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日 2008-12-27 12:12
雲落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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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果你看著一個人，整整看了十年，你會愛上他嗎？
看著對面熟悉的身影，進藤光微微歎口氣。陽光下的亮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宛如一個白色的陶瓷娃娃，漂亮得讓他的心在不知不覺中淪陷。
如果在十年前，有人告訴他會遇上今生的最愛，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的。不過，現在──苦笑著看著專注於棋盤上的塔矢亮，緣分的確是一個很玄妙的謎。遇見了他，然後追逐著，再之後，愛著他。這樣的事情的確就象是故事的啟承轉折一樣，發生得那樣的理所當然，唯一苦澀的是，他們是同性。
“進藤光！──”略帶薄怒的輕吼傳來，光才從自己苦澀的心事中回過神來，抬頭，對上一雙幾乎沒有溫度的冰綠色的眸。
“抱歉，我走神了。”自知理虧，光連忙做著道歉的手勢。
亮蹙起眉，看著光一臉的不自在，眼眸直直地盯著光，冰綠清澈，如同最純淨的琉璃，光被他看得越來越不自在了，想要移動一下，卻又不敢，准確來說是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對。好像一移動的話，就顯得自己很心虛，只能裝得很無所謂的模樣繼續擺著那道歉的手勢，卻不知道臉上漸升的紅暈出賣了他的單純心思。
“如果不想下棋的話，隨時可以中止。”冷淡的拋下一句話，亮看著光瞬間失色的神采，心裏暗暗歎口氣。
“你到底想要對我說什麼？”
“我──喜──”該死，這句告白的話不是昨晚在家裏練習了無數遍的嗎？怎麼一對上亮就說不出口呢？光握緊自己的拳，額前的汗已經淳淳流下。
亮擰眉看著一臉紅暈未消的光，怎麼看也不象是平時的模樣？難道他身體不舒服嗎？想到這一點，手已經自然的摸上他的額，還好，沒有發燒，但是為何光的臉越發紅暈了呢？不解，總覺得今天的進藤光很奇怪。
“我想──我想吃拉面啦！”氣勢磅礡的吼出以後，光從亮愕然的眼神中才醒悟自己說了什麼可笑的話，頓時臉紅得如同偷了天邊最燦爛的彩霞。吶吶然更不知如何言語了。
吃拉面？亮差點把口裏的綠茶噴出來，下棋的時候想吃的東西？真不愧是進藤光啊，嘴角微微彎起一道完美的弧線──不對，眼神剎時銳利起來，“進藤，現在是上午十點零五分，你打算吃的是哪一餐？”
這個沒大腦的小鬼不是又給他忘記吃早餐了吧。
“呃──我忘記吃早餐了，所以現在肚子餓了。”粗神經的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進藤光！你忘了自己的胃不好啊！我交代過你多少次啊，無論如何一定要記得三餐定時──你的腦子就不能記點有用的事情嗎！！”隨著驚天動地般的一下拍桌聲以後，亮惡狠狠地開始教訓著不知天高地厚的笨小孩。
“啊──那個──”光只好傻笑著打著哈哈，要他怎麼說？因為想著今天的告白活動而忘記了吃早餐嗎？絕對會被盛怒的人掐死，這點的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看著沒有一絲悔改的人，亮忍著殺人的沖動，拿起一旁椅背上自己的外套，拉著那個依舊傻笑的人就走出棋會所。
手裏溫柔的觸感，心裏陣陣的溫暖。看著亮微抿的薄唇，怒氣盎然的綠眸，雖然是很惡霸的行為，但是卻知道那是為自己好。光靜靜的走在亮的右側，心裏忍不住絲絲縷縷的溫柔悸動，你這樣的關懷舉止，我可以看作是你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嗎？
僅是一點點就夠了，我不會很貪心，只要有那樣的一點點，就足夠我有信心去祈求那不確定的幸福。
你會喜歡我嗎？
“怎麼不吃？”看著光對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面發呆，亮有點的好奇，更多的是不解。如果是平日的光早就呼哧呼哧吃得頭也不抬，實在是反常。
“我──我──喜──我想喝茶！”差點又咬到自己的舌頭，這句喜歡你怎麼會如此的難說出口啊，光懊惱的垂下頭。
亮微一蹙眉，綠茶一杯從他手裏就直接放到光的面前，然後是淡然的微笑。“光，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有些事，不說出口是不行的。就目前的塔矢亮而言，逃避不是他所希望的手段。面對這樣無措的進藤光，亮很不安，看到他好像隱藏了什麼痛苦一樣，心口也跟著微微的痛楚著。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說的呢？
除了光心底最深的秘密外，那個包括他也無法踏足的領域外，其余的進藤光，他都希望知道。因為不想再看到他傷絕痛絕的神情了。
你無法說出口的話，換我來問吧，然後，再想辦法讓你離開痛苦。
光沈默了很久，一直定定的凝視著亮。他沒有把握，沒有把握把那句話說出口以後，還可以看到亮那雙沈靜得如同密林中湖泊的綠眸。也許，這是他最後一眼看到這樣溫柔的塔矢亮吧，苦笑著，再次凝神看著對面宛如精靈般的人。
渴望，能把你的身影映在我的心懷，一生，不忘。
“我喜歡你。塔矢亮──”
很久，亮都沒有出聲，只是用一張蒼白的臉和無法置信的綠眸直直的看著光，看著呆呆地坐著，眼神已經漸漸失光芒的進藤光。場面一度靜得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平靜的心跳聲音。
“對不起，光──”
果然還是不能接受啊，光微微一笑，擺擺手，擋住亮接下來的話，他不想聽那些虛偽的道歉聲音，愛就愛，不愛就不愛。
道歉？有用嗎？碎了的心，一句道歉就可以縫合的嗎？
“沒有關系，亮──”
“光？你聽我說完──光！”亮看著依舊微笑的光，眼神依舊柔和清亮，只是盛滿了悲哀，好像一碰就要溢出來，卻固執地凝在湖綠的眸裏，波光粼粼。心裏飛快地掠過一絲寒意，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不要碰我，塔矢亮，請不要碰我，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光拍開亮伸過來的手，猛然站起來，動作激烈得踢倒了身後的椅子。
然後，深深的，絕望的看了一眼亮，沖了出去。
“噶──砰──”什麼東西被撞破了呢？留在店裏付錢的亮心裏似乎覺察到什麼危險，不再顧著那善後的工作了，沖出門一看，那一瞬間，他希望自己不存在世上。
白皙肌膚金色劉海，長長的睫毛輕輕合著，蒼白無色的嘴唇，以及妖豔的血花碎了一地，宛如破碎了洋娃娃──躺在血泊中的進藤光。
尖銳的狂叫聲，一聲聲從天外傳來，宛如負傷的野獸，瀕死的哀吼。
冥日 2008-12-27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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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渾身酸痛，迷霧中的光神智略微清醒後第一感覺就是這樣。仿如全身的骨骼都被人重新安裝過一遍，酸澀得讓人無法睜開眼。
“請你幫我？”細碎的哭泣聲在耳邊不斷的重複著，居然感覺不到一絲的氣息，難道是──鬼？全身打了個寒戰，光無奈的想著，原來自己還真的有招鬼的體質啊。
想拒絕可惜重重的黑暗一直壓迫而來，連呼吸也不太順暢，拒絕的話一直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只能感受那點點滴滴的水珠順著自己的臉頰蜿蜒而落──好惡心啊。那不會是鬼的眼淚吧。光的嘴角帶著一絲的抽搐，想要暈過去，神智卻逐漸的複舒中。
“請你幫我──活下去──”又一滴冰冷的水落下。
“好──”有氣無力的歎道。隨口應著，光現在只求可以安穩的睡上一覺，他目前可是可憐的被拋棄人士一名啊，找個無人的安靜角落舔傷口總不為過吧？
“謝謝你──希望你可以幸福，不要象我……等失去了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黑暗裏聲音漸漸遠去，只剩嫋嫋的回音，不甘心的繚繞身旁。
突然的睡意消去，漫天漫地的苦楚絲絲纏上心頭，眼裏心底都是亮蒼白的臉──對不起。
為何要對我說對不起，亮，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這句話了。頭好痛，心似乎破了一個洞，空蕩蕩的，有什麼一直吹過來，風的涼意，如刀一般淩遲著過往的記憶。如果你不愛我，為何一直給我溫柔，讓我有那麼一絲一點的希望？
往日的痛楚，以及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襲來，呼吸一窒，再次落盡了無盡的昏暗中，什麼也失去了一般，光又昏了過去。
是嚶嚶的啜泣聲把光從昏睡中拉回了一點的記憶，努力睜開眼，眼前一個人影晃動，迷離的視線找不到可以對焦的鏡頭，閉目靜靜養了會神，再次睜開眼──哇，他什麼時候跑到戲棚去了。
一個可愛的小丫頭正哭得梨花帶雨，明亮的眼睛已經腫成了一個核桃，還有繼續擴大的跡象，雖然那是個美女，但是──為什麼穿著一身古怪的衣服啊，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好像是古裝的打扮吧，還要是中國古裝的打扮？
回過神時，那古裝小丫頭已經抱著光興奮得又哭又笑又叫：“雲公子，你醒了──嗚嗚──宓兒好怕啊──雲公子──嗚嗚──”
雲公子？光的嘴角再次抽搐著，真想直接昏死過去。他現在很確定這不是一場夢了，因為他居然聽得懂那個小丫頭的話，雖然在心裏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學過這種語言，可是，居然一聽就懂。天啊──讓他死了算吧。
