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mlynn 2009-2-18 00:43
我不是豬小妹 by古靈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iamlynn贏了街頭賽車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50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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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姓“朱”是很容易被人家影射,卻還把她的名字“隨隨便便”取,
害她走到哪,那個她從來都不喜歡的“匿稱”──豬小妹──就跟隨她到哪,
她可不可以大聲抗議啊?
但還好的是,自從遇見他以后,他“獨到”的眼光一直讓她感到很安心,
不但讓她充分了解,所謂的“丰滿”,那可是與她有著很大一段距離;
更讓她清楚明白,所謂的“心寬體胖”,她可是還構不到邊,
甚至他還常常認真的在眾人面前示范──直接將她當成玩具耍!
這這這……當然讓她解開一直以來的心結,愿意對他說聲“yes,I do。”
只是,他的身旁一直有個“燙手山竽”在作祟,
這讓他和她都覺得好傷腦筋,到底他們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危機……
楔子
年輕人在沉睡。
雖然早已過了他該起床的時候,但他依然沉沉酣睡不醒,因為昨夜玩得太晚、太累,他連澡都沒洗就把自己扔上床,結果腦袋才剛沾上枕頭就睡死了,連十級大地震都搖不醒他。
當時已是過午夜三點多了。
這不能怪他,好不容易高中混畢業,即將上大學的年輕人總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可以偷偷來點“胡作非為”的刺激,譬如嘗嘗大麻的滋味、酗酒的感覺、泡妞的興奮,或者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之類的。
雖然媽媽愛嘮叨,老是碎碎念,但好好脾氣的父親總是縱容的袒護他,因為他是獨生子,沒有兄弟,也沒有姊妹,不寵他要寵誰?
“就讓他在開學之前玩一、兩個月也無妨吧?”
“但他要是心收不回來了呢?”
“不會的,他是個乖孩子,只是一時好玩而已,不會沉迷下去的。”
“可是……”
“好好好,倘若他真的收不回來心,我會負責把他捉回來,這總行了吧?”
所以,他得到了兩個月的自由。
也因為只有兩個月,為了把握難得的機會,他放縱自己卯起來玩個痛快,几乎天天不過午夜不回家,回到家時也几乎都累得像使用了八百年的抹布一樣破爛,因此這日早上他才會起不來。
體力透支了嘛!
雖然鬧鐘很盡責的響了又響、響了再響,但殘酷的主人一掌劈過去就把它給謀殺掉,再蒙頭繼續呼呼大睡,直至此刻,他再不起床就會趕不上練習時間了,然后他就會被媽媽綁上石塊丟進河里冒水泡……
突然,房門開了,一條纖細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飄入,原來是位氣質高雅、容貌姣美的小女人,二十出頭,但由于身材嬌小,一眼看去倒像是不滿二十的少女。
她緩步來到床邊,伸臂打算搖醒年輕人,但不知為何,手至中途就停下了,溫柔的眸子凝視床上的年輕人好半晌后逐漸泛起一陣薄霧,她悄然在床邊坐下,已忘了進年輕人房里來的目的,那只原打算喚醒年輕人的柔荑輕輕落在年輕人臉上,充滿柔情的摩挲著。
片刻后,小女人無聲嘆息,那若有似無的撫摸似乎已無法滿足她,于是她傾身將紅唇印上年輕人的唇瓣,雖然溫暖,甚至有點熱燙,但仿佛蝶翼般輕盈,又如微風飄拂,因此年輕人只是微微動了一下,卻未清醒過來。
于是,小女人變貪心了。
親吻加重了,她甚至企圖將香舌探入年輕人雙唇之間,這么一來,除非年輕人真的睡到忘了呼吸辮子翹起來了,不然是不可能不醒來的。
年輕人的呼吸很平穩,并沒有睡到嗝屁,所以他醒了,雙眼猛然睜開,先是一陣茫然,而小女人竟還一無所覺的繼續進攻,下一刻,年輕人終于察覺到自身面臨的緊急危機。
夜襲?
不對,自窗戶玻璃透射進來的日光都快照瞎他的眼,想吃虫兒的小鳥也啾啾叫得他快耳聾了,哪里來的夜?
是日襲!
光天化日之下的日襲!
誰?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他日襲?至少要先通知他一聲,不然他享受不到美女的熱情嘛!
于是,他憤怒的集中斗雞眼想看清楚凶手到底是誰……
然而,就在看清對方的那一瞬間,他眸中驀然涌現一股驚駭,嚇得沒當場昏死過去。
上帝,這種熱情他消受不起!
不假思索,他立刻使盡全力推開小女人,小女人頓時砰一下跌到地上去摔個七葷八素,兩瓣屁股差一點點就變成橘子。
“你在做什么?”他又驚又怒的大叫,一面用衣袖猛擦嘴,好像剛吃到狗屎。
眉尖痛楚的輕顰,小女人徐徐仰起眸子,幽怨的瞅視著年輕人。
“那么久了,我不相信你都沒有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
感情?
什么感情?
千萬別告訴他是“那種”感情!
“你你你……你說什么?”年輕人嚇得臉發白、嘴唇發抖,舌頭繞來繞去差點打結,好不容易才把字句轉出來。
“三年前我就愛上你了,”小女人低喃。“難道你真的都不知道?”
“愛愛愛……愛上我了?”年輕人的五官霎時扭曲得變形了。“別別別……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不,不是開玩笑,”小女人慢慢起身,表情愈來愈哀怨。“我們開始搭檔后不久,我就不知不覺的愛上你了,我以為你知道,才會對我特別溫柔、特別關懷,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年輕人氣急敗壞的斷然否認,一邊下床避開她遠遠的,像躲鬼似的。“那是為了培養默契,但最主要是……是……”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實話,冷不防又冒出第三個聲音……
“那么久了還叫不醒人嗎?啊,原來你這小子醒了呀!真是的,既然醒了還不快去吃早餐,不想練習了嗎?可別忘了你答應你爸爸的事,玩歸玩,該做的練習絕不能荒廢!”
無助的視線投向剛進房里來的中年女人──他親愛的媽媽,再瞥向小女人,不覺打個冷顫,馬上又拉回到媽媽那里,年輕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頭皮愈來愈麻。
“媽媽,我知道,只是……只是……”
“不要怪他,是我不好,”小女人幽幽道。“我說了一些事嚇到他了。”
“胡扯,又不是小孩子,都十九歲了,還會被什么事嚇到?”女人疼愛的摟住少女纖細的肩。“你別老是護著他,男孩子被寵壞了很難轉回來的。”
“我不是護著他,我……”小女人猶豫一下。“我只是告訴他我愛上他了!”
“是嗎?”中年女人淡淡的回應,似乎毫不意外。
見中年女人的反應如此冷淡,小女人的眼眶頓時紅了好几圈,兩泡淚水像兩汪鹼水湖,隨時可能決堤淹死無辜的老百姓。
“我知道,我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不配愛上他……”
中年女人這才察覺自己的反應不對,“不不不!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連連否認,搖頭不夠再加擺手。“我是說……”
“我大他三歲不好?”
“不是!絕對不是!”中年女人再度否認。“我是想說你們還年輕,他才剛要上大學,你們的目標也尚未達成,談這種事似乎太早了,你應該了解,我對你們的期望有多深……”
“媽?!”年輕人驚恐的怒叫,簡直不敢相信。
“你閉嘴!”中年女人一腳將兒子踢到角落去,再溫柔又憐惜的抹去小女人的淚珠兒。“等你們的目標達成之后再來談這種事也還不遲,我不希望你們因此而分心,好不好?”
目標達成之后再來談這種事?!
“媽媽,你你你……”年輕人憤怒的直跳腳,像熱鐵盤上的蚱蜢。“你在說什么鬼話?”誰要跟她談那種事,不管目標達不達成,都沒有那種事!
“閉嘴!難道你不愛她嗎?”中年女人問,一邊用力對兒子使眼色。
“我當然愛她!”年輕人脫口道,雖然他根本沒注意到媽媽在對他使眼色。“可是……”
沒聽到后面的可是,小女人已又喜又羞的化啼為笑。
中年女人也很高興兒子能夠配合她。“總之,你們現在還年輕,等你們目標達成之后再說吧,嗯?”
不,現在就說!
“等等,我還沒說完……”
“好了,我們先去吃早餐吧!”
都快暴走了,還吃什么早餐!
“媽媽,我說我……”
“兒子,換好衣服就來吃早餐啊!”
喂喂喂,他還沒說耶!
“媽媽……”
砰!他根本沒機會說到重點,中年女人就自顧自帶著小女人離開了。
年輕人瞪著兩眼盯住關上的房門,認真考慮值不值得犧牲自己的腳去踹破那扇門?
可惡,那個老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卻不把話說明白,她想拖嗎?這種事能拖嗎?若是拖出問題來誰負責?
他究竟該怎么辦?
第一章
“妹妹,吃飯了!”
“好!”
“妹妹,先聽電話!”
“來了!”
請別誤會,這不是哪位哥哥或姊姊在叫妹妹吃飯和聽電話,因為這個“妹妹”并非一般人所謂的妹妹,而是某某人的小名,一個莫名其妙又荒唐的小名。
明明她下面還有一個小她兩歲的妹妹說,但從小到大,全家人都這么叫她,包括她妹妹在內——那個叫她吃飯的聲音是她親愛的媽媽,而那個叫她聽電話的人就是她妹妹。
到底誰才是妹妹?
好嘛,以前她還小,隨便他們愛怎么叫就怎么叫:但現在人家都已經是個高職畢業的“老”小姐了,大家還這么叫她,這就有點超過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妹妹”這個小名還是比同學叫她的綽號好多了,想到從國中開始,那個可悲又殘酷的綽號整整扒著她六年不放,她就心酸到不行,灰姑娘的淚水差點淹沒一整個台灣島。
直至十天前她高職翠業,好不容易終于能擺脫那個荼毒了她六年的綽號,畢業典禮一散場,她就鄭重發誓要跟同學們斷絕所有音訊,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再也不跟他們有任何聯絡了。
同學會,不參加;來找人,不在家;路上碰見,不認識;總之,就當她英年早逝了吧!
“喂?”
“豬小妹?”
不,不要又來了!
闔上眼,她悲慘的呻吟,心酸的淚水頓時又暴漲,抽著鼻子,差點順手把話筒丟回話機上。
沒錯,豬小妹就是她的綽號,因為她的名字就叫做朱媺媺——豬妹妹。
天知道到底是誰給她取的名字,豬爸爸和豬媽媽都不認罪,每次她問起,他們就一個滿臉無辜,一個我不是凶手的打起太極拳來,你推給我,我再推回去給你,最后推得手酸了,干脆推給算命先生,說這個名字會讓她A到一個超級好老公。
特種大豬公嗎?
好吧,就算為了那個還不知道在天涯海角何處流浪的超級牌好豬公,她不得不忍耐這個遜到不行的名字,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她的外表又真的很像豬妹妹,雖然還不至于像豬那么豬啦,但跟嬰兒奶粉廣告中那種脫光衣服爬來爬去的健康寶寶實在是沒什么兩樣。
不說別的,光是她那張圓潤飽滿的臉蛋就夠“肉”的了,更別提她那副同樣圓滿丰潤,軟軟嫩嫩几乎看不出曲線的身材,閉著眼睛隨便掐都可以掐出一團白糖麻糬來,丰滿已不足以形容她的肉感,雖然還算不上是胖,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更悲慘的是,她只有一百五十二公分高,超矮!
就這副模樣,難怪同學們要叫她豬小妹,連她自己照鏡子時也想叫自己豬小妹,幸好她沒有朝天鼻,也沒有大耳朵,不然她第一個先吃掉自己。
“豬小妹?”
“什么事?”
“同學會,下星期六,一定要來喔!”
“同學會?”媺媺錯愕的驚呼。“但我們才剛畢業耶!”
“舒蓓要移民到德國,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能參加的同學會。”
“德國?好羨慕喔!”
“羨慕什么?可以移民?”
“不,羨慕她可以住在雪的國度里。”
對了,這就是媺媺生平最大的愿望,處身于雪地之中,親眼看到雪、親手摸到雪,不是玉山、阿里山或陽明山那種小家子氣的雪,而是漫天蓋地、白茫茫一整片望不見盡頭的冰雪。
“等你家跟她家一樣有錢再說吧!”
“我可以自己打工存錢出國旅行啊!”
“隨便你,總之,下星期六一定要到,不然我直接殺到你家去抓人!”
“可是……”沒來得及抗議,對方就挂斷電話了。
舉著嘟嘟嘟鬼叫的話筒,媺媺哭笑不得,心里頹喪到極點,明明已經將所有同學都列為拒絕往來戶了,為何她還得自投羅網?
難道她真的甩不掉豬小妹這個該死的綽號?
*** *** ***
台北的高價位地段不算少,東區就是其中之一,望眼看去几乎都是高樓大廈,繁華得不得了,不過在巷弄里還是有不少老房子,朱家就住在靠八德路那頭,延吉街某巷里一棟四十多年歷史的雙層洋房,包括前后院占地七十多坪。
但別以為能夠住在這種高級地段,朱家就是豪門富戶,那就大錯特錯了,其實他們連重建房子的錢都沒有,還好房子雖然老舊,依然十分堅固又寬大,除了朱爸爸、朱媽媽之外,朱大哥、朱媺媺和小妹欣欣每個人各占領兩間房都行。
“泰瑞莎,你說我要不要去?”
“為什么不去?”
“我真的不想再聽到人家叫我豬小妹了嘛!”
“那你就請他們別再叫你豬小妹了呀!”
此刻,媺媺就躲在她的書房里,苦惱的盯著電腦螢幕說話——英文。
“我說過了,但他們根本沒人理我嘛!”
“你要夠魄力啊,不然人家怎會聽你的!”
魄力?
是像古墓奇兵的蘿拉那種男人婆的魄力?還是像雙面女間諜雪梨那種智慧型的魄力?
“有啊,我還跟他們吵架呢,可是……你也知道結果……”
請不要想歪了,她不是煩惱得自閉症發作在自言自語,也不是在跟誰打電話,她是在和網路上的朋友做視訊語音通話。
想出國旅行,英文就不能太爛,不然一出國就變成啞巴,被人拐去賣了都不知道,而學校里教的英文通常都沒啥路用,紙面上的考試還可以,一開口就說不出半個字來,只好使用國際通用語言——比手畫腳,看得懂最好,看不懂隨你猜。
要學好外文,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斷的對話,從錯誤中學習正確的語音文法。
這是大哥告訴她的,可是在台灣,她并不認識什么會說英文的朋友,妹妹就建議她到網路上找人——感謝現代資訊的發達,而她也順利的找到住奧地利的泰瑞莎。
即使個性天差地遠,泰瑞莎尖銳凶悍,她單純率直,可是兩人不僅合得來,還非常要好,大既是因為泰瑞莎在高中時代比她還要肉感,肉包最能夠了解肉包的自卑與心酸,兩人同病相憐,想不要好都難。
“我知道,吵架的時候都是愈吵愈難聽,難聽到你實在受不了,又沒有本事吵贏他們,結果只好認輸。”電腦螢幕里的女孩子一邊嘀咕,一邊修剪指甲。“那就不要理會他們,裝作沒聽見好了!”
她是一直裝作沒聽見啊,可是……
“就算我不理他們,他們還是會故意來捉弄我嘛!”受泰瑞莎影響,媺媺的英文也偏向歐洲腔。
“這我也知道,他們故意嘲笑你、戲弄你,想盡辦法要把你弄哭,對不對?”
“對!對!”嗚嗚嗚,就知道泰瑞莎最能了解了。
其實一開始,她并不是很在意那個綽號,以為那只不過是個親切有趣的綽號而已,可是當那個綽號被拿來當作嘲笑她的借口時,她就無法不在意了,因為嘲笑她的每一個字眼都是十分惡毒的傷人話。
倘若她笨拙到聽不懂,那也無所謂,但她只是個性單純了一點、思想率直了一點,并不是笨蛋呀!
“如果我說那些欺負你的女生是嫉妒你,男生是喜歡你呢?”
“嫉妒我胖嘟嘟的?喜歡我還欺負我?”媺媺不可思議的喃喃道,旋即大大搖頭。“不可能!”
“嫉妒你可愛!”螢幕里的女孩子重重道。“我猜那些欺負你的女孩子多半是那種外表不錯,向來是男生注目焦點的類型,對吧?
這么一說,好像是耶!
轍嫩遲疑一下。“對,不過……”
“而且,有些幼稚的男生愈是喜歡女孩子,就愈是喜歡欺負她們。”
“那誰敢給他們喜歡!”
“就算都不是,某些人就是喜歡欺負弱者來表示他是強者,碰到那種人時,你就必須站起來反抗,別任由他們欺負,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弱者。”
“我說了,我有跟他們吵嘛,可是……”
雖然并不是所有同學都對她懷有惡意,以戲弄她為樂的永遠都是那几個人,其他三分之一是愛起哄,三分之一純看熱鬧,三分之一裝作不知道,即使如此,他們那種事不關己、自掃門前雪的態度也傷害了她。
為什么從來沒有人幫她說過半句話呢?
“真是的,那就不要去吧!”
她也不想去嘛,但是……
“班長會來抓人!”
好嘛,好嘛,她承認自己超肉腳,戰斗力不夠吵不贏別人,就期待有人幫她戰斗,憑什么?
沒錯,這點是她自己不好,怪不得別人。可是……可是……
她天生就是這種個性嘛,人家戰斗力高強,一口氣就几十句一起殺過來,她卻老是要想半天才想得出一句半句來還擊;人家一個字就能直擊她的要害,馬上就讓她重傷倒地,奄奄一息,她卻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么惡毒的傷人話,往往一百句都傷不了對方半根寒毛,因此,她每戰必節節敗退,斗得遍體鱗傷。
最后,當她被傷得太深,想不自卑都不行了,同時,她也終于明白自己一輩子也吵不贏人家,只好選擇沉默、選擇避開。
此后,不管走到哪里,她都只想把自己藏起來,特別是在學校里,她總是像鴕鳥一樣躲在角落里,一心希望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可悲的是,她愈是躲,人家愈容易找上她,就算是在自己家里,她也不認為有多安全。
“你‘不在家’,看她要抓誰!”
“可是……”
“夠了,請別再可是、但是、不過了!”螢幕里的女孩子沒好氣的揮揮手。“左也不好,右也不行,說了半天都是浪費口水,干脆到時候再說,時候到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要去,OK?”
媺媺又想了一下,然后嘆氣。“好嘛!”算了,還是不去好了,就算班長真的跑到家里來找人,到那天她就先出門看電影去,班長也沒轍。
唉,鴕鳥走到哪里都是鴕鳥!
“好了,這個問題解決了,說說別的吧!”
“說什么?”
“說,唔……啊,對了,這回的旅行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媺媺嘆道,“你去的旅游花費都太昂貴了,賣了我也付不起,我存的錢最多只夠跟團到北海道玩七天。”視線移到電腦旁的北海道旅游簡介,她兩眼開始發亮。
“欣欣也想去,但她只存了兩萬不到,所以打算向大哥乞討冬令救濟金。”
朱欣欣剛上高二,不但個子比姊姊高挑,也比姊姊有“魄力”,尤其是在厚臉皮耍賴這方面,簡直是氣勢磅礡、所向無敵,誰也抵擋不住她的無賴。
朱大哥破財破定了!
“冬令救濟?”螢幕里的女孩子哈哈大笑。“這么可憐?”
“我家的人都是平平凡凡的上班族,想出國玩一趟就得自己攢錢。”媺媺隨手翻著旅游簡介,漫不經心的說,不是羨慕,也不是嫉妒,只是道出事實。“不像你家開觀光飯店,隨隨便便就賺翻了,哪會在乎那些錢。”
“其實,你真的想跟我一起去也不難呀!”
“咦?”
“事實上,我正想向你提出邀請呢!”
*** *** ***
姓朱不一定就像豬,這點不用特地說,大家都知道,不過,朱媺媺的家人卻有一點確實很像豬——他們都十分樂觀,不,不只是十分,而是過分樂觀。
不管碰上任何大小困難,他們總是認為不必太煩惱,因為明天一定會更好;如果明天沒有更好,后天也一定會變好;就算后天也沒有變好,遲早總有一天會轉好,所以他們從來不會自尋煩惱來虐待自己,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有一天煩惱會解決的嘛!
“欣欣,叫大家吃飯啦!”朱媽媽從廚房里叫出來。
“喔!”在客廳看電視的欣欣立刻輕快的跳起來跑到主臥室門外,探頭進去,“爸,吃飯了!”縮回頭來,再轉到朱大哥的房外,探頭進去,“哥,吃飯了!”縮回頭來,最后到媺媺房間,探頭進去。“妹妹,吃……”
“What?”
吃什么來不及出口,猝然一道魔音直接刺穿她的耳膜,欣欣駭得喀一下咬到舌尖,痛得直掉眼淚。
“喂喂喂,人家好心來通知你吃飯了,有必要叫得那么悲壯嗎?”抱怨完才發現媺媺不是在對她叫,而是叫給電腦螢幕里的人聽,她不禁猛翻白眼。“你的戰斗力要是有嗓門十分之一大就夠統治全世界了!”
十分鐘后,當朱家人正在餐桌旁熱烈的討論那聲鬼叫時,他們討論中的主角才姍姍來遲,表情十分奇異,几分遲疑、几分不安,還有几分難以掩飾的興奮。
“妹妹,你剛剛到底在叫什么,我在廚房里都聽到了!”朱媽媽最好奇。
“你那聲鬼叫害我不小心刪掉兩件重要資料了!”朱大哥抱怨。
“我洗頭洗一半就沖出來了!”朱爸爸猛搔頭,總覺得還沒洗干淨。
“以后請別叫我去通知她吃飯!”欣欣沒好氣的說。
在眾人一句接一句的圍剿之下,媺媺差點又退回房里去,免得被口水淹沒,但想到有些事不說不行,她還是硬著頭皮坐上自己的為止,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等待處罰的小學生似的,又猶豫老半天后,方才吶吶的開了口。
“呃,你們都知道泰瑞莎吧?”
“知道啊,”朱媽媽頷首。“你的奧地利朋友嘛,怎樣,她出了什么事嗎?”
“不是啦,是……”媺媺又遲疑一下。“她預定下個月初要去旅游,因為她父母堅持要有人陪她去,不然不讓她去,所以她希望我能夠,呃,陪她一起去……”
“我明白了!”朱爸爸放下飯碗。“她要去的地方太遠,你的旅費不夠?”
“不是、不是,”媺媺雙手連搖。“她說是她請我陪她去的,所以一切費用全都由她負責,我一毛錢都不用出!”
“這么好康?”欣欣喃喃道。“我能不能摻一卡?”
“那很好啊,有什么好猶豫的?”朱大哥有點困惑。“你們認識那么久了,應該不會擔心她把你賣了吧?”
“當然不會!”媺媺啼笑皆非。
“喔喔,我知道了,她要去的地方你不想去?”朱媽媽猜測道。
“才不是呢!”媺媺再次否認。“我最想去的就是那種地方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為什么?”朱爸爸也開始困惑起來了。
“我是……是……”媺媺囁嚅道。“擔心你們不讓我去嘛!”
“為什么?”
“因為……因為……”媺媺又開始猶豫了。“呃,我們要去半個多月……”
“那也沒什么呀,反正你也還沒找到工作,也不必請什么假嘛!”
“就是說呀,趁找到工作之前痛快的玩一玩也好啊!”
好了,朱爸爸不反對,朱媽媽也很贊成,應該沒問題了吧?
但是媺媺依然用那種忐忑不安的眼神瞅著他們,臉上很清楚的寫的是“可以嗎?真的可以嗎?”的疑惑。
朱爸爸四人疑惑的相顧半天,突然,朱大哥想到重點了。
“妹妹,你們不是要去非洲吧?”
“不是。”
“那是要去哪里?”
“……北極。”
*** *** ***
一聽媺媺說要到北極去旅游,朱爸爸四人還真是嚇了一大跳,但也只是嚇了一跳而已,并沒有反對,因為……
北極又怎樣,反正還是在地球上嘛!
于是,剛入七月,媺媺便興匆匆的獨自踏上旅程,雖然朱大哥有點擔心單純的妹妹有沒有辦法一個人從東半球飛到西半球,曾提議說要親自送她到歐洲,不過在媺媺的婉拒之下,他還是只送到桃園機場為止。
好在媺媺只是單純一點而已,并不笨,雖然因為是頭一次出國、頭一次搭飛機,多少鬧了一點小笑話,但還是順利的飛到了奧地利的維也納。
不料,她并沒有見到信誓旦旦承諾會來接機的泰瑞莎,只接到了她的電話。
“對不起,妹妹,我媽咪認為多一個人陪我去比較好,正在說服我弟弟也跟我一起去,那怎么行,倘若他們知道我是要和約瑟夫度假,一定會把我捉回去,所以我只好先溜了。不過我已經在荷航柜枱預購了你的機票,你只要……”
竟然放她鴿子!
不過她不怪泰瑞莎,只因為生意打對台,雙方父母竟然堅決反對彼此的子女在一起,那未免太不合理了。
有點像羅蜜歐與茱麗葉呢!
于是,她按照泰瑞莎的交代到荷航柜枱辦妥報到手續,領到了登機証,然后到大廳等候廣播,就在這里,她出了最后一次小糗。
“下機后搭接駁巴士到市中心,再搭計程車到飯店,然后向柜枱詢問……”
她嘴里念念有詞的不斷重復泰瑞莎交代的行程步驟,唯恐哪里疏忽了會不小心跑到夏威夷去喝椰子水,直至聽見廣播說到溫哥華的旅客可以開始登機了,她才趕緊拎起背包走向登機處。
“小姐,請等一下!”
雖然不認為是在叫她,她下意識仍回眸望了一下,沒想到就在她剛剛的座位前那家免稅商店里,一位戴墨色太陽眼鏡的年輕男人一手等待店員把信用卡還給他,另一手對著她猛招。
對,她,不是別人,就是她!
她嚇得回過頭來,不但沒有“等一下”,反而加快腳步前進,但那叫聲卻緊追在她后面不放。
“小姐!小姐!”
別再叫了,她絕不會“等一下”的!
爸爸、媽媽一再交代她,陌生人搭訕絕不可以理會,最好拔腿就跑,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姐!等等,你的……”
聽不見!聽不見!
她捂住耳朵,腳上半跑起來。大哥也一再交代她,不管人家用任何理由拐她都不可以上當,最好捂上耳朵當作沒聽到。
“小姐!小姐!你……”
她埋頭沖刺,沒聽見就是沒聽見!
“小姐!”
終于,她氣喘吁吁的停在登機處前,手忙腳亂的拉開背包拉鏈要拿護照和登機……証……咦咦咦?這……這是什么?
“小姐,護照。”
“對……對不起,請等一下,這……有點奇怪啊!”
她滿頭大汗的想把背包的拉鏈全部拉開,好看仔細一點,不料拉鏈卻專挑這種時候跟她作對,竟然卡住了,她愈是慌張愈拉不開。
檢查員看一下她后面還有好几位等待登機的旅客。
“小姐,我建議您回到原來的座位找一下。”
“不是、不是,這……請等一下,再一下下就好!”
“小姐……”
“快了!快了!”
檢查員又瞄一下她身后的隊伍愈拉愈長,決定先把她請到一旁去慢慢找,隨她愛找多久都可以,然而,他的嘴才剛打開……
“她的護照和登機証在這里。”
一只修長的手突然自她身后冒出來,把她的護照和登機証放到檢查員手上,又拿走她手上的背包,再把另一個大小稍微有點不同,但樣式几乎一模一樣的背包塞回她手里,她愕然抬眸,恰好瞧見那個戴墨色太陽眼鏡的男人輕而易舉的拉開拉煉,取出那件卡在拉鏈上的“東西”。
一件黑色子彈型內褲,褲襠處還被拉鏈扯破了一個洞!
頓時,她的臉色宛如清晨的曙光般瞬息千變,變紅變綠再變紫,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的看著戴墨色太陽眼鏡的男人神情自若的將內褲再塞回背包里,拉回拉鏈,從容的轉身離去。
原來是她拿錯了背包,難怪剛剛她一打開就覺得里面的衣服好像不太對。
天哪,這輩子沒這么糗過,她沮喪地低頭猛抽鼻子,一拿回檢查過的証件便匆匆順著指示牌方向前進,只想快快離開那個丟臉的場面。
直到登機的前一刻,她才想到忘了跟他道歉,還有道謝。
嗚嗚鳴,他一定以為中國人都是這么無理又無禮,不但誤把好人當壞人,而且一點禮貌都不懂,幸好他們不可能再碰面了,不然……不然……
他們不會再碰面了吧?
廢話,當然不會,這里又不是台灣,隨便走到哪里都可能碰上熟人:這里可是美洲,想找個熟人都不容易,何況是同一個陌生人。
對,他們絕不可能再碰面了!
之后,從維也納到溫哥華,又從機場搭巴士到市中心,再坐計程車到飯店,這一路總算沒再出什么差錯,媺媺終于平安抵達泰瑞莎所說的飯店,可是她才剛踏人飯店大廳,還來不及左顧右盼一下,就被一聲媲美電吉他破音的尖叫嚇得差點回頭撞破玻璃門逃出去……
“妹妹!”
耳膜還在震動,眼前一黑,她已被一個至少高她半個頭的女孩子團團包圍住,熱情的左親右也親,右親左再親。
“我一見就知道是你了!”聲音很激動,聽得出來女孩子有多高興。
“泰……泰瑞莎?”媺媺驚訝的仰起臉來。雖然在電腦視訊上已經看到不想再看了,但與現實上親眼見到的究竟不太一樣。
為什么每個人都比她高?
“對,是我!”泰瑞莎放開媺媺,笑嘻嘻的將一旁的男人拖過來。“還有他,約瑟夫。”
約瑟夫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舉止沉穩,笑容溫和,一看就知道是個標准的新好男人,媺媺在視訊上也見過他几回、聊過几句,雖然次數不多,但對她而言,他就像是個大哥哥一樣親切。
“你好。”她很開心的打招呼,臉上燦爛著嬰兒也似的笑容,甜蜜極了。
泰瑞莎忍不住又把她捉過來重重啵兒一下,“妹妹,你比我想象中更可愛一百萬倍呢!”說著,她用眼神示意約瑟夫提行李,然后攬著媺媺先走人。“走吧,先到你的房間去休息几個鐘頭后再去吃晚餐!”
“什么時候出發?”
“兩天后,出發之前我得先帶你去大采購,不然你會凍死在北極!”
“……”現在不是夏天嗎?
兩天后——
“好大!”抬頭仰視那艘長近一千英呎的豪華游輪,媺媺目瞪口呆。
“一艘游輪都是這樣吧!”泰瑞莎漫不經心地回道。
“真的?我沒搭過,不知道,不過我想住起來一定很過癮!”目不轉晴的繼續盯住那艘龐然怪物似的豪華游輪,媺媺逐漸產生真實戚,開始興奮起來了。“泰瑞莎,我們要出發了呢!”
“你這么想到北極?”
“想死了!”媺媺雀躍得直點頭,像是正准備到游樂園大展身手玩個痛快的孩子。“我想看雪、看冰、看企鵝、看海豹,在台灣是看不到那些的。”
“但其他呢?你不想順便看看美國和加拿大嗎?”
“既然來了,當然也想,不過不知道我爸媽同不同意?”
“到時候打電話去問問不就行了!”
“如果我爸媽不同意呢?”
“你管他們同不同意,先玩再說!”
“……”那干嘛問?
