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日 2008-12-17 16:55
少年行(11-20)
第十一章
“這不是所謂的比武大會嗎？怎麼比出人命來啦？”眉一揚，有些不解。按理來說，所謂武林大會不過是彼此間的切磋，要打鬥也是點到為止，刀傷劍痕是少不了的，但是這次似乎有點過了吧。
影奴搖頭，“並非是比武所傷，而是莫名倒斃於廂房內，聽說今日晨起同門不見身影，直至近午依舊如此，覺得不對勁，進入他房內才發現的。”
光一怔，不自覺抬目看了看亮，眼裏閃過一絲困惑，“紅葉山莊不是號稱武林三大世家之首嗎？防備竟如此差？”重名也好，重利也好，想要爭了風頭壓制天下備受矚目卻也不是這般容易。第一與三大之間不過是數字之爭，偏卻世人就是如此好名，既知被譽為天下第一的莊主親身前來，做主人的自覺風采添了不少，因此，表面功夫可是做得極為漂亮。
“無關，不過是──”亮搖頭，略沈吟了會才道，“此次大會有番熱鬧看了。”眼角餘光略瞥了一眼一旁靜默不語的應潛，眸色暗了暗。
“哦。”點頭示意明白，反正情況如何都與他無關，既然亮說有熱鬧看則說明事情還有後續發展，那他只耐心等著看戲就成。
此刻日已西斜，山上夜色雖來臨得較遲，霧靄重重，楓林嫣紅，劍奴點了盞燈進來，屋內一下明亮許多。光瞄了瞄一旁低頭整理藥草的莫荇，搖搖頭，“不用這麼急，先去休息吧，今日你也累了。”
“屬下無妨，這些不過一會就可以了。”莫荇依舊沒有抬頭，手上動作不減，翻了翻葉片，又細細搓了起來。應潛在牆角站了會，還是伸手遞過手旁一叢深色葉子，莫荇沒吭聲，順手接過，把自己弄妥的藥草紮成一捆遞回去，應潛接過，放到另一邊，堆齊──動作很是熟練。
光見他如此也知道莫荇為人，搖頭，於是不再勸，站起，走到一旁窗臺邊小櫃子旁，拿出一個小冊子，翻了翻，滿意點點頭，忽又想起什麼似的，朝一旁看著暗衛剛送來莊內的急件的亮討好一笑，“我還不累，遲些還要喝藥，這也不費什麼神，你就不要嘮叨了。”
“……”亮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我還不曾開口，你就討饒了，既然你自己也知道，可不許象昨晚那樣了。”
明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若是沒睡夠第二日就會少了精神，偏卻貪看星空，一直鬧著不肯睡，結果今日呢，果然精神差了不少。竟然還拉人跑了小半個山穀，若不是硬拉他回來，怕是打算露宿野外了。此處畢竟是山上，夜寒露多，怎比在廂房內舒適呢？歎氣。
光吐吐舌頭，眸色微窘，“不過是好玩而已，我又不是常這樣，你就一直記著不成。”可又嘴硬的回了句，一抬頭，正好瞄見立在一旁的劍奴含笑搖頭，輕哼一聲，一個栗子敲過去，“怎麼又幫著你主子來欺負我啦。”
來了幾年，光與劍奴影奴從最初的客氣，不自在，覺得麻煩且不便，到後來的慢慢習慣，戲謔，偶爾開點玩笑，光的心情也漸漸的開朗許多。且他們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點內情的，亮光二人都對主僕之別，上下之位有些微詞，因此言語裏除了恭敬外總帶幾分維護與隨性，除去尹屏外，與外頭的人相比，他們是最接近亮光的人，也是另類朋友的一種。
劍奴一躲，沒敲到頭上，只落在肩上，笑笑，“公子，屬下不敢，不過山上到底夜寒，還是添件衣裳為好，前幾日摘的銀翹草還在院裏曬著呢。”
──銀翹草，是解表散寒，驅風宣肺的良藥（注1）。簡單一句話，是治風寒的藥；再簡單一點理解，請注意身體，不然明天我就幫你煲藥了。
光立時無語。
雖然名義上自己才是大夫，然而跟隨幾年，常常打下手，影奴劍奴深深淺淺也知道點藥理，因此，婆媽程度越發加深，於光而言，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惱，一點小問題也會被人無限擴大，原本只是亮一個人在意他的身體，如今添了兩個，著實無奈。仿佛哪天不吃上幾副藥這個身子就會出什麼問題一樣。
無奈的一眼瞪過去，還是坐回躺椅上，手上翻著方才拿出來的小冊子。知道他喜歡這些，亮便四處尋來不少的醫藥書冊，還有些野史軼事，鄉土藥方，閑來無事光便翻來看看，順便看看自己尋來的藥可對得上書。
劍奴看著光嘟嘟嘴，似乎暗自嘀咕了句什麼，卻又咽下，心下好笑，搖頭，大致也能猜到那單純的人會說些什麼。再看了看一旁靜立等候的暗衛，朝影奴打了個眼色，轉身出門去了。
……
亮突然抬頭，目光從手上的信劄移至門口，暗衛也跟著看了看門口，朝亮一叩，身影悄而無聲消失。
片刻後，“公子──”一個清秀的聲音由遠及近而至。
“怎麼了？”光好奇的抬起頭來，匆匆進門的弦語臉色似有些蒼白，與平日裏不同的笑語真摯，還沒來得及站起，“你沒事吧。”肩上微痛，已是被弦語捉住了雙肩，急切的聲音裏毫不掩飾的是關懷，心裏一暖，好笑的道，“我能有什麼事啊。”
“弦語──”光的微微蹙眉怎會瞞過亮的眼睛，手一伸，弦語已是松了手，光被帶到亮的懷裏。聽出亮語氣裏的不滿，弦語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勁過大，臉上有些不安，“公子，是我莽撞了，可傷到你？”
“沒事──”有亮在一旁略略按摩，一點微痛早就變成現下的舒適，但弦語不是那種莽撞之人，到底發生什麼了？“倒是你怎麼會這麼急切呢？”
“方才隱天門的弟子屍體在莊後的小溪邊被人發現，死因是毒殺。”
又一樁命案，一天之內竟然出了兩條人命，光眉一皺，知道這事有些古怪了，姑且不論現下所處地點及這個比較特殊的時段，也不會突兀發生這樣的事吧，即使是目前風頭正健的金蛇樓也不敢膽大至此。
不過，這關他什麼事，為何弦語會關心他的安全呢？
隨行而來的許如離難得斂了一張俊容，朝亮光二人拱拱手，“青雲門的事想必二位已經知道了吧──方才我看到影奴身影。”頓了頓，解釋道，“此二人均是從落月山莊出來，因此，外頭傳言紛紛，二位還是小心些為好。”
和落月山莊有關，但是普通下人的話弦語也不至於如此關切，光愣了愣，注意到影奴略皺了皺眉，這才醒悟起當年他差點被幾個孌童推入湖裏，因此亮一怒之下把人全放了出去，後來斷斷續續聽說各有去處，其中就有不少入了別的門派，但是──既然都是放出去的了，怎麼還和自己拉上關係，光蹙眉，搖頭，“他們當年在莊裏也沒留多久，出去後自有去處，都過去幾年了，怎麼還？”說到此，不覺抬頭看看亮，依舊平靜的點點頭，淡淡道謝，“多謝許樓主關心，葉某記下了。”
卻低頭輕輕拍了拍光的手背，“我不是說過了麼，樹欲靜而風不止，不必多想，倒是──”略沈吟，片刻才問，“不知許樓主如何得知那二人是出自落月山莊呢？”
許如離不曾答話，已經收拾好桌面的影奴開口道，“主人忘了麼，入了莊的人都會在手臂上烙下一道彎月以示身份，即使是放了出去，旁人還是認得的。”這些都是以前所定，亮自然不知道，畢竟他之後都不曾擄人進莊了，而他們一時也忘了提醒，因此對著許如離疑惑的目光淡淡略過。
──大家都知道啊，那果然是件麻煩事。
光揉揉眉，雖然亮說了不必擔心，但是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怕也給他添了些煩憂，不過，平白給人算計一通到底是心裏有些不愉快，想了想，問，“隱天門是不是以暗器著名，我記得散花手就是裏頭的人。”提起江湖上暗器名頭最響的人莫過於散花手了，飛花摘葉，一息間可發出四十件暗器，可謂難得了。
“雲公子博聞。”許如離點點頭，站在一旁，雖有些好奇為何光問他，不過如此也好，一個轉身避開影奴拿著一疊紙張出門的身影。即使不會刻意去看他們做什麼，然此次進門卻是有些失禮了，還是回避一下為好。
“但要論起輕身功夫怕是不及你們了，以許樓主的功夫，在這莊裏橫穿一次應該不需一柱香時間吧。”瞄兩眼許如離，有些感歎的道，“我記得上次似乎花了半柱香的時間你便能從水牢跑到梅園去。”紅葉山莊雖然占地不少，但地處西南的江雨樓也是諾大一個庭院，想起以前的事，不由得對比一下。
“是。”有些尷尬的別開眼。雖然不清楚他突然提起舊事是何用意，但，應該不會是好事就是了，暗自小心著。
“既然如此就是了。”光滿意的點點頭，“江湖如此之大，果然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說著拍拍弦語的肩，“弦語，要不過來陪我呢？”
“雲公子……”忍耐的磨牙中，努力忽略放在弦語肩上的那雙手。
──請儘快說主題！！
“我既能想到這點，旁人如何想不到呢？南宮家不是容易相與之輩，莊內的防備雖不敢說固若金湯，也不是容易出入之地，尤其是現下。來人既然能輕易取了他人性命，且沒半個人發現，不是熟人就是功夫高深莫測。因此你們暫時避一下較好。”光這才正色道來。
“如此，多謝了。”許如離一怔，這才醒悟到光的深意，忙道謝。
“哪裏，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弦語過來後，我以後但凡出門便多了個小廝，更為自在了。”別有深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
……
許如離頓然啞口無言。
注1：這個藥草是我杜撰，請不必太認真去找，我並不知是否有銀翹草的存在，更不知它藥效如何，因此，請不要與中醫學對號入座，謝謝^^
冥日 2008-12-17 16:55
第十二章
夜色深沈，窗內銀燈熒熒，窗外淡淡楓露滴香，亮收回掌，打坐運功平息了片刻，才睜眼，嘴角含笑，“感覺好點了沒？”
光聳聳肩，嘴角無奈的撇一下，“老樣子，不是說了嗎，雖然運氣可以調理筋脈，但是我這個身子勞損過重，且脈象虛軟與其他人不同，過脈也好，推脈也好，都沒多大療效，平白折損你們的功力。我吃多些藥就是了，何必如此辛苦。”這幾年來，花在他身上的功力足以讓一個普通人變成高手，然於他不過是少吃點藥，身子稍微舒適些而已。
原本對這些功夫內功心法劍招武藝一竅不通的亮，這幾年來越來越熟悉，不僅連原身子內息外功全學了個精，甚至更上一層，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因此，此次不帶尹屏出門也不會覺麻煩。
“是藥三分毒，能少吃些自然是好，你不是一向如此說嗎？”亮搖頭，長期喝藥不論對誰而言都不是件好事，若非光的身子真如此嬴弱，他也不贊成拿藥當三餐來吃。看來舊身子的人當真吃了不少苦頭，心結鬱結，加以底子又差，才會這樣。且，目光看過去，略悵然，不知是先天還是後天的因素，光的筋脈與常人有些相異，原想借自己所習的心法奇異，為光洗髓伐脈以增強他體質，但卻完全起不了效。無奈，只能慢慢一點一點來，雖不能和普通人相比，至少比之前好些，不會動不動就發燒就好了。至於自己麼，多花點時間練功就無礙了，且，莊裏的藥也不少，他吃一點已經比光吃一筐要有用得多。
光搖頭，也是無言，這些話說太多次他自己也覺無奈，亮的執著他也不是頭一次知道了。伸手拉過被子，蓋上，往後一躺倚在刻花的床欄上，“你對這事怎麼看？”方才有外人在，亮才沒把話說出來，但，他知道事情並沒那麼簡單。
“不必理會，這不過是小試探而已。”如果真有什麼事，就不會顯出如此明顯的陰謀來，死的全是落月山莊的人，真把外頭那群狐狸當白癡啊。
“我知道你自然不把它放心上，但，其他人的可未必全是這樣想。”光有些擔憂，畢竟此次大會是例行之事，不是所有門派都有長輩帶路，自然有些年輕氣盛自傲淩然的才俊們出來爭鋒，那可真的是平白添麻煩了。
“沒事，金樓主不至於沒眼色至此。”如果連這樣都讓人壓了去，那他這個樓主得來的方法就夠可疑了，就他所知，莊裏的人可沒這樣不濟。
“好吧，你既然這樣說，我就懶得理會了。”光打了個呵欠，安然靠近溫暖的胸膛，睡了。
──
日子依舊慢悠悠而過，相比忙得焦頭爛額的南宮世家而言，光可謂滿意之極，不僅多了個可以玩鬧的同伴，且也多了個打趣的對象，還在山拗的一處懸崖邊尋得一味長久來以為得不到的藥草。因此，進出之間也就笑意盈盈了。
這日，才進院門，已看到一個皙長人影站在門口等候，亮先看清來人，拍拍光的肩，“有客自遠方來，你見不見？”光好奇看過去，因有段距離一時還看不清是誰，跟隨身後拿著藥草的弦語忙告訴他，“是白若水，想不到他也會來湊這個熱鬧。”語音略帶譏諷。
當年的事之後，他們不曾再見過面，雖然許如離與白若水向來交好，但白若水自知那次得罪弦語過深，因此也就避了去。但是畢竟同是商賈之人，多多少少和亮還是有點來往的，而且，相對白若水的不安亮可是坦然得很，因此亮光二人反而對他的態度比弦語要好些。只是，他現在跑來做什麼？