終於明白到底是誰叫他幫忙了。幫忙活下去嗎？光不禁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水──”嘶啞的聲音一出聲，光也嚇了一跳，居然自己不自覺的講了剛才那小丫頭的語言，而且，為何他的喉嚨會象火燒過般灼熱呢？
宓兒小丫頭連忙跳開光的懷抱，跑到一旁的桌子邊，須臾，一杯水輕輕灌下。舒解了那灼熱的感覺。不過，光小心的回過頭，看著定定神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小丫頭，脖子上似乎還存留著一道的痛楚。
“雲公子──嗚嗚──”再來一波的眼淚攻勢，“你為何要尋短見呢？莊主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啊──嗚嗚──你若真的去了。宓兒怎麼辦？嗚嗚──雲公子，你為何不為自己多想想啊？”
雲公子？尋短見？莊主不在乎你？光的臉色剎那變得蒼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微側首，一縷烏黑亮澤的發垂在腰際。天啊──他到底跑到了怎樣的一個地方。此刻也顧不得身體的虛柔無力，沖到一旁的梳妝鏡前一看。
小心咽咽自己的口水，不會吧──借屍還魂這戲居然是存在的，可是──為何借的是古人的屍啊！
眼前一黑，光很鴕鳥的幹脆再次昏睡過去。希望這是一場夢吧，清醒以後，也許就可以離開這具少年的屍體了。
十二月的天氣，雪似乎顯得比較的寒冷。雖然美麗晶瑩，欣賞如此雪景也應該有友陪伴才是，如果是亮在旁的話，大概又會說，大雪天的，你就不知道穿多一件衣服啊。那個木頭人啊，嘴裏肯定說不出什麼中聽的話了，不過溫暖人的事情倒是做得不少──比如去年的那個雪夜，參加完第二次的本因坊賽後才發現天空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鵝毛大雪。而亮站在大廳裏拿著件厚厚的毛衣，二話不說就往光的頭上套去，“下雪也不知道多帶件衣服，真是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笨蛋。”
心中突然一痛，光掩面再不敢回溯往事。
前塵如夢，亦如煙。再回首，人影虛渺，何人待身旁呢？
不多不少，在這也住了一個月有余了，對於這付皮囊的往事也從小丫頭宓兒口中漸漸套出。雲光，一個沒落子弟家的人，三年前被落月山莊的莊主救起，此後就成為了他的第七十個孌童。以色娛人的下場就是紅顏未褪人已殘，不到半年的時光就因小事逆了主人的意，從此打入冷宮。在不久前聽說主人將近喪命而毅然投繯輕生──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癡人。
誰知天意莫測，主人奇跡般舒醒，而雲光卻獨赴黃泉，這世事也夠荒謬了，更為荒謬的是雲光的身軀現以改了個主人，換成了千年後的進藤光。
歎口氣，身體也跟著哆嗦一下。原來被冷落的人會是這樣的命運啊，無人憐憫，連基本的溫飽饑寒問題也有待加強。
最無趣的是，整日無所事事。問那個小丫頭，平日雲公子會做什麼事情的？她的回答令光頓時氣結──靜待主人的回心轉意。
哼──想他進藤光是何許人也，雲光既死，那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了，昨日的進藤光也不複存在於這世上，而今日的進藤光可不是那種讓人任意欺辱的人。小小的惡作劇幾番，趕跑了幾個欺上門來的訪客，雖然落得了清淨，但卻越發無聊了。
本想找圍棋來打發時間，一問之下，圍棋？宓兒眨著一雙很無辜的眼睛問，那是什麼？
天啊，不是打算在這裏當蛀蟲老死這裏吧？光無奈的朝天空翻翻白眼，對著一個隨時淚汪汪的小丫頭，也不好要求她去拿什麼可以娛樂的玩意，況且，二十世紀的東西這裏也沒有吧。果真倒黴啊，對著天空，進藤光第一百零四次歎氣。
趴臥在庭院中的梅樹上，肚子開始打著鼓，看了看顏色鮮豔的梅花，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啊，光擰眉想了片刻，最後決定還是先果腹吧，才不管之前宓兒千交代萬交代不可以亂攀庭院裏的東西。
哼──既陪了一條性命給這落月莊主人，以後要做什麼事情，那也跟他無關了吧。光恨恨想著，手已經很自然的折下一枝紅梅，輕掐起一瓣，准備往嘴裏送去。心裏因為有著一份心虛，不自覺的往遠方一看。
站在高處的唯一好處是可以看得遠，也看得清，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一旁人的包圍下徐徐往這裏走來。
咦？那個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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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塔矢亮！──啊──”
意外的遇見熟悉的人，光忍不住放聲高叫了一聲，但是，太過興奮的心情一下忘記他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一株高大的紅梅樹上。
雀躍的動作，猛然的一跳，然後，腳一滑，身影一個激烈的晃動，根據物理垂直運動規律，光就直接從樹上摔了下來──聽著耳旁不斷呼嘯而過的冷冽風聲及樹枝被壓斷的細微劈啪聲，光下意識的緊緊閉上眼睛，心裏苦笑著，他不會那麼倒黴吧，才剛來這裏就馬上再死一次？
咦？預料中的痛楚及冰冷感覺沒有到來，反而被一股溫和的氣息所包圍著，暖洋洋的，宛如三月的陽光，宛如亮的溫暖懷抱。
再次苦笑著，不是臨死前的錯覺吧，居然讓他再次感受亮的溫暖，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亮不是已經拒絕了自己嗎？而且他也不應該在這裏的吧，真是摔糊塗了──不對，在摔下來之前明明看到了亮！
連忙睜開眼睛，心口一緊，近在咫尺的那張完美無暇的冰容不正是自己心心挂念的那個人嗎？
“亮──”不知不覺的伸出手，光輕輕覆上亮的臉頰，顫抖的手指幾乎無法自持，這樣的美夢會是真的嗎？以為再也無法見面，以為已經失去了觸摸他的資格，但當看到那清絕無雙的臉猝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光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沒有想象中的堅強。
“你是白癡啊！進藤光！！什麼地方都不站，偏要站到那樹上去，你想摔死啊！！”緊箍著懷裏的那抹顫抖的身體，亮渾身直打寒戰，如果他再晚來一步，動作再慢那麼一點點，是不是又要失去了光呢？
這樣的恐懼，這樣的不安，除了懷裏這無辜笑得異常燦爛的人外，是無人觸撥得起的啊，原來，他也有這樣的激烈情緒。
再無所謂，再冷然於心，一遇見他，恐怕也是煙消灰燼的吧。
還好──沒有再失去他，還好，光還在自己的身邊。
“你凶什麼凶啊──耳朵都被你震聾了。”下意識的回嘴後，光才警覺自己說了什麼。這個真的是亮？那個只會對他凶巴巴，對其他人都溫文雅禮的塔矢亮？怎麼他也來這裏了？這可不是日本，而且自己也不再是那個進藤光了。
回過神來，光才發現自己還被亮緊緊抱在懷裏，剎時臉紅得不象話，眼睛定神一看，身旁是一堆面無表情的人，來不及細想，手已經自然的推開亮。“你還抱著我做什麼，討厭──快給我放手！！”
冷不妨的，亮被光推開了，一下沒有站穩，加上光低下頭的冷然表情，令亮一時的心痛，說不任何的話來，就這樣被推倒在地，黯然看著光馬上背過去的身體。
“大膽！竟對莊主無禮！”叮──璫──幾聲劍鳴，三把雪亮的劍鋒已經壓在了光的脖子上，只要光的頭略一偏，立即就會人頭落地。當場嚇得光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那可是要人命的東西啊，怎麼回事？只是象平日那樣和亮嬉鬧幾句而已，動不動就會丟了性命？
莊主？亮莫非是──
“住手！誰也不准傷害他！”亮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寒冰似的怒眸在一眾護衛前掃視而過。看到劍已收回入鞘才稍微放下心來。走過去看到光雪白的脖子上一道嫣紅的細痕，冰眸一黯，想不到還是傷害到了光。
“你是這裏的莊主？”光冷陰陰的開口問道，身子還是背對著亮，令亮完全看不清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只能從他語氣中知道光是真正的惱火了。“恩。”這是事實，所以亮點頭，雖然不知道光為何對這個答案如此的反感，但他絕不會騙光。
“你去死啦！變態花心的爛莊主！”光氣得直跳腳，原來亮就是那個害死雲光，還要他冒名頂替做第七十號孌童的大爛人。想起自己來到這裏後的各種不平遭遇，而亮居然心安理得地左擁右抱安享幸福生活，光那早已壓了滿滿的一肚子的氣就直接發泄出來。
“光──”亮哭笑不得地看著光的孩子氣跺腳的模樣，變態花心爛莊主？這樣的詞也虧他敢當面說出來，剛才的教訓還沒有吃夠嗎？難道他就不清楚這裏的深嚴等級制度，如果遇上的是真正的落月莊莊主，就算光有九條命也不夠用啊。
“怎麼？要我對您敬稱莊主大人嗎？”氣急攻心的光轉過臉來淡淡地嘲諷道。
心口一窒，連呼吸也有些不穩了，亮輕輕向前邁了一步，穩住自己略帶搖晃的身體，伸手拉過光，薄斥道：“你在胡說什麼啊──你明知我不會這樣對你的。”
“明知嗎？”光的眼神一黯，如果是以前他還可以信心十足地宣告自己是最了解塔矢亮的人，如今，連自己的心也不確定了，還怎麼可能知道亮的心呢？
回想起亮那張蒼白的臉及那句凍入心扉的“對不起”，光不知道自己該用怎麼樣的面貌來對著亮。原以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世上不是黑就是白，現在看來，原來竟不是如此簡單的呢。
亮不知道光此刻的黯淡心情，看著光脖子上的嫣色痕跡，刺目得很，連心也跟著微微的痛。手不自覺的拂過那道傷痕，觸手之處，是一片的冰涼寒意，亮不禁微蹙起眉了，光的身體怎麼會冷成這樣？