第二章
游輪開航了。
雖然這趟航程中有大半時間都是在海上航行,但這艘豪華游輪本身就是一座巡游的度假聖地,餐廳、酒吧、咖啡廳、戲院、夜總會、舞廳、賭場、游樂場、網路中心、健身中心、圖書館、球場、美容沙龍及SPA,還有一座挑高四層樓,兩座足球場大的購物中心,吃喝玩樂住購一應俱全,不用下船就夠你玩到樂不思蜀了。
“那邊!那邊!快打呀!”
“這邊!這邊!用力啊!”
打地鼠機前,兩個女孩子吃包子喊熱,一人一張嘴站在約瑟夫兩旁指揮,約瑟夫實在不知道聽誰的才好,她們干脆自己握拳頭去打,打完就捧著自己的拳頭一邊喊痛,一邊笑得東倒西歪,約瑟夫連連搖頭。
“你們兩個,氣質,氣質啊!”
泰瑞莎推他一把,繼續大笑,媺媺也笑出眼淚來了。
在這遠離台灣的碧空下,四周不是加拿大人就是觀光旅客,而觀光旅客里,東方人也不多,大都是歐美人士,每個人個子都比她高,體形也都比她大,走在人群之中,她矮小得像個小女孩,不小心一點還會被人擠成起士片。
在台灣,她是豬小妹;在這里,她只是毫不起眼的小松鼠一只。
抵達溫哥華不到三天,她就發現了這件事實,雖然頭兩天她還只是覺得好像沒人注意到她這只豬小妹有多豬,但第三天一大早,當旅客們紛紛進駐至游輪上時,她不小心撞上另一個不小心的男人,那男人馬上很有禮貌的道歉。
“對不起,我沒看見你。”
沒看見她?
他竟然沒看見她?
這種可能會讓其他女人火冒三丈,覺得備受侮辱的話,反倒使她喜出望外的差點跑去買鞭炮來放。
太好了,原來不是沒有人注意她,而是根本就“看不見”她!
于是,她不再像在台灣一樣老是想把自己藏起來,反正人家根本就“看不見”她嘛!
而此刻,她也才能夠忘掉自卑,盡情的享受、暢快的歡笑,笑得那張圓圓潤潤的臉蛋雙頰紅扑扑的,兩顆又圓又大的眸子宛如星星一樣閃亮耀眼,配上可愛的五官,白皙細嫩的肌膚,看上去顯得格外純真,宛如洋娃娃似的可愛極了。
就算她的身材圓滿一點又如何,人家只會注意到她的可愛,誰還管她的三圍夠不夠標准。
話說回來,三圍的標准又是哪個該死的家伙定的?
“妹妹,你真的好可愛呢!”泰瑞莎誠心稱贊她。
“你才漂亮呢!”但媺媺根本不相信泰瑞莎,只當泰瑞莎是在安慰她。
泰瑞莎受不了的翻翻眼,懶得再理她,逕自回頭張望,搜尋有沒有更好玩的游戲:媺媺則轉頭望另一個方向,也想找找看有沒有她玩過的游戲,豈料她的視線移動不到几吋,就對上一雙深凝的目光,眨也不眨的望定她們這邊,她不由心頭一跳,趕緊把視線收回來,緊張兮兮的用手時推推泰瑞莎。
“泰瑞莎,有男生在看你耶!”她小小聲說,還偷偷指了一下。
“是嗎?”泰瑞莎漫不經心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飛過去一眼,旋即失笑。“不,他不是在看我。”
“不是嗎?”媺媺疑惑的又用眼角偷瞥一下。“但他看的是我們這方向耶!”
“他是在看我們這方向,但是……”
“什么?”
“他是在看你。”
“鬼扯,他明明是在看你!”
泰瑞莎挑了一下眉,旋即傾身朝嫩撇另一邊望過去,并提高聲量請教。
“請問你是在看她還是我?”
媺媺不由驚喘,嚇得差點當場昏倒,不敢相信泰瑞莎竟然就這樣劈頭問過去,不過泰瑞莎的下一句話更可怕。
“就說吧,他是在看你!”
刷一下,媺媺的臉馬上漲得比墨西哥的紅辣椒更紅。
“別別別……別胡說!”
“沒有胡說,他指的是你。”
“你看錯了!”
“不信?好,我再……”
再什么?再問?
“不用!”媺媺扯著嗓門,險些把喉嚨拉破。“我相信了!”
“真的?”泰瑞莎懷疑的問。
“真的!”媺媺用力點頭,深呼吸几下,稍微冷靜下來了。“我知道,他是注意到我有多胖,跟豬一樣可笑,忍不住多看我几眼……”
“欸?!”泰瑞莎一臉錯愕。
“沒關系,我習慣了,”媺媺擠出勇敢的笑。“你千萬不要替我去罵他!”
簡……簡直不可思議、難以想象、無法置信,那樣興味盎然的目光,她竟然說是看“母豬”的目光!
如果真是那樣,天底下的女人都寧愿做母豬了!
泰瑞莎嘴巴張了好半天闔不上,回眸去看約瑟夫,后者同樣愕然,她再轉回頭來,忍耐地揉揉太陽穴,再開口。
“妹妹,不管是誰灌輸你這種該死的想法,但現在我要你聽我的……”她努力想打破某人腦袋里的空固力。“你根本就不胖,OK?只是比丰滿更丰滿了一點,但這樣才可愛呀!而且你的皮膚比我還白呢,還有,你的眼睛就像洋娃娃一樣又圓又大,雙頰紅嘟嘟的,真像嬰兒食品廣告上的健康寶寶,超卡哇伊!”
最后一句是從媺媺那里學來的。
“我又不是嬰兒!”媺媺噘著嘴兒抗議。
泰瑞莎忍不住嘆了口氣。“好好好,你不是嬰兒,但你也不要老說自己胖好不好?你真的不算胖呀!”
“泰瑞莎,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不用了,我真的不在意。”
見鬼,誰安慰誰了,她說的是實話呀!
可是……
泰瑞莎欲言又止的看著媺媺,想說什么又不曉得該說什么。“上帝助我!”最后,她只吐出這一句,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朝那人望去,好奇的打量。
“不過說真的,那家伙長得還真俊呢,跟電影明星一樣,舉手投足也十分優雅,真是誘人!”她一邊証不絕口,一邊吸回垂涎欲滴的口水。 “看他的頭發跟眼睛都是黑褐色的,又不是東方人,多半是東歐人吧,只不知是保加利亞還是波蘭?”
“不,我想應該是克羅埃西亞或捷克。”約瑟夫也在觀察。“比我年輕,大概二十二、三歲左右……”
“也比你高一點,五呎十一、二寸……還是六呎?”泰瑞莎接著繼續說。不曉得到底要說給誰聽。“身材稍微瘦了一點,不過十分挺拔又帶勁,瞧瞧他的手臂肌肉,看樣子他有在健身……”
“我不得不承認,他的優雅真是天然,毫不做作,又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深沉與寧靜……”
“嗯,我也這么覺得。另外,你瞧見沒?他的……”
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品頭論足的好不熱烈,媺媺的眼睛忍不住又偷偷溜過去,不過才一眼又猛然拉回來,兩手捉住泰瑞莎,嘴里驚奇的直叫。
“你看見了沒?看見了沒?”
“看見什么?”那家伙少了一條腿或多了一只眼嗎?
“左耳啊,他的左耳啊!”媺媺努力壓低聲音。“你沒看見嗎?他的耳輪上戴了兩支小耳圈呢!”
還以為那家伙的左耳不見了呢!
“那又如何?”泰瑞莎納悶的問。“戴耳飾早就不是女人的專利了!”
何止戴耳飾,有些男人化妝化得比女孩子更恐怖呢!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可是……”媺媺猛搔腦袋,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我的意思是,你們不也說他很優雅、很深沉嗎?我也這么覺得,所以啦,優雅深沉的男人不會戴耳飾吧?”
泰瑞莎輕嘆,手指往約瑟夫那邊一比。“那么你覺得他會戴嗎?”
“不會!”媺媺不假思索地脫口道。
“約瑟夫,給她看!”
泰瑞莎一聲令下,約瑟夫立刻把垂肩的頭發往耳后撩,媺媺頓時目瞪口呆,只見約瑟夫的左耳垂下墜著一支銀色十字架,她不覺手摸上自己空空如也的耳朵,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男還是女?
“好嘛,算我少見多怪嘛!”她自我解嘲的咕噥。
泰瑞莎拍拍她的手安撫她,眼睛卻又飛向“那家伙”那邊。“他還在看你耶,要不要去問一下他的名字呢?”
問他的名字干啥?
難不成……難不成那只是借口,其實泰瑞莎是想藉機去大罵他一頓,好替她出口氣?
想到這里,媺媺不由得抽了口寒氣,心頭頓時一陣慌亂,“不要!”她沖口而出,滿頭冷汗爭先恐后冒出來,兩手撈起瑞莎幀就想走人,但沒拖動山,不禁更惶恐,深怕泰瑞莎果真是想去開罵.
別看泰瑞莎平時好好說話的樣子,一旦飆起來可是潑辣到不行的,管他是當街還是當眾,照樣破口罵得天崩地裂。
要是游輪先爆了怎么辦?
“呃,我是說,你……你剛剛不是說口渴了嗎?那我們還在這里干什么?”
泰瑞莎與約瑟夫相對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約瑟夫兩眼瞥向某處,她也跟著瞄向某處,于是,她笑了。
“好啊,我們去咖啡廳。”
結果她們沒進咖啡廳,卻停在中途的巧克力店。
隔著大玻璃窗,空氣中彌漫著濃醇的巧克力香,看著巧克力師傅在大理石板上細心攪動,再加入各式各樣的堅果,一大條巧克力就這樣完成了,而她們的口水也差不多要淹死她們自己了,哪里還會渴!
“我可以吃下一整條!”媺媺喃喃道。
“我可以吃下整家店!”泰瑞莎更豪邁。
“我吃你就夠了!”約瑟夫在嘴里咕噥。
媺媺噗哧失笑,泰瑞莎馬上白過去一眼,另外一眼在橫過去的那一瞬間亮了起來。
“妹妹。”
“嗯?”
“他跟著我們呢!”泰瑞莎的臉并沒有笑,但她的聲音在笑。
跟著他們?誰啊?
媺媺困惑的回頭看,旋即窒息了一下,腦袋猛然扭回來,心跳突然像引擎加速一樣快了許多。
“不……不是跟著我們,他也要吃巧克力好不好!”
他們是乘客,他也是乘客:他們想吃巧克力,他當然也可以想吃巧克力,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必然是如此,也最好是如此,不然……不然……
他不是想搶劫吧?
搶完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跳海?
“好好好,”見她居然開始緊張起來了,泰瑞莎不由得笑出聲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們嘴饞,他也會嘴饞,行了吧?”
“本來就是這樣嘛!”
于是,他們買了巧克力,一邊吃一邊閑逛,又買了不少乍看之下很有趣,其實一無用處的東西,不然就是那種昂貴得教人吐舌頭縮不回去的衣服首飾。
“泰瑞莎。”
“什么?”
“‘他’還跟著我們耶!”
“那又如何?這里是購物中心,我們可以來閑逛,為什么他就不可以?”
“說得也是。”
可是……
這艘游輪再大也就這么大,不會那么嘟嘟好,他們閑逛到哪里,他也“剛好”閑逛到哪里吧?
*** *** ***
沒錯,他們閑逛到哪里,他也“剛好”閑逛到哪里。
他們去藝廊,他也去藝廊.,他們上健身中心,他也上健身中心:他們進舞廳,他也進舞廳;他們用餐,他就坐在他們隔壁桌用餐;即使下船觀光,他也會跟他們參觀同一個定點。
總之,不管他們到哪里,他就到哪里,這樣几天下來,他們都快習慣一回頭就能看到他。
“泰瑞莎。”
“嗯?”
“‘他’又跟來了耶!”
“是喔,很‘勤勞’嘛他!”
何止勤勞,根本就是跟定他們了!
微嫩暗忖。不過,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她老是神經兮兮的以為“那家伙”有什么不良企圖,譬如計畫擄人勒索或騙財騙色什么的,一見到他出現就緊張得要死。
不然他干嘛老是跟著他們不放?
可是慢慢的,她逐漸放松戒心,不再疑神疑鬼,當她的視線偶爾不小心和他對上時,她也不會慌慌張張的逃開了,甚至還會偷偷多看他几眼,因為每多碰見他一回,她就愈來愈懷疑……
在這之前,她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他呢?
“那家伙好像有一點奇怪,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約瑟夫悄聲道。
“哪里奇怪?”泰瑞莎不由自主也跟著降低了聲音。
“他從不笑,一次也沒有。”
“你這么一說:.:嗯,的確。”
“不笑的人通常都缺乏幽默感。”
“那可不太好,”泰瑞莎喃喃道。“說個笑話都沒人捧場,只好自己笑給自己聽,那種生活未免太乏味了吧?”
約瑟夫噗哧失笑。“要是笑話說得不好聽,沒人捧場也怪不得別人吧!”
“你在說你自己嗎?”泰瑞莎恨恨地橫他一眼,再轉回來溫聲撫慰媺媺。“好了,別再擔心了,就算他真有什么不良意圖,在這艘游輪上,他又能干什么呢?”
“不是擔心,只是……只是……”她究竟在哪里見過他呢?
“既然不擔心,那今天天氣這么好,不動一下太可惜了,我們上運動甲板松活一下筋骨吧!”
十分鐘后,他們在最頂層的甲板上一邊走、一邊考慮他們想要如何動一下筋骨。
“對不起,請等一下!”媺媺突然跑開。
泰瑞莎與約瑟夫相對一眼,見怪不怪的看著媺媺在一個嚎啕大哭的小鬼面前蹲下,片刻后,她抱著小鬼走掉了。
“又來了,她就是見不得小鬼哭,肯定又是去找粗心大意的父母了。
“她很喜歡小孩子。”
“不,她是太好心了,就算是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她照樣會過去幫忙!”泰瑞莎隨便找了張躺椅坐下。“這一等起碼也要一刻鐘以上,所以,坐下來等吧!”
恰恰好一刻鐘后,媺媺回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們等很久了嗎?”
泰瑞莎聳聳肩。“找到了?”
“找到了。”媺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你決定要玩什么了嗎?”
泰瑞莎大拇指往后一比。“那個!”既然停在這里了,就是那個吧,省得再傷腦筋。
隨著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媺媺的眼珠子霎時瞪圓了。“攀岩?你敢攀岩?”
“小Case!”
“可……可是……”望著那面起碼有兩、三層樓高的攀岩牆,嫩微顫巍巍地咽了口唾沫。“我不敢耶!”
“有安全索,怕什么?走吧!”
泰瑞莎硬拖著媺媺走向攀岩牆,在指導員的幫助下綁上安全索,戴上安全帽,然后率先手腳利落的往上攀,好像蜘蛛一樣。
“酷!”媺媺贊嘆。
接著,約瑟夫也攀上去了,他更厲害,不過眨一下眼而已,他已經敲到最上面的鐘了,再眨一下眼,他就先泰瑞莎一步回到甲板上來了。
“超酷!”嫩燉更贊嘆。
“換你了,上去吧!”泰瑞莎一下來就催促媺媺上去刺激一下。
她?
不太好吧!
看別人攀爬是一回事,但要她爬……不,這個主意委實不太好!
媺媺本想拒絕,甚至兩只腳已經在偷偷摸摸的往后退了,可是又忽然停住,怔愣地注視著另一個人爬上攀岩牆。
一個只有八、九歲的小女孩。
“呃……好、好吧,我上去!”總不能連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都比不上吧?
媺媺深吸一口氣,用力抓住第一支把手,決定要快快上去,快快下來,還有,絕不能往下看!
可是……
“天,都快十分鐘了,她才爬到一半!”泰瑞莎呻吟。
“我想她缺少一點運動細胞。”約瑟夫含蓄地說。
“何止一點,是好几拖拉庫!我看還有得等的,你去弄兩杯飲料來好嗎?”
約瑟夫笑笑,離去了;泰瑞莎繼續往上看,媺媺的動作愈來愈遲鈍,并不是她身手不靈活,而是害伯,因為她一直往下看,每看一次,身子就抖一下,再下一個動作就更慢了。
“夠了,妹妹,下來吧!”泰瑞莎大喊,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夠了,真的嗎?
媺媺欣喜欲狂的回頭往下望,想確定她沒聽錯,就在這當兒,突然,她聽見一聲細微的喀啦聲,她正奇怪那是什么聲音,下一刻,她困惑地發現自己在往下掉,然后是泰瑞莎的尖叫聲。
“妹妹!”
誰的尖叫都救不了她,她繼續筆直的往下墜落——全賴地心引力的功勞,甚至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半聲,一切已結束了。
一片靜默。
媺媺面對著美麗的藍天白云眨了兩下眸子,再移動視線對上另一雙眼,不,是一副似曾相識的墨色太陽眼鏡,有點迷惑。
現在到底是怎樣?
然后,她的身子開始緩緩轉動,不是她自己動的,是有一雙手——不知是誰的手——在轉動她,使她從面對藍天仰躺徐徐轉為坐姿……
坐?
她坐在哪里?
疑惑的低頭看,她錯愕的“耶?”了一聲,旋即驚慌地揮起雙臂,盲目的捉住東西就圈住,然后松了口氣。
她竟然坐在一條手臂上,就像小女孩被老爸爸抱著一樣!
視線驚疑的再拉高,恰好見到另一只手徐緩地摘下太陽眼鏡,露出一雙漂亮迷人的黑褐色眸子,然后,唇線優美的嘴往兩旁一拉,咧開一朵世界上最燦爛、最耀眼,又有點頑皮、有點稚氣的笑容。
不笑的人笑了。
“運氣真好,我‘撿’到一個洋娃娃呢!”
撿到?
洋娃娃?
誰?
不是指她吧?
她想否認,但脫口而出的卻是,“謝謝!”不是謝眼下這件事,而是謝維也納機場那件事。
她終于認出他是誰了。
*** *** ***
稍晚,媺媺和泰瑞莎、約瑟夫三人先后進入船首的咖啡廳里,再停步分別轉頭環顧四周。
“在那里!”眼尖的泰瑞莎馬上找到目標。
觀景窗前的桌位旁坐著一個安安靜靜的年輕人,神態十分深沉,然而當他一瞧見他們,即刻又換上一副燦爛到不行的愉快笑容,比正午的艷陽更熱情、更火辣。
三人在年輕人那桌陸續入座。
“等很久了?。”泰瑞莎問。
“不會、不會!”年輕人輕快的回答,兩眼卻盯住媺媺笑成兩條線。
媺媺有點尷尬,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從來沒有人這樣直勾勾的看過她,而且他的目光很溫暖,絲毫沒有嘲諷的惡意。
泰瑞莎看得好笑,忍不住又咯咯笑出聲來,見大家詢問的看著她,她擺擺手。
“抱歉、抱歉,我一想到你……”她望著年輕人,依然收不回笑容,“抱著妹妹的樣子就想笑,居然用一條手臂像抱小孩子一樣的抱著她……”她做出抱小孩的姿勢,笑得更夸張了。“真厲害!”
如果他有阿諾史瓦辛格那種體格,一手一個也沒問題,但他沒有,他只有阿諾史瓦辛格三分之一的體格,卻能夠那么輕松的單手抱著媺媺,那就真的不簡單了。
年輕人聳聳肩。“她又不重,跟嬰兒一樣輕,一只手臂就夠抱住她了!”
不重?
她不重?
轍嫩原想反駁几句,但一見年輕人的目光又拉回到她臉上來盯住,不知道為什么,她腦海中又浮現他抱著她的景象,喉嚨頓時噎住,又說不出話來了。
好丟臉,她又不是小孩子說!
“你練過?”泰瑞莎好奇地問,并用下巴指指年輕人露在短袖襯衫下的手臂,并不粗壯,但肌肉很結實。
年輕人又咧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笑開了。“一點點而已。”
“我就知道!”泰瑞莎得意的說。
“那么……”年輕人瞥一下媺媺。“那件事,船長那邊怎樣說?”
“船長表示那個安全鎖扣應該沒有問題,也從來沒有出過問題,不知為何會出那種狀況。不過為了表示負責起見,回航后,游輪公司會把這趟旅程的費用退回給我們,另外再加送兩次免費旅游。你呢?”
“游輪公司也會把這趟旅程的費用退給我。”
“應該的,如果不是你,游輪公司就等著挨告吧!”泰瑞莎頷首道。“說到這,我們只知道你的名字,其他呢?”
“我再從頭自我介紹一次好了。”年輕人清清喉嚨。“首先,我是伍伊法魯西。斯米奇爾,捷克人……”
“伍伊法魯西……”媺媺低喃。“好長的名字。”
“妹妹,”泰瑞莎咯咯笑。“捷克人第一個名字是姓,第二個名字才是名。”
“跟我們中國人一樣嘛!”媺媺恍然大悟。
“沒錯。”年輕人的眼又盯住媺媺,笑吟吟的。“你可以叫我奇爾。”
“奇爾?”媺媺眨了眨眼。“干杯?”
年輕人——奇爾哈哈大笑。“對,叫我的名字就得先干一杯再說!”
泰瑞莎也笑了。“隨時隨地都得拎一瓶酒嗎?少扯了,繼續說說你自己吧!”
奇爾點頭,繼續往下介紹自己。“家住布拉格,茵斯布魯克大學四年級,今年二十二歲,還有……”想一下。“休閑時我喜歡運動,除了球類之外,騎馬、滑雪、攀岩、潛水、射擊,隨你說吧!”
“真活躍!”泰瑞莎喃喃道。“室內運動呢?”
“室內啊?”奇爾搔搔腦袋。“橋牌算不算?”
“橋牌又不是運動。”
“那就……”奇爾再想了一想,“跳舞,現代舞、爵士舞、流行舞、標准舞,還有……”他聳聳肩。“芭蕾舞。”
最后三個字一出口,其他三人全呆住了,好像剛聽到奇爾說他是外星人似的。
“芭……芭蕾?”泰瑞莎有點結巴。“你是說那種穿緊身長襪褲、踮腳尖飛來飛去的芭蕾?”
奇爾嘆氣。“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男生跳芭蕾很奇怪。”
“何止奇怪,簡直變態!”泰瑞莎喃喃道,突然桌底下有人踢她一腳,白眼馬上瞪過去殺死凶手——約瑟夫。“我說的是實話嘛!”
“但你是奧地利人,芭蕾舞不是奧地利的藝朮文化之一嗎?”媺媺納悶的問。
“我只對流行的藝朮有興趣,芭蕾舞并不包括在內!”泰瑞莎咕噥。“你學多久了?”
“芭蕾?八歲開始。”
“上台表演過嗎?”
“沒有,”奇爾搖頭。“我沒有上台過,也不打算上台。”
“那你干嘛學芭蕾?”
“我母親要我學的。”
“原來是孝順的兒子。”
“你不是孝順的女兒嗎?”
“不是!”
奇爾失笑。“真老實!”
不孝的女兒很得意。“當然!”
“那么我最好也老實一點。”奇爾眨眨漂亮的眼睛。“我小時候孝順,現在也不太孝順了。”
“哦,多不孝順?”
“我母親希望我在布拉格上大學,因為我是獨生子,我卻半夜收拾行李偷偷溜到茵斯布魯克去,免得繼續被她監管到死。”奇爾嘆息。“難怪人家說自由可貴,我偷跑第四次才成功呢!”
聽他說得可憐,表情卻很滑稽,媺媺三人忍俊不住失笑。
“你真有趣!”泰瑞莎笑得最大聲。“原以為你是那種內斂又缺乏幽默感的乏味家伙,看來是我們猜錯了。”
“內斂、缺乏幽默感?我?”奇爾很驚訝。“為何那么想?”
“你都不笑嘛,”泰瑞莎直率地說。“還有,你總是那樣優雅,深沉又冷靜,看上去就是個內斂的人。”
奇爾又哈哈哈笑開了。“這就是為什么我母親要我學芭蕾的原因之一,我太粗魯、太皮了,半分鐘都安靜不下來,而她希望我能夠優雅一點、沉穩一點,于是逼我去學芭蕾,起初我不肯乖乖練習,她只好到芭蕾舞教室去盯住我,真同情她!”
“果然是不孝子!”泰瑞莎一本正經的說,旋又噗哧笑出來。“所以你的沉靜優雅全都是學芭蕾的結果?”
“我練得很辛苦呢!”奇爾委屈的點點頭。
“所以你才放假不回家,自己跑出來玩,因為你不孝?”泰瑞莎繼續追殺。
“回家又要做一連串練習,我才不干!雖然自己一個人旅行也很無聊……”奇爾喃喃說到這里,忽又興奮起來,“不過現在我們可以一起行動了!”他嘴里說我們,眼睛卻只看著媺媺一個人。
泰瑞莎和約瑟夫相對一眼,后者點點頭,泰瑞莎方才若無其事的笑問:“我餓了,你們呢?”
“我也是,我建議到義大利餐廳……”
片刻后,迎著清涼的海風,他們徐徐漫步在甲板上,目標是義大利餐廳,泰瑞莎故意挽著媺媺走在前面,約瑟夫則暗示奇爾走慢一點,直到兩人落后一段距離。
“你想追妹妹?”
“你看出來了?”
那么明顯,白痴才看不出來。
“玩玩的?”
“當然不是!”奇爾頗受侮辱的斷然否認。“我很認真的!”
“以結婚為前提?”
“結婚?”奇爾有點吃驚的遲疑一下。“現在談那種事還太早吧?”
“說得也是,你們才剛認識呢!”約瑟夫點點頭。“那么我必須先警告你,妹妹不是可以玩玩的女孩子,想玩,找別人去!”
“我很認真的!”奇爾又重復了一次。
約瑟夫滿意的又點了點頭。“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在維也納機場時你并沒有想要追她,為何現在會?”
奇爾怔了怔,似是沒想到會被問到這種問題。
“這個……老實說,在維也納機場時,我對她并沒有留下多少印象,你知道,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我們又不是同一班飛機……”
視線往前移,他目注媺媺的背影。“說真的,我也沒想到會再碰上她,起初我也只是覺得有點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她是誰,當時純粹是好玩——因為一個人太無聊了,想看看她多久才會發現我?發現我之后又會是什么反應,跟我道歉?道謝?或者……”
忍俊不住的咧開嘴,“又掉頭就跑?”他笑道。“就在等待期間,我一直注意著她,慢慢發現原來她是那么有趣又可愛的女孩子,總是笑得那么甜、那么真,兩只眼睛像聖誕樹的小燈泡一樣閃閃發亮,雙頰也紅扑扑的像個嬰兒似的誘人,真的是……真的是……”
他好像一時找不到最適合的形容詞似的停頓了一下。
“受不了的可愛!后來我又發現她竟然不記得我了——我想我長得并不難看,很少女孩子會在見過我之后不留下印象的,那時我就決定要追她了。”
“因為她不記得你了,”約瑟夫瞇起眼。“你不甘心?”
“不,”奇爾莞爾。“是因為她不但不記得我了,甚至以為我注意的是別人,那樣緊張兮兮又不知所措,像只迷糊的小松鼠,實在太迷人了!我想,我是有點被她那種有趣的個性迷住了。”
“她并不美。”約瑟夫提醒他。
“她善良又可愛。”奇爾馬上表明他在意的是其他地方。
“她的身材也……”約瑟夫猶豫一下,為免被某個急躁的女人當場處死,他決定采用含蓄一點的說法。“比較丰滿。”
“對我來說,恰恰好。”奇爾擠眉弄眼,擺出抱小孩子的姿勢。
約瑟夫終于笑出來了,“你真是……”搖搖頭。“好吧,那就加油吧!”
聽到他的笑聲,泰瑞莎好奇的回過頭來,見約瑟夫對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于是,她也笑了。
“怎么了?你們在笑什么?”媺媺茫然問。
聽她這么問,他們不但沒人回答她,反而笑得更大聲、更猖狂,笑得媺媺困惑地直搔后腦勺。
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賣”掉了!
*** *** ***
于是,三人行變成四人行,除了回艙房睡覺,奇爾和媺媺他們都在一起行動,一起下船觀光,一起在船上玩遍每一項活動,甚至一起進賭場去試試自己的手氣。
“我未成年……”
“在這艘游輪上,滿十八歲就可以賭博了!”
“耶?”
最后,當北極之旅即將結束時,他們也在不知不覺中分成了兩對,雖然四個人依舊是在一起行動,但很明顯的都是由約瑟夫伴在泰瑞莎身邊,奇爾則寸步不離的陪在媺媺左右。
起初嫩燉有點不自在,因為她跟奇爾并不熟,而且奇爾是男的,除了爸爸和大哥之外,她從沒有和任何男生如此親近過,但她不能不讓奇爾陪伴她,好讓泰瑞莎能夠安心的和約瑟夫過他們的兩人世界,不需要擔心她是否寂寞無聊。
“奇爾,為什么你要戴耳圈?”
“因為……”
“什么?”
“其實我是女的。”
“耶,真的?”
“你在笑什么?”
“不可思議,這種話你也相信!”
“奇爾!”
幸好奇爾十分隨和又愛開玩笑,最愛逗得她又生氣又想笑;而她自己也是個單純率直的人,不過几天,她就不再把他看做是男生,而是一個朋友了。
“好好好,我老實說好了。”
“快說,到底是為什么?”
“因為我是獨生子,但我媽媽想要的是女兒,所以從小就把我打扮成女孩子,又替我鑽耳洞、挂耳飾,直到高中畢業之前,我都還是留長發、穿裙子呢!”
“欸,真的?”
“奇爾,你又在笑什么?”
“你……你又相信了!”
“……我K你!”
七月下旬,旅程結束,游輪回到溫哥華。
“喂,爸爸,我是嫩微啦……對,我們回到溫哥華了……呃,我是打電話報平安,順便問一下……”媺媺瞄一下泰瑞莎,“泰瑞莎說還要請我到迪士尼玩,不知道可不可……呃?”她怔了一怔。“可以,多久都行?……好,好,掰掰。”
她才剛放下電話,泰瑞莎就迫不亟待的追問過來。
“如何?可以嗎?”
媺媺用力點頭,臉上漾滿開心的笑,因為爸爸、媽媽一直都那么疼愛她。
“可以,爸爸說多久都行,別忘了偶爾打通電話報平安就行了。”
“喔耶!”泰瑞莎歡呼一聲。“走,去告訴男生們這件好消息!”
三個鐘頭后,他們就搭上往美國的飛機了。
第三章
在美國,加州的迪士尼世界是首座建立的迪士尼樂園,但比起刺激度、創新度和面積來講,奧蘭多的迪士尼度假區才是首屈一指的神奇樂園,因此泰瑞莎毫不考慮的選擇了奧蘭多的迪士尼——她總是挑最好的。
抵達奧蘭多的迪士尼之后,頭一件事是入住樂園里的飯店,第二件,約瑟夫把奇爾拉到一旁去說悄悄話。
“泰瑞莎說再來就交給你了,小心別傷害她,不然泰瑞莎饒不了你!”
“了解!”
他們決定分開各自行動了,媺媺毫無異議,她以為是泰瑞莎想和約瑟夫多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沒有想到恰好相反,是泰瑞莎想撮合她和奇爾。
但原則上,頭兩天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用晚餐,免得媺媺不習慣。
不過才第一晚,泰瑞莎就知道沒問題了,晚餐剛點好,媺媺就開始說個不停,由于實在太興奮了,不時說得三個字簡化成一個字,兩句話又濃縮成一句話,晚餐都送來了,她還在說。
泰瑞莎蹙眉聽了半晌,突然采過身子去問奇爾,“你聽得懂她在說什么嗎?”
奇爾霍然大笑。“至少她現在還說得出話來,我們在參觀世界櫥窗區時,她只會哇哇哇、哇哇哇的,兩只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你們知道像什么嗎?貓頭鷹!”
