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ungmon 2009-2-18 15:27
饕餮(上&下) by 拏雲
[size=4](上)
穆千駒一名年紀輕輕就在公司內屢創奇蹟的拚命三郎,
三年內從小小文案榮升副執行總監,之所以為「副」執行總監,
是因為他上頭還有著一個扶不起的二世主。
凌煜丞,總裁的寶貝獨子,除了花錢玩女人之外一無是處,
不只沒幫公司賺進半毛錢,反而捅過不少貽笑大方的漏子。
按照正常情況,被這樣一個米蟲騎在頭上,
年輕有為的穆千駒要嘛憤憤不平,要嘛虎視眈眈,
但,他沒有,他不但對凌煜丞忠心耿耿,
甚至無條件地收拾上司搞出來的一堆爛帳,原因誌說谽豨,膆臧臺與只有一個……
(下)
原以為秉著「結草啣環」、「白鶴報恩」而愛上自己的穆千駒,
只不過是一頭呆呆傻傻的忠犬,
但沒想到越是交往,越發現對方更像無止盡貪婪的饕餮,
當付出無限愛意的同時,亦在自己身上渴求永不滿足的愛,
被這種貪慾逼得節節敗退的凌煜丞,終於驚覺自己也愛上了這個男人,
但是,這明明就是一場搞錯對象的荒謬鬧劇,
他不能問,也不知道,穆千駒愛上的究竟是自己,還是當初給他那絲光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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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本帖最後由 leungmon 於 2009-2-18 03:34 PM 編輯 [/i]]
leungmon 2009-2-18 15:28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leungmon玩論壇遊戲嬴了壇主,壇主送出現金15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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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第一章
碩大寬廣的會議室裡頭,除了一名年輕男人報告其所屬的廣告部門今年度粗略計畫抑揚頓挫的聲調之外,呈現一片沉靜,各部門高級主管們皆聚精會神地傾聽著。
在全球景氣持續衰退的此時,唯有奔馳廣告公司的業績不退反漲,居然比去年又增幅了百分之七點多的營業額,雖然不是很驚人的數目,但在這個經濟不振的時 機點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成績了,再加上某個為知名國際食品公司製作的廣告得了年度最佳系列廣告獎,進一步吸引了好幾個世界知名廠商的目光,積極希望能安排 合作事宜,令在場每個人皆露出驚喜交加的滿意笑容。
奔馳廣告公司何其有幸,來了個會下金雞蛋的廣告創意天才。奔馳廣告公司的現任負責人凌生財露出一臉滿意,欣慰地看著站在投影機螢幕前的年輕下屬。
眼前這個名叫穆千駒的年輕人,進入公司時還是個剛退伍不久、啥事也不懂的新手,然而,才歷經短短三年時間,他卻憑著天生特有的藝術家感性及對時下流行事物的敏銳度,帶領手下一隊創意小組屢創廣告界的奇蹟,令人不敢小覷。
此刻,他正用著不卑不亢的沉穩態度、言之有物的報告內容,抓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神。份量足夠的才能及自信心,令他渾身散發出領導者特有的魄力與氣勢,這,無一不向人彰顯著一個事實──他是名良將!足以隻手翻雲覆雨的良將!
不惜花任何代價,絕對不讓這名頂尖人才自手中溜走!凌生財牢牢盯著他,就像盯只會下金蛋的母雞般,暗暗下了決心。
一隻銀色細框眼鏡稍稍遮住穆千駒的上半臉龐,乍看之下,輪廓雖端整卻也沒特別出眾,平常很寡言,總是予人有些老實溫吞的印象,另,或許他總是跟人保持 一點距離交往,所以他身材雖挺拔高大,卻怪異地不予人一絲威脅感,加上埋頭苦幹的沉靜性子,更給人感覺是個只要低頭不出聲說話,便會讓人容易忽略的類型。
然而,矛盾的是,這樣一個似乎習於當影子的人,一站到眾人面前說起話來,卻是擲地有聲,渾身散發一股無與倫比的氣勢與存在感,令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許多曾小看過他的人,與他共事過後,皆不得不對他與溫吞外貌成高反差比的鐵腕行事作風甘拜下風,承認他不是個簡單人物。
短短三年時間,他的職位三級跳,從一名小小文案榮升到副執行總監的職位,比他更早進入公司的多數員工們無不既羨又妒,但他的確當之無愧。
光看穆千駒曾有長達一個月日夜睡在公司的驚人紀錄,只是為了將他初次親手負責的某個小小廣告製作弄得盡善盡美的拚命三郎瘋狂行徑,公司同仁們便自問鮮少有人能辦得到。
私底下,他「工作狂」的綽號全公司上下人盡皆知。
「……根據多方面市場調查評估,今年度的市場關於女性方面的各類美容保養產品將會佔據本公司七成以上的廣告業績,我所屬的廣告部門已經有了一連串籌備 中的企劃案,另外,為了讓本公司的作品有極大機會出線,我們已經幫政府機構做了一系列免費服務的宣傳廣告一般來說,公共事業的廣告製作是免費的,像 United Way和反毒活動這樣的「客戶」,是不願意對具有創造性的廣告進行任何變動的,所以公共事業廣告簡稱PSA's被認為是展示創造性廣告的大好機會,藉此廣 開知名度,預計再過幾個月後,於各界便能浮現諸多良好迴響出來,以上。」
下年度計畫大概報告到一段落,穆千駒習慣性地伸出食指推推鼻樑前的鏡架,靜待指教。
「你做的非常好,我很滿意。」凌生財定定看著他,臉上滿是讚許神色。
被上層如此大力肯定,穆千駒前途無疑一片熤熤光明,但他幾乎是面無表情,既無驕滿之色也無喜悅之情,只是朝上司略點點頭,淺淺一笑道:「總經理您過獎了,這並非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全是全體工作同仁日夜打拚的努力成果。」
「呵,你太謙虛了。」凌生財一雙精亮虎目仔細觀察他的神情,明察秋毫,曉得他說的一番謙詞全是發乎自內心……難得!真是難得!
他已經密切注意穆千駒這名年輕人一段時間了,這年輕人每每居功卻毫不驕矜,應對態度謙卑得體,不管遇到多大難題,嘴角始終噙著一抹安定人心的溫和笑容,令人難以摸透他的虛實,是個頗為厲害的人物,的確是凌家小女兒「女婿」的最佳人選。
歷經一段時間觀察思索,凌生財心中已有明確計較。
為了取得這名年輕人的「忠心」,他決定不計任何代價也不擇手段,絕不讓敵對公司有機會挖角過去!
穆千駒見總經理沒有其他指示,正要鞠躬退下的當頭,會議室的大門毫無預警地倏然打開,進來一名令人一見便再也移不開視線,渾身散發耀眼風采的俊美男人。
完全無視於總經理凌生財的怒目對視,來人長腿一伸,大大方方地晃了進來。
「抱歉,我遲到了。」
嘴巴上表示歉意,但男人端整俊挺的眉宇間卻一點兒也沒有流露出「抱歉」的神色,甚至過分地掩嘴連聲打呵欠。明顯睡眠不足的慵懶神態,他昨晚上做了什麼好事,大夥不問皆知。
啊哈!這個扶不起的阿斗還記得要來開會呀!在場眾人當中,除了他的生父凌生財及某人之外,或多或少帶著嘲弄的眼神看著甫進門的男人。
凌煜丞,凌生財總經理的寶貝獨生子,也是奔馳企業廣告部門的年輕執行總監,但大夥心知肚明,穆千駒比起這個腦袋空無一物只會到處亂花錢惹大堆風流帳的花花公子,更有「資格」擔任執行總監的職務。
年紀輕輕便坐上高位,扛下重責大任,然而任職足足七年卻始終做不出拿得上檯面的好成績出來,反捅了不少貽笑大方的漏子,若非他是凌生財唯一的寶貝兒子,徒領高薪卻始終毫無建樹的凌大少爺,早就被高層當成啃食公司骨幹的米蟲給難看地轟出公司大門了!
「你負責的部門已經報告結束了!現在還來做什麼?」凌生財臉色鐵青,太陽穴上青筋暴凸,伸手猛拍桌面,一點也不留情面地在眾人面前出聲斥責這不成材的兒子。
至於,其中有沒有一絲作戲成分在內,在座心頭雪亮的各自明白。
「是嗎?」凌煜丞睏倦地半眯著眼眸,看向一旁的穆千駒,神情似笑非笑,懶洋洋地詢問道:「是你幫我報告的?」
「是。」
「呵,那可真多謝你的『幫忙』啊。」
彷彿沒留意到凌煜丞略顯詭異的口氣,穆千駒表情毫無變化地低下頭,很平靜道:「這是屬下份內該做的事。」
「混帳!」凌生財見寶貝兒子仍是一副無關痛癢的模樣,忍不住痛罵:「重要會議居然遲到整整二個小時,還把你的份內工作推給部下,你難道一點都不知悔改嗎?」
悔改?凌煜丞的反應是,伸個懶腰,打聲大呵欠,狀甚無聊。「既然所有事情他都幫我代勞了,那我可以走了嗎?」態度懶散到近乎傲慢,連老子訓話也不給面子。
「你!」凌生財氣得渾身發抖。
在場眾人皆聰明地保持沉默,這出「老子痛心疾首,兒子不當一回事兒」的浮濫戲碼,在會議室早就上演不知幾百遍了。
尤其,自從穆千駒這頗具才幹的外人出現後,有了他擔下一切重任,凌大少爺理直氣壯地打混得更凶,完全沒得救了,而這也是凌生財急欲與穆千駒結成親家的緣故之一。
奔馳廣告公司乃是類似家族結構的企業體,是由凌家三兄弟草創,從一個不滿五人的小小公司,歷經二十年來四處彎腰拉攏客戶、兼之日夜打拚的辛苦過程,這 間公司才爬上如現今這般大規模的氣象,所以說句老實不客氣的話,基於私心,凌生財並不樂見「外人」掌握高層的權力,更甚者,將他唯一的寶貝兒子踩在腳底 下。
但,凌大少爺從小到大的表現,都確確實實顯示出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注定嬌生慣養的命,就算施盡千方百計、費盡多少心思也恐怕……不,是絕對沒救了!派他衝鋒上陣,沒準兒一下子就給對手宰來秤斤論兩賣了,搞不好還會糊裡糊塗地幫對方數鈔票呢…這,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換句話說,為了防範富不過三代的慘劇發生在凌氏家族,凌生財只好另謀他路,替自己的寶貝兒子拉攏一名絕對有能力扛下公司重責與前途的下屬幫他,而沉穩 內斂的穆千駒,便是凌生財心目中的首選人物。只是,對此決定凌生財有個很頭痛的地方,那就是他並沒有十足把握讓穆千駒掌握生殺權力後,第一個開鍘的對象會 不會就是自己的兒子,若果真發生這種事,那豈不是犯了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可笑錯誤?
