收回所有的資料。

  雖然她心中很明白不該反應出這種態度來,但在這個男人面前,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沒多大的耐性。「我一定會弄出令你滿意的合約來的。」

  都怪這個人長得太像「他」了!

  她大步走向辦公室的門,可就在她握住門把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毫不思索地立刻扭過頭去問:「很抱歉,雖然有點唐突,不過,請問副總裁令堂是中國人嗎?」

  正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菲爾似乎被她猝然轉回頭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可是旋即又鎮定了下來,恢復他冷肅的神態。

  「是台灣人。」

  就知道!「那麼,她在台灣應該還有親戚羅?」

  「有位姊妹。」

  姊妹!?

  上官佑瑩強自按下興奮之情。「那是姓……」

  正要問到重點,對講機卻突然傳出男性秘書的聲音。

  「副總裁,伍德董事長電話。」

  菲爾立刻拿起電話來和對方嘰哩呱啦的談了起來,好似已經忘了上官佑瑩的存在,她只好摸摸鼻子走人了。

  二好球,揮棒再次落空!

  ※  ※  ※

  下班後,一回到燒臘店樓上的住處,上官佑瑩馬上拿起電話來。

  「喂!老媽,我是小瑩啦!你知……咦?二哥,你在家啊?小兔子呢……欸,大嫂又帶她出去了?算了,那老媽呢?我要跟她說話……啊!老媽,我想……討厭,不是啦!我是想問你一下,你知不知道方媽媽是不是有一位姊姊或妹妹?」

  「有一位雙胞胎姊姊啊!」上官媽媽好像在吃東西,說起話來有點口齒不清。

  「耶?我怎麼不知道?」

  「阿捷也不知道啊!」

  「為什麼?」

  「因為當年阿捷他媽媽的姊姊不顧家人反對硬是嫁給一個洋人,她父母憤而與她姊姊斷絕親子關係。後來雖然她姊姊也陸陸續續寄了很多信要給她,但都被她父母半途截走了。之後她們家又從台南搬到台北,於是就這樣完全失去聯絡了。」

  「果然!」菲爾他媽媽一定是方媽媽的雙胞胎姊姊,難怪菲爾會和「他」那麼相似,兩人若是都長得非常像媽媽的話,擁有相似的五官也是很自然的。

  「嗄?什麼果然?」

  「沒什麼、沒什麼,是……啊!老媽,你能不能和方媽媽聯絡一下,告訴她……」

  「不能!」

  「咦?」

  「方家不曉得搬到哪裡去了,阿捷退伍後不久,我就跟她聯絡不上了。」

  「啊!」

  「到底怎麼了?」上官媽媽好似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個……」上官佑瑩迅速考慮三秒鐘。「也沒什麼啦,不過,你要是跟方媽媽聯絡上了,一定要通知我喲!」她並不是特意想套這份關係,因此,既然聯絡不上方媽媽,她也不會和那傢伙說什麼,否則她實在很難向他解釋自己的身份。

  你表弟的前任未婚妻嗎?

  呿!

  好吧,還是繼續奮鬥吧!

  洗完澡,吃過下班順路買回來的果汁和三明治之後,上官佑瑩盤膝坐在床上,打開公事包取出從公司裡帶回來的一大籮筐資料攤在床上,又埋頭在數據迷團裡孜孜不倦了。

戴圓圓 2008-10-20 22:04

第二章 改變

  時光流逝,
  英俊容顏未改,
  心卻變了,
  變得冷酷,變得漠然,
  變得不再相信愛。


  當上官佑瑩和琴妮再次準備好的時候,已經是星期三了,而且,在她打電話到麥氏去預約時間時,才知道菲爾到東岸的總公司去開會了,於是,她只好預約下個星期的時間,然後,等待。

  週末,如同往常一般,她又背上背包到河濱區遊蕩了。

  面對著艾略特灣,從50號碼頭到70號碼頭這段一哩半的海岸休閒路上,聚集了許多海鮮餐廳、旅遊紀念品商店、西北部特產專賣店、啤酒屋等,而且也是艾略特灣各種海上活動的起點。

  還有位於57號和59號碼頭之間的河濱公園,公園內設有兒童遊樂中心、野餐桌椅、雕像,以及噴水池,從此處,不但可眺望遠方的奧林匹克半島和西西雅圖,也是欣賞落日的最佳地點。

  上官佑瑩總是一大早就先跑到派克市場去觀賞「飛魚秀」,在那棟有點亂,但各式雜貨皆賣,且聚滿了水果攤、花卉攤,以及海鮮攤,挺有台灣傳統菜市場味道的兩層樓平凡建築裡,暈黃的燈光投射在各類新鮮的魚蝦蟹上,一陣陣問價、報價的嘈雜聲不時鑽進雙耳,兩眼更是一刻也不敢閒著,因為年輕有力的魚販正抓起一條大肥魚往後面的櫃檯扔去,站在櫃檯的另一位小夥子自空中接到魚後,便順手包了起來,這就是一條成交的魚。

  而另一頭的魚販則是將魚一條條的自櫃檯後往前丟,這是剛上市的魚,在前方空中接魚的年輕魚販若是心情好的話,還會做出邁可·喬丹跳籃式的拉魚英姿,這些空中拋接魚的營業技巧正是享譽全球的西雅圖飛魚秀。

  之後,她就會到碼頭區的商店街尋寶,從軍刀專賣、菲律賓手工藝品,到稀奇古玩店,應有盡有,足夠讓人打發一整天時間還有餘。

  這天,當她正在猶豫若要不要買下一個造型獨特的印地安手雕木頭作品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醇厚的「勸買」聲。

  「那是真貨,而且頗有年代,不買可惜喔!」

  她不覺狐疑地回頭一看,原來是個金棕色頭髮、灰藍色眼眸的高大美國人,三十上下,五官極英俊,一身輕便的休閒服,看上去氣質頗為不凡,他那一臉親切溫和的笑容,更是令人心生好感。

  搭訕?

  聳聳肩,上官佑瑩又轉回來盯著那個木頭作品。「你怎麼知道?」

  在美國,這種搭訕方式就好像是過馬路一樣平常,她早已經歷過上千回合,可謂身經百戰,已然見怪不怪了,誰教她有一副永遠吃不胖的標準身材和標緻的五官呢?

  唉∼∼上天真是作孽啊!

  「哪!你瞧這兒……」

  對方指著木雕作品開始為她做非常詳盡的介紹,又教她懷疑對方是不是店家特地找來的「業務推銷員」。可是之後,他卻還是繼續跟在她身邊逛到下一家店去,沿路仍不斷為她解說各種她感興趣的小玩意兒,講到後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每買一樣你能賺多少佣金?」

  對方微微一愣,隨即失笑。「不,我不是在推銷,只是想找個伴一起逛而已。」

  雙眉一挑,「觀光客?」上官佑瑩問。

  「算是吧!」對方不置可否地道。「我是從東岸來西岸找人的,可是他不在,我又不想浪費這段旅程,所以打算自己逛逛之後再回去。」

  「是喔!」上官佑瑩又端詳對方片刻,覺得實在是討厭他討厭不起來。「好,那我們就一起逛吧!」

  一起逛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美國人都嘛是這樣,隨時都不甘寂寞,不管到哪裡都想找個伴,她就暫且充當一下西雅圖的「地主」招待「觀光客」也無妨!

  「我叫維瑟,你呢?」

  「我姓上官,你叫我上官就行了。」

  於是,維瑟就繼續為上官佑瑩講解各種古玩稀品,中午一起到郵政巷附近的味之坊日本料理店吃捏制壽司,下午則搭上前往佈雷克島的游輪,在提利坎姆村享受美國西北部印第安原住民的招待,最後到66號碼頭最受歡迎的安東尼餐廳吃海鮮晚餐——當然是各自付帳。

  如此一天下來,她發現維瑟實在是個無可挑剔的逛街良伴,溫和親切又幽默開朗,在愉快的心情下,兩人相約翌日再同游。

  拓荒者廣場是西雅圖的發源地,建築與市中心截然不同,被歷史塗抹過的痕跡深深烙印在十九世紀的維多利亞建築、街燈,以及最古老的煉瓦樓上,沿街的印地安人藝品店、書店、花店、餐廳,和許許多多的骨董店,也是他們這天上午遊逛的重點。

  下午則往耶斯勒街來上一趟地下城之旅,在這十九世紀時原是一樓,後來卻因為當時市政府荒誕的決策而變成地下室的地下世界裡,寫滿了西雅圖先人住在這個秘密基地的史跡。

  這樣兩天過去,不知不覺的,兩人已經相當熟悉了。分手時,很自然地各自留下了聯絡電話,約定有空再一起去吃個飯什麼的。

  很好的男人!

  在回住處的路途中,上官佑瑩不禁如此暗忖。

  可惜不來電!

  ※  ※  ※

  星期二上午十一點前十五分,上官佑瑩和琴妮又來到麥氏大樓,這一回,琴妮乾脆賴在一樓的會客室等候,仍然拒絕去面對那個眼睛冷得會凍死人的麥氏副總裁。上官佑瑩聳聳肩,便獨自走進電梯裡去了。

  出了頂樓電梯後左轉是男盥洗室,右轉是女盥洗室;再過去,右邊是開放式接待秘書室,左邊是茶水間;沿著鋪滿墨綠色地毯的走廊通道兩旁,各有幾叢綠木灌葉盆,以及一大一小兩間會客室,左邊是封閉式,右邊是開放式;到了走廊盡頭右轉是會議室,左轉才是副總裁辦公室。

  上官佑瑩和接待秘書說明身份之後,便毫不遲疑地經過會客室,筆直走向副總裁辦公室。

  很奇怪,自從得知菲爾是「他」的表哥之後,她就再也不怕去面對那個五官總是像木乃伊一樣冷漠僵硬的傢伙了。

  然而,當她正想轉入左方時,眼角不經意一瞥,發現她欲待見面的人正在會客室裡接待客人。她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往右看去,在縷縷飄揚的煙霧中,那對冷漠中帶點不耐煩的黑眸在乍見她的那一刻,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不耐煩的怒氣也在瞬間消逝了。

  「好不好嘛!菲爾,陪人家去逛街好不好嘛?」

  發出這種嗲聲嗲氣的央求,而且還抓著菲爾手臂直搖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典型美國少女,火紅的大鬈發,碧綠色的眼睛,鼻翼兩旁還有幾點雀斑,再加上健美的身材,以及暴露的衣著。

  她的神情看上去和菲爾很是親暱,但菲爾卻很不客氣地甩開她的手,神情依然冷漠如冰。

  「我沒空!」

  「你請假幾天不來上班又不會死!」

  「我從不因私忘公!」

  「那我怎麼辦?」

  「自己去逛,否則就回波士頓去!」

  「怎麼這樣?」紅髮少女看似快哭了。「人家難得來一趟西雅圖的說。」

  「沒人叫你來!」菲爾卻毫不動容。

  「菲爾!」紅髮少女一副哀怨的表情。「人家想你才來的耶!」

  「我討厭你!」菲爾的回答更絕情了。

  哇!好酷喔!

  上官佑瑩表面上鎮定如恆,心裡卻暗讚不已。沒錯,本來就應該要這樣,如果真的沒意思,就不要給對方希望。大學時代,她就是這樣拒絕了很多男孩子的追求。

  「菲爾!」

  菲爾粗魯地捻熄香菸,「好了,你回飯店去吧!」說著便走出會客室。「我還有工作,你別來煩我了!」

  「可是,菲爾,」紅髮少女忙上前兩步抓住菲爾的手臂不讓他走。「我……」

  菲爾冷眼瞪住紅髮少女抓住他的手。「你再不走,我就要打電話去叫表姑父來抓你回去了。」

  紅髮少女一驚,忙鬆開手。

  菲爾隨即不再理會她,逕自對上官佑瑩說:「走吧!上官小姐,我相信你有東西要給我看。」

  紅髮少女恨恨地瞪著上官佑瑩,彷彿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上官佑瑩無奈地聳聳肩,隨即跟在菲爾後頭走了。

  「咖啡!」

  剛在副總裁寶座上落坐,菲爾就搶先這麼說了。遞出手的卷宗在半途上優住了,上官佑瑩只得硬是把卷宗先放到菲爾面前,然後壓抑著怒氣轉身去泡咖啡。

  「你這份合約表面上看起來雙方互惠,」菲爾又把卷宗扔回給她了。「可是卻有一個非常大的漏洞。」

  「咦?」上官佑瑩忙打開卷宗,兩隻探照燈開始在上面搜索。「哪裡?哪裡?」

  「看看第三頁第十六行。」

  「怎麼樣?」

  「你確定那家廠商願意以那個價格出貨給你們嗎?」

  「沒問題,」上官佑瑩立刻自信滿滿地答道。「我確認過了。」

  菲爾冷笑。「是嗎?難道你不知道,以那個價格的話,那家廠商只會出給你們次級品,而以我們的合約條件來講,本公司可不接受次級零件所拼裝出來的成品!」

  上官佑瑩頓時傻眼了。「你……騙人!」

  菲爾板著臉把電話遞給她。「不信就自己再去確認一次。」

  確認的結果果然不太妙,上官佑瑩沮喪地將電話還給菲爾。「對不起,是我不夠仔細,我會重新再來。」

  三好球,揮棒又一次落空!

  三振出局?

  ※  ※  ※

  「如何,決定了嗎?你要吃蠔!還是鮭魚,抑或螃蟹?」

  「有差嗎?」

  「有啊!吃蠔必須配俄勒岡的Melon白酒或本州的Eliott's  Oyster白酒;而俄勒岡的Panther  Creek紅酒最能襯托出鮭魚的肉肥多汁,先放進一口鮭魚,再喝一小口紅酒,兩者一起吞下,那滋味真是無與倫比;至於吃螃蟹,當然是要配上本州所產的Dry  Rerwurztraminer白酒。」

  上官佑瑩睜大雙眼,聽得一愣一愣的。真的需要這麼講究嗎?

  這天下班後,一接到維瑟邀她吃晚飯的電話,她馬上就接受了,因為在一連串的失敗下,她覺得自己實在需要轉換一下心情,否則再來一次的話,搞不好她就會一蹶不振,再起不能了。

  「其實我想吃生魚片,可是……」這裡又不是日本料理店。

  「我建議你吃生蠔,這兒的生蠔一級棒。」

  「謝了!」上官佑瑩猛搖雙手。「我不敢吃生蠔!」拜託,光是用想的就夠噁心了,他以為都是生的就可以了嗎?

  「那就吃紅綠蠔,或帕默森蠔,抑或波本蠔,這些都是熟的。」

  上官佑瑩更是聽呆了。「你家是開餐廳的嗎?」

  維瑟笑了。「不,我只是很講究美食,是個標準的老饕。」

  上官佑瑩歎口氣,「那就你幫我決定吧!不過……」她壓低了聲音苦笑。「下次不要到這種高級餐廳來好嗎?我負擔不起。」

  「我請你。」

  「不!」上官佑瑩斷然拒絕。「我們只是朋友,即使是交往中的男人,若不到某種程度,我也不會接受對方的請客或任何禮物,這是我的原則,OK?」

  維瑟深深地注視她一眼。「我明白了。」招來侍者點過餐後,他喝了一口白開水,漫不經心似的又問:「那麼,你讓任何男人請過客嗎?」

  上官佑瑩聳聳肩,「只有一個,」她歎息似的說。「一個很溫柔的男孩子。」

  「你喜歡溫柔的男人?」

  「當然,」上官佑瑩毫不猶豫地說。「像猩猩那樣粗獷的男人最討厭了!」就像她家的五個男人,一個比一個粗魯,簡直讓人倒盡胃口。真懷疑老媽和大嫂、二嫂怎麼會喜歡上上官家的男人呢?

  「所以,你以前交的男朋友都是屬於溫柔型的羅?」維瑟不經意的又問。

  上官佑瑩沉默了一會兒。「是啊!都是那種溫柔體貼的男人,」她自言自語似的低喃。「但也不能太過溫柔……」

  「不能太過溫柔,怎麼說呢?」

  這回,上官佑瑩的緘默維持得更久,然後,她幽幽地開口了。「我第一位男朋友就是個很典型的溫柔男人,一個斯文俊秀的中國男人,可是他太溫柔了,溫柔到雙方都受到傷害,已經到達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了,所以……」

  「你們分手了?」

  上官佑瑩苦笑。「不,是我單方面甩了他,我就像個懦夫一樣,連見他一面都不敢就偷偷摸摸的離開他了。」

  「多久了?」

  「五年。」

  「嗯!很久了,那麼,你一定已經忘了他羅?」

  「忘了?」上官佑瑩自問,隨即悲哀地自己回答了自己。「不,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要說忘了他,甚至我還依然……」她突然噤聲。

  維瑟馬上接著說:「深愛著他?」

  上官佑瑩瑟縮了一下。「我也不想啊!」她自我辯解似的大聲道,隨即又降低了音量。「但我真的不喜歡不溫柔的男人嘛!可是,一交到溫柔的男朋友,就會讓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他,所以就沒有辦法真正的把心思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了。」

  她苦笑。「久了之後,對方自然會受不了,因此,我才會一個男朋友換過另一個男朋友,因為每個男孩子的溫柔,不但無法讓我忘了他,還會讓我更想到他、更忘不了他、更思念他、更……」又是一聲無奈地歎息。「人的行為可以自制,但心卻是無法自主的。」

  維瑟眼神怪異地注視著她,後者正垂眸無意識地轉著白開水的杯子。「那麼你……後悔離開他了嗎?」

  「不,我不後悔!」上官佑瑩不假思索地大聲說。「直到現在,一想到當時他的種種行為,我依然無法接受。而他是絕對無法改變他的個性的,因為我已經試過各種方法想挽回一切,但他就是不肯改變,所以……」

  「你就離開他了?」

  「沒錯,」上官佑瑩理直氣壯地說:「如果當時我沒有離開他,我們會把彼此傷得更重的。」

  說到這裡,他們就沒有再繼續談下去,因為待者恰好送來他們點的餐食。用餐途中,上官佑瑩並沒有注意到維瑟始終用深思的目光悄悄審視著她,因為她正忙著品嚐一口鮭魚、一口紅酒的吃法到底是如何的無與倫比法。

  天哪!照這樣下去,等她吃完,肯定會醉癱了!

  ※  ※  ※

  上官佑瑩正待偕同琴妮再前往麥氏大樓進行另一次出擊,不意卻被業務經理喚住了。

  「把所有合約資料統統交給我,剛從歐洲度假回來的副董女兒,也就是公關部經理,她說她和麥薛特副總裁有點交情,讓她和我一起去交涉應該就沒問題了。」

  上官佑瑩愣住了。她真的被判出局了嗎?

  正在猶豫間,琴妮卻搶著把全部的東西都扔給經理,上官佑瑩見狀,也只好放棄了,畢竟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業務員,連續三次的失敗也是不爭的事實,縱使是這一回,她也不怎麼有把握對方一定會通過,現在丟開這個燙手山芋正是時候。

  雖然有點不甘心!

  沒想到不到一個鐘頭後,業務經理又回過頭來找她了,身後還跟著一位裝模作樣的褐髮女人,高就的身材,傲慢的神情,臉色卻難看得很。

  「經理,成功了嗎?」上官佑瑩忙問。

  業務經理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呃……我們沒有見到麥薛特副總裁。」

  上官佑瑩驚訝的咦了一聲。「為什麼?我有預約呀!」

  瞄了身後的褐髮女人一眼,業務經理才苦笑著說:「他的秘書說,麥薛特副總裁只願意跟你談合約,其他人他一概不見。」

  「欸!?」上官佑瑩頓時錯愕地呆住了。「可是我只是個小業務員,而且又已經失敗三次了!」

  「我告訴過他的秘書了,但麥薛特副總裁還是堅持只肯見你。」

  「但是……」上官佑瑩忍不住瞥一眼褐髮女人說:「公關經理不是說她和麥薛特副總裁有交情嗎?難道她也見不到麥薛特副總裁?」褐髮女人的表情更難看了,業務經理則默然無語,上官佑瑩立刻瞭然於心。「好吧!那我和琴妮……」

  「琴妮不用了,你跟我們去就行了。」

  簡單一句話就把也有一份苦勞的琴妮給刷了下去,於是,三個人浩浩蕩蕩的又回到麥氏大樓,這回,一瞧見上官佑瑩,秘書在通知菲爾一聲後,就讓他們進副總裁辦公室去了。

  一聽見有人進來,菲爾就頭也不抬的說:「咖啡。」

  褐髮女人和業務經理初始一愣,旋即見上官佑瑩直接轉向吧檯去泡咖啡,兩人不禁面面相覷。直到咖啡放在菲爾面前,他才抬起頭來冷冷地瞥向褐髮女人和業務經理。

  「你們來做什麼?」

  沒想到菲爾會這麼說,褐髮女人不由得尷尬地勉強扯出笑容。「我是想……」

  「套交情?」菲爾嘲諷地問。

  「這……」

  「我從不把私情帶進公事裡,所以,你們兩位可以回去了!」菲爾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但至少敝公司的業務經理是……」

  「我只跟上官小姐談!」

  「可是……」

  「你再囉唆,這份合約就不必再談下去了!」

  菲爾這麼一說,褐髮女人就不敢再講下去了,但在離去前,她卻目光凶狠地瞪了上官佑瑩一眼,好似在說:回去就有你好看的!

  上官佑瑩頓覺哭笑不得。這關她什麼事呀?歎息著把經理交給她的合約資料拿給菲爾,「好了,這回再不行的話,我看我真的要走路了!」上官佑瑩忍不住嘀咕道。即使業務經理能諒解她,公關經理也絕對饒不了她了。

  菲爾先淡淡地瞟她一眼後,才開始審視合約和所有的資料。這一回他看得很久,而且看完之後,就雙臂抱胸地闔上眼,不曉得在想些什麼想得好久,直到對講機傳出秘書的聲音,他才睜開眼。

  「對不起,副總裁,蘿麗小姐她……」

  還未說完,辦公室門便砰一聲撞開來,前幾天那個紅髮少女像火車頭似的衝進來。

  「菲爾,你憑什麼叫我爸爸來接我回去?」紅髮少女氣急敗壞地抗議。

  「因為你太煩人了,」菲爾冷冷地睨視著她。「就像現在,你已經妨礙到我的工作了!」

  紅髮少女窒了窒。「可是我只是……」

  「我也警告過你了!」

  「菲爾,」紅髮少女哭喪著臉。「至少我是你的表妹啊!難道就不能……」

  「不能!」毫無轉圖餘地的,菲爾斷然拒絕。「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請你不要再來纏著我了!」

  「菲爾……」

  「你再囉唆,我就請表姑父把你關起來,不許你再出門了!」

  紅髮少女一驚,忙道:「好、好,我走、我走,我立刻走!」幽怨地注視菲爾一眼後,她才依依不捨地出去了。

  瞧那少女可憐兮兮的模樣,上官佑瑩實在忍不住「打抱不平」地說了一句「公道話」,「你對她不會太無情了點嗎?」

  菲爾雙眸倏睜。「我對她太無情了?」

  「是啊!她是你表妹,不是嗎?」上官佑瑩正經八百地說:「至少看在她父母面上,你多少要溫柔點嘛!」

  菲爾的雙目瞠得更大了。「你要我對她溫柔一點?」

  見菲爾的神情很詭異,上官佑瑩以為他是在嫌她多管閒事,忙道:「抱歉,我知道這不關我的事,可是我實在看不過去……」

  「你看不過去?」菲爾的語氣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

  已經被他一再重複她的話搞得有點不耐煩了,她說:「是啦!我是看不過去,怎麼樣?」上官佑瑩的聲調不覺沖了起來。「你這個不懂溫柔為何物的男人,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男人對女人至少要保持最基本的風度嘛!無論人家再如何惹你厭煩,少許的同情心還是要有的吧?」一說完,她就後悔了。

  天哪!她在幹什麼?她不想簽下這份合約了嗎?

  沒想到菲爾在瞪了她片刻後,竟驀地狂笑了起來,讓上官佑瑩看得目瞪口呆,不曉得他是哪根筋不對了。可在驚訝之餘,她還是聽得出來,在他的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良久後,菲爾才止住笑聲,冰冷地凝娣她半晌後,才提筆在合約上改了兩個數字,又另外拿了一張便條紙寫了一行字夾在卷宗夾裡,然後拿給她。

  「照這樣把合約弄好,我會簽。」

  可是在她要把合約接過去時,他卻沒放手,上官佑瑩正感奇怪,卻聽見他語氣森冷地說了一句話,一句輕蔑的話。

  「你是這世界上唯一沒資格說我不夠溫柔的人!」

  上官佑瑩才剛愣住,菲爾就放手了,而且怒吼道:「滾出去,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他咆哮得很突兀,模樣又很恐怖,嚇得上官佑瑩拿了東西轉身就跑,直到出了辦公室後,才趕緊翻開合約來看看他改了什麼數字,旋即滿意地笑了。

  好,這樣就沒問題了。

  他不想再見到她了?

  哼,他以為她就很想再見到他嗎?放心,就算天塌了,她也不會再來找他了!

  匆忙走到電梯口,她才想起他還夾了一張紙條,於是按下電梯按鈕後,她就趕緊把那張紙條拿出來看。

  不會是要額外加上什麼苛刻條件吧?

  可是,不過才瞄一眼,她便臉色大變地驚呼一聲,灑了滿地的資料,手上只剩下那張紙條,電梯門一開,她卻反而掉頭跑回去了。

  「上官小姐,你……」

  不顧秘書的阻止,她兀自推開副總裁辦公室的門,然後大叫一聲。

  「你!?」她衝口而出的是中文。

  背對著她佇立在玻璃帷幕前深思的男人渾身一震,而後徐徐回過身來,他的臉色陰鬱得彷彿暴風雨前的烏雲,聲音卻是那麼那麼的輕。

  「我不是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嗎?」他回的也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我……」

  「除非你求我,否則立刻給我滾出去!」

  「你!」

  「求我啊!」

  上官佑瑩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狂怒的男人。

  天哪!不過五年而已,他怎麼會變這麼多!?

戴圓圓 2008-10-20 22:05

第三章 打破隔閡

  善良的妳,
  像天使,像陽光,
  更像一泉清流,
  在流過我心的同時,
  洗去我悲傷的情愁。


  上官佑瑩第一次見到方爾捷是在國一的開學典禮上,而他則是高中部二年級的學生會副會長,被國中部學弟硬拉來幫忙。她一眼見到他就喜歡上了,因為他高高瘦瘦的,長得俊秀無比,那副細邊金框眼鏡更充分襯托出他的儒雅氣質,最重要的是,他溫柔得不得了。

  這才像個男孩子嘛!

  她暗忖,哪像她家的三個哥哥,外加爸爸和弟弟各一位,不但一個此一個粗魯豪放,而且高大魁梧得活像猩猩似的,實在沒資格列入正常男孩子或男人的行列中,應該直接被送進人類學研究所裡,作為北京猿人的實體研究物。

  不過,她還是很有耐心地仔細觀察了幾個月,每天辛辛苦苦地從前面的國中部跑到後面的高中部探聽各種八卦消息,再研究推演,做了種種評估之後,她終於決定這個男孩子有資格做她的男朋友了。

  當然,仰慕方爾捷的女孩子很多,但她的機會卻是百分之百,因為方爾捷實在是太過溫柔沉靜了,所以,大家就擅自替他作了決定,認為他絕對不會喜歡主動外向的女孩子,因而彼此之間自動形成了一個共同的默契:任由他自己選擇。

  所以,也就一直沒有任何女孩敢於主動向他表白,他也才能維持自由之身直到今天。

  於是,在寒假裡的某個綿綿細雨天裡——當然是她故意挑選的,她淋著雨來到他家——這也是故意的,不過運氣還真好,兩家同樣都在某個高級住宅區內,相隔僅兩條街而已,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這顆月亮她是撈定了!