相信如果沒事的話，白若水比他們更不想相見，所謂的相見爭如不見，正是指他們之間的情況了吧。
光側頭想了想，點頭，一笑，“好啊，難得昨日南宮旭公子送來上等雲霧茶，正好拿來招待客人。”說話間，已到了門口，含笑招呼著，“白莊主，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白若水拱手為禮，眸光在光的身上略略停頓，閃一絲詫異，很快就回復過來，“葉莊主，真是巧遇啊，我原以為你不像我一樣因師門所累不得不來參加這樣的聚會，能免了這番折騰。”這種所謂的武林大會他不認為以葉晟亮的為人會來，在路上聽到那消息還真是嚇了一跳呢。
亮側頭看著光溫和一笑，“他喜歡熱鬧。”白若水頓時無言，原來是這樣，那就難怪了。似想起舊事，眸色閃過一絲黯然，很快就回復過來，“既然難得相逢，請恕我厚顏，不請而來了，有些事想與葉莊主商量一二。”
知道他的來意，亮點點頭，把客人請入屋內，光自與弦語去把近日摘回來的草藥做個整理，知道他確實有事才來，心裏暗暗好笑，反正那些事他也不懂，雖然不至聽不懂，可惜是沒興趣，因此向來都是自己找喜歡的事做去。許如離看著屋內商談的二人，還沒決定往哪裏靠白若水已是開口招呼：“如離，你也過來，這事與你也不是毫不相幹。”因此也就跟著進去。三人各尋位置坐定，劍奴依光之前所言找出雲霧茶沖了一壺出來，倒了三杯，站在亮的身後。
“不知葉莊主得到莊內的消息否？”白若水看看亮，見他點頭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這才感歎道，“難得稱為江南的首富，布莊米店食肆，平白無故的都避了與落月山莊的交易，只顧些蠅頭小利，看來蒼家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近段時間來，商業上有些不小的動作，雖然不算是上得了臺面，但，畢竟同屬於江南，還是得到幾分消息。
這話一出，亮就知道白若水的意思了，肯定會站在他那邊，一笑，雖然他這次來不無示好之意，但就目光來看，還是當得了江南第一的稱號。目前那邊的事情是有些滯止，而且多年在商海打滾的狐狸們豈會平白放過這個良好的機會，趁著落月山莊目前有些小問題而來分些利益，本也是無妨，但，一時間，這裏和那邊都出問題，可見是暗中自有人動手腳了。剛好可以給莊裏的人歷練一下，免得和平日子過久了，連自家人都算計起來。
因此亮只說了聲知道，就把事情全丟給下邊鬧去，也示意尹屏不必插手──想不到白若水卻在此刻上門了。
看來他還是不如南宮家的老狐狸，這段時間來，雖然沒有象之前那樣出了兩條人命，但幾日下來，斷斷續續都已經躺了四個人，而且無一例外是落月山莊裏出去的人，讓人既有些心定也更惴惴不安，因此這段時間來莊內可是熱鬧得很。而其中，有示好的，有敵視的，有冷眼的，有算計的，有出手的，種種模樣不能一一道來，亮光二人自然沒事，倒平白看了好些熱鬧，也順便開闊了下金樓主的視野。
然而，以南宮為首的幾大門派家族卻對一切仿如未見般，依舊做著武林大會的準備工作，除了對巡邏加緊其餘並無任何動作，甚至對亮等人也是一如當初，不示好也不冷遇。果然有大家風範，讓許如離歎而不已，這才是厲害之處。不論事情最終如何，他都能兩邊不失禮。
“目前風雲際會，不知如離對此有何看法？”話音一落，白若水轉頭看向許如離。他知道弦語與光的關係，且更清楚弦語和許如離的關係，自然是有些擔憂。許如離看出他所慮，一笑搖頭，“外頭風雨再大都與我們無關，不過是來看看熱鬧的，何必淌這渾水呢。”不自覺的把目光望向門外，光與弦語影奴正整理著一堆藥材，笑吟吟，溫馨自然，不自覺也隨之揚起笑容，笑意到嘴角又淺了幾分略顯悵然，真的不得不佩服光，如果不是他有先見讓他們進了這個院子同行，現在怕是麻煩不斷了，雖然外人不敢進這個院子，但一些小動作小麻煩可是讓金樓主渾身欠閑。
白若水這才明白原來許如離比自己更早看清形式，點頭，於是不再多言，相信葉晟亮也看清了自己的來意。
原本也沒打算做什麼，然他此刻上門示好，這份情還是要多謝的，亮想了想，道，“各有各的利益算計，他們也不算過分，白莊主既然有心，那以後就多勞你費心了。”這就是允了他的要求，既然利益上並無衝突，多份幫手自然是好的，也算是雙嬴的交易。
白若水眸色一亮，心裏暢快許多，“如此就多謝葉莊主了。”這幾年來的相處漸深，也越來越清楚落月山莊的勢力有多大，得到他的這番話，自己以後定然是得到十分利益，自然也語氣高興許多。
慢慢把需要討論商議的事情一一說清，互換見解意見，定下以後相處之道，直至掌燈才討論完畢。
──
“有人給你下帖子來了，美女哦，去不去看看？”光笑意盈盈的拿了張銀色的帖子進來，看到三人已經坐在一旁喝茶，揚眉，“你們可算是討論完了，現在有空不？”
許如離愣了愣，轉頭看看亮，依舊平靜的模樣，只是伸手接過帖子，不在意往桌上一擱，“誰送來的，你接的？”眉微蹙，似有不悅。
光搖頭，知道亮以為自己又跑了出去玩，因出門逛了一日，身體也有些困倦了，若是不安分去休息一會，亮自然是不高興。指了指跟著進來的影奴，“是影接的帖子，說是淩波仙子親身送來的，你好大的魅力啊，連不問世事的仙子也甘願跑腿。”
一開口卻是笑謔。
淩波仙子閔晴柔，目前風頭正健的新秀之一，據說是久隱逸少出現水月宮的少宮主，輕身功夫了得，踏波無痕，舞袖雙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天香國色，瑰姿豔逸，引得不少名門世家子弟都為之傾倒。
雖然談吐大方，態度自如，然畢竟是深閨女子，冷靜自持，少有和誰深交，這次親身前來送帖，真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此門外可是站著許多好事之人，卻也沒人敢上門說句什麼──畢竟有前事擺在眼前，對於不禮貌著，金樓主和帶來的一眾侍衛可沒好態度可給。
亮皺了皺眉，原打算優哉看戲的，這下倒不能置身了，右手拿起帖子，絹細的筆鋒，柔中帶剛，是有些不凡。光見此也湊了過來一同看著，“今夜子時，棲霞居？”眉略揚，“我沒看錯吧，一個姑娘家三更半夜邀你一起去喝茶？”這裏的民風還沒開放至此吧。
“看完再說，是請你我二人一同去。”搖搖頭，順勢拉了光一把，讓他坐在膝上，弓著身子太累了。
向來亮光二人都是一起同行，並不避諱二人關係，同行同起同臥，旁人也不敢對此有何微言──畢竟落月山莊莊主的名號不是擺著好看的。但是，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請貼上邀請光，一時間光也愣住了，看看亮，眨眼，“她也邀請我？”
亮放下帖子，神色微動，低頭看了看光，問，“方才睡得可好？”
光想了想，點頭，“久聞淩波仙子蕙質蘭心，容貌入畫，堪稱武林第一美女，既然有美邀請，自然是不錯過這個一飽眼福的機會了。”
這就算是答應一起同行了。
冥日 2008-12-17 16:55
第十三章
夜涼如洗，淡煙籠月，暮雲散盡溢清寒，冷露無聲滿沾衣。光拍了拍肩，停著的一隻螢火蟲驚而飛起，看著那點點微光閃過，笑了，“真是難得，這裏竟有螢火蟲呢。”螢火蟲只愛停在潮濕植物茂盛的地方，山澗草叢邊較多，但，在這個重重血漬煞氣之地出現倒是少有了。
亮皺眉，伸手把光散開的披風再次拉緊些，“風涼，別鬧了。”子夜之約自然在半夜要出門，亮光向來基本就寢時間固定，少有如此晚還到外頭閒逛，而此地是山間，林叢風大，自然氣溫較低。
“好吧，對了，確定不用帶點手信過去嗎？”讓亮揉著自己微涼的手，光戲謔問道。
而亮只是淡淡一瞥過去，並不作答。聰慧女子沈穩自持，更難得是有智有心，且身手尚可，出身不凡，此次卻有些異於常人行事了，莫怪光會帶幾分笑謔，連影奴等也有幾分不安，如不是他攔著，怕也要跟著過去了。
不過──眸色微閃，想到今日剛收到暗衛遞過的消息，微微搖頭，應是無妨吧，就看看那個慧智的女子能給他多少意外了。
──
棲霞居，紅葉山莊南邊一座小巧院子，半扇形，依山而建，明瓦高牆，頗為幽靜。亮光二人走近院門，門口已有人提著燈籠候著，見有人來忙上前相迎。來人走近，二人微愣，微弱燈光中來者竟然是南宮家二公子南宮鳴，此刻他面帶微笑拱手為禮，“葉莊主，閔姑娘及高前輩已在院內等候，請──”亮微微蹙眉，點頭，攜光進去了。
入門便是一道彎彎曲曲的九曲回廊，正對著一池碧波，回廊深處蔚然一座精舍，屏風冷幽添了幾分雅靜，玲瓏剔透的水晶燈散在水池上，柔和而明亮，只此一座水軒已是看出此間女子的慧心不凡。
淡淡的荷露清香散在空中。
“葉莊主，雲公子，冒昧相邀深夜，還請見諒，實為不得已。”坐在白玉闌幹圍著的水榭中央的女子款款站起，深深一禮，另一旁坐著的鶴髮童顏褐衣老者則抬眼望了他們一眼，手上杯子微抬，當作是見了個禮。
亮淡淡回以一禮，“閔小姐客氣。不知所為何事？”心下微訝，一路行來，對光見禮的人可謂少有，若非相識或莊內的人一概都對他視如未睹，不曾問候一聲，他雖不悅，卻不能對別人如何，畢竟在其他人眼裏，身份問題可是明明白白擺在那裏。光也習以為常了，有些好笑之餘也就懶得理會別人所謂的漠視。但是，此刻卻──愣住，看著閔晴柔一時沒有開口。
“這位是我的師尊，葉莊主可稱他為淨塵長老，是為本宮長輩少有出門。”溫和一笑介紹著，隨之朝南宮鳴斂禮道，“有勞南宮公子，還請代晴柔向尊親致謝。”南宮鳴回以不敢當，施然坐下，看著他們。
“淨塵長老。”亮只是一瞥已然看清那長老的功力比南宮家主更深一層，心中微歎，真不愧是水月宮的人，即便水月宮在江湖上少有出現，但卻讓人不敢小覷，他向來禮節周全，且面對的又是名老者自然不會計較方才他的冷漠態度，因此抬手行了一個禮。卻料不到那名長老更為驚駭他的修為，原以為不過是外頭人誇讚過譽而已，想不到，連他也看不出深淺。如此，說明葉晟亮的功力比他更勝一籌，起先有些輕視的態度不知不覺也收斂起來，起身，回以一禮。
“葉莊主，你客氣了。”
以閔晴柔之眼力自然看不出他們之間的一番暗湧，但也知道自己的師尊向來眼高於頂，今日如此對葉晟亮回禮實屬異常，雖然不知何故，她原是聰慧無比之人，臉上絲毫不顯露異色，心思飛轉，原本打算質問的語氣輕柔下來：
“葉莊主，請問你和江南秀莊連韻語姑娘可是舊識。”
連韻語？那是誰啊？
搖頭，“不知閔姑娘為何有此一問？”絕對不是平白無故半夜來問話，難道這個連姑娘與目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故有些關聯？微一思忖，亮已是猜到了當中的關節。
閔晴柔似乎松了口氣般，輕輕一歎，目光移向高淨塵帶些疑問，高淨塵半眯著眼緩緩把玩著手上的杯子，“我已年老，晴兒不必事事問我，以後的事情該如何作你自己拿了主意就是了。”得到師尊的允許，閔晴柔又瞄了眼一旁沈默的南宮鳴，輕輕點頭，“閔小姐盡可自便，父親已經說了，此事全由你來作主。”
閔晴柔含笑一禮，“如此，請恕晴柔大膽了。”轉向亮光二人，款款道，“目下山莊內連場血案，不幸遇難者雖門派各異，然都出自落月山莊，此事葉莊主也猜到一二了吧，應是有人想對莊主不利。晴柔雖為女子，卻不敢妄猜亂想評論此事汙了落月山莊的清名，且，南宮世家何等勢力怎會讓凶徒在莊內肆意殺伐淩虐，此事定有蹊蹺。說來也是巧，晴柔在無意中竟然發現他們都曾與一名女子連韻語有過交談，時間雖不同，但此事倒也奇怪。因此，請了幽秀門的翎琅門主代為詢問，才知道連韻語情字過深，妒意糾纏，才犯下此等罪行。此事原該交由南宮家處理，但──”偷偷望了眼亮，霞飛雙頰，深吸口氣聲音略低，垂眸羞澀：“她道腹中已有葉莊主的骨肉，此事我們不敢擅自處理，惟有請你過來一趟以釋其意。”若此事是真的，那就變成是一件私事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作任何處理。
光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亮，起先不過是當故事一樣聽，但聽到後面，已經有些呆愣了。沒錯，他知道以亮的俊俏容顏，富可敵國的家世，身手超絕的武藝的確是吸引到無數少女的青睞，但更知道亮的情意，因此向來是當作笑話看，但是──竟然有人偏執走火入魔到這種程度，單戀也能癡狂到這個地步，真的是讓人毛骨悚然了。從閔晴柔簡而扼要的說明中大致可以猜出其中內情，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愛慕之心人皆有之，但是過於執著而還不能如願，就會變成瘋狂了，那喪失理智的瘋狂舉動還真的是讓人不寒而慄。而且，他們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姑娘的事，這樣也──心裏打了個寒顫。似察覺到他的不安，亮伸手輕輕握了下，無言安慰著。