“你才像貓頭鷹呢!”媺媺氣唬唬的鼓圓了雙頰。
“我沒有你那么大的眼睛,一點都不像,”奇爾嘿嘿笑。“你才像!”
微嫩頓時啞口,反駁不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很大,可是又吞不下這口氣, “那你像……像……”想反擊,卻一時想不出能用什么反擊,像了半天突然瞥見晚餐的龍蝦莎拉,她脫口道:“像龍蝦!”
“龍蝦?”奇爾愣住。“為什么像龍蝦?”他哪里像龍蝦了?
他早上起床虎子沒剃干淨,拉成了龍須嗎?
“你說你的眼睛沒有很大,那就是像龍蝦那么小嘛!”媺媺得意地說。“對,你像龍蝦!”哼哼哼,總該輪到她贏一回了吧!
奇爾眉梢子挑了一下,旋又瞇起眼來,曖昧的對她猛拋媚眼,“那么,我這只龍蝦你想先從哪里吃起呢?”話落,嘴唇嘟高,暗示她哪里才是最好料的,最好先從那里先“吃”。
“吃你?”
起先媺媺還聽不懂,只見泰瑞莎和約瑟夫聽完后就笑翻了,她困惑的又看回奇爾,這時他的嘴唇嘟得更高了,還在上面沾滿了沙拉醬,誘惑她來“吃”一口,于是,她終于懂了,刷一下臉紅得像剝皮的番茄。
“誰要吃你!”
她又氣又好笑的順手叉了一塊龍蝦肉射擊過去,沒想到奇爾卻張嘴一口接住,津津有味的咀嚼,一邊繼續拋媚眼。
“那我‘吃’你好了!”
“你……”媺媺的臉漲得更紅了,像高燒一百度,攝氏。“不跟你說了! 好嘛,她認輸,反正她這輩子都別想斗贏人家。
哼,明天她要在他的湯里偷加一大把鹽巴下去!
冷眼旁觀他們的“打情罵俏”,泰瑞莎與約瑟夫相對而視,暗喜在心,很滿意他們之間的亙動。
看來奇爾愈來愈有搞頭了。
半個月后,當他們徹底玩透了迪士尼之后,奇爾和媺媺的進展果然又跨前一大步,媺媺已經習慣他有事沒事就把手臂圈在她肩上,偶爾兩人也會如同小情侶般親匿的喁喁私語。
但這些也只不過是浮面的跨前一步,如果奇爾不是真正的了解媺媺,恐怕就只是到此為止了,結果這趟旅行結束之后,大家就一拍兩散,不了了之。
“接下來要去哪里?”泰瑞莎問。
“還用問,既然到佛州來了,怎能不去邁阿密海灘看看!”話剛說完,奇爾就感覺到媺媺顫了一下,不禁疑惑的低頭問:“怎么,你不會游泳嗎?”
“……會。”眼睛看著地上,媺媺悶悶地嘟囔。
“那是沒有帶泳衣?”
“沒有。”
“沒關系,我們可以去買……”
“不買!”他話都還沒有說完,媺媺就突然大叫一聲,“我絕不游泳!”叫完就跑回房里去了。
沒想到平日只會啃核桃的小松鼠也會噴火發飆,奇爾還真被嚇了一大跳,怔愣的任由她跑走,一時反應不過來,好半天后,他才回過神來,目光移至泰瑞莎那邊,后者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斜睨著他。
“她怎么了?”
“生氣了。”
“為什么?”
“因為每次她一穿上泳衣就有人嘲笑她。”
“嘲笑她什么?”
“你說呢?”
奇爾沉默了好一會兒。
“請你多告訴我一點她的事,可以嗎?”
一聽他提出這種要求,泰瑞莎的面無表情立刻融化了,更泛起一絲欣慰的笑意,因為這表示他關心媺媺。
“當然可以,我想,就從她的綽號是如何來的開始說起吧……”
*** *** ***
媺媺真的生氣了嗎?
不,她不是生氣,她是害怕,害怕奇爾一旦發現她原來只不過是只豬小妹,他就不愿意再跟她做朋友了。
所以她逃走了,不是生氣,而是害怕得逃走了!
然而一回到房里,她就知道她錯了,她不該那樣大聲說話,又匆匆逃走,奇爾會怎么想呢?
完了、完了,他一定生氣了,不行,她必須向他道歉!
可是……可是……既然要道歉,就必須解釋,她又該如何向他解釋她為何會有那種突兀的行為呢?
實話實說?
不,她怎能招認自己是豬小妹,因為害怕被他看見她的身材,所以才慌慌張張逃跑,想隱瞞的就是這件事,怎能不打自招!
嗚嗚嗚,到底該如何解釋才好呢?
床前,媺媺焦急的走來走去,想破腦袋就是想不出一個最理想的借口來。直到中午,她不出去用午餐不行了,咬著下唇,她遲疑又遲疑,好不容易終于下定決心打開門出去.
雖然她想到的借口并不是很完美,但還說得過去,應該可以應付吧?
豈料她才走出兩步,奇爾便迎面跑來,她嘴巴剛打開,人又被推回房里,媺媺一時傻住,忘了要解釋,只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
“快,整理行李!”
“為什么?”
“決定要到蒙大拿州了!”
兩個鐘頭后,他們匆匆忙忙搭上往蒙大拿州的班機,這時,她早就忘了早上發生的事,也忘了要跟奇爾道歉了。
或許奇爾也忘記了。
當夜臨睡前,她才想起那件事,決定既然奇爾忘記了,那么她也可以繼續忘記,不用主動提起那件事了,最好大家都一起忘掉!
不過,他們跑到蒙大拿州來干什么呢?
*** *** ***
為了慶典,一連串的慶典!
先是米蘇拉市的西蒙大拿慶典,跟著是畢林斯市的蒙大拿慶典,然后是烏鴉郡的印地安烏鴉慶典,接下來還有穋登市的牛仔趕集和篷車之旅,以及猶地卡鎮的稻草節,但在那之前有十多天的等待期,于是四人又分兩邊,各自找節目打發時間。
基于還不是帶媺媺上床做“更進一步了解”的好時機,奇爾只好帶媺媺到博物館看恐龍化石和一些木乃伊化的小動物,暗中羨慕約瑟夫羨慕得咬牙切齒,因為約瑟夫可以光明正大的帶女人進臥室“打發時間”,他卻只能帶馬子看骨頭。
沒想到媺媺卻看得目不轉睛。
“你喜歡看化石?”
“小動物的木乃伊?”她的嗜好可真特別。
“它真‘瘦’,不是嗎?”嫩轍喃喃自語,几乎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何止瘦,那根本是一整個干掉了!
奇爾俯眸瞥她一下,無語,手臂環住她肩頭,緩緩走向另一個展覽室,不想留她在這里繼續自怨自艾。
泰瑞莎說得對,瘦子永遠無法了解胖子的心酸。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并不胖呀,只是多了一點肉而已,事實上,他覺得如果她比現在瘦的話,就不會這么可愛了,那么,他一定會努力拿肥肉喂她,非把她養回原來的樣子不可。
現在才知道,過去那么多高雅又美麗,但瘦巴巴、干扁扁,身上刮不下几片肉的女孩倒追他,他都不曾心動,差點以為自己是gay,原來他喜歡的是像她這種圓潤可愛的洋娃娃。
“約瑟夫說租到森林小木屋了,稻草節慶典結束后就可以搬過去住,品嘗一下悠閑釣魚的時光。”
“可是我不會釣魚。”
“我教你,不騙你,我的釣魚技朮可是一流的!”奇爾得意洋洋的嘿嘿笑道。“不過你要有心理准備,除了其他小木屋的旅客之外,那里几乎沒什么人。”
“人少嗎?”媺媺呢喃。“但我就是喜歡人少的地方,人少的地方,大家才會珍惜彼此、關愛彼此,不會隨便傷害對方,然后,我們只會擁有相處融洽的幸福,沒有互相傷害的痛苦。”
又笑不下去了,奇爾無聲嘆息,為什么他都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快樂呢?
一直以為她都是那樣單純快活,無憂無慮的過著平凡的日子,誰會想到她心里隱藏著那么深刻的自卑、那樣無奈的委屈。
或許是她太善于隱藏了,畢竟她“練習”了整整六年。
不過,如果她單單只是一個單純又可愛的女孩子,那么他對她的喜愛可能僅止于此,不會再更進一步了。
但她不是,在她的快活背后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悶,看她那么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只有在不經意間才會透露出她的不快樂,于是,除了喜愛之外,他對她又增添了一份憐惜。
就算她大部分時間都笑得很開心、玩得很快活,但只要她會在無意問流露出她的苦悶,他就知道她是不快樂的,然后,他心中的憐惜就會浮現。
“妹妹。”
“嗯?”
“我敢跟你打賭。”
“打賭什么?”媺媺仰起臉來看他,一臉茫然。
“打賭約瑟夫沒辦法對泰瑞莎這么做。”奇爾笑咪咪的伸出雙臂。
“做什……咦?”
話還沒問全,奇爾已將雙手扶在她腋下,輕而易舉的將她舉起來往上拋到半空中,再輕而易舉的接住,然后讓她坐在他的左手臂上,像抱小孩子一樣抱著她。
“如何,敢跟我打賭嗎?”
“……”媺媺雙臂抱緊奇爾的頸子,心跳兩百,驚魂未定,半聲都吭不出來。
他是馬戲團出身的嗎?
*** *** ***
從認識第一天開始,奇爾就和媺媺膩在一起——不管她愿不愿意,所以媺媺很清楚他有多么風趣幽默,又有多么開朗灑脫,漂亮就更不用說了,不過直到這一天,她才了解到他有多么受女孩子歡迎。
“嗨,你也是來參加篷車之旅的嗎?”
望著眼前兩位陌生金發辣妹,媺媺心想又來了,從北極之旅開始就不時碰上這種事,女孩子主動來搭訕,甚至還有成熟的女人請他喝酒,一天起碼兩、三次,但奇爾一概婉拒,他說他不喜歡自動上門的女孩子。
“是。”
“那么,一起吧!”
“很抱歉,我有伴了。”奇爾懶洋洋的環臂圈住媺媺。
金發辣妹看也不看一眼媺媺,兀自向奇爾猛拋誘惑的媚眼,一人一眼,恰好湊一雙,“但是,人多一點比較有趣,不是嗎?”語氣也透著那種“哪里有趣,我們一起來探討吧!”的意味。
“我還有其他兩位同伴,夠多了。”
奇爾委婉但堅決的拒絕,那兩位金發辣妹只好摸著一鼻子灰走人,媺媺望著那兩位辣妹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有點不舒服。
不過這還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另一位……
“嗨,我來了!”
這位用熟稔的口氣和奇爾打招呼的,是他們在烏鴉慶典上認識的印地安公主,印地安名字叫白鹿,雖然她的皮膚相當黝黑。
只是,聽她的口氣……她和奇爾約好了嗎?
媺媺疑惑的暗忖,她記得奇爾也拒絕白鹿了呀!
“你來做什么?”奇爾問,語氣聽來也有點困惑。
“來擔任你的向導呀,我保証帶你玩遍蒙大拿州最有趣的地方。”白鹿愉快地說。“免費的。”
奇爾若有似無的蹙了一下眉.“謝謝,不過,不需要,這里的牛仔趕集結束后,我們會直接到猶地卡鎮參加稻草節,之后要去釣魚,小木屋都預約好了,我想我們不需要向導。”
“我可以告訴你,哪里最容易釣到魚。”
“釣魚的趣味就是在等待,所以,這也不必了。”
“那打獵呢?既然來到這里,你不想打獵嗎?”
“據我所知,打獵是違法的吧?”
“可是……”
聽到這里,眼看白鹿的笑容愈來愈挂不住,媺媺終于搞清楚白鹿是追男人追到這里來的,雖然奇爾早就拒絕過她,但看來白鹿并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女孩子。
果然,接下來一個星期,無論奇爾如何拒絕白鹿,白鹿依然頑固的非跟著他們糾纏不清不可,即使奇爾想盡辦法要甩開白鹿,但由于這里是白鹿的地盤,白鹿還是很快就可以找到他們。
“后天就開始牛仔趕集了,你們不去購買裝備嗎?”
“裝備?”
奇爾的臉色愈來愈不好看了,但白鹿好像沒注意到,多半是白內障又青光眼。
“牛仔必備的裝扮,襯衫、牛仔褲、牛仔帽和馬靴。”白鹿指指自己身上的裝扮。“瞧,像我這樣。”
奇爾和媺媺相對一眼。“晚一點我們會去買。”
“不用晚一點,就現在吧!”白鹿不由分說,硬拖走媺媺。“我帶你們去一家店,里面的東西又便宜又好!”
就這樣,他們被帶到一家牛仔專門店,店面又大又氣派,還分男女兩邊。
“她由我來照顧,男人請到另一邊。”白鹿指著一扇門,請奇爾滾蛋。
奇爾只好到另一邊,用最快的速度選購牛仔服飾,連試穿的步驟都省略了,沒想到不過十分鐘而已,當他回來時,一推門便聽到一連串令人十分錯愕的話。
“小姐,很抱歉,你的腰太粗,也太矮了,我們的衣服你穿不下。”
店員說得很大聲也很不客氣,然后是白鹿更惡毒的應答,看來她們是早就套好話的。
“總而言之,你太胖了,跟你走在一起一定很丟臉!”
“小姐最好到胖夫人服飾店挑選衣服,那里才會有適合小姐的服飾。”
“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再纏著奇爾了!”
這時店里若是只有她們也還好,但偏偏這時店里來了一批觀光客,起碼有十几個人,白鹿和店員一搭一唱,極盡嘲諷之能事,剎時間,所有視線全都集中到媺媺身上,然后是一片竊竊私語聲,私語些什么大概也猜得到。
不敢置信,那是店員能說的話嗎?
奇爾不但錯愕,更震驚,隨之而來的是暴怒,但他還沒來得及爆發出來,便聽到媺媺卑微的道歉。
“對不起!”
正當她轉身准備離開時,恰好正面對著他,當時她臉上的表情,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是難堪、無奈與自卑。
在這世上只有三種人不會在意自己的外表,白痴、死人,以及半數天生的俊男美女,另外一半忙著想要更好看。
他終于能了解她為何不快樂。
深深凝住她黯淡的臉龐,他無聲嘆息,心頭揪緊了陣陣隱隱的刺痛,因為了解,也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太令人心酸。
刀劍槍彈傷的是人的肉體,言詞傷的卻是人的心,而她不知已被類似的,甚至更惡毒的言詞傷過多少次了,再加上旁人的目光,不管是批評的、嘲諷的,或者是同情的、憐憫的,那更是打擊,就算是神經再大條的人,早晚也會受傷!
女孩子對這種事尤其敏感,難怪她會自卑。
就在這一瞬間,他決定了,就從此時此刻開始,呵護她、疼愛她就是他的責任,而他再也不會讓她露出那種表情了!
然后,媺媺也看見他了,頓時不知所措的呆住。
奇爾一句話也沒說,靜靜走過去環住她肩頭,溫柔的帶她離開那家該死的大爛店,直至離開那家店老遠后,他才開口。
“你知道那兩個女人為什么要那么說嗎?”
“……”因為她真的很胖嘛,嗚嗚,終于被他知道她是豬小妹了!
“因為她們嫉妒你,能夠跟我這種大帥哥走在一起,她們嫉妒死了,尤其是白鹿,告訴你,如果她能夠當場殺死你而不算犯罪,她一定會那么做!”
這點她相信,不然白鹿就不會緊追他不放了,可是……
“但我是真的穿不下。”
“那是我的錯……”
他的錯?
她穿不下衣服是他的錯?
難不成她的體型是他塑造出來的?還是他身上的肉全跑到她身上來了,所以雖然他食量奇大無比,卻依然能保持削瘦挺拔的身材?
“這是女孩子慣用的手段,白鹿想趕走你,但我沒考慮到,所以是我的錯。”
這點她也相信,因為對白鹿來講,無論誰在奇爾身邊都是礙眼。
“奇爾。”
“嗯?”
“我不想參加什么牛仔趕集了。”
“好,我們離開這里吧,這里實在令人不愉快!”
*** *** ***
為免又被白鹿纏上,奇爾和泰瑞莎一致同意放棄森林小木屋,決定要遠離蒙大拿州,結果他們又跑回東岸的北卡羅萊納州。
去干嘛?
挖寶!
在北卡羅萊納州的西登奈小鎮有一座寶石谷礦場,是全世界唯一讓大眾付費挖掘的寶石礦場,只要付十五美元,就可以進去挖出寶石帶回家。
不過,住的是簡陋的旅館,還要在大太陽底下挖石頭,誰受得了?
廢話,哪個女孩子不愛寶石,管他是什么寶石,只要能挖出一小塊就值回票價了,誰還管住在哪里,或者有多辛苦。
于是,白天他們在礦場里挖石頭,晚上就到小鎮的酒吧里聊天喝酒,或者打橋牌,特別是奇爾,不管走到哪里,他總是像戒不掉癮頭的賭徒一樣到處找人打牌,而且贏錢的時候居多。
他不是出老千吧?
“奇爾,該用晚餐了,你都不餓嗎?”
“別吵,先讓我贏了這副牌再說!”說著,奇爾一把將媺媺捉到他大腿上坐,又硬壓著她不讓她逃走,也不管她有多尷尬。“別動,要是我輸了找你賠!”
耶耶耶?他輸或贏都是他家的事,關她什么事?
媺媺不知所措的漲紅了臉,只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泰瑞莎,沒想到泰瑞莎對她擠擠眼之后,也坐到約瑟夫大腿上去了。
約瑟夫并不像奇爾那么緊張,因為他家跟泰瑞莎她家一樣富有;而奇爾,根據他的說法是,他家雖然不窮,但還談不上富有,這趟旅行的花費還是用他自己賺來的錢負擔的。
難不成他是學生兼職業賭徒?
奇爾果然贏了,“就知道我穩贏!”他興奮地揮舞雙手歡呼,然后要媺媺把桌上的鈔票全收起來,再起身離座——抱著媺媺,仍然讓她坐在左手臂上,像抱小孩子一樣。“走,可以用晚餐了!”
欸?那她呢?
她不是真的那么“不重”到讓他忘了她的存在吧?
“等等,奇爾,先讓我下來呀!”媺媺面紅耳赤的大叫。
但奇爾根本不理會她,逕自走到另一張空桌,才將她放在桌旁的座位上,自己去吧枱點餐,順便拿飲料。面對四周挪揄的視線,媺媺尷尬到不行,差點一頭鑽到桌子底下去藏,想說奇爾回來一定要臭罵他一頓,不料抬頭一看,卻見約瑟夫也背著泰瑞莎過來,她不禁傻眼。
“我也要約瑟夫抱我,可是他竟敢說我太重了!”泰瑞莎咬牙切齒的忿忿道。
“會嗎?”媺媺驚訝得忘了繼續生氣。“可是你很瘦呀!”
“我沒有很瘦,只是比你瘦,”泰瑞莎很老實的承認。“其實我身上的肉還是很多,我想我應該比你重,因為我比你高。”
“但我很胖,一定比你重!”媺媺搖頭不贊同她的說法。
泰瑞莎翻了一下白眼。“拜托,奇爾可以輕輕松松的抱著你走來走去,約瑟夫光是背著我到這里就開始喘氣了,請問到底誰比較重?”
“奇爾有健身嘛!”媺媺辯駁。
“他說了,只練一點點,不然早就練出一身大力上的肌肉了!”
說得也是,人家練健身的都會挂上滿身肌肉瘤,但奇爾除了雙臂較一般人健壯之外,半顆瘤都沒有。
“那我們待會兒去……”
媺媺想說等會去量體重看看,但這時恰好奇爾和約瑟夫端著飲料回到桌位來,就這樣打斷了她的話。
“我快開學了!”奇爾說。
“所以?”泰瑞莎裝作不懂。
“下一站到茵斯布魯克去滑雪如何,妹妹喜歡雪不是嗎?”
“因為你在茵斯布魯克念書?”
“對。”奇爾老實地點頭承認。
好吧,既然他那么老實。
“那你要負責教會妹妹滑雪喔!”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看是要滑雪、滑板或雪車,隨你說吧,我包辦!”
歪著腦袋,媺媺狐疑地瞅住他。“請告訴我,奇爾,你不是為了茵斯布魯克的冰雪,才會跑到那里念書的吧?”
奇爾咧嘴,搔搔頭發。“哈哈哈,被你抓到了,有一半原因的確是。”
媺媺張口結舌,泰瑞莎連翻白眼。
“真是被你打敗了!”
“起碼我聽爸爸的話乖乖去念大學了,念大學也是很辛苦的呢!”奇爾喃喃自我辯解。“現在想想,對,我真的好可憐,同情我的就請為我流兩滴淚水吧!”
“自己去喝尿吧!”泰瑞莎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你念什么的?”
“工商管理。”
“工商管理?”泰瑞莎不可思議的上下打量他。“就憑你?你這塊料又能夠管理什么?”
奇爾聳聳危。“我爸爸經營一家俱樂部,多半會丟給我管理吧!”
“最好不要一交到你手上就倒閉了!”泰瑞莎嘲諷道。
“老實說,我也這么擔心,”奇爾愁眉苦臉的唉聲嘆氣。“我連自己都管理不了,哪有辦法去管理別人?”
約瑟夫和泰瑞莎呆了呆,驀而曝笑。
“老天,你可真老實!”約瑟夫笑得几乎說不出話來。
“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泰瑞莎連眼淚都流出來了。“除了吃喝玩樂兼賭博之外,你大概什么也不會!”
“想想,好像是。”奇爾喃喃道。
“真慘!”泰瑞莎笑得更厲害了。
只有媺媺沒有笑,她扯扯奇爾的衣袖,一臉擔憂。“奇爾,你不會打算一輩子靠賭為生吧?”
“靠賭為生?”奇爾重復道,表情古怪。“你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好像很愛賭,也很會賭。”媺媺認真地說。“難道不是嗎?”
“很會賭,我承認,可是,那只不過是一種嗜好……呃,好吧、好吧,我也承認,我是愛賭,也不能不賭,我偷偷溜到奧地利念書,媽媽很生氣,不准爸爸替我負擔生活費,不賭的話,我哪有辦法繼續念下去。不過……”
奇爾的嘴角有點扭曲,好像想笑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來。
“我并不打算以賭為生,只是‘賺’生活費而已,不然我爸爸會親手拿槍斃了我,多半是來福槍,我猜,因為他最大的嗜好是打獵,來福槍最拿手,保証我絕對逃不掉,然后我的人頭就會挂在陳列室的牆壁上!”
他愈說愈溜,愈說愈順口,媺媺則是愈聽臉愈綠,眼珠子也愈來愈滾圓,兩旁的泰瑞莎和約瑟夫早就笑翻了。
“你真會扯!”約瑟夫又笑又搖頭。
“別聽他胡說,他逗你玩兒的!”見媺媺聽得快昏倒了,泰瑞莎忙摟住她安慰道。“別忘了他是獨生子,他爸爸才舍不得斃了他呢!”
“逗我?”媺媺驚訝地瞥向奇爾,見他撫著額頭無聲笑得全身都在發抖,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兩眼頓時冒出霹靂火花來。“可惡,人家是真的在為你擔心說,你居然……哼,我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好好好,對不起嘛,”奇爾連忙低頭道歉。“我發誓以后再也不逗你了!”
“哼!”
“妹妹,真的對不起啦!”
“哼!”
“妹妹……”
“哼!”
“啊,你干什么……好啦、好啦,人家跟你說話啦,快放人家下來嘛!”
眼看奇爾得意洋洋的抱著媺媺在酒吧里“散步”,泰瑞莎和約瑟夫笑得差點斷氣,酒吧里其他人也不禁莞爾。
算他厲害!
*** *** ***
隔兩天,由于他們是在西登奈小鎮逗留最久的旅客,礦場主人便邀請他們到他家吃鄉村烤肉。
“喏,你的和我的。”
奇爾將兩大盤烤肉和配菜放在桌上,再回去拿熱湯,媺媺眼看那兩盤像山一樣堆得滿滿的,吃驚得兩只眼睛忘了眨。
“大象都吃不了這么多吧?”
“吃不完給奇爾吃嘛,”泰瑞莎把約瑟夫拿來的盤子挪到自己面前來。“你沒注意到嗎?奇爾的食量很驚人呢!”
“早就注意到了,”媺媺悶悶的嘟囔。“好羨慕,他好像吃再多也不會胖。”
“體質吧。”泰瑞莎不在意的先大吃起來。“不過你也不是容易胖,而是體型不容易改變而已.”
“這已經夠悲慘了好不好!”媺媺喃喃道。
“那種事不重要,現在,妹妹,請告訴我,你喜歡奇爾吧?”
“喜歡啊,在我的朋友當中,除了你之外,就數他對我最好了!”
朋友?
現在還只是朋友?
好吧、好吧,這只自卑的小松鼠是有點遲鈍,奇爾想要升級,恐怕得再多下點功夫了。
“泰瑞莎。”
“嗯?”
“你吃這么多,不怕……”媺媺盯住了泰瑞莎的叉子不停上上下下,愈來愈驚訝。“又發胖嗎?別忘了減肥是很辛苦的喔!”其實辛苦一點倒還好,最怕再辛苦也沒用,就像她一樣。
“我有運動。”
“有嗎?我沒見你上健身房呀,還是你自己有做什么運動?”
“床上運動。”
“……”
當奇爾和約瑟夫各自端著兩碗熱湯回來時,見媺媺漲紅了臉,一臉啼笑皆非的表情,不禁好奇不已。
“妹妹,你怎么了?”
媺媺瞼更紅,說不出話來。
“我告訴她我不怕胖,因為我天天都有做運動,”泰瑞莎一邊繼續吃,一邊替她回答。“床上運動。”
奇爾和約瑟夫同時楞了一下,繼而轟然大笑。
“沒錯、沒錯,有運動就不怕發胖。”奇爾放下熱湯,并在微嫩身邊坐下,然后曖昧的用手肘頂頂她。“聽說做一次愛做的事等于慢跑二十分鐘,怎樣,要不要試試看,嗯?”
媺媺的臉龐几乎漲成紫色,不過出乎意料之外的,她居然回得出話來。
“奇爾,你的食量都很大呢!”
“沒辦法,天生的,我就是食量大。”
“可是你一點都不胖,請問你一天做几次愛做的事呢?”
“……”頭一回,奇爾張著嘴半天說不出半個字來,臉上有几分哭笑不得,不過他心里卻笑爆了。
算她厲害!
至于泰瑞莎和約瑟夫,一個猛然背過身彎下腰去哈哈大笑,一個滿口沙拉噴出來,陣亡了。
兩人各厲害一次,平手!
*** *** ***
午夜前,奇爾抱著熟睡的媺媺回到旅館,因為媺媺說要陪他打牌,好盯著他不讓他賭到走火入魔,結果自己卻睡著了,真不知道她是要用什么來盯住他。
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到床上,再溫柔為她蓋好薄被子后,他靜靜的凝視她那張甜蜜又恬靜的睡容,一時情難自禁,傾身悄悄偷了一個吻。
“小偷!”
奇爾莞爾,回身。“你還沒睡?”
泰瑞莎雙臂環胸倚在門框上。“你打算如何?”
奇爾慢吞吞的走出媺媺的房間。“她是我的了!”
泰瑞莎滿意的點點頭。“很好。”
言猶在耳,翌日,當奇爾和昏昏欲睡的媺媺又晚晚才回到旅館時,他的宣言就被全盤推翻了。
“請等一下,奇爾,先別急著回房,有人在我房里等你喔!”
泰瑞莎的聲音跟表情都相當生硬,奇爾注意到了,心頭不禁有點忐忑。
“誰找我?”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這里,到底會是誰跑到這里來找他?
“你的愛人。”
靜默兩秒,“什么?”奇爾錯愕的大叫。
“是她自己那么說的呀!”泰瑞莎面無表情。“她還說,每天早上你都會用熱情的親吻把她喚醒。”
“是誰竟敢……”奇爾憤怒的大吼,匆又頓住,臉色遽變。“難道是她?”
不再多問,他埋頭便往泰瑞莎的房間沖,一見到婷立在房間正中央那個高雅纖細,几乎跟媺媺一樣矮的小女人,他又氣又無奈的嘆氣。
“真的是你,蒂洛娃,你怎會知道我在這里?不,不必回答我,我知道!”他懊惱的咬咬牙。“早知道就不該和爸爸聯絡,是他不小心讓媽媽知道了,媽媽馬上就告訴你,對吧?說吧,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你放假不回家,卻老遠跑到這里來,為什么?”
小女人——蒂洛娃的神情十分幽怨,好像被几百個I男人拋棄的怨婦,而奇爾雖然很生氣,卻沒辦法對她發火,這點,秦瑞莎和媺媺都看在眼里.
“就為了問這句話,你特地跑來?”奇爾忿忿道.“為何不先通知我?”
“就像之前那樣?”蒂洛娃的聲音更哀怨了。“每次我先打電話通知你,結果卻反而找不到你,你不是跑到瑞士去,就是溜到義大利,老實告訴我,奇爾,你是在躲我嗎?”
奇爾沒有回答她,反又問:“為何要說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蒂洛娃怯怯地朝泰瑞莎那里瞄去一眼。“我以為有必要讓她了解一下我們有多么親密嘛!”
“你……你……”奇爾頭痛得拚命揉太陽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奇爾,我真的不明白,”蒂洛娃泫然欲涕的抖著唇辦。“既然你也說了你愛我,為何要這樣躲我呢?”
他當然愛她,怎能不愛,可是……可是……
奇爾無奈的搖搖頭,欲言又止的睇視蒂洛娃好半晌,匆地重重嘆了口氣,隨即一把捉住蒂洛娃的手往外走人。
“對不起,明天再跟你們解釋。”話說完,人也消失在門外。
好一會兒,起居室里沒有半點聲音,媺媺低頭看著地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泰瑞莎感覺得出她的難過。
就算她還沒有愛上奇爾,但她對他的喜歡早已超過朋友的階段了。
“泰瑞莎。”
“嗯?”
“我想回家了。”
“好,也許我們趕得上明天早上第一班飛機。”
泰瑞莎并沒有挽留媺媺,她知道,這種時候嫩微需要的不是好朋友,而是親情的慰藉。
她需要知道還是有人真心的喜愛她,而不只是玩弄她。
第四章
台灣的秋天是最令人厭煩的,該冷不冷,艷陽依然熱呼呼,說是熱嘛,早晚又透著涼意,媺媺就在這種討厭的天候里回到了台灣,不到一個星期就進入十月,又冷又熱的天氣再加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雨,更教人煩悶了。
“妹妹,要吃冰淇淋嗎?”房門外,欣欣小心翼翼的問。
“不用,謝謝。”
“巧克力的喔!”
“不要。”
欣欣回過頭來,朱媽媽就跟在她后頭,捧著一整盒冰淇淋,兩人四目相對,聳聳肩,一起回到餐廳,朱爸爸和朱大哥已經開動了。
“妹妹是怎么了?”朱大哥困惑地問。“回來十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里?”
“是在美國出了什么事嗎?”朱爸爸眉頭輕皺,有點擔心。
“不太可能吧,不然泰瑞莎一定會陪她回來的。”欣欣說。
“我也這么認為,可是……”朱媽媽同意的點點頭。“之前電話報平安時,聽她的語氣都很開心,沒什么不對,也沒說要回來了,為什么悶不吭聲突然跑回來,回來后又把自己關在房里,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媽媽沒問她嗎?”朱大哥又問。
“問了有什么用,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反而會悶在心里不肯說出來。”
“不,她會說出來,但只會說給泰瑞莎聽。”欣欣咕噥,順手舀去一大碗冰淇淋。“虧我是她的親妹妹說,她居然都不告訴我!”