  然後,在門口——她堅持不進去,她向他告白了。

  「我喜歡你,學長,請你和我交往好嗎?」

  「咦?!!」

  她可以清楚瞧見他眼底的錯愕與驚惶,還有更多的不知所措。

  「可……可是,我……我連你是誰都……都不知道呀!」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是國中部一年級的上官佑瑩,功課很好,上學期是全學年的第二名,運動也很好,教練正在考慮要讓我加入排球校隊正選,所以,讓我做學長的女朋友絕對不會丟學長的臉喔!」

  方爾捷為難地苦著臉。「但……但是我……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在大學畢業之前交女朋友啊!」

  很好,這個男孩子並不是溫柔到連拒絕都不懂,不過,這種程度的拒絕還難不倒她這種久經哥哥們訓練出來的毅力。

  「那你至少考慮一下咩!」

  「呃……好,我……我會考慮。」方爾捷勉強道。

  她看得出來他僅是隨便應付一下而已,根本沒打算做任何考慮。不過,這早在她的預料之中了。

  「那我等你喔!」

  方爾捷胡亂地點點頭,然後他們相互道別,接著,他便忙不迭地轉身進去,而她則……

  站在大門旁的圍牆邊繼續淋雨!

  一個多鐘頭後,傭人出來要去買東西,一瞧見全身濕淋淋的上官佑瑩,不禁驚訝地低呼一聲,隨即又轉身跑進去了。

  不過是眨眼工夫而已,方爾捷就慌慌張張地衝了出來。

  「你你你……你怎麼還在這裡?」他驚叫。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在等你考慮呀!」

  方爾捷愕然地呆了呆。「等……等我考慮?」

  「是啊!我剛剛說要等你的嘛!」

  方爾捷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在這兒等我?」

  「是啊!不可以嗎?圍牆外面可不是你家的喲!」

  方爾捷又呆了片刻,而後毅然道:「好,我考慮過了,很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在大學畢業之前交女朋友。」

  「這樣啊……」上官佑瑩歪了歪腦袋,隨即又漾出同樣甜蜜的笑容。「好,我明白了。」

  於是,他們再一次道別,方爾捷又一次逃難似的轉身跑回自己家裡,而上官佑瑩則是往上看了一眼越下越大的雨,然後……

  繼續淋雨!

  剛剛出來又進去的傭人又出來。這回再見到上官佑瑩,她也不知所措地傻了片刻,而後再跑回去了。比先前更快的,方爾捷氣急敗壞地又衝了出來,她則笑容滿面地迎接他。

  「你怎麼還沒回去?」

  上官佑瑩笑得更燦爛了。「我在等你回心轉意呀!」

  方爾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難不成……難不成你一定要等我答應了才肯回去?」

  「這是當然的呀!」

  當然!?

  她說當然!?

  瞪著她在寒風細雨中抖顫的身子,還有她眼中執著的光芒,方爾捷不由自主地軟化了。

  「好吧!我們交往吧!」

  於是,鴨霸的上官佑瑩就這樣輕易地逮到了溫柔的方爾捷做她的男朋友了。

  ※  ※  ※

  自然,上官佑瑩和方爾捷的交往引起了不少人的抗議和「搶標」,但都被上官佑瑩強硬的排除了。只有這種時候,她才不得不感激三位哥哥和弟弟給予她的「建議」,以及爸爸的「威脅」和媽媽的鼓勵。

  練舉重的上官大哥說:「要吃苦耐勞!」

  練健美的上官二哥說:「要不屈不撓!」

  練拳擊的上官三哥說:「要努力奮鬥!」

  練足球的上官弟弟說:「要勇往直前!」

  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上官爸爸則說:「『輸』了就不要給我回來!」

  而一向信任孩子自主能力的上官媽媽則說:「雖然國一就交男朋友是早了點,不過,加油啊!」其實也不算很早啦!美國人小學時就開始交異性朋友了,女兒大概是暑假到美國時受到了鄰居那個十一歲女孩的影響吧?

  「哪裡算早?」上官佑瑩反駁道:「人家凱蒂九歲就交男朋友了ㄋㄟ!」

  果然!「可是台灣人可沒有那麼開放喔!」

  「老爸、老媽開放就好了咩!」

  「你這小鬼,你二哥、三哥都還沒有女朋友呢!」

  「那是因為沒人看得上他們呀!」

  「是喔!說的都是你的歪理!」

  不過憑良心說,雖然方爾捷是被上官佑瑩硬套上的,但她本身的條件也算很不錯了,功課好、運動好,而且幸好五官長相有七成像媽媽,認真打起分數來,至少也有八、九十分,她有自信絕對辱沒不了方爾捷。

  於是,三月底放春假時,趁著上官爸爸和兩位哥哥難得有空同時從美國回來的機會,上官佑瑩便趕緊把「戰績」帶回家裡炫耀了。

  方爾捷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一排牛高馬大的猩猩,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闖進了動物園?而對方也同樣頗意外地瞪回他,奇怪上官佑瑩怎麼會找一個「娘娘腔」做男朋友?

  不過,既然是上官佑瑩自己中意的,他們尊重她的選擇,所以……

  上官大哥一掌拍在他的背上。「歡迎!歡迎!」

  方爾捷一個踉蹌,不由自主地衝向前,恰好迎上上官二哥的另一掌。

  「有你的,居然能讓我老妹看上眼!」

  撫著自己發痛的右肩,方爾捷又跌向左邊。

  「長得不賴喔!雖然好像虛弱了點兒!」上官二哥說著,也給了他紮實的一拍。

  登!登!登,方爾捷又摔向右前方。

  「沒問題,練幾趟足球就行了,我幫你!」上官弟弟熱心地提供建議,順便送上另一拍。

  方爾捷險些仰天栽倒,好在一雙蒲扇般的大掌及時扶住他。

  「方、爾、捷……嗯,好名字!」說著,上官爸爸按了按他的肩頭,讓方爾捷差點矮了半截,幸好上官佑瑩一把勾住了他的手臂。

  「哪!我給你介紹,那是我爸爸,你叫他上官爸爸就行了,他是在美國長大的華僑,所以國語說得有點怪怪的。爸爸雖然住台灣,可因為他是美國大學橄攬球隊教練,因此大部分的時間還是不在台灣。至於隔壁那個,則是我大哥上官必贏,他是奧運選手……」

  必嬴?這才算好名字吧?

  「……再來是我二哥上官准贏,他在美國念大學……」

  准贏!?

  「……接著是我三哥上官再贏,別看他長得這麼高壯,他還小你一歲喔!」

  呃……

  「……我是老四,上官佑瑩……」

  又贏?

  「……最後是我弟弟上官全贏……」

  哇∼∼這裡是必勝之家嗎?

  「……其實我大哥本來是要叫上官首贏的,但媽媽堅持說不好聽,才改成必嬴的。」

  的確是不怎麼中聽!方爾捷險些失笑地移開視線,恰好看見一個比上官佑瑩稍微矮一點的「女孩子」從廚房裡出來。

  「那……那位是你妹妹嗎?」

  那位「美眉」一聽,便噗哧一笑,其他人也跟著轟然大笑,方爾捷這才注意到那位「美眉」雖然身材嬌小窈窕,可是臉上卻已有了歲月的痕跡。

  「那是我老媽啦!」上官佑瑩笑道。

  方爾捷頓時尷尬得不知如何以對,上官媽媽倒是挺高興地上下端詳著方爾捷,並很滿意地直點頭。

  「嗯、嗯,沒想到佑瑩的眼光還挺不賴的嘛!」

  方爾捷雙頰微赧。「伯……伯母。」

  「不用害羞,叫上官媽媽就行了,以後啊!要是小瑩欺負你的話,儘管來告訴上官媽媽,上官媽媽會替你好好修理她一頓的。」

  「喂!有沒有搞錯啊?」上官佑瑩啼笑皆非。「老媽,他是男的,我是女的;他是高中生,我是國中生,他的個子又高我那麼多,怎麼說都是他欺負我吧!怎麼會變成我欺負他呢?」

  上官媽媽斜睨著女兒。「你會讓他欺負你嗎?」

  這還用問嗎?「廢話,當然不會!」上官佑瑩脫口道。

  「那不就得了!不是他欺負你,那就是你欺負他羅!我這麼說又有哪裡不對了?你說啊!」

  「欸?」上官佑瑩被上官媽媽似是而非的道理說得一愣一愣的,明知道有哪裡不對,卻又一時之間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錯了,只好在那兒猛抓頭髮,旁邊的人看了忍不住全笑癱了。

  就這樣,方爾捷輕而易舉地通過了審查,上官一家粗線條的作風,以及幽默隨和的談吐也讓方爾捷頗為驚奇,不過,他並不討厭他們,也不討厭上官佑瑩,只是有此不習慣,還有點無奈罷了。

  他到現在還搞不太明白,原本計畫在大學畢業之前絕對不交女朋友的人,怎麼會連高中都還沒有畢業,就交上一個國一小女友呢?

  ※  ※  ※

  自從得到父母兄弟的認同後,上官佑瑩就更理所當然的以女友的身份走在方爾捷身邊了。然而,雖說上官佑瑩自認為對男友的要求並「不多」,頂多只是希望他常常陪她逛逛街、看看電影,假日再去郊遊、爬山、烤肉什麼的,總之,她就是靜不下來,所以她希望男友也能陪她一起動。

  可是,縱使個性柔順的方爾捷從不拒絕她的要求,卻都表現得很勉強。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逛街、看電影,也不喜歡郊遊、爬山,除了學校體育課外,他幾乎不動自己的身體;他喜歡的是看書、聽音樂等靜態活動,甚至對電視他都沒什麼興趣。

  而且,他還是個很古板的人,喜愛中國式的文化,不贊同那些崇洋的年輕人。他反對抽菸,反對喝酒,甚至連咖啡都反對。

  相反的,因為老爸是華僑,而且工作又在美國的關係,所以,一旦到了寒暑假,他又無法回台灣來時,上官媽媽就會帶著孩子去美國陪他,因此,上官佑瑩很多習慣和小動作,甚至連思想都相當洋化。

  因此,基本上,他們就是很不協調的一對。

  可是溫柔的方爾捷總是委屈自己去依從她,盡量達到她每一項要求,並且從無怨言,甚至連一絲絲不高興的表情都沒有。

  但是,他做得很勉強、很辛苦。

  「小瑩啊!」自從他們交往以來,始終冷眼旁觀的上官媽媽終於看不過去了。「男女交往不可以只是單方面的付出而已喔!雙方要相對的付出與享受,這樣你們才能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喲!」

  「我不懂!」她才第一次交男朋友,哪裡懂得那麼多嘛!

  上官媽媽拉著女兒坐下來。「哪!你瞧,爸爸和媽媽的個性和喜好也不太一樣,但你爸爸從不勉強我去接受他的興趣,而我也從不要求他習慣我的愛好,我們各自有各自的自由空間,如此一來,在相同的定點上,我們就更能愉快的相處,瞭解了嗎?」

  「呃……也許吧!」百分之百不肯定的也許。

  一眼就看出女兒的困惑與迷惘,上官媽媽不覺失笑。「好吧!這麼說也許你真的無法理解,讓我說個實際點的例子吧!譬如當你爸爸要我嫁給他的時候,照常理來講,應該是我跟他回美國,可他很能體諒外公外婆只有我一個女兒,而且他們也不願意移居國外,因此,你爸爸就自願陪我住在台灣,很辛苦的在台灣和美國之間來來回回。

  「而且,他還一口就答應了外公的條件,如果我們有孩子的話,也必須讓你們留在台灣念完高中,之後才讓你們自己決定要繼續留在台灣,或者是出國。」上官媽媽流露出作夢般的微笑。

  「這些都是他為我做的犧牲,我心裡很明白,也很感激他,因此,我也願意盡全力去配合他。所以,即使我獨自一人撫養你們很辛苦,卻不曾抱怨他為什麼不到台灣來工作;也之所以只要你們一放長假,而你爸爸又沒有辦法回來時,我就會帶你們到美國去找他,雖然這種聚少離多的日子很麻煩又很辛苦,但我卻辛苦得很高興。

  「這樣你明白了嗎?」上官媽媽輕撫女兒清湯掛面的短髮。「我們彼此能為對方做到的,我們都會盡力去做,即使有所犧牲也無妨。縱然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吃虧了,但實際上,這樣才更能贏得對方全心的對待,我們得到的將會比失去的更多,懂了嗎?」

  雖然不是完全明白,但既是老媽良心的建議、陳年的經驗,上官佑瑩不得不認真的反省了一下,而後終於察覺到自己的自私與霸道,於是自動改變了對方爾捷的態度。

  從那天之後,她不再勉強方爾捷一定要陪她做這做那,而是盡量採取自然的方式相處。譬如,他們會天天一起上下學,然後到他家一起吃晚飯、寫功課、作複習、看電視。

  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不過他有一個跟她老媽一樣和藹可親的媽媽,事實上,兩家的媽媽常常在超市碰面閒聊,因為上官媽媽很能傾聽,並理解方媽媽作為單親媽媽的苦楚,所以兩人早就成為好朋友了,因此,方媽媽並不反對他們的交往。

  「OK,我複習完了!」上官佑瑩說著,三兩手收拾好書包。「你自己看書吧!今天電視有恐怖片,方媽媽超愛看恐怖片的,可是又不太敢一個人看,所以我要到客廳去陪她看。」

  一個鐘頭後,方爾捷去上廁所,發現兩個女生正緊抱在一起看得聚精會神,還不時輪流發出尖叫聲,看得他暗暗好笑不已。又過了一個鐘頭,也不曉得恐怖片結束之後是什麼片子,總之,方爾捷又聽到客廳裡傳來媽媽和上官佑瑩的大笑聲,他不禁感慨不已。

  好些年沒聽到媽媽的笑聲了,但最近一個多月來,卻常常聽到媽媽開朗的笑聲,而這些歡笑都是上官佑瑩帶來的,她替他做到了他一直想做,卻始終做不到的事,而且做得那麼自然不勉強。

  「謝謝你。」在送她回家的途中,方爾捷忍不住向她道謝了。

  「什麼呀?」沒頭沒尾的,誰知道他在謝什麼。

  「你讓我媽媽笑了。」

  「欸?」上官佑瑩一臉的莫名其妙。「方媽媽很愛笑啊!」

  「那是你常常來我家陪她之後,我媽媽才開始出現那種開朗笑聲的,以前她幾乎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我看了都很難過。」

  上官佑瑩想了一下。「也許方媽媽是工作太累了。」

  「我知道,」方爾捷歎道。「以媽媽那種內向的個性,實在不適合經營公司,如果不是有一位得力副手在支持她,恐怕公司早就倒了。所以,我一直希望能早點完成學業,盡早接替媽媽扛下那份重擔。」

  「哦,所以你才說在大學畢業之前沒打算交女朋友?」

  「對,可是……」方爾捷又歎了口氣。「也許這樣還是不夠吧!自從爸爸去世之後,媽媽在精神上也是很寂寞的,雖然我也想多陪陪媽媽,但我的個性和媽媽一樣,都很木訥,所以,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讓媽媽開懷。」

  他苦笑道:「我們兩人常常面對面,卻不曉得該說什麼,頂多打個招呼之後,就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了。特別是在我上了高中後,我媽媽好像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這個逐漸長大成人的兒子,母子之間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一種很尷尬的隔閡。」

  「那是因為你們不常溝通吧?」上官佑瑩猜測道。「像我家的人,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一切都是坦坦白白的。」她哼了哼。「尤其是我老爸,到現在還會穿著一條內褲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好像暴露狂一樣。就算我抗議,他都會說什麼一家人袒程相見有什麼關係?要不是老媽堅決反對,他連內褲都不想穿呢!」

  方爾捷失笑。「不會吧?」

  「不會才怪!」上官佑瑩俏皮地皺了皺鼻子。「前兩天我老爸帶他的球員到日本打幾場友誼賽,特地抽空溜回來過了一夜,他一見到我就說,既然我已經交男朋友了,就要趕緊給我上一堂性教育,說著,還真的動手要脫弟弟的褲子給我看呢!幸好老媽及時一腳把他踢回房裡,否則我一定會長針眼!」

  「你們家真的……」方爾捷笑得不可遏抑。「很開放!」

  「可是我們之間絕對不會有尷尬的情況產生喲!」

  笑容消失了,方爾捷又歎口氣。「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媽媽溝通呀!」

  「沒關係,慢慢來嘛!只要有心,一定做得到的啦!」上官佑瑩安慰他道。「啊!對了,上星期天我和方媽媽做蛋糕失敗了,所以,這個星期天早上我還要到你家陪方媽媽做蛋糕,不過,下午我要參加我們這社區的網球比賽,你和方媽媽去幫我加油好不好?」

  一提到上星期的蛋糕,方爾捷忍不住又笑了。

  明明說是要做蛋糕,結果,他一時心血來潮去看看她們做的如何,卻驚異地發現他媽媽和上官佑瑩兩個人竟然火戰正酣,天空中的蛋糕核子彈和水果長程飛彈飛來飛去的,兩個敵人都傷痕纍纍、慘不忍睹,最後連垃圾都順手抓來扔出去了。

  當時,他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媽媽,看她笑得跟個孩子一樣,內心激動得差點掉下眼淚來。

  「不會又是另一場蛋糕大戰吧?」

  上官佑瑩可愛地吐了吐舌頭。

  「如果又失敗的話。」

  結果,星期天上午十點多,當方爾捷正專心的看書時,突然有人敲了兩下門。「請進。」他連說了兩次,卻沒人推門進來,他不禁狐疑地自己去開門,沒想到迎面便是一坨蛋糕砸在他的脖子上,他才剛愣住,又是另一坨蛋糕不偏不倚地恰好丟中他的臉。

  他媽媽丟的!

  簡直不敢相信!

  片刻後,當他好不容易擦乾淨眼鏡時,上官佑瑩卻把一大盤蛋糕交給了他。

  「去和方媽媽『溝通』一下吧!」她擠著眼說。「讓她知道,不管你多大,你始終是她的孩子。」

  那天下午,當他們狼狽地趕到社區運動場時,三個人的頭髮上猶沾著不少奶油屑,但每張臉都笑得非常愉快。方媽媽甚至還很自然地牽著方爾捷的手,就好像許多年前她牽著他去上幼稚園時一樣。

  之後,上官佑瑩下場比賽,方媽媽會合上官媽媽聊得更是開心,兩人都忘了要替上官佑瑩加油了,於是,在換場時,上官佑瑩忍不住提出嚴正的抗議了。

  「喂、喂!你們兩個老太婆,別光顧著三姑六婆,替我加油呀!」

  老太婆!?

  上官媽媽冷笑。「反正你輸定了,還加什麼油!」

  「欸!老太婆居然敢詛咒我!?」上官佑瑩憤怒地抓緊了網球拍。「好,我今天非贏不可!」

  「你嬴了我就把頭給你!」

  「好,我今天要定你的頭了,老太婆!」

  聽罷她們母女倆詼諧的對話,而後凝望著場中飛揚的女孩咬牙切齒地拚命追著球打,方爾捷不覺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啊!如此活潑又貼心的小女友,他怎能不喜歡呢?

  ※  ※  ※

  又是一個漫長的暑假過去,國二開學時,同學們都覺得方爾捷和上官佑瑩似乎已培養出那種男女朋友的味道,而不再像是國一下時那種辦家家酒的幼稚感覺了。

  這一學期裡的課餘時間,上官佑瑩依然大部分都膩在方爾捷家裡,不但和方媽媽培養出類似母女間的情誼,而且致力於消除方爾捷和他母親之間的隔閡。於是逐漸的,方爾捷不再老是躲在房裡看書、聽音樂,反倒常常主動出來和她們一起看電視、聊天說笑。

  到了寒假時,上官佑瑩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從一開始的逼不得已到如今,方爾捷已經真的喜歡上她了。同樣的,她也覺得自己對他那種為了交男朋友而交男朋友的「喜歡」,已進展為「真正的喜歡」了,因為他比她想像中的更溫柔體貼。

  更甚者,他們之間的不和諧也逐漸轉化為另一種互補的協調性了。

  因為她具備了溫柔寡斷、內向善感又死心眼的方爾捷所缺乏的堅強與果斷,還有樂觀的天性和豪爽的個性。而他則具備了一向沒什麼耐性,凡事橫衝直撞,瞻前不顧後的她所缺乏的溫柔耐性與體貼細心。

  於是,在這個寒假裡,上官佑瑩特地為方爾捷獨自留在台灣,陪同方爾捷母子度過了一個溫馨愉快的年節。

  「脫!」

  「不要吧!」方爾捷漲紅著臉,滿眼的央求。「會冷耶!」

  上官佑瑩立刻跑進他的房裡拖出他的毯子扔給他。

  「脫!」

  「佑佑,不要啦!」方爾捷哀求,又把求援的目光投向母親。「媽?」

  從一開始玩撿紅點,方媽媽就笑個不停,因為他們的賭注是輸的人要脫一件衣服,方爾捷當然不可能讓媽媽或上官佑瑩脫衣服,於是,他只好一再地輸,輸到現在,他已經要脫褲子了。

  「你……」方媽媽笑得更厲害了。「輸了。」

  既然沒有人支援他,他最後還是被逼著脫掉了長褲,然後面紅耳赤地聽那兩個女生開始大加評論。

  「他好瘦哦!」

  「他爸爸也很瘦。」

  「可是他長得像方媽媽你呀!」

  「他的身材像他爸爸,所以才會那麼高。」

  「我不像我爸爸那麼高,也不像我媽媽那麼矮,那我是像誰?」

  「你呀!有你爸爸的影子,也有你媽媽的影子,大概是……」方媽媽強忍住笑。「咳咳……綜合果汁吧!」

  「方媽媽!」上官佑瑩嬌嗔著。

  方媽媽又開始大笑了,方爾捷裹著毯子,無法自己地凝視著開懷暢笑的母親。他不否認的確是感到有點冷,但他的心卻是熱呼呼的。

  過了午夜不久,說要守夜的方媽媽還是支持不住地先去睡了,上官佑瑩便開始把她的計劃告訴方爾捷。

  「明天我們租VCD回來看,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不只是恐怖片而已,方媽媽就是不喜歡一個人看片子,所以,這回我們要陪她看個夠,兩天、三天都無所謂。」她很認真地說。

  「再來呢!嗯……聽說今年的梅花早開,我們可以帶方媽媽去看看,我想方媽媽一定會喜歡的,而且,我們還可以順便照相,然後到淡水去吃海鮮,看看海,之後就可以回來了,否則方媽媽會太累。接下來我們還可以去看畫展,這個你和方媽媽都喜歡……哦!對了,故宮又換展覽品了,這個差不多可以看一整天了……」

  那你自己呢?為什麼都沒有你自己喜歡的呢?

  滿心感動的方爾捷終於禁不住內心的激盪,赧紅著雙頰,把他那盈滿愛意的雙唇印在小女友猶自講個不停的紅唇上。

  之後,他們的感情終於脫離青澀,轉趨於成熟,而且日益加深。特別是方爾捷,他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真正陷下去了,就會一路陷到谷底,再也爬不出來了。

  當上官佑瑩升上國三時,方爾捷也順利進入台灣數一數二的大學,成為並不太適宜他個性的企管系新兵。

  這一年,方爾捷開始主動邀約小女友出去約會,他小心翼翼地呵護她、疼愛她,盡其所能地滿足她所有的願望,只希望小女友不會因為兩人不在同一所學校而改變心意。

  當然,這是他多慮了,雖然上官佑瑩沒什麼耐性,但她在感情這方面卻是很執著的,尤其是方爾捷這麼呵護她,她更不可能變心了。

  「可是方媽媽一個人在家裡會寂寞耶!」

  「不要緊,」方爾捷深情地在她額上親了一下。「我媽媽說和你媽媽約好了要一起去逛街吃飯,還要去唱KTV。」

  「KTV!?」上官佑瑩驚叫。「真的假的?」

  「不騙你,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媽媽了。」方爾捷溫柔地攬住她的肩。「告訴我,你想去哪裡?」

  「我想去哪裡呀?嗯……」她咬著手指頭想了老半天。「啊!世貿有書展,我們去逛書展!」

  「不,不去書展,」方爾捷既感動又憐愛地攬緊了她。「那是我喜歡的,今天我們要去你喜歡的。」

  「可是……」

  「佑佑,這一年多來,你是那麼努力的在適應我的個性、喜好和脾氣,甚至幫我克服了跟我媽媽之間的隔閡,我真的好感激你,也想為你做點什麼,難道你不能給我機會嗎?」

  哎呀!薑是老的辣,媽媽說的果然沒錯呢!

  上官佑瑩笑了。「那我們還是先去書展,我同學老說我沒有文化氣質,所以我要你幫我選一些我看得下去的書來培養一點文化氣質。然後呢!我們去吃粵菜,接著去看電影,我最喜歡看懸疑片了……」

  靜靜聽她說著,方爾捷可以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愛意更深了。

  是的,那些都是她喜歡的,但不是她最喜歡的,她只是在她喜歡的當中選擇一些他不排斥的而已。

  其實,她也知道他一逛書展就會忘了一切,甚至連她也忘了,但她仍選擇頭一站就去逛書展;她喜愛西餐甚於中菜,但她知道他只喜歡吃中菜,所以她硬是不說出想吃西餐;她知道他只看得下文藝片和懸疑片,所以她就挑懸疑片來看,其實她更愛科幻片。

  但她最最愛的還是運動類活動,可是她從不勉強他,只有在她比賽時,才會要他和他媽媽去幫她加油。

  「……晚上我們可以去淡水吹海風,聽我同學說,那感覺很棒呢!然後再順便買一些鐵蛋回去……」

  「佑佑……」

  「……給方媽媽吃,她……啊!什麼?」

  「我愛你。」

  上官佑瑩呆了呆,旋即轟的一下漲紅臉。「你……你怎麼突然這麼說嘛!人家……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說。」

  方爾捷溫柔地抬起她羞赧的嬌靨,「我真的很愛你。」說著,他輕輕俯下唇。

  「啊、啊!阿捷,這裡……這裡不是家裡耶!雖然……雖然巷子裡人很少,但是……但是……唔、唔……」幾聲咿咿唔唔後,上官佑瑩還是歎息著屈服了,柔弱無骨的雙臂悄悄繞上了方爾捷的頸子。

  就這樣,一年的平順交往,沒什麼波折,也沒什麼意外,唯有兩人之間的感情更穩定快速的成長。

  一切的問題都是從方爾捷大二時才開始的——

戴圓圓 2008-10-20 22:05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戴圓圓打劫壇主不成, 罰了現金103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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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談判

  誤解阻止了,
  我倆相愛的腳步,
  承諾自此煙消雲散,
  徒剩心上的空洞,
  與寂寞。


  「求我啊!」

  上官佑瑩瞪大了眼呆立著,無法忽略菲爾語氣中的嘲諷與恨意,更無法忽視他眼底深沉的痛苦。

  「我真的……」她乾啞著喉嚨嗄聲道。「傷你那麼深嗎?」

  瞬間,他的臉孔扭曲了。「你竟敢這麼問我!」

  瑟縮了一下,上官佑瑩勉強又張開了嘴。「我……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這麼痛苦……」

  「閉嘴!」菲爾狂吼著大步過來,辦公室外的秘書聞聲,忙緊張地跑過來探個究竟,「滾開!」卻又立刻被菲爾吼得踉蹌倒退而回,緊接著,他便攫住她的雙臂猛搖。「告訴我,既然你要離開我,當初為什麼要來招惹我?為什麼?」

  「我……我……」她已經被搖得如狂風中的落葉般無法說話了。

  「為什麼你要讓我愛你那麼深才離開我?為什麼?」

  「聽……聽……」

  「我已經一再告訴你我有多愛你了,為什麼你不能相信我?為什麼?」他依然狂猛地搖晃著她,彷彿要把她的答案搖出來似的。

  「等……等……」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快被搖斷了。

  「為什麼你不能體諒我的處境?為什麼?」

  「不……不……」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為什麼?為什麼?」

  就算有再多的歉疚,搖到現在也都被他給搖光了,「你……你……你夠了沒有?」上官佑瑩終於忍不住掙開他的手,並退後好幾步遠離他的手臂範圍,而後反吼回去。「你為什麼只會全我,卻不想想你自己所做的事?」

  菲爾眼神陰驚。「你是說我愛錯了你?」

  「你!」上官佑瑩氣結。「你這個王八蛋!那你自己說,你要我怎麼樣?換成你是我,如果我對你做出那種事,你能怎麼樣?你說呀!說呀!」

  菲爾沉默了,好半天後,他才陰森森地說:「你不應該那樣離開我的,你不應該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放屁!」上官佑瑩怒斥著衝到他面前,食指用力戳著他的胸膛。「你敢說我沒有給你機會?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我做過多少努力想挽回一切,可是你總是一再地令我失望,甚至到了最後那天,我已經告訴過你,你要是不來一定會後悔的,結果呢?你還是沒來!你保證你一定會來,可是你終究還是沒來!」

  驀然抓住她的手指,「你知道我是不得已的!」菲爾憤怒地大聲道:「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對,你都是對的,所以你放棄了我,選擇另一邊,」上官佑瑩嘲諷道。「這樣你能怪我也放棄你選擇另一條路嗎?」

  菲爾窒了下,隨即大吼,「即使如此,你也不該不告而別!我絕對不能原諒你不告而別,如果我知道你要離開我了,我會……會……」他咬了咬牙。「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不給我最後一個機會!」

  「那你要我怎麼樣?當面向你告辭,然後又被你留下來,繼續那永無止盡的折磨嗎?」依然是嘲諷的口吻。

  「不,」菲爾憤怒地反駁。「如果我知道你要離開我了,我會不顧一切,我絕對不敢再那樣對待你了。」

  「我哪裡會知道?」上官佑瑩同樣憤怒地大叫回去。「我試過那麼多次了,你卻依然狗改不了吃屎!我哪裡知道你究竟會不會改變?我哪裡知道你要什麼時候才願意改變?我哪裡知道要給你多少次機會你才肯改變?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已經失望得夠多次了,我已經忍耐不下去,我不想傷害彼此更深了,所以我離開,這樣有什麼不對?」

  「你剝奪了我最後一次機會!」

  「我給你了!」

  「那不算!」

  「我說算就算!」

  「我說不算就不算!」

  「你!」上官佑瑩瞪眼,繼而轉身就走。「你不可理喻,我不想再跟你說了!」

  「你……你敢走?給我回來!」

  「聽狗在吠!」

  「站住!」

  「沒聽見!」

  「我警告你,上官佑瑩!」

  「誰理你!」

  「你要是不立刻回來,就別想讓我簽下那份合約!」

  哈!