“如此多謝閔姑娘了，她與我毫不相幹，該如何處置你們大可自便，不必詢問我的意思。”擰眉想了想，亮淡淡的道，語氣裏略帶了些溫和。
果然是個體貼善意姑娘，既顧及他的態度又照顧到光的心情，才會選擇在深夜請他們過來解釋，有南宮家人及自己師尊在場，也不會有損她的清譽，很巧的心思。相比之下，那個連姑娘倒──眉皺起，已有些怒意了。
他雖然不擔心光會想歪，畢竟他們來此已經有兩年多了，若是才半年，之前的事他無法確定那姑娘所言真偽，而自己的事豈能由得人亂講，還鬧出一場事故，還有，害得光心裏不安，真是──看來，該給人一些教訓了，免得以為落月山莊的人好欺。
“既然葉莊主如此說，就恕我等越矩了。”這樣汙人清白的事自然由當事人解決為好，但聽亮語氣中的不耐看出他對此事的厭煩，南宮鳴忙把事攬了過去，且這事是在自己家裏發生，由他們來處理也是應當的。而且，目光移到一旁絕色女子身上，黑眸很快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愛戀，旋即收斂肅容朝亮拱手。
“夜已深，我也不敢留客，葉莊主如此大度，著實讓晴柔心折，明日有暇還請過來，聽聞葉莊主琴藝高絕，晴柔自小喜愛撫琴，奈何手笨心愚一直都無法如願，若蒙葉莊主不棄，還請指點一二。”說著閔晴柔站起送客，語氣略為輕婉，雙眸亮晶晶的望向亮，帶了點少女的調皮，不復之前慧智沈穩的模樣。
亮微微一愣，想了想，點頭，“也好，左右明日我也無事。”
說著，和光起身離去。
──身後，良久，低聲微歎，“晴兒，你信他？”
“是的，師尊，葉晟亮何等人物，何須對我們妄言呢，若此事非實他定不會如此，我現今只擔心江南秀莊及幽秀門的反應。”說著眉輕蹙，一個是極為護短的家族，一個是自傲自視過高的門派，面對如此醜事會對那個偉岸男子如何呢？心裏略過一絲擔憂。
似看出她的心思，淨塵微微搖頭，“此事的確值得計量一番，你慢慢考慮吧。”江湖事並不是黑白分明，還有各種各樣因素制約，任何事都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此事就當作是給自己這個弟子歷練吧，為了將來的宮主之位能勝任，然──瞄了一眼沈默不語偷眼看向絕色徒弟的男子，搖頭，這些兒女情思怕是更為複雜了，只盼他們經此一事懂得如何取捨，不要作出過分之事。搖頭，起身走回房內。
南宮鳴見此也不得不暫時告辭離去，是夜，風微寒，情微動，一夜，無話。
──
“明日暫時別去采藥，反正院裏已經曬了不少藥材。”回至院內，亮先對等候的影奴劍奴等吩咐。
光好奇道，“你要我也去？”不是明明只邀請他一個人的麼？
亮點頭，光自然要帶了去，且這段時間來爬了這麼多日的山，也該休息一下了。劍奴和影奴交換了個眼色，點點頭，看來那個女子的確和他們說過什麼了，但見亮的臉色如常，知道並沒有什麼大事因此也不以為異，準備離開，亮又開口，“去查查江南秀莊的事。”聽出他語氣中的微怒，二人忙點頭應聲是，隨即退了出去。
難道此事和江南秀莊有關？
屋內，光解開披風，端起桌上一直溫著的枸杞紅棗茶，喝了口，“幹嘛也帶上我去，人家可沒邀請我？”
“你不想去？”亮淡淡一眼望過去，順手接過他的披風，放在一旁屏風上。
光微頓，“也不是。”似有些懊惱，嘟嘴，把杯子放下，上床，斜靠著刻花床沿，閉目，慢慢開口道，“閔姑娘的確是非常女子，不過幾日功夫就能查到如此隱秘之事，而且南宮家那頭老狐狸也敢把整件事交給她來處理，一個不好可是會得罪兩個勢力。嘖嘖，她對你如此信任，真是難得。”
亮難得的沈默片刻，才寬衣上床，伸手攬過光的腰，含笑輕輕一吻，“光──”
“什麼？”
“若是你坦言，是在吃醋，我會非常高興。”
“……”
“……”
對視片刻，緋紅了一張臉，“幹嘛？不可以啊！”他就是吃醋了，那個女子如此聰慧且美麗，行事也沈穩得體，還有那麼明顯的愛慕之意，看得他就是很不爽，不行嗎？
“──不，我非常高興。”
“……”
“我要睡了。”一個翻身，把頭低低靠在某人的胸前。
“好。”伸手彈指擊氣，燈光倏而滅了，一室漆黑，映得某人冰眸喜色愈盛。
冥日 2008-12-17 16:55
第十四章
午後，微風送涼，暖陽薰照著明晃晃的一池碧波，漣漪中泛著金光。
白玉案前一張古琴，修長的十指輕撚慢撥微撫續挑，先若不可聞，續漸幽遠輕靈而現，音漸高漸遠，有如澗關冷泉，清冽悠然，漸變，如泉底清流漸深漸闊，海闊天空，隱隱疊疊，韻律蔚婉，清透空明，水波隨之蕩漾──
一曲終了，眾人似仍陶醉在那妙不可言的琴音裏，依舊微眯著眼，捨不得張開。
亮站起，淡然望了一眼眾人，走回一旁石椅上，端起溫茶，輕吹，慢慢喝下。
“怎麼了？”好笑的看了看光，嘟嘴瞪眼一副怒意滿滿的樣子，方才不也與其他人一樣聽得很愜意嗎？
光只是半眯著眼瞪了他會，側頭朝一旁靜侍的影奴招手，“影，告訴我，你家主子有啥不會的。”
“回公子，沒有。”看了看光的臉色，半是好笑半是自豪影奴恭敬的答道。
“……”
“……罷了，我不該問你的。”光嘟著嘴無力的揮揮手，就知道他們眼裏的亮可是天之驕子，文武雙全，博學多才，舉世無雙而且還是樣樣精通。不過，他之前也不曾想到亮的琴藝竟然如此出色，是舊身子習過的緣故，之前無聊時他也曾經彈過一陣子，不用刻意去學就能彈奏幾曲，但畢竟琴絲精細，撫久了手指會痛，且也與他好動的性子不符，因此都沒上心過。而亮──一直不曾看他弄過，不是閔晴柔提起，他還不知道呢，今日本是抱著好玩的心態來看看的，但──
無力朝天空翻了個白眼。
──“亮，把手給我一下。”光瞄了瞄依舊還沒回神的絕色女子，一一看過驚訝，羨慕，思忖，妒忌，沈醉等各色模樣的眾人，最後轉頭如無事般看向亮。
亮有些詫異光此時的舉動，卻也知道他不過是玩鬧心多些，並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也不擔心他會在眾人前作什麼，因此毫不遲疑把手遞過去。
光只是笑笑，溫和如三月春風，然後拉起衣袖，一口咬下去，亮一愣，忙把護體真氣卸去，不然光的牙齒鐵定會痛，正哭笑不得，已是看到光蹙著眉，把手腕放開了。“真是的──”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免得光愈發惱怒，好笑的搖搖頭，只是輕輕抬起他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幸好，沒事。”
“哼──”自知有些無理取鬧，光恨恨不平瞪過去，站起，走到水榭的一旁，看著魚兒在橋下蓮葉中歡快的遊來遊去。
畢竟是私下邀請，因此客人並不多，除了正經主人南宮鳴來了外，還有幾個年青才俊名門世家子弟也來了，一則是難得和天下第一莊主見面，二則有美相邀豈可平白放過這個好機會呢？而亮光也同弦語許如離一起過來，白若水不用他們邀請已經拿到帖子了──他的師門還是有些面子的。
不過卻沒人想到亮會攜同光一起前來，因此臉色都有些不好，閔晴柔見此忙開口邀請亮親撫一曲，眾人一時被那悠然的樂曲吸引，沈默一片，直至亮光二人的笑謔傳來才恍過神。
“不愧是葉莊主，向來聞名不如見面，今日一見，晴柔拜服。”閔晴柔款款一禮，雙眸明亮微微激動，一曲傳心，竟然能把所有人的不鬱之心也散了去，方才那些人的鄙視之態她雖明眼看出卻也無可奈何，想不到葉晟亮竟以此種方式來──
站起，親自為亮添茶，一笑，柔和寧靜，如月下明珠，一眾人等不由看呆眼了，何曾看過她如此嬌美模樣呢。
“閔姑娘客氣。”眸子閃過一絲驚訝，亮微微頜首，略為冷淡。這樣子，似乎太過親近了吧，尤其是在眾多她的愛慕者面前，略一思忖已是猜著她的用意，聲音不覺冷淡起來。
“姑娘之請我已如願，不知還有何事？”冷冷一瞥望向自己的眾多複雜眼光，有些告辭之意。他本來以為閔晴柔是個難得的女子，但想不到一涉及情意就如其他人一樣，讓他有些不滿。
閔晴柔被那冷冽的眼睛一瞄，心下打了個寒戰，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眼前之人看出，並不滿，因此忙壓下心中的愛意，退後幾步，緩緩坐下，正色道，“不知葉莊主可曾把昨夜之事告訴他人呢？”
“自然不曾，不知閔姑娘為何有此一問？”見她這麼快就把心思壓下，亮心裏也有些讚歎，果然是夠冷靜，旁邊一眾人還不曾從那嬌色回過神來，她這麼快就能回復平常，的確是難得。換作是他自己也不能這麼快壓下心思──不過，這是不是從另一方面說來，這個女子非常厲害呢？心裏已經開始有些提防了。
“連韻語姑娘昨夜在廂房內自盡了。”
“你們是否曾對她說過什麼？”這麼快的動作？不覺皺起眉。這樣看來，事情有些棘手了。
“不曾，不過是之前晴柔覺得有些問題，對翎琅門主深明大義，得她同意才慢慢問出那些事故。而且立即向葉莊主你詢問，除了南宮公子，翎琅門主，及師尊外不曾告訴他人。”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奇怪。連韻語當初說出事即時似乎還有恃無恐的自傲模樣，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選擇自盡呢？但女子閨房向來是單人一間，外人又如何輕易進去脅迫她呢？還有，旁邊就是極為寵溺她的同門師姐妹，要是有危險開口高呼就是了，但是卻──
說著，不覺眉間緊蹙，帶了幾分苦笑緩緩開口，“起先我也以為是好運才得以無意發現連韻語姑娘的行蹤，但，如今看來怕是落入旁人算計了，晴柔不才，請來眾位幫忙，免得辜負南宮伯父的厚望，也不至再添血案，更不會汙了葉莊主的清白。”說著朝一眾才俊們歉意一笑，自然大家忙許諾幫忙。本來就是來爭風鬥藝的，見此良機怎麼會不知趣的放過。
一時間，眾說紛紜，各有各的意見，有提出加強巡邏的；有提出注意出事地點的；有注重出事之人的過往，建議不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落月山莊或許另有其他相似處；甚至還有人提出讓亮當當誘餌，當然在冷冷一瞥中聲音消了去。
光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沒點新意，聽得他都要睡著了。在亮微微蹙眉中吐吐舌頭笑了，緩步走過來，在亮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反正我也手無縛雞之力，無德無才，先回去休息了。”
聲音雖不大，在一群武林高手耳裏根本就是沒差，不過是沒有理會而已。光不過是照平日所為，並沒刻意作什麼說什麼，但在剛才閔晴柔的溫柔行止之後如此，而且，那樣的行為稍顯親密，在旁人眼裏，就成立另一種意思，自然有些鄙視之態。
亮的眼眉一動，已是看出他人不屑之態，輕哼一聲，站起，拉過光，冷笑，“既然眾位各有手段，恕葉某不才，靜候佳音了。”言罷揚長而去。
身後一眾人臉色略白，看了看靜默不語的白若水，還有拱手為禮隨之離去的許如離弦語二人，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那聲冷哼如重錘直擊入心，不管是苦練多年的還是自穎武林新秀都不禁暗震一下，輕重不一各受微傷，落月山莊果然勢力不凡，不可輕犯。個個心裏添了些算計，暗暗思忖如何回去向家中長輩說說今日之事及今後該如何，惟有一個含愁的眸光隱在其中淡淡一閃而沒。
──
山路崎嶇，路兩旁是長長的野草，淡淡的野花如碎錦鋪灑開來，光折了一支不知名的長草，在嘴邊嚼了會，“你生什麼氣呢，別人怎麼說怎麼作都有他的自由，我又不計較，你何必生氣呢。”剛才那些人看他時的態度是有些不好，在一群所謂的名門世家中，他的確是身份欠缺，也就難怪他們會如此了，但畢竟是世家子弟，雖然態度不怎樣，言語上倒不曾放肆。
“我知道──”亮只是輕輕一歎，伸手攬過光，就是知道光並不在意才覺得自己對他有些歉意。
“只是，想不到閔姑娘這麼快就覺察到不對勁了，我還和絃語打賭她五日內看不出來呢。”光轉過話題，朝身後的弦語笑道。今晨起來，把昨夜之事和他們說了遍，都覺得其中很有蹊蹺。雖然不清楚那位連姑娘武藝如何，但能在紅葉山莊內作出這樣的事還沒有人發現，就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居然就只有閔晴柔一個人看出來，那群老狐狸吃素念佛去了？如今，連姑娘也死了，看來事情比他們所猜想要更複雜些了。