“既然她不想說,就不要逼她吧!”朱爸爸慢吞吞的吃下一大匙冰淇淋。“她只要知道,無論何時當她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在這里,這個家就是她最好的避難所,她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朱媽媽微笑。“她知道的,所以她馬上回來了不是嗎?”
朱媽媽說對了,媺媺知道這個家是她最好的避難所,所以她立刻回來了,而欣欣說得也沒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只會告訴泰瑞莎。
“奇爾去找你?你不是回維也納了嗎?”
“他開學了,早該回奧地利了。”
“但他去找你做什么呢?”
“解釋啊!”
“解釋什么?”
“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哼,誰信他!
“我不懂,”媺媺愈聽愈迷糊。“他為什么……”
“妹妹,別說他了,還是說你吧,”螢幕里的泰瑞莎正在擦指甲油。“如何,你的心情?J
媺媺遲疑一下,“我自己也不太了解。”語氣很困惑。
“不了解什么?”
“我的心情呀!”
“為什么?”
“我很難過,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難過什么?”媺媺喃喃道,好像是在說給泰瑞莎聽,又好像是在問自己。“奇爾是個漂亮的男人,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為什么我會這么難過呢?”
泰瑞莎停下擦指甲油,嘆了口氣,再繼續擦。“妹妹,你交過男朋友嗎?”
媺媺噘了一下嘴。“你明明知道我沒有,還問。”
“那你喜歡過任何男生嗎?”
“……高一的時候有,但后來就不喜歡他了。”
“你怎么知道你喜歡他?”她沒有問媺媺為什么不喜歡那個家伙了,那種事嫩嫩想告訴她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那種感覺嘛,喜歡他,不知不覺目光就會落在他身上,看不見他時就會想見他……”轍嫩愈說愈小聲。“但是后來我真的很討厭他,非常非常討厭他!”
“那奇爾呢?”泰瑞莎還是沒問為什么,只問她想問的。
“奇爾怎樣?”
“你會想他嗎?”
媺媺怔了一下,然后,沒聲音了,泰瑞莎也沒有催她,自顧自擦指甲油,擦完腳指甲再擦手指甲。
良久后……
“你是說,我喜歡奇爾?”
“我沒有那么說,這種事你要問你自己。”
“問我自己?”
又沒聲音了,再過好一陣子……
“泰瑞莎。”
“嗯?”
“怎么辦,我……我好像真的喜歡上奇爾了耶,”媺媺沮喪地呢喃,聲音几乎快哭了。“怎么辦?泰瑞莎,怎么辦?”
大難臨頭,她居然喜歡上奇爾了!
所以她才會一聽到奇爾有女朋友了,心里就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馬上逃離他身邊,只因為她早就喜歡上他了,卻直到現在才察覺到自己的心意!
嗚嗚嗚,她好遲鈍喔!
“跟高一時喜歡那個男生一樣?”雖然很滿意媺媺的答案,但泰瑞莎還是得確認一下。
可是……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媺媺還陷在大難臨頭的慌亂中。
“妹妹,我在問你話,你聽見了沒有?”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泰瑞莎受不了的翻了一下眼,然后拉高嗓門大吼一聲,“妹妹!”
媺媺嚇了一大跳,這才從“怎么辦?”的混亂中熊熊回過神來。
“什……什么事?”
“先別忙著問該怎么辦,”泰瑞莎拿出最大的耐心,免得一拳K出螢幕。“仔細想一想,你喜歡奇爾跟高一時喜歡那個男生一樣嗎?”
媺媺委屈的瞅著她,“好嘛,想就想嘛!”吸吸鼻子,再認真思考,“好像……一樣,可是又……”想著想著,眉頭不知不覺的微蹙,又繼續思索片刻后,她終于肯定的搖搖頭。“不,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泰瑞莎追問。
“高一時,我只是偷偷的喜歡那個男生,并沒有實際接觸過,我們甚至沒有講過話,那種感覺有點虛幻,好像……”媺媺又想了一下。“好像在喜歡另一個世界的人,又像在作夢一樣不實際,所以當他做了一件令我討厭的事,我馬上就可以不喜歡他了。但奇爾不同,他……”
她不好意思的笑一下。“他對我真的好好,雖然很喜歡開玩笑逗我,但我確確實實體會到了他對我的體貼,也確確實實感受到跟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開心,那種感覺,真的好甜蜜、好甜蜜!”
“幸好不一樣!”泰瑞莎咕噥。“好,我再問你,你想聽奇爾的解釋嗎?”
“解釋什么?”媺媺反問。
“解釋那個自稱是他的愛人的女人的事呀!”
“他為什么要向我解釋?”
“你認為呢?”
她認為?
她就是不知道才會問的呀,奇爾根本沒必要對她解釋任何事嘛,特別是他女明友的事,除非……除非……
“泰瑞莎。”
“什么?”
“你不是要告訴我,奇爾……奇爾也喜歡我吧?”
“不然他為什么要用所有時間去陪伴你?”
不會吧,真的是?
媺媺下巴掉到地上去了,與螢幕里的泰瑞莎相互瞪大小眼,嘴巴張闔了好几次才說得出話來。
“你你你……你在開玩笑?”
“你看我的表情像在開玩笑嗎?”
不像。
“但但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呀!”
“為什么不可能?”
“因為……因為……”媺媺低頭看一下自己。“你明明知道還問我!”
“別忘了我是在減肥之前就開始和約瑟夫交往的。”
“但約瑟夫是喜歡你的個性。”
“奇爾就不能喜歡你的個性?”
可以啊,但是……但是……
“總之,不可能!”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己了,怎么可能會有人喜歡她?
“真麻煩!”泰瑞莎嘟囔。“別管那個了,說吧,到底想不想聽他的解釋?”
媺媺猶豫片刻。
“想聽!”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她就是想聽!
“好,那你就聽吧!”
咦?
媺媺尚未會過意來,螢幕猝然變換,女生變成男生,自耳機里傳來的聲音也不一樣了。
“妹妹。”
一見到螢幕里的奇爾,媺媺先是窒息了兩秒,旋即不知所措的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奇……奇爾!”可惡,也不先通知她一下,至少先讓她梳一下頭發嘛!
“妹妹,我知道你生氣,”螢幕里的奇爾在苦笑,看上去好可憐。“但……”
咦?她生氣?誰說的?
“沒有啊,我沒有生氣啊!”媺媺慌忙道。“真的,我只是……只是……”
“不管你有沒有生氣,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她該如何回答?
好,請解釋吧!
可是,奇爾根本不需要向她解釋呀!
“我……我……”
“不管你聽不聽,妹妹,我都要說!”奇爾的表情從來不曾如此嚴肅。“記得我說過我是獨生子,那不是騙你的,不過在我五歲的時候,爸爸、媽媽收養了一位好朋友的女兒,她大我三歲,是個溫柔內向的女孩子,說實話,有時候我都覺得媽媽疼她比疼我多,大概是因為她比我乖,也比我聽話,當然,也有可能是媽媽一直想要個女兒,但已不能再生了。”
“為什么?”
“卵巢瘤。”
“原來你說你媽媽想要女兒,那并不是騙我的。”
“只有那句話是真的。”奇爾說著,忍不住笑了一下。
“還說呢,你老是愛騙我!”媺媺氣唬唬的嘟起了紅唇。“不過,現在你也算是有姊姊了嘛!”
“算是,也不算是,因為爸爸、媽媽只是撫養她,并沒有正式領養她。”
“但你們一起長大,多少也該有些姊弟的感情了吧?”
“我是一直把她看做是我姊姊的,她就是蒂洛娃……”
“耶,原來是她!”媺媺脫口道。“但她為什么……為什么……”
“聽我說你就會明白了。當我父母帶蒂洛娃回家的時候,他們告訴我,以后她就是我的姊姊,所以對我來講,她就是姊姊;可是在我高中畢業那年,她卻突然告訴我說她愛我,嚇得我連夜逃到奧地利,再也不敢回家了!”
“你還說是為了茵斯布魯克的雪呢,其實是為了躲她!”媺媺恍然大悟。“可是,她說你也說過愛她……”
“你不愛你大哥嗎?她是我姊姊,我怎能不愛她!”奇爾再次泛出苦笑。“但她卻會錯意了,無論我如何解釋她都不肯聽,執拗的認定我也是以男女之情去愛她,甚至趁我睡覺時偷親我……”
“原來是她偷親你,不是你吻她。”媺媺低喃。
“我又不是變態,怎么可能親吻自己的姊姊呢?”奇爾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躲到奧地利,希望她會死心,但她卻不時跑來找我,擺明了她不愿意死心,所以我打算畢業后到美國或加拿大找工作,藉此斷了跟家里的聯系,讓她再也找不到我,這么一來,蒂洛娃也該死心了吧!”
“好辛苦!”媺媺同情地說。“你爸媽怎么說?”
“我是獨生子,因此我爸爸相當縱容我,他說我自己的事就由我自己決定;至于我媽媽……”奇爾欲言又止的再嘆了口氣。“該怎么說呢,在我和蒂洛娃之間,她一直比較疼愛蒂洛娃,所以……”
“我懂了!”媺媺注視著螢幕里的奇爾,點點頭。“至少你爸爸是支持你的,你也該安慰了。不過,如果你真的到美國去了,你爸爸的俱樂部怎么辦?”
“我爸爸還不到五十歲,身體壯得很,再撐個十年二十年也沒問題,這是他自己說的。”奇爾聳聳肩。“我不相信在無法聯絡也見不到面的狀況下,蒂洛娃還能夠堅持多久。”
“可是蒂洛娃也好可憐,不能讓她明白嗎?”
“明白什么?在她的想法里,我們不同父母、不同姓,戀愛一點問題都沒有,為什么不可以?”
“但你不愛她呀,呃,至少不是以她認為的方式愛她。”
“她不想承認事實。”
“逃避事實?”
“也不算是,她……”奇爾猶豫著,不知如何解釋最妥當。“她的個性有點神經質,可能是因為沒有其他親人了,缺乏安全感,因此有點自我防衛過度,每當事情不如意,她就會想盡辦法來扭轉事實,我想,不承認事實就是她的手段之一。”
“你是說……”媺媺謹慎的挑揀詞句。“她故意裝作不知道事實?”
“多半是,我不相信她聽不懂我的解釋。老實說,如果不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姊姊,以她那種個性,我一定會很討厭她。”
“所以你只能躲開她?”
“不然我能怎么辦?”
轍轍歪著腦袋想半天,嘆氣。“你只能躲開她。”
螢幕里的奇爾小心翼翼地凝視著她。“那么,你相信我了?”
微嫩怔了怔。“為什么這么問?”
奇爾可憐兮兮的抽抽鼻子,哀怨的眨著漂亮的眸子。“泰瑞莎一直不肯相信我嘛!”
媺媺失笑。“她早就相信你了,不然就不會讓你跟我‘見面’了。”
“幸好。”奇爾喃喃道。“那么,以后我可以再跟你‘見面’吧?”
不知為何,嫩轍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燙,全身也熱熱的,甚至頭都有點暈眩,好像感冒發燒了。
“呃,如果你想要的話。”
“想死了!”奇爾大聲說。“以后我一下課就上線!”
“可是,我要找工作。”
“那就晚上吧,用過晚餐后,我們可以一直聊,聊到你累了為止。”奇爾暗暗計算了一下。“你那邊八點,我這邊下午兩點,下午我只有兩天有課,這個時間可以吧?”
“可以。”媺媺很爽快的應允了,反正誤會講開了,她不難過了就好了咩!
單純的人就是好應付。
“太棒了!”奇爾非常開心的蕩漾出迷人的笑容。“那么,我們現在要聊什么呢?”
“你什么時候畢業?”
“再兩年。”
“咦?你還要兩年才大學畢業?”重修嗎?
“不,我們沒有所謂的大學畢業,我們一畢業就是碩士……”
他們聊了很多很多,聊得很愉快很愉快,聊得完完全全忘了時間,直到欣欣來叫她吃晚餐,他們才說好用過晚餐之后再繼續聊,一走出房門她才想到……
忘了問他為什么一定要跟她解釋了!
呃,算了,還是不要問吧,不管答案是什么,就算他不在意,她都會很尷尬,還是不要問,當作什么事也沒吧!
至于喜歡他的事,也讓她藏在心里吧!
再次“見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睡不著、吃不下,腦袋里全是他,還以為是為了他有女朋友的事而難過,原來不只是難過,她也想念他,從離開他身邊那一刻起,她就開始想念他了。
原來喜歡一個人這么辛苦啊!
*** *** ***
十天的郁悶好像假的一樣消失了,媺媺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的度過之后的每一天,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不過只要事情過去就好了,朱家的人一起松了口氣。
就說事情一定會解決的嘛!
不過女孩子天生就愛制造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了就會有另一個問題出現,總不讓人輕松。
“我吃飽了!”
話還沒說完,椅子上的人已經不見了,餐桌旁的人各個眼發愣,不曉得媺媺究竟在急什么?
哪里失火了嗎?
“請問……”朱爸爸敲敲桌子,要大家注意聽偉大的一家之主說話,“有沒有人知道,最近三個多月來,妹妹吃晚飯像在戰斗一樣——總有一天會鬧消化不良,而且一吃完就住房里鑽,她到底在干什么?”他好奇的問,重金懸賞答案。
“還鎖門呢!”欣欣再加一句,害她都偷聽不到。
“又在跟泰瑞莎聊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吧!”朱媽媽說。
“聊那么久還沒聊完?”朱大哥不太相信。“都三個多月了呢,不,更正確的數目是三個月又十二天了。”
“說不定又在討論說要請妹妹到歐洲玩,這回我總該能去了吧?”欣欣滿懷期望地瞅著朱大哥。“我會貢獻出所有零用錢,剩下的,親愛的大哥,你會幫最最可愛的小妹吧?”
“很抱歉,你沒有妹妹可愛!”朱大哥一棒子把回票打出去。
“呿!”欣欣嘴兒噘高了。“你們都好偏心,妹妹可愛,你們都只疼妹妹!”
朱爸爸哈哈笑。“誰教你不像妹妹那么可愛!”
朱媽媽泰然自若地吃一口肉丸子。“等你哪天開始叫二姊的時候,我再來考慮考慮要不要多疼你一點。”
“可是她明明叫妹妹呀!”欣欣反駁。
其他三人瞄她一下,收回目光,埋頭吃飯。
欣欣不情愿的又噘了半天嘴。“那她也該有個二姊的樣子,人家叫起來才會心甘情愿嘛!”
名字叫妹妹,長得也像她妹妹,她怎么叫得出口嘛!
*** *** ***
如果有人不懂電腦視訊是什么,很簡單,電腦視訊就有點像是面對面打電話,有時候確實很方便——你可以看到對方的表情來判斷對方是不是在唬爛你。
但有時候也很不方便——當你不想讓對方知道你在唬爛他的時候,這時候你只好“很不小心”的打掉網路攝影機,然后拿出最最無辜的聲音告訴對方,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明天再去買一台新的!
“妹妹,老實告訴我,你這兩天為什么有點心神不定?跟我聊天很無聊嗎?”
“不是!不是!”媺媺慌忙對螢幕里的奇爾搖頭又搖手。“跟你聊天是我最開心的時候,真的!”
“那是為什么?”奇爾不放松的追問。
“是……”媺媺咬著下唇,不安的瞄一下日歷。“不曉得為什么,班長又來通知說要開同學會……”
“你不想去?”
“不想!”
“那就不要去啊!”
“我們班長不會那么輕易放過我的,她是那種認真過度的人,不管做什么,非得全班總動員不可。上回我出國逃過一劫,但這回……”
“這樣嘛……”奇爾略一沉吟。“你找到工作了嗎?”
“爸爸要我接他們公司里的case來做,我還可以在家里工作呢!”
“那就沒辦法用你要上班來推掉了。”
“不然我只有用最后一招……”燉嫩嘆道。“跟上回一樣,同學會那天,我先出門,就算班長找到我家來,我不在,她也沒轍。”
“很好,就這么做吧!”
可惜人算不如班長算,兩天后,班長就毫無預警的直接殺到她家來捉人。
“今天要舉行同學會,走吧!”
“耶?”
還沒搞清楚狀況,嫩轍就被綁架到車上去了,想落跑都跑不掉,除非她有無敵防護罩不怕摔死,就算沒摔死,八成也會被后面追來的車子直接撞進天堂里去度長假,無奈,她只好認命.暗自祈禱畢業半年后,大家不再對她感興趣了。
或者她干脆躲進盥洗室里,直到同學會結束后再出來好了。
然而現實總是不如人意,由于她是最后一個報到的,班長還特地大聲向大家通告。
“豬小妹到,全員到齊!”
這么一來,大家想不注意到她都不行,跟著,她最害怕的情況果然出現了。
“哎呀,豬小妹,以為你不來了說!”
“豬小妹,想壓軸是不是?”
“豬小妹,你更豬了喔!”
“我知道了,豬哥沒來,豬小妹就不想來了!”
豬哥,以前隔壁男生班的大胖子,名符其實的拜拜專用大豬公——難怪他最愛吃橘子,媺媺明明不認識他,大家卻硬把他們湊在一起,而那只豬公竟然也厚著臉皮要跟她交往,理由是:“反正我們都是豬嘛,豬母不配豬公要配什么?”
誰跟他豬公、豬母!
如果他不是用這種白目到不行的理由,或許她會考慮跟他交往看看,因為她最了解外表不中看并不一定代表內在也不好,搞不好他是個新新好男人也說不定。
可是偏偏他是拿出這種可笑的理由,她半句不吭,回頭就走人。
不過這還不是最慘烈的狀況,被同學豬來豬去,她早就習慣了,反正他們又不會真的特地把豬哥叫來。
然而當她發現王宏竟是舒蓓的男朋友時,真想不顧一切調頭逃之夭夭。
舒蓓,外表是那種林青霞式的纖細美女,骨頭比肉多,活像風一吹就可以直接飄到天堂去:其實嘴巴比誰都惡毒、比誰都不留情,高職三年里,每一回第一個開炮攻擊她的都是舒蓓。
至于王宏則是那個她在高一時曾偷偷喜歡過的男生,高她們一屆,又高又帥,在校時是數一數二的風云人物,體育、課業樣樣拿第一,人又好看,不知多少女生暗戀他,包括她在內,但她一直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沒想到還是被舒蓓看出來了。
而向來最愛嘲笑她的舒蓓竟然沒有開炮轟得她尸骨無存,卻硬把她拖到王宏面前,“好意”替她告白。
“喂,我們豬小妹喜歡你耶,要不要和她交往看看?”
“我又不是豬!”
這就是王宏當時的回答。
就從那一刻開始,她再也不喜歡王宏了,而且決定自己一輩子都不再妄想交男朋友,更不會結婚。
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傷害了吧?
不過此時此刻,她還是躲不了另一種傷害,時至今日,舒蓓依舊是那個最看她不順眼的人,一開口便是傷人的話。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舒蓓了?
“豬小妹,你看來更有福氣了喲,什么時候要進屠宰場啊?”
媺媺瑟縮一下,因為她確實又胖了一點,沒辦法,心寬體胖嘛,每天都過得好快樂,又缺少運動,想不胖都不行。
“你不是移民到德國去了嗎?”
泰瑞莎說的,不要反駁對方,一反駁下來總是沒完沒了,最好是用另一件話題去反問人家,設法把話題岔開。
舒蓓怔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媺媺不但沒有默默接受嘲笑,還反問起她來了。
“因為她是台灣的花式滑冰國手,教練勸她留下來參加亞洲滑冰錦標賽。”由于舒蓓在發怔,王宏就替她回答,“猜猜怎樣?她得到第九名呢!說不定再過兩、三年就可以拿金牌了,”他的手臂親密的環住舒蓓,神情非常驕傲。“所以她決定暫時留在台灣。”
他很驕傲,因為舒蓓是他的親親女友,他可以分一半榮耀;其他人也很驕傲,因為舒蓓是她們的同學,她們可以沾一點光采。
“所以啦,這回的同學會就是為了替她慶祝才舉辦的。”
“你可好了,王宏,自己是競速滑冰國手,女朋友又這么厲害,拽喔你!
“這不正好,不然要隔空談情說愛,很辛苦呢!”
“沒錯,長距離戀愛的結果通常都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根本不會有結果!”
“對,不了了之!”
女生就是愛講話,尤其是講別人的閑話,七嘴八舌講半天講得媺媺心里愈來愈忐忑。
長距離戀愛不好?
為什么不好?只要真心相愛,距離長短又有何關系?
就算是……是……
咦咦咦?請等一下,她為什么要在意這種談話,她又沒有在跟誰談戀愛,更別提什么長距離戀愛,為什么要在意?
對,她不需要在意!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想聽嘛!
于是,她脫口問:“德國不是也有國家代表隊嗎?”只為了不想讓大家繼續這個長短距離的話題。
事后,她真的很后侮,因為她不小心踢到蟑螂窩了。
雖然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她這么認為,但不知道為什么,問題一出口,大家突然安靜下來,各個表情都變得很詭異,好像不小心看到柯林頓的老婆和卡特幽會,特別是舒蓓,她的臉色有點發黑,而王宏,他的驕傲也破風了。
好一會兒后,才有人耳語似的說:“她進不去德國的國家代表隊,只好留在台灣啰!”這才是實情。
舒蓓的必殺雷射光馬上橫掃千軍的劈過去,可惜說話的人自我防衛系統太厲害了,小小聲的聽不出來是誰,大家的表情都一樣,她根本揪不出凶手是誰,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只好找“罪魁禍首”開刀。
“少說我了,說說你們,為什么沒人想到要把豬哥找來?豬小妹一定很想念他,又不好意思主動去找他,很可憐的耶!”
她?想念豬哥?
媺媺噎一下,差點嘔吐出來。饒了她吧!
“誰有他的電話?現在就打電話去叫他來,快!”
“誰會有!”
“王宏應該有,你們同班不是嗎?”
聽她們“熱心”的要立刻把豬哥叫來,媺媺急得快哭了,如果豬哥真的被叫來的話,她一定會被戲弄得很慘,譬如她們會硬逼她答應和豬哥交往,或者讓豬哥抱一下之類的。
她真的不了解,這樣捉弄她到底有什么好玩?
結果比她預料中更淒慘百倍,豬哥果真被叫來了,大家也真的逼她答應和豬哥交往,她堅持不肯,大家就嘲笑她沒本錢還敢挑三揀四,最后竟然十几只手一起捉住她,好讓豬哥親她一下……
她的初吻!
她的初吻就這樣沒了!
媺媺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為什么?她究竟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大家都要這樣欺負她?
她只不過肉多了一點,難道就罪大惡極了嗎?
*** *** ***
電腦螢幕里,泰瑞莎捂著額頭直翻白眼,因為媺媺在哭,不,是嚎啕大哭,而且她正在說明發生了什么事。
天知道她嗚嗚咽咽的到底在說什么!
“麻煩你先不要哭了,不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啦!”
好半晌后,媺媺終于勉強止住了哭泣,抽抽噎噎的把事情經過告訴泰瑞莎,由于她說說停停的,講了大半天才講完。
“我……我的初吻就……就這樣沒了,就算我不……不打算結婚,起碼……起碼初吻也要交……交給我喜歡的人呀!可是……可是……”她說得又想哭了。“她們竟然……竟然……”
泰瑞莎嘆氣。“這種事你為什么不告訴奇爾?”
“不!”媺媺驚叫。“這么……這么丟臉的事,我怎能……怎能告訴他!”
好吧,媺媺怕丟臉,那就由她來說吧!
*** *** ***
冬季的周末,如果天氣夠冷的話,豬家的人通常會吃麻辣火鍋來驅除寒意,而這日天候陰霾,冷風颼颼,著實是個寒冷的“好”天氣,于是豬家的人決定承續傳統,搞個麻辣火鍋來辣個過癮。
可是媺媺卻很不合作的堅持下肯定出房門一步,寧愿窩在房里孵豆芽。
“她又怎么了?”朱爸爸困惑地問。“是叛逆期到了嗎?”
朱媽媽失笑。“她的叛逆期早就過啦!”
“那她究竟是怎么了?”朱爸爸轉頭問小女兒。“欣欣,你知道嗎?”
“完全不知!”欣欣推得一干二淨。“我只知道她昨天下午是哭著回家的。”
“昨天?”朱大哥皺眉想了一下。“難道是在同學會上受到了什么委屈?”
“不是才怪!”欣欣咕噥。
朱爸爸和朱媽媽相對一眼。“那我們就幫不上忙了。”
既然幫不上忙,他們只好任由她去,依然深信無論是什么問題,總有一天會解決的。
半個鐘頭后,那個總有一天比他們料想的更早來到。
“欣欣,有人按電鈴,去開門!”
“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最小!”
“可惡!”
先吃下一片牛肉后,欣欣才不情不愿的放下筷子,故意慢吞吞的去開門,最好按電鈴的人不耐煩走人了。
沒有走人。
欣欣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大帥哥——還是外國人呢,漂亮帥氣得讓人腦筋打結,身材一級棒,氣質絕佳,是頂級貨色。
不過,他是找錯門了吧?
帥哥瀟灑的一手抵在門框上,綻出燦爛的笑容。“請問妹妹在嗎?”
英文!
幸好,她還聽得懂几句簡易會話,“請……請等一下!”欣欣慌亂的挖出腦袋里有限的英文詞句丟出去,隨即慌慌張張的往里跑,一邊大吼,“妹妹,外找,外國人耶!”
外國人?!
聞聲,豬家其他豬口馬上好奇的跑來看熱鬧,一看果真是個外國人,還是個大帥哥,不由得訝異不已。
“除了泰瑞莎,妹妹什么時候認識這么個大帥哥?”朱媽媽疑惑地喃喃道。
“也許是在美國時,泰瑞莎介紹的。”朱大哥做出最合理的判斷。
“他來找妹妹做什么?”朱爸爸兩只眼好像透視機似的不斷上下掃瞄大帥哥。
“不知道,誰會英文誰去問他吧!”
可是他們還沒有機會問,媺媺已經出來了,原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一見到奇爾,下巴頓時掉了,驚訝得差點摔跤。
“奇……奇爾,你……你怎么來了?”
如果她以為能夠得到任何回答,那么她注定要失望了,因為奇爾半個字也沒給她吭,一臉燦爛笑容的直接跨上前兩步……
“不要!”一見他伸出雙手,媺媺馬上猜到他想做什么,嚇得慌忙往后逃。
但她的動作再快還是快不過奇爾,她的“不”才剛喊出口,人已經被舉高,下一刻,她飛到半空中,再下一秒鐘,奇爾穩穩的接住她,滴溜溜轉半圈,她又像小孩子一樣安坐在奇爾的手臂上了。
結束了嗎?
不,還沒有結束,這只是熱身場面而已,主秀才剛要開演,下面才是本劇最精采的部分,只見嫩敷又羞又急的俯下臉去想叫他放她下去,沒想到這個動作恰好中了奇爾的“陷阱”。
她的嘴一打開,就被奇爾的唇給堵住了,還堂而皇之的溜進一條又軟又滑的不明物體,熱呼呼的在她口中肆無忌憚的恣意凌虐!
媺媺抽了口氣,一時震驚得忘了要反抗,呆呆的任由他攻城掠地。
直到所有領土都被霸占光了,她才回過神來,但這時她也已被奇爾火辣辣的熱吻給吻到暈頭轉向、昏天黑地,腦袋里的火山一座接一座爆發,熾熱的岩漿好像國慶煙火一樣四處亂噴,噴得她全身都燃燒起來了,哪里還有空反抗?
而四周的觀眾也看得兩眼著火了。
哪里來的家伙,竟敢就這樣大剌黥的闖進人家家里來,捉住人家的寶貝女兒合演限制級鏡頭?
不過……
超精采,幸好沒有打馬賽克,不然多掃興!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奇爾終于放開她時,兩人都氣喘吁吁得差點斷氣,奇爾深呼吸好几次后方才稍微喘過氣來,然后,他的唇辦貼上她耳際,輕輕呢喃了三個神奇的字。
微燉驚喘,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耶?!”她聽錯了吧?
“還有,我認罪,你的初吻早在西登奈小鎮上就被我偷走了!”
“什么?!”
奇爾嘿嘿笑著放她下地。“抱歉,我明天還有考試,如果不馬上趕回去,恐怕會來不及!”話落,他又傾身吻她一下,旋即轉身走出大門,直接坐上仍在等候的計程車,再從車窗探出手來揮一揮。
“我考完試會再來找你!”
望著絕塵而去的計程車,眾人張口結舌,說不出半個字來,眼睛都快瞪凸出來了。
就這樣?
一陣風來,又一陣風去,前后不到五分鐘,掃得大家暈頭暈腦,那家伙到底是誰呀?
不約而同,大家又一齊把視線轉移到媺媺身上去盯住,盯得她臉紅耳赤,張嘴卻沒半點聲音出來,尷尬得只想挖坑把自己埋進去,最好夠大到足以讓她在里面吃喝拉撒睡,她准備在里面過一輩子。
好半天后,朱媽媽突然轉身走開。“不錯的家伙嘛!”
朱爸爸也跟在后頭。“原來不是叛逆期,而是發情期!”
朱大哥走第三個。“真人不露相!”
欣欣殿后。“咬人的狗不會叫!”
只剩下媺媺一個人在那邊繼續發騷,不,發燒。
天哪,這輩子沒這么糗過,就在自己家人面前被一個陌生男人——對她家人而言——熱吻得七葷八素,而那個男人來匆匆去也匆匆,竟然吃干抹淨了拍拍屁股就走人,是怎樣,他在趕場嗎?
嗚嗚嗚,她又該如何對她家人解釋?
不過,真的沒想到奇爾竟然會為了安慰她而特地趕來一趟,不必懷疑,肯定是某個大嘴巴告訴他的,使他為了不到五分鐘的一面,浪費了三十多個小時的來回飛行時間和機票錢。
明天他還要考試耶!
而且他還說……還說……
他真的說了嗎?
還是她幻聽?
或者是她在作夢?.
不行,她已經搞不清楚了!
好吧,她先回房間去拿冰塊來冷敷自己,好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再來好好思考一下……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iamlynn 2009-2-18 00:45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iamlynn英雄救美, 獲得現金9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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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對不起,我說過考完試就會去找你的,可是我媽媽突然跑來纏著我不放,我再兩年就要畢業了,她居然叫我回家去,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過我也不能扔下她不管,只好等擺脫她之后再去找你,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啊!”
“那就好。對了,你的心情如何?”
“很好啊!”
“那,要不要我順便給你帶什么禮物?”
“不用了。”
“……妹妹。”
“什么?”
“為什么你都不看我?”
螢幕里的奇爾盯著螢幕前的媺媺不放,而螢幕前的媺媺卻低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手,看不見她的臉,只瞧得見她的耳垂紅得像滴血。
“人家會不好意思嘛!”早知道就先讓網路攝影機“故障”一下。
奇爾哈哈大笑。“抱歉、抱歉,那天太匆忙了,沒時間挑個好地點。怎樣,你挨罵了嗎?”
“沒有啦,只是……”媺媺偷瞄他一下。“很不好意思嘛!”
“他們什么都沒有問?”
“有啊,問說你是誰,几歲了,做什么的之類的。”
“然后?”
“然后爸爸叫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么話?”
“想泡我家的寶貝,先去學好中文來再說!”媺媺的嘴角在抽搐。“呃,他這么說的。”
“學中文?”奇爾呻吟。“要命,我對語言最沒轍了!”
“但你會捷克語、德語和英語啊!”