  一回到諾林公司,上官佑瑩就把待修的合約書交給既驚喜又意外的業務經理,並指點他哪邊需要修改,之後,她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卸下一身緊繃的神經,並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到麥氏大樓去了!

  可翌日下午,當她正在泡咖啡準備伺候諸位大爺時,業務經理又換了另一張鐵青的臉抓著合約書跑來找她了。

  「為什麼麥薛特副總裁拒絕簽這份合約?」

  「咦?」

  「而且,他還說以後再也不會跟諾林企業有任何往來了。」

  上官佑瑩頓時傻住了。

  是誰說從不把私情帶進公事裡的?

  ※  ※  ※

  以美國的標準來講,上官家算是中等階層,不窮,卻也不算富有,有自己的房屋,上官爸爸和上官大哥、二哥、二哥的收入都不錯,可以生活得很舒適,尚有餘力一起攢錢預備再買一棟房屋,因為家中的人口越來越多了。

  趕搭上早班飛機,上官佑瑩在近午時分回到紐約上西區的家裡,一進門,就習慣性地先問:「小兔子呢?」

  「忘了嗎?今天又不是假日,她上幼稚園去了。」

  「哦!」上官佑瑩失望地扔下旅行袋,一下子就癱在客廳的三人沙發中,好像一個不幸的回答就讓她全身的精力都崩潰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上官媽媽關心地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並仔細端詳她。「為什麼突然在這種日子回來?你不用上班了嗎?」

  上官佑瑩聳聳肩,然後把自己縮成一團抱住。「我見到他了。」

  「他?誰?」

  輕歎。「阿捷。」

  「耶?」上官媽媽驚喜地睜大眼。「真的?那他現在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只知道……」上官佑瑩吞了口口水。「他很恨我!」

  上官媽媽的笑容沉澱了,靜默好一會兒後她才說:「我當初也警告過你了,阿捷是個死心眼的人,他不會那麼容易原諒你的。」

  「那能完全怪我嗎?」上官佑瑩猛然坐起來,揮舞著雙手大聲自我辯解。「明明是他錯在先,那我……我也只能那麼做了!」

  「那麼我要說,你一開始就不該去招惹他,」上官媽媽很公正地說:「既然你是因為他溫柔的個性而喜歡上他,那就不應該責怪他的溫柔個性。」

  上官佑瑩無言以對,半晌後才歎道:「我不想去追悔過去的事,以後的問題才嚴重。」

  「什麼問題?」

  「因為我,他拒絕再跟諾林有任何生意往來了。」

  「欸?」上官媽媽再次驚訝的張大眼。「怎麼會這樣?」

  「我說過他很恨我的,不是嗎?」上官佑瑩苦笑。「而且,他變了好多,簡直就像換了另一個人似的,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現在好冷漠、好無情,一生起氣來更是可怕得令人發抖,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

  「你有沒有試著跟他談談?」

  「談?」上官佑瑩嘲諷地哈了聲。「我們除了互相大吼之外,好像什麼也無法做,怎麼談?」

  「唔……吵架當然不行,吵架的時候,除了會搶著說出傷人的話以外,什麼也聽不進去的,只有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才能真正談出個結果來。那麼……」上官媽媽雙目一凝。「你知道他最恨你什麼嗎?」

  「恨我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上官佑瑩無奈地苦笑。「他說,如果他知道我要離開他了,他會不顧一切的留下我,但我卻偷偷溜走了,讓他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

  上官媽媽聽了直搖頭。「兩個都是,既是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立刻把好幾顆衛生眼一起丟過去,「老媽啊!」上官佑瑩受不了地叫道。「不是跟你說了,以前的事不管了,現在的事才嚴重嗎?」

  上官媽媽揉揉太陽穴。「要聽我的建議嗎?」

  「不然你以為我回來幹嘛?」

  上官媽媽放下手,「盡量試著去跟他談談,這是你欠他的。」她正色造。「如果真不行,那你只好辭職了。」

  上官佑瑩忍不住又歎氣了。「我也是這麼想,畢竟是人家好意讓我空降到他們公司工作,總不能因為這樣就破壞他們的生意吧?只是……真不甘心哪!」

  上官媽媽凝膨著女兒苦澀的表情片刻。

  「老實告訴我,小瑩,你……還愛他嗎?」

  上官佑瑩睹了她一眼,順手抓來一顆大抱枕抱住,半張臉全埋在裡頭了。

  「愛呀!那又如何?」

  笑了,「既然還愛就好辦了,」上官媽媽安撫地拍拍她的大腿。「只要你繼續努力,我保證會有轉機的。」

  兩眼往上一翻,「是喔!」上官佑瑩不抱希望地咕噥。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啊!大概是小兔子回來了。」

  上官媽媽才說完,上官佑瑩已經衝到門口打開門,門外果然是一個金髮少女牽著一個黑髮黑眼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見到上官佑瑩,便尖叫一聲衝進上官佑瑩的懷裡了。

  「姑姑!姑姑!」她大叫著抱緊了上官佑瑩。「小兔子好想好想你喔!你怎麼可以離開那麼久嘛!姑姑不喜歡小兔子了嗎?」說到最後,她的淚水已經唏哩嘩啦的淌了滿臉了。

  「小兔子!我的小兔子!我最最可愛的小兔子!」上官佑瑩同樣淚流滿面,還拚命親著小女孩紅咚咚的蘋果臉。「姑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姑姑也好想好想你呀!」

  兩人又哭又親了好半天,這才緩緩收起淚水。

  「姑姑不可以再離開小兔子了喔!」小女孩依然細細地哽咽著。「都沒有人陪小兔子玩了啦!」

  「姑姑也是不得已的嘛!」上官佑瑩也猛吸鼻子。「姑姑要工作啊!」

  「那姑姑不要工作了嘛!」小女孩扁著小嘴道。「陪小兔子玩嘛!」

  上官佑瑩又親了親小女孩。「姑姑不能不工作啊!姑姑不工作就沒飯吃了。」

  「家裡有飯嘛!」

  上官佑瑩噗哧失笑。「那是給小兔子吃的,姑姑吃的要自己賺呀!」說著,她自顧自地抱著小女孩回到客廳裡,上官媽媽白眼一翻,忙向金髮少女道謝,並關上大門。

  「那小兔子分一半給姑姑。」

  「不行,那樣小兔子會長不大,」拿紙巾溫柔地擦拭著小女孩的臉,上官佑瑩憐愛地審視著小女孩那張可愛的蘋果臉,大大的眼睛和兩支在空中搖晃的小馬尾。「姑姑會心疼的。」

  「可是小兔子好想好想姑姑喔!」小女孩愛嬌地膩在上官佑瑩的懷裡。「想到會死掉呢!」

  「別胡說!」上官佑瑩笑罵。「哪!以後姑姑每個星期都會打兩次電話回來,每個月至少回來一趟,這樣可以了吧?」

  「不要!」小女孩又改用雙臂勒緊了上官佑瑩的脖子。「小兔子不要姑姑再離開了,不然小兔子就絕食抗議,以後都不吃紅蘿蔔了……」

  「絕食?」上官佑瑩啼笑皆非。「請問這是哪一位教給她的偉大名詞?」她轉而問上官媽媽。

  「還用得著問嗎?」上官媽媽指指電視。「當然是偉大的電視皇帝!」

  「……還要舉白布條上街遊行……」小女孩繼續列舉她的抗議行動。

  上官佑瑩雙目猛睜。

  上官媽媽聳聳肩。「你老爸。」

  「……要寫信到白宮抗議……」

  上官佑瑩愕然張大嘴。

  上官媽媽望向別處。「你大嫂。」

  「……要罷工……」

  上官佑瑩兩眼倏地瞇起。

  上官媽媽輕咳兩聲。「你二哥。」

  「……要參加天體營……」

  「欸!?」

  上官媽媽抖了抖唇。「你……弟弟。」

  「……要暗殺掉姑姑的老闆……」

  上官佑瑩倒抽一口冷氣。

  這回上官媽媽想了想才說:「你三哥吧!」

  她簡直不敢相信!「老媽,你們到底在教她什麼呀?」

  小女孩突然高舉兩隻胖胖的小手大聲高呼,「不自由,毋寧死!」

  上官佑瑩隨即怒眼瞪向上官媽媽,後者微微瑟縮了一下。

  「……我。」

  ※  ※  ※

  俗話說得好,溫暖的家是最好的加油站,回了一趟紐約,三天後再回西雅圖時,上官佑瑩便已自覺充飽了電力,精神滿滿,心中也不再猶豫地有了決定,於是,一回公司後,她就立刻撥電話和菲爾的秘書聯絡。

  「對不起,副總裁說他不願意見你。」

  意料之中。

  三天十六通電話後,上官佑瑩決定親自登門拜訪。不料,才剛到麥氏大樓前,她就被兩位高頭大馬的警衛擋住了。

  「對不起,副總裁說你不能進去!」

  哇你咧∼∼還真絕啊!

  沒關係,山人早有準備!

  辭職書一遞出去,上官佑瑩就去跟業務經理說:「你跟麥薛特副總裁說,我在諾林做到月底就走人了,這樣他一定會跟你簽約的。」

  「為什麼?」

  「不必問這麼多,反正只要他一知道我被他逼走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和你簽約的。」

  雖然滿腹狐疑,業務經理還是決定姑且去試試看。豈料兩個鐘頭後,臉色怪異的業務經理又把她叫進經理室了。

  「如何?他答應簽約了吧?」上官佑瑩得意洋洋地問。

  沉默了一下,業務經理才慢條斯理地說:「算是答應了,但是……」他的神情更詭異了。「他有個條件。」

  心頭一顫,適才的得意頓時消失無蹤,上官佑瑩直覺這個「條件」可能不太好應付,她不由得不安地勉強勾起唇角。

  「什麼……條件?」

  業務經理又看了她一會兒。

  「他要你立刻到麥氏上班。」

  上官佑瑩的腦袋瞬間空白了兩秒,隨即驚叫著跳起來。

  「什麼?他要我到他那邊上班?Shit!我才不去!」他預備活活整死她嗎?

  「如果你不去,他就不簽。」業務經理很冷靜地說,好像早已預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了。「既然你已經遞出辭職書了,為什麼不能去麥氏?你應該知道,人家搶破頭也不一定進得去麥氏,為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把握?」

  廢話,她又不是白癡,當然有她的理由啊!

  上官佑瑩遲疑片刻。「讓我考慮考慮。」

  那天晚上,當維瑟又打電話來時,正在一個頭兩個大的上官佑瑩不覺脫口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維瑟笑了。「我朋友叫我等他回來,所以我只好等了。」

  「哦!」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好啊!」上官佑瑩很爽快的答應了。「我正需要有個人陪我解一下悶呢!」

  「怎麼,有煩惱?」

  上官佑瑩先對話筒歎了一大口氣後才說:「超級大的煩惱!」

  維瑟輕笑。「好,那到我朋友開的餐廳去,他請客,誰也不用花錢,食物不錯,可以吧?」

  上官佑瑩略一考慮。「好,在哪兒見?」

  「我去接你。」

  「咦?你租車了?」

  「朋友的車。」

  「哦!那我住在……」

  一個鐘頭後,他們已經坐在市中心一家懷舊餐館裡的特別座上了,那裡不但在牆壁上掛滿了當年淘金熱時的照片,還有牛仔的帽子、馬刺和汗巾,以及印地安斧頭、繡袋、髮飾等等,甚至還播放著舊式的西部片,感覺滿溫馨的。

  兩人邊吃邊聊天又邊看電影,用餐途中,上官佑瑩差不多已經忘了所有的煩惱了。直到餐後飲料送上來,喝了幾口後,她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想談談嗎?」維瑟關心地問。

  上官佑瑩無可無不可地聳聳肩。

  維瑟點點頭。「那就換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吧!如果你想說就說,不想說的話,也可以讓你好好思考一下。」

  於是,他們就起身離開了,上官佑瑩注意到,維瑟果真沒有付帳,而且侍者們對他都很恭敬,大概是他們都認識他這位老闆的好友吧!之後,他們漫步轉過兩個街角,從一個不怎麼起眼,鋪著紫紅色地毯的樓梯下去,進入一家氣氛極為靜謐恬適的酒吧,略顯昏暗的燈光下,客人並不是很多,維瑟直接領著她來到一叢綠葉盆後的雅座。

  「喝什麼?」

  「水蜜桃汁。」

  「小姐要水蜜桃汁,給我來杯威士忌加冰塊。」待侍者離去後,維瑟神情愜意地往後一靠。「輕鬆一點,不必刻意說什麼,聽聽音樂也好,就算想睡一覺也行,嗯?」

  上官佑瑩聳聳肩,繼續打量四周。老實說,這是她頭一次來這種成人酒吧,大學時代去的都是那種學生酒吧,感覺比較嘈雜混亂,這兒卻瀰漫著一股高雅沉穩的氣氳,令人浮躁的心不由自主地沉澱了。

  驀地,上官佑瑩的雙目倏地睜大,直眼瞪著吧檯尾端,甚至連呼吸都靜止了。

  那兒坐著一個男人,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他孤單一人默默地在角落裡喝酒抽菸,縷縷煙霧似乎把他整個人都包圍住了,然而,卻隱藏不住他的孤寂落寞與痛苦無奈,深濃得彷彿全世界所有的痛苦都聚集在他身上。

  「你認識他?」維瑟注意到她的異樣,不由得關心地問。「要跟他打招呼嗎?」

  「不!」上官佑瑩差點發出足以震破玻璃的尖叫,幸好及時壓低了嗓門。「不,不要,千萬不要!」

  維瑟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麼?你不認識他嗎?」

  雙頰微微抽搐了一下,「我認識,但是……」上官佑瑩悶聲道:「我們已經好久沒聯絡了,我想……他應該不會想再見到我吧!」

  維瑟似乎想再說什麼,恰好待者送來飲料,待飲料放好後,他忙叫住正待離去的侍者。

  「請問一下,吧檯最旁邊那個人是?」

  侍者移過視線去看了一下。「啊!那個人啊?我們也不認識,不過,他已經連續來將近兩年了,幾乎每天都來,而且好像是一下班就直接過來了。隨便叫盤三明治當晚餐,然後就自己一個人抽菸喝酒直到打烊才離去,從不和任何人說話,也沒有帶其他人來過,挺孤獨的一個人。」

  「謝謝。」道過謝後,維瑟才轉而對上官佑瑩說:「好了,現在你知道他的近況了,要去和他打聲招呼了嗎?」

  上官佑瑩沉默了一會兒。

  「不!不必了。」

  然後,她就一直凝視著那個男人不斷的抽菸、喝酒;喝酒、抽菸,而維瑟也很有耐心地默默陪著她。直到夜深酒吧打烊後,他們繼續注視著那個男人腳步踉蹌不穩地離去,再轉進旁邊的暗巷裡吐了大半天,最後用標準酒醉駕車的模式驚險萬狀地開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內。

  上官佑瑩看得心驚膽戰、膽戰心驚。

  老媽說得沒錯,這是她欠他的,她非得好好和他談一談不可!

  ※  ※  ※

  三天後,上官佑瑩來到麥氏大樓報到了。

  這回,她沒有被警衛大爺擋駕,堂堂正正地走進麥氏大樓,原想到人事部報到,再找機會溜上頂樓去見菲爾,卻沒想到被直接送上頂樓去見副總裁。

  她想,這樣也好,直接找他談談更省事,誰知道菲爾根本不聽她說話。

  「你是接待秘書……」他說的是中文。

  上官佑瑩吃了一驚,很自然地也跟著脫口說中文。「欸?接待秘書?你不是已經有兩位接待秘書了嗎?啊!不對,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

  菲爾充耳不聞。「……你的座位在我的機要秘書楊克旁邊……」

  「呀?」上官佑瑩更吃驚了。「不是在電梯口嗎?咦咦!不對、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啦……」

  「……你的職責是負責接待我公事以外的客人……」

  「喂喂!那是秘書的工作吧?」上官佑瑩抗議。

  菲爾瞪她一眼。「你就是秘書!」

  「啊!」上官佑瑩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對喔!我就是……耶?天哪!這個不是我要說的啦,我要……」

  「你要按照我的意思去接待那些客人……」

  「喂喂喂!你就不能聽我說一下嗎?」

  「……記住,一定要完全按照我說的方式,絕對不能擅改,明白嗎?」

  「是、是,明白、明白,現在你能不能……」

  「還有,你是我的專屬秘書,所以毋需聽其他任何人的命令,懂嗎?」

  「懂、懂、懂!那你可不可以……」

  「另外,你要負責我的需要。」

  他的需要?

  這話很曖昧喔!不過……算了!

  「好、好、好,那你能不能……」

  「不能!」

  上官佑瑩愣住了。「咦?」

  菲爾冷眼斜睨著她。「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不聽!」

  「可是……」

  「除非你能做得讓我很滿意,或許我會考慮考慮聽聽你要說什麼,但是……」他冷哼。「我現在絕不聽!」

  「那……」上官佑瑩傻傻地眨了眨眼。「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滿意了?」

  「我會告訴你。」語畢,他就低頭看他的公文,並揮揮手示意她出去了。

  又呆立了半晌後,上官佑瑩才歎著氣出去。

  好吧!就做他的奴隸做到他爽吧!

戴圓圓 2008-10-20 22:06

第五章 重蹈覆轍

  錯誤的認知,
  讓彼此越走越遠,
  知道身手夠不著,
  才發現心的不捨,
  卻為時已晚呵!


  菲爾的機要秘書楊克是個標準的專職秘書,聰明能幹又忠心耿耿,家有一妻兩子,是個幸福的男人,就是稍嫌嚴肅了一點。

  就如同公司裡其他所有的員工一樣,他對上官佑瑩也感到好奇得很,但他從不表現出來,也不多問,只是認真的傳授上官佑瑩有關秘書的專業知識,因為上官佑瑩根本就不知道秘書到底是幹啥的?

  人家是念國貿實務的說!

  上官佑瑩苦著臉背誦楊克交給她的冗長名單,那上面有九成都是女性,而且背景都不簡單,和菲爾的關係也各自不同,光看就眼花撩亂了,何況是要她背下來,而且不能張三冠上李四,也不能拿公狗去配上老母雞。

  真是夠了!

  憤怒地丟下名單,上官佑瑩感覺有一股酸意直衝上腦門。那個混蛋,是存心要她看看有多少女人在倒追他嗎?

  「佑佑。」

  上官佑瑩一驚,忙按下對講機。「是,副總裁。」

  「進來。」

  「是。」

  奇怪的人,既然這麼恨她,為什麼還要用以往親暱的小名叫她呢?

  「副總裁,找我?」

  「待會兒有位客人會來找我,」菲爾頭也不抬地說。「是該你負責的客人。」

  「是,請問副總裁是哪一位?」

  「初田秋子小姐。」

  「哦!瞭解了,請問副總裁要我怎麼招待對方?」

  「掃把。」

  「嗄!?」

  「沒有掃把,拖把也行。」

  「咦!?」

  「如果都沒有,馬桶刷也可以。」

  「欸!?」

  「用掃把或拖把或馬桶刷把她轟出去!」

  「啊!」真是傻眼了,上官佑瑩呆在那兒,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反應才好。

  菲爾終於慢慢抬起頭來了。「怎麼?在美國呆太久,中文聽不懂了嗎?」他嘲諷道。

  「啊、啊、啊……」

  「還不趕快去找掃把或拖把或馬桶刷!」菲爾驀然低喝。

  上官佑瑩終於回過神來了。「副總裁,你……你是在開玩笑的吧?真的要我……要我把人家轟出去?」

  菲爾悠然地往後靠。「沒錯,而且要用掃把或拖把或馬桶刷。」

  「可是她是……她是……」上官佑瑩急忙摸索著身上,隨即衝出去抓回剛剛扔在桌上的名單又跑回來,滿頭大汗地搜索名單上的名字。「是……是……是……啊!在這裡……副總裁,初田秋子小姐是日本管原商社社長的親侄女兒耶!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做!」

  「真的……」上官佑瑩困難地嚥了口唾沫。「要做?」

  「少囉唆,還不趕快出去準備!」菲爾倏地大吼。

  上官佑瑩嚇了一跳,趕緊逃出去,然後停在楊克的辦公桌前哭喪著臉問:「你聽到了嗎?呃、你聽得懂中文吧?」

  楊克搖搖頭。「我聽得懂中文,可是剛剛我在聽電話。」

  「哦!」上官佑瑩猶豫了一下。「他說……他說要我用掃把將初田秋子小姐轟出去,我……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欸!?」楊克也呆住了。「用掃把……副總裁說的?」

  上官佑瑩可憐兮兮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那位大爺說的!」

  楊克皺眉思索片刻。

  「我想……你還是照做吧!」

  「真的要做?」

  「要做。」

  上官佑瑩又呆了半晌,而後毅然甩甩頭。

  「做就做,有什麼了不起!」

  初田秋子這個名字初初聽起來的印象應該是個身穿精緻和服,腳踩內八字的纖柔女人,可沒想到一見到本人廬山真面目,上官佑瑩頓時大失所望。望著那個比洋人還洋化,比葉子媚還騷包的日本女人,上官佑瑩覺得拖把實在配不上她,真的應該用馬桶刷才對!

  於是,五分鐘後,上官佑瑩一手拖把,一手馬桶刷的來到菲爾辦公桌前報告。

  「報告副總裁,任務圓滿達成!」

  「很好,記住這是初田小姐的公式招待。」

  「是。」

  待上官佑瑩出去後,菲爾才揚起一臉詭異的表情。

  「這還是剛開始,佑佑,往後還有得你受的呢!」

  ※  ※  ※

  西雅圖的秋夜寒涼如水,上官佑瑩抱著雙臂畏縮在巷子邊等待著。

  差不多了吧?她看看手錶,心想:該出來了吧?

  果然,不一會兒,一條瘦長的人影才剛轉進來,就哇的一聲大吐特吐,她趕忙過去扶住他,免得他一頭跌進自己的穢物裡。好半天後,他才停止嘔吐癱在她的懷裡粗濁地喘息著。

  她憐惜地拿紙巾擦乾淨他的嘴後,才把他的右手臂繞過自己頸後,再環住他的腰部撐著他一路踉蹌地往他的車子走去。好幾回,他兩腳一軟,似乎打算要就地呼呼大睡,這時,她就得輕拍他兩巴掌,讓他清醒一點。

  「不行,阿捷,現在還不能睡!」

  到了他的車子旁,還要吃力地把他頂在車子邊,再設法掏出他褲袋裡的車鑰匙打開車門,最後把手長腳長的傢伙硬塞進乘客座裡綁上安全帶,到這時才算大功告一半成。

  她繞過車子後面走到駕駛座那邊坐進去,熟練的發動車子開上馬路,穩健地駛向東區市郊。

  她知道麥氏家族在華盛頓湖畔的瑪黛娜市擁有一棟山莊式豪宅,但是菲爾並不住那兒,他選擇單獨住在市郊一棟風格特殊的殖民式建築內,除了鐘點傭人每三天會去清掃一次外,平時都只有他一個人。

  從她知道菲爾夜夜到酒吧買醉的翌日開始,她就每天晚上到那家酒吧外面等著送他回家。以前他是運氣好才沒有出事,可這並不表示幸運之神會永遠罩著他。

  一直到把他送上床之後,上官佑瑩才坐在地毯上休息了好半晌。之後弄了一條濕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再到廚房拿一壺冰水放在床頭櫃上,最後從背包裡拿出換洗衣物進浴室洗澡。

  洗完澡後,她就坐在床邊照顧他,如果他睡不安穩,她就不斷替他更換冷敷的毛巾。有時候他會突然爬起來吵著要喝水,甚至開始大吐特吐,所以,她只好一直逗留到早上六點前十五分趕去搭第一班巴士。

  不過,有時候他也會像現在這樣,猝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他,然後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子底下,透著濃濃酒味氣息的唇粗暴地覆在她唇上,貪婪地吸吮著她的舌頭,修長的手掌同時毫不留情地抓向她的胸脯,連他的膝蓋也忙著頂開她的雙腿。

  在這種情況下,通常只有一種結果——他們會有一個纏綿悱惻的夜晚,但他完全不知情!

  唉,明天又得找時間偷偷打個盹了!

  七點整,鬧鐘像巨雷似的轟在菲爾的腦袋裡,他呻吟著一把抓起鬧鐘扔出窗外,趴在枕頭上喘息了好一會兒後,才慢慢抬起頭來往旁邊看了一下,隨即側起身來在枕頭上捏起一根又黑又長的髮絲。

  這絕對不是他的!

  於是他笑了。

  看來,她昨晚是在他床上過夜的,而且……

  他掀開床單看了一下,不由得笑得更深了。

  她今天一定會趴在辦公桌上睡得流口水!

  ※  ※  ※

  楊克原來是總裁的機要秘書,但兩年多以前的某一天,總裁突然將雙手按在他雙肩上,用懇求的目光注視著他。

  「我把我弟弟交給你了,拜託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拜託!」

  從那天開始,他就跟在副總裁身邊照料副總裁的一切,從公事到私事,從裡到外鉅細靡遺。兩年下來,他已經非常瞭解他的生活習性,也非常瞭解他的個性脾氣,更瞭解他是多麼冷漠無情的一個人。如今,他幾乎敢自豪的認定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副總裁的人了!但是……

  他呆若木雞地望著副總裁,後者正專注地凝視著趴在辦公桌上呼呼大睡的女人——她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那樣柔情似水的眼神是副總裁的嗎?那麼溫柔愛憐的表情是副總裁的嗎?那彷彿怕碰破玻璃似的輕撫是副總裁的嗎?那微微蕩漾在唇角的戲謔笑意是副總裁的嗎?