但考量到公司的未來,勢必得忍痛從中取捨一個人了……
有心的人,便可以從這次穆千駒的職位突然陞遷一事當中瞧出些許端倪了吧。
唉,若穆千駒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好了!凌生財已經不只一次打從心底生出這種感慨。若自己有個優秀的下一代的話,他就可以安心地退休,將公司全權交給兒子管理,自在消遙地窩在老家中悠哉養老、兼數鈔票,再也不必日夜揪發操煩。
可恨的是,他似乎永遠也等不到這從小到大令自己頭痛不已的兒子終於成熟長大的那一天到來了……
「凌煜丞,看看你自己這是什麼態度?我已經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身為上司就要做人榜樣,每次開會都遲到,這樣像話嗎?你再這樣散漫下去,小心我……」
「總經理,其實總監這次會遲到,有大部分都是我不好。」靜靜佇立一旁的穆千駒驀然突兀地開口打斷凌生財越罵越激動的話,將他注意力硬生生拉回。
「嗄?關你什麼事?」凌生財一楞。
「是這樣的,我昨天將一份臨時擬好的企劃案送到總監的辦公桌上,由於時間緊迫,急需總監批示,想必總監一定是熬夜審閱了,所以今天早上才會爬不起來, 不小心遲到錯過開會時間。」穆千駒絕對有當騙子的天份,一番漏洞百出的謊話,靠著懇切自然的神情及不急不徐的沉穩嗓音,竟讓他說得生龍活虎起來。
凌煜丞哪不明了穆千駒是在拚命製造機會讓他有台階下,適時順口接下去道:「你也真是的,報告早不送晚不來的,害我昨晚喝了好幾杯咖啡猛提神,差點熬夜到快天亮。」
「是屬下不好。」穆千駒一臉歉然。
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實情」絕非如此,但兩人絕妙的一搭一唱,死的也給唱成活的,倒令凌生財滿腔的怒氣一時難以發作,徒然乾瞪著眼,不知該罵誰才好。
眾人並不意外穆千駒適時替他解圍,他對凌煜丞「忠心耿耿」的事實,在公司裡頭已經不算是一件奇聞。
逢人詢問,穆千駒總是目露感激地說若非凌大少爺慧眼提拔,他一定不會升的這麼快。自然,看在眾人眼中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凌煜丞會有什麼「慧眼」?真是可笑至極!他不過是懂得坐在一張舒適的辦公椅上,邊喝咖啡邊動動他的右手,批准由穆千駒費盡心血擬出的一件件傑出企劃案而已!
穆千駒會有今天這番傲人成就,完全是靠自己的才能一步步爬上來的,但,也不曉得是真心或假意,若是有人出聲反駁他的可笑「認知」,他會立刻不悅地沉下臉色,再三嚴明自己說的是事實……若穆千駒心底沒其他「意圖」的話,真可說是對凌大少爺忠心至極點了。
這樣的人才,卻讓凌煜丞這只不事生產的米蟲白白賺到了!其他部門的高層主管無不這樣惋惜。
「老爸……」凌煜丞知曉今日又安全過關了,眼眸一轉,懶洋洋地輕喚。
凌生財皺眉,「告訴你多少次了,在公司裡不要這樣喊我!」
「是,總經理,我想接下來也沒什麼其他關於本部門的事了吧?那我先告退囉!」凌煜丞扯唇皮皮一笑,灑然站起,逕自走了出去。
見狀,穆千駒慌忙收拾桌面上成堆的資料,有禮地朝眾人點頭示意,而後跟著離去。
「唉……」
虎父,卻生了個犬子,凌生財不由得暗暗長嘆。
◇◆◇
兩人一前一後步出會議廳,進入電梯,穆千駒始終默默跟在他後面。
若這時,有人稍加注意到穆千駒的臉龐,一定會被他的眼神狠狠嚇到!不再溫吞、不復謙和,甚至可說是充滿侵略性的目光,好似蛇身纏上樹枝般,牢牢鎖住凌煜丞的後腦勺,那火熱的視線,亮光灼灼,彷彿一觸到便要被灼傷了……
但,當凌煜丞不經意轉頭看向他時,穆千駒隨即適時地輕輕垂下眼睫,巧妙地斂去眸光,瞬間恢復了一臉平靜淡然,一如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般。
彷彿,方才的火熱,只是幻像;心弦的悸動,只是錯覺。
「靠!真他媽累死了!早知道你會代替我上去報告,我就不用趕得這麼辛苦了。」凌煜丞口露粗言,懶懶地倚向冰冷牆壁,伸手捶了捶痠疼的肩膀。
「屬下踰矩了。」穆千駒飛快低聲道歉,若非群龍無首,加上深怕這次年度會議開天窗,他也極不願意臨時上場,搶盡原本合該屬於凌煜丞的掌聲。
凌煜丞挑起一道濃眉,薄唇微勾,眉宇間一股說不出的邪氣風流神韻總令女人神魂顛倒、臉紅心跳不已。
「矩?不會啊,我倒是覺得你這次做的很好,幫了我一個大忙,而且我看得出來,老爸他挺『賞識』你的。」刻意緩慢的語調似乎頗有深意。
穆千駒神情一動,抬眸與凌煜丞對視,深深望入他清澈眼底,凝神細察卻依舊找不到一絲酸意、敵意或是其他蛛絲馬跡──這真是「不正常」,也總令穆千駒精神緊繃,戰戰兢兢。
「沒有的事,您真是過獎了。」
凌煜丞略覺無趣地撇撇嘴,這人從剛進入公司就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又八股得很,總是用敬語跟自己說話,一副深怕得罪自己的怯懦模樣,所以才會被人私 底下嘲弄他是自己的御用「忠犬」吧……哼!他才不想要呢!這種人既迂腐又無趣極了,他倒寧願去養一條真正的狗!至少,狗會搖尾巴!
「呼……昨天跟琳娜在酒吧玩鬧了一整夜,真是累死了,我待會兒要在工作室補一下眠,有什麼事你自行處理,不要吵我,也不許其他人來打擾。」凌煜丞一番話,充分露出了他十足十敗家兼浪蕩子的本色。
「是。」穆千駒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凌煜丞隨意瞥他一眼,突然出聲詢問:「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穆千駒一楞,愕然地直覺答道:「屬下沒有。」
「哈!少來了。」出於某種強烈直覺,凌煜丞並不相信他說的話,首度正眼用心地上下掃瞄他一番。「嗯……你的穿著打扮雖然有點土其實是非常土!但長相還算不差與平凡等意!薪水也不低,怎麼可能沒有交過?」
「屬下真的沒有。」似深怕他不相信,穆千駒明顯露出著急神色。
「哦?為什麼?」不是因為好奇,只是有點無聊而隨口問問而已。
「呃……因為工作忙,沒有時間。」穆千駒看著地板,不敢望向他,怕洩漏了什麼。
「工作忙?你的意思是,都是我害你忙得沒空交女朋友?」凌煜丞雙手環胸,故意面露不悅。
「不是!」見狀,穆千駒急忙解釋道:「屬下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呵!不過是稍微逗弄他一下而已,沒想到他會這麼緊張地拚命否認,他這輩子從沒見過這種老實人,如果這人不是「偽裝」的,那就更好玩了。
凌煜丞不禁好笑地看著他,懶懶道:「若是你有『需要』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介紹幾個。」
「呃,不用了……」
「嘖!別忘了你今天剛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應該好好報答你一下才對,就別跟我客氣什麼了,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清純派的、還是辣一點的?」凌煜丞眼露 輕佻光芒。他可是花叢老手!身上手機裡頭的電話簿存滿了上百個漂亮美眉的電話,每一個皆隨call隨到,幫穆千駒牽個紅線並不是什麼天大難事。
喜歡什麼類型……穆千駒下意識地望向凌煜丞近在眼前的俊俏臉龐,但隨即一驚,慌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直視他,訥訥道:「屬、屬下不知道。」
大量冷汗瞬間冒出穆千駒的手掌心。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平常可以頭頭是道地說服眾人的敏捷口才,在面對凌煜丞時,竟會變得異常拙劣,活像個牙牙學語的三歲小孩。
「嘿!你該不會……還是個處男吧?」凌煜丞見他面露忐忑不安,似乎很不想提到這方面的話題,不禁好笑地猜測。
「十二樓到了。」
穆千駒避而不答,伸手按住電梯的開門鍵。
可惜,被他逃過一劫!
「呵,等你哪天有意思要找女人『開苞』了,儘管找我幫忙吧,別跟我客氣呦!」凌煜丞朝他曖昧地眨眨眼,踩著一貫瀟灑步伐離去。
穆千駒沒有立刻追上去,反而呆立電梯裡頭好半晌,才回神輕嘆口氣,收拾好滿懷紊亂紛雜思緒,緩步走出電梯門。
◇◆◇
總監專屬的個人辦公室非常寬廣,一派視野開闊的格局,更有一套義大利進口的高級真皮沙發椅擺放其中,增添不少穩健氣勢,不過,基於必須符合凌大少爺 「品味」的理由,整體的傢俱擺設搞得幾乎像是高級住宅提供休憩的豪華客廳而不是賺錢掙財的辦公室,一切弄得舒舒適適,櫥櫃上還放了一台大型液晶電視──專 供凌大少爺無聊時打電玩用。
而辦公桌的右側則別有洞天,推開一扇木門進去,豁然就是一間不大不小附有浴室的高級工作室。各種繪圖工具、電腦設備、影印機具擺放在裡頭,不過,這些 東西對凌煜丞而言只是中看不中用,因為他唯一使用過的東西只有裡頭的床鋪而已,會使用這些生財工具的人,反而是三個月前剛升任副執行總監職位的穆千駒。
其實,奔馳公司的廣告部門原本並沒有「副執行總監」這個職位,但公司高層們為了表示極重視穆千駒的才華,遂臨時編造了一個權限只低於執行總監一點點的職務給他,而凌大少爺從沒使用過的高級工作室除了床外,其他地方都佈滿灰塵了也順理成章地逐漸變成穆千駒的專屬品。
而現實上,統籌整個廣告部門的大部分工作,於三個月前穆千駒上任副執行總監時,就幾乎全由他一手包辦了。
凌大少爺有個一卯起來工作便宛如拚命三郎的厲害屬下後,整個人樂得輕鬆,所有工作都放手讓他去做,除非「必要」,否則從不管事,簡直將「混水摸魚」這四個字的涵義發揮到最高境界。
鴻運當頭,就連聖人也會眼紅。穆千駒上任不久的那一陣子,公司曾繪聲繪影地傳出才氣縱橫的他絕對不服氣被坐領乾薪的凌煜丞欺壓在頭上,遲早有一天會有 所動作,一腳踹他滾下龍頭寶座!但俗話說的好,日久見人心,不若外人所揣測甚至所期待的,穆千駒始終安守本份,將手中事情處理得恰如其分,九十多天過去, 依舊一表初衷,絲毫沒有任何可疑的大動作出現,一些原本等著看好戲的員工們,逐漸覺得無趣之餘,這類的謠言也就慢慢減少了,最後不攻自破。
然而,其中最值得玩味的是,對於穆千駒這個逐年威脅自己老大地位的可怕對手,凌大少爺本人是什麼想法,外人始終不得而知。
「你在做什麼?」
凌煜丞站在床邊,邊寬衣解帶、邊睡眼迷濛地看著穆千駒在工作室忙進忙出,才轉眼間,已見他搬了一台雷射影印機出去了。
「電腦裡頭還有一些未完成的粗稿,必須在今天修改完畢才行。」穆千駒一把扯掉電腦插在插座上的繁雜電線,隨口應道。
將上衣隨手一掛,凌煜丞裸著上半身,懶散地仰躺在柔軟的床上,疑問:「你打算把電腦搬出去弄?」這樣豈不是很麻煩?
「嗯,需要用到鍵盤及影印機,怕吵到您……」穆千駒訥訥道,瞥一眼殘留在他結實胸膛上的明顯吻痕,隨即偏過臉去。
面對冰冷牆壁的表情倏地深沉,眸光隱透冷寒。泉湧般狂泛上心頭的情緒是怒?是妒?或許連穆千駒本人也不確定了。
也許……都有一點吧……
「呵,你儘管放心吧,我一旦去夢周公了,絕對是打雷也吵不醒,你儘管在這邊完成工作沒關係。」凌煜丞無所謂地聳聳肩,睏意一來,不再跟他閒扯,伸手拉起一條薄被蓋在身上,連聲打幾個呵欠後,不一會兒便熟睡過去了。
留下?或離去?