“我是捷克人,當然會捷克語:我媽媽是奧地利人,所以我也會德語;英文是在滑雪場打工時學的,因為很多游客是講英文的。”
“那再多學一個中文也不難啊!”
“你說得簡單,也不考慮一下我的腦袋裝太多東西會不會當機!”奇爾愁眉苦臉的嘆了一大口氣。“不過,好吧,為了你,我只好卯起來學了!”
媺媺噗哧失笑,忘了不好意思,指著螢幕里的奇爾咯咯笑個不停。
“你的樣子好可憐、好好玩喔!”
“真沒同情心!”奇爾哀怨的嘟囔,突然,他回頭望了一下。“可惡,媽媽又來找我嘮叨了,那就先這樣了,寶貝,明天再聊!”
寶貝?
螢幕上的影像消失后,媺媺仍然自己一個人坐在那里傻笑。
雖然不知道奇爾到底是喜歡她哪里,但只為了安慰她兩句話,他就特地拋下考試趕來一趟,那么,他一定是真的喜歡她……
不,他說他……他愛她……
想到這里,粉頰瞬間爆紅,她雙手捂著自己熱燙的臉,傻笑不知不覺升級為正宗白痴的笑,嘴都拉歪了。
直至欣欣來敲門叫她吃飯,她連忙收起笑容,拉緊臉皮,方才起身出去吃飯。
晚餐桌上——
“又在通熱線了?”朱爸爸調侃地對媺媺擠眉弄眼。
媺媺臉紅了一下,低頭拉椅子坐下。
“難怪你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朱媽媽一邊添飯輪流遞給每個人,一邊揶揄道。“像他那么熱情的人講的話怎能讓別人偷聽到呢!”
“媽!”媺媺嬌嗔地抗議。
“他真的好帥耶!”欣欣只注意到這點。
“帥?哼,那家伙臉皮真厚!”朱大哥咕噥。
“是喔,”朱爸爸馬上轉移進攻對象。“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熱情,老婆早就到手,連兒子都生出來了!”
朱大哥啼笑皆非。“爸,是美蓮說不想太早結婚的嘛!”
“不,是你不夠積極!”朱爸爸說完,再轉回原來的目標。“妹妹,那家伙什么時候畢業?”
“明年,他們的學制跟我們不同,高中四年,大學五年。一畢業就是碩士。”
“家里做什么的?”
“他爸爸開一家俱樂部,將來要交給他管理。”
“俱樂部?”朱爸爸眉頭皺起來。“哪一種俱樂部?”
“我也不太清楚,會員制的高級俱樂部吧!”媺媺不甚有把握地說。
“對啦、對啦,爸,人家歐洲的俱樂部都超高級的呢!”欣欣一邊幫腔,一邊對媺媺擠擠眼。
但朱爸爸還是不滿意。“他念什么的?有什么專長?”
媺媺明白朱爸爸的想法,他總認為繼承家業的男人不太可靠,一旦家業倒閉,倘若沒有一技之長,別說養活老婆兒女,恐怕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所以最重要的是要有一技之長,家境如何根本不用考慮。
“他念工商管理,至于專長……專長……”總不能老實說是吃暍玩樂兼職業賭博吧?“啊,對了,芭蕾舞。他從八歲就開始學芭蕾舞了!”
話一出口,餐桌上頓時陷入一片錯愕的靜默中。
朱爸爸好像想笑,但又笑不出來,朱大哥下巴掉了,欣欣張口結舌,連朱媽媽添飯的動作都凍結了,媺媺也有點不太自在。
她自己也覺得很可笑,但那總是一種專長吧?
“芭蕾舞?”朱爸爸喃喃道。“你是說穿著那種……那種緊身褲在舞台上跳來跳去的芭蕾舞?”
“還有蕾絲、波浪折邊、亮片!”欣欣加注。
對了,重點就是那種會凸顯出男性私處的緊身襪褲,還有蕾絲、亮片等等,男生穿那種華麗的緊身衣真的很滑稽耶!
“……對,就是那種芭蕾舞。”
餐桌上又恢復絕對的靜默,好半天后,朱媽媽才若無其事的繼續添飯。
“台灣雖然不太盛行芭蕾舞……”
“何止不太盛行,有沒有人在跳芭蕾都有問題!”欣欣嘟囔。
“當然有!”朱媽媽橫過去一眼,欣欣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只是比較少而已,但外國人跟我們的文化不同,他們都喜歡聽歌劇看芭蕾什么的,應該很有前途吧?”
大家相覷一眼,爭相點頭。“對、對,很有前途!”話說的是夠大聲了,但每張臉都有點扭曲,奸像沒炸好的甜甜圈。
所以說,外圍人的文化真的很奇怪!
“難怪他能夠那么輕易的將妹妹舉起來拋到半空中。”朱大哥咕嚷。
“哦,為什么?”欣欣問。
“芭蕾舞男舞者不是常常將女舞者托舉到空中嗎?訓練成習慣了嘛!”
“原來如此,”欣欣恍然大悟。“跟馬戲團差不多嘛!”
不知奇爾是猩猩還是猴子?
“好了,”為大家一一添好飯后,朱媽媽坐回自己的寶座,端起飯碗來。“吃飯吧!”
于是大家一齊端飯碗拿筷于,動嘴巴,吃飯,動舌頭,繼續閑聊五四三。
“妹妹,你的翻譯進度如何?”朱爸爸問。
“再過兩天就行了。”
“很好、很好,我會再拿新的給你。”
一聽微嫩的翻譯快結東了,欣欣馬上湊過來,一副賊兮兮的樣子。“妹妹,工作告一段落就要休息一下,才能走更長遠的路,所以,我們去滑冰如何?”
“滑冰?”沒想到欣欣也想學滑冰。
“就是溜冰啦,不過溜冰是穿輪鞋,滑冰是穿冰刀鞋。”欣欣以為她不知道滑冰是什么,趕緊解釋給她聽。“自從小巨蛋滑冰場開幕之后,滑冰已經成為台北最熱門的運動,不會的就落伍啦!”
竟然是為了跟流行!
“你為什么不跟同學去?”
“跟同學去要花自己的錢,跟你去就可以花你的錢呀!”朱大哥喃喃咕噥。
“討厭啦,大哥,吃你的飯別插嘴好不好?”欣欣惱怒的罵過去,回過頭來又堆滿一臉討好的笑。“別聽大哥的,妹妹,跟同學去哪比得上跟自己姊妹一起去,對不對?所以,去啦,妹妹,一起去啦!”
一流業務努力鼓吹,媺媺很快就心動了,不過,誰教她?
“你會嗎?”
“不太會,所以才要去練習呀!”
“可是我一點都不會!”
“我教你!”
一個半調子初學者想教一個連站都沒辦法站的初學者,結果會如何呢?
*** *** ***
什么結果也沒有。
一個星期過去,媺媺的滑冰技朮依然停留在幼兒學步階段——只敢扶在滑冰場旁邊的護欄走走滑滑,一放手就四腳爬到地上去了。
泰瑞莎說對了,她的運動細胞實在很貧乏。
至于另一個大言不慚說要教人的初學者,她的前進滑行倒還滿順溜的,但其他什么倒著滑、翻來轉去的花樣全都不會,因此正在積極慫恿媺媺陪她一起加入小巨蛋的冰上課程。
媺媺出錢。
“怎樣嘛,妹妹,一對二,初級班四堂課才四千元,超便宜的啦!”
“四千?好貴喔!”
“哪里貴了,妹妹,你有在工作耶,四千不貴啦!”
欣欣好像擺地攤的努力推銷天下第一的仿冒品,媺媺才不吃她那一套。
“你以為我不知道,初級班后面還有中級班,中級班之后又有高級班,請問總共多少錢?”
“也不過才一萬三左右嘛!”
“一萬三?!不然你一半我一半。
“喂喂喂,別太小氣好不好,妹妹,我一個月零用錢也不過三千而已說!”
“兩個月剛剛好夠。”媺媺瞄一下手表。“時間到了,走吧!”
兩個鐘頭就這樣浪費掉了。
“好,我們去吃拉面,再到西門町逛,我想買小錢包!”反正都是媺媺出錢,不慷慨一點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算了,誰教她是姊姊呢!
*** *** ***
“請問妹妹在嗎?”英文。
朱媽媽仰起臉注視門外的大帥哥,見他手上拎著旅行袋,肩上挂著背包,臉上堆滿迷人的燦爛笑容,十分討人喜歡。
老實說,這小于真的很不錯,跳芭蕾舞也無所謂啦,除了……
“妹妹沒告訴你嗎?要泡我家的寶貝,先去學好中文再說!”中文。
燦爛笑容褪去,換上一臉問號。“請問你說什么?”英文。
朱媽媽嘆氣。“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中文。
“妹妹不在嗎?”英文。
“我只聽得懂妹妹兩個字,其他都聽不懂.”中文。
“她去哪里?”英文。
“我說我聽不懂,你聽不懂嗎?”中文。
“我該去哪里找她呢?”英文。
“天哪,誰來幫我們翻譯一下!”中文。
“你不知道她去哪里嗎?”英文。
“妹妹不在家啦!”中文。
“……我們到底在說什么?”英文。
眼看那張俊俏的臉上寫滿了無助的沮喪,好像快哭了,朱媽媽差點笑出來。
“等一下。”她比了一個等等的手勢,然后匆匆進屋里去,不到半分鐘就出來了,并遞給帥哥一張札幌拉面的廣告宣傳單。“妹妹剛剛打電話回來,說要先去吃拉面,再到西門町逛,會晚一點回家,懂吧?”中文。
一見那張廣告單,帥哥雙眼一亮,恍然大悟。“她去用餐?”英文。
“聽不懂!”再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小巨蛋,“總之,妹妹在這里,taXi,給他看。”又加一張小紙條。“這是她的手機號碼,如果到那里找不到人,就打手機給她。”中文。
Taxi?
這個他懂!
帥哥眉開眼笑的直道謝。“謝謝!謝謝!”英文。
朱媽媽面無表情的望著離去的頎長身影,直到消失,她才關上大門,然后,轟然爆笑。
那個跳芭蕾舞的小子,想哭的樣子真是古錐!
*** *** ***
小巨蛋的餐廳很大,人卻算不上多,可能是因為店家不夠多吧。
“要吃什么?”
“你不是說要吃拉面嗎?”
“我改變主意了。”
“……龜毛,那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正在看啊!”
哼,讓人家請客還那么囂張!
媺媺無奈的先在一旁坐下,她知道欣欣多半會考慮上十分鐘以上,因為是她請客,欣欣一定要被請得“值回票價”,非掏光她的錢包不可!
想到這里,她趕緊掏出錢包來,看看究竟有多少錢……
“豬小妹?”
冷不防一聲叫喚,媺媺頓時像被雷轟一樣劇烈的震了一震,零錢鏘鏘鏘散了一地。
不會吧,會這么叫她的只有她以前的同學,而且聽這聲音好像是……是……
她心驚膽跳的循聲望去,目光落處果然是她這輩子最害怕見到的人,心頭一慘,差點當場刮風下大雨。
嗚嗚嗚,早知道會碰上舒蓓,滑完冰就該直接到西門町,不然回家也好!
“豬小妹,真的是你!”舒蓓很意外。“你自己來的嗎?
“不,”媺媺瞄一下欣欣,后者好奇的打量舒蓓。“我跟我妹妹一起來的。”
“你們來做什么?今天好像沒有表演或比賽嘛!”
媺媺不敢說,不清楚狀況的欣欣已脫口道:“我們來滑冰。”
“滑冰?”舒蓓眼神一亮,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是嗎?你也想學滑冰嗎?嗯嗯,那就跟我們一起吧,都是以前我們班的同學,她們還報了團體班上課呢,大家一起學比較有趣,我也會特別‘教’你喔!”
被舒蓓“教”完之后,她大概也粉身碎骨了!
“不用了,舒蓓,我們自己滑就好了。”媺媺努力擠出笑臉來。她們是團體班,我們又沒交錢,去摻一卡不太好。”
“沒關系,她們只有十個是團體班,其他已經會滑了,我是要教她們一點花式動作,可以順便教你呀!”舒蓓瞄向欣欣。“你也一起來吧!”
“你很會滑嗎?”欣欣懷疑地問。
“我是滑冰國手,你說呢?”舒蓓得意的反問。
“國手?真的?妹妹,那還不給她教!”欣欣興奮得直跳腳。“免費的喔!”
“不……”
“那就這么說定了,明天下午兩點記得來喔!”不給媺媺否決的機會,舒蓓逕自定下約會。“你們來吃飯嗎?我給你們請,當作明天的學費好了!”
“沒問題!沒問題!”欣欣又在慷他人之慨了。“想吃什么,說吧!”
一聽欣欣說那種不負責任的話,媺媺捏緊錢包,又想哭了。
“問她們吧!”舒蓓笑吟吟的指指餐廳入口處。
眼見一大票人涌進來,欣欣目瞪口呆,不禁心虛的瞥一下媺媺,收不回吐出去的話了。
二姊不會要跟她“一人一半”吧?
直到十几個人陸續坐下來,大刺刺的各自點好餐,然后開始例行公事——嘲弄豬小妹,欣欣方才察覺到不對。
“豬小妹,你也想滑冰?不怕冰塊被你壓垮嗎?”
“那不完蛋了,從二樓直接垮到一樓!”
“我看是想冷凍豬肉吧!”
該死,原來是她們!
二姊成天沒事就抱怨自己太胖,天天嘀咕著要減肥瘦身,不然就說要做一輩子單身貴族,因為不會有人愿意和豬小妹結婚,原來罪魁禍首就是她們!
可惡,竟敢欺負她姊姊!
想到這,欣欣的臉瞬間拉成三尺長,怒氣騰騰的正准備爆發一場宇宙大混戰,就在這當兒,突然,媺媺的手機響了。
“喂……耶,奇爾?你怎會有我的手機號碼?咦咦咦,你來台灣了?欸,你在……好好好,你在那邊等我,我去找你!”媺媺又驚又喜又興奮的跳起來往出口跑,一邊叫,“對不起,我去接個人過來!”
除了欣欣,其他人都一頭霧水。
“看她這么興奮,是誰來啦?”舒蓓困惑地問。
好極了,有人替姊姊戰斗了!
“我姊姊的男朋友。”膽敢當著爸媽的面親吻姊姊,而且親完就蹺頭,那家伙的戰斗力應該很強吧?
“男朋友?”舒蓓驚呼。“她竟然有男朋友了?”
“對,年初出國旅游時認識的,羨慕吧?”
羨慕?
不,是怨恨!
記得高一舉行開學典禮時,當舒蓓驕傲的步向講台要代表新生致詞,沒想到卻被豬小妹伸到走道上的腿絆得摔一跤,整個人像南京板鴨似的趴在地上。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時圍繞在四周的轟然嘲笑聲。
所以后來她才會不斷找豬小妹的麻煩,欺負她、羞辱她,不但要把當時的恥辱還給豬小妹,還得再加上利息,她也要讓豬小妹承受到最可怕的滋味——孤獨,沒有半個女生愿意和她做朋友,也沒有半個男生愿意接近她。
而班上同學也沒有人敢幫豬小妹說話,她們都知道,誰要是膽敢多事,她會讓那個多事的人跟豬小妹一樣日子難過,因此對于這件事,同學們都是抱著「幸好不是我”的態度來面對的。
在這世上,有正義感的人多的是,卻不存在于她們班上。
沒想到畢業不過半年多,豬小妹竟已交到了男朋友,那她高職時“辛苦”了三年不都白搭!
“哇塞,外國人耶!”狗黨A。
媺媺一回到餐廳里,大家就開始大呼小叫,因為那個親匿地環住她的年輕男人是個會讓女孩子一見就流口水的家伙。
“好高!”狗黨B。
“好帥!”狗黨C。
“優雅!”狗黨D。
“迷人!”狗黨E。
“超正!”狗黨F。
入耳她那些狐朋狗黨的贊嘆,舒蓓的臉更黑了,因為那是實話,豬小妹不但交到了男朋友,還是那么正點的家伙,一百分出色,兩百分耀眼,這實在太過分了,她怎能任由豬小妹如此“囂張”?
不,她絕不會輕易罷休!
“他叫奇爾,是我的男朋友。”伴同奇爾一起坐在欣欣身旁,媺媺的雙頰因喜悅和不好意思而顯得格外赧紅。“奇爾,她們是我的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
眉梢子揚了一下,“那么……”奇爾緩緩綻開他最誘人的笑容。“我想你們應該都是妹妹的‘好朋友’吧?”
雖然他說的是英文,但他講的是最基礎的對話,只要中學不是混畢業的就該聽得懂,連欣欣都沒有問題,其他人更不可能聽不懂,于是,大家一個接一個臉紅了起來,面面相覷回不了話。
戰斗力果然超強,一句話就打倒所有人!
欣欣暗笑,媺媺有點茫然,不解大家的表情為何好像剛踩到狗屎似的,不過舒蓓可沒有那么容易認輸。
“你是歐洲人?”在班上,她的成績最好,英文自然也是。
“捷克人。”奇爾的笑容倏轉慵懶,順手將媺媺扯到他的大腿上坐。
“奇爾!”媺媺驚呼,漲紅了臉拚命掙扎要回到原位,但奇爾捉緊了她不給她逃跑。
“我喜歡抱著你,軟軟的好舒服。”奇爾慢吞吞地說。
“全身都是肥肉,當然軟!”抓著機會,舒蓓馬上攻擊過去。“你不怕被她壓扁嗎?”
“才不會呢!”不等奇爾開口,欣欣便搶著反擊。“人家奇爾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妹妹抱起來拋到半空中再接住,好像妹妹只是個小嬰兒似的,才不覺得妹妹有多重呢!”
“說得跟真的一樣,他又沒有練過,怎么可能!”
“有啊,他從小就練芭蕾舞啊!”
芭蕾?
兩秒的安靜,然后是好几聲噗哧,舒蓓則是很無禮的直接對著媺媺的臉大聲笑出來。
“穿緊身褲,踮腳尖跳來跳去的芭蕾嗎?”
“在歐洲,芭蕾舞是很高尚的藝朮。”奇爾嚴肅地說。
“在台灣不是。”舒蓓斷然道。“這里是東方,不是西方!
“說得那么好聽,你們全家還不是移民到西方去了!”欣欣嗤之以鼻的嘀咕。
舒蓓窒了一下,“我又沒有跟你說話!”她不屑的哼一聲,再望定奇爾。“那么你是很有名的芭蕾舞者嗎?”
“我從來沒有上過舞台。”奇爾滿不在乎的承認。
“原來連上台的資格都沒有啊!”舒蓓喃喃道,說著,朝身邊的狐群狗黨使了一下眼色。
“舒蓓是台灣的花式滑冰國手,去年還拿到亞洲滑冰錦標賽的第九名喔!”接收到主子的飛眼傳訊,狗黨A立刻開始施展狗黨的功用,“還有,她的男朋友王宏也是競速滑冰國手……呃?”馬屁還沒拍完,莫名其妙被拐一肘,只好半途收兵。
她哪里說錯了?
“其實王宏還不算是她的男朋友,”這里說錯了!“只是在追她而已啦!”狗黨B迅速做出補救。
媺媺呆了一呆:王宏還不是舒蓓的男朋友嗎?
欣欣直翻白眼,竟然兩句話就把男朋友打入冷宮了,就算她是白痴,也可以猜得出舒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某人想換男朋友了,更精確一點的說法是,某人想搶媺媺的男朋友!
不過這種事輪不到她來搶鏡頭,想不想被搶是奇爾的問題,她只要惦惦吃飯邊看戲就行了。
啊,對了,應該再叫一杯飲料!
“追她的男孩子可真辛苦,不過……”奇爾嘴角一勾。“做她的男朋友可能更辛苦。”
“為什么?”
“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不好伺候啊!”
舒蓓臉色變了一下。“我并不任性。”
奇爾淡淡一笑。“那是你自己說的。”
“你又不了解我!”
“是嗎?”奇爾慢條斯理的把下巴擱在媺媺頭頂上。“那么,請告訴我,你是妹妹的好朋友嗎?”
舒蓓張開嘴,卻拉不下臉來當著大家的面說瞎話,咬了半天牙,她驀然起身。
“記住,明天下午兩點!”語畢,轉身走人。
沒關系,現在盡管讓他們占上風,明天她就可以在冰場上讓豬小妹好看。
還有奇爾,他也可以仔細看看她在冰場上究竟有多么飄逸、多么迷人,然后他就會知道,放棄豬小妹選擇她才是正確的抉擇!
主角都退兵了,其他人只好懊惱的丟下吃一半的飯跟著離去。
“真沒風度!”欣欣咕噥著環顧一圈吃一半的飯。“真浪費!”
“明天下午兩點?”奇爾狐疑的低頭看媺媺。“做什么?”
“她要教我們滑冰,”欣欣又代替姊姊回答。“想也知道她打算乘機整人。”奇爾一臉問號,欣欣這才想到自己說的是中文,可是太復雜的英文她又不會,只好還給媺媺自己回答。
“她說要教我們滑冰。”媺媺說得很簡潔。
奇爾又挑子一下眉,不過他并沒有就這件事再說什么。“趕快吃吧,吃完帶我去找飯店。”
“你要在台灣待多久?”
“直到開學。”
“那就住我家吧,住飯店很貴的。不過……”
“不過什么?”
“你不能再把我當籃球一樣丟到半空中了喔!”
*** *** ***
晚餐桌上,豬家人各個捧著飯碗一臉痛苦的表情,不是菜不好吃,也不是便祕吃不下,而是……
“Shit! Shit! Shit! ”
詛咒聲愈來愈大,豬家人也愈來愈痛苦,猝然,一塊咕咾肉高高飛起,所有的視線也跟著划起一道圓弧,最后扑通一聲落入朱爸爸的水杯中。
“嗯哼,妹妹,告訴他,中國人不是這樣吃肉的。”朱爸爸嚴肅地說。
夠了,這已經是極限了,大家再也忍不住轟然爆笑,再憋下去,大家都會得內傷。
“還是用這個吧!”
朱媽媽把一支叉子遞給滿頭大汗的奇爾,后者一手一支筷子,已經奮戰了十几分鐘,卻連顆飯粒都還沒吃到。
“感激不盡!”奇爾抽抽鼻子,可憐兮兮的捧著叉子。
“妹妹,告訴他,想泡你,不但要學中文,還得會用筷子!”朱爸爸又說了。
媺媺聽話的翻譯給奇爾聽了。
“好好好,沒問題,我一定學,不過……”奇爾頻頻點頭。“起碼要給我一點時間吧?譬如十年,或者二十年……”
又是一陣狂笑。
“等你學會用筷子,也差不多要升級做爺爺了!”
毫無疑問,朱家的人喜歡奇爾——除了不會說中文之外,奇爾自己也很清楚這點,因此晚餐過后,他馬上對轍嫩提出要求。
“每天至少上課兩個鐘頭。”
“好,現在就開始嗎?”
“等等,沒有水果嗎?”
媺媺失笑,牽著奇爾的手到她的書房去。“等會兒會送來給我們的啦!”
于是,他們開始上課了,不一會兒,有人送水果來;再過片刻,有人送果汁來;又過半晌,有人送零嘴來;再一會兒,有人……
“中國人用功的時候都要吃這么多東西嗎?”奇爾困惑的掃視滿桌零食。
“才沒有呢!他們只是……”媺媺抿唇竊笑。“預防你亂來而已。”
當著人家父母的面就敢親親人家的寶貝女兒,要是關起門來的話,天知道他會做什么,搞不好一路從A B C D直接進展到最后一戰,反正有床有被也有衛生紙了。
“每個追求你的男生都要受到這種待遇嗎?”奇爾不甘心的嘀咕。
“什么待遇?”
“十面埋伏,高度警戒。”
媺媺再次失笑,搖頭。“不,沒有其他男生,只有你。”
噙著曖昧的笑,奇爾輕輕扶起她的下顎,“幸好,不然就輪不到我了!”目光凝住那雙小松鼠般的大眼睛睇視半晌,再往下移至嫣紅的唇辦,他嘴角撩了一下,然后俯下去覆上她的唇。
這才是飯后甜點。
不過,他才吃下第一口,都還沒有吞下去,喀喀喀,又有人在敲門,欣欣的聲音跟著傳進來。
“不管你們在干什么,請暫停,我送布丁來啦!”
“她說什么?”
“欣欣送布丁來給我們吃。”
“……我可以把布丁砸到她臉上去嗎?”
*** *** ***
翌日清晨,朱大哥來敲奇爾的房門,要通知他吃早餐。
“奇爾,希望里面只有你一個人。”朱家就數朱大哥的英文最好。
房門內傳出豁然大笑聲,几乎是立刻,奇爾來開門,穿著一條長褲,只有他一個人。
“你們在防賊嗎?”
“不,防色狼。”朱大哥沒好氣的說。“吃早餐了!”
奇爾笑容稍斂。“你不喜歡我?”
朱大哥翻一下眼。“因為你,我父親每天都在嘮叨,說什么要是我有你一半熱情,早就讓他抱孫子了!”
奇爾又笑開了,“怎么?女友不讓你上?”他擠眉弄眼的問。
朱大哥狠狠的捶他一拳。“什么上不上的,是她不肯這么早結婚。”
“那簡單,我教你!”奇爾一把將朱大哥拉進房里,門砰一聲關上。
也不知道奇爾傳授了什么神奇的撇步,當朱大哥離開奇爾房間時,竟是滿面笑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稍遲,餐廳里,奇爾對著朱媽媽給他的湯匙和叉子掉眼淚。
“謝謝、謝謝,我一定會學習如何用筷子,不過,等我吃飽后再說吧!”
言猶在耳,早餐過后,第一個從餐桌旁開溜的就是奇爾,而且還順手挾持人質——媺媺陪他一起亡命天涯。
“謝謝,我吃飽了!”聲落,人也消失了。
“他不是說要學用筷子嗎?”朱爸爸錯愕的瞪眼。
“他真是可愛!”朱媽媽笑不可抑。
“他說要學用筷子的!”朱爸爸忿忿道,一副打算立刻捉拿逃犯回籠的架式。
“好了、好了,先讓他習慣几天吧!”朱家都不是嚴肅的人,但像奇爾那樣搞笑的可沒有半個。
“看樣子你們都被他的笑容收買了!”朱爸爸說得有點不服氣。
“你沒有嗎?”
“……有。”誰不會被那樣燦爛的笑容收買呢?
朱爸爸不甘心的又無可奈何的哀聲嘆氣,至于那個老是用燦爛的笑容收買人心的家伙又鑽進媺媺的房里去了,兩人正在討論要不要去小巨蛋。
“你不是跟她約好了?”
“我才沒有,是她單方面說定的好不好!”
“你不想學滑冰了嗎?”
“當然想啊,可是她才不會真的教我呢!”
“好吧,那我們過兩天再去,我教你。”
微嫩眨了眨眼。“你滑得很好嗎?”
奇爾勾起慵懶的笑,“還不錯吧!”他的唇誘惑的在她臉上游移。
“你好像什么都會,”媺媺羨慕的呢喃。“就沒有什么不行的嗎?”
“當然有,球類運動,”奇爾滑稽的咧咧嘴。“大自保齡球,小至乒乓球,樣樣都不行!”
“原來你不是十項全能!”媺媺失笑道。
“我又不參加奧運。”奇爾咕噥,再繼續努力誘惑。“別說話了,讓我好好品嘗你!”
“人家又不是水果。”
“的確,你是小松鼠。”
“……奇爾。”
“嗯?”
“你真的不覺得我很胖?”
“等我抱不動你的時候,你再來問我。”奇爾嘆道。“現在,你可以安安靜靜讓我享受一下了吧?”
“好嘛!”媺媺乖乖閉上嘴,雙頰紅通通的像待宰的羔羊。
奇爾滿意的笑了,正准備從頭到腳把她肯得一干二淨,喀喀喀,房門又被敲響了。
“爸爸要我跟你們說一聲,我們要出門上班了!”是朱大哥的聲音。
“……妹妹。”
“干嘛?”
“不能把布丁砸到你妹妹臉上,至少可以海扁你大哥一頓吧?”
第六章
滑冰滑得正盡興,卻要中途停下來等人家洗冰,這是最掃興不過的事,因此,為了避開洗冰時間,媺媺姊妹倆總是早上九點就到滑冰場報到,但這天,她們再早到也沒用,因為……
“對不起,滑冰協會預定了早上時間,你們得下午兩點過后再來。”
聽完柜枱小姐的說明,媺媺姊妹倆面面相覷,其實都有公告,但她們兩個都沒注意到。
“明天再來好了。”
“好吧!”兩人轉身,媺媺困惑的張望。“咦?奇爾還沒來嗎?買一杯咖啡要那么久?”
“肯定是言語不通。”欣欣嘲笑兩聲。“還說靠他自己就可以,唬爛!”
“一樓的星巴克嗎?我們去找他吧!”
可是奇爾并不在星巴克,他早就買好咖啡走人了,于是兩人又回到二樓滑冰場,可是他也不在那里。
“他又逛到哪里去了?”媺媺喃喃道。
欣欣嘆氣。“你在這里等他,我再到一樓去逛一圈,誰找到人就打手機通知對方,然后到大門口碰面。”
“好。”
結果五分鐘后,媺媺不但沒等到奇爾,而且還好死不死的又碰上她這輩子最不對頭的人。
“豬小妹!”
不會吧?
媺媺一轉過身去就傻住了,就在她正前方,舒蓓穿著滑冰服,雙手叉腰面對她綻出冷笑,還有王宏,雖然沒有穿滑冰服,但也穿著冰刀鞋。
“舒……舒蓓!”嗚嗚嗚,捺A加衰!
“真巧,又讓我碰上了!”舒蓓冷哼。“說,前天為什么沒來?”
“是……是你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說,我又沒答應!”媺媺理直氣壯的駁回去。
舒蓓瞇了一下眼,猝然捉住媺媺的手。“好,那現在進去,我教你!”
現在?!
轍嫩呆了一下,隨即拚命掙扎,不想被拖走。“等等、等等,我……不行啊,我妹妹……還有奇爾,他們……他們……”
舒蓓轉頭對柜枱小姐交代几句,然后繼續拖著媺媺走。
“我交代過柜枱了,他們來的話,柜枱會轉告他們說你進滑冰場了!”
“但是……但是滑冰場今天早上不開放呀!”
“我知道,被我們滑冰協會預定了,今天要舉行一場特別甄選會,不過時間還沒到,我們至少還可以‘玩’一個鐘頭。”
“玩?”她又不是玩具.
死拉活扯的,舒蓓硬把微轍拉進滑冰場內,不是媺媺的力氣比不上舒蓓,而是王宏也加了一把力,她一個人怎么比得上兩個人?
然后,他們又一起替她穿滑冰鞋,因為她不肯穿,舒蓓就捉住她不讓她動,再由王宏替她穿,穿好之后,舒蓓又硬把她拖離護欄推進冰場內,一上了那塊大冰磚,她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于是,她就這樣被舒蓓捉到冰場中間,毫無反抗余地。
這時冰場內已經有不少滑冰選手在練習,有男也有女,但他們都只顧為了特別甄選會而加緊練習,就算有人注意到她的窘況,也沒人理會。
“現在……”舒蓓嘴角噙著沒安好心眼的笑。“我要開始教你了!”
而她的教法就是母鷹教小鷹的教法——直接把小鷹推下懸崖去死。
她先滑開,然后要媺媺自己回到護欄邊,如果媺媺意圖走回去,她就會在后面推一把,讓媺媺只能滑動,沒辦法走,這時候,媺媺就會表演飛天舞,兩手飛舞著滑回護欄,運氣好,平安抵達目的地,運氣不好,她會偏離航道再摔個狗吃屎!