  這個副總裁不是那個副總裁吧?

  菲爾突然轉過臉來,前一刻的溫柔憐愛彷彿是假的一般完全消失不見了,他又回復到原來那個冷漠無情的副總裁。楊克卻一時收不回驚愕的表情,連偷窺的視線都來不及收回來,這大概是他從事秘書職務以來頭一次凸槌吧!

  「不要吵醒她,」菲爾輕輕道。「讓她睡到自己醒來。」

  「呃……是,副總裁。」這個副總裁絕對不是那個副總裁!

  於是,那天午休時間都過了之後,上官佑瑩才揉著眼睛醒轉過來,一看手錶,不由得驚喘一聲跳了起來。「天哪!這麼晚了,副總裁都沒有找我嗎?」

  「呃……沒有。」楊克的神情有點怪異。

  上官佑瑩一聽,不覺喜孜孜地彈了一下手指。「Lucky!」

  楊克的臉色更怪異了。待上官佑瑩從盥洗室回來後,他又從身後檔案櫃上方拿下一個覆蓋的餐盤放到上官佑瑩桌上。

  「這是……呃……多叫的一份,沒人吃,所以……」

  「哇哇哇!超Lucky的!」驚喜莫名的上官佑瑩不疑有他,馬上掀開來,頓時笑開了嘴。「哇嗚∼∼大餐耶!」

  「是啊!大餐。」楊克喃喃道。副總裁特地為你叫的大餐!

  下午三點,又在死背名單的上官佑瑩再度蒙上司寵召。

  「是,副總裁,你找我嗎?」

  依然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冷淡模樣,「半個鐘頭後會有客人來找我,」菲爾面無表情地告訴她。「你負責的。」

  「請問這一次是哪一位?」

  「瑪麗嬌小姐。」

  「是,請問我該如何招待她?」第一回用拖把趕人,再來是潑水,和對方大打一架也打過了,上次是撥婦罵街,接下來要使用哪一招呢?

  「把這張紙上的內容背起來說給她聽就行了。」說著,菲爾就把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張遞給上官佑瑩。「記住,一字不漏!」

  「哦……咦?」上官佑瑩剛看完前面兩行,臉色就開始發綠了,「真……真的要說這個……」再往下看,她的臉色更進展為墨綠色了。「這個……這個……」

  「沒錯,一字不漏,還有,也不准擅改,如果你敢說有不認識的字,我建議你去上一下美國人的小學課程!」

  「可是……」上官佑瑩苦著臉。「這個……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兒?」

  「一字不漏!」

  「但……」

  「一、字、不、漏!」

  上官佑瑩張了張嘴,隨即又闔上。「是。」繼而轉身頹喪的離去。回到座位上再看了一次那張紙之後,她歎息著轉向楊克。「楊克,待會兒我要招待客人,你可以陪我嗎?」

  楊克詫異地瞥了那張紙一眼。「如果我沒事的話。」

  半個鐘頭後,上官佑瑩背著手站立在兩位接待秘書和楊克,以及那位彷彿插著孔雀毛的老母雞面前開始大聲朗誦。

  「敬告令人作嘔的瑪麗嬌小姐:你實在是我這輩子所僅見最他媽的聒噪老母雞,你那滿口臭氣比他媽的臭鼬還要臭,你的臉皮比他媽的大象還要厚,你那一身肥肉比他媽的老母豬還要肥,腦袋裡的東西卻比蟑螂還貧乏……」

  大約只念到三分之一左右,那位可憐的孔雀毛小姐就落荒而逃了,兩位接待小姐跌坐在椅子上站不起來,楊克的臉色則蒼白如紙。

  「這……這是副總裁……」

  「沒錯,不關我的事喔!」上官佑瑩滿臉無辜地說。

  「My  god!」

  一個星期後——

  「總裁,請問這次是哪位?」

  「尼珍小姐。」

  「請問要如何接待她?」

  「跟她說我很討厭她,直接叫她滾蛋就可以了!」

  哇∼∼這個簡單!

  可是一看到尼珍小姐,那兩句話上官佑瑩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愛純真的少女,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那純稚的模樣令人無法不興起一股愛憐之情。

  「菲爾有話要你轉告我嗎?」那雙信任的大眼睛彷彿小鹿一般純潔無垢。

  上官佑瑩在心中暗暗叫苦。「這……是的。」

  「什麼呢?」那期待的神情教人心軟成棉花糖。

  上官佑瑩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這個……」

  「請告訴我吧!」那甜蜜的笑容更是可愛到不行。

  「我……請等一下!」話落,上官佑瑩回頭就跑,一路衝進菲爾的辦公室裡,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直喘氣。「我……我說不出口啦!」

  菲爾往後靠向椅背冷冷地看著她。「這是你的職責。」

  「可是那樣會很傷她的心呀!」

  「那是她的事。」

  「喂!你這樣未免太絕情了吧?」上官佑瑩大聲抗議。

  「你什麼時候變成觀世音菩薩了?」

  「可是……」

  菲爾雙臂環胸,神情睥睨。「你不想要我聽你說話了嗎?」

  上官佑瑩窒了窒,隨即憤怒地反身就走。「好,我說,但是後果麻煩你自行負責!」為了避免自己又說不出口,她一衝到尼珍小姐面前,馬上就緊閉上眼,不顧一切地大聲說:「他說他很討厭你,請你滾蛋!」

  眼不見為淨!

  可是不到五秒鐘後,少女傷心的大哭聲便在頂樓四處亂竄,所有的人都手忙腳亂的忙著安撫可憐的少女。

  除了菲爾,因為他的辦公室是隔音的。

  ※  ※  ※

  幸好這種事平均一個星期才一次,否則,她的頭髮早就白了!

  剛送走另一位教人頭痛的客人,上官佑瑩不禁疲憊地暗忖,並走向副總裁辦公室,隨手接過來楊克要她順便拿給菲爾的公文。

  「哪!營業部的公文。」把公文交給菲爾後,她便在桌前坐下,欲言又止地覷著菲爾。

  「什麼事?」

  「這個……」上官佑瑩猶豫著。「萬聖節你回不回去?」

  「回去哪兒?」望著電腦螢幕,菲爾信口問。

  「陪方媽媽過節啊!」

  敲打鍵盤的手停止了,「我媽媽再婚了,」視線仍然望著螢幕。「她再也不需要我陪她了。」

  「啊……」上官佑瑩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你要自己一個人過節嗎?」

  「一向如此。」他又恢復敲打鍵盤了。

  「可是……」她遲疑著,「你沒有計畫到哪裡去度假什麼的嗎?」

  「去我平常去的地方。」菲爾淡淡道。

  喝酒!

  上官佑瑩不覺皺眉了,但是考慮片刻後,她還是毅然道:「那我要回去紐約,我答應我小侄女每個月都要回去一趟,可是上個月我沒回去,所以,萬聖節我一定要回去!」

  「小侄女?」他的十指又停頓住了。

  「我大哥的女兒。」

  終於徐徐轉過臉來了,「你一定要回去?」菲爾輕輕地問。

  「我答應我小侄女了!」上官佑瑩強調。

  「非回去不可?」菲爾的聲音更輕了。

  咬了咬牙,「是,非回去不可!」上官佑瑩斷然道。

  菲爾眼神怪異地凝瞄她半晌,然後又轉回去盯著螢幕了。

  「隨便你,反正那天是假期,又連著週末,你愛在紐約待多久就待多久!」

  上官佑瑩有點不安,但她還是不打算後悔。

  就那麼三天,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她告訴自己。

  ※  ※  ※

  從不知道一個小孩能纏人纏到這種地步。

  上官佑瑩一回紐約,小白兔就緊迫盯人地跟住了她,一步也不肯放鬆,死都不肯讓她有機會再「溜」回西雅圖。她是在最後一秒鐘才逃開小白兔的糾纏,再匆匆忙忙趕上飛機直飛西雅圖,然後又從機場飛奔向公司,遲到了整整一個多鐘頭後才坐上她的位置。

  「抱歉,我遲到了,副總裁有找我嗎?」她忙問,邊把旅行袋放到檔案櫃旁。

  楊克不曉得在忙些什麼忙得團團轉,漫不經心地聽進她的問題,又漫不經心地回道:「沒有……」

  上官佑瑩不由得大大鬆了口氣。

  「……他住院了。」

  剛松出去的氣立刻被倒抽了回去,「他住院了!?」她驚叫。

  「是前天晚上醉酒駕車撞上大樹,幸好傷得不是很嚴重,不過還是要住院兩個禮拜。」楊克說著,頭痛地捏捏太陽穴。儘管他再盡責,也是個結過婚的人,沒有辦法二十四小時,包括下班後都照顧到上司啊!「我得盡快把一些預定往後挪,否則會誤了很多事。」

  天哪!她不應該回紐約的!

  「他住哪間醫院?」

  「哈博維醫療中心。」

  半個鐘頭後,上官佑瑩已經站在菲爾的病床邊了,蒼白憔悴的他看起來很狼狽,雖然睡著,眉宇卻仍微微皺起。溫柔地撫掌著他包著繃帶的額頭,她的心隱隱作痛。

  她非得盡快和他談談不可!

  半個月後,菲爾一出院,便立刻回到公司上班,而且那天晚上他依然照常到酒吧買醉,並喝得醉醺醺地坐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怎麼也拉他不起來的上官佑瑩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呢?」

  「唔……佑佑……」

  「阿捷。」

  「……我……我愛你,佑佑……」方爾捷模糊不清地呢喃著。

  「我也愛你啊!阿捷。」上官佑瑩哽咽道。「對不起,是我不好,阿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以那種方式離開你的,全都是我不好,你要罵我打我都可以,求求你不要再這樣折磨你自己了吧!」

  「……唔……唔……佑佑……」方爾捷不停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彷彿在他腦海中,唯一清晰的只有這兩個字。「……唔……佑佑……」

  「哦!阿捷……阿捷……」聆聽著他痛苦的呢喃,上官佑瑩跪坐在他身邊飲泣了好一會兒後才收起淚水,並再次努力要撐起他來。「拜託,幫幫忙,阿捷,你自己也必須努力站起來呀!阿捷,拜託你幫幫忙吧……」

  翌日早上,當菲爾腦袋裡壓著一整列火車,吃力地睜開朦朧的雙眼時,他聽到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天……沒錯,我會留在這裡照顧他……不會、不會……好,那一切就拜託你了,楊克……嗯!行了,我知道了……好,拜拜。」

  一聽她說完,他忙闔上眼,接著,他感覺到有一隻柔軟的小手溫柔地撫著他的額頭,可是不過片刻,那隻小手又離開了,然後他聽到按鍵的聲音。

  「喂!老媽,是我啦!我……拜託,老媽,你別老是來這一套鐵牛運功散好不好……沒有、沒有,我只是想通知你一聲,感恩節我不能回去了……我知道我答應小白兔了,可是現在裡的不行啊……聖誕節?我不知道耶……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不管阿捷嘛!」

  小手又回到他的額頭上了,溫柔的撫觸令他感覺舒服極了。

  「可是你瞧,我才回去三天他就出車禍了……醉酒開車……老媽,我早就跟你說過他變了很多嘛……才不是,他是天天都喝醉……對啊!所以我才得看著他呀……我知道,我也想早一點跟他談談啊!可是他不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

  小手又離開了,換來一條冰冷的毛巾。

  「……嗯!我想他還是愛我的,所以才更恨我,他越愛我,就越恨我……不,不管他對我如何,我還是愛他的……也許吧……行了,我會盡量……哎呀!老媽,別問我那種我也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嘛……好,那小白兔就拜託你安撫她羅……OK,拜拜了!」

  又是掛斷電話的聲音,緊接著是浴室裡傳來的水聲,於是,他偷偷睜開眼睛,悄悄地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回她選擇的是他,而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鬼!

  ※  ※  ※

  這年感恩節晚上大概是菲爾三年來唯一一次清清醒醒的一個晚上,因為上官佑瑩硬拉著他在他家裡吃了一頓火雞大餐。雖然火雞她烤得實在不怎麼樣,但南瓜派就很道地了。

  通常美國人吃完感恩節大餐後,接下來的節目就是全家一起收看美式足球比賽,但上官佑瑩知道菲爾不喜歡運動,所以把電視轉到遊行節目頻道,沒想到菲爾卻再把電視轉到美式足球比賽頻道,而且跟一般美國人一樣,邊看電視邊吃爆米花、喝啤酒。

  「你不是不喜歡運動節目嗎?」她立刻發出疑問訊號。

  菲爾聳聳肩,繼續看他的足球,而且會在有人踢進一球時,便「YA!」一聲,讓她更是錯愕得張大了嘴。

  最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天他竟然帶她去人擠人看感恩節遊行;第三天又帶她去滑雪,而且他滑得超棒,連她都自歎弗如;第四天則去玩高空彈跳,她尖叫得像鬼一樣,他則面不改色。

  他未免變得太徹底了吧?

  ※  ※  ※

  老實說,上官佑瑩實在不明白菲爾為什麼要她來擔任他的「特種」接待秘書,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她去做那種「特種」接待,更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使用那麼可笑的手段去趕走那些女人。

  他到底有何用意呢?

  「佑佑。」

  「是,副總裁。」

  「今天又有你要負責接待的客人了。」

  「是,請問是哪一位?」

  「羅曼夫婦。」

  「……哦!那……要如何接待他們呢?」

  菲爾的眼神很是奇特。「隨便你。」

  上官佑瑩愕然。「欸?」

  「我說隨便你,」菲爾慢吞吞地說。「先聽聽他們的來意,再由你來決定接待的方式,任何方式都可以,唯一的原則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打發掉他們,我絕對不見他們!」

  上官佑瑩愣了片刻。

  「好,我明白了。」

  之後,她在封閉式會客室裡見到了那對羅曼夫婦,一對頭髮已出現銀絲的慈祥夫婦,他們滿面愁容的樣子實在很令人同情,讓上官佑瑩不由得要聽聽他們究竟有何困難之處需要幫忙。

  「對不起,羅曼先生、羅曼夫人,副總裁他很忙,所以遣我先來聽聽兩位的困難,如果他能幫得上忙的話,他一定會盡量幫忙的。」

  那對夫婦相觀一眼,然後羅曼太太低下頭去拭著眼角,而羅曼先生則苦笑著說:「其實,這種事實在不應該,也沒道理來勞煩麥薛特副總裁,所以,麥薛特副總裁才一直不肯見我們,但我們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他深深地長歎了口氣。「事情是這樣的……」

  聽著聽著,上官佑瑩的表情逐漸從關心轉化為不以為然,然後又變成豈有此理,最後終於演變成哭笑不得。

  難怪菲爾不肯見他們,這種事怎能答應呢?

  但是……

  望著那對夫婦無奈央求的眼神,她竟然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她遲疑地咬住下唇,她怎能忍心傷害如此可憐的父母心呢?她是不是應該先想辦法安撫下他們,再找機會讓他們明白這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是行不通的呢?

  然而,就在她如此思忖的這一瞬間,她卻突然恍然大悟了!

  為什麼菲爾要她來擔任他的接待秘書,為什麼菲爾要她去做這種可笑的接待,為什麼菲爾一定要使用那麼無情的手段來趕走那些女人,這一切一切的用意,她全都明白了!

  真可惡,居然把一切都扔還給她了!

戴圓圓 2008-10-20 22:07

第六章 離開

  愛你的溫柔,
  卻又恨你的溫柔,
  心中的矛盾,嫉妒,
  仿如一把利刃,
  傷了你,
  也傷了我。


  從方爾捷考上駕照後,他就很體貼的主動提議要開車接送上官佑瑩上下學,上官佑瑩自然很高興的接受了,雖然他開的是他爸爸的舊福特,舊到差不多可以進骨董拍賣場了。

  「阿捷,今年的聖誕節要到你家,還是我家過?」上官佑瑩一面咬著熱狗,一面問。

  方爾捷露出為難的歉然表情。「對不起,佑佑,我們繫上有聖誕舞會,我不能不去參加。」

  「咦?」上官佑瑩狐疑地斜眼睨著他。「怎麼去年沒有,今年就有?」

  「去年我沒有參加,可是今年我實在拒絕不了她們的要求。」沒錯,他懂得拒絕,卻無法堅持到底,人家一低聲下氣加上幾聲央求,他就無法不心軟了,若再來個鍥而不捨,防線很快就會崩潰了。

  上官佑瑩當然很清楚他這個毛病,畢竟她是第一個攻破他防線的人。不過,這會兒有其他人也抓到了他這個弱點,情況可就不太妙了,一不小心,她這個私家男朋友搞不好會變成公家用的了。

  「那我陪你去。」

  「不行耶!」方爾捷瞥過來的眼光中的歉意更加深了。「我是主辦人之一,依慣例是不能攜伴的。」

  上官佑瑩的紅唇立刻不滿地嘟了起來。「那你為什麼要當那什麼主辦人嘛!」

  方爾捷無奈地苦笑。「對不起,她們一直拜託我,我……我真的拒絕不了啊!」

  上官佑瑩一聽,不由得更生氣了。「那人家怎麼辦嘛?還有我的聖誕禮物,你可不要說要先送給我喔!」

  「這……」方而捷攢眉苦思片刻。「佑佑,那這樣好不好?我一定會趕在十二點以前到你家把聖誕禮物送給你,再陪你看一支VCD,可以吧?」

  「你說的喔!」

  「是、是,我說的我一定會做到的!」

  他沒有做到!

  那天,一直窩在客廳沙發上等待的上官佑瑩直到半夜三點多才聽到幾下試探性的敲門聲,上官佑瑩馬上打開大門對他怒吼一聲「你騙人!」之後,就砰一聲把他關在門外了。

  這是方爾捷第一次推拒她,也是他第一次爽約放她鴿子,當時是開始進入冬冷的十一月下旬。爾後,類似的情形更是層出不窮,縱使方爾捷一次又一次的向上官佑瑩道歉、求饒,之後卻還是依然故我。

  到了方爾捷大二下時,情況更嚴重了,好像全校師生都抓到了他的弱點似的,教授的請托、同學們的要求幫忙,甚至是他們所謂的「好意」,他全都因為「無法抗拒」而不得不扛了下來。於是,上官佑瑩終於忍不住了,她特地利用校慶時偷溜到方爾捷的學校去查探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她到底有多少敵人?

  那次,她頭一回覺得他的溫柔實在很可惡!

  好吧!既然是教授大人在打分數,那麼,教授的請托當然不好拒絕;至於朋友也很重要,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孤單一人是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可是,女孩子的追求就應該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才對吧?

  但他的反應卻讓她氣得差點從杜鵑花叢裡衝出去當場打爆他的腦袋!

  「方爾捷,就這樣說定羅!今天中午我在餐廳等你喔!」

  喂、喂!你這隻大乳牛是什麼意思啊?強迫中獎嗎?

  「可……可是我說過我有女朋友了呀!」

  對、對,他有女朋友了!

  「沒關係、沒關係,女朋友多交幾個才好選擇嘛!」

  啊咧∼∼這是擺地攤賣仿冒貨,還要挑挑撿撿的嗎?

  「不,我不喜歡這樣,女朋友只要一個就夠了。」

  沒錯,誰要腳踏兩條船呀!

  「以後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好,那就這樣,不見不散喔!」

  哇哩咧∼∼誰跟你不見不散哪!

  像這種大乳牛,方爾捷實在應該給她斷然的大吼一聲,「我絕不會去的!」

  可是他沒有。

  他只會「欸?」一聲,然後呆在那兒望著那隻大乳牛迅速離去的背影,滿臉的無可奈何,恨得上官佑瑩禁不住扯下兩手杜鵑花洩憤。不過,這還不算什麼,人家說胸大無腦,直來直往的還好警戒,可是那種秀秀氣氣、文文弱弱的飄逸少女就算的是貞子再世了。

  只不過拐到另一棟大樓而已,方爾捷又碰上另一個女孩子了,上官佑瑩忙閃至某棵霉運當頭的大樹後躲藏。

  那少女彷彿不食人間煙火般脫俗,沒想到她不吃東西,卻還有精力泡哥哥,而且技術還高竿得很。光聽那少女抖著聲音的告白,方爾捷心就先軟了一半,再看她在被拒絕之後,眼眶立刻紅了幾十圈,方爾捷更是不知所措了。

  「難道……難道我……我一點機會都……都沒有嗎?」少女哽咽地問。

  拜託!這種時候更應該堅定的拒絕她才可以啊!上官佑瑩焦急地暗忖,不知不覺在樹幹上抓出了十幾條「爪」痕。

  可是方爾捷卻手忙腳亂的掏出手帕給她,並以歉然的眼神覷視著她。「對不起,可是……可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真的……真的一點點機會都沒有嗎?」隨著哀求的目光,右邊一條長江,左邊一條黃河,嘩啦啦的就狂洩而下了。

  看吧、看吧!她果然不肯死心,誰教你不堅拒對方,還用那麼溫柔的眼光勾引她!上官佑瑩忿忿地「順手」抓下一大片樹皮。笨蛋!還不趕快堅決的拒絕她,現在還來得及讓她明白機會到處都是,就是不在他身上呀!

  「這……這……我……我……真的很……很抱歉……」方爾捷囁囁嚅嚅的還未說完,少女便哇的一聲撲進他懷裡大哭不止了。

  完蛋了!

  看方爾捷心慌不已的眼神,又下不了狠心斷然推開她,甚至還情不自禁地拍撫著她的背,溫柔的低聲安慰的舉止,上官佑瑩就知道這個女孩子肯定會像四腳蛇一樣緊纏住他了!

  而且,這絕對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上官佑瑩明白得很,如果她不及時阻止他的話,這個天字第一號大笨蛋鐵定會把他自己困得很慘的!

  「阿捷,我實在不明白,你是裝作不懂,還是真的那麼懵懂無知呢?就連我都知道什麼是殘酷的溫柔,你會不懂嗎?」

  方爾捷直歎氣。「我不是不懂,但是……」

  「但是什麼?」上官佑瑩雙手擦腰,氣呼呼地瞪住他。「你以為不直接傷害對方就是溫柔嗎?告訴你,其實這種溫柔更傷人、更殘酷。一時的傷心總會消逝,但若是拖得太久再拒絕對方的話,人家是會心碎的,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可是……」方爾捷無奈的苦笑。「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讓對方明白我確實不能接受她們的心意嘛!」

  「你不知道?OK,我教你!」上官佑瑩立刻拉著他在床邊坐下。「哪!我告訴你啊!女孩子有好幾種,應付的方式各自不同。如果是那種大膽又皮厚的騷包呢!你就用掃把、拖把或馬桶刷轟她,潑水也行啦!這樣她肯定會明白了。」

  方爾捷一聽,臉色就變了。「轟她?潑水?」

  「沒錯!」上官佑瑩用力的點了下腦袋。「那如果是那種裝模作樣的女孩子,你就用最狠毒、最殘忍的話狠狠的罵她一頓,她也一定會瞭解了。」

  「罵她?」方爾捷臉色更難看了。

  「然後呢!若是那種潑辣妹妹的話,要不就跟她對罵一場,要不就甩她個耳光……」上官佑瑩右手用力一揮。「我保證她一定不會再來找你了!」

  「甩她……」方爾捷嚥了口唾沫。「耳光?」

  「最後,就是那種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女,或者純真型的可愛女孩,大家都認為她們最不容易應付了,其實這種人才簡單呢!」上官佑瑩嘿嘿笑著。

  「簡單嗎?」方爾捷不可思議地重複。

  「是,你只要在她來找你的時候很用力地告訴她:『我真的很討厭你,請你滾蛋!』一切就搞定了。」

  方爾捷抽了口氣。「滾……滾蛋?」

  「對,就這樣,了了嗎?」上官佑瑩詢問地望著他。

  「了……了了。」

  「好,那以後不准再給我麻煩一大堆羅?」

  「不……不會了。」

  在優良教師諄諄教導的同時,為了抓牢方爾捷的心,上官佑瑩也決定背水一戰,打算把她的第一次當作他滿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送給他。

  這大概又是受到美國鄰居凱蒂來信的影響吧!

  不過,這實行起來並不容易,因為方爾捷是個內斂的人,他們交往了那麼久,頂多也只是從A爬到B,那座C山卻怎麼也攀不過去。但這難不倒認定目標就「勇往直前」的上官「又嬴」。和死黨開機密會議、偷聽哥哥們的經驗、參考電影電視上的撤步,又吐絲、又結網,陰險的蜘蛛女終於成功地,「吃」到了在室男。

  不過,那還真是一場災難,一場天大的災難!

  她沒有經驗,他也不懂,什麼動物本能根本是白癡所說的廢話,雖然結果是勉強完成了,卻痛得她差點一腳把他踢到非洲去,血也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多,嚇得他差點叫救護車,而且只有他得到了滿足,她卻不舒服到了極點。

  然而,這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因為這次的孤注一擲,一輩子就這麼一回的全面大犧牲、跳樓大拍賣,如同上官佑瑩所期待的,方爾捷自此對她是死心塌地、絕無二心了。

  一般男人對性都不會太在意,因為無論如何加減乘除他們都不算吃虧,只有女人才會珍惜她們的第一次。

  但是,以方爾捷的保守個性來講,他卻比上官佑瑩更在乎他們的第一次,特別是只有他得到滿足,她卻痛苦得要死的情況下,他更覺得自己的確是「佔了她的便宜」,而她是為他而「犧牲」了。

  於是,當他心疼地抹去她因為痛而流出來的淚水時,就主動要求和她訂婚了。

  ※  ※  ※

  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粗俗一點的說法是狗改不了吃屎,意思就是說:人的個性真的很難改的啦!

  就如方爾捷,雖然他一心都在上官佑瑩身上,卻始終修正不了太過溫柔心軟的毛病。他依然堅拒不了其他女孩子的癡心告白,也仍舊常常以「無法推拒」為由推掉了她的約會,甚至放她鴿子,最後,連上官媽媽都覺得不對了。

  逮著一次方爾捷又到上官家等上官佑瑩氣消下樓來讓他道歉時,上官媽媽語重心長地提出警告了。

  「男孩子溫柔是好事,小瑩也是喜歡上你這一點,但太過溫柔是會傷人的,它不但會傷了別人,也會傷了你自己。如果你不能明白這一點的話,遲早有一天你的溫柔會逼得小瑩不得不離開你,你要知道,她不是個很有耐性的人,她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不必想,方爾捷自己也清楚得很,可這是他天生的個性,他改不了啊!

  不過,他更不想失去未婚妻,所以,他只好使用一招他唯一能想到,並做到的爛招數——逃!

  只要遠遠見到有哪個正在追求他的女孩子接近,他拔腿就一溜煙地逃掉,讓人家怎麼追也追不上。縱使這樣天天做越南大逃亡很辛苦,可唯有這樣他才能躲開那些無謂的追求。

  但有個女孩子他卻怎麼也逃不開……不,他是被纏住了!

  「就是那次那個趴在你胸前哭泣的女孩?」

  方爾捷歎息著頷首。「她叫鄭曉芬,低我一年級。」

  一翻身趴上他胸前,「她如何纏住你?」上官佑瑩問。

  自從他們訂婚之後,她就常常跑到方爾捷家裡來過夜了。

  方爾捷輕吁了口氣。「起初,是她的同學來找我,說因為我在躲她!害她傷心得不吃不喝,希望我能去勸勸她。」

  「所以你就去勸她了?」

  方爾捷不安地別開眼。「我……不能去勸她嗎?」

  「廢話!」上官佑瑩氣得掐了他一把。「就是你這一勸,才會被她給纏住的呀!」

  「那我該怎麼辦?」

  「簡單,連她的同學都躲!」

  方爾捷長歎。「好吧!」

  可是—事情並沒有這麼容易解決,一個月後,連鄭曉芬的助教都找上他了。

  「鄭曉芬是個好女孩啊!你為什麼不能先跟她做朋友看看?」

  其實,一般助教是不會這麼雞婆的,又不是小學老師,管那麼多做什麼呢?但在他們繫上來講,鄭曉芬是成績名列前茅的資優學生,眼看她成績一落千丈,繫上的資優學就少了一名,她怎能不關心呢?