亮輕輕搖頭，“當局者迷，她畢竟是少涉江湖，對很多事都一知半解，才會被外事所迷惑，看來她的師尊也是有意讓她借此歷練了。還有其他世家門派也是，也好，借此一事，我們就看看所謂的江湖事江湖人如何解決吧。”
知道亮還是打算旁觀，光點點頭，本來想借機玩玩的，看來是沒得玩了，有些洩氣，對以後的發展就少了幾分興致了，雙眸四處溜轉著，想借詞看看能不能在外頭玩久些才回去，他可不想早早回去歇了。
四處瞄了瞄，似看到什麼，興奮的拉了拉亮的衣袖，指著右邊的林子深處，“那人好生眼熟？他們在──”隔著有段距離一時看不出是誰，但動作卻──一時瞠目，那兩個人是在拉扯？或是稱調情？？還是有人被調戲？？？◎_◎
亮一瞥，冰眸一凝，早就知道他來意有異了，也好，多個人糾纏，也省下他亂費心思──那一方正是曾經同行過一段日子的明辛羽，及黎家的錦色公子，扇笛雙絕，詩書畫出色，英俊不凡，只是──略為花心用情稍微多了點，且男女不拒──咳，他要不要順便告訴某人一聲呢？眼眉含笑，朝那邊似察覺到有人來而警戒些的人點點頭。
錦色公子似看清來人，卓雅的容貌難得現出幾分呆愣，隨之笑笑，把人帶走了。
“怎麼了？”看到亮臉色難得有些頑皮的笑意，光好奇的望過去，咦，怎麼人都走了？沒戲看了，嘟嘟嘴，早知道不問就好了。
“是明公子，我們何必打擾他們呢。”
──打擾？──哦，光了然點點頭。這樣一說才想起之前的人，戲謔一笑，“那我是不是要寫封信給浦大哥呢？”原來明辛羽竟然是皇族，軒轅王朝的眾多王爺之一，不是亮說他還真沒看出他的身份呢，堂堂一個王爺有福不享跑來江湖幹什麼，就不怕出什麼危險嗎？而亮卻說，他既然來，自然有事要作。光想了想，也是，雖然不是同道，但畢竟還是有所牽連的，那他就不要管閒事了，反正哪邊都不敢犯到他們身上去。然剛才那一幕，還是讓他忍不住有些好笑，因此才想起自己也認識一個王爺──呃，雖然在他面前不怎麼有王爺模樣的大哥。
“隨你。”就知道光想看戲。
──
回至院內，正打算進門，風裏似乎傳來幾句爭執，眾人不覺腳步一滯，停下。
“我有什麼不好，難道你還一直惦記你們公子嗎？”──是一貫沈默不語的應潛聲音，他竟然有如此激動的時候，真真難得。不過，他們在幹嘛？吵架嗎？但聽話裏的意思似乎──
“放手！”──呃？？似乎此刻不好進去吧，光揉揉眉，有些遲疑了。
“你家公子是誰的，你不會不知道吧。”略為嘲諷的語氣。
“……我的事不勞你多嘴，與你無關。”冷淡至極。
“怎麼與我無關，我喜歡你啊──”
“……”
沒了聲響，過了會，低低的聲音中略帶幾分冷然，“放手！主上和公子該回來了，你想讓他們看到麼？”
“你──想想可好？”
“……”
光怔了怔，看著院門，感覺那平常的十幾米距離此刻如此之遙，尷尬的抬頭看向亮，一看，一愣，竟然是面無表情，垂眸，抿唇，饒是站在他身旁的光此刻也絲毫看不出其中的情感，一時，沈默無言。
冥日 2008-12-17 16:56
第十五章
“不是困了麼，怎麼還不去睡？”亮看了看站在床邊磨蹭了半日的人，放下手上的書，走過去。
──我才不是困，不過是無聊才回來的，若不是你催促，我才不想這麼早回來呢，而且老把我當豬，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怒目瞪過去。
“怎麼了？”開始似有些不滿瞪著自己，而後臉色黯了下來，望向窗外，紅楓綠草相映成趣，別是一番美景，而光的眼裏卻是一片難得的鬱結，讓他有些擔心。
光沒有開口只是偎了過去，眼睛依舊望向視窗，浮雲如絲牽扯著暖意，良久才一歎，“我是不是不該叫莫荇一起同行呢？”
那番話如此明顯的意思他不可能忽視，但是，卻無法接受，於光而言，莫荇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一路來在醫藥學上給了他很大的幫助，興趣相投，雖然有時拘謹了些，但已經算不錯了，在這個一規一矩的莊子裏，是難得的一個朋友。他真的不希望失去這樣一個朋友，但是──
唯有情是不能輕易給予的。
自佐為消失後，光對情感變得有些怯步，不敢要，不敢想，所以當初用了十年的時間才只敢告白，其餘的，不管是何種感情一概不敢去看不敢去問，因此沒能看清亮的心，才有那陰錯陽差的故事。
所幸，一切都過去了，而從結果來說，也不壞，只是，偶爾還是有些懷念那遙遠的時空。
如果當時他不那麼衝動，如果當時他能看清自己的心看清亮的心，今日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看著亮每日清晨都要出門練功，還有為了自己這個虛弱身子而費的無數精力，都有種無奈的悵然。
“我說過，別人的感情你不必在意。”亮皺皺眉，知道光在擔心什麼，心裏有些不悅，但也不好說什麼。
……
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亮，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吧。”光先是一愣，而後想到他說這話的意思，搖搖頭，雖然是有些開心，但──思及那麻煩之極的事情，嘴角的笑容淡了下來。“我在莊裏難得有幾個朋友，真不想失去。”
亮對他如何自己十分清楚，而莊裏的人也看得十分清楚，因此在半默許半公開的程度上他可算是莊裏半個主子了，什麼事他都可以做主說了算，甚至不必通報亮──因為報不報結果都一樣，雖然他很少用這樣的特權，然事實確實如此。所以莊內的人都對他恭謹得很，言語中更是不敢有絲毫不敬，真真是鬱悶死人了。但是換作是出門在外，稍微知道他們身份的人，就比較用鄙視的眼光看他了，畢竟在這個世上，孌童的身份真的是非常非常低。說來真有些哭笑不得，外人對他不是異常尊敬就是漠然鄙視，兩種都是極至的態度。
因此這趟難得的出門，竟可以找到一位朋友他真的是非常高興，落月山莊畢竟還是大了點，所以兩年的時間還不足讓人認識莊內所有的人，想到此次回去後還能有個人隨時來聊天，就已經興奮極了，可現在那一番話如同冷水澆頭，滅了愉悅的心情。
亮搖頭，“不是，你再細想一下剛才的事。”
不是？什麼不是？光疑惑的轉頭看向亮。剛才的事有什麼不對嗎？那番對話明明是莫荇和應潛說出來的啊，難道裏頭有什麼是他忽略了？
“先休息一下吧，眼圈都黑了。”憐惜的在煙色的眼簾下輕輕撫摸，雖然作息正常，但這段時間來的確是運動量大了點，他是無所謂而光卻有些吃不消了。興致再高也不能罔故身體，也只有硬逼他去休息了。
伸手抱起光，光一愣，已經被人輕輕放倒在床上，嘴一嘟有些不滿，但一觸及那溫柔的綠眸，心又軟了下來，亮是為他好，而且，的確精神是不錯但身體卻有些跟不上，歎氣，閉眼，“好吧，我就知道不休息一下你就不安心。不過，你也別累壞身體，莊裏不是有尹屏在嗎，不必事事都親力親為，會累垮的。陪我睡會午覺吧。”
看了看依舊捉著衣袖的手，微微笑了，順勢坐在床邊，眉徐挑，“是名詞還是動詞？”
沒好氣朝帳子翻翻白眼，“你說呢？”
亮唇一勾，湊過去在唇角輕輕一吻，“好，我陪你。”
──
耳邊低低的蟲鳴，風過樹枝間的簌簌響，遠處蛙鳴，恬靜一片，還有手心溫暖，慢慢張開眼，無意外對上一雙明亮的綠眸，一笑，“晚上好，亮。”
亮微躬身就著窗外的月光細細看了會，睡了大半日，精神的確是好了很多，不覺也勾起唇，“果然好些了。”光懶懶推他一把，撐起身子，“怎麼屋裏不點燈的？”
而亮卻只是含笑不語，如果屋裏亮起燈光，怕光不會睡得這麼沈，伸手遞過外衣，“起來吧，他們燉了栗子雞，你不是喜歡吃嗎。”說著走到桌子邊點燈。
──除了吃就是睡，還真把我當某某了──光一邊腹謗一邊認命的起來著衣，見屋內燈亮了，在外頭候著的影奴才推門而入，手上端著託盤，把上面的碟盆一個個放下，“公子，先用點松仁茯苓粥可好，你一日都沒吃什麼，墊墊腸胃也好。”
光點點頭，走到洗漱架前，伸手拿帕子，盆裏的水依舊溫著，看來他們的確費了不少心思，心裏暖暖的，梳洗完，搖搖手示意不必影奴幫忙，自己隨意拿起架上的一根青色帶子把發束起。來了兩年多，雖然對髮髻什麼還是弄不好，但簡單的束發還是做得到的，而且出門在外一切方便為主，且也是晚上也不會見外人就不必多計較了。
吃了半碗粥，再把特意留給他的幾道菜吃了幾口，頗為滿意點點頭，不知是睡了半日胃口變好了還是今晚的菜色全是他喜歡的緣故，比往日多吃了些。吃了幾口，看看亮沒有動筷的打算好奇問，“你吃過了？”剛才睡醒的時候在床邊看到他，而且屋內又沒燈，他還以為亮也陪他一起睡到這個時候呢。
“嗯，我只睡了會，午餐晚餐都沒拉下。”所以這些還是光自己吃吧，察覺到他有心推給自己幫忙吃的意圖無奈的笑了笑。連這些都吃不完，還叫人不擔心──唉──
“好吧──”撇撇嘴，看看面前的菜，歎氣，伸出勺子。
“公子，主上。”莫荇拎著幾紮捆好的藥草走進來，“這是公子之前吩咐曬乾的藥草，捎回去整理可好？因過程較繁，此處有些不便──”畢竟是別人的地盤，雖然山裏的藥草不是種植而是天然生成，但不和主人說一聲而採摘還是有些──
“嗯，之前是我考慮不周，不過山前山後都轉了圈，以後不會如此麻煩了。”言下之意就是有用的藥已經被他摘得差不多了。光放下勺子，眼睛瞄向一旁亮──你不是說會幫我搞定的嗎。
雖然之前的話是他們在門口偷聽到的，莫荇未必會發現，此時乍然面對，似乎，有些尷尬。他還以為會有段時間會見不著人，等時間來沖淡一切，不料──
“主上，請提防應潛。”不等亮說什麼，莫荇突然道，光嚇了一跳，提防應潛，難道是應潛對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嗎？狐疑的眼光左右上下掃了一遍。
看出他的疑惑，莫荇搖搖頭，“公子，我雖然終日沈浸於岐黃，武藝上並不如人，但自保依舊可以，今日你們不曾進門，我在院內已經聽到足音，而他一介殺手如何聽不出呢，他偏卻在那時對我說出那番話，可見是另有所圖了。”
──這樣，的確也沒錯。
亮只是抬眼望了莫荇一眼，“現在人呢？”夜色恬靜，比白天更容易聽壁角，而莫荇這麼光明正大的走進來說，看來他已經做了番手腳了。不過看來莫荇心思還是挺巧的，一下就能看出其中不對之處，他之所以不問就是想看看他的態度如何，現在看來，他自己也會有所戒備，不需他來提點了。
“回主上，為免意外，屬下讓他睡了。”
睡了──哦，光略為憐憫的望瞭望東廂房的一側，醫生讓你睡啊，那就只好乖乖去睡了吧，就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手段了。
“呃，那個，你說他是故意說那番話給我們聽的？不是真心對你？”覺得這樣問似乎有些不妥，畢竟是私事，但莫荇既如此說了，光還是覺得其中有些古怪。
“是，公子只是聽到而已，我卻是看著他的眼睛，公子曾教過，從眼睛裏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思。所以我知道，那番話真正要說給的是你們，不是我。”嘴角冷冷一撇，他要算計公子主上就已經是不可輕恕了，還妄圖利用他，真真可笑，若他真有如此不濟，也就不配站在主上身後了，莊裏也不會讓他出來這趟，真把落月山莊的人當白癡嗎。
光還是有些疑惑，“可是之前你對他不是很好嗎？而他似乎對你也不錯。”
“公子不是曾命我好生照顧他嗎？”
原來還是源自自己的命令啊@_@
“莫荇，你真的確定他──那份情意不是出於真心的？”光遲疑了會，還是忍不住問了。即使是別有用心，但之前他們之間的相處也似乎有些──曖昧。
“若是真心自可看出莫荇待公子之心，如池公子，情真意切，不貪不戀，絕不會說出那番話來，他不過是照常理來揣度，因此屬下自可分辨清楚。”他對光如何，他自己十分清楚，是朋友，是知己，真心維護，用心守護，卻不會貪圖什麼，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可以得到什麼，也知道什麼是得不到的。如果應潛真如他自己所說有那樣的心思，就應該象許如離一樣看得出來，也不會說出那可笑至極的話。
……
“謝謝。”對視良久，光才認真的道謝。
“公子客氣，這原是我該做的，只是，那人妄圖算計公子，還請公子小心為上，屬下認為那次的林中救助可能就是個圈套。”現在想想也覺得有些奇怪，如果應潛的武藝真有那麼高，怎麼會中了三種毒呢？如果他武藝不濟，那竟可撐到他們來，真是湊巧嗎？眸色一冷，閃過幾絲殺意。