“喂,跟你說要用滑的,不能走,你聽不懂嗎?”
有啊,她是在滑,用身體滑!
第N百次,媺媺狼狽的從冰上站起來,光是要站穩就不容易了,她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用兩支冰刀在冰上滑動啊!
“喂喂喂,你在對我姊姊做什么?”
欣欣終于來了,怒火騰騰的大吼,一邊想往冰場里闖,可是旁邊有人阻止她,因為她沒有穿冰刀鞋,就在爭執間,嫩擻又被舒蓓拖到另一處空曠的地方,要她自己回到護欄。
“豬就是豬,笨死了,要平衡啊!”
舒蓓一邊說,一邊又在媺媺背后狠推一把,不過這回她好像“忘了”控制力道,手勁過重,一下子就把媺媺推得像子彈一樣飛射出去,媺媺嚇得連飛舞雙手都忘了,兩眼發直的瞪著護欄迅速向她逼近,而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二姊!”
這種時候欣欣才肯叫她姊姊,真教人哭笑不得。
眼見護欄几几乎就在眼前了,嫩撇下意識閉上雙眼,心里已有准備即將面臨的大沖撞將會讓她住進醫院里去過年。
不知道是會斷手還是斷腳呢?
同樣的,欣欣也嚇呆了,眼睜睜看著姊姊撞向護欄卻無計可施,連尖叫也叫不出來。
這下子爸爸一定會親手拆開她每一根骨頭!
舒蓓和王宏則雙臂環胸冷眼旁觀,他們并不認為撞這一下會有多慘,要說摔跤撞擊的經驗,她可比誰都丰富,要學花式滑冰,不摔跤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這一下也該夠豬小妹受的了。
總之,三方都認為撞這一下是避免不了的了,就算沒撞爛,撞開几朵花是絕對沒問題的。
沒想到結果卻大爆冷門,要是有人下注的話,肯定通殺。
眼看著媺媺就要撞上護欄了,就在那千鈞一發的瞬間,一道身影猝然自媺媺身后掠過,比云豹更飛快、比隼鷹更迅捷的一閃而逝,順帶也把媺媺給刮走了,舒蓓和王宏不禁愕然傻住,那是什么?
超人?
蜘蛛人?
還是蝙蝠俠?
欣欣暗暗松了一大口氣,就憑這件偉大的事跡,她就支持奇爾到底,不然姊姊要是出了什么事,爸媽一定有本事碎碎念她念到死。
她寧愿吃飽了撐死,也不想被念死!
而媺媺本人則是困惑不已,別說護欄,連只螞蟻都還沒撞上,為什么她就先“飛”起來了呢?
她疑惑不解的睜開眼……“耶,奇爾?!”
她不但又坐到某人的手臂上去了,而且那人還在冰上像飛一樣滑行!
“嗨,寶貝,真險哪!”奇爾笑吟吟地啵兒她一下。“我救了你一命,有沒有很感激我呀?”
現在不是討論那種事的時候好不好?
此刻最優先的問題應該是:他們是在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他就這樣抱著她,會不會太囂張了一點?
“請你放我下去,我會更感激你的!”媺媺喃喃道,臉皮開始升溫。
“不行,你想學滑冰不是嗎?”奇爾斷然拒絕她的要求,依然抱緊她不放,腳下冰鞋迅速在場中滑動。“雖然你的運動神經不太好,但恐懼才是你最大的敵人,所以現在,我要你先相信我絕不會讓你摔倒,嗯?”
“可是……可是……”媺媺哭喪著聲音囁嚅道。“人家就是會怕嘛!”
“你不相信我嗎?”奇爾誘惑似的呢喃。“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經常!”媺媺不假思索的說。
奇爾呆了呆,繼而滑稽的咧咧嘴,“算我自找的!”他嘆氣。“那就這一次,相信我不會騙你,嗯?”
對不起,她不是白痴,才不會輕易被他唬弄過去!
“你先放我下來嘛!”
“不,我要教你滑冰,絕不會放你下去溜掉!
“先放我下來啦!”
“絕不!”
奇爾的語氣很堅決,媺媺聽得出來他不會屈服,不禁嘆了口氣,那就只好她屈服啰!
“好嘛!”
“很好!”奇爾眉開眼笑的又飛快的親她一下。“現在,滑冰最重要的是控制重心保持平衡,你只要抓得住這點,滑冰并不是困難的事。來,先感覺一下我的重心是如何變換的……”說著,他放慢了速度。“等你了解如何控制重心之后,我再教你正確的姿勢和腳步滑行方法……”
轍轍很認真的按照他的話做,暫時忘卻被人注目的尷尬,因為只有盡快學會滑冰,奇爾才會放過她,她也才能夠脫離這種尷尬的處境。
嗚嗚嗚,為什么她走到哪里都被人家欺負呢?
*** *** ***
“好好玩喔!”
冰場上,媺媺輿高采烈的滑來滑去,輿致愈來愈高昂。
如同奇爾所說的,只要了解如何控制重心保持平衡,滑冰并不難,不過十几分鐘而已,媺媺已經學會站立、蹲下、停止和前滑了,雖然還不夠熟練,但只要沒有人惡意推撞她,她應該不會再摔倒了。
以她個人來說,有這種程度她已經很滿足了,但奇爾可不想如此輕易放過她。
“那就盡情滑個痛快吧!”背著兩手,奇爾如影隨形的跟在她身邊。“等你熟練這些動作之后,我再教你其他動作。”看樣子他是打算一口氣把滑冰基礎全部傳授給她,根本沒有察覺到現在時間不對。
媺媺突然一把揪住奇爾的手臂緊急煞車,動作很狼狽,差點一屁股跌坐到冰上去,奇爾順手攬住她,馬上就穩住她的重心。
望定擋在他們前方的人,媺媺有點不知所措。“舒蓓。”她都忘了舒蓓了。
但舒蓓注意的對象卻只有奇爾一個人。“你也是競速選手嗎?”
“不是。”
“但你滑得比王宏還要快。”
“是他技朮太差。”
王宏臉色馬上變了。“喂,你……”
舒蓓突然一把將他往后推,因為腳上是滑冰鞋,王宏立刻滑出去老遠,然后,她對著奇爾展開一朵蠱惑的笑。
“那你要不要看我滑花式的?”
“有什么好看的?”
“花式的旋轉和跳躍啊!”
奇爾哼了哼。“男人要滑就滑速度,什么跳躍、轉圈圈的是屬于你們女人的玩意兒!”
“那是你不會才這么說,要知道,跳躍和旋轉可是比競速困難多了!”
奇爾又哼了一聲,表明了他不信!
舒蓓傲然一笑,往后滑開,“看著!”她沿著冰場滑了一圈,然后跳起來轉了兩個漂亮的圈圈后落地,再滑開几步后又做了一個原地直立旋轉,轉了四、五圈后停住,滑回來,一臉得意。“如何,你會嗎?”
“簡單,我隨便做都會,你才轉兩圈,我可以轉五圈!”奇爾大剌剌的夸下海口。
“是喔,去年奧運金牌得主普魯申科最多也只能四轉跳,你竟然能五轉跳?”
說大話至少也要先查一下資料,打一下草稿嘛!
這時,其他滑冰選手也漸漸聚集過來了,因為她們需要休息一下,也因為奇爾是外國人,而且是個很好看的外國人,他的滑冰動作又很漂亮,想說也許他可以轉出很漂亮的圈圈和跳躍來,她們想欣賞一下,然而一聽他夸口說要做五轉跳,大家全忍俊不住的笑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
“看著!”奇爾學她傲慢的口氣,再學她的動作先沿著冰場滑一圈,可是當他學舒蓓的姿勢跳起來旋轉身子……
砰!
一片寂靜,几秒后……
“重來!”奇爾面無表情,很有尊嚴的從冰上爬起來,再試一次。
砰!
別說五轉跳,連半轉跳都沒有,觀眾們一個個失聲笑出來。
“奇怪?明明動作都一樣,為什么我就轉不起來呢?”奇爾喃喃咕噥著,再爬起來,又試一次。
砰!
再來!
砰!
再一次!
砰!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來,一次比一次摔得更有看頭,尊嚴一點一滴流失,表情愈來愈滑稽,觀眾們也笑得愈來愈夸張。
特別是王宏,剛剛奇爾看不起他,現在換他嘲笑奇爾了。
只有媺媺看得好不心疼,“夠了,奇爾,”她硬捉住奇爾。“她們苦練過,當然會;你又沒有練過,怎么可能跳一次就會了呢?”不是因為他愈來愈丟臉,而是擔心他不小心真的摔傷自己。
“就是說咩,”欣欣也穿上滑冰鞋進冰場內來了。“就算是天才多少也要練過呀!”
“至少要跳成功一次,不然多丟臉!”奇爾不甘心的嘟囔。
“你嘛好啊,你這樣摔來摔去才真的很丟臉好不好?”
“呃?”
又脫口說中文了!
欣欣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再轉注媺媺:剛剛那句話英文該怎么說?
“明天再來練好不好?”媺媺溫言勸道.
“不!”奇爾的表情很嚴肅。“今天至少要跳成功一次,兩圈,不,一圈就好了,不然半圈也OK!”說著,他掙開媺媺的手,又開始不死心的摔來摔去,好像就算摔死了也非要跳出一圈來不可。
“我來教你吧!”觀眾之中有人想乘機泡哥哥。
其他女孩子也想,但她們不會說英文,只好眼睜睜看著上等貨被搶走,發誓從明天開始要跟英文卯上。
“不行,他是我的!”舒蓓憤怒的推開那人,自己面對奇爾。“我來教你最簡單的跳躍,喏,看著,用右腳后方外側冰刀起跳,左腳的刀尖向冰面一點后向空中躍起旋轉三百六十度,再用右腳后方外側冰刀著地,懂了嗎?”
奇爾瞇著眼想了一下。
“大概懂了。”
“那你試試看吧!”
“好!”
砰!
這一次摔得比前几次都嚴重,正好兩辦屁股摔到冰面上,奇爾齜牙咧嘴的差點爬不起來了。
“你真笨!”舒蓓咯咯笑。“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仔細的、慢慢的教你,不過還是得花上一段時間,這樣吧,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早上來這里……”她瞟一下媺媺,無視王宏的變臉。“一個人,我會認真教你,中午你請我吃飯當作學費,你認為如何?”
奇爾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不,我自己學就夠了。”
舒蓓笑容倏失。“你以為跳躍、旋轉那么容易嗎?”真是太不識相了,給他機會他不懂嗎?
奇爾笑吟吟的俯唇親媺媺一下。“沒問題,多摔几次就會了!”
不可思議,他不認為她比豬小妹高級嗎?
“喂,你不要不識抬舉喔!”
“我很快就會轉了,然后你就會知道你也沒什么了不起,”奇爾吊兒郎當地用眼角看她。“為什么我一定要給你教?”
可惡,竟敢當著所有人面前拒絕她!
舒蓓臉黑了,勃然大怒的滑開。“好,那你就去摔死吧!”
接下來,舒蓓不但笑得比任何人都更大聲,還竭盡所能的嘲笑他、譏訕他,惡毒得連死人都會從棺材里爬出來投降;奇爾卻毫不在乎的繼續摔來摔去,無論媺媺姊妹倆如伺勸說,他就是打定主意非要丟臉丟到底不可。
就在這時……
“你們在做什么?”一道嚴厲的詰問驀然傳來。
眾人不約而同轉眸,不約而同變色——驚慌的五顏六色,但見護欄前,一位中年男人站在那里張牙舞爪,好像恨不得暴扑過來每個人咬他們一口。護欄后也有兩位四、五十歲的洋人,一男一女,兩人一邊搖頭、一邊低聲說話。
“糟了,是理事長!”
“糟了,我們快逃!”
奇爾比任何人都慌張,一把捉住媺媺轉身就朝另一個冰場出口逃去,速度比飛更快,眼看著他們即將逃出生天了……
“妹妹、奇爾,等等我啊!”
Shit!Shit!Shit!
奇爾暗暗詛咒,先把媺媺扔出冰場,再回身去拯救被他們遺忘在后頭的欣欣,卻恰恰好對上那個外國男人狐疑的視線。
“奇爾?!”
奇爾悶不吭聲,埋頭沖刺,一把撈起欣欣的手,轉身落跑,不,落滑,一離開冰場,另一手又捉住滿頭霧水的媺媺,繼續跑。
但滑冰場再怎么算也只有一個出入口……
“奇爾,你怎會在這里?”捷克語。
緊急煞車,望定阻擋在前方的外國男人,奇爾嘆氣,認命了。
“你又怎會在這里?”他沒好氣地反問。
外國男人用下巴指一下中年男人,“這里的滑冰協會理事長請我來看看是否有值得栽培的選手。”他簡單的解釋,兩眼始終緊盯住奇爾,好像怕被他跑了似的。“你呢?一放假就找不到你,原來你跑到這邊來了!”
“又要找我啰唆了?不用了,你就是說到我耳聾,我的答案還是:不!”奇爾不耐煩的頻頻望向出口。“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吧?”
“為什么?”外國男人不死心的繼續追問。
奇爾兩眼往上翻。“天,你就是不肯放棄是嗎?”
這時,外國女人也好奇的問過來。“瓦倫塔,他是誰呀?”
“他是……”外國男人——瓦倫塔開始向外國女人解釋。
由于他們三個人是以捷克語對話,其他人都聽不懂,那個中年男人——滑冰協會哩事長正好乘機對滑冰選手們破口大罵一頓。
“真是胡來,我好不容易謂來國際花式滑冰協會的裁判長,想讓他看看你們的程度如何,運氣好的話,你們之中會有一、兩個人可以到歐洲去做更進一步的訓練,沒想到你們卻出洋相給他看,還讓外人在這種時候進來攪局,你們都不想要這個機會了嗎?”
“是她!”異口同聲,所有人全都把矛頭指向舒蓓,是推卸責任,但事實也是如此。
“他是我的朋友,”舒蓓心虛的硬起頭皮解釋。“我只是想教他跳躍旋轉。”
“更可惡了!”理事長更憤怒。“不但是外人,還是外行人!”
舒蓓的脖子頓時縮短了好几吋。“對不起,我馬上叫他們離開!”
“不必,我來!”理事長重重哼一聲,旋即滿臉歉意的轉向瓦倫塔,“對不起,我立刻叫他們離開!”再換上另一張惡狠狠的表情,對奇爾三人大吼。“你們三個還不趕快離開,我們……”
“等等,為什么要叫他離開?”瓦倫塔抗議。“我還想叫他幫我看看呢!”
“他?”理事長錯愕的看看奇爾。“但他是個外行人……”
“外行人?”瓦倫塔似笑非笑的瞅向奇爾。“你又在耍他們了?”
“錯!”奇爾大聲否認, “我只是耍他們而已……”兩眼飛向舒蓓那邊瞟一下,再回到媺媺這邊。“可不包括我的親親女友!”
“女友?難怪你會跑到台灣來。”瓦倫塔恍然大悟。“不過,她不知道嗎?”
“那種事不重要,晚點再告訴她就行了。”
“不重要?”瓦倫塔靈機一動。“何不現在?”
“現在?”
“對,現在表演給她看!”
奇爾雙眸瞇了起來。“是你自己想看吧?”
“我不否認,不然你以為我老是去找你做什么?不就是想看看你又練到什么程度了。”瓦倫塔嘿嘿笑。“而且,你不覺得現在也正是時候嗎?就在滑冰場上,讓你的女友親眼看看你有多厲害!”
奇爾嗤之以鼻的哼一聲,不甩他。
瓦倫塔倒也聰明,不再設法勸說奇爾,反倒慫恿起媺媺來了。“小姐,你不想看看奇爾滑冰嗎?”英文。
“我看過啦!”媺媺不太能進入狀況,為什么瓦倫塔不讓他們離開呢?
“不,我是說,奇爾的花式滑冰。”
“他不會嘛!”剛剛還在那邊摔來捧去呢!
“他會。”
“不會!不會!”不然他就不會摔得那樣傷亡慘重了!
“他當然會,世界青少年花式滑冰錦標賽金牌得主,怎么可能不會!”
媺媺先是一愣,繼而錯愕的驚呼。“欸?!”他說什么?世界青少年花式滑冰錦標賽金牌得主?
她沒有聽錯吧?
瓦倫塔點頭。“沒錯,奇爾四歲的時候就開始練花式滑冰,十三歲、十四歲的時候連續拿到兩屆世界青少年花式滑冰錦標賽金牌,說他不會花式滑冰,那是不可能的事。”
“四歲?十三歲……”轍嫩不可思議的轉頭瞪住奇爾。“你?!”
不要說她,理事長比她更震驚,而舒蓓、王宏還有其他滑冰選手的反應是:不相信!他們的想法跟媺媺一樣,如果奇爾真有那么厲害,先前就不會出洋相出到那么徹底了。
奇爾聳聳肩。“那種事不重要,都快十年前的事了。”
耶?是真的?
那剛剛他几乎摔成肉餅又是怎樣?
媺媺依然瞪住他,表情是無法置信的,奇爾嘆氣,轉注瓦倫塔,有點懊惱,有點不情愿。
“我沒有帶音樂。”
“我有。”瓦倫塔眉開眼笑的從口袋里掏出CD來。“Magic?Un amor?或者Whata fee”ing?”
“隨便!”話落,奇爾傾身在媺媺錯愕的唇上親了一下,隨即進入冰場內。
“快,叫人去放音樂!”瓦倫塔把CD塞給理事長。“還有,要大家離開冰場,別妨礙他!”
理事長趕緊把CD轉給一位選手,再大聲命令所有人都離開冰場。
這時,奇爾已經開始滑全場作熱身,神態怡然又有自信,有時輕輕一個跳躍,有時溜溜一個旋轉,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優雅,每一步滑行都是那么灑脫,在白茫茫的冰場中,有如冰上的精靈。
突然,修長的身影凌空躍起……
眾人嘩然,是震驚的、是贊嘆的。
“五轉跳?!”理事長驚駭的失聲大叫。“我沒看錯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果然練成功了,我就是想看這個,托他女友的福,我總算看到了!”瓦倫塔樂得哈哈大笑。“如果去年他有參加奧運,金牌一定是他的,哪里輪得到普魯申科!”
“但……但為什么從來沒有聽說過他?”
笑聲消失,瓦倫塔嘆了口氣。“老實說,我也無法理解,奇爾連續兩年拿到世界青少年花式滑冰錦標賽金牌,大家都以為他十五歲時會轉入成人組,十分期待他的表現,沒想到他卻出人意料之外的和蒂洛娃組成雙人花式……”
他搖搖頭。“那真是錯誤的決定,蒂洛娃的嬌小身材雖然很適合和他搭檔成雙人組,但她的滑冰天分并不高,和她搭檔只會拖累奇爾,每一回比賽,奇爾總是得盡全力掩護蒂洛娃,但蒂洛娃依然失誤頻頻,撐舉時,蒂洛娃也無法保持自然的姿勢,致使奇爾必須花費雙倍力氣來支撐她……”
嫩轍與欣欣相對一眼,霍然大悟。
難怪奇爾能夠那么輕松的舉起她,又把她拋到半空中,再輕而易舉的接住她,有事沒事就效法老爸爸那樣抱著她,果然是訓練有素,但不是馬戲團,也不是芭蕾舞,而是花式滑冰。
“那他應該回到單人組啊!”理事長說。
“我也這么認為,他在雙人組比賽時,最高名次也不過十五名,我看也不可能再往上升級了。可是他在十九歲上大學之后,雖然和蒂洛娃拆伙了,卻也沒有回到單人組,事實上,他不再參加任何比賽,甚至寧愿擔任大學滑冰隊的教練,也不肯參加世界大學冬季運動會的比賽……”
“為什么?”理事長脫口問。
“這你應該去問他吧?”瓦倫塔沒好氣地說。
和蒂洛娃那件事有關嗎?
媺媺暗忖,因為要避開蒂洛娃,所以不得不和她拆伙,但,他為什么不回到單人組呢?
“可是……”
“噓,安靜,音樂開始了!”音樂開始了,也就是奇爾的表演開始了。
然而一旦開始之后,連叫人安靜的瓦倫塔自己也很難保持安靜,因為不到二十秒鐘,奇爾就……
“四轉跳、四轉跳、三轉跳,是四四三連跳!”理事長驚叫。
“普魯申科去年才說要練習連續四轉跳,奇爾卻早已會四四三連跳了!”瓦倫塔興奮的雙眼活像發現獵物的豹子,垂涎欲滴。
“貝爾曼旋轉?!我以為在男子選手中,只有普魯申科才做得出來!”
“廢話,奇爾八歲就開始苦練芭蕾,當然做得出來。”
“原來如此,嗯,的確,過去除了普魯申科之外,向來只有女選手才做得出來貝爾曼旋轉,那是因為身軀不夠柔軟就做不出那種提刀轉,但如果練過芭蕾的話,難怪他做得出來。”理事長頻頻點頭。“那么,他的每一個姿勢、每一個動作都格外優雅,那也是練芭蕾的成果啰?”
“那是當然,雖然只要是花式滑冰選手都會練芭蕾,但也只是練習基本動作,哪里及得上用心苦練過的奇爾,瞧,他的身軀與腿部形成完美的弧形,那是只有芭蕾舞者所擁有的柔軟身軀才能夠做到的姿勢。”
“確實,普魯申科的貝爾曼旋轉就沒有如此優美的……老天,又是五轉跳!”
“真是可怕,他哪里來那么丰沛的體力?”
理事長與瓦倫塔看得連連驚嘆不已,其他人更別提了,舒蓓她們早就看到下巴掉到地上撿不回來。
他真的會五轉跳!
媺媺與欣欣更是看直了眼,眼睛愈瞪愈大,只顧隨著在冰上飛翔的身影移動,眨都忘了眨。
那真的是奇爾嗎?
冰場上,修長的身影隨著樂曲轉換忽爾跳躍、忽爾旋轉,輕盈得宛如風中的嘆息,流暢的在冰上悠游,每一個動作都是完美無瑕的藝朮,每一個旋轉跳躍都是嫻熟洗煉的展現,令人嘆為觀止。
而當音樂節奏變快時,他的身姿也跟著轉為快而強勁有力,手勢華麗又大膽,迅捷花俏的腳步變換,配合各種方向的快速旋轉,仿佛在冰上跳街舞,讓人看得目不暇給。
“技朮性肯定是滿分,藝朮性……咦?”理事長錯愕的瞪凸了眼。
“零分!”瓦倫塔哭笑不得。
在優美的倒退滑行中,奇爾竟然面對著媺媺做出約翰屈伏塔在周末狂熱里那種擺動下身的挑逗動作,還誘惑的對媺媺勾勾手指頭,媺媺頓時尷尬的漲紅了臉,其他人則失聲笑出來。
最后,奇爾滑行到冰場中央,匆又來個飛躍旋轉,在音樂最后一拍時猝然靜止,完美的結東了整個表演。
“完美!”理事長沖口而出。“呃,除了那個會扣分的動作之外。”
“希望他在正式比賽時不會那么做。”瓦倫塔喃喃道。
奇爾慢慢滑行回來,有點喘息,還沒到媺媺身邊,瓦倫塔便搶過去,迫不及待的問出他早已問過上千百次的問題。
“你什么時候要回到比賽場上?”
奇爾悶不吭聲,搖頭。
“為什么?”瓦倫塔不滿的追問。
奇爾依然不語,兩眼卻望向媺媺,媺媺瞬間穎悟,果然如她所料,的確是為了蒂洛娃。
但,究竟是為什么呢?
*** *** ***
媺媺原想回家之后再向奇爾問個清楚,不料他們一回到家,還在換拖鞋,奇爾便接到他父親打來的緊急電話。
“快回家,你母親出車禍了!”
如果電話是他母親打來的,不管是報任何消息,奇爾都不會相信;但如果是他父親打來的,他不能不信,因為父親絕不會騙他。
“我一回到家里就打電話給你。”他信誓旦旦的保証。
他一通電話也沒打來。
媺媺很有耐心的等了整整三天,終于忍不住打電話給他,他的手機卻始終在關機狀態中,她只好耐心再等……
第七章
正午時分,捷克布拉格——
一走出機場,奇爾就先打手機通知父親,再搭上計程車直奔醫院,在醫院門口碰上他父親伊萬。
“怎么一回事,媽媽怎會出車禍呢?”
伊萬把他拉到一旁,苦笑。“她自己開車撞樹的。”
奇爾張口結舌。“她……她自己?”
“她知道只有她受傷住院,你才會回來。”
“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為了逼我回來而開車撞樹?”奇爾不可思議的喃喃道。
“老實說,我已經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了,不過……”伊萬嘆氣。“先去看看她再說吧!”
“她傷得很重嗎?”
“不,不重,大夫說只要沒有其他狀況,住院三、四天就可以回家療養了。”
聞言,奇爾終于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陪同父親一起到病房探視母親,才一眼,他自己就可以肯定母親確實沒什么大礙,因為她的精神很好,臉色也不錯,除了几塊烏青和躺在病床上之外,几乎不像個傷患。
搞不好沒人的時候,她都會偷偷溜下床來跳迪斯可。
“你終于肯回來了!”
奇爾扔下旅行袋,先瞥一眼正在倒水的蒂洛娃,再狀極無奈的走到病床邊親親母親的臉頰。
“媽媽,你太胡鬧了!”
“我胡鬧?”奇爾的母親——娜芙拉憤怒的拉高嗓門。“偷偷摸摸跑到奧地利念書,放假也不回家,究竟是誰胡鬧?”
“念大學的是我,為什么我自己不能決定自己想念哪里的大學?”奇爾反駁,聲音不比娜芙拉低。“我已經成年,不再是小孩子了,為何不能決定自己的假期想到哪里過?”
“你是說你的翅膀硬了,就可以不顧父母了嗎?”娜芙拉的語氣更尖銳。
“我沒有那么說,只要……”奇爾又瞟一眼蒂洛娃。“媽媽不再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我自然會回家。”
娜芙拉沉默了。
好半晌后,她才向丈夫和蒂洛娃使一下眼色,要他們出去,然后又注視奇爾好一會兒。
“奇爾,媽媽養你這么大,為何你就不能成全媽媽的心愿?”
“因為媽媽的心愿是無理的!”
“我的心愿哪里無理了?”
“那是不可能實現的心愿。”
“當然有可能實現,只要你肯聽我的話。”
“哦,媽媽希望我聽你什么話呢?”
“首先,我要你跟蒂洛娃訂婚。”娜芙拉胸有成竹的說出她的第一步計畫。
“訂婚?”奇爾呆了呆,繼而怒吼,“你要我跟蒂洛娃訂婚?”表情是憤怒的,也是哭笑不得的,他實在不敢相信母親竟會向他提出這種要求。“我對她并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而你竟要我跟她訂婚?”
“對。”
“你瘋了!”
“我只要你和她訂婚,并沒有要你和她結婚。”
“然后?”
“然后蒂洛娃的心就會定下來,專心練習你們的雙人花式,只要你們能夠得到奧運獎牌,之后隨你高興如何就如何。”
“荒唐!”奇爾嗤之以鼻的冷哼。
“奇爾!”娜芙拉眼睛睜圓了,因為憤怒。
“不然你要我怎么說?”奇爾比她更凶狠的瞪回去。“只為了一塊奧運獎牌,你要我跟蒂洛娃訂婚?姑且不論我和她搭檔的雙人花式根本不可能拿到奧運獎牌,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我們訂婚,蒂洛娃的心就會陷得更深,事后再告訴她這一切只是為了拿到奧運獎牌的權謀之策,她會崩潰的!”
“不會的。”娜芙拉搖頭,但口氣卻不太確定。
“一定會!”
“……那么我會想辦法安撫她。”
“安撫她?安撫她?”奇爾不敢置信的一再重復。“請問你要如何安撫一個崩潰的女孩子?”
“我會陪她度過最難熬的時期。”娜芙拉輕輕道。
“她熬不過去的!”
“再深沉的痛苦,終究也會有淡然的一天。”
奇爾咬牙切齒的凝視母親許久。
“為什么?為什么你非要蒂洛娃拿到奧運獎牌不可?你對我并沒有這種苛刻的要求啊!”
不知為何,娜芙拉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溫柔,眼神也有點迷離。
“那是她父親臨終最后的遺愿,我承諾過一定會幫他完成。”
“但蒂洛娃并沒有足夠的天分拿到奧運獎牌呀!”
“有你的幫忙,她可以。”娜芙拉仍舊很堅持。
“該死的我不能!”奇爾忍不住又吼起來了。“她害怕跳躍旋轉,也害怕撐舉,更害怕拋跳,沒有這些動作,我們拿不到高分呀!”
“因為她不相信你……”
“該死的她任何人都不相信,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自己!”
“所以你要讓她相信你。”
“我又如何讓她相信我?”奇爾譏諷的翹起嘴角。 “當我明明是在騙她的時候,我到底要如何讓她相信我?”
“你可以對她熱情一點,譬如……”娜芙拉慢條斯理地說。“親吻她……”
“什么?!”
“再告訴她你有多么愛她,她一定會慢慢相信你的。”
“你你你……”奇爾氣得險些說不出話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為什么你非要完成蒂洛娃父親的遺愿不可,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
娜芙拉面色稍變,但依然很鎮定。“是嗎?你又以為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得夠多了,”奇爾冷哼。“我知道你愛的人其實是蒂洛娃的父親,但他早已有妻子,雖然他曾說過要為你和他妻子離婚,可惜他是個沒沒無名的滑冰選手,在你眼里,名利比愛情重要,所以最后你還是拋棄了他,選擇和爸爸結婚,因為爸爸是奧運花式滑冰銀牌得主……”
娜芙拉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冷靜的面具終于被打破了。“胡……胡說!”
“可是你愛的人始終是蒂洛娃的父親,由于自覺虧欠她父親,你才非要替他達成最后遺愿不可……”
“胡說!胡說!胡說!”
“但你別忘了,蒂洛娃是他女兒,他會愿意犧牲女兒來完成那種心愿嗎?”
娜芙拉沉默了許久、許久……
“他說……”
“什么?”
“不計任何犧牲,即使要逼死蒂洛娃,也要替他完成心愿!”
“媽媽,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那是因為當年你拋棄了他選擇爸爸,他才會那么說的呀!”
“……我答應他了。”
奇爾不可思議的瞪住母親,難以相信她會為了一個死人的心愿,竟想犧牲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還有他。
他實在無法理解,倘若他母親真是那么深愛蒂洛娃的父親,當年又為何要拋棄她最愛的人呢?
*** *** ***
和母親談不到几句就差點吵起來,奇爾忿忿離開醫院回到家里,頭一件事就想打手機和媺媺聯絡,可是……
“奇怪,手機呢?”
旅行袋翻了半天找不到手機,想說是他不小心掉在機場或計程車上,一只手馬上就伸到電話上……
“奇爾!”
奇爾嚇一大跳,猛然回身。“蒂洛娃!”
蒂洛娃仿佛幽靈似的佇立在他房門口。“別忘了你答應過娜芙拉,在她出院之前不可以和任何女孩子聯絡,不然她會立刻辦出院,要是因此出什么狀況,那都是你的責任!”
“媽媽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答應,她就要立刻辦出院,我怎能不答應!”奇爾恨恨的咬緊牙根。“所以她派你來監視我?”
蒂洛娃幽怨的垂下眸子。“你喜歡她嗎,那個泰瑞莎?”
她誤會了!
不過,他懶得糾正她。“不管我喜歡誰都與你無關!”
“但你說過愛我的呀!”蒂洛娃抗議的低呼,眸子瞬間便紅了一圈.
“是姊弟的愛!”這個可就非糾正不可了。“從爸媽將你帶到我面前,告訴我你是我姊姊那天起,我就認定你是我姊姊了!”