  畢竟,以台灣的教育制度而言,成績主導了一切;成績好,老師就拿你當寶,成績不好,老師就拿你當鳥(飛了就算了)。但最主要的,是這個女助教本來就是個很愛管閒事的人,私底下,她還是鄭曉芬的表姊——不過,這件事並沒有人知道。

  所以,於公於私,她都「不能」不管。

  「助教,很抱歉,我已經有未婚妻了。」方爾捷老實坦承。

  「啊!原來如此。」助教蹙眉想了一下。「那麼,你去勸勸她應該沒關係吧?」

  「助教,」方爾捷苦笑。「我一勸她,便會被纏住了,而且,我的未婚妻會很不高興的。」

  助教聽得很不爽。「什麼叫做被纏住了?你的未婚妻有那麼小氣嗎?連你跟女孩子說句話都會吃醋?」

  「助教,並不是我的未婚妻小氣,」方爾捷抗議。「而是當我被鄭曉芬纏住時,常常會不得已推掉我未婚妻的約會,甚至放她鴿子,她怎能不生氣呢?」

  「哦……」助教的氣焰又消失了。「沒想到……曉芬會那麼纏人……不過,那也是因為她太喜歡你了吧?」

  「助教,我說過我有未婚妻了。」方爾捷提醒她。

  「啊!是啊……」助教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可是,鄭曉芬不但成績下滑,而且身體也大受影響,如果她真的因為你而出了什麼問題,我想你也不能不在意吧?」

  方爾捷不由得沉默了,助教一看,趕緊打蛇隨棍上。

  「這樣吧!你去和鄭曉芬談談,我保證她不會再纏著你了,這樣應該可以吧?」

  於是,在助教軟硬兼施的勸哄之下,方爾捷只好去和鄭曉芬「談談」了。當然,這一談又談出毛病來了,而這時的助教卻只會說:「不過是陪陪她而已嘛!」

  不到一個月,上官佑瑩又提出「質詢」了,方爾捷只好一五一十老實招供。

  「你白癡啊你!」上官佑瑩火大的一拳揍得方爾捷直咳嗽。「你怎麼這麼好騙啊?還是你又心軟了?」

  方爾捷心虛地垂下腦袋,上官佑瑩更是火冒三丈。

  「我不管,再給我躲,連那個助教也躲!」

  「可是她是助教啊!」

  「又不是你們繫上的助教,你管她那麼多!」

  方爾捷歎氣。「好嘛!」

  但事情依然沒有結束,而且更可怕,鄭曉芬居然連學校都不來了。

  照道理說,方爾捷應該要松一大口氣才對,可是他卻反而更不安,因為不曉得鄭曉芬出了什麼事,良心上總覺得過意不去。

  然後,真正的大麻煩出現了!

  方爾捷剛考完期末考,正打算回家向上官佑瑩報到,不意才走到校門口,便被一對中年夫婦擋住了去路。

  「請問你是方爾捷嗎?」

  「我是。」方爾捷不安地推推眼鏡。「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鄭曉芬的爸爸媽媽,能不能麻煩你跟我們一起去找個僻靜地點談一下呢?」

  結果,鄭氏夫婦所謂的僻靜地點竟然是他們家,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投羅網。在鄭氏夫婦的苦苦哀求下,方爾捷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但上官佑瑩知道。

  「我管他鄭曉芬是不是他們的寶貝獨生女,我管他鄭曉芬是不是天天以淚洗面,我管他鄭曉芬是不是不肯吃東西,哪有人這樣死賴著人家不放的?真不要臉!」上官佑瑩破口大罵。「好,反正已經暑假了,你都不要出門,我來住你家,有電話我來接,有人找我來應付,就這樣!」

  可是,即使能安然度過暑假,大四開學後,除非休學,否則,方爾捷還是要出門上課呀!不久,方爾捷又開始推卻上官佑瑩的約會、放她鴿子了。

  「為什麼?」

  「他們……他們跪著求我,」方爾捷心虛地吶吶道。「所以我……我……我只是陪陪她……」

  「就是說你又心軟了?」上官佑瑩氣得咬牙切齒。「那以後呢?是不是他們跪著求你和鄭曉芬訂婚,你也要答應?是不是他們跪著求你和鄭曉芬結婚,你也不敢反對?」

  方爾捷心弦一震,「不!」旋即發出激動的狂喊。「我只會娶你,絕不會娶別人!我愛你呀!佑佑,我只愛你一個人呀!」

  「放屁!」上官佑瑩同樣狂喊回去。「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要和別的女孩子死纏在一起!」

  方爾捷怔愣片刻,而後毅然道:「好,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會去看她了。」

  「你發誓?」

  「我發誓!」

  不過,當鄭氏夫婦竟然要當街向方爾捷下跪時,方爾捷的誓言就彷彿水中幻影般破滅了。於是,方爾捷和上官佑瑩就這樣開始吵吵和和的日子,他次次低頭、回回道歉、每每發誓,甚至連床頭吵床尾和這種夫妻間的做法都提前用上了。

  然而,再完美的圓一旦有了裂痕,如果不盡快彌補的話,很快就會崩潰了。他們雖擁有互補的個性,可是縱使他有再大的耐性也無法分給她,即使他信誓旦旦爾說他有多愛她,天知道這個誓言又能維持多久不幻滅?於是,她越來越不滿,再由不滿衍生出妒意。

  為什麼他留在鄭曉芬那兒的次數和時間越來越長了?是不是他對那個柔弱的女孩已經由憐意而產生愛意了?

  女人天生是水和嫉妒的組合物,縱使上官佑瑩再堅強、再自信,她依然無法阻止妒意的滋長。

  上官媽媽說女兒善嫉這一點真的很像她,當年身為明星球員的爸爸受女孩子青睞的程度也曾帶給媽媽不少天天喝乾醋的日子。

  自媽媽的經驗中,也從自己深切的感受裡,上官佑瑩察覺到自己的妒意和不滿將會越來越嚴重,不久之後,就會如同他的溫柔一樣,終有一天會傷害到彼此,所以,她開始急著要在他們之中有人真正受到傷害之前結束這一團混亂。

  「阿捷,既然你拒絕不了他們,就由我來做壞人吧!」上官佑瑩毅然道。

  「你?」

  「是,我去向鄭曉芬講清楚,你是我的未婚夫,她沒有權利霸佔你!」上官佑瑩堅定地說。「再去向她父母說明白,我們就快結婚了,難道他們還要別人的丈夫去陪他們的女兒不成?」

  方爾捷猶豫了一下,隨即點頭同意。「好。」

  可是,沒想到鄭曉芬一見到上官佑瑩,就開始大哭大叫,說要絕食、要跳樓、要割腕、要撞牆、要上吊、要服安眠藥,真是誇張到了極點,卻慌得鄭氏夫婦和方爾捷都亂了手腳。

  「佑佑,你先回去吧!她太柔軟弱了,禁不起這種打擊啊!」

  「她軟弱?」上官佑瑩眼神怪異地瞅定了他。「那我呢?」

  「佑佑,我知道你很堅強,能不能請你再忍耐一段日子?」方爾捷歉然道。

  「我堅強?」上官佑瑩語調嘲諷。「你是說她軟弱,所以她有權利霸道地要求所有不屬於她的一切;而我堅強,所以我沒有權利要求保有屬於我的一切?」

  「佑佑,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要求你再忍耐一段日子呀!」

  「再忍耐?難不成……」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個很不妙的狀況,上官佑瑩倏地挑高雙眉。「難不成以後我們的相處模式都會是這樣?因為別的女孩子軟弱,所以理當享有你的溫柔呵護;因為我堅強,所以我必須一再的忍耐?」

  「這……我想……應該不會吧!」方爾捷的語氣不甚確定,甚至連視線亦不安地游移開了。

  上官佑瑩又以奇怪的目光注視他好片刻,而後驀然轉身離開。「好,我走!」就在這一刻,她了悟到自己應該有所抉擇了。

  但是,她真的很愛他,所以依然猶豫不決。

  直到她高中畢業考結束後,上官爸爸問她要不要到美國念大學——這是他對每個孩子都會問的問題,當時她遲疑了一下,然後請爸爸給她一點時間考慮。

  那天晚上,她不斷打電話找他,卻直到午夜過十二點過後,他才回到家裡接到她的電話。

  「怎麼現在才回家?」

  「我……我……」話筒那端傳來方爾捷囁嚅的聲音。「對不起!」

  上官佑瑩不覺歎氣了。「那個鄭曉芬又在鬧什麼了嗎?」

  「……對不起,曉芬她……她不肯上課,也不肯吃飯,她媽媽一直求我,我……我沒有辦法不管呀!」

  已經親暱到直呼曉芬的程度了嗎?「是啊!你當然不能不管。」上官佑瑩無力的又歎了口氣。「那麼,你還記得你大學畢業之後要實現什麼諾言嗎?」

  「諾言?」方爾捷有剎那間的困惑,繼而啊了一聲。「對了,我們要結婚!」

  上官佑瑩努力忽略他那一瞬間的困惑。「對。」

  「真的很抱歉,佑佑,」方爾捷慌忙道歉。「這陣子忙著畢業考,曉芬那邊又是一團亂,所以我一直沒空考慮到那麼多。」

  是啊!當然沒空考慮到她這邊來。「我想也是。」

  「不過,我會馬上開始計畫的。」

  你真的會有時間計畫嗎?「好吧!隨便你,但是明天晚上你一定要到我家來一趟,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好,我一定去!」察覺到上官佑瑩的語氣似乎很嚴重,方爾捷立刻答應了。

  「一定喔!絕對不能再放我鴿子羅!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喔!」

  「我保證!」

  他的保證是狗屁!

  他人沒有來,只來了通電話。「對不起,佑佑,對不起,能不能……能不能改明天?現在的情況很緊急,我真的走不開呀!」

  於是,上官佑瑩不再猶豫了。「不用了!今天不用來、明天也不用來、以後都不用來了!」掛斷他的電話後,她立刻改撥給上官爸爸。「爸爸,請幫我申請大學,我要到美國唸書!」

  當天晚上,她就迅速整理好簡單的行李。為了怕自己後悔,更怕被方爾捷的溫柔哀求軟化,所以,她轉托媽媽在方爾捷來找她的時候把訂婚戒指還給他,就這樣,連再見他一面都沒有,上官佑瑩便悄悄地出國了。

  她走得如此絕然、那樣乾脆,就如同她的個性一樣,絕不拖拖拉拉的。但是,上官媽媽始終都忘不了,當她把上官佑瑩的訂婚戒指還給方爾捷時,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麼震驚、多麼無法接受,那深沉狂猛的痛苦又是如何地扭曲了他俊秀的五官。

  「阿捷,我早就警告過你了,你的溫柔遲早會逼得小瑩不得不離開你的,不是嗎?」上官媽媽歉然道。

  方爾捷凍結在那兒,盯著手上的訂婚戒指足足有十分鐘之久,而後連一句話也沒說便將戒指包在掌中緊握成拳頭,並僵硬的轉身離去,腳步踉蹌得彷彿喝醉了似的,之後,方爾捷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上官家了。

  上官媽媽只曾聽滿懷憂慮的方媽媽提起,方爾捷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但誰也不見、不接電話,而且不吃不喝,連大學畢業典禮也沒有參加,短短一個月之內,他已經憔悴消瘦得不成人形了。

  不久,他就去當兵了。

  隔年,上官媽媽也帶著上官家的老么到美國去念大學。

  所以,只有方媽媽知道,當方爾捷服完兵役回來後,他已經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一個不再像是她兒子的人了。

戴圓圓 2008-10-20 22:09

第七章 吃醋  

  嫉妒像團火,
  燒燬了理智,
  焚盡了愛意,
  直到風平浪靜,
  暴風過去,
  才發現自己的醋意。


  「抱歉,請稍待一下!」

  上官佑瑩突然打斷羅曼先生無奈的低述,然後匆匆跑出會客室,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那兒拿了一樣東西,再匆匆跑回會客室,她的眼神已經由適才的躊躇不忍,轉為堅定不移了。

  「對不起,請繼續。」

  「總之,我們現在只能懇求麥薛特副總裁,可憐我們夫婦倆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們不敢奢求副總裁和她結婚,可至少暫時安慰她一下也可以吧?」

  「然後呢?」上官佑瑩很冷靜地反問。「安慰過之後呢?令嬡就會沒事了嗎?」

  「這……」羅曼先生遲疑了。「我沒有想到那麼多。」

  「我想到了。」或者應該說是過去的慘痛經驗。「令嬡不會那麼輕易死心的,否則,你們今天就不會在這兒了。所以,安慰過之後還要再安慰,接著又安慰,然後再安慰,最後,你們會希望副總裁能和令嬡永遠在一起,這樣你們才能安心的保有你們的寶貝女兒。」

  羅曼夫婦不安地互覷一眼。

  「也許……也許時日久了之後,副總裁也會愛上仙娜也說不定,屆時……」

  「那麼,如果副總裁永遠都不會愛上令嬡呢?」上官佑瑩尖銳地刺過去。「難道副總裁依舊得負責安慰她一輩子嗎?」

  羅曼先生窒了窒。「我……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上官佑瑩平靜地說道。「所有的父母都只會為自己的兒女著想,卻從來不為其他父母的兒女著想,所以,你們不在意副總裁會有多困擾、多厭煩,一再地來糾纏他,只要為了你們自己的女兒,你們不在乎用任何手段來為難別人的女兒。你們是偉大的父母,卻是失敗的人類。」

  羅曼先生有點難堪,但就如同上官佑瑩所說的,為了寶貝獨生女,他不惜犧牲一切,包括浮面的尊嚴。於是,在眼看無法說服上官佑瑩的情況下,他們只好使出最後手段了。

  「我求你,上官小姐,」羅曼先生突然拉著妻子一起跪下。「求你讓副總裁去看看我女兒吧!」

  毫不猶豫的,上官佑瑩也跟著跪了下去。「我也求你,羅曼先生,不要妄想搶走我女兒的爸爸!」

  羅曼先生頓時一愣。「你說什麼?」

  上官佑瑩眼神堅毅地直視著羅曼先生。「你是為人父,我是為人母,你為你女兒著想,我也要為我女兒著想。你女兒想搶走我女兒的父親,你不計一切要達到她的願望,同樣的,我女兒也不願意失去她的父親,所以,我也會不擇手段的護衛我女兒的權利。因此,無論你們多可憐、多悲慘,我都不會屈服的!」

  羅曼先生的臉色變了。「我……不懂。」

  不發一語,上官佑瑩默默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羅曼先生……

  「副總裁,一切OK!」上官佑瑩得意地把勝利的手勢直比到菲爾面前去。

  「咦?」菲爾霎時驚訝地瞪圓了雙眼,已經顧不到要維持他的冷漠形象了。「OK了?真的OK了?」

  「是,副總裁,真的OK了,」上官佑瑩笑咪咪地頷首。「他們不會再來騷擾您了。」

  「怎麼可能?我已經拒絕過他們很多次了,可是……」

  上官佑瑩嘿嘿笑著指指自己的太陽穴。「這裡、這裡,副總裁,這裡頭的東西不一樣啊!」

  菲爾不敢置信地愣了半天,繼而又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最後終於認輸地聳聳肩。「好吧!既然連這件麻煩你都能處理得如此迅速完美,那麼,其他那些也都交給你決定就可以了,不必有所顧慮,儘管打發掉她們。」

  「佑佑。」

  「嗯?」

  「那張名單全都給我解決掉!」

  「包在我身上!」

  從這天開始,名單上的客人不再經由菲爾通知就徑又上官佑瑩自行「處決」了。

  ※  ※  ※

  「副總裁,你聖誕節不去找方媽媽嗎?」

  「我說過她現在不需要我了。」

  「可是……」

  「而且,她和她丈夫正在環遊世界旅行,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哦!」

  格外冷硬的視線徐徐從文件上移到她臉上,「你要回紐約去嗎?沒關係,請儘管回去,」菲爾的語氣同樣格外冰冷。「那是你的假日,你有權利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就算不回來了也無所謂。」

  她真的能回去嗎?

  上官佑瑩苦笑。「不用了,我留在西雅圖過節就可以了。」

  菲爾的目光似乎稍稍升高了一點溫度。「真的不用回去?」

  「不用。」現在她好像稍微可以體會到被人纏住又無法脫身的滋味了。

  眼神又恢復正常的冷漠,「既然你不用回去,那就陪我去洛杉磯參加聖誕派對吧!」菲爾淡淡地道。

  「什麼樣的派對?」

  「在遊艇上舉行的派對,可以過一晚就離開,也可以待到新年後。」

  「那……那不就是上流社會的派對了?」她有點不自在。「可是我的禮服都放在紐約沒帶來。」

  「到洛杉磯我再幫你買。」

  「但……」

  「把這個交給楊克,」突然遞出一份卷宗,菲爾又垂下眼去看另一份文件了。「叫他跟總公司聯絡一下,下次開會時就決定用這份資料。」

  馬上就明白他不想再就剛剛的話題繼續談論下去了,上官佑瑩無奈地歎了口氣,「是,副總裁。」一接手那份卷宗後,她便轉身離開。可是,在她推開門正待出去時,卻又停了下來,兩隻眼眨呀眨地悄悄往後瞥。「阿捷……」

  「嗯?」

  「你願意跟我談談了嗎?」

  「不願意!」

  「哦!」上官佑瑩乖乖的應了一聲,可一回過眼來,她就忍不住噘高了紅唇,並低低咕噥了一句,「哼!有什麼了不起。」

  她一離去,菲爾立刻抬起頭來,望著已闔上的門搖搖頭,隨即又低下頭去批閱合約了。

  ※  ※  ※

  當菲爾領著上官佑瑩住進洛杉磯有「粉紅宮」之稱的比佛利旅館,又被硬拉到「黃金三角」區的羅帝歐街,走在精緻的石板路上,環視周圍古意盎然的路燈、水池、商店和露天小館,沐浴在這斥資一億三千萬美金所刻意營造出的古典氣氛中,上官佑瑩頗有電影「麻雀變鳳凰」裡茱莉亞羅勃茲那種走錯路、進錯店的不自在感。

  但菲爾完全不顧她的感受,不理會她的拒絕,逕自瘋狂地替她購置各種衣物配件,包括精緻的蕾絲內衣褲,和晚禮服、便服、上班服、休閒服,以及各式各樣的皮件、鞋子、首飾、鑽飾、玉飾、珍珠、瑪瑙、翡翠,好像存心要把她打造得金光閃閃的被人搶。

  一定是!

  既然他那麼恨她,一定是打算用這種借刀殺人的手段來報復她!

  「不是只要一件晚禮服嗎?」上官佑瑩困惑地喃喃道。「而且真的太貴了!真的是……好可怕的數字啊!」天文數字,後面肯定有一百個零了!

  菲爾冷哼。「你不要?好,等他們送到飯店來我就全扔了,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搶著撿。」

  「啥米!?」大吃一驚,「我要!我要!」上官佑瑩忙道。「你別扔,我全要了!」

  「好,那繼續!」菲爾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欸!?」天哪!他的卡怎麼刷不爆啊?「等……等等、等等、等等,我……我的腳好酸,不能休息一下嗎?」

  於是,身子一轉,他又就近把她拉進一家很有情調的餐廳,雖然有露天咖啡座,可是在此刻這種氣溫下卻不太適合。而後一落坐,也不問過她的意見,他就擅自替她決定了飲料。

  沒錯啦!如果是自己點,她也會點那個,可是……咦?等等,等等!現在是什麼狀況啊?怎麼好像……跟以前恰恰好相反了?以前總是強勢的她在決定方向,她在主導一切,可現在卻反過來他強勢得令她招架不住,總是不知不覺地跟著他走,連要往哪裡去都不知道,就算被賣了也會跟著傻呼呼的笑。

  不過,這並不是說她變軟弱了,而是她已經懂得自製、懂得收斂了,相反的,對面那個人就變得太過強硬,強硬得想壓過所有人,也足以壓過任何人。這對企業首腦來講當然是好事,可是對她而言……

  好像不太妙喔!

  「你在想什麼?」菲爾突然問。

  「嗄?」微吃一驚,「啊!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們過一晚就離開的話,剩下來的假日不知道該如何打發?」她胡亂丟出個話題。

  菲爾探索似的目光在她臉上緩緩游移,眸中的冷漠已消失,代之以難測的深沉。

  「想回台灣去看看嗎?」

  「台灣?」他一提出,她才記起,自從那一年到美國來之後,她就沒有回去過了,現在想想還真有點懷念呢!「方便嗎?」

  他沒有回答,因為恰好待者送飲料過來,之後他也沒有針對這個問題再說什麼,她自然也不復提起了。不過,她倒是很想知道方媽媽為什麼會改嫁?他又怎麼會到美國來成為麥氏的副總裁?

  然而,這份好奇心她只是放在心裡,當作一個無聊時可以拿來打發時間的猜謎遊戲罷了,以前或許她會……不、她是一定會追問,但現在她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私了,因為她也有隱私需要別人尊重。

  「待會兒我們到布萊頓街看看。」

  「欸?真的……真的還要買?」上官佑瑩驚呼。

  「我覺得還少了一點什麼。」

  「天哪!我看你乾脆把整家店搬回去算了。」

  「嗯……麥氏在這兒是有家店。」

  「耶!?」不會吧?

  「不過是鐘錶店。」

  「呼……」上帝保佑!

  「好吧!就去幫你挑兩支鑽石手錶。」

  「!」啥米!?

  「不,一支鑽石手錶,一支鑲寶石手錶好了。」

  「!!!」昏倒!

  這個人知不知道錢是什麼東西啊?

  ※  ※  ※

  南加州海灘的多采多姿從不因為冬天而黯淡下來,特別是耶誕季節時,從十二月初起的週末,長堤、聖彼卓、瑪林娜岱瑞及麗浪多,船舶都掛起綵燈,在港灣遊行娛樂,南邊新港灘的私人遊艇更在聖誕節前六天就開始陸續出遊了,而且會一直持續到新年後。

  有錢人真是好命啊!

  「那個叫遊艇!?」剛走下車的上官佑瑩不敢置信地瞪著眼。「你的中文肯定跟我的中文不一樣!」那個絕對不是可愛的遊艇,那根本是豪華的龐然怪物!

  「那個不叫遊艇叫什麼?潛水艇?」菲爾說著,輕輕把她拉離車門,再關上。

  馬上橫過去一眼,「我還航空母艦咧!」上官佑瑩沒好氣地說。

  冷漠的雙眸忽地亮出一抹光彩,「不,你不是航空母艦……」菲爾緩緩道,並徐徐地移動視線,曖昧的在她包裹著黑絲絨晚禮服的曼妙身材上流連,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你是在航空母艦下的深海中悠遊的美人魚。」

  上官佑瑩一聽,熱氣馬上竄到臉上來。「你……你講那種話不會臉紅嗎?」

  「臉紅的是你。」他鎖上車門,牽著她的手走向船埠。「會冷嗎?」

  「才怪!」她抓緊了貂皮領短大衣,深怕一個不留神弄丟了。就算只有領子是貂皮,可也昂貴到令她想吐血。「這種東西實在不適宜在加州炫耀。」

  「另外那件黑貂皮大衣才不適合。」

  「那件黑貂皮大衣只適合穿在黑貂身上。」

  「你是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嗎?」

  「我是義工,怎麼樣?」

  「那你最好順便加入素食協會。」

  「為什麼我說一句,你就要回一句?」

  「因為你無理。」

  「對喔!革命才有理。」她嘲諷道。然後摸摸脖子上的鑽石項鏈、鑽石胸針,「喂!」再摸摸耳上的鑽石耳環,還有鑽石手鐲、鑽石戒指。「這些玩意兒有沒有保險啊?」

  「沒有。」

  「那丟了怎麼辦?」

  「再買。」

  白眼一翻,「算我多問,不過……」她苦著臉。「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像是首飾店裡那個展示鑽石的塑膠半身模特兒,你不覺得這樣很俗氣嗎?」

  「完全不會。」

  「那大概是你的眼光很俗氣,所以感覺不出來。」

  「我的眼光是一流的。」

  「臉皮真厚!」嘴裡輕輕嘟囔著,但其實她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戴在她身上的鑽石首飾雖然亮晶晶,卻很典雅細緻,挑選它們的人眼光的確不俗。可是她就是不習慣掛著這麼昂貴的東西在身上,好像沉重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在踏上通往「遊艇」的木板通道前,上官佑瑩突然停住不走了。

  「怎麼了?」

  「那個……」她死眼瞪著笑聲熱絡,人來人往的「遊艇」,至少有兩層甲板傳出各自不同的音樂。「到底有多少人參加?」

  菲爾聳聳肩。「不知道,不過,這條船最多可以搭載一百六十個客人。」

  又變成船了。

  「一百六十個?」她嚥了口唾沫。「請問,那些客人不會是普通人吧?」

  「你認為呢?」

  她點點頭。「好,那麼,我該怎麼走路?怎麼說話?怎麼呼吸?怎麼吃東西?怎麼喝飲料?怎麼……」

  「佑佑。」

  「什麼?」

  「那些都是人,會吃、會喝、也會拉屎、會撒尿的人。」

  上官佑瑩沉默了一下,而後失笑。「說得也是,我太緊張了,畢竟這是我頭一次參加上流社會的派對,我想,我應該不會運氣那麼好,頭一次就見到什麼大明星之類的吧?」

  「應該不會。」

  「我想也是。」

  「不過,聽說那個叫什麼雪兒的歌星也會來,還有……」

  「雪兒!?」上官佑瑩驀然失聲尖叫。「拜託,她不是什麼普通歌星,她是大影星耶!」

  「是嗎?」

  「沒錯!」她又瞪他一眼。「你真沒知識!」

  菲爾不予置評,直接扯著她踏上通道,片刻後——

  「阿捷。」

  「什麼?」

  「這個不叫遊艇,也不叫潛水艇,更不是普通船。」

  「哦?」

  「這個叫游輪。」

  「你確定?」

  「確定。」

  「好,那就叫它游輪吧!」

  「而且……」

  「嗯?」

  「這個也不叫派對。」

  「是嗎?」

  「應該叫宴會!」

  「大概吧!」

  「大概?方爾捷,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說謊的人!」

  ※  ※  ※

  憑良心說,上流社會的宴會實在比不上學生派對那麼有趣,簡單四個字就可以形容得很徹底了。

  無聊透頂!

  大概是因為除了菲爾之外,她一個也不認識,就算認識,她也插不進那些人的聊天話題,兩個世界的語言實在差太多了!

  不過,食物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所以,她就對始終攬著她的腰不放的菲爾說:「你在這邊和他們聊,我去拿東西吃。」不待他同意,她便硬掰開他的手臂一溜煙逃掉了。

  當她拿著盤子在取食物時,儘管有三個人在跟菲爾說話,他的雙眼依舊盯住她不放,彷彿豹子在看守獵物似的;不過,等她放滿整盤食物之後,他也已經被一大堆人圍住了,眼看機不可失,她連忙乘機溜出餐廳去了。

  儘管他神情冷漠淡然,卻依然是那麼吸引人,特別是今晚,同樣是黑色晚宴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別人多了一份高貴的氣質和迫人的氣勢。

  漫步甲板上的人並不多,因為大部分的客人都聚集在上層甲板的大廳和駕駛甲板的舞廳裡,而且今夜也滿冷的,幸好她聽了菲爾的命令……呃,勸告,出門前多套上一件短大衣,否則她就真的沒地方可去了。不過,嘿嘿!食物還真的很好吃呢!

  正當她忙著大快朵頤之際,突然……

  「小瑩?」

  小瑩!?