聽出他語中的怒意，光有些暗歎，早知道當初就不管閒事了，本來是覺得有些不妥才管的，現在卻惹起了莫荇的殺意，他還以為莫荇是醫生不象莊裏的其他人會有殺意呢？計算失誤啊。雖然來了一段時間，經歷過不少事，即使身為半個大夫卻也沒有多少憐天憫人之心，想當年，七旬老者，五歲小兒都能滿身殺氣襲來，笑語吟吟的背後卻是狠毒的殺招，若不是亮武藝超絕劍奴影奴護得快，他早就不在人世了。所謂江湖腥風血雨，不消兩年已經看了個透。甚至落月山莊內還有個外頭著名的殺手閣──呃，雖然他在閣裏是玩得不宜樂乎──殺手們的故事講得挺精彩的。但是，這次出門他可是打算純遊山玩水不管江湖事，才把一切都丟給金樓主，可惜人算還是不如天算。
“沒關係，不是有你護著我麼。況且金樓主，劍，影和一眾暗衛都在，我是不會出什麼事的。”光抬起頭，輕然勾唇，安慰著莫荇。自那次單獨出行後，身邊就多了幾個暗衛跟著了，無論如何總不會讓他落單。
“暗箭難防。”莫荇略有些擔心的道，“我們需要作些什麼嗎？”看了看光的臉色，從衣袖裏拿出一串褐色鏈子，遞給光，“公子，這是我和七巧閣合作成的藥鏈，外表和一般鏈子無二，只要弄一下這個機關，裏面是迎風即散，人聞即倒的藥，只有佩帶者例外。解藥是鏈子本身。”
莊裏的人真的是越來越不錯了，不過是之前自己略提一下想法，就能作出這麼好用的東西，絕對是居家旅遊防狼的必備良品，而且造型不錯，光高興的拿過來，戴在手上，在燈光下閃著淡淡螢光，越發襯得他的手白皙如玉。
先自我欣賞了一下，再看看亮，得意道，“怎樣，適合我用吧。”亮點頭，這個給光用的確是很方便，他功夫不錯自然不容易被人怎樣，（不錯>_<天下第一還叫不錯，亮亮的要求真高。）但光沒點自保能力一直讓他有些擔心，雖然如今身邊有暗衛守護，但還是需要自己有點自保的東西較好。
“這事你不必多慮，以前如何，以後也當如何。只是對他提的那事，你自度分寸行事就是了，別讓他看出端臾。”亮轉頭朝莫荇吩咐著。
“是。”原來是想吊大魚啊。
冥日 2008-12-17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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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七月十六，武林大會正式開始。
院子的正中央高高起了個四方擂臺，圍著擂臺最近的一圈擺著檀木太師椅，前面還有長長的幾子，上頭已是滿滿的美食美酒，略外的是一圈八仙紅木桌，各有四條長凳待客，上頭也是滿滿的美食美酒，再往外就是參差不齊的若干條椅，另外有不少四方桌摻雜其中，自然上頭是美食美酒，如此自然擠滿了偌大的院子，而屋簷下，走廊邊也是放了大小不一的凳椅，猛一看上去全是密密的人。
原本並沒打算邀請多少人來，只是循例請了武林上有名有號的，還有大中型門派掌門人，然而，此次大會還沒開始就多了些變故，因此，人也比往年更多了些——凡是人都愛湊熱鬧啊。
“枸杞海參釀牛尾，蟹黃珍珠雞，松仁水晶肘，四寶玫瑰鴨。”許如離對著一桌美食瞠目，“南宮家好豪氣。”全是上等佳餚美食啊，而且還都是選貴重的來做，經此一趟武林大會看來他們口袋要扁幾分了，真搞不懂為何會突然如此豪氣。
光懶洋洋的用筷子挑了塊鴨肉，咬了口，又放下，毫無胃口。沒個素菜來點綴，滿滿一桌全是肉，還是油膩膩那種，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實在是一看就飽。
“吃不下麼？”亮注意到他的蹙眉，有些擔憂看過來。
“嗯。”皺皺眉，還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把筷子放下，端茶抿了口洗去嘴裏的濃烈油膩感。那麼厚重的一層肥油堆在面前，誰吃得下東西啊。而且，這裏和尚尼姑道士也都不少，他們也不必忌諱油葷嗎？
“那屬下去做個菜過來。”影奴看了看光的臉色，比照他以往的喜好，會意的點頭。
這個時候，誰還去管失禮不失禮啊，當然是吃飯問題最大。
“不必了，反正我也不餓。”光搖頭，當著眾人的面端自己做的菜過來？也未免太出風頭了。因為亮的身份尊貴，因此他們此時坐的地方可是擂臺的正中央位置，既容易看熱鬧，也容易被人看熱鬧—__—||||b
“去吧。”亮點頭，面前這堆肉確實口味油膩過重，連他看了也是不喜，只是尋常習武人日常體能消耗大，喜好吃肉食的人較多，加上南宮家有心擺款，可以理解他們作此安排的意思，只是，他們敬謝不敏而已。
影奴瞄了眼一旁靜立的劍奴，示意他多加小心才轉身離去。
“雲公子，這個是昨日出門時買回來的點心，若是不嫌就拿去吃吧。”許如離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紙包放在桌上。怎麼一時就忘了呢，這個雲光的嘴可是最挑，也最難伺候，況且如今正是盛暑，常人偶爾都會不思飲食，何況於他呢。
光接過，道謝。雖然興致不大，卻也不好拂了旁人的好意，撕開紙包，有一下沒一下的掐了小塊放嘴裏——六月時節的桂花糕？不知道新鮮不新鮮啊？
此時人已經來得不少了，有些人已是走了過來打招呼，亮只是淡淡點頭，一旁的金樓主代為敘禮回話——架子真大，光一記白眼扔過去調侃著。亮好笑的搖頭，倒不是他擺什麼架子，實在是這裏的人大多不認識，且以他性子和身份，根本沒必要和陌生人打交道。他又不是光，隨隨便便就能和認識不認識的人閒聊一大通。
光見亮如此模樣豈會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麼，正待開口反駁幾句，一陣香風襲來，一風姿綽約的貴氣婦人在一群姿色各異美麗不凡的女子圍簇下走了過來，給滿場的酒肉醇香添了幾分媚意。
“葉莊主，多年不見風采更盛，翎琅心中不甚歡喜——”被眼前之人的幽怨哀婉情深意切模樣嚇了一跳，亮不動聲色微移了移身子以避過她俯身行禮越靠越近的身體——那是誰啊？問號丟給一旁的劍奴。
“幽秀門門主客氣。”金樓主很是知機的站起，緩緩抬手禦氣扶起她——主上可是異常討厭和陌生人接觸的。隨即漫不經心一拂袖，把人逼開幾步。翎琅臉色一變，即使是自己再三計算仍是小瞧了落月山莊的實力，連一個年輕小小樓主也能輕易逼開自己，心下雖暗自訝異然眉宇間的輕愁卻絲毫不褪，微微抬頭，泫然欲泣，“我是清楚葉大哥的為人，卻想不到門下竟出了不肖弟子平白汙了你的清白，還請葉大哥莫要見怪。”
——原來她就是那個連韻語的師父啊？真是——年輕。還有聽她語氣，似乎有些滿含情意——你還真是老少通吃啊——光很快就明白又會發生什麼事了，一個揶揄的笑容立即奉上。而一旁靜坐的弦語立即站起，美麗女子值得欣賞呵護，但前來爭風吃醋的女子可就有些不可理喻了，看著那群女子眼裏的妒恨，走過去用身子為光擋去她們兇狠的目光。
起先以為她會為自己的徒弟抱不平，卻料想不到她會——只是此刻她話裏的意思到底是？而且還在眾目睽睽下表現出如此親密姿態，到底是什麼意思？亮微微垂眸，一掃眾人神情，心裏有份了然。
“這裏是什麼地方，你一個小小臠童竟不知分寸闖進來，真是不知廉恥。”不等弦語站過去，那群女子已經冷眉鄙視的開口。
光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一眾女子已是七嘴八舌的辱?一通，夾了私心妒意的清婉之音因言語也多了幾分諷嘲苛責顯得有些低劣不堪。
“大娘，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說話就是名門正派所為嗎？”冰冷得如同剛從冰窟裏拿出來的聲音狠狠的砸下來，青絲銀簪，眉目如畫，肌膚盛雪的秀麗佳人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只是眉宇間的冷意添了不少的殺氣，“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幽秀門的人是如此之徒，令我大開眼界了。”
“你是什麼人！”大娘——今年芳齡二十九的翎琅氣得沒吐血。還有那言語中的壓逼，面對此種狀況還有膽出頭，身份定然不低，還有一旁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了，江湖上有名望的某些人也好奇的望過來，一時間有些遲疑，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個錯誤，語氣也低了幾分。
“我不過是無名小卒不如大娘你年高眾望，以勢壓人倒也理直氣壯得很。”面對那被她一口一個大娘氣得滿面通紅的人依舊冷容，眼裏的殺氣絲毫不改，“卻不知道江浙一帶什麼時候由幽秀門做主了呢？海河幫也太過不知所謂了。”冷冷說著，似乎沒有注意到翎琅的瞬間臉色蒼白——
她對江湖事如此清楚，而自己卻完全不知道她是何人？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銀牙咬了咬，冷冷瞪一眼弦語（原想瞪光的可惜被弦語以身擋住了），轉身率領眾人離去。
“你倒忍得住，任人如此辱?雲大哥！”雖人已經走開，她依舊目露凶光狠狠瞪向亮。“我倒不知道向來睚眥必報的人如今養成這等好心性——”
“青蔻，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光從弦語身後探出頭來笑著打招呼。一見那溫和的笑容刻薄的話語立即咽下去，冰霜的肅容立即化作一臉的羞澀溫婉，徐徐一禮，優雅文靜的淑女立馬現身,“雲大哥，多謝記掛，青蔻一向安好。”
弦語好笑的搖搖頭，一年不見楚青蔻變臉的速度真的是越來越快了，但她向來如此也不必現在才驚訝，讓開身子，任她坐在光的身邊，輕言笑語述說著自己的近況和獻上無限關懷。
午時三刻，武林大會正式開始。
武林中德高望眾，向以仁厚正直著稱的少林圓智方丈大師作了一番開場白後，總算開打了，雖然最近到處可見刀光劍影，拳腳紛飛，但能名正言順的以切磋為名義隨意可以找人開扁的機會幾年才有這麼一遭。素日有矛盾，看不順眼，看不順心，要算計的，想討教的，各種念頭想法中，慢慢開始了這次重重血漬掩飾下的武林大會。
“我還以為會有什麼好玩的事發生呢，真無趣。”看了幾個回合的比鬥後，光懶懶的把一枚松子糖扔進口裏，打了個呵欠。
之前發生這樣的事故，竟然在會上隻字不提，不是那些大人物私底下作了什麼約定就是已經料到了幕後之黑手來歷了，或者真的想看看小輩們的能耐？還真是放心啊，死了不是自家人，所以就可以毫無顧忌嗎？想到此，眼眸一冷。
“困了？”亮抬手為他鋝起耳邊的散發，雖然自己武藝尚可，但不過是自保並不是真的喜歡，因此對臺上的那些好聽好看的招式完全沒半點興趣。他知道光有睡午覺的習慣，方才吃過午飯此時自然有些睡意。
看出亮的意思，光原想反對的，但看了看那溫和的綠眸，笑了，誰愛看熱鬧就看吧，反正又不是頭一次了。
“嗯，回去休息吧。”眉眸一轉，看了看四處的人，認真看臺上的，認真看臺下的，各有各精彩，不覺輕輕一笑，“反正今夜會更精彩。”
“好。”
——也好，白日養好精神，晚上才好看戲。
冥日 2008-12-17 16:56
第十七章
清月閣——亮光目前下榻之地。
二人對所謂的武林大會都沒興趣，畢竟以前都屬於文靜的人，過的是恬靜的生活，比武自然少不了血漬刀痕，對光來說，上面人打得再熱鬧，招式再精彩，手法再精妙他一概都看不懂，當然沒了興致，而亮，懂得最精彩的誰還會看一般的，一眼望過去，破綻百出，無趣至極。若是給本書籍兩人倒還能安分的坐上一日，但要看一大堆不認識的人在上面打來鬥去，還不如早早回去休息為好。
光真正喜歡的不過是出門這件事而已。還有就是熱鬧。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熱鬧可以看。
“咦，居然還有人和我們一樣對比武沒有興致？”剛繞過楓林走近清月閣，光就遙遙看見一個白色身影站在門口，頗為好奇。
“是明辛羽。”抬目看清那人亮也有些好奇。
“他來作什麼？”知曉明辛羽的身份後，光也大概猜出那次的林中偶遇應該真的是偶遇了，只是暫時還不清楚他跑來武林大會的意思，但也知道他應該另有目的，看在軒轅浦的份上因此才沒有理會他，但，他來作什麼？
聽到光話裏的疑惑，跟在身後的青蔻立即柳眉倒豎，“雲大哥，要不要我上前詢問一下？”順便查一下這人的來歷目的會不會給雲大哥帶來麻煩，要是會，哼哼，剛才的怒火還沒人能好好幫她消化掉呢。
“青蔻，你一路風塵，休息一下可好？”光回一個溫和的笑容。
“好。那我就不擾雲大哥做事了。”青蔻微微頜首，柔情婉轉的應答，輕然走進閣內，影奴自會上前引路帶她去客房。所謂的美人計，對女人其實也是適用得很。對這一幕，亮也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卻也不好說什麼，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一臉無辜的光，走上前：