細細一看光此刻的衣著，大雪天裏竟然僅著一件單衣，難怪會凍得他此刻身體微打寒顫了，想起光那畏冷怕熱的體質，連忙脫下自己穿著的狐裘鬥篷披在光的身上。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多穿件衣服就跑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怕冷的。”手也自然的撫上光冷得幾乎透明的手，輕輕揉著，如同往日冬天裏兩個人相處時那樣。光一愣，眨眨眼，看著亮的溫柔舉止，心一酸，淚幾乎落下。
塔矢亮啊塔矢亮，你這樣溫柔的對我，我要如何對你死心啊。
既然不愛，既然無心，就不要讓我有那麼一點點的牽挂，一點點的希冀，及不能保留的渴望。否則，這樣對我太殘忍了。
天邊依舊飄著朵朵雪花，清朗藍空透明澄清得如同一汪的湖水，幾縷流雲緩緩略過，幻變成萬千姿態。亮靜靜站在紅色梅花下，一直一直輕輕為光呵著暖。清淡的花香瞬間彌漫了曖昧的情調，光回神，連忙把手抽回，孩子氣的背在身後。
“光，跟我來吧，我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亮微愣，很快的恢複了平日的冷然神情，側身拉起了光的手。
“你所知道的？”光揚眉。
亮從容自若微笑，“對，我所知道的，不過──”嘴角彎起完美的弧線，“你也必須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
這樣我才知道該如何保護你。當然，這句話是不能當面對光說的，否則，光肯定馬上拂袖而去。那個單純天真的靈魂，就是如此的讓人無法放心。
“好。”心頭一暖，原來塔矢亮還是那個塔矢亮，即使改變了一點，但是有一點進藤光是絕對相信的，那就是亮絕對不會害他。心情一放松，人似乎也立即虛弱起來，身子一歪，就這樣斜斜倒下──
“光！──”手明眼快的亮連忙接住光下滑的身體，眼裏是一片的慌亂。寒冷的身體比刀刃還利，割得手掌心一直地痛，亮不知道光發生了什麼事，心裏盡是無底的恐懼，難道他要第二次看著光在自己眼前倒下嗎？
冥日 2008-12-27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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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亮──我好餓啊。”
餓？亮只覺得頭上青筋爆起，這個進藤光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記進腦子裏去的啊，明明再三的告誡他，既然胃不好就必須三餐定時。到底要自己說多少遍才會記得啊，真是無力了，如果他根本就不愛惜自己，他這個旁人又能怎麼做呢？
雙肩無力的垂下，亮靜靜地凝視著光，問道：“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懂得珍惜自己？”疲倦感慢慢湧上心頭，抱在懷裏的人輕若煙塵，仿佛一松手就會消失一般。“為什麼那麼挑食？你應該知道這裏根本不可能有拉面的。”
尤記得那個只愛拉面的白癡，站在棋院門口就是固執地不吃午餐，任何人來哄都不當一回事，固執得一連一個星期可以不碰午餐。那樣任性得徹底的人啊，最後不得不屈服的總是旁人，但是，無論如何，總也需要看清情況吧。
這次，真的是太任性了，任性得毫無道理。
光愕然看著亮，半晌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低下頭，任額前燦爛的金色垂下，淡淡回答：“那也需要有食物才可以有挑食的權利吧。”
亮真的以為他是如此的任性嗎？光苦澀地笑著。其實很多時候的任性都是希望讓亮把眼睛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而已，那樣的無可奈何辦法，結果落下了一身的毛病。現在的他還可能重蹈覆轍嗎？
失寵的孌童會有什麼樣的命運？恐怕是沒有人會關注吧。連普通的三餐都不定時，饑一頓飽一頓的，兩個人的分量只給半個人而已。那個雲光真的僅僅是為了情之一字而輕生的嗎？恐怕還因為另一個不為人道的原因吧：長期被他人冷嘲熱諷欺淩辱罵。
什麼？亮驚訝地看著光，大腦裏一時無法消化那話裏的含義。光遭遇他人的虐待？
這──怒氣源源升起，並有一路延燒成火山怒海的趨勢，那不怒自威的寒意，刻意不隱藏的怒火，路過的人無一幸免地被嚇得冷汗淳淳。
彎腰抱起光，不理會一眾呆愕的眼神，光倒也沒有一點掙紮的模樣，大概是被亮鐵青的臉色嚇壞了，一時還回不過神來，等他發現自己處境時，人已經坐在了一張極其華麗的臥榻上。亮正端著一盤小巧的點心站在他的面前。准確來說，其實光是被食物的味道吸引回注意力的。
“這個雖然甜了點，但是先吃點墊墊胃。”亮把手上的青翠色點心往光面前一放，光皺皺眉，他本就不愛吃甜點，但是，此刻卻不得不乖乖地接過，小口小口地咽著。因為亮臉上的表情就是“給我吃下去！”前車之鑒，盛怒下的塔矢亮最好是不要逆他的意，光可不敢有半點的聲響。
一時間，房間裏就只有光默默吃著東西的聲音，氣氛尷尬得讓人不知道如何開口。光把盤子裏的點心都送進肚子，一杯冒著熱氣的綠茶已經擺在他的面前，不必抬頭已經知道是亮遞過來的。
“咳──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的嗎？”實在是受不了這樣沈默的氣氛，光清清嗓子，發出自己的疑問。心裏還在嘀咕著，明明是亮不對在先的（？）為何最後卻變成了自己好像心虛了。
“你來了多久？”亮看了一眼，消瘦了不少的光，淡淡地問道。
多久？光細細數了一下，好像是一個月有多吧，具體的日子就記不清了。搔頭呆笑望著亮，“具體記不清了，反正有一個月了。亮呢？”
再三歎口氣，還真的是進藤光啊，無論是到哪裏，還是那一付無所謂的心性，是他太隨遇而安還是太白癡了？很想仰天長嘯，如果不是知道沒有用的話。亮握緊手中的白瓷杯，回答道：“四十三天。你知道這裏是哪裏麼？你又變成了什麼人？”看著光搖頭，又是一聲無奈的輕歎。
亮低頭淺笑：“可以料想的到，以你的心性為人，如這樣出去了，豈不引起一大堆的麻煩。”抬頭看著光氣惱的雙眼，明眸裏盛著滿滿的怒氣，卻益顯清亮，這付模樣出門的話的確是一個大危險。
“看來我們幾乎是同時到的，這裏不是我們所熟悉的地方了，所以今後必須把前塵盡忘。懂嗎？”凝視著光，亮的眼裏藏著一絲難以名狀的東西，語氣執著。
前塵盡忘？光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就連感情也必須忘記嗎？“我知道了，莊主大人。”光冷冷的回答著，不意外的看到亮瞬間一愣，然後是微低著頭，墨綠的發絲比以前長了很多，更能輕易的掩蓋去他所有的心思。
“你還在生氣。”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一絲的懊惱。光笑，抿抿唇，“我為何生氣？我該生誰的氣，是你說要把前塵盡忘的。既然忘了，就不該有其他的情緒吧。”
“你在生我的氣。”依舊是簡單明了的幾個字，輕易就看穿了光的偽裝，“你還在生氣我‘拒絕’你嗎？”
光立即跳了起來，就象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反口就吼道：“沒有！我忘了，我已經忘了！”
“你忘了，我沒忘。”亮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光尷尬的神情，腳一伸，絆住了光惱羞成怒後往外沖的腳步，剛好把他抱了個滿懷，“光，你這急性子什麼時候才改啊，話聽都不聽完就往外沖，你還要嚇我多少次才夠。”
“你以為你死了，我會獨生麼？”
突如其來的話語嚇愣了光，他靜靜地待在亮的懷裏，一動也不動。如此強烈明顯的語意，光不可能假裝發現不出，半晌才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緩緩地道，“你為何開始的時候對我說對不起？你覺得這樣捉弄我很有趣嗎！！塔矢亮──”
亮緊緊地抱著光，微閉下眼，表情似乎帶著一絲不忍，慢慢才開口道，“光，我想知道，你來了這裏這麼久，最想的事是什麼？你如果可以回去，最想做的事又是什麼？”
廢話，當然是吃拉面啦！！光很想吼過去，來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每天光想到那美味可口卻不得不說再見的拉面就足以令他痛哭三聲了。但是，亮怎麼回平白無故的問起這樣的一個問題？很疑惑。只有用滿溢淚珠的眼睛望著亮，靜待他的解答。
“我知道，你的答案不是我吧，但是我的答案卻是你。我的意思你明白了麼？愛與喜歡，原本就不是一回事。”亮淡淡的說著，光的腦中已是一片的空白，心頭，冷冷地一直在顫抖著，原來，最傷人心的那個到底是誰？“不過，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最後一個雲淡風清的笑容。
看著光一臉的蒼白，心中微微痛楚，不覺的手已經拂上他的頰邊，緊緊地抱著他，身體顫抖著，那失而複得的喜悅此刻才慢慢的湧上。還好，光是暖的，不是那夜夜夢魘裏的寒冷蒼白，無論自己怎麼喊，怎麼抱也無法令他睜開眼，溫暖過來。
“亮──對不起。”光把手輕輕環住了亮的腰，頭也順勢埋在了亮的懷裏。如果不是亮的提醒，自己還不清楚愛與喜歡之間的區別。對不起，難怪亮會那樣回答自己，原來，是自己造成的。喜歡的確不等於是愛，無論再怎麼樣的喜歡都還不是愛。“我不要知道了，對於其他的事情我不要知道了。”所以，無論今後發生任何的事情，我都會相信你，以前的事情，我會全部忘記──一如你所願。
“光，我們一直在一起吧。”緊錮的雙手帶著一份無法確定的惶恐不安。
“好。”承諾，一聲，一生。
冥日 2008-12-27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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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寒冬，臨近歲末，最是一年忙碌不堪的時分。