  除了家人以外,會這麼叫她的只有一個人,而且口音非常奇怪,又未經她許可就這麼叫她,還打死不肯改口,那就是……

  「小瑩,真的是你!」驚喜的聲音迅速靠近過來。「我是傑米,你記得吧?」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就是她最後一任男友,那個死皮賴臉不肯跟她分手,搞得她灰頭土臉的陽光大男孩。他跟方爾捷最相似,雖然外表完全不一樣,而且是個相當外向的人,但他們同樣那麼溫柔寡斷,也同樣死心眼,所以,跟他在一起最痛苦了。

  也是為了避開他的苦苦糾纏,她才會那麼急著逃到西雅圖去。她真不明白,交往不到三個月,他就有那麼愛她了嗎?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忐忑地放下叉子,同時望向跟在他身後的三個人。兩個男的都是他的好友,至於那個女的就不認識了,不過,看她緊攀著傑米的樣子,說不定是他現任的女友。

  上帝保佑是!

  「我表哥在這兒工作,他帶我們偷溜上來的。」傑米更興奮地靠近她。「那你呢?你是怎麼上來的?」

  「上司帶我來的。」上官佑瑩一直看著那女孩,因為那女孩也用一雙妒恨的死魚眼瞪著她。「你的女友?」他們應該是很相配的,只要那女孩不要老是暴露出如此醜陋的模樣。

  「是!」

  「不是!」

  兩個完全相反的答案重疊在一起同時衝進她耳膜裡,望著那女孩急切的表情,以及傑米激動的神態,她大概可以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麻煩你們先溝通好再說好嗎?」她摳摳耳朵。「不過,這也不關我的事,我只是順口問問而已,你不用在意。」

  「怎能說不關你的事,小瑩?」傑米緊張地蹲在她身邊抗議。「為了找你,我特地請公司把我調到西岸來,可是你家人又不肯告訴我你到底在西岸的哪一個城市,所以我只好一個一個慢慢找,現在好不容易碰上你了!你怎能誤會我呢?珊芙只是我的同事而已,小瑩,我心裡只有你呀!」

  真是糟糕!上官佑瑩暗歎著把餐盤放到甲板地上,然後很認真地對他說:「傑米,我們已經分手了,既然珊芙喜歡你,你就應該給她一個機會,試試看你們兩個合不合適,這個才是你應該做的事,不要為了找我這種無聊事而浪費你的時間啊!傑米。」

  「不!」傑米激動地猛搖頭。「我們沒有分手,我從來沒有答應要和你分手,我們不算分手!」

  真是死心眼!

  逼於無奈,她只好狠下心來用力地說:「可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呀!傑米。」

  瞬間,傑米的臉垮了下來。「我……我知道,可是,如果時間再久一點的話……」

  「我還是不會愛上你的!」她斷然道。

  「那麼,當初你就不該去招惹他呀!」傑米右後方的男人指責道。

  又是這句話!

  「我從來不主動招惹任何男人,」除了第一任男友、前任未婚夫、現任最恨她的男人。「所以,當初是傑米來追我的,不是我去招惹他。」

  「那你就不應該答應和他交往。」另一個男人也說了。

  上官佑瑩長歎。「先生啊!不先交往,又如何能知道彼此適不適合呢?只要我一知道彼此不合適,就會立刻要求分手,免得雙方受傷。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他不可能那麼愛我的!」

  「難怪你的男朋友會一個換過一個。」右邊男人嘲諷道。

  「可是至今沒有人受到傷害啊!」上官佑瑩反駁。「就是因為我都很早就提出分手,我不想勉強到雙方都受不了的時候才分開,那時候大家都會很痛苦的。」

  「傑米就受到傷害了!」左邊男人大聲道。

  上官佑瑩又歎氣。「他是例外。可是,一開始我就和他說清楚了,我們可以以三個月為期先交往看看,在這期間內,如果雙方有任何一個人覺得不合適的話,大家就改做普通朋友,他也同意的啊!」

  右邊男人一聽,忙向還蹲在上官佑瑩身邊的人要求證實。「傑米,是真的嗎?」

  傑米咬著下唇,遲疑片刻後才勉強承認了。「是……真的。」

  那兩個男人相覷一眼。「這樣的話……傑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你答應人家了,就不應該反悔啊!」

  「可是我……我愛她呀!」傑米可憐兮兮地說。

  「但她不愛你呀!」

  「是啊,傑米,這種事勉強不來的,還是分手吧!」

  「不!」傑米突然像瘋了似的抱住了上官佑瑩。「我絕不分手。」

  上官佑瑩一驚,忙伸直雙臂抵在他胸前奮力推拒。「你瘋了,傑米,放開我啊!我說過我們分手了,你不要這樣啊!」

  那兩個男人和那個女孩見了也頗為意外地上前來要拉開他。

  「放手,傑米,太難看了!」

  「傑米,她不要你!你還有我呀!」

  「死心吧!傑米。」

  「該死,傑米,放開我啦!」

  就在這一團混亂中,冷不防地,一道冰寒的鋒面碎然掃向熱烘烘的這一群,瞬間便澆熄了眾人的喧嘩。

  「你們在幹什麼?」

  冰冷的質問彷彿直接從北極吹過來的冰渣子似的砸在他們頭上,四個人聞聲,不由自主地同時僵住動作,再不約而同的把視線轉向同一個方向,在月色的背影下,一個看不清楚囿面的高瘦男人唯我獨尊似的佇立在他們面前,那氣勢夠霸道、夠狂傲,也夠嚇人。

  「阿捷!」上官佑瑩脫口驚呼。

  沒有出聲,菲爾緩緩走向前,然後冷眼瞪住傑米,在他的犀利目光的威嚇下,傑米不由自主地鬆手退後,菲爾這才徐徐地把手伸向上官佑瑩。

  「走吧!我的女伴不在身邊,別人會奇怪的。」

  在七彩聖誕燈泡的照耀下,一雙儷影看起來是如此協調、如此搭配、如此親暱地相偕走入船艙內,看得傑米滿懷醋意橫生。

  那是她的新男友嗎?

  十分鐘後,餐廳裡的角落邊兒,菲爾神情陰鬱地默默抓著一瓶酒一杯一杯喝個不停,上官佑瑩明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道他在氣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阻止他,現在的他可不像以前那麼「聽話」……不,他根本不聽別人的話。

  「阿捷?先吃點東西再喝好嗎?」她試著要和他溝通,但他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把那烈性酒精倒入口中。「那喝慢一點吧!這酒很烈的,你喝這麼快,待會兒會吐得很可怕,明天也會很難受喔!」再一次,她溫言勸誘,希望不會聽到他隔天的呻吟聲。

  他的回應是招來待者又送了另一瓶酒過來。她只好歎息著放棄了,決定先打一會兒盹,晚上才有精神照料醉鬼。

  幸好他不會發酒瘋,只是特別會撒嬌而已。

  也許是這兩天忙警購物太累了,只不過瞇了一下眼,她就真的睡著了。直到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傳來,她才驚醒轉頭看去,就見菲爾已經醉得連酒杯都抓不住了,卻還把酒瓶口直接栽到嘴裡猛灌,她驚呼一聲,忙伸手過去要把酒瓶搶過來,卻被他粗魯地推到地上去跌成小狗狗。等她狼狽地爬起來時,兩支空酒瓶已經躺在地上排排睡,菲爾也滿臉通紅地醉死了。

  慘了!「阿捷!阿捷!醒醒,阿捷!」她焦急地輕拍他的臉頰,「你不能睡在這裡啊!阿捷,回到車上再睡啦!」然後又揪住他的衣襟猛搖。「給我醒來,阿捷,該死,你不能睡在這裡,聽到了沒有啊?」

  就在她又推又搖又打又罵,忙得不亦樂乎的當兒,一個熟悉的帶笑聲輕輕傳入她耳際。

  「需要我幫忙嗎?」

  轉頭一瞧,上官佑瑩的雙眸倏地睜大,「維瑟?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驚訝地低呼。

  以往總是輕鬆穿著的維瑟,此刻和其他人同樣是一身黑色晚宴服,可看上去竟也有一股高貴威嚴的氣勢,彷彿高高在上的帝王似的。

  維瑟輕笑。「我的朋友邀請我來的。」

  「你的朋友還真多啊!」她不覺低喃。

  維瑟聳聳肩,而後用下巴指指菲爾。「他醉了嗎?」

  「不是,他只是眨了一下眼,卻忘了再把眼睛睜開而已。」上官佑瑩嘲諷道。

  維瑟又笑了。「最好不要讓他睡在這裡。」

  「當然,這兒是這艘船上最好的位置,怎能讓他佔用呢?」

  維瑟哈哈大笑。「你真有趣,上官。」

  「謝謝,我盡量。」上官佑瑩謙虛地道。

  「我幫你扶他到房裡睡吧!這兒每張請帖都有一間房,鑰匙應該在他身上。」

  維瑟雖然這麼說,卻完全沒有要幫她拿鑰匙的意思,她只好當著他的面伸手在菲爾身上又掏又摸的,最後終於從菲爾的上衣內袋裡找到鑰匙了。

  「找到了?好,那我們走吧!」說著,維瑟抓起菲爾的手臂繞在自己頸後,相當輕鬆的把與他同高的菲爾撐起來。

  在走向房間的途中,上官佑瑩才發現,原先震耳欲聾的音樂已經放低了,而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已喝醉,有人睡在救生艇裡,還有人脫衣服準備下海去裸泳,甚至有人當眾做超限制級的表演,所以,並沒有人特別注意到他們。

  原來上流人士喝醉了也是很下流的!

  突然,維瑟的腳步停了下來。

  「怎麼了?」上官佑瑩忙問。

  「他好像要吐了。」

  「欸!?」

  「你先去開門,我帶他到船舷吐一下。」

  「哦!好。」

  上官佑瑩匆忙跑走了,維瑟扶著菲爾來到船舷,不過五秒鐘後,菲爾就趴在船舷上對著海裡大吐特吐了。好半天工夫後,他才像條爛魚似的癱在維瑟懷裡睡死了,維瑟不禁搖頭歎息不已。

  「唉!菲爾,就算你吃醋,想跟她撒嬌,也不必用這麼遜的方式吧!」

戴圓圓 2008-10-20 22:11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戴圓圓食霸王飯被捉到, 罰了現金11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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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真相

  吃醋的戀人,
  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會無理取鬧,
  會撒嬌生氣,
  但那都是基於,
  愛的出發點。


  出乎意料之外的,菲爾這一夜倒是滿安靜的,沒有卯起來跟她來上一場世紀大戰。只有在半夜時,他突然把她拉上床咕噥一句「聖誕快樂」,然後就和她纏纏綿綿地交戰一百……不、只有一回合,之後抱著她又睡死了!

  Shit!千萬別說這就是他送給她的聖誕禮物!

  到了翌日清晨醒來時,她才終於有空注意到他們所住的艙房非常大,又非常豪華,根本不像電視影集裡的那種小艙房,這簡直就是帝王套房嘛!

  不會是這條游輪上的每一間艙房都是這樣的吧?

  正在狐疑間,她忽然又察覺到船身似乎搖晃得比昨晚更厲害,忙跳下床跑到舷窗那邊往外一看。

  啊咧∼∼竟然開船了!

  這下子完蛋了,他們又沒有帶換洗的衣物來,甚至只有這一身的晚禮服。唉∼∼看來他們只好躲在艙房裡直到船靠岸了。

  她沮喪地暗忖,並來到衣櫥這邊,打算看看有沒有浴袍、睡袍什麼的。豈料,櫥門一打開,裡面赫然塞滿了層層衣物,而且全都是這一回在洛杉磯所買的衣物,一眼看去,大概全都在這兒了,包括內衣、配件、鞋子等等。

  不可思議,它們什麼時候自己長腳跑來的?

  困惑地呆了半晌,她才甩用頭,逕自挑了一套休閒服和內衣褲,轉進浴室裡去了。

  管他的!

  沖完浴出來吹乾了頭髮之後,她隨手綁了一條髮帶,看看菲爾那模樣,搞不好會睡到中午,便決定自己先去吃早餐。沒想到餐廳裡竟然沒幾個人,有也是女人,幾個一大早就把自己的臉當牆壁塗上一層白漆的女人。

  她忍不住重新考慮了一下,隨即改變主意把早餐叫到艙房裡,順便到陽光甲板上的醫療室要了幾顆醒酒藥,再回到艙房;不料,菲爾已經清醒,並坐在床上抱著頭顱呻吟,一見到她就滿臉怨怒地責問。

  「你到哪裡去了?」

  她默默的把手上的藥給他看了一下,才去倒白開水給他吃藥。

  「我也叫了你的早餐,待會兒送來後,你要吃嗎?」

  菲爾瞪她一眼,把玻璃杯還給她後,便躺回去蒙上被單了,這就是他的回答。

  不過、至少她現在知道,如果他醒來見不到她,一定會很生氣,所以,吃完早餐後,她也不敢亂跑,只守在電視前打發時間。中午過後,當她正在考慮是要拿他那份早餐當午餐,或是要另叫午餐時,菲爾終於醒了。

  他一睜開眼就在找她,看到她沒有離開,似乎很滿意,但還是撫著額頭不太舒服的樣子,於是,她就把剩下的藥再拿給他吃。

  「要不要去泡個澡?應該會舒服一點,我想。」聽說是如此,不過她沒經驗,所以不負責這種不確定的言論。但菲爾點頭同意了,她立刻進浴室去幫他放水。之後望著偌大的洗浴空間,她忍不住又開始懷疑了:真的每間艙房都這麼大嗎?

  「又在想什麼?」

  她回眼看了一下,馬上又赧紅著臉轉回來。

  他竟然裸身站在浴室門口!

  「沒什麼啦!我只是在想,每間艙房都這麼大、這麼豪華嗎?」

  「不,這種套房只有三間。」

  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頸後,她可以感覺到他貼近她背後的體熱,不覺輕喘一聲,趕緊往前站一步。「真……真的啊?那你……你怎麼有辦法佔用其中一間?」

  「因為這艘游輪是麥氏的。」

  她靜默兩秒,而後驟然回過身來,並驚愕地瞪大了雙眼。「是麥氏的?這艘游輪是麥氏的?那你不就是宴會主人了?」

  「不是我,是麥氏總裁。」菲爾說著,突然探手將她擁入懷中,她在一驚之下,本能的立刻掙扎了起來。「不要掙扎,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心頭一跳,她停止了掙扎,雙掌平貼在他光裸的胸前,並仰起臉忐忑地問:「你……你在說什麼?你不知道什麼?」

  雙眸微微一瞇,「錯,不是不知道,是很清楚的知道。」菲爾俯下唇,輕輕地在她耳邊磨蹭著。「只要我想,你就會乖乖的順從我,不是嗎?」

  雙頰一紅,臉馬上垂了下去,「那……那是你……你喝醉了,」她支支吾吾地道。「所以……所以……」

  「不,你不會反抗我的,佑佑,」菲爾更貼緊她的嬌軀,並開始啃噬她的頸部側方,「無論我酒醉與否,隨時隨地,只要我想,你都不會反抗我,因為你還是愛著我的,對吧?」他如蚊蚋般地低喃。

  脊背倏起一陣戰慄,她顫巍巍地抽了口氣,卻仍試圖控訴回去。「可是……可是你恨我。」

  菲爾停了一秒,旋即又繼續,而且更激烈。

  她不覺躊躇了一下,隨後依然咬著牙忍受他在她體內挑起的慾火,奮力掙扎出最後一絲理智問:「阿捷,那麼現在……現在你願意……願意聽我說了嗎?」

  菲爾沒有回答,卻開始脫起她的衣服,她不由得輕喟一聲。

  好吧!他現在沒空,可是……

  「阿……阿捷,這裡是……浴室耶!」

  菲爾聞言,馬上把她騰空抱起來,原以為他要抱她回房裡,沒想到他卻撲通一聲把她扔進浴缸裡,她的尖叫聲才發出一半,他也跟著進到浴缸裡來了。

  兩條大鯊魚開始在水中混戰!

  ※  ※  ※

  經歷過喝得爛醉,又大吐一場的人都知道,剛從酒精麻醉中醒過來的人,至少在十二小時內不會想聞到任何食物的味道,接下來的十二小時則是不想看到任何食物,再下去的十二小時也沒什麼胃口,運氣好的話,也許到了第四個十二小時,就會出現飢餓的感覺了。

  菲爾是個正常人,他的胃也不是鐵做的,所以,在二十四個小時之內,他根本不會想要踏進餐廳一步,但他仍然在洗浴過後,招呼上官佑瑩上餐廳用餐。

  「以後不准你跟前任男朋友說話!」當他們一踏出艙房,菲爾就神情嚴酷地鄭重警告她。

  他不會是在吃醋吧?

  「那你什麼時候要跟我談?」上官佑瑩則奮戰不懈地再次提起這個問題。

  每次他喝酒折磨自己,她就覺得必須盡快跟他談談,可是他始終都缺少和她談話的意願。就像此刻這樣,他不但不講話,甚至連絲亳反應都沒有,她不禁又歎氣了。

  還不行嗎?

  就跟餐廳裡大部分男人一樣,菲爾吃的不多,只比蟑螂多了一點點,而且餐後又馬上吃了一次藥。上官佑瑩忍不住斜眼瞄著他,目光中清清楚楚地寫著「活該」兩個字。

  菲爾立刻狠狠地回瞪她一眼,隨即拉著她到陽光甲板上去洗三溫暖、做按摩,之後他看起來就正常多了。緊接著,他們又到健身房去練身,看他熟練的使用那些器材,她馬上就知道他已經練了很久,否則不會有那一身瘦削卻結實的肌肉。

  反觀她自己,一直以為自己的身體很健壯,沒想到這邊的器材她一個也拉不動,就算拉動了,也不過兩、三下就沒力了,只好跑到菲爾旁邊看他舉重。

  「你練這個多久了?」

  「三年。」

  「酷!」她羨慕地捏捏他的手臂肌肉。「真希望我也有你這種肌肉。」

  他皺眉瞥了一下她的身材。「女人要這種肌肉乾什麼?不准!」

  上官佑瑩聳聳肩,隨即轉身走向別處,好像要再找一下有什麼適合她的器材,可是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菲爾卻聽到她低低咕噥了一句,「誰理你!」

  菲爾立刻跳下舉重台,一把抓住上官佑瑩。「你說什麼?」

  上官佑瑩頓時嚇了一大跳,「嗄?什麼?我說什麼?」她茫然地問,已經忘了自己剛剛說什麼了。

  菲爾瞇眼注視她片刻後,「走!」驀然扯著她一起走出去。

  「上哪兒?」

  「懲罰你那張嘴巴!」

  「欸!?」

  ※  ※  ※

  再隔天,游輪就到達加拿大溫哥華了。

  人家說,到溫哥華不血拚是很不道德的,可是上官佑瑩的道德心早就在比佛利被吃光了,所以,她對血拚一點興趣都沒有,她頭一個想到的是——鮭魚!

  「我們要去吃鮭魚嗎?要嗎?要嗎?」

  如同往常一般,菲爾老是在瞥她一眼後就悶不吭聲,她總是得不到任何回應。可他們一下游輪之後,卻立刻有一輛等待中的豪華轎車一路送他們到坐落於西溫哥華山腰之際蓊鬱林蔭間的鮭魚屋餐廳。

  遠眺窗外,英倫灣、獅門橋、史丹利公園和溫哥華市獨特的天際線盡收眼簾,至於眼前的就更豐富了。

  清爽的凱撒沙拉、特殊風味的烤蔬菜、開胃的醃菜沙拉,再淋上濃稠且味道香郁的起士和越蔓梅沙拉醬,光是看了就胃口大開;跟著是烤卑詩鮭魚、黑芝麻烤鮪魚、烤爐魚、烤比目魚,以及蠔、蝦與鮭魚的三色燒烤,還有阿拉斯加皇帝蟹、淡菜、干貝等等剛捕上岸的活海鮮。

  「我會死翹翹!」上官佑瑩低喃。「如果我全部吃完的話,一定會死翹翹!」可說是這麼說,她還不是拚命往嘴裡塞。

  「每一種品嚐一點就夠了。」

  「才不要,那剩下的多浪費啊!會被雷公打死的。」她往前瞄了一下,隨即伸手覆住他的酒杯,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在喝酒。「要不你幫我吃,否則我一個人吃完真的會死掉的!」

  「誰教你點那麼多,」菲爾毫不動容。「你自己負責。」

  上官佑瑩瞇了瞇眼,旋即收回手繼續拚命吃。「好,我叫的我一個人吃,我今天就吃死在這邊給你看,這樣你就不用再浪費力氣來恨我了。」

  十秒鐘後,菲爾捻熄香菸,推開酒杯,默默地拉過去一盤魚。

  老實說,這麼多菜三個人也吃不完,可是當上官佑瑩再也撐不下而放下叉子時,菲爾仍繼續埋頭苦吃,直到真的把所有的菜全吃光了,他才停手。她知道他一定比她脹得更厲害,說不定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可是他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只是又點起香菸來默默抽著。

  是的,他仍然是溫柔的,只是他的溫柔內斂了,他不願意讓它顯露出來,因為那曾經是他的致命傷。

  他被自己的溫柔給狠狠地傷害了。

  或許他表現得很霸道無情、或許他真的非常恨她,但打一開始,他就沒有真正傷害過她,甚至可以說是很寵她。

  她在公司裡幾乎什麼事也不用做,可以遲到早退、偷懶打混,只要平均每個星期替他打發掉一個女人,她領的薪水就跟楊克一樣多了;她要買件晚禮服,他卻把女人所需的全副家當都買給她了;還有像現在這樣,嘴裡明明說不管她,卻又默默地替她解決一切。

  他是恨她,卻也依然愛她,所以他才會折磨自己,因為他無法真正的傷害她,可又吞不下那份恨意。這麼溫柔的男人,如何能不讓她心疼呢?

  「可以走了吧?」

  「哦!好。」

  簽過帳單後,他輕攬著她走出餐廳。

  「阿捷。」

  「嗯?」

  「這裡有城堡嗎?」

  「城堡?下回帶你去歐洲看吧!」

  「那……現在看不看得到楓樹?」

  「明年秋天再來。」

  「那我們去泛舟如何?」

  「冬天泛舟?你有毛病啊!」

  「對不起。」

  「……夏天再帶你去泛舟。」

  是的,這個男人真的很溫柔!

  ※  ※  ※

  一直沒再碰到傑米,上官佑瑩以為他終於放棄了,不料,這只是她單方面的妄想,傑米根本沒有放棄,他只是找不到她而已。

  直到他的表哥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可能是住在帝王套房裡那個人的女件時,他竟然不經考慮便怒氣沖沖地直接闖過去,他的兩個朋友和珊芙追在後面要阻止他,而他的表哥直覺情況不對,便趕緊跑去通知宴會主人了。

  一打開門,瞧見傑米,上官佑瑩就暗叫一聲:糟糕!

  「小瑩,你真的在這裡!」憤怒的視線在穿著浴袍,一手拿吹風機的上官佑瑩身上晃了一眼,再拉到圍著浴巾,剛從浴室裡出來的菲爾身上,傑米更是怒火熊熊。「你拒絕我,是因為我不夠富有嗎?」

  「傑米,我不……」

  上官佑瑩只有說出四個字的時間,菲爾的警告立刻追過來了,而且是英文全聲道發音的。

  「佑佑,我說過不准你和他說話了!」

  她為難地往後看。「可是,阿捷,他……」

  菲爾幾個大步上前來推開她。「小鬼,胎毛長全了再找女人!」

  上官佑瑩覺得啼笑皆非。「拜託,阿捷,他才小你兩歲耶!」

  「小我兩歲?」菲爾鄙夷地斜睨著傑米。「我還以為他比你小呢!」

  「閉嘴!」傑米怒吼。「你不要以為有幾個臭錢就可以鄙視別人,總有一天我會比你有錢的。」

  「是嗎?」菲爾冷笑,「那真是抱歉得很了,小鬼,等你有錢的時候,我會比你更有錢,你永遠追不上我的,就算你真的比我有錢……」說到這裡,他驟然探手將毫無心理準備的上官佑瑩用力摟進懷裡,並示威似的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下。「她還是屬於我的!」

  「你……你……你……」猝然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壓不過對方,無論是人品、財富、氣勢或自信心,又羞又氣的傑米匆忙間只能信口胡謅,希望能多少爭回一點顏面。「至少我得到了她的第一次!」

  夾在兩人當中不知所措的上官佑瑩一聽,不禁脫口怒罵,「你胡說!」

  菲爾卻反而笑了,得意洋洋又冷酷地笑了。「小鬼,你又錯了,早在七年前,她就已經屬於我了。」傑米聞言,頓時錯愕地愣住了。「所以,小鬼,」菲爾依然是一臉嘲諷的神情。「你可以滾蛋了,而且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他一說完,便作勢要推開傑米關門。

  傑米卻激動得一把打掉他的手,並失去理智地指著上官佑瑩破口大罵,「你這個賤女人,你讓我們大家都以為你是個雖然男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卻始終嚴守最後一關,甚至連讓我們親一下都不肯的中國鐵娘子,沒想到你竟然早就不是鐵娘子了,你根本就是在玩弄我們,對不對?」

  上官佑瑩有點尷尬,卻也很火大,正想開口罵回去,菲爾卻已經搶先一把揪住傑米的衣襟,惡狠狠地將他拽起來。「你說什麼?」他咬牙切齒地將字一個一個從齒縫裡硬擠出來。「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看看!」

  懾於菲爾的狂怒凶焰更加懍人,傑米適才的氣焰霎時煙消雲散,甚至嚇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上官佑瑩見狀忙拉住菲爾的手。

  「阿捷,不要!」

  而在傑米後面那三個一直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人,在這時終於知道他們該如何了。

  「放開他!」珊芙尖叫。

  另兩個男人則忙著分開他們,就在他們鬧得不可開交之際,驀地,又是另一個調侃的聲音加了進來。

  「嘖嘖嘖!這裡是在上演肥皂劇嗎?」

  眾人不約而同轉眼一瞧——

  「咦?維瑟!」

  「維瑟!」

  菲爾和上官佑瑩同時叫完後,隨即驚訝地轉而面對面。

  「欸?你認識他?」

  「你怎麼會認識他?」

  兩人又一次同時發問,停了一下,隨即又同時轉向維瑟瞪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維瑟忙舉雙手做投降的姿勢。「別,別把矛頭都對準我,我是冤枉的!」

  「冤枉?」菲爾冷笑。「我要是信你才叫有鬼!」

  「阿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認識他?」上官佑瑩則扯著菲爾的手臂問。

  菲爾哼了哼。「他是我表哥,也就是麥氏總裁。」

  「欸!?!!」上官佑瑩吃驚地只能死死地瞪著維瑟。

  維瑟歉然的微笑。「我好像一直忘了告訴你,我就是他表哥。」

  上官佑瑩倏地瞇起雙眼。「忘了!?」

  維瑟打著哈哈,菲爾緊跟著又追擊過來。

  「說,維瑟,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維瑟笑笑,逕自轉向傑米等人。「我想,各位應該已經鬧夠了吧?」

  傑米四人面面相覷,隨即尷尬地咕噥一句「對不起」之後,慌忙離去。

  維瑟這才用下巴指指房內。「有什麼事先進去再說吧!你們這樣不太雅觀吧?」

  片刻後,上官佑瑩換上了便服,菲爾也套上了長褲,兩人的目光馬上又對準了維瑟。

  維瑟卻大馬金刀地坐在單人沙發上,依然氣定神閒地擺手道:「先請坐,兩位……嗯!很好,那麼……其實我會多事插進你們之間,不過是因為我太關心菲爾了,畢竟,他不但是我表弟,還是我繼弟……」

  「繼弟!?」上官佑瑩愣了愣。「為什麼?」

  「咦?他沒告訴你嗎?他母親再嫁給我父親了。」

  「欸!?!!」

  「對,所以說,我關心他,不想再見他繼續痛苦下去了。」維瑟望著菲爾。「你知道你母親為什麼要和我父親去做長期旅行嗎?就是因為不忍心再看到你痛苦的模樣了,她真的很心痛、很擔心,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你才好。」

  菲爾別開眼。

  「因此,我想幫助他。」維瑟溫暖的眸光又轉向上官佑瑩。「我相信你應該感覺得到了,或許他曾經恨過你,但他一直是愛你的。然而,他又很害怕你會再次突然離開他,所以……」他瞄著菲爾。「你還猜不出來他究竟想幹什麼嗎?」

  菲爾突然又瞪住了維瑟,「維瑟!」不管是眼神或語氣,都充滿了濃濃的警告意味。

  上官佑瑩見狀,不禁好奇地追問,「他想幹什麼?」

  「維瑟,我警告你!」菲爾的聲音已經隱瞞不住怒氣了。

  維瑟又笑了,不顧菲爾又一次的警告。「他想讓你懷孕。」

  「咦?」

  「維瑟!」第三次警告。

  「他認為,只要你有了他的孩子,你就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上官佑瑩頓時呆住了。

  「維瑟,你這個混球!」菲爾突然跳過去撲在沙發上揪住維瑟的衣領,並舉起拳頭來。「你竟敢……」

  就在這時,也許是被他們的野蠻動作給刺激到了,怔愣間的上官佑瑩不知不覺脫口道:「可是我已經替他生了一個女兒……噢!」她猛地摀住自己的嘴,並懊惱地瞠大眸子。

  那兩個男人的動作霎時僵住,菲爾的拳頭仍停在半空中,維瑟欲待阻擋的手臂也還格在眼前,兩雙震驚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上官佑瑩的臉上。

  「你說什麼?」兩個聲音同樣驚訝錯愕又大聲。

  上官佑瑩不覺瑟縮了縮。「啊!這……我……沒有說什麼啦!只是……」

  菲爾馬上又從那頭跳到這頭來,「我鄭重的警告你,佑佑,」他蹲距在她的沙發面前,兩手壓在兩支扶手上,好似要防備她逃跑似的。「你現在、馬上、立刻給我說清楚!」

  望進菲爾目光中的期待、興奮、緊張又害怕,上官佑瑩不由得露出無奈的苦笑。

  她真是白癡!