穆千駒內心劇烈掙紮了下,眼眸一轉,靜靜望向在床上沉睡過去的慵懶身影,最終,還是屈服於心底深處最誠實的渴望,留了下來。
將電腦及影印機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後,號稱工作機器的穆千駒居然楞坐著發起呆來,過了好半晌,只見他終於回過神後,腳步躊躇了下,最後還是暗嘆口氣,伸手挪張小椅子,在床邊坐下,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視凌煜丞俊帥魅惑的精緻五官。
一頭烏黑柔亮的頭髮凌亂散落枕邊,襯著他一臉白晰肌膚,顯得煞是惑人。沉睡的模樣,沒了平常那樣張揚的邪氣,反而多了分脆弱與純真,令人情不自禁想永遠呵護著他,不讓他受傷害……
真糟糕哪!穆千駒緩緩露出苦笑。
自己真是不正常了,所以才會對同為男人的凌煜丞產生遐想,而這一沉淪,竟不知不覺過了五個年頭!
想他想了五年,放棄夢想,拋開過往,一頭栽入功利至上的商界,只是為了一個想更接近他一步的小小慾望作祟。
這份禁忌情感來得如此猛烈深沉,他卻無力也不想去抵抗,誰教他欠了凌煜丞一份永生永世也報答不了的「嗯情」。
穆千駒楞楞盯著他的無害睡顏,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盒子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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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28
[size=4] 第二章
他從小便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父不詳。
母親獨自含辛茹苦地扶養他長大,而他,年輕氣盛,不知好歹,因為痛恨私生子的身份,曾自我放逐墮落,國中就學會抽菸喝酒打架玩女人,甚至加入黑道幫 派,成天與其他幫派械鬥火拚,逞兇鬥狠,渾然不當性命是一回事,讓母親成天擔心害怕,半夜哭泣了好幾次,他卻依舊執迷不悟。
直到有一天,他有個從小認識的至交好友,被前來尋仇的人認定是自己的同夥,亂刀將他砍成重傷,更從此成了一個缺了右掌的殘廢,得知此事而嘗到深深悔恨悲痛的穆千駒,終於大徹大悟,浪子回頭──當然,是在徹底報了仇之後。
再也不想讓身邊的人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受到牽連,穆千駒揮別了過往的墮落人生,重拾書本,死讀活背了三個多月,才勉勉強強考上某所名聲不算頂好的私立高中,而這時他已經落後了同儕整整兩年的光陰,十七歲才開始就讀高中。
雖然很晚才醒悟,然而重新讀書卻等於是開啟了他頹廢人生的另一扇光明之窗,穆千駒自此積極地面對新生的每一天,更在無意中發覺自己對繪畫方面的濃厚興 趣,從此以後,每當他學校下了課,便騎著腳踏車千里迢迢到城內某個知名畫廊打工賺取生活費及學費,然後順便偷師臨摹繪畫大師們的精妙筆觸。
高中畢業那年,穆千駒憑著平時苦讀苦練累積的實力考上某所有名的藝術學院,然而快樂的大學生活順遂了不到兩年,卻晴天霹靂地傳出母親去醫院檢測出乳癌末期的噩耗。
當時穆千駒是個窮困學生,平日打工的薪水光是擔負自己的畫具費用就很吃緊了,除了勉強溫飽外,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負擔母親龐大的醫療費用,他又著急 又無助,後來實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只好厚著臉皮跟打工地方的畫廊老闆借了一大筆錢應急,而那個好心的老闆,不但不收利息,還挑選了一張他四年多來所有的創 作品中最好的一張畫作當抵押品,擺在畫廊一角,期望能賣出個好價錢幫他還債。
在畫廊展出自己的辛苦創作本來就是穆千駒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卻沒想到會這麼陰錯陽差地提早實現了。
作品一擺出後,穆千駒既不安又欣喜,一開始他對自己的創作品還是有些許信心的,然而,過了兩個多月,擺在畫廊的那幅創作始終乏人問津,甚至沒人多看一眼的殘酷現實,終於令穆千駒大大失望了,更打從心底生出一股自暴自棄的灰心。
五個多月過去後,他已經完完全全不奢望會有人買走它了。甚至,覺得自己不成熟的畫作在畫廊擺出是一件非常羞恥的事情。若非畫廊老闆一直勸他要耐心地等等看,他肯定馬上收回那幅根本無人聞問的青澀作品。
所以,當某一天他接到畫廊老闆興高采烈地打過來的電話,告知有某位客人以高價買下他的畫作,且那筆錢剛好幫他償清所有債務時,穆千駒一開始簡直完全不敢置信,頻頻確認再三後,才終於消化這項驚奇事實。
這簡直是奇蹟!穆千駒欣喜若狂,差點痛哭流涕。
有人肯定了自己創作的才能,沒有比這件事更能救贖他的靈魂!
穆千駒立即在電話中拚命央求畫廊老闆暫時挽留住那名買主,因為他非得當面向那位貴人致上自己滿腔的謝意不可。
掛斷電話後,穆千駒興匆匆地趕到畫廊,心底更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大堆感謝詞,然而,當他與打扮入時風流的年輕買主眼神交接的那一瞬間,穆千駒觸電了,活 像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驚雷打中腦袋似的,整個人就這樣呆掉,手足無措地呆呆站在年輕買主的面前,像個啞巴似的笨拙,結結巴巴地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對方風度翩翩地不以為意,只是點頭對自己笑了笑,順手遞張署名「凌煜丞」的名片過來,接著拿著畫就走了。太過乾脆的道別,反而令人生出一股極為不捨的惆悵感……
這就是他跟凌煜丞值得紀念的初次見面情景。
後來,過沒幾天,生母便因不敵病魔溘然病逝了,不認識其他親戚的穆千駒自此孑然一身。
簡單而不失隆重的葬禮過後,他已經身無分文,完全付不出學校高額的學費,於是他在同年退學,入伍當兵。
一年多啃饅頭的苦悶歲月轉瞬即逝,從部隊中退伍出來後,由於心底始終對只見過一面的凌煜丞怎樣都無法忘懷,穆千駒遂鼓起最大勇氣,拿著那張寫上他公司名稱的名片一路追尋,經過筆試、面試層層難關,終於進入奔馳企業的廣告部門工作。
穆千駒原本只是應徵一名小小文案而已,卻在某次陰錯陽差的情況下,被人發掘了他在廣告創意方面的天份,之後,他學會了不是用畫筆,而是用電腦軟體製作廣告的技術,他覺得很有趣,更進一步熱愛上這份具有高度挑戰性的工作。
當然,穆千駒不曾忘記過是什麼樣的因素及際遇令自己進入這家公司的。
所以他總是將一句話掛在嘴巴上:若不是總監的慧眼提拔,自己不會有今天這番成就……
而即使進入公司後,雖然無數則有關於頂頭上司凌煜丞的種種負面消息從沒聽少過,穆千駒仍是深深愛著他至不可自拔的境地,甚至,每多看他一眼,心中便多添一分對他的愛慕之意。
為了一步步縮短與遠在天邊、高高在上的凌煜丞之間的距離,穆千駒沒日沒夜地拚命工作,終於爬到現在一人之下的地位。
比任何人都要來得靠近他、親近他,就算……就算只能默默地看著也心滿意足了。
幾年前的穆千駒,根本無法想像自己能有如此幸運地看到凌煜丞毫無妨備的睡顏的一天。
克制不住衝動地,穆千駒緩緩伸出修長手指,想撫摸他的臉頰,但手伸到一半,便立刻縮了回來,攢在腿邊微微顫抖著。
任何苦痛到難以想像的磨難至今都堅強地走過來了,日後就算出現什麼天大難關也不會阻礙他前進的腳步,穆千駒擁有如此強烈的自信,卻惟獨,對凌煜丞、對這份情感非常……膽怯。
長嘆口氣,穆千駒站起身來,回到電腦桌前,強迫自己專心一意地完成眼前的工作。
別妄想了!
如今能待在他身邊就該心滿意足了!
工作!工作!
◇◆◇
叩!
該用什麼顏色呢?穆千駒皺眉苦苦思索。
叩叩!
唔,用鮮豔的紅色好了,顯示熱情、大方……不,或許還是用黃色比較好……
叩叩叩!
「總監?請問您在裡頭嗎?」門外傳來一道非常急促的女中音。
兀自沉溺在思緒中的穆千駒,這時才驚覺有人敲門,順勢伸個懶腰,起身慢條斯理地打開門。外頭不住敲門擾人的原來是負責總機的秘書陳小姐。
「有事嗎?」
似乎不意外前來應門的人是穆千駒,陳小姐神色不變道:「呃,有個名叫琳娜的小姐一直打電話要找凌總監,我將電話轉接到辦公室,可是一直沒人接……」
當然沒人接,因為他拔掉了電話線。「總監正在補眠中,不方便接。」穆千駒微蹙眉,示意她去掛掉電話。
有些疑惑,遲遲不接電話,就代表了沒空回應,陳小姐做了幾年總機應該熟知這一點,根本沒必要特地前來敲門。
陳小姐露出一臉為難,囁嚅道:「我這樣回應了啊,我一直告訴那位小姐說總監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好幾次了,可是,她、她……」說到後來,神態越形委屈。
「慢慢說,她怎樣了?」穆千駒嗓音柔和,朝她露出一抹能使人安心的淺淺笑容。
望著噙在他唇畔的和煦笑容,陳小姐突然覺得心底什麼話都可以對眼前的男人訴說,不由得怒聲直言道:「她威脅我,要是再不找總監來接電話,便要總監立刻開除我!」
氣焰好囂張的女人哪!穆千駒聞言深深皺起眉頭,眉宇間一那顯現的冰冷肅殺之氣,令陳小姐不由得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腦海突然浮現一股強烈預感,沒意外的話,某人可能要倒大楣了……
「陳小姐,你去將電話轉接進來。」穆千駒露出淺笑指示道,但眸底已滅了笑意。
凌煜丞這一、兩個月的品味變差了。
「是!」陳小姐慌忙離去。
過不久,辦公桌上的電話鈴便響了。
穆千駒迅速接起話筒,但他還沒開口說話,電話一端便霹哩啪啦地傳來一頓嬌嗔抱怨:「你這死沒良心的總算肯接電話了,你不是答應過我下午要接我去逛街 嗎?怎麼到現在都還沒看到人影?我最近剛看上的蒂芬妮新款戒指要是先被別人買走的話,你要拿什麼來賠?男人都是這樣,昨天還對我甜言蜜語,今天就可以立刻 忘記……」
「我從來沒有對你甜言蜜語過。」穆千駒淡淡道。
「嚇……」電話一端的琳娜受到不小驚嚇,定下神後,凶巴巴地質問道:「你是誰?凌煜丞人呢?」
「我姓穆,不好意思,總監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請你稍後再打來。」
「姓穆……?喔,我聽過,你應該就是丞丞手下那個鼎鼎有名的忠犬吧……」琳娜一陣輕蔑,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穆千駒,在出身豪門、背景雄厚的琳娜眼中,地位比狗還不如!彎眉一挑,不悅道:「你不過是個小小員工,憑什麼可以代接他的私人電話?快叫他過來接!」
清晰無誤地接收到對方打從心底的不屑,穆千駒揚了下濃眉,對方既然不懂得禮貌為何物,那麼,自己似乎也不用太客氣了。
「您叫琳…娜小姐是吧?」他慢吞吞問道。
琳娜不耐煩地悶哼一聲:「對!不要囉哩囉唆的,你快叫凌煜丞來……」
「先別急,我突然心血來潮,想跟琳娜小姐打個賭。」
「什麼?」琳娜蹙起眉頭,沒好氣地問。
穆千駒一字一字沉聲道:「請琳娜小姐仔細聽好,我跟你打賭……總監在這一個月內就會狠狠甩了你。賭一百萬。」口氣失了一慣溫和,充斥惡意的嘲弄:「琳娜小姐現在就可以去籌錢了,因為,這個賭約的最後贏家一定會是我!」
「你!」琳娜握緊手中話筒,氣得渾身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穆千駒冷哼一聲,不客氣地道:「我想,你是總監的新歡,恐怕還不知曉他有三大最討厭的女人缺點吧!我現在就好心告訴你,他最厭惡女人……第一、沒有家 教,第二、不懂禮貌,第三、大小姐脾氣重,喜歡對人頤指氣使。很不巧地,這三樣嚴重缺點你每樣不缺,通通都俱備了,若是這一個月內總監不狠狠甩了你,我就 給你一百萬!」相較於語調戲劇性的起伏,穆千駒神情依舊平靜,甚至多了抹冷酷。
毫不喘息地一口氣說完後,不等對方來得及回神應答,穆千駒「啪!」地用力掛了電話。
一抹頑劣邪氣,悄悄染上眉宇間。
稍後,穆千駒又撥了一通內線電話給辦公室外頭的總機小姐。
「陳小姐,待會兒要是那個女人再打電話進來,不用聽她廢話什麼,立刻掛斷,有事我負責。」
『是!』陳小姐大聲答應。
呵,罵得真……爽!穆千駒揚起笑容,掛上電話,心情大好地回到工作室裡頭繼續埋頭苦幹。
◇◆◇
喀、喀、喀……
「唔……」逐漸從睡夢中甦醒的凌煜丞緩緩半睜開眼眸,幾秒鐘後,惺忪的眼睛才終於凝好焦距,穆千駒專注於工作上的背影隨即印入眼簾,令他不由微微一驚。
嘖,沒想到這傢伙還在工作啊!甫一進公司便像個拚命三郎似的努力工作,有時比負責巡視公司樓層的守衛更晚下班,簡直不像是人……真不曉得工作有何樂趣可言,難道是為了每月可領到的微薄薪水?凌煜丞無比困惑地想。
人生就應該浪費在精采好玩的事物上才對,打從骨子裡就是一名享樂主義者的凌煜丞,根本無法理解可以將全部精神、體力投入工作之中的穆千駒究竟是為了什麼。
「醒了?」穆千駒盯著電腦螢幕,頭也不回地詢問。
「嗯,現在幾點了?」凌煜丞伸手抹抹臉,意圖讓自己更清醒。
「六點二十三分。」
「嗄?已經六點多了?該死!我居然睡了這麼久……」凌煜丞登時吃了一驚,懶腰都來不及伸便一把掀開棉被跳下床,抓起放置一旁的襯衫匆促地著裝。
他今晚約了感情不錯的堂哥於七點在常去的酒店碰頭,從這邊飛車過去也要一段時間,若是遲到太久,鐵定會被慘刮一頓!