落月莊內也毫不意外的到處可見焦慮行色匆匆的人流，各種各樣的小事大事瑣事都必須趕在年三十之前做完。過年本就該是輕松的時刻，所以之前的忙碌也就顯得必要了。
偌大的會議廳內，此刻卻是一片的死寂，整個落月山莊的精英聚集地，本應該是最忙碌最辛勞的地方，此時的安靜未免帶來幾分的詭異。各人的頭上已是冷汗淳淳，這寒冬臘月也冒出滿頭大汗，可見之前發生的事情是多麼的令人生畏了。
“砰──”清脆的一聲，檜木雕花大門被推開了，剎時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站在門邊的少年身上。
“亮，還沒開好會嗎？我餓了。”只見他微皺著眉，小巧的鼻子還可愛的抖動一下，白皙的皮膚，碧綠兩眸熠熠生輝，眉宇間自然流露著一種無法言語的魅力，無論在任何地方看到這樣一個絕色之人，恐怕都是讓人目瞪口呆的份吧。不過此刻，大家都開始為這個不知名的少年擔憂起來，方才起，莊主的臉色就沒有一絲的舒緩，鐵青的臉色，冰冷的語調，不怒自威的氣勢，足以令所有熟悉不熟悉的人冷汗直流。
令人更為訝異的事居然發生了，只見他們那個臉色一直冰冷的莊主站了起來，“上午的會議到此結束，下午繼續。”語氣依舊是冷淡，綠眸裏卻散發著一絲的溫暖。
然後亮走了下來，伸手拉著倚在門邊掩去一個呵欠的光，靜靜地走出眾人的視線。
“那個人是誰？”疑惑的聲音傳出。
“呃──聽說莊主近日裏極寵愛某個孌童，莫非就是此人？”好事者述說著自己聽來的八卦，望著兩個人消失的方向，眸光一黯，低頭喃喃自語著，“如是此人，倒也值得。”
“總之，現在我們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了。”長長的籲氣聲後是一聲黯然的歎息，以莊主的喜怒無常性格，擔心他人倒不如擔心自己要實在些。
臘月寒冬的院落，風冷冽，雪自舞，院角處，紅梅疏枝，伸向竹梢，三兩橫枝，紅綠相映成趣。
比起屋外的冷冽北風，室內可是溫暖如春。亮握著光冰涼的皓腕，眉一蹙，訓斥的話還沒出口，光已擺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口裏還只嚷著叫餓。見他這番做作，亮也不好再開口說什麼，只能輕歎口氣，叫人盡快上菜了。
自從上次兩人重逢後，亮光二人就回複到平日的相處模式。不過亮此時的身份畢竟是有別於常人，有他需盡的義務責任，所以兩人的共處時光其實也不算多，與以往比較起來還越發少了。但是兩個人都知那是必然之事，倒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只是某次亮發現光那個笨小孩又貪玩遺忘了吃飯，才使兩人相處的時光硬性加長了不少。
不過，亮卻沒有發現光在聽到自己所言此後兩人要一起吃飯時露出的狡黠笑意。光就是發現了亮來到這裏後，因為越發的忙碌而導致三餐無法定時才故意這樣做的，雖然是利用了亮關懷自己的心情，但是效果卻不錯嘛。
午膳過後，亮開口問道，“早上你做什麼去了，怎的手會冷成這樣？”
光暗自吃了一驚，還以為把此事掩飾過去了呢，他怎就忘了亮這個人最具有鍥而不舍的精神了。眨眨眼，再看著沒有任何表情的亮，嘟嘴，放下手中的杯子，無可奈何的回答著，“到書房看書去了。”
亮微愣，緊盯了光片刻，眸光裏是興味的光芒，語氣盎然道：“我怎麼不知道光也會喜歡看書的？”
光頓時氣結，瞠目回望著亮，心裏是一片的氣惱，偏在亮趣味淡然的目光中無法發作出來，只能別過頭去，暗自生著悶氣。室內的氣氛一下轉成了沈默的尷尬，光把眼光慢慢遊移著，看著精致華美的一室裝飾，不會太繁華而且還帶著簡單直截了當的韻味，就象是亮的為人。當目光落在了角落裏的棋盤時，光一下愣住了，似乎有什麼沈澱了下來。
那天，埋在亮的懷裏發泄痛哭一場後，光為了掩去自己丟臉的行為，於是連忙找個話題轉移亮的視線，想起兩個人的相處最常做的事情，提議道下一盤。亮點頭，喚人去為他找副棋盤來。
“沒有對手的棋，我不會下的。”當光疑惑地問起亮之前沒有再接觸圍棋了嗎？亮淡淡的回答著。聽到他如此無所謂的語氣，光的心裏一酸，已經停住了的淚水幾乎又要落下。
但是光怎麼猜想也無法猜到亮不再接觸的圍棋的真正的原因，只要一坐在圍棋旁邊，亮就自然而然的想起光，那樣的事情實在是太殘忍了。再堅強的人也無法日日夜夜看到自己心愛的人躺在一片血泊中，即使是亮也不意外。
“雲公子，你的藥來了。”門輕輕被推開，宓兒走了進來，手裏小心的捧著一碗藥，光從臆想中回神，嘴一扁，回頭一看，亮手裏拿著清茶，整以暇地看著光剎時垮下的臉。
略帶一點的忿忿不平，光幾乎是用氣惱的臉色一把奪走宓兒手上的藥碗，頭一仰，咕嚕就直接灌了下去，眉皺得緊緊的，手裏的碗還不待放下，就忙不迭的搶過桌上早以擺好的一碗蜂蜜水又灌進肚子。
“真是不公平，”光扁嘴輕咳道，亮伸手在他背後輕輕拍著，舒緩著他急切的“灌蟋蟀”的後遺症，“那個蒙古大夫說我要到什麼時候才不用喝藥啊。”轉過臉去，光顯得很不開心。
亮微微彎起嘴角，勾勒出一道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的，“你就是為了這個而去看書的？”
“哼──”光扁嘴，倒也沒有否定的意思。看著他孩子氣的舉止，亮不禁輕笑，一時間，思緒翻飛如絮。
“真不公平啊。”光再次嘟嘴，恨然望著亮，“為何就我一個人要喝藥啊，說起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生過幾次病，根本就是個健康得不得了的人，只憑那個蒙古大夫的胡言亂語，就要一直灌那些黑呼呼的東西。其實他到底是不是大夫啊？”說到後來，已是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亮了。
光還真的被那些藥給折磨苦了，亮無奈的搖頭。看著如此苦著一張臉的光，他的心也不好受，只是，目前光的身子實在是太虛了，再不好好調理，此後定是很麻煩。總不能待真的發生事情才來後悔吧。
“你莫要忘了，現在的你可不是以前的你。”亮開口提醒著。
光微愣，才回味起亮所言的含義，聽出他冰冷話語裏含著的微微嗔怪之意。閉眼，半晌後才答道，“亮，你的話還真的是──令人討厭啊。”
如此的真實，真實得讓人無法忽視，讓人無法漂泊、遊移、閃爍及逃避。
亮的心口一窒，淡淡看著光，然後不再說話了。光從他的眼光中回神，才警覺自己又說了什麼，微愣，頭也跟著低了下來。好像又說錯話了，很懊惱地咬著自己的下唇。需要道歉吧，可是為這樣的一句話道歉又顯得很怪異，那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呢？
總覺得，自從知道亮的心情後，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好像不能回到了從前了。是什麼已經改變了呢？想要偷偷看一眼亮，心情與動作卻已凝滯，無法順利的承接，一時間，手心又沁出薄薄的冷汗。
亮靜靜的看著光。眸光如水，流淌了整個天地。
冥日 2008-12-27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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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莊主，請問下午的會議可以開始──了──嗎──”
進來收拾食器的宓兒，順道也傳達著會議廳裏眾人的疑問，不料語未畢，已是覺察到室內那詭異的氣氛，一時間也嚇得說不完整未盡的話。只愣愣地呆在門邊，兀自顫抖著。
雖然這段時間來，莊主的性情比以前溫和了許多，幾乎就與以前嗜血的狂態判若兩人，但是那種根深蒂固的崇敬與害怕還是無法在短時內消去。她怯生生的抬起頭，正好對上亮冷然的綠眸，瞬間，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連忙垂下頭來，再不敢放肆。
亮緩緩把杯子放下，淡淡吸一口氣，道，“那我先出去了，你若要出門的話記得披上那件狐裘。”
光正自懊惱，猛然被宓兒的聲音打斷了思緒，一時間覺得有點不自在，連忙把頭低了下來。亮的話卻突然傳到了他的耳邊，心裏微動，似乎有什麼情愫一晃而過，閃閃爍爍的，他是不是忽略了什麼呢？
亮也沒有理會光呆楞的目光，站起來，轉身，離開。“亮──”知道他就這樣要走了，光不自覺的叫了出來。
亮停住腳步，回眸，等著他的下文。光側著頭看著他，半晌沒有出聲，因為他無法解釋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只能靜靜地看著亮，為什麼要叫他呢？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凝視著，亮微微一笑，轉身走到一旁的臥榻上伸手拿起當初相遇時他披在光身上的那件狐裘，輕輕披在光的身上。然後，轉身離開。
直待亮的身影不在視線範圍內良久，宓兒才用力地喘口氣，剛才那凝重的氣氛幾乎沒把她的呼吸全奪走了。嚇得她真的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呢。望了望自己主子依舊一付神遊天地的模樣，忍不住的又歎了口氣道：“雲公子，你何苦又要惹莊主生氣呢？以前的教訓還嘗不夠麼？莊主──他是無法忍受任何人的忤逆的。雖說莊主最近是待你極好，但是難保有那麼一天又──”
身在如此的境地，更應懂得珍惜自己才是吧。
光把目光移向她，微微一笑，“亮他是絕對不會傷害我的。”碧綠的眸裏是一片的寧靜，仿佛那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因為他是亮啊。光望著窗外，淡淡地歎口氣，正是因為明白亮的心，所以才會越發在意亮的話。剛才的話細想下，已經傷害了他吧，可是──
正因為是無心，才是真正的傷害。
要怎麼做才對呢？對於亮所付出的一切，一直以來因為茫然不懂，所以都視為了理所當然。埋怨他的冷漠，埋怨他的單調，埋怨他不懂自己的心，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以為是，其實，自己才是那個最白癡的笨蛋。亮一直都以自己的方式守護著自己，及愛著自己──而自己唯一作的事情竟是不斷地傷害他。