“不知明公子前來有何貴幹？”
明辛羽一反之前的傲然姿態，拱手為禮，俊容上也泛起一層窘色，“葉莊主，雲公子客氣了，是我無禮在先，之前多有叨擾，請勿見怪。”
光怔了怔，素日都是帶著隨身兩個護衛的人此時難得一人在外，而且還是這樣的低姿態。挑眉，想了想，微笑招呼來人，“來者是客，請吧。”看來軒轅大哥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告訴給這位——淩王爺，軒轅皓了吧。
雖然也不能說是有什麼不好，但畢竟一個王爺與天下第一莊的莊主有些許私交對當今皇上而言多少都有些——堵心，之前是不知道，此後當然要避忌——因此說來他們其實也很少見面，但友情卻沒有少半分。只是，沒有多少旁人知道而已，就今日這個情況來看，眼前之人是個例外了。
進屋，落座，喝茶，光頗為興趣的打量著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如果沒有要事，怕他也不會進來吧，或許之前的偶遇屬於孩子氣的彆扭行為，但之後的同行相信足可讓他看清什麼叫天下第一莊，所以來此後才會匆忙離去。
但進門這麼久了，只是喝茶兼發呆？難道想要說的事真這麼難麼？連隨身侍從都不帶，想了想，朝送茶進來的劍奴擺擺手，示意他也離開。劍奴頗為為難的望向亮，見他也點頭，這才離去，順手關上門。
“淩王爺，有事就說吧，這裏只有我們三個人了。”
先是一愣，他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而後想了想，苦笑，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們呢，“雲公子，你——能不能叫那個傢伙不要跟過來。”咬唇，臉紅，氣惱，鬱悶，種種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半日，明辛羽才咬牙切齒的低吼出來。
看著他詭異的神情半晌，眼裏閃過淡淡的光彩，光悠悠開口，“淩王爺，你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小民我可難以援手啊。”
“呃，就是——”咽了咽口水，鳳眼一挑，惡狠狠的低吼，“黎斐荏，我不想再見到那該死的王八蛋，那可惡的色痞！”
呃？哦，明白，是這麼一回事啊，“是誰叫你找我的？”微微蹙眉。他什麼時候成了愛情專家啊？
“是六哥，出門前他曾說過，若是有任何問題，就來求您幫忙，之前我有些不服氣，以為是葉莊主武功高所以才——”說話時黑眸偷偷望瞭望一旁喝茶不語的亮，略微不好意思，“後來才知道六哥所言不虛，雲大哥你的確厲害，所以這次才來求你幫忙，你若肯，以後任何吩咐我無所不從。”來的一路上可是看得無比清楚，所謂的笑談間牆櫓灰飛煙滅是怎生人物，就是指眼前這笑得無比單純的人。
任何吩咐無所不從啊，是不是說以後又會得到一個隨從呢？暗暗偷笑了會，開口，“好，既然你開口了，我無論如何也會幫你的忙，明日起你就不會再看到那人的存在了。”
呃——差點被自己口水噎死，明辛羽立即跳起來，“雲——雲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不想他死粘著我——不，我的意思是不要他這樣——我——我——”
“討厭他嗎？”
“當然——不——怎麼會呢？”理所當然的反駁聲在淺淺一笑中漸漸消了音，即使滿臉漲得通紅也不知不覺說出真正的心底話，“只是——這樣子，我有些受不了。”若有輕無的歎息幽幽散在空中。
“傻子，早些說出來不就好了。”雖是白天，然屋內的光線終有些昏暗，輕輕的一句話，琥珀眸裏流光暗轉，極是魅人，明辛羽不知覺的口乾舌燥起來，似乎受到某種蠱惑，慢慢的伸出手，輕輕的握住那白皙的手，“欺得了天下，卻無法欺得了你的心，早些說不就少受點罪。”光無奈搖頭，即使是位高權重的王爺又怎樣，困在愛情裏依舊笨得象豬。
“淩王爺，出門前你六哥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琥珀眸微微一轉，眉目如水，輕然的開口，然明辛羽卻莫名的背脊一涼，毛骨悚然。
小心翼翼的順著對面笑得單純無辜的眼眸看去，自己的手什麼時候握了過去，立馬抽出，往後一退，卻忘記自己正坐在凳子上，連人帶椅直直往地上跌去，手心全是冷汗，手腳發軟，手肘臀部腰間各處撞得生痛絲毫顧及不到，第一件事是道歉，“雲——雲公子，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見怪。”
光只是微微揚唇，眸裏全是笑意，“原來浦大哥有跟你說啊。”
——你若是有任何麻煩的事都可以找雲光幫忙，但是千萬記得，要低姿態，還有找的人是雲光，最最重要的是，無論任何時候，無論任何原因，千千萬萬不要碰他任何地方，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因為某人很會妒嫉，雖然他從不會開口。）
“文武雙全的追風扇與淩雲刀竟然成了王爺的貼身護衛，看來人在江湖，最重要的不是深不可測的武功，也不是瀟灑俊魅的容貌，而是銀子啊。”送走來人，光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若有所思，“那麼他來的目的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嗯，與我的目的差不多，也是來挑選人的。”亮漫不經心的點頭，尋常的保鏢護衛易找，但要真正意義上的就不是件簡單的事了，既然算認識的人，且目的也沒衝突，所以他才懶得理，但——揉揉眉，看來軒轅浦還真的是很疼光啊，知道他嫌無聊，特特送個人上來給他玩，真是——鬱悶。
“亮，那你就幫我傳句話吧。”眨眨眼，笑得無辜，“他是王爺。”
“好。”略略緋色，知道光已經看出自己的不悅，他是王爺，簡單的一句話，但其中的意味可多的很，其一，點明明辛羽的身份，也提醒一下黎斐荏若是有心就該注意，若是無心就要及時放手，免得以後更麻煩；其二，也是提醒黎斐荏注意明辛羽的身份，他自小長在帝王家，自然有其底線和性格，過就不及了；其三，提示他可以利用這點來作一些事，黎斐荏好歹也是世家弟子，該作什麼，不該作什麼應當知道。至於其他小細節就容他自己慢慢揣摩好了，他不過是提點一下而已，情之事，旁人無關。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暑風習習，正是打架的好日子，一大早光就攜了莫荇和最近有些詭異的沉默護衛應潛出門。出門在外，自然隨心所欲遊玩最好，何苦要擺張黑臉出來呢？看了幾日的戲碼，光決定，一定要在今日把事情擺平，否則怎吃得下飯？
午時，出去轉了圈看戲的亮回來，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挑眉，有些不悅，影奴忙開口解釋，雖然再三告誡公子要早些回來，也再三叮囑了莫荇，結果，還是由他們來承受主上的怒氣啊，無奈苦笑。
看著一桌的熱菜，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寒，“主上，我再去熱熱菜吧。”雖然熱了幾次了——總好過在這裏被生生凍僵吧，正欲拿菜，滿屋的寒氣驀然一收，仔細側耳傾聽，果然公子回來了，忙上前開門。
“林羽你這話當真？以毒攻毒這法子我不是沒想過，倒不知道還能這樣制法？”歡快的聲音遙遙傳來。嘴角立即抽了抽，他們還是暫時躲一下比較好吧。
“咦，亮你還沒吃午飯啊？”走進來就看到滿桌子的菜，光皺了皺眉，“不是說了，我若沒回來就先吃嗎？真是的，餓到了怎麼辦？”嘮叨一句，而後笑著邀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林羽，這位是葉晟亮，你隨意點就是了，聊這麼久了，一起吃飯吧。”
那人一身紫色錦服，身形頎長，雖十五六歲的模樣，然眉宇間難掩嫵媚風情，手抱著一張古琴，默然不作聲，黑色長髮隨意披在雙肩，別有一番風韻。亮只微微瞥一眼，知道光是因為哪種原因才會帶人回來，心裏的擔憂這才下去。
“如此多謝了。”那人懶懶瞄一眼，並不作禮，聲音略為低啞，直接坐在一旁。
一頓飯用得無比詭異，除了光無法感應般仍快樂的自說自話，一時和亮笑語今日出門的情況，一時和林羽探討醫藥的知識，而那二人除了答復他的話外，並不多言。飯畢，林羽淡淡和他聊了幾句，才告辭離去。
見人走遠，光才懶懶走回房間，“我要午睡，誰也別來吵我。”
——
“主上，公子生氣了。”半日，影奴看著關閉的房門，有些擔憂，這次好象真的有些麻煩了。
“去查查那人的來歷。”直覺裏那個叫林羽的有些奇怪，看了看房門，輕輕歎口氣，真是叫他不擔心也難，光怎麼老是那麼容易和別人交朋友的，萬一——冷眸一凝，眼底神色轉了幾轉，張口欲言，最終還是扯過一旁堆著的檔看去了。
“是。”這個最最重要，只要不是對公子不利，任何人來逗公子開心都無所謂，呃——反正，最後主上還不都是聽任公子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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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大家比較喜歡“清純”點的亮亮光光，所以才會省略了一段路程，結果——還是發出來吧。怎麼會以為亮不在意光的呢>_<希望看完後不會感覺光光亮亮變了吧@_@）
山道上，微風輕撫，草長鶯飛，一片靜寂，亮光一行人緩緩走在回房途中。
遲疑了會影奴還是耐不住好奇開口：“公子，這次是？”剛才那幾個女人走的時候，他沒有忽視到主上的指略動了動，旁人絕對看不出異樣，然深知主上不會放過任何侮辱公子的他們豈會不清楚其中的含義呢。
“芙蓉醉。”光無辜的眨眨眼，笑得恬美動人。
“芙蓉醉？那不是前幾日公子你剛製成的藥嗎？”弦語瞠目結舌，起先以為公子是隨便作來打發時間，想不到使用率挺高的。
光微笑不語，亮慢慢轉過頭淡淡掃一眼，唇輕揚，勾起溫柔的弧度，十指交握，眼裏是濃濃的寵溺，“光辛辛苦苦作出來的東西，總得有個試驗品。”
山道上一陣寒風，眾人無言。
“只是，不知道一個月後滿身長滿紅斑的妍麗佳人會有什麼反映呢？”似想到什麼，光淺淺一笑，“希望她不會蠢到折了命吧。”抬頭望天。
“公子不必擔心，我會吩咐出任務的人記得帶手信給你。”影奴立即記下，反正中毒的人又不止一個，死了大的還有小的，“一個足夠嗎？要死的還是要活的？還是半活的？”仿佛說著今天天氣真好一樣輕鬆。
“隨意，一個就夠了，我看看效果而已。只是，會麻煩嗎？”微微蹙眉卻絲毫不見擔心。
“不會，兩年後幽秀門就會消失，公子不必擔心。”這次輪到劍奴開口安撫，所有不安全的因素他們絕對會扼殺在萌芽中。
“謝謝，那我就等著聽故事了。”光揚唇淺笑。
青蔻一旁低頭反省中，看來我還是太仁慈了。許如離默然無言，手心是一層汗，幸好當初弦語心太軟，否則他們墳前茅草都三尺高了，果然，這個天下，最最惹不得的人就是雲光。
冥日 2008-12-17 16:56
第十八章
戌時，天地昏黃，萬物朦朧。
光懶懶張開眼睛，一時辨不清身處何方，依稀只覺身子依舊有些酸軟頭昏目眩得很，伸手揉著太陽穴，身後一隻手伸了過來溫柔的替他揉著，微微閉著眼，歎口氣，往後靠去。
“什麼時候了？”打了個呵欠。
“你睡了有四個時辰了。”亮直接把光拉起來摟在懷裏，微微蹙眉，溫潤的聲音裏是滿滿的擔憂，睡得久也容易頭痛，不多些休息對他身體又不好，真是為難，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改溫柔，在他身上某些穴道按摩了一會，才起來點燈。
光拉過一邊的外衣，披上，簡單洗漱後影奴端來一碗金絲棗雪蓮梗米粥，另還有些口味清鮮潤養的滋補小菜，“你們都吃了？”筷子挑了條綠色的幼蕨絲，剛睡醒，實在沒什麼胃口。
“是，公子好歹吃些吧，待會還要吃藥呢？”看著他懶洋洋不想吃飯的模樣，影奴苦口婆心勸著。每天就這個時候比較麻煩。
“知道了。”沒好氣白一眼過去，專會選鬱悶的來說。
慢慢喝了口粥，筷子依舊隨意在盤上翻來翻去，半日後抬頭，“影，林羽的來歷查清楚了沒？”似笑非笑問道。