「抱歉,不曉得總監今晚有事,所以遲遲不敢吵醒你……」
「沒關係……你一直工作到現在?」凌煜丞隨口詢問。
「嗯,工作快完成了。」穆千駒回應的語調露出一絲欣喜。
「恭喜啊,你可真有毅力。」凌煜丞一副「事不關己」地懶洋洋道,扣好皮帶,伸手耙耙紊亂的頭髮,走到他身後,瞄一眼電腦螢幕。
一看之下,凌煜丞不由得冒出疑問:「這是什麼東西?」
說出去肯定笑掉人大牙吧,雖然身為總監,凌煜丞卻根本不曉得由自己負責的廣告部門現階段正在製作什麼案子,成天在外花天酒地、醉生夢死,難怪每個人私底下都說穆千駒比他還像個總監,而不是「副」的。
「是這樣的,我正在查看一個為戒毒機構製作的反毒動畫廣告,創意小組已經設計好大致的人物平面草稿了,我現在正在苦惱要做哪方面的修改,還有這些人物圖案要上什麼色彩,才可以給人看一眼就留下強烈印象,總監認為呢?」穆千駒偏頭看向他,徵求他的意見。
呃!問他豈不是對牛彈琴?凌煜丞有那麼一瞬間真懷疑穆千駒是否故意問「反話」,挑眉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卻找不到任何一絲鄙視或輕蔑的跡象……難道他真 的想知道自己的意見?凌煜丞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索性隨口胡言道:「想這麼多做什麼?乾脆什麼顏色都不要用,只用黑白色不是更好?俗話說的好,吸毒的人 生是黑白的嘛……」
「……」穆千駒蹙起濃眉,頓時沉默下來,看看螢幕,又看看凌煜丞。
哼哼……問自己任何關於工作的事情根本沒用,現在知道了吧!凌煜丞突然興致一來,故意露出挑剔目光,不屑道:「還有,這個主角模樣醜斃了,真是傷害眼睛,可不可以畫可愛一點?還有這裡!」他伸手指指某個地方,「線條太僵硬了吧!看了真不順眼……」
彷彿起了莫大興致,霹哩啪啦一堆純主觀性的批評不斷從凌煜丞口中跑出來。
穆千駒抿起薄唇,沒氣沒惱,反而神情專注地聽著。
他沒生氣?凌煜丞邊隨口邊罵邊偷偷瞥他幾眼,驀地……覺得自己實在很無聊,在人稱廣告天才的穆千駒面前表現得就像個白痴一樣!
自覺的同時,凌煜丞倏然閉上嘴巴,不罵了。
他一住口,原本安安靜靜地聽他肆意評論的穆千駒突然開始有了動作,十根修長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舞動起來,邊迅速修改邊詢問:「這樣如何?」
他居然接受自己的建議?完了!這動畫毀定了!凌煜丞慌忙道:「呃!等等,其實我剛剛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不,你說的很對,對極了……」穆千駒不再說話,眯起眼,飛快針對凌煜丞方才批評的地方作大幅度的修改,接著又按了某個鍵,畫面立刻跳到另一個去,「你覺得這個人物設計圖如何?」
「呃……你真的要聽?」真的還假的?一瞬間凌煜丞強烈懷疑穆千駒是不是工作過度,神經錯亂了,居然問起自己這個大外行的意見。
「嗯!」穆千駒神情認真地看著他。
算了,會有什麼悲慘後果他也不管了!凌煜丞清清喉嚨道:「我覺得這個圖案……呃!少了一點什麼,好像不夠……人性化。」勉強硬坳了三個字出來。
穆千駒盯著螢幕沉吟半晌,驀地恍然大悟道:「我懂了!」
他懂了?天曉得自己根本是胡謅的!凌煜丞猛翻白眼。
GOD!他總算親身體悟到這個「工作狂」一旦卯起狠勁來是多麼的可怕!
「那、這個呢?」穆千駒修改的動作極快,不到幾分鐘後又開啟另外一個圖檔詢問凌煜丞的「高見」。
喔!饒了我吧!凌煜丞猛翻白眼,內心忍不住大聲哀號……
◇◆◇
媽的!阿丞那臭小子該不會爽約吧?凌爵非一臉不耐地瞥瞥手錶,很好,七點的晚餐約,再過十分鐘,他就足足遲到一個小時了!
等他到了,看自己怎麼修理他!
「小弟,再來一杯馬丁尼。」凌爵非叫住路過的服務生,屈起食指將空杯推上前。
非常適時地,就在凌爵非開始回想一百八十種「懲罰慣性遲到者」招術的第一式時,凌煜丞終於珊珊來遲地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
擺出一張臭臉,凌爵非朝剛踏進門口四處張望的男人招招手。
「,阿丞,我在這邊!」
「爵非哥!不好意思,你等多久了?」糟了,他的臉色果然如預想中的很難看……凌煜丞向前來招呼的服務生點了一杯酒後,朝凌爵非露出一抹極富歉意的笑容,快步走向他。
「我比約好的時間還『早到』十分鐘,而你整整遲到了四十分鐘,你說,你總共讓我等多久了?」故意強調那兩個字,凌爵非責備地橫他一眼。
「真的很抱歉,臨時有事耽擱了,改天一定『補償』你。」至於,是什麼補償,兩人心知肚明。
凌爵非這才消了一些火氣,悶聲詢問道:「有事耽擱的話,可以先來一通電話打聲招呼吧?我打了至少二十通手機給你也沒人理,你是存心不接嗎?」提起這個,他又開始滿肚子火。
「抱歉、抱歉,我手機正好放家裡頭,忘了帶在身上。」
「忘了帶?哼!你最好老實交代一下,你遲到這麼久是跑到哪兒去混了?又跟琳娜在一起?」
「呃,這個,跟琳娜沒關係啦,就臨時有事……」凌煜丞乾笑幾聲,含糊回答。
若跟他說自己和穆千駒兩人為了修改幾張圖案而耗了快一個小時,他肯定不會相信吧!誰人不知凌煜丞在上流社會中可是以奉行玩樂主義出名、又帥又多金的紈褲子弟,叫他乖乖工作?免了吧!
凌爵非皺起眉頭,疑惑:「有事?你該不會又被大伯抓去狠狠刮了一個下午吧?」他口中的「大伯」就是凌生財,而他則是親戚中與凌煜丞感情最好的堂哥。
「你知道今天早上的事了?」凌煜丞不甚意外,懶洋洋地向後靠,背脊倚著柔軟沙發。
「哼!哪會不知道?我老爸一開完會,整個下午都在我面前對你那隻忠犬讚不絕口,要我好好向他學習、看齊……囉哩叭唆的,聽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凌爵 非頓了頓,繼續道:「幸好他不在我這個AE業務部門工作,要不然我的位置恐怕就要拱手請他坐……呃,一時口快,你可不要生氣。」
「沒什麼好生氣的。」凌煜丞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的位子朝夕不保,隨時都有可能被穆千駒取而代之,是那傢伙能力夠,兼之手段厲害,被人拱上高位理所當然,生氣也沒用。
「唉,那小子人如其名,在拉高業績上果然是匹千里良駒,大夥拍馬都趕不上……」
「這樣不是很好?你嘆什麼氣啊?」凌煜丞莞爾一笑。
「當然嘆氣,不過我是為你擔心,雖然現階段人人都說他對你忠心耿耿,沒有謀篡之心,但上層想捧高他的人也不是沒有,像我老爸就是!穆千駒這次能升得這 麼快,也是他在大伯面前幫他說了不少好話。況且豺狼之心、人皆有之,雖然穆千駒表面上對你必恭必敬,聽話得很,仍不可不慎防他哪天『功高震主』哪!」凌爵 非眼神銳利地盯著他,警告意味濃厚地提醒。
「放心吧,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凌煜丞嘴巴叼著煙,笑了笑。不甚在乎,也沒啥好在乎的。
反正他早就讓老爸失望了二十幾年,根本不差這一次,而,他也很好奇一點──那個才氣縱橫的穆千駒能忍受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當他的頭頭幾個月?另外,若是他終於發現「外人」永遠無法在奔馳廣告公司出頭天,那麼穆千駒會主動求去另起爐灶呢?還是會有其他詭異動作?
喔!凌煜丞真是對答案好奇死了!
「嘖,我的親親小堂弟,拜託你偶爾認真點好不好?別老是這麼漫不經心的!」凌爵非見他聽了自己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後還是一副懶散模樣,忍不住出聲批評。
「改不了了,我打從娘胎生出來就是這副德性。」凌煜丞嘴巴皮皮地回應。
凌爵非悶哼一聲,沉聲道:「當你是好兄弟才跟你多囉唆幾句,因為業務關係,我跟他接觸過不少次,若要我描述對他的印象,我只會用一句話來形容他:無懈可擊!」
「評價這麼高?」嘴巴嚴苛的堂哥可是頭一次這麼讚美一個人呢。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乍看之下,那人安安靜靜的模樣似乎不太起眼,可手段既厲害又毒辣,才不過短短三年時間就拉下所有人,順順利利地爬到副執行總監 的位置,許多曾經小看他的人都承認當初看走眼了…總而言之,他這人表面上看起來溫吞無害,但我敢跟你打包票,他骨子裡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搞不好活脫脫就 是一隻披著豬皮的狼……」
「可以咬死我的狼嗎?」凌煜丞輕笑,但眸底明顯沒有笑意。
「沒錯,所以你一定要小心防範。」
「怎麼防範?」這點,凌煜丞倒有興趣了,「表現得比他更加厲害嗎?還是……設計陷害他?」
「千萬不要這樣做!他這人精得很,我怕你反而會被他……」
「被他怎樣?真的活活生吞了?拜託!別一直說他了行不行?」完全聽不下去了,凌煜丞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露出一臉厭煩神色,「偶爾出來跟你喝一次酒,說些開心的事嘛,別老是提那傢伙出來掃興!喝酒、喝酒!」語畢,率先舉杯一飲而盡。
「……」見狀,凌爵非無奈地聳聳肩,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
哼!每個人都當自己是傻瓜,其實根本不需別人提醒,他心底也已經有一番明確計較了!凌煜丞伸舌輕舔唇邊殘留的酒液,手握著水晶酒杯,細看杯緣發出的淡藍色光芒,一抹冷酷銳光以快得令人無法察覺的速度倏然閃過深邃黑瞳。
雖然平常時候表現得就像個腦袋空空的浪蕩子,但凌煜丞可不是真的白痴,才不相信穆千駒那傢伙沒有爬上最高位的野心!反正那種人他見多了,想圖的,還不 就是個「錢」字!要不然,就是金錢的附庸品──至高無上的權力,否則,穆千駒幹麼拚死拚活,以令人吃驚的速度榮升得這麼快?難道是因為無聊嗎?