“你說過的!你說過的!”一如以往,不想聽的話,蒂洛娃就“聽不到”。
“蒂洛娃……”
“我不管,你明明親口說過的!”
上帝,他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奇爾沮喪的頹坐到床上,抱頭呻吟。“蒂洛娃,為什么你不能了解,我是你弟弟啊!”
“是你不了解,奇爾,”蒂洛娃幽幽道。“你并不是我的親弟弟嘛!”
奇爾呻吟得更大聲了,蒂洛娃遲疑一下,悄悄上前,小心翼翼的碰他一下,那几乎只是微風拂過似的碰觸,奇爾卻宛如被雷劈到似的猛一下跳開,滿臉驚駭。
“別碰我!”
蒂洛娃的眼眶立刻又紅了。“但娜芙拉說你想跟我訂婚,我……”
“慢著!”奇爾氣急敗壞的大吼。“是媽媽想!是你想!不是我!”
“可是娜芙拉明明說……”
娜芙拉說、娜芙拉說,她憑什么替他說!
“是我訂婚,又不是她!”奇爾憤怒的沖口而出,但話一出口,他就驚覺自己說錯話了。
“你真的要跟我訂婚?”蒂洛娃驚喜的笑開來,歡愉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不……”
“我馬上去告訴娜芙拉!”
“咦?”
奇爾哭笑不得的呆立著,慎重考慮要不要偷爸爸的來福槍來槍斃自己。
他不該回來的,一回來麻煩就纏上身了,可是媽媽都自己開車去撞樹了,他能不回來嗎?
一個鐘頭后,伊萬跑回來了。
“你真的要和蒂洛娃訂婚?”他劈頭便質問,口氣是不贊同的。
“我沒有!”奇爾哀聲嘆氣。“蒂洛娃老是喜歡扭曲我的話,我……唉!”
聞言,伊萬很顯然的松了口氣。“但她跟你母親說你同意訂婚了,所以你母親要我趕緊安排訂婚事項,等她一出院就讓你們訂婚,蒂洛娃本來還不太情愿如此匆忙的訂婚,你母親就說什么訂婚簡單一點沒關系,婚禮夠隆重、夠盛大就行了……”
“別說了,爸爸,”奇爾又開始抱頭呻吟。“我頭都痛了!”
“真是麻煩啊,你母親!”伊萬同情的拍拍他的肩。“看樣子你一天不結婚,她就一天不會放過你,真是……”
結婚?
對,他怎么沒想到!
奇爾霍然抬頭,一臉迫不亟待的興奮,猛然揪住父親的手臂。“爸,幫我個忙,陪我去跟媽媽說放我一個星期假,我得去辦件很重要的事!”
于是,他們又一起回到醫院——
“辦什么事?”
“媽媽一定不會再讓我去奧地利念書了吧?所以我得去辦休學呀!”奇爾睜大眼睛漫天說大謊。
“叫你爸爸幫你去辦。”
“他自己的事叫他自己去辦!”不曉得伊萬是不是知道兒子在說謊,馬上回絕了。
“我發誓絕不會去找泰瑞莎!”奇爾再補充一句,知道媽媽最擔心的是這個。
娜芙拉瞄一下蒂洛娃。“要去多久?”
“還沒開學,可能要花一點時間,你知道,現在學校里只有值班人員,他們不一定懂得如何辦理休學手續,”奇爾一本正經說得煞有其事。“所以,大概要一個星期到十天左右吧!”
“如果你沒回來……”
“隨便媽媽怎樣都行!”
“好,如果你沒回來,我就跳樓!”
“沒問題!”
聽他應答得如此爽快,娜芙拉放心了……一半。
“等我出院后你再去,還有,讓蒂洛娃陪你去。”
等她出院后再去,正好,他也得先在這里辦點事,但,讓蒂洛娃陪他去……
心頭狂跳,求救的眼神即刻飛向父親,后者若有似無的點了一下頭,奇爾這才安心的回答母親。
“好。”
只要父親肯幫忙,想甩掉蒂洛娃就不會是問題了。
*** *** ***
四日后,亞洲台灣——
“他都沒有和你聯絡?”
“沒有。”
“可惡!”
“我相信他一定有原因的。”
“你就那么相信他?”
一臉單純憨直的微笑,媺媺對著電腦螢幕點點頭。
“人家說女孩子都是被玩過之后才被甩的,但他并沒有‘玩’過我呀!”
“天,居然是這種理由!”電腦音箱傳出泰瑞莎的呻吟聲。“算了,既然你相信他,我也不想多事,我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對了,你剛剛說有事要找我幫忙,是什么事呢?”
“當我的伴娘!”
“咦?”媺媺驚喜的貼近螢幕。“你要結婚了?”
“更正確的說法是,私奔!”
“欸?”
“不知道怎么搞的,約瑟夫的父母和我父母都知道上回我們一起去度假,所以他父母要替他訂婚,而我父母更絕,居然要我跟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家伙結婚!所以我們決定私奔到拉斯維加斯結婚,先斬后奏,看他們能怎樣!”
“可是你不是一直說要辦個盛大的婚禮嗎?”
“都這種時候了,誰管他盛不盛大,有你,我最好的朋友來觀禮就行了!”
真的嗎?她是泰瑞莎最好的朋友嗎?
“好,”媺媺感動的直點頭。“我一定去,什么時候?”
“后天,約瑟夫說……”
什么也別想說了,房門突然砰一下被撞開,修長的人影氣勢洶洶的闖進來。
“咦?奇爾,你怎么……”
“妹妹,我們結婚吧!”
“耶?!”
*** *** ***
再過一日,美國拉斯維加斯——
兩對新人在十分鐘之內完成結婚公証,又穿上婚紗在教堂舉行婚禮,并攝影照相,轟轟烈烈鬧了一整天;夜晚,兩對新婚夫妻各自回房去歡度新婚夜。
這天,恰好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很抱歉,這么匆忙簡陋的婚禮,甚至沒有半個客人……”奇爾滿眼歉意的凝睇著她。“不過我發誓,以后每年的結婚紀念日,我一定會盛大……”
“不,我不要盛大!”媺媺羞赧的捂住奇爾的嘴。“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只想和你兩人單獨度過,不希望其他人來湊熱鬧。”
“妹妹!”
奇爾感動得縮緊圈住她的手臂,俯唇吻住她,將自己滿懷情意藉此傳遞給她,好半晌后,他才放開她,然后舉起她的左手,上面是一枚梨型的翡翠婚戒,起碼有十克拉以上。
“知道這枚翡翠是哪里來的嗎?”
媺媺困惑的搖搖頭。“不是你買的嗎?”
“開玩笑,我自己哪有能力買得起如此貴重的婚戒!瞧……”他抬起自己的左手,上面也有一枚方形的翡翠婚戒。“我的也是翡翠,跟你一樣大,兩枚加起來至少要几十萬美金,上百萬也說不定,這種價格,賣了我吧!”
媺媺噗哧失笑,因為奇爾的表情很滑稽。
“那是哪里來的?”
“哪里來的?”奇爾神祕的擠擠眼,又抱緊她。“記得我們到西登奈的寶石谷曠場挖寶嗎?”
“記得啊!”不久前的事嘛!“約瑟夫挖到黑曜石,泰瑞莎挖到石榴石,我挖到翠綠鋰輝石,送給媽媽做成戒指了,記得好像是一點三克拉,聽說翠綠鋰輝石一克拉要一萬五千美金呢!”媺媺得意的說。“至于你,什么也沒挖到!”
“錯,這就是我挖到的,第一天就挖到了,原以為是水晶之類的玩意兒,沒想到竟是翡翠!”奇爾比媺媺更得意。“當天我就偷偷送到礦場的切割工廠,請他們幫我切割成兩枚,花了三個多月才琢磨好,上回我到台灣之前才拿到手,順便拿去做成婚戒。”
“原來……”媺媺驚嘆的舉起婚戒打量。“你那時候就決定要和我結婚了!”
“想要量度你的戒圍又不讓你知道,那才辛苦呢!”奇爾嘆道。
“不過,你的運氣真的好好喔,小的不夠做首飾的不說,那種大到足夠做首飾的,我們挖了好几天才挖到呢!”
“我賭運好嘛!”
嫩轍橫他一眼。“這跟賭運有什么關系?”
奇爾聳聳肩。“當我開始挖掘的時候,我就跟自己睹,要嘛第一天就可以挖到寶,要嘛就什么也挖不到……”
“然后?”
“倘若我第一天什么都沒挖到,那我在西登奈期間就絕不賭:但如果我第一天就挖到寶,那我就可以盡情賭個痛快,保証削到翻。事實你也看到了,不管誰跟我打牌,最后贏的人一定是我!”
媺媺恍然大悟。“難怪你在西登奈時,夜夜都要上酒吧打牌。”
“還有呢,”奇爾笑得更得意,兩只眼都瞇成兩條線了。“我還贏到了一塊紫鋰輝石和一塊海藍寶石,尤其是那塊海藍寶石,嘖,超大一塊,光是原石就有六、七十磅重,我想可能是那家伙喝醉了,才會糊里糊涂的輸給我。不過聽說他還有好几塊,更大的。”
“那你一定送給你媽媽了!”
“啊……”奇爾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不,那塊紫鋰輝石切割成一對耳環,海藍寶石切割成一整套首飾,我打算在未來的結婚紀念日時陸續送給你。”
“不孝子!”媺媺啼笑皆非。
“我媽媽有我爸爸‘孝順’就行了,他們結婚后,爸爸不知送了媽媽多少珠寶首飾呢!”奇爾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更何況,首飾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丈夫要送給妻子的,不是嗎?”
“奇爾……”媺媺雙眸潤濕了,眼眶泛著盈盈的水光,亮晶晶的。
他才二十三歲,但身為男人、身為丈夫,所有他能做的事他都做到了,連未來的事他都考慮到了,雖然好賭,不過只要他自己拿捏得住分寸,能夠適可而止,那也只不過是一點小瑕疵而已。
這世上誰敢說自己沒有缺點呢?
“不過……”奇爾的表情轉嚴肅了。“回到布拉格之后,可能要稍微委屈你一點……”
“我懂,”不待他說完,媺媺便點頭表示她明白。“為了蒂洛娃,對嗎?”
“對。”奇爾猶豫一下。“還有另一件事,我想我最好先告訴你……”
“什么事?”
“這件事,我連爸爸、媽媽那邊都沒有提過……”
“是祕密嗎?那我發誓絕不會說出去!”
“謝謝。”
“不客氣。”
“哪么,我要說的是有關關……”
*** *** ***
一個星期后,奇爾的家——
“爸爸、媽媽,我結婚了,她就是我的妻子。”
奇爾這段聲明就好像仙女的仙棒一樣,一下子就把三個人點成化石了。
好半天后,其中兩個人才出現反應,蒂洛娃依舊是一臉茫然,好像根本就聽不懂奇爾所說的話:而娜芙拉則是如預料中的驚駭與狂怒,如果她手上有槍,八成會毫不猶豫的開槍轟死奇爾。
至于伊萬,他的表情最特別,先是驚訝,然后肌肉線條開始扭曲、打結,像是險些爆笑出來,又及時強行壓下去的不自然表情。
“你你你……你說什么?”娜芙拉怒聲問,聲音尖銳得令人打冷顫。
“我結婚了!”奇爾愉快的再宣布一次。
“你•結•婚•了?!”娜芙拉一個字一個字的重復一次,雙拳緊握,胸腔劇烈起伏,凶狠的目光先在奇爾臉上定定的盯住好一會兒,再緩緩移至媺媺臉上。“泰。瑞.莎?”
“不,她不是泰瑞莎,是蒂洛娃誤會了,泰瑞莎是屬于另一個男人的。而她,妹妹……”奇爾得意的摟住燉嫩。“才是我心愛的女孩。”
難怪他敢發誓說絕不會去找泰瑞莎,因為他要找的人是媺媺。
伊萬突然發出一聲怪響,好像是笑跟咳的結合體,娜芙拉立刻橫過眼去凌遲處死他,他連忙背過身去咳了好几下再轉回來,表情終于恢復正常。
“你不是去辦休學?”娜芙拉的聲音愈來愈刺耳,有點像尖叫。
奇爾聳聳肩。“再考慮過后,我覺得那種事不算重要,以后再辦也可以,不過既然有時間,我就‘順便’去結一下婚啰,真的很快呢,不到十分鐘就OK啦!”
娜芙拉的眼睛在抽搐,嘴角也在抽搐,事實上,她整張臉肉都在劇烈的抽搐,然后,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她并沒有爆發山崩海嘯,而是猛然轉身,背脊僵硬的走上樓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伊萬才松了口氣,用力按按奇爾的肩膀。
“恭喜!”
“謝謝爸,別忘了結婚禮物啊!”奇爾眉開眼笑的收下父親的賀喜,再把媺媺推到前面,“她叫媺媺,小名妹妹,爸爸也叫她妹妹就行了。”又覆唇在媺媺耳際說:“剛剛上樓的是我媽媽,而這位跟我一樣英俊的家伙就是我爸爸,我們家的人都會說英文,你說英文就可以了。”
媺媺輕輕點頭,媺媺的臉兒一整個赧紅了。“爸爸。”
只一眼,伊萬便笑了。“原來你喜歡這種可愛洋娃娃型的。”
“對吧、對吧,我就說她超級可愛的吧!”奇爾得意的在媺媺的臉頰上用力啵兒了好大一聲。“我愛死她了!”
最后,是蒂洛娃,當奇爾和媺媺一起轉向她的時候,她仍然是滿臉迷惘。
“蒂洛娃,你們應該見過,她叫妹妹,是我的……”
“奇爾,你終于回來了!”
好像暫停開關終于被按開了似的,猛一下,蒂洛娃回過神來了,但她的反應卻令人啼笑皆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好像沒聽到奇爾的介紹,也沒見到媺媺那個人,目光只看著奇爾,嘴里也只對奇爾說話。
“娜芙拉都安排好了呢,我們隨時可以訂婚,你想星期日如何呢?”
奇爾皺著眉頭與父親面面相覷,媺媺則滿懷同情的注視著蒂洛娃,那樣纖細溫柔的女孩卻搞到如今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到底是誰的錯呢?
第八章
清晨,趴睡在床上的奇爾緩緩打開雙眼,左手臂仿佛翅膀飛翔似的上下滑動一下……沒人,他翻過身來,果然,媺媺佇立于窗前凝望著黎明前的黑暗,他默默下床披上睡袍,悄悄來到她身后,掀開睡袍將她包裹進來,再一起望著窗外。
片刻后,遠方的山巔上曙光乍現,光芒萬丈的映入他們眼中,溫暖的將大地萬物納入金色晨曦的擁抱里。
“真美!”媺媺贊嘆的呢喃。
奇爾緊了緊圈住她的手臂,默然無語。
他知道,她并不是心情不好睡不著,而只是很單純的貪戀這幕景致,因為在台灣她所居住的市區里是看不見這種自然美景的。
不過如果不是他們住在郊區,這幕景象恐怕又不一樣了。
再過半晌,天空由金橙漸轉澄藍,逐次明亮,微波蕩漾的小湖上天鵝、水鴨慢慢游,小鳥兒飛翔在空中尋找早起的虫兒,沉睡的大地終于被喚醒了,媺媺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轉身讓他將唇辦印上她的紅唇。
好半天后,他才移開他的唇,她一如往常般給他一個甜美羞赧的笑。
“你要去慢跑了?”
婚后,她才知道他的一天是從清晨天剛亮就開始了,先是慢跑,然后健身,再練芭蕾舞和其他各種舞,直到八點前十五分,他才會去沐浴准備吃早餐。
至于下午的滑冰練習,得看有沒有場地,在上大學之前,他通常會在放學后到父親的滑冰俱樂部練到晚餐前——沒錯,他父親開立的是滑冰俱樂部,不是什么奇怪的俱樂部。
難怪他食量再大也胖不起來。
“嗯,我先去洗臉、刷牙。”話落,奇爾又親她一下才轉身進入浴室,待他出來后,見媺媺已坐在電腦前專心用功,胸口不禁涌上一股溫暖的感動。
打從來到他家的第一天起,媺媺就生活得比他還要辛苦,每天早上,她比他更早起;晚上,她也比他晚睡,從早忙到晚,几乎沒有一刻休息,因為娜芙拉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惡婆婆一樣,不斷找她的麻煩,整她冤枉。
明明他們家每個人都會說英文,娜芙拉卻非說捷克語不可,媺媺自然聽不懂,娜芙拉就會責怪媺媺故意忽略她的吩咐;原本他家有個工作十几年,負責家事烹飪的管家——因為娜芙拉不愛做家事,現在卻被娜芙拉強迫放假,然后要求媺媺負起一切家事的責任。
媺媺不會不愛做家事,也不會不愛進廚房,問題是,不要說捷克餐,她連最簡單的西餐都不會,因為她媽媽從不做西餐。
因此,除了一般家事不用學之外,她要學捷克語,也要學做捷克的食物,奇爾可以教她捷克語,但他不會做菜,媺媺只好自己從網路上查資料,試著自己摸索,做不好還要挨罵。
甚至有一回娜芙拉竟然將整盤菜摔到媺媺身上,氣得他當場嗆聲威脅母親,如果她敢再這樣對待他的老婆,他會立刻帶老婆搬出去,管她要跳樓還是跳海,他母親這才收斂一點,不再對媺媺做肉身攻擊,但口頭上卻更尖酸、更刻薄。
就這樣兩個多月過去,媺媺不但一點怨言也沒有,而且還樂在其中,因為……
“哪里會辛苦,整個家都是我在打理的,特別是每當我學會一樣菜,真的很有成就感啊!”
天,這種几乎可以說是折磨人的生活,只有他的媺媺會說很有成就感!
悄悄的,他又來到她身后,傾身俯近她耳際,“我愛你!”帶著全心全意的感情,他呢喃。
她回眸赧然一笑。“我也愛你。”
凝視著她那張圓潤可愛的笑臉,他天人交戰許久,終于下定決心硬生生轉身,毅然走向房門,不然他今天就別想慢跑了。
不過,握住門把的當兒,他還是忍不住又回過頭去望定她認真的背影。
她不覺得這是折磨,他卻愈來愈忍受不下去了,也許再過几個月,也或許明天他就會爆發,然后……
要把一切都搬上枱面來賭一把嗎?
*** *** ***
又過了一個月,奇爾已瀕臨爆發邊緣,娜芙拉卻先他一步失去耐性了,她沒想到媺媺這么耐操、耐磨又耐罵,怎么趕都趕不走。
“你,跟我到書房來,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午餐后不久,趁伊萬和奇爾都到俱樂部去了,娜芙拉把媺媺叫進書房里,准備要跟她攤開來講。
“媽媽?”媺媺以詢問的目光望定娜芙拉。
“別叫我媽媽,我不是你媽媽,也不想做你媽媽,事實上,我很討厭你!”娜芙拉沒好氣的回絕她。“老實告訴你吧,其實奇爾真正心愛的是蒂洛娃,但雖然他們不是親姊弟,卻是以姊弟的身分一起長大的,所以奇爾不敢坦誠的去愛蒂洛娃,害怕別人說他是變態。如果你不相信,想想你和蒂洛娃的身材吧,你們是不是一樣矮小?這就是奇爾視你為蒂洛娃的替身的証明!”
“的確,我和蒂洛娃身高几乎一樣,但是……”媺媺慢吞吞的說,但語氣非常肯定。“蒂洛娃的身材是纖細的,而我卻比丰滿更丰滿,我們的個性也完全兩個樣,如果奇爾真想找蒂洛娃的替身,他根本不可能找上我。”
娜芙拉窒了一下,旋又強辯,“他當然不可能找個一模一樣的,那么做大家一定會懷疑!”
微轍搖頭。“不,奇爾不會做那種事。”
娜芙拉冷冷的笑。“你就那么相信他?”
“全心全意!”擻嫩不假思索的說出她對奇爾的信任。
“你……”娜芙拉生氣了,氣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也氣得沒耐性再使卑鄙的手段。“不管你有多信任他,現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離開奇爾?或者你要什么代價?”
檄嫩怔愣地注視著娜芙拉好一會兒,眼神很奇異,好像看著什么三只眼、六張嘴的怪物。
“媽媽,請您老實告訴我,您真的希望奇爾和蒂洛娃在一起嗎?”
“當然……”原想給予肯定的答案,但才說出兩個字,娜芙拉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媺媺的目光令她很不自在,好像是譴責,又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變態似的,棲豫片刻后,她終于決定說出實話。
“不,我從沒有想過要讓他們在一起,但我相信奇爾應該告訴過你,我有目標必須達成,為這,他們必須在一起——表面上,直到我的目標達成為止;之后,不管奇爾要和誰在一起,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媺媺似乎松了口氣,安心了。“可是,那么做的后果,您都沒有考慮過嗎?”
娜芙拉咬咬牙。“我不想去考慮那些事,我的目標是能否達成,這才重要。”
“不計任何代價?”轍轍猶豫著、試探著問。
“不計任何代價!”娜芙拉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但奇爾說蒂洛娃根本沒有能力達成您的目標呀!”
“誰說的,現在只是他們的默契還不夠,只要蒂洛娃的心能夠定下來,他們慢慢就能夠培養出足夠的默契來,然后一切就可以順利了。”
“但之后呢?”媺媺的表情是不贊成的。“蒂洛娃會崩潰的!”
“再傷痛的心情早晚也會淡逝。”娜芙拉面無表情的說。
“有些女人會,也有些女人不會呀!”
“但蒂洛娃一定會,因為……”話說一半突然中斷,娜芙拉不太自在的閃開眼神。“總之,只要能達成我的目標,其他都不重要!”
媺媺嘆息。“您太自私了!”
娜芙拉臉頰微微抽搐一下。“奇爾是我的兒子,蒂洛娃也是我養大的,我有權利自私!”
“即使如此,他們也是獨立的個人,并不是您的所有物呀!”
“我說他們是我的,他們就是我的!”娜芙拉突然又生氣了。“告訴我,你到底打算如何?先離開奇爾,等我的目標達成之后,你可以再回來,到時候我一定會誠心歡迎你,或者要繼續像現在這樣過下去,直到有一天你受不了為止?”
媺媺又以那種奇異的目光注視娜芙拉好半天,然后慢之又慢的再度搖了搖頭。
“對不起,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奇爾,除非他不愛我了。”
“可惡!”娜芙拉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翻臉了。“你就是聽不懂是不是?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我非讓你主動離開奇爾不可!”
從這天開始,娜芙拉成為名符其實的惡婆婆,變本加厲的想操死媺媺,媺媺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要挑剔到底,罵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惡毒得可以不必經過審核,直接登上金氏紀錄,不過几天而已,終于有人受不了了。
不是媺媺,是奇爾。
不過,在他正式飆出酷斯拉的怒火之前,蒂洛娃就先做出了一件蠢事,迫使伊萬憤怒的決定要終止這種可笑的狀況……
*** *** ***
這日,娜芙拉又趁伊萬和奇爾到俱樂部,硬把媺媺帶出門,而且一帶就帶回奧地利娘家,因為她有一個比她更凶悍、更無理、更自私的母親,她想請母親發揮史上最超級無敵的威力把媺媺逼走。
當奇爾得知老婆竟被拐到天涯海角時,時間已太晚,于是決定翌日立刻去把媺媺“救”回來。
當晚——
“上帝!”
午夜時分,一道駭異的驚叫聲猝然划破靜謐的夜空,伊萬立刻從睡夢中驚醒,跌跌撞撞的跳下床沖出房,因為驚叫聲是從兒子房里傳出來的,几乎是同時,奇爾也從自己的房里逃出來——只穿著一條內褲,父子倆差點一頭撞上。
“什……什么事?發生什么事了?”
但奇爾一臉驚駭,光顧著瞪住自己的房門,根本沒想到要回答父親的問話,伊萬疑惑的也跟著他看住房門,不一會兒,從奇爾的房里又出現另一道身影,纖細又矮小,裹著床單,慢條斯理的走出來。
“蒂洛娃?!”伊萬失聲驚叫。“你怎么會在奇爾房里?”
“既然我們就要訂婚了,我想……”蒂洛娃羞赧的瞟奇爾一眼。“也許奇爾想和我先上床……”
“不!”奇爾怒吼,震驚又駭異。“我從沒有那么想過!”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說。”蒂洛娃體諒的柔聲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怎會不了解你的想法呢?”
見鬼的了解,他根本沒有那種想法呀!
“你……你……”奇爾氣急敗壞的几乎想掐死她,忍了又忍,終于強忍住那種沖動,繼而轉向伊萬,以央求的語氣想要說服父親相信他。“我沒有,爸,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上床,也沒有碰過她,真的,她一上床我就驚醒了,根本沒有碰到她,真的,請你相信我,爸!”
伊萬看看奇爾,再看看蒂洛娃,直搖頭嘆氣。
奇爾以為伊萬不相信他,急得想殺人。“爸……”
“別說了,我相信你。”伊萬冷靜的說。“蒂洛娃,你回你房里睡吧!”
蒂洛娃又偷瞄奇爾一眼,隨即默默轉身離去,但在她房門前,她又停下,回過頭來。
“下次不要不好意思,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一定會來找你。”
奇爾的反應是想沖上前甩她一巴掌,卻被伊萬一把捉住,直到蒂洛娃回房關上門,伊萬才放開奇爾。
“等你母親回來后,我會找她談談,她已經太過分了!”
*** *** ***
翌日,奇爾一大早就出發去把老婆搶回來,娜芙拉只好也跟著回到布拉格,一踏進家門,伊萬就把娜芙拉捉進主臥室里,整整兩個鐘頭后,伊萬才出來。
“進去吧,你母親要和你談談。”
于是奇爾進入父母的房間,見母親坐在窗前背對著他。“媽媽。”叫了一聲之后,他就不再說話了,因為他不知道媽媽要跟他談什么。
而娜芙拉則在靜默許久之后才開口。
“你那么希望我和你爸爸離婚嗎?”
“離婚?”奇爾駭了一大跳。“為什么要離婚?”
“你爸爸說如果我再逼你,他就要和我離婚!”
“啊……”奇爾感動得几乎說不出話來,沒想到爸爸這么疼愛他,竟不借用離婚來威脅媽媽。“我并不希望你們離婚,媽媽,可是,我也不可能事事順從你的期望去做呀!”
“為什么?我只不過要你忍耐几年也不行嗎?”
“不是忍耐不忍耐的問題,而是應不應該的問題,媽媽,我認為不應該那么做,相信爸爸也是那么認為的,不然他不會站在我這邊。”
一提到伊萬,娜芙拉又沉默了。
好半晌后,她才又出聲,“好,我不會再逼你了,不過我決定要和你爸爸離婚了,不能支持我的丈夫,我也不要他了!”語畢,她揮揮手。“你可以走了!”
不會再逼他了?
這不也是變相的逼他嗎?
望著母親賭氣的背影,奇爾啼笑皆非的嘆了口氣,知道他再說什么也沒用,只好轉身離開主臥室。
“你媽媽說什么?”一見到他出來,伊萬就趨前詢問。
奇爾老老實實的告訴父親媽媽所說的話,伊萬聽罷,蹙眉沉吟片刻,突然拉著他到書房,再緊緊關上門之后,方才說出他的決定。
“你走吧,離開捷克,離開歐洲,不要再跟家里任何人聯絡,包括我在內。”
“爸爸?”奇爾有點吃驚。“可是媽媽她……”
“不用擔心我們,”伊萬安撫的拍拍他的手。“你應該了解你母親,如果找不到你,她做什么你都不會知道,那么,她就什么也不會做,不會做任何傻事,也不會離婚。雖然不想這么說,但這么做對大家才是最好的。”
這么一說,好像他離開才真的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條路呢!
“但我能上哪兒去?”
“去找瓦倫塔,他的關系很好,一定有辦法替你做安排。”
“亙倫塔?”奇爾滑稽的咧咧嘴。“可是他……”
“我知道,他希望你能再回到比賽場上為捷克奪得奧運金牌。”
“對,可是我已經對媽媽許下承諾,只要蒂洛娃一天不回到比賽場上,我也一天不能上場比賽。”
伊萬笑笑。“這我也知道。不過,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得到第一面世界青少年花式滑冰錦標賽金牌之后,我們在回飯店的車上,我對你所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奇爾不假思索地說。“你要我盡力為你奪得一面奧運金牌。”
“對,因為我竭盡全力也只能拿到銀牌。”伊萬遺憾地喃喃道。“那么,你的回答呢?”
“我發誓我會盡我所能為爸爸奪得奧運金牌。”奇爾庄重的再次說出誓言。
“很好,你還記得。”伊萬溺愛的摸摸他的頭。“那么,既然你對我的誓言在前,對你母親的承諾在后,是不是應該先實現對我的誓言之后,再去考慮你對你母親的承諾呢?”
奇爾怔了怔,繼而失笑。“爸爸,你也很賊嘛!”
“胡說,我不是賊,是聰明!”辯駁完畢,伊萬也笑了。“好了,待會兒就去找瓦倫坦吧,他愈早安排好,你和媺媺就愈能及早脫離這種困境。”
再過一天,當著奇爾的面,娜芙拉把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丟給伊萬,還用“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現在,看你決定怎么辦!”的威嚇眼神斜睨著奇爾,奇爾苦笑著望向父親,伊萬點了點頭。
于是,隔天清晨,天甚至尚未全亮,奇爾便悄悄帶著媺媺離開他的家,雖然舍不得,但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最終,他還是不得不選擇遠遠避開。
*** *** ***
加拿大魁北克,一座美麗又浪漫的城市,在層層疊疊的角落中,留存著法式的中古浪漫情懷,斑駁的城牆、馬蹄聲響下的石板路,沿著都伏林步道,沉浸于小香普蘭區中古世紀的夢幻世界里,一磚一瓦、一石一階都美得令人屏息感動,而且它還有一個世界第三大嘉年華會的冬季嘉年華。
媺媺最大的夢想就是住在雪的國度里。
因此,當瓦倫塔問奇爾想到哪個國家、哪個城市時,魁北克便是奇爾的第一選擇。
“這棟樓房已登記在你名下,每個月一萬美金生活費,過兩天還會有一位管家來負責家事,還有這三張信用卡,隨你愛怎么用就怎么用,一切都由弗蘭茲先生負擔。如果你想繼續念大學,他也能夠替你安排,現在,你還缺什么請告訴我。”
在下城靠近小香普蘭區一棟古意盎然的三層樓建筑物里,瓦倫塔正帶著奇爾和媺媺檢視整棟樓房。
“缺什么?”奇爾喃喃問自己。“大概只缺一個答案吧!”
“什么答案?”
“為什么弗蘭茲先生要對我這么慷慨?”
瓦倫塔笑了,似乎早就料到奇爾會這么問。“弗蘭茲先生雖然是美國富豪,但祖籍是捷克,他不但是個愛國者,而且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滑冰,不,說嗜好并不太正確,因為他對滑冰的熱愛近乎痴迷,可惜他沒有足夠的天分,不然他一定會往滑冰這條路上走……”
說到這里,他拍拍奇爾的背。“當你向我尋求援助時,我馬上把你的練習錄影帶拿給他看,看完后,他即刻決定要全力支助你,期望你能為祖國拿到奧運金牌,你知道,自1972年札幌冬季奧運之后,在男子花式滑冰項目上,就再也沒有人為捷克拿到過奧運金牌了。甚至……”
扶在奇爾背上的手更用力的按了按。“至今還沒有花式滑冰男選手獲得過兩枚奧運金牌,所以如果你個人能夠為祖國拿到兩枚奧運金牌的話,他愿意把財產分給你一半……”
“上帝耶穌!”奇爾驚呼。“請不要給我那么大的壓力好不好?”