果真是個白癡。要怎麼做？我應該怎麼做？才可以不再傷害你呢？
“宓兒，如果你做錯了事，要怎麼道歉呢？”光轉過身來，望著宓兒忙碌的身影，認真的問道。看著宓兒皺眉思考著他的疑問，心一瞬間跳得很快，連呼吸也略為不穩。
宓兒以為光終於理解到自己的狀況了，異常高興，她為這個不通世物的主子實在是擔足了心，就怕他又來一次逆莊主的意，到時恐怕連她也會受到牽連。每次看到他與莊主之間稚氣的吵嘴，她就生怕自己的腦袋隨時有落地的嫌疑。還好，目前莊主還算寵溺他。
“我記得莊主很喜歡紅梅花的，不若雲公子去采枝回來如何？”
紅梅花嗎？光抬眉望著窗外怒放的梅林，風一過，揚起漫天的馨香，落英繽紛，實在是如畫般的美麗情境。思忖了下，也好，或許亮會喜歡那種馨香，記得那時亮家裏的庭院中也種了一株紅梅。冬日裏總是散發著淡然的香氣，也許，會帶給他往日的回憶吧。縱然他嘴裏說過必須前塵盡忘，其實他也有懷念的時刻吧。
正因為無法回去了所以才不得不忘，那麼，如果身旁有人陪伴的話，會不會不再寂寞了呢？
走走停停間，好不容易才在湖畔找到一棵花開得最燦爛的紅梅，幸好光的體育細胞一向都很好，脫鞋，褪襪，兩三下就爬到了樹上。眼眸流轉，手疾動間已是采了數枝怒放的花，不過，這上樹易可不代表著下樹也容易。既要護著懷裏的花，又要小心自己的腳步，費了好大的工夫，光才終於安全落到地。
咦？他方才脫下的鞋襪呢？
不解，正四處張望間，幾道身影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手裏拿著正是他四尋未果的鞋襪。看到來人光心裏微微一沈，斜倚著樹，凝望著逐漸形成包圍圈的五六名俊美少年。
“雲光，你別仗著莊主現下寵你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其中一名少年恨恨地率先開口叫囂，他本是莊主最寵之人，但莊主自昏迷而蘇醒後，不是對他視若無睹就是對這本已打入冷宮的雲光悉心照料。這一切豈不叫他嘔死。那雲光也怪了，自尋死未果後，原本只是傀儡娃娃的一個人竟平添了幾分動人的神采。真是越發叫人恨得──
光略帶憐憫的看著他俊美的容貌，容貌殊麗卻活得毫無尊嚴，卻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可悲之處。也許，任他一世混沌如此也是好的吧，只可惜，現下的亮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嗜血又陰晴不定的莊主了。
“你──”看著光沒有一絲惶恐的眸光，仿佛象是看戲般的眼神，眾人只覺得方才對他的那堆羞辱的語言全被他當作了是戲來看。頓時尷尬得場面一片的寧靜。
眼光一個掃射，已是看到光緊緊抱著懷裏的花束，哼然冷笑一聲，竟上前來奪他懷裏的紅梅。光微愣，連忙轉身就跑，那花雖然不值錢，但是卻是他准備送亮的賠禮，總不能輕易就叫人奪了去。
一時間，偌大的湖邊就見到一群少年在追逐。
雪下了有幾天了，北方的雪總是比較的厚實，即使光的體力再好，在雪地上也無法跑多快，不消片刻已是被人追上。他連忙東躲西移地躲著那些少年的狼爪，因為在拉扯間，似乎有人是趁機對他施以拳腳。
場面又太混亂了，光無法看清到底是誰動手，即使是看清又如何？一人能與六人對抗麼？
一個不經意，不知是何故，腳一滑，“砰──啪──”的幾聲，光竟然落入了湖中。刺骨的寒冷瞬間席卷了全身，光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從湖中出來，否則鐵定會被凍死。
理智上是如此，但是行動上卻遲緩得無法動彈，因為寒冬的湖水冷得人的四肢根本無法作任何的移動。全身仿佛被冰冷包裹住一樣，光開始覺得恐懼起來，冰冷的湖水沁得連心也要凍結了。他會不會就這樣離開亮？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看到岸上的幾個仿佛惡魔般的人笑吟吟地看著他折騰著。感覺身上的力氣一絲一絲逐漸被抽離，終於，在光以為自己就如此連呼吸也要失去，被冰所封住的時刻，一個聲音仿如天籟般傳來──
“你們在湖邊作什麼！！”
冥日 2008-12-27 12:13
第七章
聽到來者的聲音，站在岸邊看戲的人不由得身影一震，其中一人緩緩轉過身來，對來者微行個禮，道，“尹主管，沒什麼──我們──就要離開了──”
尹屏微挑眉，身影一晃，掠過他們頭頂，看到結了薄冰的湖裏正徐徐下沈的光，眸光一寒，以迅疾無倫的速度抱起光，右腳輕點，借力躍到一旁的梅樹下。手腕翻轉，把自身內力徐徐輸盡他的體內，緩解他凍得僵硬的身體。
直到聽見懷裏的人輕輕咳了一聲，臉色才和緩些許。
“你們想要鬧出人命麼？”早就知道莊主那堆孌童不是些善良之輩，因憐憫他們身不由己的生活及之前所受到種種暴行才對他們容忍一二，但，現今，爭風吃醋來得更為激烈，竟傷害到他人。看來，真應該向莊主提出一點小建議了──
手不自覺的輕拂起懷裏蒼白人兒的冰冷臉頰，如此一個絕色，也難怪引來他人的欺淩了，抬頭，眸光已冷似冰。正待開口，只覺眼前虛影一晃，懷裏的重量消失，一時呆楞無語。
“光！！──”亮輕拍光蒼白的臉，小心翼翼地低吼，如此冰冷的身子，他居然──他居然──
聽到熟悉的聲音，光吃力的微微睜開沈重的眼簾，望著嘴唇顫抖略微發青的亮，看著他眼裏的痛楚想要安慰，聲音卻仿佛凝結在喉裏一般無法如願。只覺身子不斷的往下沈，往下沈──一直睡下去。
“你們好大的膽──”抱起懷裏近昏厥的人，亮的眸裏閃著令人寒戰的光芒，那如惡魔般嗜血的模樣，當場嚇得幾個膽小者直接吐血昏了過去。如冰般綠眸裏的是熊熊的烈火，沒有人可以傷害他所保護的人，而他也決不允許，冷哼一聲，若不是先前那位留下的麻煩，此刻又怎會傷害到光呢？
不待他開口，懷裏的光微微輕扯他衣袖的舉止引起了他的注意。低頭，迎向光無奈的笑容，“亮──算了──”
畢竟，他們也是一群可憐的人。
深吸氣，閉眼，再度睜眼時，已是一片的清寒冷然。“影，馬上請大夫到我房間；劍，明日的此刻，我不要看到任何一位孌童還留在這裏，給他們一筆生活費，此後，趕出山莊。”冷聲向一旁隨侍的護衛交代後，抱起光，身影一晃，已不見兩人的蹤跡。
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得這樣的迅速，尹屏眨眨眼，再低頭看看自己雙手，確定方才不是夢一場，那絕色之人的確曾躺在他懷裏。而他們的那個──呃，冷冰，無趣，呆板的莊主居然會──清清嗓子。轉身問一旁唯一還沒離去的人，“劍奴，我是不是已經錯過了什麼好戲呢？”
劍奴淡淡望了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人一眼，答，“不明白尹主管所指何事，請恕少陪，我有事在身。”縱身躍起，騰挪間已是消失身影。只留下尹屏一個人立在蕭蕭寒風中。
呵呵──望著遠方精致的樓宇，尹屏笑得很是開懷，自從那個小子來到這裏以後，還是頭一次看到他有這樣的表情，真是難得啊。一直以來，還以為他就是一個傀儡娃娃呢，除了吸收這裏的知識外，其余的事全然不管。原來──
這下有戲好看了，甩了甩手上的折扇，慢悠悠的踱步往莊主大人的房間進軍而去。
……
夜深，月朗星疏。雪花尚自飛舞翻騰，寒風淩冽，幽幽梅香送來，是一個美麗的夜晚。而室內卻是一片的由痛楚所織成的大網，緊緊牢牢、密密麻麻、漫天罩下，不留一絲的余地。
亮站在點點燭光中，只覺四面八方是徹骨的冰冷，一刀一刀地刺痛著那個脆弱的部位。然後，走上前，靜靜坐在床沿，看著光臉上不自然的紅暈，心裏的痛楚一陣緊過一陣。
不是發誓要保護他的嗎？不是承諾要照顧他的嗎？為何最終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令他落入如此險情中呢？手顫抖著漸漸靠近，好燙，如火般的溫度不僅燒痛了他的掌心，更是炙著他的心。
如果下午的時分，不是隱隱感到心頭的某種不安而回去，看到光不在房裏四處尋找；如果不是尹屏恰好路過的話──心裏一痛，無法再想下去。
“亮──對不起──亮──對不起──”床上的人緊緊皺著眉，嘴裏無意識的喃喃低語著。
傻瓜，為什麼要道歉。我不是說過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麼？亮忍不住的再次心痛，光這個大傻瓜，因為無法付出同等的愛而一直自責著，原以為自己可以靜靜等他慢慢地習慣，但在光現在無意識的喃語中，一切都盡成灰燼。
輕輕靠近前，緊緊摟著懷裏的至寶。隱隱燭光中，光的臉色是那樣的紅，紅得如此不自然，嫣紅的嘴唇上是深深淺淺的牙印，額前冷汗把金色的劉海凝成一縷縷。此刻活力四射的人竟脆弱得如同個玻璃娃娃。
“好熱──不要用火燒我──不要──亮──”
可惡，要盡快為光退熱才是，腦海裏此刻竟回想起下午大夫的話，如果雲公子的燒不盡快退下來，恐怕就──
這是說可能你會再離開我嗎？不允許！！
手不自覺的輕輕觸摸光的臉，雖然火熱依舊柔嫩無比。“如果我這樣說，恐怕你會生氣吧，那麼，為什麼不開口？我寧願你開口罵我，你生氣，你無理取鬧，你任性，也不要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光──不要再嚇我了。”
如果，如果，如果你在我面前再一次死去，那麼在此之前，請讓我先魂飛魄散。
氣極傷極痛極絕極到了頂點，亮狠狠地一掌拍向床柱，“砰──”的一聲，煙霧散盡，床身一歪，亮連忙護緊懷裏的光，縱身躍起，睜開眼，呆楞──床竟塌了半邊，地上出現了個大坑。這是怎麼一回事？
聲音剛落，一道黑色身影倏地出現在亮的面前，正是亮的貼身護衛之一──影奴。他看了看一臉呆楞的亮，再看了看地上莫名出現的大坑。輕輕挑起眉，“主人，現在的你隨時可以拆了這座房子。”
啊──差點忘了，現在的身體與以前的身體不是一樣的了。亮眨眨眼，從一片混沌中清醒過來。
“好舒服──”懷裏的人慢慢磨蹭著靠近自己的手掌，臉上慢慢露出點點的笑意，亮低頭，試探性地把手輕輕再次靠近光的臉，看著他如同小貓般，蜷起身子，慢慢磨蹭著。
他怎的忘了，自己的體溫一向偏低，尤其在冬日裏，光還說過自己的手是冰包呢。對了──用冰枕可以退燒。眸光漸漸平靜下來，亮抱起光，抬頭看著影奴吩咐道，“馬上准備一間暖和的房間，還有拿個冰枕過來，我要一盆冷水，及毛巾。還有──酒精──”