穆千駒現在或許偽裝得很好,但,凌煜丞相信再過不久,他的狼子野心便會露出一絲破綻來。
到時,哼哼……大夥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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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29
[size=4] 第三章
或許是心有所思,在凌爵非的陪同下,凌煜丞喝了一整夜的悶酒,隔天去上班時頭痛欲裂、渾身沒力,什麼都不想理,可偏偏禍不單行……瞪著眼前一大早就闖進他辦公室囉哩叭唆的女人,他強烈懷疑穆千駒打算暗中扯自己後腿的謠言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好了好了,琳娜,我昨天的的確確睡著了,所以才沒接到你打來的電話,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是姓穆的那傢伙代接…噢!我頭痛死了,可不可以麻煩你講話小聲點?」天哪,饒了我吧……凌煜丞呻吟一聲,痛苦地伸手揉揉兩邊太陽穴。
琳娜腳上一雙紅色高跟鞋用力一跺,怒道:「我不管!總而言之你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那個姓穆的!他侮辱了我,我非好好跟他算帳不可!」
「侮辱?他到底講了些什麼讓你這麼火大?」凌煜丞實在很好奇這一點,可惜琳娜平時很八卦的嘴巴突然抿得死緊,始終顧左右而言他。
琳娜想到就有氣,「哼!你一定要幫我討回公道,開除那個姓穆……」
叩叩!
敲了兩下後,隨即無聲無息,這是穆千駒一貫獨特的敲門方式。
這麼巧?說曹操、曹操就到。
凌煜丞懶洋洋道:「是穆千駒嗎?進來。」
穆千駒打開門,不意外發現辦公室裡頭除了凌煜丞之外,還多了一名穿著火辣的美豔女人對自己怒目而視。秘書陳小姐老早就跟他通風報信了。
他不動聲色地看向坐在辦公椅上的凌煜丞,語調慢吞吞地道:「總監,我有點事必須跟您當面商量。」
「喔?你說吧。」反正,不管有任何新企劃案或是其他什麼特殊要求,到最後自己只有乖乖批准的份……呵,明明是掌管廣告部門一切事務的執行總監,當成這樣也真是窩囊到極點了!
但,這就是他,就算爛到流出了膿,甚至發酸、發臭了,也不想做任何改變。
穆千駒露出遲疑神色,眼角冷冷掃了一旁的琳娜一眼,道:「這是『公事』。」言下之意,不可有「外人」在場。
琳娜再度中了一支暗箭,差點氣得跳腳,勉力冷靜下來後,眼波一轉,迅速轉移陣地,嬌軀軟軟地投入凌煜丞懷裡,朝他嗔道:「丞丞,我剛剛說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啊?你要是愛我的話,一定要為我主持一個公道!」
哼,還不整死你!琳娜得意洋洋地斜睨穆千駒一眼,卻不料,她方才講的話中,有一句正巧犯了凌煜丞的大忌!
要是愛她的話,就得為她做任何事?那麼,若她叫自己去死,自己就得去死嗎?……煩死了!凌煜丞嫌惡地微蹙眉。他很容易喜歡上一個女人,卻更容易厭煩,因為他碰過太多貪婪、任性且不知好歹的女人了。
凌煜丞朝她露出一抹安撫笑容,但眼中笑意已經蕩然無存。原本放在她腰間的右手悄悄收回,閒擱在椅桿上,指尖敲著發出喀喀聲響的散漫節奏,神態慵懶地道:「穆千駒可是我的手下愛將,要向他討回公道,也得有個正當理由才行。」
說實話,凌煜丞根本不想理會這事,在時機尚未成熟的此時,還犯不著為了一丁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當場跟穆千駒反目成仇。
琳娜氣呼呼地道:「他侮辱了我!這不算正當理由嗎?」
凌煜丞突然覺得頭很痛,沒好氣道:「大小姐,你從頭到尾指控他『侮辱』你,可是,他到底侮辱了你什麼地方,我卻一個字都不曉得,你要我怎麼幫你討回公道?」頓了頓,他忽地朝琳娜曖昧地眨眨眼,邪邪一笑道:「而且,搞不好他對你說過的『粗話』,我也對你說過了……」
「……」被他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猛烈放電,琳娜霎時渾身燥熱,差點連氣都忘記生了。
呃,凌煜丞該不會以為他用電話對這女人「性騷擾」吧?穆千駒不禁感到好笑,輕咳一聲,為自己辯解道:「總監別誤會,我沒對琳娜小姐說過什麼粗話,我只不過是……跟她打個小賭而已。」
凌煜丞挑挑眉,好奇地看向他。
「哦?你們打了什麼賭?」敏銳地自他的話語中嗅到一絲有趣。
琳娜慌忙插嘴道:「你別聽他亂說,我才沒那麼無聊跟他打賭!」跟凌煜丞交往沒多久就被人詛咒會分手,真是不吉利!
「是啊,只是個無聊的賭約而已,沒什麼好說的。」穆千駒聳聳肩膀,狡猾地吊足他胃口。
凌煜丞一顆好奇心老早就整個兒被高高挑起來,哪肯輕易放過兩人。
「穆千駒,你快說清楚你跟琳娜打了什麼賭!……這是上司的命令。」
「可是……」穆千駒神情遲疑地看向他懷中的琳娜。
「快說!」凌煜丞臉色有些不耐煩了。
「是。」沒辦法,當人屬下可不能違抗高層命令……穆千駒點點頭,食指推推鼻樑上的鏡架,慢條斯理地道:「屬下對琳娜小姐說,總監您有三大最討厭的女人 缺點,一、沒有家教,二、不懂禮貌,三、大小姐脾氣重,喜歡對人頤指氣使。很不巧地,這三種嚴重缺點琳娜小姐每樣不缺,通通都俱備了,所以我就跟她打賭, 若是一個月內……呃,總監您不狠狠甩了她,我就給她一百萬。」幾乎是一字不漏地重複。
「你!」沒想到他真有膽說!琳娜朝他怒目而規,氣得豔容整個兒扭曲,尖聲道:「你知道我是誰的女兒嗎?」
她的父親跟奔馳廣告公司的總經理凌生財可是知交多年的好朋友!她以後很有可能會嫁入凌家,當他頂頭上司的夫人!
「不知道。」穆千駒語調冷淡,面無表情地回視。
她是誰的女兒干自己屁事!忍不住暗暗咕噥一句粗話。
琳娜氣得猛跺腳,轉過頭去朝凌煜丞大發嬌嗔:「他好可惡喔!丞丞,我不管,我要你立刻開除他……」說到一半,琳娜突地愕然閉上嘴,狐疑地盯著凌煜丞有些扭曲變形的俊臉、及不住微微顫抖的身軀。
喔!他不行了!「哇哈哈……」凌煜丞終於忍俊不住,雙手捧腹,仰頭大笑,差點連眼淚都噴笑出來。
「穆、穆千駒……哈哈!你太厲害了,居然比我還瞭解自己,咯咯咯……不、不過,賭一個月恐、恐怕還太久了……嘻嘻……」凌煜丞邊爆笑邊講話,一口氣差點換不過來。
穆千駒朝他露出會意一笑。
「凌煜丞,你去死吧!」琳娜再笨也不會聽不懂凌煜丞的言下之意,一張漂亮臉蛋登時嚴重扭曲得更厲害,怒哼一聲站起,扭臀大步離去。出門時,還不忘砰!地一聲大力甩上門板,將她滿腔怒氣全發洩在可憐的門上。
「噢……」凌煜丞痛苦地呻吟一聲,雙手摀住嗡嗡作響的耳朵,宿醉的腦袋瓜可是敏感地禁受不起任何噪音折磨的!
「總監,您還好吧?」穆千駒趨前關心地詢問。
「媽的!可惡的臭女人,明知道我正犯頭疼,還那麼大力關門……」凌煜丞皺起眉頭,用右手掌捧著額頭,恨得咬牙切齒。
頭痛欲裂、嚴重耳鳴、眼前昏黑……喔!讓他死了算了!
見他似乎頭疼得不得了,穆千駒眉頭微蹙,來到他身後,伸出雙手幫他輕輕按揉太陽穴。
限在凌煜丞身邊一段時間,每當他叫苦喊累(大部分是因為玩過頭)的時候,穆千駒總會做些令他覺得舒適一點的舉動,不論是倒茶或是按摩都沒遲疑過,而他這些發自內心的行動,自然而然在有心人眼中解讀成他這是在極盡能事地拍上司馬屁,但他從不浪費口舌多解釋什麼。
凌煜丞輕輕閉上限,享受他特別的服務。
心內暗暗惋惜……若穆千駒是個平庸一點的人才,倒是可以當成一隻狗般養在身邊,可惜,沒有一個稍稍有腦筋的人會豢養一隻隨時有可能反噬其主的豺狼在身邊!他看多了翅膀一長硬便企圖鬥垮自己而一敗塗地的可憐人,希望……他不是下一個。
說實話,穆千駒什麼都好,可惜最大的敗筆就是他過度鋒芒畢露,不懂得稍稍收斂一點,才三年就勢如破竹地爬上副執行總監的位置,就算從他溫吞的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大夥也心知肚明,誰都猜得出他下一步的「目標」是什麼,心中所圖之昭然若揭的,傻瓜才會忘記多防他一手!
「總監昨天又喝多了嗎?」站在他背後,穆千駒便可隱約從他身上嗅到一股酒臭味,不由面露擔心。
夜夜笙歌對身體而言是一項沉重負擔,但他沒有「資格」去批評或是糾正凌煜丞放浪的行徑,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是盡心盡力地工作來報答他當年的恩情罷了。
「呵,是啊,邊喝酒,還邊談論到你這個厲害部下呢。」凌煜丞輕笑,狀似毫無心機地提起。
穆千駒也不是傻瓜,一聽就猜得出他們會談論的其中大概內容,不禁苦笑道:「屬下沒什麼厲害之處可以讓人聊的,現今能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這算是與凌煜丞共事幾個月來最明確的一次真心剖白,只盼望他能聽得進去。唉,穆千駒現在只希望「日久見人心」這句話,有朝一日能夠徹底應驗在自己身上。
「是嗎?」凌煜丞挑挑眉,明顯不信,但也不打算表現出來。
小小的口頭警告與暗示,他能聽得懂最好,想明哲保身,最好還是趁身價如日中天、炙手可熱的時候跳槽到別家公司去吧!免得給奔馳廣告公司或是讓自己白白「糟蹋」了!