“——正在查。”就知道公子會猜到，又擔心他此刻會胡想，忙解釋，“主上覺得那人有些不妥我們才查的，公子莫要生氣。”自己帶回來的朋友竟然被查來歷，這也未免有些過分，但他們又不能不去做這事，惟有如實相告了。
“誰會生氣，我就是知道他有不妥才帶回來的。”光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他們居然會以為他會為這樣的事生氣，都跟在身邊這麼久了還摸不透他的脾氣啊？
“啊——可是中午的時候公子您不是——？？”影奴愣住了，明明那個時候他不是一張冷臉嗎，他們才以為公子生氣了，難道另有緣故？
“我困了當然要睡覺啊，而且我曾答應了某人會午睡，雖然不是每天都會，但偶爾還是很乖的。”光又拿起勺子吞了幾口粥，因嘴裏含著東西一時聲音略含糊，“況且那時人人都在啊，我當然會乖乖的——”演場戲出來——嘴角輕揚。
乖乖的？這個定義——姑且不發表任何評價。站在一旁的劍奴想了想試探的問，“公子如何知道那人有不妥呢？”就他看來，貌似，很普通的一個煙花地出來的並不普通的少年。
“這個世上，唯有亮我不會懷疑，任何人，都不能得到我所有的信任。”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的人，怎麼可能是簡單的人物呢？雖然是和自己蠻談得來的，但是，他也不會輕易卸下心防，只是，望向亮溫柔的綠眸，搖搖頭，似有若無的歎了一下，“我還是希望多個朋友，沒想到還是——”
看出他的鬱悶，亮走了過去，輕輕撫著他的發，低言安慰著，“沒事，你想做的事大可去做，他絕不會妨礙到你的。”只看中午的時候光那付興高采烈的模樣就知道他與林羽的確談得很開心，能讓光開心的事當然是多多益善，至於別的，他完全能有辦法擋在外頭。
原來如此，這下他們終於放下心來，不用提心吊膽了，如果萬一要是公子和主上鬧脾氣他們該站在哪邊呢？好為難啊，幸好，沒有這殘酷場景出現。瞄了瞄依舊滿桌的菜肴，頗為頭疼，“公子，藥熬好了，我去端來，請您儘量多吃點菜。”
光皺皺眉，為難的把勺子放下，搖頭，“我吃不下了。”真是奇怪，明明錯過一餐了，為什麼竟然一點食欲也沒呢？
“請莫荇來一趟。”原本有些擔憂的亮這下臉色更為蒼白。光平時就少食了，但也沒見他只喝幾口粥就算，為了身體好，他自己平素都儘量多吃點的。伸手輕輕撫上那有些透明的膚色，小心翼翼的湊上前碰了碰光的前額，“沒發燒。”
“公子，您不舒服嗎？”見此影奴也擔心起來，而劍奴在亮吩咐的時候立即出去喚人了。
“沒事，只是沒胃口而已。”光蹙蹙眉，輕輕拍著亮的手，無言安慰著，只是眸色裏閃過一絲冷然，竟然被人算計，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照常理而言，他不可能安穩的睡上四個時辰，還有，剛才初醒時那昏眩的感覺，想了想，伸手在脈上按了按，隨後拎出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玉，按下暗扣，倒出一粒翡翠色的藥丸，吞下。
“怎麼了？”亮臉色大變，那藥是光用莊裏各種奇珍異草好不容易煉製成的藥丸，能解百毒，是難得對他身體唯一沒有傷害性的藥，因難以煉製，至今光也不過只煉有不足十粒，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吃的。
“牽連，算是比較麻煩的毒，一時沒有解藥只好這樣了。”雖然只是嗜睡少食無力虛弱，但日子一久照樣見閻王去，而且這毒麻煩的地方在於配法，至少有幾十種配方上百種藥草可以製成，難道他現在還一種一種來試驗？
匆匆進門的莫荇只聽到末了那句，身子一顫，快步沖上前，探脈，半晌，眉緊緊皺起，“最近公子不要吃藥為好，牽連毒性較泛，容易引起別的症狀。”萬一喝的藥裏剛好有相克的一味就麻煩大了。
只是，他竟然也沒有留意到公子什麼時候中毒的，來人也太厲害了。
“我也沒留意到，若不是今日睡了這麼長時間也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身體比較特別，所以這毒才會發作這麼快，也算得上是件“好事”了吧。光微微皺眉，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在看到莫荇眼裏的那抹憂色，開口安慰著。
“公子，是不是今日那人？”想了想，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光搖頭，林羽雖然用藥上知識不錯，但和他類似內力不足，在眾目睽睽下對他下毒也未免有些膽大了，今日他可是和莫荇應潛一起出門的，而且還有幾位元暗衛在旁監視著，真有問題，那群暗衛早就殺出來了，想了想，“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人慢慢查就是了，近日是非多，我們不要太過在意。”
既然光如此開口，眾人也只好聽命行事了，只能加強暗中的守護，還有就是儘量查清楚林羽的背景，只是照這個情況來看，那背景十有八九是沒有問題的。
“最近情況怎樣？”深夜，光靜靜臥趴在亮的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玩鬧著他的發，雖然說了這裏的一切都丟給金樓主去打理，但亮好歹也是一莊之主，什麼事情都會掌握在手裏，不管，並不代表不清楚。
尤其是目前風雲變幻龍爭虎鬥的時候，表面上的平靜正好可以掩飾底下的波濤洶湧。狐狸這麼多，真不知道誰才是獵手呢？
“一切如常，比武大會照樣精彩，一宮二樓三世家，八門十二派各自有各自的爭鬥，論起特殊的地方倒有幾個，一是閔晴柔接下水月宮宮主之位，二是西南的苗家這次也來了看熱鬧，另外就是每一段時間死去一個莊裏出去的人照例。”輕輕撫弄著那白皙的手指一點一點把最近的八卦倒出來。
苗家？以毒蠱著稱，向來不是被列為邪魔歪道的嗎？這次怎麼會光明正大的出現？
“半年前雪山派的白先生愛女與苗家大公子結為秦晉，所以一道前來。”看出光的疑惑亮淡淡解釋著。所謂的邪魔就這樣輕易的染白了，真是越來越搞不懂江湖的黑白分界線——或許，永遠沒有分界的時候吧。
原來是這樣啊，但，好象，也沒什麼特別啊，只除了那些無辜死去的舊日孌童們？“我說，那人也太風流了吧。”這麼多天過去了，還死這麼多人，而且僅僅是身在這裏的，外地那不更是難以計算？
亮無言苦笑，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放出去多少人，只不過，這次為什麼會？既然知道死去的人的身份，想必此後的守護會更深嚴，然而都被得手，看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了。
有心攬下這事，就看有沒那個能力了，似想到什麼，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笑成這樣，又想幹嘛了？”光斜斜白一眼過去，意思意思的抗議著，而亮只是淺淺笑著，輕輕在柔潤的手指上落下一個個碎吻，“我想做點壞事，光會生氣嗎？”
房內一時靜了下來。
“那麼，我也來做點壞事好了，這樣才叫有福同享啊。”琥珀眸微微上挑，刻意壓得低低的聲音裏有著一絲隱隱的蠱惑，妖窈動人，“睡了一天了，一時半刻的都睡不著，要不要來做點什麼幫我增加睡意呢？”
“好。”勾唇，宛然相就。
冥日 2008-12-17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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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江湖上稱得上號的三十六門派中，除了五個素以名門世家著稱不收外界弟子，其餘都有莊裏出去的人，有二十六門參加大會，三門因地處偏僻不便前來，另外兩門則慣例喜靜門下弟子不出來走動……”光穿著絲袍，雙腳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闌幹上輕輕搖擺著，側坐在長長的走廊圍著的闌幹上，似笑非笑的把手上的白紙一搓，扔在地上，“那些人還真會選門派啊？全部一網打盡，只是已經死了十六個，還有十個人會怎麼做呢？”
“除了守株待兔外，不見有其他行動。”影奴在他身後不緊不慢的答著，順便把光丟在地上的那團紙撿起，輕輕一撫，紙團瞬間變成粉屑。
雖然這些事被別人看到了也沒什麼關係，但畢竟還是莊裏遞來的消息，能消了痕跡最好。萬一落入有心人手上，可能會有些麻煩。
“這樣啊，他們是不能有其他動作還是不想有其他動作呢？”光轉頭好奇問道。
“應該是不想吧。”眼色略黯了些，這樣笨蛋的做法竟然沒有人會反抗，居然沒有人覺得很有問題，而且竟然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
似沒看到影奴略帶嘲諷目光，光輕輕跳下闌幹，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翡翠玉瓶倒了一粒清涼口味的藥丸，當作是零嘴，嚼了嚼，懶洋洋的微笑，“影，我們過去看熱鬧好不好？”
“是，公子。”就猜到了公子今日特意起了個大早跑到這後院來絕對是另有目的。
向前走了幾步，光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淡淡開口，“影。”
“公子？”
“這次出遊，果然很好玩。”
好玩？？……那是誰的看法？能在這次血腥不安猜疑恐怖大亂的大會中還能叫好玩的人，神經是不是稍微粗了點？呃，不過，對公子而言，似乎，這個說法也沒錯。畢竟他面對的，看到的，都不會太——直接。
看著那溫潤中帶了點點狡黠的笑容，不由得也笑了，“公子玩得高興就好。”
其餘的，真的都不重要。
走出長廊，繞過幾道拱門，從後門走出去，迎面對著的是一池碧波，誰也不曾料到在半山間竟能看到一個湖，占地近一公頃，波光瀲灩，水清澄靜，湖對面青山黛影，四周卻是彤紅楓華，藍的天，青的山，紅的葉，融合在一起的水面如鏡，光初見就喜歡得不得了，基本每日都跑來遊玩。
“還是純自然的水最舒服。”光蹲在湖邊，掬起一捧，喝得滿心歡喜，末了還用水撫面，任晶瑩的水珠慢慢滑下，沒有絲毫抹乾淨的意思。
影奴站在一旁看著他，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好在六月盛暑也不怕他會著涼，只是嘴角略勾，眸色裏閃過一絲笑意，正欲說什麼，耳邊卻聽到一陣悅耳的琴音，神色一動，朝某個方向望瞭望，沉聲提醒玩得正高興的光，“公子，有貴客在旁，我們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貴客？光側耳聽了聽，了然點頭，站起，揚唇淺笑，“那麼我們就過去玩玩吧，左右今日也沒事。往哪邊走？”
隨影奴帶路，越走越近，音也漸清晰，一曲終了，光忍不住拍手，聽得聲音彈奏者猛然回頭，低斥，“是誰！”立即站起，抱琴橫胸，一副防備的姿態。
光微笑從楓林裏走出，素白的絲袍在陽光中帶了幾分色彩，臉上水珠還沒幹透，閃著晶瑩的七彩光亮，一時間恍然若仙，唇邊隱隱含笑，緩步走向前，略為不好意思，開口，“是我不好，打擾到林羽了，不請自來，尚請見諒。”
見到是熟人，林羽這才解除警戒，臉色略緋，神情依舊淡漠，“你來多久了？”款款坐下，瑤琴也放回石桌上。
“沒多久，剛好聽到你彈最後那段，我挺喜歡這裏的景色，反正對那些飛來高去的武功一竅不通，還不如自己玩個開心。”知道他性子較冷，光沒有在意他語氣中的生疏感，直接走過去，好奇的在琴上輕輕撥弄著，清脆的琴音叮叮微震。
“你也喜歡撫琴麼？”一向寶貝瑤琴的林羽沒有象平素那樣不許任何人來撫弄他的琴，反而對光的動作稍起好奇，看著他的手指，雖然只是撥動，但指法不錯，指間沒有硬繭應該不是常撫琴的人。
光搖頭，“以前學過，但興致不大，稍懂皮毛而已，今日聽林羽一曲，才有些好奇。”吐吐舌頭，不再擺弄琴，直接坐在另一張石椅上，支肘撐頰滿臉笑意，“上次我就說了有機會聽聽你彈琴，今日還真是巧遇呢。臨水而奏，林羽好雅情。”
林羽微微低首，“我今日只是想出來尋一味藥，撫琴不過是一時意興，何須繆贊。”