瓦倫塔又笑了。“其實你自己也很有把握不是嗎?”
奇爾聳聳肩。“那是另一回事,我擔心的是,一旦我開始參加比賽,我母親很容易便能找到我……”
“放心,你的登記住址在美國,沒有人能夠找到這里來。”
“那就好。”奇爾暗暗松了口氣。
“好,那我就讓你們自己先熟悉這個家,有問題打電話給我,不然直接打給弗蘭茲先生也可以。”說著,瓦倫塔掏出一張名片給奇爾。“我走了。”
瓦倫塔一離開,媺媺馬上脫口說出她對這棟樓房的感想。
“好漂亮的建筑,不過,我們需要住到這么大的房子嗎?”
奇爾無語,先一把抱過她來親個過癮再說,直到兩人几乎快窒息了,他才放過她,并牽著她一起在沙發上落坐。
“委屈你那么久,就算是補償你的吧!”
“早就說過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了嘛!”媺媺嬌嗔道,然后,她輕嘆,“相反的,我還替媽媽感到遺憾,恐怕她的心愿……”頓了頓.“蒂洛娃真的沒有機會拿到奧運獎牌嗎?”
奇爾嘆息著搖搖頭。“以她個人的能力而言,一點辦法都沒有,連歐洲錦標賽的獎牌都拿不到。”
“那如果你再跟她組成雙人花式呢?”
“除非她能摒除對跳躍、拋舉、拋跳的畏懼,不然誰跟她搭檔都沒用。
“但她也是從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練滑冰的不是嗎?為何會對那些動作感到那么害怕呢?”
奇爾沉默了一會兒。
“這是我聽爸爸說的,蒂洛娃的父親對她的滑冰教導十分嚴厲,不滿六歲就要她練習兩轉跳,結果可想而知,蒂洛娃一摔再摔,摔到她一聽到跳就害怕,一想到要飛躍到空中再摔下來就恐懼,這種經驗恐怕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好可憐喔!”
“我也覺得她很可憐,才會容忍她那么久,可是……”奇爾搖頭嘆氣。“再下去她受的傷害會更大,非及時制止她那種不正常的感情不可!”
“那就沒辦法了,”媺媺嘆道。“希望媽媽能盡快看開。”
或許這一切都是他媽媽造成的惡果!
一想到這,奇爾便無法忍受,“夠了,別再提媽媽了,現在,先告訴我……”他環顫左右。“你對這棟房子可滿意?”
“當然滿意,除了太大了,房間多得住不完。”
奇爾擠眉弄眼,大手撫上她的小腹。“那我們就設法填滿它們吧!”
雙頰頓時飛上兩朵紅云,“你……你知道了?”媺媺羞赧的囁嚅道。
奇爾挑著眉。“請問你打算什么時候要告訴我?”
撇嫩頑皮的眨了眨眼。“等我們結婚紀念日那天?”
“結婚紀念日那天?”奇爾哭笑不得。“那時候孩子都快要生下來了,你還要說什么?”
“說我要生了?”
“然后就生下來了?”
“對,免得你等太久嘛!”
“……”
第九章
冰封雪埋的一月,一片靄靄如夢的白色國度,魁北克的冬季嘉年華又開場了,嚴寒的酷冬、也抵擋不了一連十七天的狂野熱情,氣溫再低也阻止不了人們高昂的興致,每個人都裹上厚厚的衣物,毫不猶豫的踏出溫暖的家門,准備給他好好熱鬧個夠。
“爸爸!爸爸!”
“好好好,寶貝,明年再帶你去好不好?現在你還太小啦!”
匆匆抱起一歲的小女兒親了又親,奇爾才依依不舍的把女兒交給保姆,再拉起媺媺的手,沖鋒陷陣的往門外跑。
“什么時候了?”
“快一點了!”
“可惡、可惡,會趕不上狗拉雪橇比賽!”
“等……等等,人家的腳沒有你那么長,跑……跑不快啦!”
奇爾默不吭聲,回身抱起媺媺繼續跑,媺媺圈緊他的脖子,早就習以為常了,他連大肚子的她都抱著跑,何況是現在。
片刻后,他們來到一條長長的雪道旁,恰好迎接第一輛狗拉雪橇在厚厚的雪道上疾駛而過,夫妻倆便跟著夾道兩旁的人群一起歡呼,為這一年的冬季嘉年華掀起第一波高潮。
“明年我也要參加!”媺媺喃喃道。“一定要參加!”
“那我也要參加!”奇爾點著頭說。
“你要參加什么?”
“雪浴!”
奇爾一說完,媺媺便狠狠的打了個冷顫,光聽就差點冷死她了!
雪浴,參加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只能穿泳衣,然后在雪堆里打滾,拿冰冷的白雪往身上搓磨,這種愛現不怕流鼻水的活動,觀眾最愛看了。
“你會得肺炎死翹翹!”媺媺咕噥。
“才不會!”奇爾大笑。“別忘了布拉格也會下雪,我還曾經在大雪天里跳進半結冰的湖里泡了整整半個鐘頭呢!”
“你不要命了!”媺媺驚呼。“為什么要做那種傻事?”
奇爾聳一下肩。“跟人打賭啰!”
媺媺哭笑不得的直翻眼。“真是被你打敗了,那種事你也敢賭!”
奇爾嘿嘿笑著親她一下。“為了一年免費喝啤酒,非賭不可!”
這人真是賭性堅強!
媺媺直嘆氣,又拿他無可奈何。“爸爸、媽媽也任你如此胡來嗎?”
奇爾繼續嘿嘿笑。“他們不知道。”
想也是,不然他早就被他爸爸用來福槍槍斃了!
“算了,我們到終點去等吧!”
“是,老婆!”
到了晚上八點,他們又跑到喬治五世廣場參加勁歌熱舞的派對,冰雕皇宮在彩色燈光的投射下有如七色寶石的絢麗城堡,在震天價響的熱門音樂中,人們忘情狂舞,每個人都忘了周圍零下十几度的酷寒,盡情沉醉在熱力四射的氛圍中。
特別是奇爾,不僅芭蕾舞,不管是現代舞、爵士舞、街舞或標准舞,任何舞蹈都在他的練習范圍之內,看他跳舞簡直就像是在看表演一樣,到最后大家都圍起來欣賞他一個人表演。
“真愛現!”媺媺嘟囔著抬腕瞄一下手表,當她再抬起頭來時,整個人霍然凍結,連呼吸也僵住了,只能呆呆的看著圍成一圈的人群對面有一雙焦急的眸子拚命對她使眼色。
“爸爸!”她低喃,聲落,拔腿沖過去一把捉住奇爾的手,回身就跑。
“怎……怎么回事?”奇爾滿頭霧水的跟著跑。
“爸爸、媽媽,還有蒂洛娃,他們都來了!”
兩秒鐘沒聲音,然后是……“Shit!”下一秒,媺媺已被抱在奇爾懷里,如飛也似的飆向他們的家。
要逃亡也得先回去救出寶貝女兒!
“先生、夫人,剛剛……”
“別吵,我們有急事!”
一回到家里,顧不得保母想對他們說什么,一個忙著替女兒裹上層層衣物,一個忙著收拾証件、信用卡等等,其他的,以后再說!
即便如此,他們仍是慢了一步,大門一拉開,夫妻倆就傻住了。
“媽……媽媽!”
“又想逃?”
想死了!
可是……
小夫妻倆相對一眼,苦笑,雙雙退后,讓門外的父母和蒂洛娃進來。
“你們過得很愜意嘛!”娜芙拉一邊脫下大衣,一邊冷嘲熱諷。“反正你們過得好就好了,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的父母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媺媺頭一低,“我去泡咖啡。”一轉身逃進廚房里去了。
“我先把孩子交給保母。”奇爾喃喃道,抱著孩子走向育嬰室。
伊萬隨后跟上來。“對不起,我來不及警告你們。”
奇爾默默轉入育嬰室,把孩子交給保母之后,即刻又離開育嬰室,然后停在走道上面對父親。
“媽媽怎會知道的呢?”
伊萬嘆氣。“她請美國偵探調查。”
奇爾頓時張口結舌,一整個傻住了。“偵……偵探?”
伊萬頷首。“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聯絡,沒辦法事先警告你,想找瓦倫塔聯絡你,他又到亞洲去了。”
“難道終究逃不過嗎?”奇爾呢喃。
“我也沒想到,蒂洛娃都二十八歲了,你母親竟然還不肯死心。”
奇爾無言,默然良久后……
“看來還是得把一切攤開來說清楚,不然這件事永遠不會結東。”他喃喃自語道,旋即望定父親,毅然道:“爸爸,對不起,為了不想讓您傷心,我一直在忍耐,但現在,我實在忍耐不下去了,所以……”
伊萬若有所思地看回兒子。“雖然我不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兒子,爸爸都這把年紀了,除了你的事之外,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所以,先顧你自己吧,只要你幸福,爸爸就滿足了。”
“謝謝你,爸爸!”奇爾感動的抱住父親。“我愛你,爸爸!”
也許媽媽不夠疼愛他,甚至根本不愛他,但爸爸卻是全心全意只愛他一個,任何時候,他都能強烈的感受到這一點。
或許在爸爸心目中,他還比媽媽更重要呢!
*** *** ***
午夜已過,寂靜的書房里端坐著三個絕對靜默的人,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人想先開口,連原是氣勢磅礡的娜芙拉,此刻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奇爾,你是不是想說什么?”終于她忍不住先開口了。
奇爾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我想說一件發生在我四年級時的事。”
“四年級時發生的事?”
伊萬與娜芙拉困惑的對視一眼,不解奇爾為何要在這種時候提起那種不重要的往事?
“那天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奇爾望著窗外,平靜的敘述。“我放學后回家,就在到家前下遠處,有個女人擋住我,說要告訴我一件祕密,原本我是不想理會她的,但她拿了一張照片給我看,我才決定要聽聽她到底想說什么……”
他頓了頓。“那是媽媽和一個男人的親密合照,而那男人并不是爸爸……”
娜芙拉猛然抽了口氣,伊萬卻出人意料之外的沒有任何反應。
“她告訴我,那個男人是媽媽婚前的情人,在媽媽和爸爸結婚之前,媽媽早已為那個男人生下一個女兒,那就是……”奇爾轉回頭來望住娜芙拉。“蒂洛娃。”
娜芙拉面如死灰的癱在椅子上,奇爾恍若未見,繼續往下說。
“我問她是誰?她說她是那個男人的妻子,那個男人說只要她同意把蒂洛娃登記為她的親生女,他就不會再堅持要和她離婚,因為他不想讓女兒變成私生女。她同意了,但又不甘心,因為那個男人到死為止都只愛著媽媽一個人,所以她丈夫一死,她就決定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娜芙拉垂下頭去捂著眼,呻吟。
“當然,我不會聽她一面之辭就相信她,但這種事我也不可能直接去問媽媽,只好忍耐下來。直到高中時,有位同學的爸爸是醫院院長,我就拿了媽媽和蒂洛娃的頭發給他,請他要求他爸爸幫我驗一下DNA,結果……”
奇爾依然望著娜芙拉,雖然她根本不敢抬頭面對他。
“蒂洛娃果然是媽媽的親生女兒。”
娜芙拉掩面啜泣。
“當時我才省悟為什么媽媽比較疼愛蒂洛娃,因為媽媽始終都愛著那個男人。其實對我而言,我倒不是那么在意,多一個姊姊也不錯啊。可是……”奇爾轉注父親。“如果爸爸知道媽媽在婚前已先為其他男人生過女兒,而且至今仍愛著那個男人,他一定會很傷心,所以我不敢說出來……”
“我早就知道了!”
“耶?!”奇爾吃驚得瞠圓了眼。“爸爸……早就知道了?”
“那個女人不但去找你,也來找過我。”伊萬漠然道。“我比你更早証實蒂洛娃也是你母親所生,但我也不敢說出來,擔心你會因你母親而感到羞愧。”
“我怎么可能會!”奇爾憤慨的大聲道。
“我也猜想你應該不會,但你是我唯一的寶貝兒子啊,”伊萬嘆道。“就算是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呀!”
“爸爸!”憤慨剎那間消失了,奇爾感動得熱淚盈眶。
伊萬自嘲的笑了一下。“沒想到我們父子倆為了彼此都隱忍不說,其實大家都早就知道了!”
奇爾突然起身到伊萬面前單膝跪下。“爸爸,我愛你!”
伊萬溫柔的撫摸奇爾的頭發,無止無盡的父愛淨在慈藹的目光中。“我也愛你,兒子。”
奇爾捉住父親的手緊緊握住,與父親相視而笑,然后,他轉身面對母親。
“媽媽,我只想知道,既然你那么深愛那個男人,為何要拋棄他?”
娜芙拉沒有任何反應,許久、許久之后,帶著哭音的回答才從指縫中逸出來。
“你外婆用全家人的性命逼迫我放棄他,選擇和你父親結婚。”
“外婆為何要那么做?”
“因為他太窮,負擔不起你外婆的貪婪,而你父親擁有一家滑冰俱樂部,承擔得起你外婆永無止境的需索。”
奇爾與父親相對一眼。
“那媽媽又為何非要蒂洛娃拿到奧運獎牌不可,甚至不惜犧牲她?”
“他……他是自殺死的,雖然他也知道蒂洛娃沒有能力拿到奧運獎牌,但死前仍要我承諾非讓蒂洛娃拿到奧運獎牌不可,我知道,他是要我再做一次選擇,看我是否能夠為他而犧牲任何人,包括……包括……”
“你們的女兒。”奇爾不可思議的搖搖頭。“而媽媽也真的狠心要犧牲蒂洛娃,不惜毀了她的一生!”
娜芙拉驀然抬起淚痕斑斑的臉。
“不會的,她是我的女兒,不會這么禁不起痛苦!”
“但她也是那個男人的女兒,”伊萬輕輕道。“那個男人自殺了,他的女兒又會如何呢?”
娜芙拉窒了一聲,說不出話來了。
“媽媽以為蒂洛娃會跟媽媽一樣堅強,”奇爾不放松的再問。“但如果她是跟她父親一樣軟弱呢?”
娜芙拉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只是搖頭。
“媽媽,讓這一切結束吧!”奇爾央求的瞅著娜芙拉。“把一切事實說出來,結束大家的痛苦吧!”
“不!”娜芙拉慌亂的、失措的大叫。“不行,先……先讓我考慮一下,我必須想想,你……你別急著告訴蒂洛娃,等我想清楚再說,等我……”
“但我已經告訴過她了!”
三秒的靜默,而后是異口同聲的驚叫。“你說什么?”
娜芙拉與伊萬的聲音一高昂、一低沉的同時撞入奇爾的耳膜里,后者苦笑著挖挖耳朵。
“當蒂洛娃第一次向我示愛那天晚上,我就把事實告訴她了。”
“你把事實告訴過蒂洛娃了?”再一次同聲一致的驚叫。“但她怎會……怎會……”
“原本我以為她只是害怕失去我們這些家人,所以下意識在逃避現實,可是一年年過去,她應該要明白她不會失去我們了,可是她的情況不但沒有轉好,甚至更嚴重了,因此我開始擔心她是不是……是不是……”奇爾猶豫著。
“精神有問題?”伊萬脫口道。
“胡說!”娜芙拉尖銳的怒叫。“她正常得很,哪里都沒有問題!”
“那她為什么要堅持非和奇爾在一起不可?”伊萬厲聲質問。“你知道嗎?她甚至半夜跑到奇爾房里要和他做愛!”
娜芙拉猛然捂住嘴,驚駭得差點昏倒。
“所以我才不得不用離婚脅迫你,不可以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伊萬語氣沉重的道。“那可是亂倫啊!”
娜芙拉抖了一下。“我……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和蒂洛娃談談。”
談談?
伊萬皺眉與奇爾面面相覷。
光是談談有用嗎?
*** *** ***
翌日一大早,娜芙拉果真去找蒂洛娃談了許久,但結果呢?
不知道。
雖然蒂洛娃不再鬧著要和奇爾訂婚,卻老是用一種令人心里發毛的眼光注視奇爾,好像廚師正在考慮如何料理砧板上的肉。
“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我們回捷克吧!”伊萬說。
“不不不,就是因為都說清楚了,所以……”娜芙拉祈求著望著奇爾。“奇爾,現在你不用再擔心了,可以再和蒂洛娃組雙人花式了吧?”
不用擔心了?
才怪!
看蒂洛娃的眼神,他才擔心呢!“媽媽,你怎么還不了解呢?不管蒂洛娃和誰組雙人花式,她都不可能拿到奧運獎牌的!”
“胡說,你一定可以幫她!”娜芙拉依然堅決非實現她的目標不可。“瞧,你十三、十四歲就拿到兩面世界青少年花式金牌,去年又拿到歐洲錦標賽金牌、世界錦標賽金牌、四大洲錦標賽金牌,如果你跟她搭檔,你們一定可以拿到奧運雙人花式金牌的!”
“媽媽,我真的幫不了她呀!”奇爾沮喪的扶著額頭,不知道如何才能說服母親認清現實。
“可是……”
“我也想回去了!”冷不防岔進來的聲音,雖然溫柔嫻靜,卻透著一股令人發顫的氣息。
“蒂洛娃?!”娜芙拉下敢置信的望著面帶微笑的女兒。
“我想奇爾說得沒錯,無論誰跟我組雙人花式,我都不可能拿到奧運獎牌,所以,別再勉強他了吧!”蒂洛娃溫柔的道。“不過,在離開之前,奇爾,到外面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想和你單獨談一談可以嗎?”
這種要求聽起來實在不太保險,不過,大白天的,又是在冰天雪地之中,蒂洛娃也不可能強暴他吧?
“然后你就會回去了?”
“是的,然后我就要回去了。”
“好,那我們走吧!”
于是,他們穿上大衣,戴上手套、圍巾和呢帽,一起在靄靄的雪天里出門去了。
“你想到哪里?”
“這里我不熟,不過,記得我們家附近那座小湖嗎?我們第一次一起滑冰就在那里,有沒有那種地方呢?”
“小湖嗎?唔,應該有……”
他們一邊說一邊經過一座小小的圓形冰屋——那是奇爾特地為寶貝女兒搭建的,慢慢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霧中,驀地,自冰屋里冒出媺媺的人頭,兩只大眼睛困惑的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女兒吵著要進冰屋玩,她才會先來整理一下,免得玩一半冰屋塌了,沒想到卻見奇爾和蒂洛娃一道出門。
在這種大雪天里,他們要上哪兒呢?
*** *** ***
“你想他們會談些什么呢?”望著窗外,娜芙拉漫不經心的問。
“不知道。”伊萬也漫不經心的回答她。
回過身來,娜芙拉注視丈夫片刻。
“你氣我嗎?”
放下報紙,伊萬抬眸與她四目相對。“你對我做什么我都不會生氣,但奇爾,我不能原諒你為了自私的目的而利用他、犧牲他!”
娜芙拉垂下雙眸。“所以,你打算和我離婚了?”
伊萬淡淡一哂。“不,為了讓奇爾安心,我不會和你離婚,除非你想和我離婚,或者你又想利用奇爾、傷害奇爾。”
“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嗎?”娜芙拉幽幽道。
“很抱歉,從你堅持要奇爾放棄個人花式,以便和蒂洛娃組雙人花式那天起,我就沒辦法再愛你了。”
“你愛兒子比愛我多!”這是指控,但也是事實。
“那又如何?”伊萬淡漠的反問。“你根本沒愛過我,也沒愛過奇爾,有權利指責我嗎?”
“我當然愛奇爾,他是我親生的兒子呀!”娜芙拉沖口道。“只是……”
“只是在你心目中,他是排最后的。”
娜芙拉頓時啞口,無言以對。這時,媺媺抱著女兒下樓來了。
“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奇爾和蒂洛娃上哪兒去了嗎?”
“他們說要找個地方談談。”伊萬回道,并笑呵呵的朝小女娃伸出雙臂。“來,爺爺抱抱!”
媺媺順勢把女兒交給伊萬。“談談啊,那應該不會很快回來吧?”
“總要一、兩個鐘頭吧!”伊萬抱著小女娃親個不停。“有什么事嗎?”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是小娃吵著要進冰屋玩,奇爾說過,這種大雪天里最好有他在比較安全。”
“嗯,那就等他回來吧,在這之前,小乖娃就交給我吧!”
“好,那我去廚房准備……”
“咦?蒂洛娃回來了!”一直守在窗前的娜芙拉訝異的叫道。“可是,奇爾人呢?”
聞言,媺媺連忙跑去開門,門外果然只有蒂洛娃。
“蒂洛娃,奇爾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嗎?”
唇畔噙著詭異的笑,蒂洛娃恍若游魂似的,慢吞吞的穿過媺媺身邊走進屋里,卻一聲不吭,媺媺正待再問,匆又發現蒂洛娃手里拎著一支雨傘,卻沒有撐傘回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不安。
“蒂洛娃,請告訴我,奇爾呢?”
伊萬和娜芙拉也從起居室出來了。“蒂洛娃,怎會只有你一個人,奇爾呢?”
蒂洛娃徐緩地回過身來,舉起雨傘。“不用找他了,他是我一個人的了!”
瞪著雨傘尾端黏附的碎冰塊,媺媺忽地靈光一閃。“你用雨傘戮破冰層,讓他掉進湖里去了?”
“對,”蒂洛娃開始吃吃笑。“現在,他已經是我一個人的了!”
“蒂洛娃!”伊萬憤怒的發出驚人的咆哮,如果不是抱著孩子,八成會立刻親手掐死蒂洛娃。
沒時間生氣,媺媺立刻抬起表來看,半個多鐘頭,還有希望,她立刻把女兒從伊萬懷里奪回來,改放入娜芙拉懷里,然后開始穿大衣、手套、圍巾,同時招呼伊萬也趕緊穿戴起來。
“媽媽,小娃交給你!爸爸,跟我來!”
“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我大概知道。”
“但,來得及嗎?都半個多鐘頭了!”
“他曾經在冰湖里泡過半個鐘頭都沒事,所以,只要我們快點,應該來得及,對,一定來得及!”
頭一次,她那么慶幸奇爾的賭性堅強,沒有那回的經驗,他可能會挨不過這回的考驗,也幸好他把那件事告訴過她了,所以他一定會盡全力支撐下去,以等待她的救援。
奇爾,往后你愛怎么賭就怎么賭,我再也不多說半個字了,所以,你一定要撐下去啊!
*** *** ***
“除了一些輕微的凍傷之外,沒什么大礙,住院兩天就可以了。”
聽罷大夫的診斷,媺媺與伊萬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終于可以放下了。
然后,伊萬轉向娜芙拉,表情異常嚴厲堅決。“我要跟你離婚,蒂洛娃是你的女兒,請你帶走,我也會分給你一半財產,之后請你們不要再出現在我和奇爾面前,否則我一定會去控告蒂洛娃謀殺!”
娜芙拉神情黯然,欲言又止片刻后,終于無奈的轉身帶著蒂洛娃離去。伊萬搖搖頭,嘆息,臉色也有些神傷。
媺媺悄悄挽住他的手臂。“爸爸,現在我們可以搬回去陪伴您了!”
伊萬側過臉來俯視嬌小的媺媺,笑了。“你們當然要回來陪我!”
“那我們進去看看奇爾吧,唉,這次我可虧大了!”
“虧大了?為什么?”
“送他到醫院來的時候,他還一直說要跟我賭。”
“賭什么?”
“賭他絕不會有事。”
“呃,看來你是輸了!”
“就是咩!”
“那么,咳咳,我可以請問你輸他什么嗎?”
“呃,我……呃,必須陪他……”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
“陪他……”
“什么?”
“陪他……”
“再大聲一點好嗎?”
“陪他在冰屋里做愛做的事啦!”
“……”
“爸爸,如果您想笑,請到病房外去笑,謝謝!”
第十章
一月,布拉格近郊——
八、九輛腳踏車拉著此起彼落的鈴聲沖至斯特摩夫卡公園旁的滑冰俱樂部前,嘎一聲煞住,近十個七歲至九歲,有男也有女的小鬼們陸續跳下車,急匆勾的奔入俱樂部內,不進滑冰場,卻拐入往辦公室的通道,繼續狂奔至底,帶頭的兩個小鬼兩只小腳一起往前踢,砰一聲踢開辦公室的門。
說是辦公室,但里頭卻看不見半個人在辦公,只圍著一桌人在打牌,九歲的女孩和七歲的男孩一起跑到背對著他們的男人后面,又推又拉。
“爸爸!爸爸!”
“什么事?”男人仍舊一心專注于手中的牌,頭也不回的問。
“他們啦!”女孩憤慨的指著其他小鬼們。“他們說媽咪是豬媽媽啦!”
正要丟牌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兩秒后,慢吞吞的收回來,慢吞吞的放下所有的牌,男人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的轉過身來,慢吞吞的大吼一聲。
“妹妹!”
几乎是立刻,一個圓潤可愛的小女人應聲自另一扇門慌慌張張的跑出來,兩手還拿著一枝筆和一張便條紙。
“什……什么事?什么……欸?”
還沒搞清楚是什么狀況,小女人便發現自己被拋到半空中,再掉下來,然后被一雙手穩穩的接住,轉個身,她已坐在一條有力的手臂上,接著,男人以傲慢的眼神徐徐掃視那群目瞪口呆的小鬼們。
“如果你們的爸爸沒辦法像我這么做,那么,你們的媽媽才是豬媽媽!”
那群小鬼們面面相覷半晌,忽又七嘴八舌呼嘯著跑出辦公室。
“瑪蒂娜的媽媽好輕喔!”
“我爸爸抱不動我媽媽耶!”
“ㄏˇㄡ~~原來你媽媽才是豬媽媽!”
“不是!不是!我媽媽不是豬媽媽啦!不是啦……”
小女人——媺媺哭笑不得的自男人的手臂上跳下來。“人家正在忙著算帳說,居然為了這種事叫我出來!”
“我就是不爽人家這樣叫你!”男人——奇爾嘟著嘴說。
“幼稚!”媺媺搖搖頭,轉身回她的小辦公室。
人家說懷孕生產會改變體態,那種話用在她身上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她依然是圓潤丰滿的嬰兒身材。
不過,十年過去,那種事她早已不在乎了,因為早几年前她就明白,不管她是圓是扁,是高是矮,是胖或瘦,是丑或美,這世上總有一個男人會愛她,而奇爾就是那個會愛她的男人。
更何況那些小鬼們會這么說,也都是他們的媽媽說的,而他們的媽媽之所以會這么說,純粹是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奇爾是她的老公。
如今,奇爾已是個三十三歲的成熟男人,比十年前更為俊挺灑脫、風趣迷人,女人見了眼睛都會跟著他跑,不僅如此,他還是連續七屆歐洲花式滑冰錦標賽,以及世界花式滑冰錦標賽金牌得主,另外,他還是史上第一位連續兩屆花式滑冰奧運金牌得主,擁有如此出色的丈夫,她怎不令人嫉妒?
不過,奇爾在拿到第二枚奧運金牌那年,也就是他三十歲那年便宣布退休了,也沒有轉入職業滑冰,而是乖乖回到布拉格接手他父親的滑冰俱樂部,以訓練下一代的滑冰選手為下半生的工作。
不過,就像他爸爸伊萬所說的,“要是沒有妹妹,我們這家俱樂部早就關門大吉了!”
虧他還是工商管理的碩士,結果連家滑冰俱樂部都管理不了,除了滑冰、打牌和吃喝玩樂,一提到管理俱樂部的問題,他大爺兩眼就冒出兩個大問號,無論說什么他都有聽沒有懂,最后只好由她這個商業經營科的高職畢業生來接手,因為伊萬想退休好享點清福。
現在到底是他在養她,還是她在養他?
“慢著!”剛走到小辦公室門口,媺媺忽又停下,狐疑的回過頭來。“請問奇爾先生,現在不是有你的課嗎?”
屁股剛坐回椅子上的奇爾瞬間凍結,“糟了!我忘了!”唬一下又跳起來,把手中的牌一古腦全塞人大女兒手中,“幫我玩!”然后慌慌張張往外跑。“去了!去了!我去上課了!”
媺媺直翻白眼。
虧他還是俱樂部的總教練,竟然這么混,而且……
看兒子和女兒擠在一張椅子上玩牌,她更是搖頭。
還教孩子們賭博!
十年來,她生了三個孩子,九歲的瑪蒂娜、七歲的塞克和四歲的瑪莉,肚子里還有一個,不過她還沒告訴奇爾,她打算今天晚上再告訴他,因為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一定會送她一件首飾做禮物,而她,自然也得回送他一件禮物……
“什么?你又有了?”
媺媺微笑著點點頭,奇爾歡天喜地的抱起她來猛啵兒。
“寶貝!寶貝!我最愛你了!”
“我也愛你。”
“什么時候生?”
“九月。”
“嗯嗯,那還來得及回台灣一趟。”
“謝謝。
“不客氣。”奇爾歡喜的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喜滋滋的撫摸她的小腹。“爸爸呢?”這種喜事也該讓爸爸分享一下。
轍嫩噗哧一笑。“去泡妞了!”這就是伊萬所謂的享清福。
“是喔,”奇爾滑稽的擠眉弄眼。“真是老當益壯,對不?”
媺媺哈哈笑開來,奇爾繼續撫摸她的小腹,她慵懶的靠在他肩上。
“媽媽又打電話來了。”
“喔,有什么事嗎?”
“蒂洛娃想見你。”
“上帝,她都三十六歲了,還不能死心嗎?”
“媽媽為什么不帶她去看精神科大夫呢?”
“……因為蒂洛娃的精神并沒有問題。”
“咦?沒有嗎?”
“八年前,當她把我推進冰湖里那時候,”奇爾慢條斯理的、深沉的說。“我就知道她的精神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一提到那件事,媺媺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那她是……”
奇爾雙臂使力抱緊地。“她純粹是以女人的身分在愛男人身分的我,對她來講,她的愛才是重點,我是不是她的親弟弟并不在她的思考范圍之內,反正我們不同姓,結婚一點問題都沒有。”
“她真是死心眼。”媺媺感慨的道。
“我想她的個性完全承繼媽媽,自私又死心眼。”
“那么你不會見她啰?”
“當然不會!”
“好吧,明天媽媽再打電話來,我會這么告訴她。”
“不,告訴她我永遠都不會見蒂洛娃!”奇爾斷然道。
“嗯,知道了。”媺媺低應。
“啊,對了,復活節假期時我們帶孩子們到美國一趟吧!”
“為什么?”
“去挖寶啊!”
“又去挖寶?”
“不然明年結婚紀念日我要送你什么?”
*** *** ***
七月,台北東區——
“小子,你又來干什么?”
“岳父大人,我們來探望您啊!”
“少啰唆,我早說過,想泡我們家的寶貝女兒,先……”
“學好中文,岳父大人,我會說中文了呀!”
“筷子呢?”
“呃,這個嘛……”
“怎樣?”
“請再給我十年、二十年如何?”
【全書完】
舞心玥 2009-2-21 00:44
古靈大大的書真的都很讚丫>w<~
有一本還是BL滴哦
書名是「哥哥爸爸真偉大」
也是好看丫!!:lol
vivianlau0810 2009-2-25 18:16
我有買這本書呀,
幾好笑呀
ting041 2009-7-6 11:33
古靈小說裡
都會有個偏執的人
且偏執到令人不寒而慄:@ :@ :@
如果在現實中遇到這樣的人
很可怕應該
琰月 2009-7-6 16:31
:113: :113: :113:
再給他個二十年吧~~
應該會用檜子了~~
Cinderella-Musk 2010-7-30 04:33
good good~~
june0622 2010-9-17 16:51
好單純的女主角喔!!
但男主角的媽媽也並得太嚴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