「總監……」穆千駒欲語還休,想為自己多辯解幾句,卻不知還能再多說些什麼。
凌煜丞不想再聽他一句廢話,打斷他道:「你剛剛說要找我當面談什麼事?」
穆千駒嘴唇微掀,最後還是轉為暗嘆口氣,暫且將滿腹想辯白的話給壓下了。來到他身前,乾咳一聲道:「我想請問總監,這是什麼意思?」說著,邊從懷裡掏出一張請柬出來。
這是一早凌煜丞丟到他桌上的東西,內容大意是邀請廣告部門的執行總監凌煜丞能擔任其公司的廣告展示領導人,出席某個大型酒會。
穆千駒看完內容,思索良久後,便忍不住拋下手邊工作,過來敲他辦公室的門,希望他能當面給自己一個解釋。
「這就是你想找我談的『公事』?」凌煜丞隨意瞥了請柬一眼,露出無聊神色。
穆千駒點點頭,「是的,請問總監看過這張請柬的內容了嗎?」
「看過了,不過是個商業酒會,由你代表出席不就好了?」他可沒有興趣捧著一杯雞尾酒,跟一堆腦滿腸肥的歐吉桑、歐巴桑打屁聊天。
「我不能『代表』出席。」穆千駒搖搖頭。
「你就去吧!就當是額外領薪的加班。」凌煜丞擺明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他囉哩囉唆,自己決定了便算。
聞言,穆千駒倏然繃起臉龐,語調嚴肅但不失溫和地道:「請您務必瞭解,這張請柬邀請的對象是執行總監,我並不是您,只是一個『副』執行總監罷了,不敢『妄想』代理執行總監的職責。」
「又沒什麼關係,反正意思還不都是一樣……」凌煜丞小聲嘟嚷。反正穆千駒厲害到什麼事情都可以全部攬到自己身上不是嗎?這點小事何需自己親自處理?
「總監,屬下真的無法代替您去。」穆千駒微蹙眉,苦口婆心勸道。
向來聽話的忠犬難得違抗主人,凌煜丞心頭登時莫名地不是滋味,一臉不耐煩道:「你煩不煩啊?我都說了沒什麼關……」
關係可大了!穆千駒直視著他,溫言打斷他道:「請您明白一點,屬下有屬下該負責的工作,總監也有總監應該做的事!」
在這件事上,他的立場表達得很清楚了,他並不能事事幫凌煜丞代勞,況且,平時公司的員工將兩人檯面及私底下的互動看在眼底,心裡會怎麼想,都是穆千駒現在必須要小心翼翼考量的。
某些粗重繁忙的工作他一肩擔下來也不覺得苦,甚至甘之如飴,但真正屬於凌煜丞所該做的正事,卻絕對不能馬虎!
凌煜丞被他凌厲一瞥瞪得脖子涼颼颼,但他無論如何還是想撒賴,嘴角一撇道:「可是,我最近這幾天晚上都已經有其他約……」沒辦法,懶人病無藥可醫。
「總監!」穆千駒濃眉緊蹙,怒喝一聲打斷他的話。
「……!」被雷觸到一般,凌煜丞身子無法克制地瑟縮了下。
嚇!萬萬沒料到穆千駒的臉龐一但凶狠起來,居然比他老爸還可怕!
見他對自己緊緊皺起眉頭,面露不悅,一股莫名異樣的感覺不知怎地突然狂湧上心頭,凌煜丞平日性子之任性的,居然不敢再跟他「魯」下去,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揮揮手道:「好啦!我很清楚你的意思了,那個麻煩的酒會哪時候要出席?」內容他沒看清楚就丟給穆千駒了。
「下禮拜五晚上七點入場,地點在麗池酒店的九樓宴會大廳。」見他乖乖聽話,穆千駒隨即恢復平靜神色,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而不知為何,這令凌煜丞悄悄鬆了口氣。
乍然見識到眾人眼中的廣告天才穆千駒瞬間展現的驚人魄力,他總算可以稍稍理解「被著豬皮的狼」這句話的真正涵義,以及為何他能憑著一己之力,不到三年便將一群盤據廣告部門的鬼才及怪胎們治得服服貼貼的理由了。
不過眼睛微眯,眉頭一皺,一股驚人威勢……或者可說是殺氣,便迅速籠罩穆千駒平日予人斯文柔和印象的眉宇間,活像自己再不老實聽話點,便會一刀砍過來似的,嚇得自己心驚膽跳!以前總嫌棄他態度溫吞柔和,現在凌煜丞倒寧願他對自己永遠保持斯斯文文的模樣就好!
「另外還有一件事……總監?」穆千駒濃眉微挑,沉聲呼喚明顯陷入神遊狀態的凌煜丞。
「呃!什、什麼?」
或許是精神受了方才過度震撼的影響,尚未復原過來,現在一被穆千駒炯炯有神的雙眸注視,凌煜丞突然打從心底生出一股想立刻拔腿逃走的窩囊衝動。
「沒什麼,只是想勸您以後酒少喝一點,早點上床睡覺,有充足睡眠,才能無時不刻保持腦袋清晰的思維。」這是他的經驗之談。
啐!我怎樣過日子何時輪得到你插手!?你他媽少多管閒事!……實在很想這樣痛罵回去,但氣勢上卻莫名其妙矮了三分……
凌煜丞不夾地撇撇嘴,悶不作聲。
「總監?」
「知道了!」心不甘情不願的,還是應了。
「那,我不打優您工作了。」穆千駒深深看他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媽的!快點滾吧你!
見門關上後,肚子裡頭忍了一股莫名鳥氣的凌煜丞才敢粗聲咒罵,挾帶怒火地伸腿用力踹一下桌腳。
砰!
「噢!痛死了……」
凌煜丞眼角含淚,彎腰摸著不小心撞擊到桌腳而疼痛不已的小腿骨,一句粗話又從口中溜了出來。
該死!這還是他頭一次在自己向來看不起的「忠犬」面前表現得這般窩囊!
◇◆◇
日落西山,天空呈現一片暗沉。
差不多超過了法定下班時間的三個多小時後,穆千駒全身的疲累終於累積到頂點,視線甚至有些模糊起來了。
意識到該回家歇息一下的時候似乎到了,穆千駒倏地關掉電腦主機,身子往後仰躺,閉上雙眼,逐漸淨空腦袋裡頭所有思緒。
過約一分鐘後,穆千駒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伸懶腰,接著順手整理好桌面上雜亂放置的小東西,然後將一疊資料塞入公事包中,走到門邊關掉辦公室裡所有的燈光,而後離去。
通過走廊,途中經過一扇半掩的門前,穆千駒觀眼一看,不意外發覺裡頭還是燈光明亮,有人跟他一樣,今晚自動加班,而且正為了咖啡罐裡沒有剩下半顆咖啡豆而苦惱不已。
「媽的!前幾天叫小李記得補一下里頭的咖啡豆的事他居然忘了!真是要我的命!明天不操死他我就不姓陸!」陸毅豪亂罵一頓,將手中空空如也的罐子亂擲一旁,煩躁地伸手揉揉太陽穴。
穆千駒莞爾一笑,輕聲道:「毅哥,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喝一杯吧?」
陸毅豪驚訝地抬起頭來,看向不知何時站在門外的穆千駒,沉默一會兒後才冷冷開口道:「你還沒走?」
看樣子他的火氣似乎還沒消哪……穆千駒點點頭道;「嗯,加班處理手邊一些瑣碎事……」
「哼!忙著當應聲蟲,或是跟前跟後提那個阿斗的皮鞋……之類的瑣碎事嗎?」陸毅豪厲眼一眯,毫不客氣地出言侮辱道。
聞言,穆千駒霎時沉下臉來,冷聲道:「毅哥,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兩人眯眼對看,互相瞪視起來,氣氛霎時變得無比僵硬凝重。
「媽的!」陸毅豪突然狠狠低咒一聲,伸手煩躁地耙耙頭髮。就是因為知道穆千駒不是那種人所以才更氣啊!
唉,難道自己真的太一意孤行了?望著眼前好友,穆千駒不禁自問。
陸毅豪是三年多前,當穆千駒還是個小小文案時,便一直在旁費心提點他的藝術指導前輩。
創作部門的中堅份子當中,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就是藝術指導及文案。
雖然創作部門因廣告公司而異,但大多數的廣告公司都把文案撰稿員和藝術指導配為搭檔,為一個或更多的客戶工作。
文案撰稿員,從字面上就知道,他們是編寫廣告詞的專門人員,從標題、廣告文案、到電視和廣播廣告的腳本,通通一手包辦,然後,由藝術指導決定通過使用 何種類型,如圖片、文字說明、或是何種活動的形象和特技,以及如何把這些因素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有效的整體,給予無論是平面廣告、電視或電台所作的廣告 一種特殊面貌。
而被廣告部門裡頭每個人暱稱為「毅哥」的陸毅豪,無疑是藝術指導當中的翹楚,今年剛滿二十九歲,已經入行整整七年,熟悉各種事務的操作流程。
而剛入公司的菜鳥穆千駒,也是由他發掘其廣告方面的天份而一手帶起來的,兩人的情誼由陌生到逐漸熟悉,甚至友好至親如兄弟,所以陸毅豪更不能輕易原諒穆千駒的「背叛」。
陸毅豪本身也很有才氣,但是任誰都知曉他對「親太子」一派的人極其不屑,所以找了各種藉口不願升職,甚至掩飾其天份鋒芒,寧願安安份份窩在一角當個小 小的藝術指導,也不願當免費奴才去舔凌煜丞的皮鞋,所以,當三個月前他無意中得知穆千駒已經點頭答應上層,願意擔任「副」執行總監這個「屈辱」職位時,陸 毅豪當下大發一頓脾氣,撕裂手中剛完成的案稿,指天咒地發誓再也不認穆千駒當好兄弟!
事後,陸毅豪這個血性男子不給穆千駒任何解釋機會,更多次避不見面,為此,兩人即使在同一間公司上班,仍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開口跟彼此對話了。
但,兩人畢竟也不是什麼心思別彆扭扭的小孩子了,已經三個多月過去,就算再有什麼難解心結,也是時候該攤開來講清楚了,一直低氣壓下去,不但自己憋得難受,身旁飽受波及的同事們也不好過。
「毅哥,我請你喝杯咖啡聊一下?」穆千駒抱著不大希望詢問。
「我現在沒空。」陸毅豪哼!地一聲,扭過頭去。
他會拒絕自己早已是意料中的事,穆千駒無奈地聳聳肩,淺笑道:「那好吧,等下次毅哥有空了,就千萬別再拒絕小弟。」語畢,他帶著遺憾心情朝電梯門走去。
兄弟就這樣沒得做了?胸口一痛的陸毅豪倏然抬起頭,盯著他略顯落寞的修長背影,過了一會兒後終於暗嘆口氣,忍不住出聲道:「如果是請喝酒的話,我就有空。」
穆千駒霎時頓住腳步,欣喜地轉過頭來,露出大大笑容。
「沒問題!」
幾分鐘後,兩個大男人去便利商店買了一大袋的罐裝啤酒回來,灑脫不羈地坐在只亮了一盞微弱燈光的公司大樓前的階梯上,仰視著上頭一望無際的美麗星空,手拿啤酒,大肆啜飲。
唉,早上才苦口婆心地勸凌煜丞不要多喝酒,沒想到晚上他自己卻自打嘴巴地連暍了三大罐……想起此事,穆千駒不禁露出苦笑。
「毅哥,小心別喝過頭,最近員警抓酒醉駕車抓得可緊了。」
「嗝!」陸毅豪爽快地打聲酒嗝,伸手抹抹嘴,聳肩渾不在乎地道:「放心啦!你酒量好,但我也不差,況而且我今晚也沒打算開車回去。」
「又要睡工作室了?是哪件新案子需要你這樣熬夜趕工?」穆千駒隨口詢問。
陸毅豪悶哼一聲,「還不就是上上禮拜接的那件化妝品案子。」
「呃,不是聽說創意小組早就已經有『粗稿』出來了嗎?」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搞不定?