這次換影奴愣住了，什麼叫冰枕？酒精？酒母他就知曉，但是──點頭，開口詢問著自己所不清楚的兩樣物品。
這裏還沒有的嗎？亮愣一下，馬上換了個用詞，“那有瓷枕嗎？和烈性一點的酒？”見影點頭，微籲口氣，“就用這兩樣代替。”
慢慢的慢慢的，把胸口一直凝結的那口氣吐出，亮伸手在光胭色的臉輕輕劃過，一時的傷痛，心頭混亂到了極點，竟忘了最最基本的東西。
光，即使是死神來臨，我也絕對會把你搶回來。
冥日 2008-12-27 12:14
第八章
當門被尹屏推開的時候，正看到這樣的一付景況：亮緊緊地抱著光，抱得那樣緊，仿佛一松手懷裏的人就會消失一般。寬大雪白的毛毯鋪滿了整張床，兩個交纏折疊的身影在毯子的折痕褶皺下蜿蜒而下。微側躺著的亮弓著身子，雙手環抱著光，而光只余下一縷的金色碎發散落在雪白的毯子上，整個身子已經埋在了毯子裏，或者應該說是亮刻意把他環在毯子裏，仔細的為他保暖。
輕歎口氣，對上亮微紅的眼眸，舉高手上的托盆，示意自己是送藥上來而已。
又到吃藥的時刻了嗎？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亮微蹙眉，伸手接過尹屏遞過來的藥碗，輕挪了下身體，換轉了姿勢，吹去散在碗裏的熱氣，抿一口，低頭，哺入光的嘴裏。一口一口的喂完後，從托盆上拿起熱毛巾，拭去光唇邊的藥痕。整體動作流暢自如，一氣呵成。
然後，把頭迎向尹屏略帶探索的眸光。
“他就是你曾經失去的珍寶嗎？”尹屏開口問道，低頭看了一眼依舊埋在毛毯裏的人，美麗精致得如同琉璃娃娃般脆弱的人。
曾經失去嗎？四個字沈重凝滯，如同鈍刀般一下一下淩遲著人體最脆弱的位置，心口火辣辣的痛。如果僅僅是曾經，那麼可不可以不要變成現在呢？亮微微伸手，緩緩撫摩著依舊火燙的臉龐，任那灼痛一路由指尖擴散開去。
“是的。”咬著唇抬起眼，冷漠的眼神裏是暗湧的波濤。
尹屏歎口氣，還好他誠實的承認了。眸光一閃，定定地看著亮。微笑，“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會全力來看著你。”迎向亮瞬間錯愕的綠眸，搖搖頭，歎道，果真還是個孩子啊。開口解釋著，“如果連你也倒下了，那誰來照看他？為了你最珍惜的人，至少，你要先懂得照顧好自己才能好好的保護最重要的人。”
要先懂得照顧好自己麼？
久違的疲倦湧上，光已經五日高燒不退了，無論自己用怎樣的辦法也無法使他的燒可以退下，那樣的無力，那樣的沮喪，如同當日看著在懷裏漸漸冷卻的人。
如果希望我放心的話，如果希望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話，那麼，光，可不可以拜托你稍微睜開眼睛看著我？只要一眼，只要一眼，我就可以安撫自己那不安定的心。看著尹屏安靜而詫異的眼睛，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只有漫天的蕭索包圍了全身。
“尹屏，謝謝你。”亮抬頭，蒼白的臉上是一片的寧靜。
不僅僅是現今的話，更是為之前救光的舉動。尹屏聳肩，會意地點頭，微微笑道，“現在心情稍微平靜了點吧，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會有這樣喪失理智的舉止呢。”想起那日亮在湖畔邊露出的嗜血表情，連他這個一向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也差點撐不住，難怪會有膽小者硬是嚇得吐出幾口血。
不過，這些表情都比當初見面時的冷漠要好。微笑著，再度看向緊緊抱著光的亮。想起當初，這個人即使知道自己來到這樣完全陌生的一個地方，面對自己他要繼續以落月山莊莊主身份生活下去的要求時，只是淡淡的問著今後所要學習的內容。那種無所謂的態度著實嚇到了自己，心裏一直對他感到抱歉，以為他會那樣象傀儡娃娃般度過一生。沒有想到，現今竟可看到如此多表情的他，真是太好了。
“喪失理智嗎？”輕聲呢喃著，看著懷裏的光，咬著唇，綠眸裏的光芒明亮而清晰，低低的聲線略顯溫柔，“為光，已成習慣。”
為光，已成習慣──尹屏愣住，苦笑著，輕搖頭，原本戲謔的心慢慢凝重起來，盯著亮，慢慢伸出手，輕揉著他額前的發絲，“你莫要忘了，這裏是你最大，所以，需要什麼，要做什麼，你都可以安心放手去做，千萬不要把什麼事悶在心裏。至少，我和影奴劍奴都會幫你。”
拿起托盆，退出去，順手關門的瞬間看到亮緊緊地抱著光，眸光一黯，無聲退開了，把一室的安靜還給了他們。
好黑好暗，好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徘徊了多久，什麼時候才可以出去呢？誰，有誰來帶我離開這裏──
光──
光──
這是我的名字麼？誰在叫我，用如此深情如此絕望的聲音？熟悉的影子一晃而過，數度夢縈魂牽中，一段一段的往事走馬燈般在腦海裏不停的播放。是亮！！是他決定要一生相守的人，微寒的溫和氣息緊緊包圍著，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觸感。
努力睜開眼，眼前人影晃動，閉眼，定神，微笑，“亮──”
“光──你終於醒了。”略帶冰冷的吻輕緩落下，唇上一涼，如同薄荷的清甜氣息流轉，寒意盎然，濕潤的水珠緩緩落下，光愕然，睜大了眼，看著亮難得失態的舉止。然後閉眼，全心感受著亮失而複得的喜悅心情。
持續不退的高燒逐漸消退後，一切的事情就開始好辦了。光的身子雖然還比較的虛弱，但是卻往好的方向進展著，但是──
“不管，不管，我今天就是要下床！！”怒目瞪著站床沿前的亮，光近似無賴地錘著沈重的紅木大床，幸而床上鋪著厚實的雪白毛毯才不至於弄傷他的手，但是那樣的舉止也令亮忍不住歎氣。
早就知道以光那好動活潑的個性是不可能乖乖的躺在床上休養的，但是，他就不能稍微有點病人的自覺嗎？揉揉開始微痛的太陽穴，按下他不安分的身子，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嘲諷，“你確定你的身體可以嗎？大夫的話你沒有聽到麼？”
倒吸一口冷氣，光別過頭，似乎有點生悶氣的樣子，咬著下唇，瞥一眼亮。明明就是那個蒙古大夫的胡言亂語，偏生就被亮奉為了寶典，一連三天都不准他下床一步。簡直是要悶死人嘛，況且今夜還是除夕之夜，怎麼說也不要這樣白白地在床上渡過了。
“亮──今夜是除夕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轉過身子嗔怪著。至少也要有點節日的氣氛吧，他可不想自己只是喝藥就渡過這難得的日子。
“哦，然後呢？”亮倚在床沿，看著光少有的撒嬌姿態，當然，他不會在此刻點出來自己看好戲的意圖，否則光真的生氣就沒得看了。
光的嘴角微微抽動，心頭火大極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亮又故意捉弄他了。真不明白亮怎麼那麼喜歡故意捉弄他的，因為一段的時空轉換，都幾乎忘了亮有這樣的一個惡質愛好了。真搞不懂外人眼中風度翩翩文雅冷淡的塔矢大少爺怎麼會是那樣雙面人，最討厭的是，居然僅僅喜歡捉弄自己一個而已。所以，任由他說破嘴皮也沒人相信。
低聲咒罵，然後光抬起頭，倔強的眼神，隱隱中帶著一絲的怒氣。“我不管！！就偏要出去！！”才剛撐起的身體馬上被亮用雙手又按到了毛毯裏。光正待破口大罵時，聽到亮微微的歎氣聲，“你就不能不讓我擔心麼？”心口一滯，無力的順勢躺下──
自己又讓亮擔心了麼？
“光，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可了。”看著光瞬間失色的臉，亮只覺心口一痛，自己竟忘了光還無法釋懷的事，難怪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對於其他人的感情，其他人的心情，其他的事情，你根本就無須理會。明白麼？”
對於其他的人感情也無須理會──也包括亮的嗎？
抬眸，靜靜地注視著亮，綠眸清澈，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光微微一笑，點頭，“我明白了。”伸手，緊緊握著亮白皙寒冷的雙手。兩人相視而笑，從此一切芥蒂一切尷尬漸漸消失，兩個人的眼睛依舊清澈明亮，沒有任何的改變，亮沒有，光也沒有。
“咳──咳──”故意的輕咳聲從門口傳來，兩人同時回頭，是尹屏──他什麼時候來的？
只見尹屏很無辜的攤著雙手，在亮寒意冰冷的目光中理直氣壯地解釋道，“大家都在等莊主你的大駕光臨，每年一度的訓示已經開始了。我之前有提醒過你吧？”微揚的語氣中帶著隱約的調侃。
亮抽回手，把毛毯稍微整理一下，准備離去，低頭，似乎看到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光怔然看著亮的舉止，知道他有須盡的義務，心裏雖然感到一陣的不快，但是也不好說什麼。只有准備目視他的離去。見亮停下腳步，好奇極了。問道，“怎麼了？亮──”
“咳──咳──”一陣低沈的悶笑聲後，尹屏笑眯了眼，忍住心裏翻騰的笑意，手指伸向床上，“我說雲公子啊，你不放手的話，被你扯住衣袖的莊主大人又怎麼離開啊？”
冥日 2008-12-27 12:14
第九章
寒雪嚴冬中，梅花獨傲，霜雪逸香，雪後的晴空，少了幾分寒冷平添了一絲暖意。結了冰的湖畔，如同一塊明鏡，閃著明晃晃的光彩。
佇立在湖畔的一座亭子四周均圍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適時地擋住了寒風的淩冽，馥鬱的芬芳隨著浮動的薄紗若有輕無的彌漫開來。亭內中央處是一個大大的臥榻，上面還鋪上一層厚厚的獸毛毯子。在臥榻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個燃燒正烈的火爐，而一旁圍爐上沏著綠茶，雪白的水花兀自翻騰著，臥榻上是一團雪白的毛球──只有一抹金色隱約透了些許燦爛的色彩。
“雲公子，總算見到你一面了，這莊內若要見你可還真費功夫呢。”細細的調侃笑聲打破了亭內寧靜的氣氛。光從書上抬頭，松開緊裹著的雪色狐裘，放下手中的書，微笑打了個招呼，“與我相比而言，你這個落月山莊的主管大人也實在是空閑得可以啊，尹屏大主管。”