尋藥麼？光微微一愣，四處看了看，黛眉青山，湖波水清，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植物啊，眨眨眼，“林羽想要什麼藥呢？這裏應該沒有什麼特別的，前些日子我都逛了好幾圈了。”所以山上的藥材都被采得差不多了。
“水玉半夏。”林羽並不掩飾，直接說出來。
光曲起食指輕輕在石桌上敲打著，略眯眼，似乎在思索什麼，半日，睜開眼笑了起來，“我以為是什麼呢，不過是白色的半夏，雖然難得，卻不會少見，林羽很急用麼？”沒帶半個人就往山上跑，存心給自己找不自在啊。而且，即使是冷容素服也絲毫掩飾不了那嫵媚動人的人物，又怎麼是危險兩個字可以說得清呢。
“並不急，不過是打發時間而已。”所以才會一邊慢慢彈琴一邊欣賞湖波水色。
既然主人這樣說了，光也不會放在心上，朝身後守護之態靜立的影奴簡單吩咐一句就是了。一般而言，沒有外人影奴等是不會如此的，或同坐或自做自事，一旦有其他人在就是另一種姿態和神色，因此常被光笑謔是雙面人。
林羽照常不言不語，甚至臉色也絲毫沒有改變，只是看了看光的手指，淡然道，“雲光想彈一曲麼？”
“呃——良辰美景，也算是件雅事，可惜我並不擅長。”光吐吐舌，有點不好意思，雖然本不擅長，但自聽亮奏一曲後不自覺的也嚮往了，可惜以前記憶還是有些疼痛，不好開口而亮也不會允許他受傷，眼前是有個不錯的琴擺在面前，而且也有個不錯的朋友站在面前，或許，可以勉強一試？
“無妨，隨心就是了。”薄唇淡淡說出主人的不以為意。
既然主人答應了，光也不再矯情，擺放好琴，稍稍試音，長指一撥，熟悉的輕靈之音緩緩漫開，音色清冽，音律如歌緩行，或輕或重，婉轉歡快，比起之前林羽的優美動人曲音絲毫不差。
影奴微微愣了會，公子之前不是——不會彈琴的嗎？什麼時候學會的？居然還是和剛才同一曲，看來他以前曾說過的過目不忘是真的了，烏黑的雙瞳閃過一抹讚歎。
曲音疊變，初清後婉，音入一章，正轉水音，截然而止。
光看著手指尖的血珠，淡淡一笑，“真可惜，竟然弦斷了呢。”來此後才知道，這裏彈琴時弦斷被寓為不好的兆頭，雖然他是不信這些，並不代表其他人不信，這不，一旁的兩人都是慘白了一張臉，一時湧起幾分笑意。
“真是抱歉，弄髒了你的琴，下次我做些點心給你當陪禮吧。”光不以為意的拿出一條手帕抹盡手指上的血珠，而後隨手拋下。
見他這樣，另外兩人反而不好勸，況且影奴多多少少也知道點，公子並不是太在意這個的人，只是目光在地上的手帕上略停了會，開口，“公子，已是近午，該回去吃飯了。”
“又是吃啊，真是的，除了吃就是睡，你們還真把我當豬養了。”光嘟著嘴，半是埋怨半是無奈的嘀咕著，卻還是站了起來，“那麼我們告辭了，打擾這麼久，真是抱歉呢。”
“有你相伴，我真的很高興。”林羽搖頭，輕輕一笑，眉宇眼角嫵媚含情。
“保重。”最好不要說再見，因為再見本是不再相見之意，而林羽，他還想再度碰面，想來林羽也是如此想法的吧。
——
凝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立在湖邊的絕色少年輕輕歎口氣，而唇角卻是一抹冰冷至極的笑意，風過水紋，林中簌簌作響，那纖細的身影已然消失。隨之消失的，還有地上那個白色的沾血手帕。
——
“影。”
“公子？”
“狐狸的尾巴終於出現了。”嫣唇輕抿，笑得無比溫柔，單純。
冥日 2008-12-17 16:56
第二十章
“咦，她來做什麼？”兩人剛轉過回廊拐角，就看到一妙齡女子站在花木深處望著他們，光看清那道倩影，微微皺眉，腳步卻依舊不急不緩，沒有絲毫停頓之意，聽出他音裏的不悅，影奴開口，“我們需要暫避麼？”
“避開？我倒想知道天下第一美女找我幹嘛。”
“閔姑娘，你沒去看武林大會嗎？”含笑，斜倚在闌幹上，果然是近午了，已經有些累了。
“雲公子不也沒去嗎？晴柔瑣事繁多，一時半會沒空也是無奈，此次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出門了。”輕輕一歎，美人含顰，果然另有一種嫵媚春色。
光依舊笑吟吟，“難道水月宮不許出門的麼？深宮鎖閨愁，那豈不有辜這美麗人間，我看半個月後，再見不著那絕色佳人的武林少俠們要讓黃河大發洪水咯。”因言語中的些微笑謔，閔晴柔不覺略紅了臉，似喜似羞的低了頭，被人讚譽美貌的時候雖不少，在另一位也是“美人”的口中稱讚倒是有種莫名的自傲。
“這倒也不是，只是因水月宮地處偏僻，雜事繁瑣，怕是難有機會出門遊玩了，此次也是央了母親良久還許下一堆承諾後才得到的機會。”微微一歎，眉宇間有種說不清的悲傷。
“若是如此，那真是可惜。”這麼久來，還真是難得有一位如此聰慧的佳人與他以朋友相待，嗯，雖然她對亮有些私心，畢竟美人慕英雄也是常理，一時間光不免也有些悵然。
“因雲公子一片真心待我，晴柔也不敢有欺，雖然之前江湖所言而有些誤會，一之下見才知公子如此人物如何叫人不得傾心呢。我雖有私心，卻也知事有所為，有所不為，話有所該言，有所不言，本應早些向雲公子道歉，可惜一直無暇，尚請見諒。”說著，似想到什麼，粉臉暈紅，盈盈一禮。
“閔姑娘客氣，既然如此，有什麼話請直接吩咐就是了，何須如此。”光側過一旁避開她的行禮，就知道她不是平白無故等著說廢話——與前幾日相比，眼神似乎有異呢，這麼快就藏不住啦，真可惜，虧自己還對她多加稱讚。
“自古不許紅顏見白頭，雲公子可知這是何意？”無法掩飾的鄙視目光直直望向光，嫣唇一勾，“還請雲公子多多思量以後”。
眸光輕轉，光背手負於身後，低聲淺笑，“多謝閔姑娘勸告，雲某先行言謝了，只是男女有別，不敢有損閔姑娘清譽，在下先告辭了。”
“不妨，恰巧晴柔有事與葉莊主探討，雲公子可先行一步，晴柔隨後就來。”閔晴柔微微一笑。
看著兩人的離去，閔晴柔半眯眼，神色複雜，嘴角泛起一絲冷然，尾隨其後。風過回廊，寂寂花影嫋似煙，正是夏日暖薰時。
走在山道上，沉默半天的影奴終於還是開口了，“公子——”有些擔憂的看著光略為白皙的臉，雖然是如常的淺笑，但他已經知道公子生氣了，心裏恨恨罵著跟在身後數尺外的那女人，嗯，回去後要不要告訴主上這事呢？還是告訴莊裏其他人？光搖頭，“沒事，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好奇？什麼意思，影奴想問看到光那恍惚的神情又開不了口，而且身後那人也——
竟然拐著彎罵我以色侍君，不要忘了自己身份！真是高手啊，美女就是美女，罵人還不帶髒字——只是，她會這麼直接找上門來——不太象她會做的事啊？還是說，最近真出了什麼事嗎？平素裏比較冷靜聰慧的女子也作出這樣失態的行為，想了想，懶懶伸腰，“算了，不想這麼多，天就算塌下來也輪不到我來頂。”
……知道了，我們會去頂的。一旁的影奴很是自動自覺的對號入座，沉默的跟在身後暗暗防備著什麼。
回到閣內，推開房門，似聞到什麼味道，光微微愣了愣，眉一蹙，側頭不知思索什麼，影奴四處張望著，奇怪了，為什麼今日院內一人也不見呢，還有內室似乎傳來一股幽香，主上和公子都不是喜歡薰香的人，怎麼會？一怔，光已經走上前掀簾進去了。
檀木桌上擺放著幾碟小巧的點心，甜香怡人，窗邊的幾子上素日放著的水果盤此刻擺放著一個造型精緻的香爐，香霧嫋繞，一室濛濛，一件青色繡金外袍淩亂的半鋪在桌面，一襲杏黃色綺羅散落於地，還有層層紗簾後的依稀可辨的兩個人影——影奴早已呆愣在地，動彈不得，這是怎麼一個情況？？
“影，掀簾。”淡淡的，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冷冷響在耳。處於呆愣狀態的影奴仿佛木偶一樣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直接上前掀簾——雖然他隱約猜到發生過什麼事，雖然他也清楚一旦這紗簾掀開會發生什麼事，可惜，他不敢不從。
果然，他家俊雅無雙的主上此刻僅著白色單衣半倚床上，而他身後——
“公子——這——”怯怯的聲音幾分羞澀幾分溫情幾分愛慕，容貌妍麗的佳人從亮的身後伸出一隻手，晶瑩潔白藕腕足以勾起任何人的遐思，迷蒙的墨色雙眸蘊出霧色，半裸的肩，輕盈的薄紗，小巧的金鏈，幾乎沒差昭告世人剛才發生過什麼事了。
光倒吸一口氣，臉一下慘白無比，蹌蹌退後幾步，身子虛軟無比，緩緩倒下，身旁的影奴連忙把一旁的軟椅搬過來讓他坐下。
簾一掀，亮已經睜開眼來，恰恰看到光那慘白的臉，及軟軟倒下的身體，直接沖過去，緊緊摟過光，旋身坐在軟椅上一手輕輕撫著他的背，一手緊緊握著他冰冷的手，一點一點送著真氣過去，冰眸望著懷裏的人，滿臉焦慮擔憂。“光——深呼吸，來——”
亮的一聲驚呼院內的人不知從哪里猛然全部竄了進來，一看這場面，不管是客人還是隨從不問自來或留在這裏看熱鬧的——所有人都愣了愣，這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一個粉色場景？現在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戲啊？雖然是不解，但此刻也不是過問的時候，擔憂的眼光全聚集在半躺在亮懷裏失色的那個人身上。
閉著眼，長長的睫毛下似乎隱隱有些水汽，緊緊咬著的失色嫣唇，那份無助，幾乎讓所有的人都糾痛了心，亮垂眸，手指輕輕劃過那薄薄的唇，顫抖的指幾乎無法承受起那失去溫度的心痛。
“光——”看著琥珀眸子漸漸睜開，才總算放下心，緊緊抱著懷裏有些失溫的人，亮慢慢籲了口氣。
“滾出去！”冷冷的琥珀眸瞪向床上的妍麗女子。
屋內的人沒有開口，室內溫度一下急速下降，只有那女子似乎呆住了，身體依舊和剛才那樣半仰半握，柳腰顫抖，檀口微張，喃喃不知所言。
“莫荇。”既然沒有動作，就莫要怪他點名了。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莫荇從人群中走上前，抱起那女子直接出門，至於他把人送哪里去就不是大家考慮範圍內的了，現在所有人唯一疑惑的是，到底發生什麼事？
接到眾人疑惑的光緩緩開口，雲淡風輕的笑意，略眯的眼，口裏說出的話可不是那麼一回事，“請問，亮你為什麼要爬牆呢？”
……
眾暈，現場一陣沉默，請不要一臉單純無辜無害的問這樣勁爆的話題，沒有人比得過他，可以自在舒適躺在某個溫暖地方不被莫名降臨的寒冷空氣所傷。
“不知道。”十分誠實的回答。
“……”眾人臉色更為抽搐，連句好話安慰也沒有麼？
沒有注意到室內所有人詭異至極的臉色，亮只是輕柔抱著光，走到床邊放下，暖枕拿起放在光的腰間，拉過錦衾蓋過腿，讓他躺得更舒服，自己才坐在床沿邊緩緩開言，“今日我從大會回來，先讓他們理了午餐，進來略為看了會書，覺得有些睡意，於是小睡片刻——”側頭看了看天色，思索會，“大概睡了有大半個時辰吧，醒了就看到你來了。”
“……”
光看著他眼睛，半晌，才輕輕歎氣，伸手探脈，片刻下定論，“不見有異。”如果不是中了迷藥，那麼會是怎麼一回事呢？以亮的為人，定不會平白無故做出這樣的事，何況——也不敢。咬唇，斜睨一眼，想了想，拉低亮的衣襟，輕輕湊上前，溫潤的唇一貼，如蝶兒掠過花，淡而柔。
“亮，記住，下不為例。否則——”輕輕一笑，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把利刃，往床上某人坐著的地方直接往下一刺——而亮依舊看著他，對那尖銳的利刃刺來絲毫不在意，不躲不避，而原本該護主的影奴劍奴也是依舊靜立在一旁，沒有任何動作的意思。
“啊——”在閔晴柔尖叫聲中，削金斷玉的利刃直接停在某個地方。
“記住哦，下次再被我看到這樣的一幕，我就閹了你。”
“好。”亮看都沒有看那把剛才幾乎讓他出血的利刃一眼，側身輕輕摟著光，認真的點頭。
“呃，雲公子，你真要——呃，那以後——呃——你的生活不是很不便？”看得幾乎一身冷汗的許如離婉轉的提醒著，不要真的搞出血腥事件出來吧。那一刀還真是夠嚇人啊，若不是他深知他們之間的感情，差點以為某人要?夫了，不就是差點紅杏出牆嘛，而且——葉莊主不是說他是在意識不清的時候發生的嗎？情有可原啊。某人的醋吃得很是厲害，幸好，他家的弦語是屬於溫和型，暗暗擦把冷汗，提醒著自己這次事畢後絕對要把弦語帶離某人身邊，否則以後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還真想不到平日裏看來溫柔文靜的人會有這麼烈的性子。
“有什麼關係，我也是男的啊。”勾唇，看了看還停在某個地方的利刃，輕然一笑。
“……”
——好恐怖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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