提到這個他就滿肚子不爽!陸毅豪擰起眉,將手中的空罐子一把捏扁,咕咚!一聲丟擲出去,沒好氣道:「點子當然早就出來了,不過你也很清楚,業務部裡頭 一堆見識短淺的蠢蛋最喜歡插手管東管西,扯我們後腿,老愛一下子批評案子不創新不夠吸引人,另一下子又說太創新了不符合客戶需求,要我們東改改西塗塗,下 禮拜還要跟他們開會審查一次,我正在頭痛最後的細節部分。」
通常,創作部門提出廣告案子後,負責接洽此案的A E業務員則負責把廣告呈現給客戶。有時,會有一個中間階段,在這一期間,業務人員會對粗稿進行審查,防止出現創作人員為了發揮一個突發的新點子,而忽略了客戶反應的意見。
這類悲慘的事例很多,創作人員熬了不知多少夜才提出的最佳創意,結果一下子就被客戶否決掉了,必須重新來過。
所以慎重審查是必要的過程,可是也容易引發業務部與創意部兩方人員因為不同意見而爭執不休,甚至在廣告業界,雙方人馬一言不合而打起架來的消息,也是時有耳聞,不算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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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0
[size=4] 第四章
「媽的!我已經忍耐凌爵非那臭小子很久了,下次是最後一次,他們再不懂裝懂地胡亂批評,東西就丟給他們自己去做!誰怕誰啊!」陸毅豪破口大罵,堆了滿腹的牢騷今天才有機會發洩出來。他與業務部的主任凌爵非早己水火不容是眾人皆知的事。
類似的衝突對峙也不是最近這三天兩頭冒出來的,一件新的廣告案子要順利催生出來,本來就不是容易事,穆千駒聽了,也只能搖頭苦笑。
「需要我幫忙出什麼意見嗎?」
「不必了,你才新官上任,這幾個月應該忙得很,這點小事情哪敢麻煩你。」陸毅豪瞥他一眼,故意說得很「客氣」。
穆千駒輕輕嘆息一聲道:「毅哥,無論如何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還是以前的我,始終沒變過。」
整整三年來,兩人一起徹夜想點子、一起發揮合作無間的默契搞定無數案子而來的過命交情,並不能像小孩子般,任性地說要絕交就能絕交得了的。
「哼!我就是不爽當了你三年好兄弟,結果到最後還是不瞭解你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陸毅豪越說越生氣,大手一伸,又拿了一罐啤酒往喉嚨猛灌。
「對不起,我……我實在有自己的苦衷……」為了得償一己私慾,而傷了兩人彷彿兄弟般的融洽感情,穆千駒心底真有股說不出的抱歉及難過。
「你有什麼苦衷?」
「……」
「為了錢?還是為了利?」陸毅豪斜睨著他,問話咄咄逼人。
「你知道我不是。」穆千駒搖搖頭。
陸毅豪微蹙眉,一抹精光閃過眼眸,冷聲道:「哼!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有多少謠言傳得很難聽?一堆人在背後譏笑你是阿斗豢養的『乖狗兒』……他媽的!我 聽了就滿肚子氣!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阿駒,你給我老實說,這次會答應升職,是不是故意要接近他?待在他身旁是不是另有所圖?」
另有所圖?穆千駒心臟猛地一跳,飛快搖頭否認道:「沒有!我哪有圖他什麼!你想太多了!」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陸毅豪明顯不信,一再逼問。
他怎也想不透,一身領導天份、才華洋溢的好兄弟,為何會甘願擺出低姿態,被凌煜丞那個阿斗欺壓在頭頂上?他實在為穆千駒感到非常不值呀!
穆千駒神情苦澀地半垂下眼眸,就是說不出口才叫苦衷啊!
「毅哥,理由我現在真的還沒辦法跟你說……」
「為什麼?」
「你先不要問……拜託,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
「哼!好,不管要等我多久都行,我一定會洗耳恭聽你的解釋,不過,要是到時你的理由不能令我『滿意』的話……哼哼!你應該知道後果!」陸毅豪將話說的絕了,但也暗示願意「暫時」與他和好,這已經是性格頑固且一旦決定放棄某些事物便永不回頭的他天大的讓步。
穆千駒苦笑道:「我儘量。」
唉,到時只怕老實說了,兄弟也立刻沒得做了。
他非常清楚明白一件事,對「親太子」一派的人非常感冒的陸毅豪,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是個同性戀,且還深深愛上凌煜丞,後果恐怕只有一個──永遠與他斷絕往來!所以,至今穆千駒一個字也開不了口。是不能說,也是無法說。
穆千駒並不後悔愛上凌煜丞,只是,自己的心情不但沒人理解還被人徹底誤會,心底還真有股說不出的悲哀苦澀。
見他苦著一張臉,陸毅豪冷哼一聲道:「醜話說前頭,伴君如伴虎,尤其是阿斗這人心眼很小,在他底下不好做事,你要時時刻刻注意點,到時受了什麼委屈,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穆千駒伸手搔搔頭,小心翼翼詢問道:「呃,老實說,我實在有點不明白,那個凌總……阿鬥到底是犯了什麼過錯,令大夥這麼討厭他?」進入公司這三年多來,週遭認識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對凌煜丞抱持著負面情感,這點著實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或許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穆千駒完全不覺得凌煜丞有什麼討人厭的大缺點,頂多是開會常遲到、上班時間打電動、有點不負責任、欠缺主事者必備的決斷力……呃,至少,在自己眼中這些都算不上什麼重大缺點就是了。
而且,越瞭解凌煜丞是個性格奇差無比的爛人,穆千駒反而奇妙地更加多愛他幾分。也許是自己上輩子欠了他很多債吧!才會導致今世一見面,便令他神魂顛倒、不可自拔,近乎自虐地迷戀著他了。
陸毅豪一臉困惑地搖搖頭,奇道:「我真是不瞭解,你是個聰明人怎會不明白這一點呢?」
「呃,我是覺得他應該沒差到那種人人喊打的糟糕地步才對……」戀愛是盲目的,這句話或者真的應驗在自己頭上了。
「的確,那個阿斗也不是真有什麼令人無法原諒的大缺點,可是他偏偏才能平庸,這點就很該死了!還沒畢業就厚臉皮地靠他老爸的關係,一步登天擔任創意部 門的執行總監,我還記得那年他一來,本部門立刻有好幾個元老當場氣得跳槽不干,但這其實也不打緊,只要他能安分一點,不來礙我們的眼就好了,可偏偏他 不!」說到這裡,陸毅豪微喘了口氣,又開口繼續道:
「你跟在他身邊好歹也有一陣子了,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這個阿斗,不是什麼好東西,私生活靡爛,在外頭名聲極差,成天花天酒地,活脫脫敗家子一個,有時候還公然帶女人來上班,光領高薪卻不做事,看在大夥眼裡久了,你說,能不對他恨得心底癢癢的嗎?」
簡單地說,凌煜丞會被唾棄,完全是眾人「不眠不休地工作,到頭來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不平衡心態在作祟!
「……他的確是滿差勁的。」穆千駒找不到任何好話幫他辯解,只能苦笑著附和。
「何止差勁,簡直爛到太平洋底端去了!」陸毅豪破口大罵。
舉凡有點才能的人,皆會極端看不過去有人明明能力平庸卻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的醜陋德行,凌煜丞完全不被眾人接受也是理所當然。
「阿駒,還當你是好朋友我才浪費唇舌奉勸你幾句,你要是有點雄心壯志的話,就趁早離開這家公司吧!相信我,只要阿斗還在當政的一天,你繼續留在這裡是 絕對不會有機會出頭天的,反而平白讓這間公司糟蹋光了而已!我勸你不如學其他前輩早早跳槽,另起爐灶,要不然,憑你的優秀能力,自己在家裡開一間小工作室 接CASE也絕對不成問題。」
呃!他的前半段說詞怎麼跟無數個私底下前來挖角的人說的一模一樣?
穆千駒不動聲色,疑惑地反問道:「那你呢?既然早就受不了『阿斗當政』,那怎麼不走?」嘖……阿斗、阿斗地跟著叫,居然越叫越順口了。
「我?你不曉得我媽是這間公司的元老級工友嗎?」陸毅豪一臉掩不住的好笑及無奈,「她對這間公司忠心得很,我要是隨隨便便跳槽走了,她鐵定當場心臟病發,從此不認我當她兒子,不是不走,而是情勢所逼,不能走也!」要不然他早八百年前就第一個跳槽了!
「呃,這叫什麼?各人有各人的難處?」怎也想不到他是為了這個理由,穆千駒頓時失笑,不禁感嘆。
陸毅豪伸手抹去滿臉的煩躁,舉起一罐啤酒,豪爽地道:「陶淵明是不如歸去,我則是不如喝酒!來!再跟你幹了這一罐!」
「說的好!幹!」穆千駒舉高啤酒,往喉嚨內一飲而入。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來明日當!
◇◆◇
大醉一場後,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是忙、忙、忙……
砰!穆千駒回到自己的公寓小窩,連燈也不開,將公事包隨手丟擲床邊一角,整個人呈現一個大字型趴倒在柔軟的床鋪上。
日積月累的疲勞,令他幾乎一沾上床便立即昏睡過去。
叮咚∼∼
「嗯?」穆千駒意識已有些模糊,只當作是自己聽錯。
叮咚叮咚∼∼
不理!拿塊枕頭罩住自己的腦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噪音連綿不絕。
媽的!穆千駒低咒一聲,勉強從床上爬起來,衝去開門,朝外怒聲道:「誰啊?」被人打擾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眠,令他脾氣特別差!
「還會有誰?」來人沒被他的凶狠模樣嚇到,反而一臉笑吟吟。
穆千駒看清楚來人熟悉的俊秀樣貌,滿腔火氣頓時消了,瞬間染上心頭的是無限愧疚及痛楚,又驚又喜道:「小楚!你怎會跑來這邊找我?」邊說著,邊連忙將來人一把拉進屋內。
「好久不見。」康楚笑道。
看看四周環境,依舊是那麼幹淨整潔,收拾得一絲不苟,然而,卻也隱約透露出這層樓房的主人的心,其實無比空虛寂寥。
「嗯,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不過,即使多年不見,康楚的模樣仍舊沒變,清清秀秀的臉龐活像十六七歲的青春高中生,根本看不出來他其實已經二十有六 了……想到這,穆千駒下意識看向他缺了手掌而空蕩蕩的右手腕。對眼前這名可說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他內心裡有無盡的愧疚及悔恨。因自己年少輕狂犯 下的過錯,而造成一個無辜的人被迫缺憾一生,他真是恨死自己。
注意到他的視線,康楚將空蕩蕩的右手腕悄悄收到腰後,聳聳肩道:「早就不痛了,你別一直放在心裡,快點忘記比較好。」嘖!穆千駒這人什麼地方都挺完美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心眼太死。
不,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穆千駒無聲低喃,重新打起笑容,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怎麼突然過來這邊?也不打個電話通知一聲,讓我好去車站接你。」
康楚朝他一瞪眼:「你還好意思說,我一下車便打了至少不下十次你這邊的電話,結果都沒人接,你以為我想走著來嗎?」嘿!其實他是先去飽餐一頓,又去喝了一杯咖啡後,再悠哉悠哉地坐計程車過來的,不過,他暫時不想老實招認。
穆千駒一臉歉然地抓抓頭髮,支支吾吾道:「呃……我今天加班……所以……」
工作狂!康楚撇撇嘴,一揮手。
「算了,如果你拿張椅子給我坐,我就原諒你。」站著講話好累喔……
啊!暗罵自己粗心,穆千駒連忙挪張沙發椅讓他坐下,接著又去廚房倒了杯水出來遞給他喝。
穆千駒在康楚面前,總會自動矮了一截,以前他是呼喝康楚的老大哥,現在,則是願意為他赴湯蹈火的隨從小弟。
康楚輕啜一口水潤潤喉後,若無其事地道:「阿駒,我今天是特地來跟你道別的。」
「嗄?道別?」才剛坐定的穆千駒露出一臉困惑。
他對穆千駒滿臉的驚訝視而不見,繼續又道:「我打算離開台灣一陣子,到日本『修業』。」他口中的修業,指的便是「刺青」。
康楚的父親是個頗負盛名的刺青師父,或許是環境影響加上耳濡目染久了,他從小就迷上在人體刻出一幅幅永垂不朽的美麗圖案的技藝,為此,他一直很慶幸自己失去的是右手而不是左手,因為他是個左撇子。
刺青這門手藝已在日本臻至巔峰,能人無數,所以無論如何,他都非親自去日本一趟磨練自己不可。
「……你自己一個人身處異地要多加小心。」聽罷,穆千駒只是提醒了這麼一句。
偷覷他一眼,康楚好奇地笑問:「你不挽留我?」
「你想被我挽留嗎?」穆千駒抬眸望向他,一雙異常清澈的狹長眼眸,透出洞悉一切的睿智光芒。好友潛藏於溫馴外表下說一不二的頑固性子,他比誰都瞭解。
康楚搖搖頭,嘆道:「不想!在家鄉老是被人當個易碎物品對待,我真是累了。」不過是缺了一隻手掌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偏偏週遭的人老是表現出一副忍住同情「強顏歡笑」的模樣,深怕一不小心就傷害到他脆弱的心靈,老早就不在意手腕殘廢的康楚,覺得真是受夠了!