眼眸一轉已是看到尹屏手上托著的一個碧綠色的盆子，立即跳了起來，興奮地問道：“這次你又為我送來什麼好吃的了？快給我看看──”
因為光的身子還處於複原狀態中，所以亮對他的飲食要求十分的嚴格，幾乎天天都是一些清淡的蔬菜，吃得光大叫命苦，偏又拿亮的堅決態度無可奈何。某次他的抱怨被尹屏無意中聽到了，於是偶爾會“偷渡”一些食物給光。因此兩個人的關系迅速的好了起來，很快的就成為了好朋友。
看著光那付讒貓樣，尹屏忍不住笑了起來，故意高高舉起帶來的那盆“光明蝦炙”道，“如果我不是認識你的話還以為是哪裏來的難民呢，才兩天沒給你帶來而已，就讒成這樣。”
光伸著手勾不到盆子，氣得嘟起了嘴，“你何不試試十日都只吃青菜？我都快成為菜蟲了──”
眼看光就真的要生氣了，尹屏才笑嘻嘻地把盆子遞了過去。抱著手倚在一旁的亭柱邊，看著光狼吞虎咽地剝殼，往嘴裏塞，笑著搖搖頭。如此孩子氣的人還真少見，不過嘛──很有趣。
吃完了盆裏的十來只蝦，光仍意猶未盡地伸出指頭舔著，抬頭沖尹屏微微抱怨，“太少了吧，這麼好吃的東西，你應該多拿點來啊。”
“拜托，我可是辛苦地瞞著莊主大人拿過來的，你就別抱怨了。少得思望隴。”手自然的敲了一記光的頭。看著光不滿地繼續小聲抱怨著，眼睛一轉，想到了一個有趣的主意，慢慢地靠過了光的那邊，道：
“雲公子，我說你就別抱怨莊主了，你該知曉他是為你好才處處限制你的啊。想想你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吧。”
光微低頭，輕歎口氣，“我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每天都悶在房間裏，哪裏都不能去，實在是無聊啊，今日好不容易才可以出門，誰知道又把我包成這粽子般，很丟臉吶。”說著，拉了拉身上的狐裘，雙頰飛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那你就努力的養好身體啊，十日後呢，是我們這裏一個很盛大很隆重的節日──元宵。京城離這不過是三日的路程，到那時若把身體養好了，幹脆叫莊主帶你去看看花燈。”真想看看莊主那為難的樣子，一想到待會又有好戲可看了，尹屏眼眸閃過一絲神采。可惜光並沒有發現。
花燈？湖綠的眸裏立即添上了一層疑惑的神采。那是什麼來的？沒有聽過的名詞令光一瞬間的失神。尹屏從他的眼裏很輕易地就看出他此刻的滿頭霧水，微微一笑，“所謂的花燈指的是各式各樣的燈籠，你應看過屋簷下的燈籠吧。在這裏，每逢元宵佳節，大城小市家家戶戶都會挂上自己做的燈籠，形態萬千，色彩斑斕，還加上各式的輔助功能。而且還會有盛大的煙火，也是情侶們相約的節日哦──”說到最後，已是調侃的語氣。
哦──
微低著頭，光刻意忽略尹屏最後的那句話，對這個從未見識過的節日開始向往起來了。不過，他要怎做才能令亮帶他前去呢？僅是今日在庭院透氣而已，就已對他說了十來遍才看到他不情不願的點頭。實在是為難呢──
白色的紗簾再次被輕輕抬高，亮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尹屏站在光的身旁，眸光閃過一絲的不悅，對光道：“光，你出來的時間已經夠了，該回去了。”
“亮，才一個小──啊，是才半個時辰而已。我還要再呆會啦，回去很悶的！。”微嘟著嘴，光輕聲央求道。
亮微蹙起眉，俯身靠近光，伸手探了探他的前額，溫度沒有上升，才稍微放了點心，搖頭道：“不行，你的燒才退，如又著了涼就麻煩了。”眸光微轉，指尖掠過光的唇邊，嘴角不自覺地翹起，閃過一絲逗弄的眸光。
光一愣，才想起自己方才吃下的明蝦，連忙伸手急急擦去痕跡，轉移著話題，“亮，如果我這幾天都乖乖地吃藥，不出門，多多休息。又能贏你一盤棋的話，你給我個獎勵好不好？”
獎勵？亮一怔，抬眸笑道，“你想要什麼獎勵？”真難得光會特意提出要求，恐怕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呢，看著光臉上的淡淡嫣色。亮坐下來，靠在了柔軟的毯子上。
“我想元宵節去京城看花燈。”
元宵節到京城看花燈？好奇怪的要求，亮一呆，但他畢竟是個聰慧無比的人，心中一動，立即明了。抬頭淡淡看了一眼笑得很無辜的尹屏，不用說，肯定又是此人的慫恿。自己是不是太縱容他了呢？心下著實沒好氣，冷漠的冰眸淡淡一掃，是警告也是無奈。
尹屏聳肩，背過身去掩嘴偷笑。其實亮怎不知自己會偶爾偷渡食物給光呢，只看在自己還算有分寸的份上睜只眼閉只眼罷了，方才那戲謔的態度就擺明了是個警告。嗯，但為了能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多挨幾記冰眼也是值得。
亮微歎口氣，看著光興奮的綠眸，實在是難說出拒絕的話，低頭思忖一陣，記得劍奴幾日前曾說過三個月後是江南第一家容老爺的六十大壽，情理上他應該到場的。那麼──也許他可以借此機會與光一起做一番遊曆，況且也可美其名曰為視察各地產業。
“如果你的身子在五日後能完全恢複的話，有何不可。”嘴角微揚，泛起一縷溫和的笑容，代表了交易成立。伸手拉緊光身上的狐裘，彎腰連人帶衣地抱起了他。
“亮，我自己走就可以啦。”好丟臉啊，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抱的，況且自己怎說也是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身，重量十足，會壓壞亮的。躺在亮的懷裏，光不安分的動來動去，嘴微扁，臉上卻飛起一層紅暈。
“別亂動，小心掉下去。”淡淡地警告著懷裏不安分的人，然後回頭，雲淡風輕地微微一笑，“尹屏大主管，五日後我與光去京城，此後順帶下江南視察各地的業務，這莊子的大小事物就交給你處理了。你聽明白了麼？”
什麼？這不就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尹屏原本的輕松寫意生活從此告別，湖畔邊傳來一陣陣的哀吼。不過，那也是無人需要去在意的事了，不是麼？
因為有著目的，不管是好還是呃──另有所圖，總之，光的身體的確是好得異常的快，他也變成了一個很配合的病者，在五日後，一大早的就已是神清氣爽地站在大門外，准備出發。
不過──
看著面前巨大的黑馬，光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抬起頭來，再次不死心地確認：“我們真的要騎它啊？”看起來好可怕啊，尤其是現在還揚蹄，輕敲地面。此時馬又仰頭高嘶，光連忙又後退幾步，畏懼看著足足高他半個頭的巨馬。
亮坐在馬背上，扯出一抹淡笑：“在這裏的交通工具就是馬了，不然你希望自己靠雙腳走過去？”看著光無可奈何的摸樣，搖頭，光搔搔後腦，嘀咕道，“可是我要怎麼上去啊？”他又不象亮有輕功在身，一個飛躍就解決了問題。亮俯身，伸手拉住光，手腕微晃，一個轉動，光還不明了怎生回事，人已經坐在了亮的面前。
眨眼，再眨眼，興奮地拉過亮的衣袖，“亮，這一招是如何做到的？教我好不好？”
“身體的自然反應而已。”
“身體的自然反應？那就是說我不能學了？亮太小氣了。”緊繃著臉，光顯得很不高興。仿佛在此亮越來越厲害的樣子，而自己卻──
淡淡地歎口氣，苦笑道：“光，你確定要在馬上與我討論這個問題麼？”他故意把馬上兩字說得大聲些，含蓄地提醒著他們目前所在的地點。光才發現門口送行的一眾人等都是一片愕然的目光，連忙低頭，鴕鳥地裝沒有任何事情的發生。不自覺地目光一個掃視，好奇地回頭問道：“亮，怎不見尹屏來送行的？他不是主管麼，還是說他可以不必來呢？”
“尹屏？我也不曉得他為何不來，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份比較高吧。”亮挑挑眉，嘴角彎起一個可疑的弧度，淡淡地道。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相信他此刻所言，但又知是問不出來的了，聳肩，作罷。
亮微微一笑，回頭看向輝煌建築的某個角落，嘴角微揚，然後揚韁輕斥一聲，黑色良駒立即迅影如飛般疾馳而去，身後一直靜默的兩騎慌忙跟上，緊隨於後。三騎四人形成一道扇型，靜靜地守護著最前方的人兒。
疾馳了大半天，石板官道上，趕路的四人總算暫時歇下飛馳之勢，勒住馬身。亮回頭道：“此處離京城還有幾日的路程？”
“回主人，還有一日。”一旁的白衣男子連忙恭身答道。此人正是亮的隨身侍從之一劍奴，既然亮決定要出門，他與影奴二人肯定就會隨身於侍。況且現下的主人與以前的大不相同了，外人是不知曉，難免會出什麼簍子，有他兩人在旁照料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亮低頭看了看眉尖微蹙的光，抱起他，躍下馬背，問：“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光側過頭，臉上微紅，因為之前沒有坐過馬，現今一坐就是一個上午的，顛得屁股痛得要命，連大腿的兩側似乎都有點鈍鈍地痛，但那麼丟臉的地方，叫他怎麼說出口啊，只有搖頭。見他不答，亮雖好奇，但也不強求，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自己小心便是。
光點頭，突然臉色一變，走到一旁拉過劍奴的手，附在他耳邊輕問了一句，“劍，我有件事想要請教你。那個──”
劍奴微抬手，答道，“雲公子有事但說無妨，劍奴必將盡力為你效勞。”
光紅著臉問了句，劍奴微愣，笑著指指一旁茂密的叢林，“你到那後邊便可，但請一切小心。”光不好意思的扮了個鬼臉，連忙跑了過去。
亮疑惑地看著光，問著徐徐向他走來的劍奴，“光他怎麼了？”
“光公子是向我詢問方便的方法。”原來如此。亮微微一笑，搖頭，坐在了影奴才鋪好的毛毯上。一旁隨侍的影奴連忙汲水為他淨手，又拿出毛巾仔細的抹幹，才送上一杯清茶。
“啊──”光所在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叫聲，是光──他發生了什麼事了呢？