戴圓圓 2008-10-20 22:13

第九章 驚喜

  以為所有都以無望,
  不料,
  一陣曙光閃現,
  妳的愛帶來奇跡,
  讓我有重生的希望。


  「老爸,我懷孕了!」喝一口牛奶,上官佑瑩很鎮定地對正在喝咖啡吃早餐的上官爸爸報告。

  噗一聲,上官爸爸立刻表演了一口噴射絕技。「你……你說什麼?別……別在吃早餐的時候開這種玩笑,小瑩,這對消化不好啊!」

  上官佑瑩依然悠哉悠哉地拿起叉子吃她的荷包蛋。「我沒有開玩笑,老爸,你要做外公了。」

  撲通一聲,雪茄掉進了咖啡杯裡,「你……你……怎麼會有這種事?難道……難道你們沒有用保險套嗎?」上官爸爸結結巴巴地問。

  「有啊!可是……」上官佑瑩聳聳肩。「有幾次忘了買,所以……」

  「所以?」上官爸爸呆呆的重複。

  「所以就沒用了嘛!」上官佑瑩不耐煩地說。「老爸,先說好,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可是不打算拿掉的喔!要是你準備大發雷霆,也請先通知我一聲,我會先做好離家出走的準備。」

  上官爸爸並沒有生氣,他只是又呆了好半天,而後突然跳起來跑去打電話向老婆求救。兩天後,上官媽媽就帶著上官小弟飛來紐約了。

  一家七口在客廳裡圍成一圈,大家都臉色不太自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最後,終於還是由上官媽媽先行發言。

  「小瑩,聽你爸爸說,你打算生下孩子?」

  「沒錯,老媽。」上官佑瑩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上官媽媽點點頭。「那麼,你打算讓阿捷知道嗎?」

  「不要!」上官佑瑩老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光是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他就已經應付不來了,這個孩子會讓他更加混亂不知所措的。而且,既然已經分手了,我就不打算再和他有所糾葛,不過,等孩子懂事後,我還是會告訴孩子實情的。」

  「既然如此……那麼,」上官媽媽環視所有的家人。「你們的意見呢?」

  大家又面面相覷片刻。

  「那個……」上官爸爸搔搔亂髮。「那是我頭一個孫子吧!我好像不太希望就這樣沒了。」

  「我不贊成墮胎!」上官大哥則如是說。

  「我更反對墮胎!」上官二哥同意道。

  「這個……墮胎好像很傷身體,還是不要比較好吧?」上官三哥也怕怕地這麼表示。

  「我不反對有人叫我舅舅。」上官家的老么好像急著做CPU升級。

  上官媽媽再次點頭。「我也覺得每一條生命都有他的權利,我們沒有權利去替他決定他要不要生存下來。不過……」她蹙眉沉吟。「我們當然不會在意,但是,如果是為了孩子將來著想,私生子這個名詞總是不太好吧?」

  上官佑瑩認真地想了一下。「那麼,老媽認為如何比較好?」

  上官媽媽又仔細思索片刻。「我認為嘛……嗯!老大,」她轉向上官大哥。「你訂婚那麼久了,究竟打算什麼時候要結婚?」

  上官大哥呆了呆,隨即領悟。「隨時都可以,老媽。」

  「好,那就馬上結婚吧!先去公證,之後再慢慢籌備婚禮。」

  上官佑瑩也懂了。「老媽,你的意思是說……」

  「是的,把孩子先掛在你大哥名下,等孩子懂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她實情,這樣是不是比較妥當呢?」

  眾人又互相對看了一下,繼而同時點頭同意。

  「那就這麼決定了,但是,小瑩,學校怎麼辦?」上官媽媽又問。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明年再念大學。」上官佑瑩毅然道。「這樣就不會有人問我的孩子到哪裡去了。」

  「好,」上官媽媽似乎很滿意。「那麼,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什麼問題?」

  「老公。」

  「是,老婆。」

  「請問你什麼時候要戒雪茄呢?」

  「欸?」

  七個月後,上官家多了一位可愛的小女孩,上官老么果然升級了,但是,上官爸爸卻一下子就降級為孫女的奴隸,只要他工作完畢一回到家裡,舉凡洗澡、換尿布、哄她睡覺,都由上官爸爸一肩承擔了下來。更誇張的是,當上官爸爸不得不帶隊到外地去比賽時,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和孫女告別,彷彿生離死別似的。

  再三個月後,上官媽媽也帶著決定到美國來念大學的上官老么搬到紐約來了,上官一家終於得以團圓,不必再過那種聚少離多的日子了。

  ※  ※  ※

  「方爾捷!」

  方爾捷應聲上前從輔導長手中接過來兩封信,其中一封他只瞄了一眼信封就當場唰唰撕成碎片,四散周圍的同袍們見怪不怪地繼續等待輔導長呼喚他們的名字。

  這一年九個多月來,每兩天就會看到方爾捷表演一回撕紙技巧,這已經變成一椿例行公事了。起初還有人好奇地詢問,可只要被他那雙冷漠的眼神瞪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問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

  方爾捷回到他的房間裡打開信,來回看了兩遍後才收起來,之後躺在床鋪上深思。

  很多人都說當兵很辛苦,其實也不一定,有些地方就輕鬆得很,譬如成功嶺,他又是預官排長,幾乎整天閒閒沒事幹就等著退伍。所以,這些其他人都認為是白白浪費的時間,都被他拿來鍛煉身體了。

  軍中沒有健身器材,只有籃球場、單槓和爬桿,不過,他還可以跑步,可以練伏地挺身、仰臥起坐,所有海軍陸戰隊做的各種體能訓練都被他拿來用在自己身上,於是,他黝黑了、他健壯結實了,不過,他還是很小心的不讓自己變成健美先生,因為……

  她不喜歡。

  該死!他為什麼還要想著她呢?她已經狠心離開他了,不是嗎?只不過是因為……因為……

  因為他該死的溫柔!

  ※  ※  ※

  方爾捷退伍回家了。

  一進門,他毫不意外地見到家裡有三個人在等候他,媽媽,洋人姨丈和洋人表哥維瑟。而且,當方媽媽去煮飯時,洋人姨丈就開口了。

  「爾捷!你真的不反對我和你母親結婚?」

  方爾捷冷冷地注視著姨丈。「你是要拿她當替身嗎?」

  姨丈苦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不過,當然不是,你母親的長相雖然與我亡妻一模一樣,但她們的個性完全相反,我愛我亡妻的活潑開朗,也愛你母親的溫柔體貼,她們是不一樣的。」

  方爾捷又深深地凝視姨丈半晌。

  「那麼你會發誓愛她永遠不變嗎?」

  「我發誓!」

  「發誓永遠不捨棄她?」

  「我發誓!」

  「好,那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姨丈聞言,不禁快樂的笑開了。「謝謝你。」

  依然冷著臉,方爾捷一語不發的起身正待離開,維瑟卻又立刻把他抓回來了。

  「請等一下。」

  「又是什麼事?」

  望著方爾捷表情陰鬱的臉,維瑟不禁歎息了。「真像!」

  方爾捷默然無語。

  維瑟和父親相覷一眼,而後小心翼翼地說:「我聽姨媽說過你的事了,所以我們想……幫你。」

  方爾捷仍舊不出聲,眼神更冷漠,也沉靜得更可怕了。

  「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維瑟不由得越加小心了。「希望你能放棄你父親的公司和我們到美國去,我父親打算在和你母親結婚後,就把公司交給我們兩個,我相信我們應該可以一起把公司經營得很好,你認為如何?」

  方爾捷還是沉默著不說話,維瑟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片刻後,他突然掏出皮夾,打開取出一張照片給方爾捷。

  「這是我弟弟菲爾。」

  方爾捷原只是淡淡瞥一眼,旋即驚訝地瞪住了那張照片。

  「跟你很像……不,不是很像,是幾乎一模一樣,對吧?」同方爾捷一起看著那張照片,維瑟微笑著,笑容中卻淡淡地隱藏著一份苦澀。「他像我母親,你像你母親,所以你們才會如此相像。老實說,剛見到你的照片時,我也嚇了一大跳呢!」

  方爾捷終於開口了。「他呢?」

  「死了。」

  「死了?」

  「自殺死的。」

  「自殺!?」

  方爾捷的姨丈突然匆匆起身,維瑟望著父親踉蹌離開的佝僂背影,不禁深深歎息了。

  「他原本是個很開朗的年輕人,就跟我母親一樣,還有一個深愛的女友,可就在他們結婚前夕,卻發現他女友得了癌症,半年後,他女友就死了。之後,他就像你一樣變了一個人,不同的是,他怨恨的是上天為什麼要奪走他心愛的女人,而你卻是怨恨你心愛的女人離開了你。

  「但是你們怨恨的模樣完全相同,看到現在的你,我就好像看到當時的菲爾,當時我們無論如何都幫不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滿懷怨恨愁鬱的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所以,我們希望現在能幫到你,不想看到你也那樣折磨自己。不過,你也別誤會,我們並不是拿你做他的替身,只是……想幫你。」

  方爾捷開始流露出猶豫的神情。

  「其實,我們會到台灣來,也是因為菲爾的死。」維瑟又說。「自從他死了之後,我們就覺得好像跟母親的聯繫完全斷了似的,所以,我和父親才會特地跑到台灣來尋找母親的親人。沒想到上天卻用這種方式還給我們另一個母親和另一個弟弟,又填滿了我們家的缺憾,我們真的很感恩。所以,爾捷,讓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吧!」

  這番話似乎終於說動了方爾捷,考慮了許久之後,他終於慢慢地點下了頭,維瑟見狀,不由得欣喜不已地緊握住他的手。

  「太好了,爾捷!哦!對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們希望你能真正成為麥薛特家的人,並且沿用菲爾的名字。菲爾是在瑞士的戒酒療養院自殺的,當時因為我們太傷心了,所以一切後事都低調處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這次父親也打算在瑞士結婚,身份也同樣在那兒變更,這樣的話,即使你使用他的名字,也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你們有什麼不同,當然,你還是可以保留你原來的國籍和名字。不過如此一來,在你掌握公司經營權方面,就會順利多了,你要知道,麥薛特家的親戚有些是很貪婪的,對他們來講,親生子和繼子的權利應該是不一樣的。」

  又思索片刻後,方爾捷再次點頭同意了。

  「真的沒有人會發覺我們的不同嗎?」

  維瑟苦笑。「以前或許會,但在菲爾死前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就像你現在這樣憤世嫉俗,絕對不會有人發覺有什麼兩樣的。」

  「那你們的親戚呢?」

  「老實說,我們很少往來,不過都一樣,他們記得的也是菲爾死前一年的情況,以及他後來到瑞士去戒酒兼療養身體的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美國了。我想,這正是他們所期望的,他們希望菲爾最好都不要回美國,這樣他們才有機會插足麥氏的經營權,所以,父親才會故意不告訴他們菲爾死亡的消息。」

  「既然你們如此有把握,那就這樣吧!」

  是的,就這樣把以前的一切全都捨棄了吧!

  或者是……

  想要更接近她?

  ※  ※  ※

  一打開門,不過一眼,方爾捷就後悔開門了。

  「你來幹什麼?」

  「爾捷,你怎麼這麼說?聽說你退伍了,我特地來見你的呀!」依然是那樣柔柔弱弱、纖纖細細的模樣,鄭曉芬炫然欲涕地瞅著方爾捷,彷彿隨時都可能會崩潰瓦解成一堆破銅爛鐵似的。

  「請不要叫我的名字,很噁心!」方爾捷冷冷地斜睨著她。「也請不要再來找我,煩死人了!」

  紅唇瞬間蒼白了,「爾捷,你不要這樣,我……我愛你呀!我一直一直好愛你,你知道的不是嗎?」鄭曉芬哀怨地道。

  「是嗎?」方爾捷冷哼。「可是我討厭你!」

  淚珠兒終於滾下來了,「不,不要這樣說,爾捷,我知道你很溫柔,你不會討厭任何人的。」鄭曉芬抖著嗓音低喃。

  「是,我很溫柔,」方爾捷嗤然諷笑,「而你就是利用了我的溫柔,成功的讓我自己逼走了我真正深愛的女人,」滿含怨慰的雙眼鄙夷地落在鄭曉芬嬌柔的臉上。「現在你該滿意了吧?如果你滿意的話,就請你滾蛋,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鄭曉芬驀地掩臉哀泣。「不,爾捷,不要這樣說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真的太愛你了,我不能沒有你,求求你,爾捷,接受我吧!我絕不會變心,也不會離開你的!」

  「接受你?」方爾捷嘲弄地哈了一聲。「就算這世上只剩下你一個女人,我也不會要你!」聲落,他退後一步便待關上門。

  沒想到鄭曉芬竟然撲前跪下,並抱住了他的大腿痛哭。「不,不要這樣,爾捷,求求你,我愛你,不要這樣對我啊!你以前都很心疼我的呀!你總是那麼溫柔地呵護我、安慰我,我知道你心裡不是沒有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狗屁!」方爾捷破口怒罵。「要不是你父母求我,我才懶得理你,你真以為我對你好?告訴你,我恨透了你的軟弱,也恨透了你的淚水,更恨透了你的要死要活,我恨不得永遠都再也見不到你!」

  「不,不!」鄭曉芬猛搖著腦袋。「你心裡有我的,我知道!你現在說的只是氣話,你氣我逼走了你的女朋友,但是爾捷,你要明白,你只能選擇一個呀!而你總是選擇了我,不是嗎?你每次每次都選擇了我,不是嗎?這表示在你心底,我的份量重於你的女朋友,不是嗎?」

  一提起當時的錯誤選擇,方爾捷的心就越加繃緊了,「是的,我選了你,因為我做了荒謬的決定,我根本不該選你的,我為什麼要選你?為什麼?」他咬牙切齒地低吼。「因為你父母跪著求我,一次又一次的下跪,一次又一次的哀求,所以我只能選擇你……不、是選擇你的父母,我從來沒有選擇過你,你聽清楚了沒有?我、從、來、沒、有、選、擇、過、你!」

  「不,是你選擇了我!」鄭曉芬卻依然一廂情願地為自己的愛找出路。「所以,我才會知道你心裡有我,所以,這兩年來我都乖乖的等著你,兩天一封信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始終沒變,也提醒你我一直在等待你回來團聚。從今以後,我會比以前更愛你,而你也會比以前更溫柔地呵護我、憐惜我,我……」

  「你少在那裡作你的春秋大夢了!」方爾捷彎身想要扭開她的手。「放開我,不要再纏著我了,放開我!」

  鄭曉芬卻抱得更緊了。「不,我不放,我死也不放!」

  眸中寒芒一閃,「好,那你就去死吧!」方爾捷正待用腳踹開她,驀地,一隻手搭在他肩上阻止了他。

  「爾捷。」

  方爾捷回頭一看,是維瑟正對他輕輕搖頭,姨丈也在他身邊,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冷眼旁觀。

  「可是……」

  維瑟拍拍他的肩。「我來吧!」

  「你?」

  「怎麼,」維瑟滑稽地揚了揚眉。「我的國語不夠標準?我可是很認真的學過呢!」

  方爾捷哭笑不得。「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維瑟又拍拍他的肩。「相信我,嗯?」

  方爾捷歎了口氣。「好吧!」

  只見維瑟蹲下身去對鄭曉芬低聲說了句什麼,鄭曉芬立刻搖頭說「不」,維瑟又說了好幾句,鄭曉芬似乎開始猶豫了,於是,維瑟便繼續說下去,說到後來,鄭曉芬果真放開手了,維瑟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來。

  「我先送你回去吧!」

  「小心換你被她纏住啊!」方爾捷嘲諷的聲音從後面追上去。

  維瑟回眸瞪他一眼,隨即又俯首對鄭曉芬安慰了一句,邊忙著招手喚計程車,片刻後,方爾捷望著遠去的計程車輕輕念了一句。

  「我恨他!」

  「誰?」他背後的人也輕輕地問。

  是鄭曉芬?

  還是上官佑瑩?

  不,是他自己!

  ※  ※  ※

  正在房裡整理打包的方爾捷,眼角突然瞄到維瑟偷偷摸摸地自行開門溜了進來,他正待開口詢問,維瑟卻搶先在唇上比著食指噓了一聲,然後來在他身邊低聲警告他。

  「別出聲,那位鄭小姐的父母來了,我告訴他們你不在,讓父親和姨媽去應付他們,你千萬別穿幫啊!」

  方爾捷皺眉。「我媽行嗎?」

  「放心,」維瑟轉著腦袋尋找空位坐。「一定要姨媽出面,但我父親會替她應付的。」

  方爾捷轉身把床上的雜物掃到地上。「哪!要坐坐這兒。」

  「謝了。」維瑟笑嘻嘻地跳上床盤膝坐著。

  方爾捷懷疑地斜睨著他。「你好像很高興。」

  「是嗎?」維瑟聳聳肩。「也許吧!一旦習慣了有兄弟之後再失去,總學得生命中少了些什麼,可是,現在好像又找回來了,唔……怎麼說呢?中文應該是說失而復得吧?」

  方爾捷蹲跪在地上,開始把一些書籍裝箱。「別忘了,我可不是他喔!」

  「我知道,」維瑟指指那一大堆書。「菲爾就不喜歡唸書,他的社區大學是勉強念完的;而且,他喜歡吃肉類,幾乎不吃蔬菜,但你卻恰好相反,他喜歡聽重金屬,你喜歡聽古典音樂,嗯……其實,你和菲爾就跟母親和姨媽一樣,只有長相一樣,個性卻完全相反,我怎麼可能會把你錯當成是他呢?」

  他拿起一片CD來看看上面的曲目。「我說的是有兄弟的感覺真的很好,你是獨生子,也許不太能理解,但菲爾死去後,我頭一次體會到寂寞的感覺,雖然我們不是常常膩在一起,甚至有時候兩、三個月才見一次面,然而,每次一想到父親只剩下我一個孩子,我就覺得很寂寞。」

  「我的確不太瞭解,」方爾捷淡淡地道:「我從小就是一個人,所以也沒什麼特別感觸。」

  維瑟凝視著他的側面片刻。

  「爾捷。」

  「嗯?」

  「你會去找她嗎?」

  忙著收拾的手停了一下。

  「不會。」

  「為什麼?」

  「是她離開我的。」

  「但你還愛她呀!而且,還愛得這麼深,你……」

  正要進箱的書本突然轉個彎飛向維瑟身後的牆壁上,砰的一聲嚇了維瑟一大跳。

  「我警告你,維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了!」

  維瑟眨了眨眼。「好,我不提,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

  「你絕對不能跟菲爾一樣,我不想再嘗受一次失去兄弟的滋味了。」

  「……我答應你。」

  一個月後,麥氏公司的總裁在瑞士與上官媽媽舉行隱密婚禮,方爾捷也正式進入麥薛特家族,成為菲爾·麥薛特了。

  ※  ※  ※

  兩年後——

  「楊克,現在情況如何?」

  「報告總裁,副總裁很聰明、很能幹,也很有氣勢,一切他都掌控得很好,我相信從業績和年度報告上,總裁就能瞭解副總裁的能力了。」

  這是楊克每月一次例行的電話報告,報告對象是總裁維瑟,內容是副總裁菲爾的近況。

  維瑟先狠狠地歎了一大聲給楊克聽,然後才以忍耐的口氣說:「楊克,我早就不擔心菲爾的能力了,就算我把總裁位置讓給他,他也不會皺皺眉頭。我想要知道的是,他工作之餘的私人情況,他還在喝酒嗎?」

  「未曾停過。」

  「是嗎?唉!真是令人擔心哪!他這樣折磨自己又有什麼用呢?為什麼不乾脆去找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裡。」

  「這……總裁,恐怕我不太瞭解您在說什麼。」

  「廢話,我又不是對你說的!」

  「哦!那麼,總裁,請問您還想知道些什麼?」

  「有什麼異常狀況嗎?」

  「沒有。」

  「好吧!如果有任何異常狀況的話,立刻通知我。」

  「是,總裁。」

  「我是說私人方面。」

  「明白了,總裁。」

  ※  ※  ※

  「總裁,是我,楊克。」

  「楊克!?」維瑟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因為這是非例行報告時間。「菲爾出了什麼事嗎?」

  「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楊克,我警告你!」

  「是,總裁。這是有關麥氏和諾林的合約……」

  維瑟呆了呆,隨即怒吼,「楊克,你是想讓我立刻坐飛機過去殺了你嗎?我告訴過你我不想知道那些沒用的事,我擔心的是菲爾的精神狀況,你竟然還敢挑這種時間……」

  「總裁,請你先聽我說完好嗎?」

  維瑟忍耐地吞了口氣。「好,你說!」

  「總裁,麥氏和諾林的合約一向是由業務部處理,之後才呈交副總裁簽名,可是這一回,當副總裁一看到對方的業務代表名單時,他竟然決定要親自處理這份合約……」

  「咦?真的?」維瑟的興趣來了。「之後呢?」

  「開會時我也在場,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副總裁是如何故意刁難對方,又把合約訂定門檻調到最極限……」

  「哦?」

  「最後,對方的業務代表似乎很生氣了,就跳起來拍桌大罵。總裁,對方說的話很奇怪。」

  「他說什麼?」

  「總裁,是她。」

  「她?是女人?」維瑟更興奮了。「快,快告訴我她說什麼?」

  「她說:『見鬼的混蛋,你到底想怎麼樣嘛你?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呀!以前你好溫柔好溫柔,也很好講話的呀!』」

  維瑟想了想。「告訴我,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總裁,她是東方人,名叫上官佑瑩。」

  「是她!」維瑟激動得跳起來在辦公桌前走來走去。「快,再告訴我之後呢?」

  「之後副總裁說她是認錯人了,那位上官小姐似乎很困惑……」楊克仔細的把他們後來的對話和反應詳盡的告訴維瑟。「這就是那天開會的狀況。」

  維瑟早已站定了腳,一臉又興奮又深思的表情。「沒錯,他的確還愛著她,不過……唔唔……看來我得伸手幫他們一下比較好……嗯……楊克?」

  「是,總裁。」

  「從今天開始,這支電話你專用,只要是有關於那位上官小姐的事,你就必須隨時向我報告,譬如他們說些什麼、態度和反應如何等等,半夜打給我也行,如果可以的話,錄音給我最好。」

  「錄音?」楊克不可思議地看了一下電話。「總裁!副總裁要是知道的話,他會先殺了我的!」

  「好吧!那不用錄音,可是你一定要記清楚一點,別漏了重點,知道嗎?」

  「是,總裁。」

  「楊克,這件事要是成功了,我一定叫菲爾幫你加薪!」

  「謝謝,不過……什麼事?」

  「呃……你先不用知道,反正按照我的吩咐做就對了!」

  「是,總裁。」

  一放下電話,維瑟馬上按鍵叫秘書進來。

  「總裁,請問有什麼吩咐?」

  「替我安排一下,我要在最快的時間裡到西雅圖。」

pui_lam_hk 2008-10-20 22:13

睇過,,好睇架,,十卜

戴圓圓 2008-10-20 22:16

第十章 不可思議

  突來的訊息,
  讓人喜悅落淚,
  從沒想過,
  還有另一個新的自己,
  可以延續今世的生命。


  菲爾呆坐在地毯上,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是說……你是說你幫我生了一個女兒,卻沒有告訴我?」

  「是……是的。」上官佑瑩心虛地囁嚅道。

  「你……就是為了她要回紐約?」

  「是。」

  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鬼就是他女兒?

  天哪!他居然在吃他女兒的醋!