冥日 2008-12-27 12:14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冥日酒後駕駛, 被警察逮住罰款現金41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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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那一聲驚恐的叫聲，嚇得亮幾近神魂俱裂，身影一晃，一道白色的疾影已是消失了蹤影，那非人般的速度令在場另兩個人一瞬呆愕，只能怔怔看著那瞬間消失於密林後的那抹雪白。
相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眸光，方才他們是不是有幸看到武林傳說中的絕頂輕功“淩波微步”呢？以前是曾聽主人說過在某次機緣下得到那步法，但不是一直以來都無法領悟的麼？那現今──
看來人的潛力果真是無窮的啊。
眼神一個簡短的交換，縱身，也隨之躍起，幾個騰挪，趕到了光尖叫的地點。
當亮匆匆趕到光所在的地點，只見光微張大了嘴，愕然靠立在一旁的松樹下，左手還捂著胸口處，大口大口的地喘著氣，低著頭徑自出神。連忙伸手把他攬入自己懷裏，細細地上下前後檢查了一遍，見無大礙才稍微放下心。擰眉，不解，方才那一聲驚恐的聲音來於何故。
“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那個──”指了指右下方，光眼裏還是留著淡淡的恐懼，亮順著指尖方向望去──倒在血泊中的一個身影，因為其中半邊身子還浸在水裏而顯得發白了，猩紅的血凝結成暗黑色，搖蕩在水面，異常的詭異。難怪光在看到的剎那，是一聲驚恐的叫聲。
隨之跟來的劍奴影奴已是站在他們的後方，亮攬起光轉身，遮去他的視線，示意他們前去救人。
看著躺在雪白毛毯上的受傷者，光有些好奇地伸手碰了下，冰涼的溫度，手指微抖了下，因淩亂的發絲掩去他大半的臉，連忙伸手撥開，發絲後現出一張極其柔美的臉，烏黑的發絲無力地垂在耳際，一身蔚藍的錦緞已是被血染成了暗黑色，即使是昏迷中也是個美麗的人。光忍不住輕歎一聲，“好漂亮的人啊，真是少見呢。”手也不自覺地拂上他白皙的臉頰。
看到光玩鬧性的舉止，亮微搖頭，拿起茶杯，潤了一口溫暖，看著影奴在一旁專心的護理工作。伸手拉過光不安分的手，遞過手裏的綠茶，“你不要妨礙影的工作。”
光微嘟嘴，接過綠茶一飲而盡，然後想到什麼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把寒光冷然的短劍，道：“這是我剛才從腳下拾起的，我猜是他的東西，你先收起來，我怕自己會不小心弄掉了。”說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亮接過那把如冷月般的劍，劍鞘極古樸，抽出劍的時候卻泛起一陣冷然的光芒，應是把上等好劍。看來此人身份不那麼簡單。
眸光一轉，看到劍奴立在一旁若有所思般，心中一動，問道：“劍，你可知曉此人的來曆？”記得尹屏曾對他說過，一般而言，江湖上的有名者都有其獨特的兵器及招式，也許從這一點的蛛絲馬跡中，劍奴已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再度凝視了昏迷中的人，劍奴久久才道，“如果屬下沒有料錯，此人應是雨江樓的池弦語。只有他的清漣才有如此清冷的劍光，而且從他所受到的傷勢看來也象是雨江樓的漫天花雨所傷。”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半月前，雨江樓發生巨大的變故，樓主許如離不知所蹤，暫由副樓主張顧映料理樓內大小事物。但不久後又傳出樓內有人竊取至寶而叛離雨江樓──”
好象很複雜的事情啊，光側頭看著亮，一頭的霧水。怎麼救個人也會有那麼麻煩的事啊，不過──這樣會不會給亮添麻煩的啊，但就此擱下傷者不管，他又做不出來。凝著眉，擔心地問道：“我們不能救他麼？”
亮微笑淡然道，“沒有關系的，對吧，劍──”
“是的，落月山莊不屬於任何的派別，而以主人的能力，區區一個雨江樓並無大礙。”劍奴點頭，淡淡地陳述著事實。
事實上，落月山莊已經隱然是江湖上最強大的勢力了。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莊主的武藝無人能出其所右；另一個原因是江湖上人稱為“笑面狐狸”的尹屏是落月山莊的主管，對外雖稱為是主管，但無人不曉他是莊主自小的玩伴。這兩人的武功是江湖上排名的頭兩位，又有誰不忌憚三分呢？加上落月山莊順帶也是個經商者，財富可列為全國是首富，金錢加上實力的強勢，無人敢逆其鋒芒。
哦──光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黃昏，未盡的霞光透過薄雲淡淡地映照著雪地，印下深深淺淺的柔和，把一切都籠罩成恍惚的朦朧中，仿佛天地都被裝進了一個琉璃的世界中。
城門外，一輛疾馳的馬車帶著薄薄的風塵須臾在離城門尺寸間勒住了疾動，一旁的路人還來不及反應，只見一輛華麗精美的車緩緩進入了繁華的京城。不由得紛紛議論道，不知又是哪位王爺或官宦人家回來了，怎以前也不曾見過如此華麗的馬車呢？到底是誰家？
“盈月樓”三字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金字招牌，即使你再有錢，也不一定能吃上那裏的飯，因為每日都是人潮洶湧，看你能擠進去麼？這天，夕陽還未落盡，盈月樓當然是一如往常的高朋滿座，那輛精美的馬車徐徐走來的時候還沒引起眾位食客的注意，當一只白皙的手伸出，遞給小二看了某件物品後，那馬車內的人立即被匆匆趕來的老板必恭必敬地請到了樓上的雅座。
直至那幾道人影消失於人前，食客們的議論聲仍未曾停止。眾所周知，這盈月樓的老板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前幾日揚王下榻於此也不曾見他如此恭敬過，來人是誰呢？竟能讓他誠惶誠恐至此，好奇的話題一直不曾停息。
聽說，僅僅是聽說哦，那一日，盈月樓的門檻被踏平了足足三尺，只為好奇來人是誰？
來人是誰？能令心高氣傲的人俯身的除了他的頂頭上司還會有誰？盈月樓正是落月山莊的旗下生意之一，因此影奴特意選擇了這個落腳點。
那日，救下了池弦語後，影奴暫先回落月莊准備馬車，而另外的人則暫且觀賞雪地風光兼等待馬車的到來。有傷者在旁，加上光又不適應騎馬，於是就改了另一種的交通工具。如此一來，行程便減慢了，直至十四那日黃昏才到京城。
停好馬車，亮便吩咐影奴抱起傷患到樓上休息，另囑咐小二請來大夫。而他則與劍奴、光一起到三樓的雅座傾聽老板報告這段時期以來的營運情況。
靠臥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極是悠閑的攤在軟綿綿的裘毛上品茗的正是外頭人人關注的對象之一光。他伸手掩去又一個的呵欠，眼皮似乎也越發沈重起來，好──好無聊，亮的會議到底要開多久啊。以前就知道他是個圍棋狂，想不到現今卻成為了個工作狂，到哪裏都沒有改變的家夥。哀怨地再瞪一眼，都是亮的錯，說什麼也不放心自己單獨出門，非要等他處理完事物。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了啦──
“砰──”不耐終上升到最頂點，光最後還是忍不住拍桌站了起來，除了亮仍處變不驚地看著他，其余的人都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呆愕地看著他不知做何反應才是。
“亮，我不管了，先出門逛去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再出門找我吧。”語音才落，人已跑到門外了，仿佛怕亮會反悔一般。不待他點頭就已跑了出去。亮無奈的搖頭，就知道光絕不會安分地一直等下去，只不曾料到他的耐性竟如此的差，大概只有圍棋才能讓他安靜下來吧。
突然，仿佛想到什麼似的，忙對身後的劍奴道，“跟上去保護光，另外，帶些銀子。”
跑到大街上，沒走幾步，不遠處一家來來往往的會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奇地跑了過去，抬頭一看──
“翰軒棋社？好怪的名字。”看著面前的金字黑底橫匾，光抬頭嘀咕了句，不過，棋社麼？眸光微轉，就走了進去。已經好久沒有和亮下過棋了，前段日子是因為自己生病的緣故，後來又因為亮忙於工作，雖然那次說如果自己贏了棋亮就要帶自己出門，但那次後就沒有再下過棋了，不知這裏的人水平又是如何呢？好奇心漸漸湧起。
隨意走走，看看正對弈的人實力，都是一些不怎麼樣的棋手啊，光撇撇嘴略帶一點的失望，此刻，角落處一句“我認輸了”引起了他的注意，走過去一看。恩，執白子的那位看來是這裏的高手呢，不論是布局還是中央的進攻，都顯得氣勢磅礡，心裏正想著與他交戰一番，執黑子的人就站了起來離開，連忙坐了下來，道：“我可否與你對弈一局呢？”
那人緩緩抬眉，眼裏露出一絲訝異，眸光微閃，點頭。才想要說什麼，一旁的小二連忙道：“這位公子，我們這裏的規矩是一局一錢銀，麻煩你先付錢？”啊──和塔矢家的棋會所一樣，也是要先付錢的啊。光愣住了，他剛才只顧跑出來不讓亮有攔阻他的機會，根本沒有時間細想這些，現今哪來的錢啊。
見他愣住半晌，小二很快就知道他身上沒有錢，冷冷地道，“抱歉了，這公子，麻煩你回去拿了錢再來吧。”
“我──”光正待開口，對面的人已淡淡出聲解圍道：“他的錢記在我身上。”對光微微一笑，“如果你能贏我一局，我還給你一兩銀子如何？倘若你輸了，就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可以。”一聽可以下棋，光連忙答允下來。
哦，那人挑眉，興味盎然地看著光半晌，道，“你答得倒挺快的，難道不擔心我對你提出什麼要求麼？”如此有趣的人他還是首次見，心下更添加了幾分興趣。
笑話，我可是堂堂的棋士，哪有那麼簡單就會輸給你的。光抬頭，眼睛裏閃著堅定的光芒，“因為，我絕不會輸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