  菲爾抱著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後,他才徐徐抬起頭來。

  「你有她的照片嗎?」

  「有。」

  上官佑瑩立刻跑去取來皮包,從裡面拿出一張相片交給菲爾,維瑟馬上過來湊兩眼。

  「哇∼∼菲爾,這小東西好像你喔!」

  摸著照片,菲爾雙眼潤濕地點點頭。「她叫什麼?」

  「上官潔……呃!清潔的潔,不過我們都叫她小兔子。」

  「上官……潔嗎?」菲爾深深地凝住上官佑瑩,嘴裡卻呼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維瑟。」

  「幹嘛?」

  「我要立刻到紐約去。」

  「沒問題,我馬上替你安排!」

  維瑟馬上跑出去了,菲爾依然凝視著上官佑瑩。

  「佑佑。」

  「什麼?」

  「過來。」

  猶豫了一下,上官佑瑩還是乖乖地來到他身邊坐下,菲爾溫柔的攬住她,兩人一起看著照片。

  是的,什麼都不必再說、什麼都不用再計較,她曾經對他失望,他也曾經恨過她,任憑時光飛逝、任憑痛苦糾纏,兩人一心所愛的始終是對方。

  ※  ※  ※

  「你要戒酒,小兔子很怕酒味的。」

  「好。」

  「還要戒菸,老爸連雪茄都戒掉了。」

  「是。」

  「不能說髒話,小孩子學習力很強,一不小心就會被學去了。」

  「我知道。」

  「也不能亂發脾氣,會嚇到小兔子。」

  「沒問題。」

  一一承諾了下來,望著前方道路,菲爾卻越來越緊張了。

  「她……呃!小兔子會……喜歡我嗎?」

  往後瞄了一眼大大小小堆滿後座的禮物,想起後車廂裡也差不多堆滿了,上官佑瑩不禁浮起嘲諷的笑容。

  「送這麼多禮物給她的人,就算是魔鬼她也不會討厭。」

  瞟她一眼,菲爾忽地煞車在路邊停下。

  「幹什麼?」上官佑瑩莫名其妙地看看窗外。「還沒到呀!」

  菲爾沒有回答,逕自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然後拉去她的手為她戴上,隨即又發動引擎上路。

  上官佑瑩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原來……你還留著。」

  雙眼留意著前方的路況,菲爾小心翼翼地掌控方向盤,「你最好別給我摘下來,要是你敢摘下來,我馬上去找個地方喝到醉死給你看!」他威脅道。

  哈哈一笑,「現在沒有一家店開著。」她打回一球。

  「你想試試看嗎?」他又反擊回來。

  上官佑瑩考慮了一下。「算了,我不摘下來就是了。」

  這個溫柔的男人已經變得很狡猾了。

  「你沒有戴眼鏡了,好像也不是戴隱形眼鏡,是動了什麼手術嗎?」

  「雷射手術。」

  「我就猜是這樣。」

  「佑佑。」

  「嗯?」

  「我打算跟維瑟交涉一下,把我調回紐約總公司,這樣你可以多快和我結婚?」

  「……你決定吧!」

  是的,這個男人已經變得很狡猾又霸道任性,但是,他依然是個溫柔的男人。

  就在他們到達上官家的前十分鐘,紐約上空竟然開始下起大雪來了,不過眨眼間,眼前的道路居然全都淹沒在白茫茫的雪霧下,往車窗外看去,只見一片冰天雪地,冷冷清清的,別說什麼迎接新年的熱鬧氣氛,就連活人也見不到半個。

  他們只好放慢了速度,在上官佑瑩的指揮下,終於安全地回到上官家的門前,連引擎都尚未停下來,等待中的上官家人就一古腦兒全都跑出來了,而且還來不及打招呼,就聽上官媽媽大聲吆喝指揮的聲音。

  「快,快,雪越下越大了,有什麼行李要拿的快點拿進去!還有,阿捷,車子開進來停這邊,氣象報告說,這會是一場暴風雪,如果不開進來的話,明天你的車子就找不到了!」

  人多好辦事,一大堆禮物頃刻間就被搬空了,真正的行李反而只有兩袋。然後大家一起擠在玄關前拍掉身上的雪花,這時又聽見上官媽媽的大叫聲了。

  「你們兩個,別給我動那些禮物!」

  「可是,奶奶,不是說這是爹地給小兔子的禮物嗎?」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

  「哦!那哪一個才是小兔子的?」

  大衣甫脫一半的菲爾突然僵住了動作,兩眼死死地盯住客廳中那個穿著一身雪白的小天使。

  這時,上官大哥悄悄靠過來幫他完成剩下的步驟,並告訴他,「我們告訴她你是她的爹地,所以千萬別搞混了,她叫爸爸是叫我,叫爹地才是叫你,OK?」然後,他從後面推推菲爾。「別害怕,她是你女兒啊!」

  臨到這一刻,菲爾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有點畏懼了。

  上官佑瑩瞭解地挽住他的手臂拖著他向前。「她會喜歡你的。」

  菲爾卻還是猶豫著,立即解除他疑慮的是小兔子,她一瞧見他,就跑過來拉住他的褲管。

  「你是小兔子的爹地嗎?哪一個禮物才是小兔子的呢?」

  「那個……」菲爾立刻蹲下去抓住她,並用顫抖的手撫摸她的頭髮。「粉紅色包裝的都是你的。」

  小兔子立刻驚喜地大叫一聲,「耶,有一半都是小兔子的耶!」旋即興奮地跑回禮物堆中找出屬於她的禮物。

  菲爾卻依然呆呆地蹲在原地,上官佑瑩搖搖頭,一把將他拖起來,並推他到小兔子身邊。「幫她拆禮物啊!」

  「啊……」菲爾遲疑地在小兔子身邊席地坐下。「小……小兔子,我……呃!爹地幫你拆好嗎?」一包禮物立刻丟進他懷裡。

  「爹地幫小兔子拆那個……哇!哇!哇!小兔子一直想要這個的,可是奶奶說太貴了……啊!啊!啊!蕾莉也有這個,可是她都不借我玩……哇∼∼好漂亮喔!這是公主穿的嗎?啊哈哈哈,小兔子喜歡這個,好好玩喔……啊啊,爹地,你看這個,跟電視上的一模一樣耶……」

  整個客廳裡淨聽到小兔子歡喜的叫聲,沒有人去吵他們,只是聚在客廳口默默地注視著小兔子興奮地檢視她的禮物,而菲爾則在一旁靜靜地凝視她,並替她拆禮物,時而輕拭一下眼角……

  ※  ※  ※

  「爹地,爹地,天使,天使!」

  小兔子又跳又叫,老爹地只好乖乖的往雪地上一躺,並划動雙手臂製造出一個雪地大天使。

  「爹地,爹地,雪人,雪人!」

  老爹地歎了口氣,只好又貢獻出毛線帽、圍巾和墨鏡,這一切都被坐在窗邊瞧向外面的上官佑瑩和上官媽媽看在眼裡。

  「阿捷還是像以前那樣溫柔嘛!」上官媽媽微笑道。

  上官佑瑩白眼一翻。「老媽啊!你被他騙了啦!告訴你啊!他在外面才恐怖呢!不像現在這樣……」

  「可是……」上官媽媽指指窗外。「他就跟以前一樣呀!」

  「就跟你說你被他騙了嘛!老媽,他……」

  「若真是這樣,不是很好嗎?」

  「咦?」

  「這就表示他已經有辦法控制他的個性,不再濫用他的溫柔了,不是嗎?」

  「……」

  「佑瑩,不是我愛說,但我一直想告訴你,當初你也不是完全沒有錯,你明明知道他個性就是那麼溫柔寡斷,可你還是主動去追他,等追到手之後,又那麼狠心的拋棄他。」上官媽媽搖搖頭。「若是反過來說,像他這種男人,不就是你最痛恨的那種男人嗎?」

  上官佑瑩心虛地別開眼。「可是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他是那樣子的嘛!」

  「算了,過去的事提也沒用,現在……」上官媽媽拍拍她的腿。「你們有什麼決定了嗎?」

  「他說要想辦法調到紐約來。」

  「為了你吧?其實西雅圖的環境比這兒好不是嗎?」

  上官佑瑩聳聳肩。「大概吧!」

  「還有其他呢?」

  「其他?」上官佑瑩搔搔頭髮。「你是說結婚嗎?」

  「廢話!」

  「他說等他媽媽回來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所以要先公證,並且辦理收養小兔子的手續。等他媽媽和繼父回來之後,再另外舉行婚禮。」

  上官媽媽滿意地頷首。「其實,阿捷調不調回來紐約都無所謂,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大哥和弟弟明年就必須搬到西岸去住,你二哥今年年底會到德州,至於我和你爸爸還有弟弟,則繼續留在這兒。不過,我的建議是你們繼續留在西雅圖,那兒比較適合你們居住。」

  「欸?因為工作?」

  上官媽媽點頭。「對,這就是典型美國人的生活,不是跟著工作走,就是放棄工作的樂趣選擇生活上的安定。」

  上官佑瑩沉默片刻。

  「好,那我們留在西雅圖,可是小兔子呢?」

  「如果方便的話,你們週末盡量來陪她吧!等她習慣阿捷之後,再讓她和你們一起住比較好。」

  「也好。」

  「還有……」

  「還有?老媽,你也太囉唆了吧?」

  「你告訴他你又懷孕了嗎?」

  「……老媽,你不是囉唆,你是很雞婆!」

  ※  ※  ※

  一月中,菲爾和上官佑瑩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紐約回到西雅圖,可是一個月後,他們又回到紐約過中國年。四月,菲爾決定帶老婆回台灣祭拜他父親的墳墓,因為在上官佑瑩生產後,他可能有好一陣子都不方便回台灣了。另外……

  還有一件她希望他做的事。

  方家老屋並沒有賣掉,也沒有出租,但固定會有人去整修清掃,這是維瑟的好意。於是,他們就直接住進這棟刻畫著許多屬於他們回憶的地方,無論是快樂或悲傷,這裡是他們築建起他們戀情的場所。

  「你想她結婚了嗎?」

  掃墓回來後,他們走進一家旋轉壽司店,當菲爾在替上官佑瑩泡茶包時,她突然這麼問。

  「我不知道。」在杯裡丟進兩個茶包,衝進熱水後,菲爾將茶杯推到上官佑瑩面兩,再衝泡另一杯。「也跟我無關。」

  「你很無情喔!」她一邊拌著芥末醬,一邊抗議。

  「很好。」

  「很好?」看他拌芥末醬,她不禁好意地用筷子指指他的醬油碟警告他。「喂!很嗆喔!你加那麼多會嗆死你的。」

  「這樣才好吃。」

  「這樣才好吃?」順手從旋轉台上取下來一盤龍蝦卵壽司,她詫異地問。「可是你以前只敢加一點點的說!」

  菲爾沒說話,只是忙著從台上拿下一盤紅鮭壽司給上官佑瑩,另一盤鮭魚卵壽司給自己。

  「喂!人家在跟你講話耶!」

  「你要我說什麼?」

  「說你現在怎麼敢吃鮭魚卵?」

  「……你剛剛是在問我這個嗎?」

  「……大概吧!」

  「我現在才知道你跟一般女人一樣無聊!」

  「哎呀!你居然敢罵我無聊!」

  「快吃吧你,」菲爾又各拿了一盤龍蝦沙拉壽司和烤鰻壽司給上官佑瑩,都是她愛吃的。「待會兒又要說人家把你要吃的全拿……等等,不准拿,又不是小孩子,甜點最後再吃!」

  「你什麼時候變得跟我老媽一樣囉唆了?」她不滿地咕噥,卻還是乖乖的把手收回來。

  菲爾又不說話了,上官佑瑩聳聳肩,趕緊把他拿給她的壽司解決掉。反正現在的他老是一副酷酷的模樣,說話又衝,總是帶點諷刺的味道,有時候還很尖酸刻薄,無聊的時候找他頂頂嘴消遣一下還滿有趣的;重要的是,無論他說的話有多難聽、態度有多無情,他對她的心意卻始終是那麼溫柔體貼,就跟往日一樣。

  「咦?你……你不是那位方爾捷嗎?」

  類似火雞母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身邊呱呱呱叫起來,用餐途中加上這道「配菜」還真是有點消化不良。菲爾不悅地橫眼過去,試圖讓對方收回這道配菜。

  「啊!你可能不太記得我了,我是鄭家的鄰居張媽媽,」火雞母卻一點感應度都沒有,兀自哇啦哇啦叫著,難怪會被人家宰去做大餐。「我常常看見鄭太太跪著求你不要走,所以對你的印象特別深刻。」說著,她還不請自坐地硬擠入上官佑瑩身邊,兩眼卻只專心在對面的方爾捷身上。

  「老實說啊!我也很受不了鄭家那個女兒,從小就是那樣,總是用那種手段讓身邊的人為難,看起來柔弱無助,其實是個自私的女孩,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要不到,她就會使出各種無賴招數來得到!」火雞母做作地搖頭歎息。

  「聽說後來她跟一個和你同樣溫柔又斯文的男孩子結婚,照道理說,這樣應該很美滿了才對吧?可是沒多久她就跑回娘家哭訴,要死要活的說那個男孩子都不管她的死活了。真是奇怪,人要吃飯吧?要吃飯就得工作吧?老公出門上班賺錢養她哪裡不對了?又不是什麼大富豪,哪有時間隨時隨地陪著她鬧呀!」

  端起上官佑瑩尚未喝的茶飲了一大口,火雞母又繼續往下說。

  「後來她是怎麼離婚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又嫁給了另一個溫柔又有錢的男人,雖然年紀大了點兒,但是年紀大一點應該比較能夠容忍她的任性吧?沒想到不到半年,那個人就說他實在受不了那個女人,抱怨她老是把別人當傻瓜,只要人家稍微不順從她的心意,她就又哭又尋死,搞得他精神衰弱。」

  上官佑瑩聽得都傻了。

  「一個月前她又回娘家住了,聽說他們現在正在辦離婚,而且……啊!不好意思,我老公兒子他們要走了,以後有空再聊啊!」語畢,火雞母又迅速退場了,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自說自唱,不禁讓人懷疑她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難道她都不擔心認錯人、找錯對象、說錯話?

  或是她只是想客串一下八婆,對象是誰都無所謂?

  菲爾默默地把火雞母用過的杯子拿開,再另外泡了杯茶給上官佑瑩,然後,他問:「這樣你還要我去對她說那一句話嗎?」

  「……」

  好像已經變得很無意義了!

  ※  ※  ※

  自從上官佑瑩懷孕之後,倒是沒害什麼喜,也沒什麼特別不舒服,只是肚子開始腫起來,而且早上常常會爬不起來而已。

  就像現在,感覺到身邊的人起身了,她卻只會咕噥一句「我要吃中式早餐、西式中餐」,然後翻個身又睡去了。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沖浴的聲音、穿衣的聲音,最後是廚房傳來的聲音,她不覺微微的笑了。

  待她再次清醒時,是被他搖醒的。

  「你不是說十一點HBO有部片子一定要看嗎?真是,自己起不來又不定個鬧鐘!」

  哦,對喔!

  她揉揉眼睛,趕緊起身下床去沖浴,當她要穿上孕婦裝時,他又突然跑進來找吹風機幫她吹乾頭髮。

  「我就知道,懶惰也不是這種懶法,吹乾頭髮會很花時間嗎?將來你要是開始犯頭痛的毛病,我一定會在旁邊幸災樂禍罵活該給你聽!」他碎碎念、碎碎念。「好了,你待會兒是要吃早餐,還是中餐?」

  「唔……早餐吧!」準備好了不吃多浪費啊!

  然後他又出去了,她穿上他為她添購的幾百件孕婦裝其中一件,在鏡子中瞧瞧自己:嗯!不錯,容光煥發,眼神得意,笑容愉快,百分之百就像個被丈夫寵壞的妻子!

  不久,她已經捧著稀飯在客廳看電視了。

  「阿捷。」

  「嗯?」

  「我們什麼時候回西雅圖?」

  「看你。」

  「看我……咦?怎麼沒有花生麵筋?」

  「你是在餐廳點菜嗎?有得吃就吃,還敢給我挑剔,都已經這麼多菜了……下次給你一碟醬瓜就夠了!」

  上官佑瑩聳聳肩。「吃稀飯就是要配麵筋才好吃嘛……啊!你要去哪裡?」

  「買報紙。」

  可是他回來時手上卻多了一罐花生麵筋,「順便買的。」他說。

  上官佑瑩實在很想問問他報紙買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在回來路上看完之後就扔了?他看報紙可真快啊!是不是只看標題?

  「阿捷,我們明天回去好了,我想去史凱基特山谷看鬱金香和水仙,還有下個月的西北生活慶典,而且啊!嘿嘿嘿,去年的弗蒙特節沒有看到裸體腳踏車騎士,今年說不定可以看到喲……」

  當門鈴響起時,她還陶醉其中兀自說個不停,菲爾受不了地搖搖頭,並起身去開門,不意門一開他就怔住了。

  「……對不起!」一說完,他便待把門甩上。

  「等等,爾捷!」門外的人立刻把半邊身子硬擠進門縫裡。「我聽張媽媽說你回來了,本來還不太敢相信,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爾捷!你是為我回來的,對嗎?對嗎?」

  菲爾漠然注視著鄭曉芬,一眼就注意到她變了,儘管依然嬌柔纖細,卻已失去了往日那份純純的氣質,也許是因為她「耍」了太多男人吧!

  「鄭曉芬,你應該長大了吧?不要以為只要裝成林黛玉,就一直會有賈寶玉來讓你騙,這種把戲玩多了就沒人會上當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爾捷,我一直好想你呀!」鄭曉芬哀怨地瞅著他,並怯怯地捏著他的衣袖,卻立刻被甩開。「雖然有別的男人呵護我,但怎麼也比不上你,爾捷,我真正愛的人只有你一個呀!」

  「我承受不起,鄭曉芬,你的愛太自私太可怕了!」菲爾嘲諷地斜睨著她。「不,是你太可怕了,你把所有對你好的人全都耍得團團轉,卻還能表現出最可憐悲慘的人是你,但是,戲演太多了,終究會露出馬腳的,這就是為什麼除了你父母之外,所有在你身邊的人都待不久的緣故。說老實話,你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不要臉的女人了!」

  鄭曉芬卻是一臉不解地搖著頭,「我不懂,我不懂,」她無助地猛掉眼淚,又委屈又無奈。「為什麼你們大家都這樣罵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原本就是這樣的啊!你們留在我身邊不就是因為喜歡我這樣,不是嗎?那又為什麼要責怪我?我到底哪裡錯了?」

  菲爾開始不耐煩了。「拜託你別再作假了,鄭曉芬,沒有人會喜歡你這種女人的,更沒有人願意留在你身邊,你這種手段實在令人厭煩啊!」

  「可是,爾捷,」鄭曉芬期待的雙眸可憐兮兮地瞅住他。「當初你女朋友如果沒有離開你,你也不會氣得離開我,不是嗎?你還是會留在我身邊繼續溫柔的呵護我,不是嗎?當你必須有所選擇時,你還是會選擇我,不是嗎?所以,如果時間再久一點,讓我行機會在你心中佔據更重一點的份量,那時候再讓你女友離開,你就不會生我的氣了,不是嗎?」

  哪壺不提提哪壺,最恨的就是有人提到他當年如何令女友失望而離開的事實。菲爾聽到這裡,雖尚能強忍住甩她一巴掌的衝動,卻抑制不住破口大罵的慾望。

  「你這個花癡,我……」

  「不要,阿捷,」上官佑瑩突然從菲爾身後冒出來阻止他。「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她根本不是在作戲,也不是故意耍別人,她就是那樣啊!」

  「你……」鄭曉芬吃驚地瞪住上官佑瑩,「你怎麼也在這兒?」繼而更震驚地注意到上官佑瑩的肚子。「你……你……你……」

  上官佑瑩摸摸自己的肚子。「阿捷的。」

  鄭曉芬倒抽一口氣,「你……你竟然又搶先一步奪走我的男人了!」她絕望地撫著額頭。「天哪!為什麼我總是慢了一步呢?」她悲愴地低喃,傷心淚滾滾而下。「為什麼我的生命這麼悲苦?天哪、天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做錯了什麼呀?」

  「你……」

  「阿捷!」上官佑瑩再一次阻止菲爾發飄,她低低的道:「我們不是說好了,追在你後面的女人由我來打發嗎?」

  菲爾繃緊臉色沉默片刻,繼而憤然地轉身進屋,上官佑瑩這才把哭兮兮的鄭曉芬請進屋裡,不料,這個超級戲劇化的女人,一進屋就對她跪下了,而且那模樣好似打定了主意,上官佑瑩若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就死也不會起身。

  「求求你,把爾捷還給我吧!我沒有他會死啊!」

  「是嗎?」上官佑瑩好笑地睨著她。「可是你到現在還沒死啊!」

  一箭就中靶心,鄭曉芬頓時窒住了。「我……」

  「好了,先起來吧!」上官佑瑩把鄭曉芬拉起來硬塞到沙發上,並拿了一盒紙巾給她,之後才在她旁邊落坐。「不,你不會死,就算你真的很想死,你也不會死,因為你不敢,對你來說,死亡更可怕,畢竟,人一旦死了,就注定絕對沒有人會呵護你、寵愛你了。」

  鄭曉芬低首拭淚垂眸無語。

  「瞧,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嗎?」上官佑瑩輕聲道。「其實,以前我也很氣你,氣你太會演戲,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你沒有演戲,因為你就是這樣。但我老實告訴你,沒有任何男人能夠忍受像你這樣的女人的。男人願意呵護女人,卻不願意被女人綁得死死的,也沒有男人能夠讓女人綁得死死的,除非你能工作養他,那就還有話講,可是你若是要靠他過活,他就沒辦法隨時守候在你身邊啊!」

  又扯了一張紙巾給鄭曉芬,上官佑瑩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

  「不過,就算我現在告訴你這些,你也聽不懂吧?或者聽懂了你也改不了。所以,我只好換個方式告訴你——阿捷永遠不會留在你身邊的,就算你在他前面跪一輩子,或是死給他看,他也不會要你的,你還是死心吧!」

  「但是如果你……」

  「不,我在不在根本沒什麼差別,」上官佑瑩淡淡地道。「過去五年裡,我也不在他身邊啊!但是他回來找你了嗎?」

  「……」

  「而且,如果你不能改掉這種過分貪求的個性,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接受你的,這是我給你的忠告。另外……」上官佑瑩朝廚房方向望了一眼。「我曾經擔心當年阿捷的做法是不是會造成你一輩子的傷害,但現在看起來,傷害你一輩子的是你自己,不過,我還是希望阿捷能跟你道個歉。」說著,她大聲喚出菲爾。

  「阿捷,你答應我的事呢?」

  菲爾冷冷地瞟鄭曉芬一眼。「我說過了。」

  「咦?真的?什麼時候?」上官佑瑩一臉詫異。

  「一開門我就說了。」

  上官佑瑩雙眉一挑。「你不會只說了那三個字吧?」

  「不然呢?」

  白眼一翻,上官佑瑩受不了地把他拉到鄭曉芬面前。「告訴她為什麼!」眼見他嘴一張似乎就要拒絕,她馬上追加一句,「否則你就別想進產房看我生孩子。」

  菲爾僵了僵,繼而咬緊牙關片刻,最後終於不甘不願地轉向鄭曉芬。

  「對不起,當初你向我告白時,我應該堅拒你的,我也不應該屈服於你的同學、助教和父母的哀求再去看你,讓你產生虛幻的希望而造成後來許多痛苦。其實我根本沒喜歡過你,雖然我的個性溫柔軟弱,但我喜歡的是像佑佑這種堅強又會為別人著想的女孩子,是她很體貼的為我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又很窩心的為我著想,甚至是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我才會愛上她的。」

  他雙目倏地泛出輕蔑之色。「至於你這種女孩子,只會讓人覺得很累、很煩,從你身上,我感覺不到絲毫感動或眷戀,我根本不想去見你,即使不得已去見你,剛一見到你我就想逃開了,但是我沒有,這是我不對,如果因此而造成你後來的痛苦,我很抱歉,希望你原諒。」

  語畢,他斜睨向上官佑瑩。「這樣可以了吧?」

  「嗯!好,」上官佑瑩讚許地點點頭。「這樣可……」

  「不可以!」鄭曉芬驀然發出絕望的尖叫。「不可以,我不能原諒,我絕不原諒!所以,你要補償我,要一輩子陪在我身邊,要像以前那樣疼愛我、呵護我、事事順從我,要……」

  又來了!

  上官佑瑩長歎,菲爾則逕自回到廚房裡準備午餐。

  這種女人大概注定要痛苦一輩子吧!

  好不容易通知鄭曉芬的父母來帶她回去,當天晚上,兩人就逃難似的飛回西雅圖了。

  唔……至少十年之內不能回來了!

戴圓圓 2008-10-20 22:19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戴圓圓贏了ps3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50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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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分離多年,
  現實的磨難,
  讓我們更加認清,
  彼此相愛的重要性。


  位於西雅圖東北部華盛頓湖畔的華盛頓大學,有山有水,再加上校園內開滿了華盛頓州的州花——石楠花、美麗的松樹、櫻花、噴泉及古典雅致的建築,是公認全美國最漂亮的校園。

  最特別的是,華盛頓大學沒有明顯的圍牆圍繞,也沒有真正的門,只有兩線很寬敞的車道,而兩車道中間只有聳立兩支石柱支撐一面積條狀的石碑,碑面刻著華盛頓大學的簡單字樣。

  華盛頓大學學區的校區非常廣大,一進校區就是一個大廣場,正對廣場的是一棟很像教堂的圖書館,建築莊嚴肅穆;再往下走則是個圓形小池塘,上面還有水鴨悠遊其中,正對池塘中間可以看到雷尼爾山,如此構成了一幅彷彿明信片一般的美景。池旁的石椅都坐著看書的學生,有的則是在樹蔭下聊天,有的躺在草地上休息,享受溫暖的樣光。

  在百年歷史的校園內,每棟建築物都是傳統式的歐洲式建築,一棟棟精雕細鑿的特色建築都是由紅白磚瓦所建而成,長春籐爬滿粉紅磚牆,楓木與橡樹則沿著步道兩側伸展而去,看上去古色古香、優雅壯觀。

  若沿著步道往上走,則是一棟很特別的城堡式建築,白牆藍頂,十一座拱型門窗,正門前的台階上坐著一群群學生,有的在聊天,有的則在等人。

  「哇∼∼那一對好正點喔!」

  其中一票女孩中的一位,突然伸手指向正從曲棍球體育場朝停車場走去的一對東方籍男女;男孩子俊秀斯文,還有一股特異的儒雅氣質,一眼看去非常溫柔又高貴;女孩子則明麗大方,率性的朗笑聲特別迷人。

  其他女孩子見狀連連點頭附和。

  「誰?」另一票男孩子中的一個隨意瞄了一眼。「哦!他們喔!他們不是一對啦!他們是姊弟,姊姊正在修博士學位,弟弟才大一。」

  「咦?真的?太好了,那我就可以去碰碰運氣羅!」

  一個大膽一點的女孩子當場說要去追追看,其他女孩子連聲起哄,剛剛說話的男孩子立刻潑出一桶冷水。

  「他!?你們還是放棄吧!」

  「咦?他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麼?」女孩子們不服氣的齊聲抗議。

  「很簡單,你們高攀不上,他們是麥氏副總裁的女兒潔咪·麥薛特和兒子桑伊·麥薛特。」

  「哇∼∼那他一定很傲慢羅?」

  「一點也不會!」男孩子斷然道。「事實上,他是你見過最最溫柔隨和的男孩子了,無論任何人要跟他交朋友,他都會誠心誠意跟你結交,不管任何人要他幫什麼忙,他也都會盡全力幫你。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有個忙他絕對不幫。」

  「什麼?」

  「關於男女之間的事,他絕對不幫,死也不幫!特別若是有女孩子要倒追他,他更是一開始就會非常堅定的拒絕你,無論你使出什麼手段,撒嬌、哄騙、哀求、拜託、威脅、利誘,他都不予以理會。」

  「真有那麼堅定?」女孩子們有點懷疑。

  男孩子輕笑。「有個女孩子就曾經威脅他說若是不跟她交往,她就要當場從四樓跳下來,你們知道他有何反應嗎?」

  「如何?如何?」女孩子們全都緊張地屏息以待。

  「他說:『很抱歉,我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如果你想跳下去也是你自己的事,與我完全無關,請別把我扯進去!』說完,他掉頭就走了!」男孩子笑道。「如何?夠狠吧?」

  「酷!」女孩子齊聲讚歎。

  「結果,那女孩子見主角人都走了,戲演不下去,只好摸摸鼻子也離開了,這件事讓那個女孩子被人家嘲笑了很久呢!」

  女孩子們面面相覷。「咳咳!的確很丟人。」

  「不過他姊姊更毒。」

  「毒?」

  「要是有她不喜歡的男孩子去纏著她……」

  「怎麼樣?她會怎麼樣?」

  「她會……」

  停車場裡某輛白色BMW內——

  「……所以我就一腳踢爆他的卵蛋!」

  額際滾落一滴冷汗,桑伊連苦笑都擠不太出來。

  「姊,你……你不是真踢下去了吧?」

  「誰說不是!」潔咪大聲道,一邊發動引擎駛離停車場。「他要是敢再來,我就叫人去海扁他一頓。」

  「姊……」

  「若是這樣還不怕的話!我就開車撞斷他的腿!」

  「姊……」

  「如果以上皆不行,那我就乾脆請殺手去幹掉他算了!」

  「……」

          全書完

Luchia 2008-11-30 17:27

個故事有型到爆炸!!!!!!!!!!!!!!##484#

KSF 2008-12-28 21:28

看好幾遍了 ...........還是非常有感覺:108:

fion1005 2008-12-29 00:41

好耐之前係小說網都睇過啦
睇左好多次都會有唔同既感覺
古靈作D書真係好好睇
多謝樓主既分享

ting041 2009-4-28 14:01

唉  看到這篇文章

覺得做人真是不容易

如果有人在你面前直接或因為間接出事

能夠無動於衷真的很難

lilywong1028 2009-4-28 14:43

古靈大大既書真係睇幾多次都係咁好睇~~~

maisy929 2009-5-19 14:53

姊弟很有爸媽的風格,,,: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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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都是溫柔惹的禍--古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