「你哪時候要出發?」
「明天。」
「這麼快?」穆千駒訝然。
「嗯,已經訂好機票了,下午三點十分的班次,你向公司請假半天載我去機場……沒問題吧?」康楚已經自動自發地在腦海中幫他規劃好明天的行程了。
「當然沒問題。」穆千駒自然不會拒絕,開始盤算要怎樣處理才能完美壓縮手邊諸多雜務的完成時間。「對了,你要帶去日本的行李呢?已經託運了嗎?」左看右看,該不會他腳邊那隻小旅行背包就是他全部的家當了吧?他這好友有時很少根筋的……
康楚咧嘴笑道:「放心,那邊有朋友收留我,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我特地去申請了一張全世界各地都可以刷的信用卡喔!」得意洋洋的表情。
「……」那不是問題重點吧……
「安啦!我都不擔心了,所以你儘管放心吧!」康楚一副天下無難事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穆千駒無力地瞅他一眼。
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呀……
與闊別多時的好友敘舊到半夜,輪流洗完澡後,穆千駒抱著康楚躺在床上……不,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康楚像塊粘皮糖似的賴在穆千駒懷中,拉也拉不開。
「阿駒……」康楚嗓音粘粘膩膩的,悶響在穆千駒寬闊的胸膛裡。
「拜託快睡吧,別亂發花痴了。」穆千駒伸手拍一下他的腦袋瓜,一臉昏昏欲睡。明天還得早起不可,下午需要請假的話,就必須在早上把一堆雜務先處理掉才行……對……還要叫毅哥把A案……呼嚕……
「……」竟說他亂發花痴……!康楚一氣之下,扯開他的衣襟,一口咬上他結實的胸肌。
哼!那他就發花痴發個夠!反正……以後大概也沒機會了……
「呃!」穆千駒痛呼一聲,渾沌的意識一下子全清醒了。
「呵呵……」康楚笑眯著眼,滿意地看著他胸膛上兩排清晰的齒印。「帥哥,沒想到多年不見,你這裡越來越有料了唷!你該不會偷偷跑去練吧?」邊說邊一臉色色地伸手在他結實平滑的胸肌上摸來摸去,性騷擾他。
「你……」被擾亂睡眠又被性騷擾,穆千駒一時氣到說不出話來。
說起來,他跟康楚之間的關係真是一筆糊塗斕帳!
從軍中退伍之後,穆千駒來到好久沒聯絡的康楚家中,與他相聚的第一天晚上,可能是酒精催化的效果,他不小心說溜嘴,向康楚道出自己對某個男人一見鍾情並且打算去那人公司上班的秘密,誰知才一說完,當場便引來康楚一陣嚎啕大哭。
經他詫問後,康楚這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泣訴他從小就喜歡上穆千駒了,不甘心還沒向他表白心意就莫名其妙出了局,說著說著,還邊哀怨自己可憐、邊痛罵穆千駒為何不早講,要是早知道他也喜歡男人,那自己早八百年前就將他弄上手了之類云云……
石破天驚的一番告白嚇得穆千駒久久說不出話來,後來也不知怎地,可能醉過頭了吧,見他一臉淒楚兼眼淚免錢似的流個不停,穆千駒竟一時心軟,糊裡糊塗地一路從他家的客廳安慰到他家的床上……
「只要做一次就好了……喜歡你這麼久了……不跟你做一次我實在不甘心……」
曉得穆千駒並不愛自己的康楚,在他懷中含淚拚命哀求著,清秀的眉眼間,蕩漾一股穆千駒從沒見過的奴可比擬的豔麗風情。
當時任誰都瞧得出來,康楚是孤注一擲了。
「我……我還是……」不忍心傷害他而猶豫不決的穆千駒,話還沒說完,便被康楚扯下褲子,一口含住要害處,再也說不出話來,之後更主動坐上他的腰,引導著跟男人做還是頭一次的穆千駒緩緩進入他體內,一滴也不剩地將他吃乾抹盡了。
穆千駒事後承認,他對這名好兄弟的性子,老是看走了眼。
後來康楚提起那晚的事,總是笑說穆千駒是被自己誘姦了,令穆千駒又好笑又無奈,不知該怎麼辯駁才好。
半強迫地發生性關係後,由於康楚是個非常聰穎的人,所以事後並沒做出要求穆千駒「負責」的愚蠢行為,反而笑笑的什麼都沒多說,神態跟平常沒兩樣,這讓穆千駒又是鬆一口氣又是深感歉疚,對他更是愛護有加,往後,兩人之間便一直維持在朋友以上、但又情人未滿的曖昧關係上。
這一輩子,穆千駒顯然是對康楚徹底沒轍了。
「阿駒,我時常在想……」
「想什麼?」
康楚微眯起眼,愛不釋手地在穆千駒靠近心臟位置的胸膛上來回摩挲,冷硬的指甲愛撫似的刮撩著,令他肌膚泛起一陣陣顫慄,「想……我是先愛上這幅親手刺下的刺青呢?還是先愛上你的?」
「……」穆千駒回答不出來。
從他的心臟位置開始,延伸到整個左肩頭一大塊肌窟上,佈滿一幅約莫四個巴掌大小的刺青圖案,這是康楚十四歲那年,在穆千駒十五年紀的少年身軀上留下的「出師」作品,名為「饕餮紋」。
饕餮──古代傳說中貪吃的凶獸,一詞見於《呂氏春秋?先識覽》:「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饕餮的原身造型為虎,三千 年前的商周青銅器、玉石骨器上都有虎紋造型。青銅器上有一部份獸面紋已被證實為虎面,凡耳朵豎在頭頂(立耳),左右眼角外側有一枚『S'形符號,都是虎面 的特徵。凡虎紋造型皆可稱為饕餮。
虎面饕餮紋盤據在穆千駒整個左肩頭及心口上,虎耳後卷,頸鬣前揚,齜牙咧嘴,不僅相互呼應且增加了顧盼間的凶狠動感,端的是虎虎生風,似要自他胸口躍跳而出,噬住人的咽喉!
從前在道上混時,穆千駒不需亮出名諱,只要扯下衣襟,露出心口饕餮,眾敵便望之喪膽而逃,嚇敵之有用的。
康楚一直感嘆,今生恐怕再也無法刺出超越這幅巔峰作品的圖案來,出師之作竟差點變成封筆之作!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選擇在我身上刺下饕餮的圖案?」穆千駒低聲詢問。
「呃……」這問題似乎難倒了康楚,他偏頭苦苦思索,沉吟好一會兒才道:「老實說,我以前也不曉得為什麼,只是全然憑乎直覺地在你身上刺下了這幅饕餮 紋,但,我現在應該可以清楚告訴你原因了……」抬起眼,深深瞅著一臉沉靜的穆千駒,康楚輕聲道:「因為……你整個人一直帶給我某種彷彿在焦慮什麼似的強烈 飢渴感受,一如這饕餮代表的意思──貪。」
「貪?」
「嗯!」康楚微微一笑,神情有股形容不出的神秘魅惑。
「什麼意思?」穆千駒皺起眉頭,聽了半天,他還是一頭霧水。
「慾望無窮、貪得無饜是貪,窮盡一生追求虛無也是貪!」康楚半眯明眸,嘴裡低喃了一番似是而非的囈語。
「呃……我還是聽不太懂耶……」康楚雖然書讀得不多,腦子卻比尋常人還來得聰明,裝了很多天馬行空的東西,常常說出一些隱晦得讓穆千駒摸不著頭緒的話來。
「不懂是嗎?」康楚咧嘴一笑,充滿惡作劇得逞也似的得意模樣。「可惜我今晚言盡於此,剩下的你自己想,我要睡了,晚安!」
「喂……」哪有人給答案只給一半的啊!這太不人道了吧!穆千駒皺起眉頭,無可奈何地看著他。
呼嚕……說睡就睡,康楚將上半身趴伏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不一會兒就嘴角流出口水、像個嬰兒般地熟睡過去了。
慾望無窮、貪得無饜是貪,窮盡一生追求虛眾也是貪……會窮盡一生去追求捉摸不到的東西,不是貪……而是傻了吧?
只可憐了穆千駒,一個「貪」字,似乎挑引了他心弦深處某種莫名觸動,為此,竟徹夜難眠,睜眼到天快亮時,他才終於精神不支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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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1
[size=4] 第五章
站在陽台上,一股清涼晚風不住徐徐吹拂有些燒熱的頭子,肌膚是涼快了點,然而他的心情仍舊舒爽不起來。
凌煜丞手中端著紅酒,一臉無聊地注視著喧嘩熱鬧的會場內。
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乖乖聽穆千駒的話,推掉約會,專程過來參加這場全是廣告界的精英聚集的酒宴,甚至,他有些懷疑穆千駒是不是故意叫自己來這邊出醜。
方才一名沒見過幾次面的長輩一臉曖昧地靠過來,詢問自己從沒聽過名字的廣告案件進行得如何如何之時,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來的凌煜丞,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痛恨穆千駒。大家明明知道他這個敗家子對自家公司的運作向來不聞不問,問他也得不到答案,分明就是故意給自己難看!
來到這種充斥廣告界精英的地方,只會曝露出自己的低能與無知而已……這就是穆千駒想讓自己瞭解的道理?
算了……再過十分鐘就回去吧……
看來看去老半天,甚至沒找到一個堪可入眼的美女來安慰自己,凌煜丞簡直悶得一肚子火,雖然才剛到,卻只想趕快走人交差了事。
突然,宴會外圍的地方起了一陣小小騷動,似乎是剛進來了一名極受歡迎的大人物,這不禁引起凌煜丞些許的興趣,然而等他定睛一看,卻訝異非常地發現引起騷動的不是別人,正是一向被自己瞧不起的男人──穆千駒。
身高超過一百八的穆千駒穿上一套剪裁合身的墨色西裝,感覺身材特別地修長挺拔,此刻他正邊走邊談笑風生地應對著週遭眾人的寒暄及詢問,一改平日在自己 眼前的木訥及不擅言辭,端的是妙語生花,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更有不少廣告界出類拔萃的女性們用著欣賞的眼神追逐他的一舉一動。
觀察了一會兒,凌煜丞一臉怪異地皺起眉頭。
怪了,原來這傢伙還滿受女人歡迎的嘛!為什麼自己以前會認為這人長相平凡普通,是個不受女人歡迎的二楞子啊?
知曉有穆千駒這號人物至少超過三年了,然而一向不將人放在眼底的凌煜丞,卻還是頭一次正眼用心打量這名男人。
有別於一般是因為長相帥氣或是高人一等的優越條件而受到矚目,縱使再不起眼,這名男人用強橫實力構築而成的卓然自信,仍令眾人情不自禁地為之傾倒吸 引,加上他身上具有一股自然散發而出的成熟魅力,更令他深獲女人青睞……凌煜丞神情有些恍惚地看著在眾人間周旋仍一副遊刃有餘的穆千駒,驀然領悟為什麼私 底下老是有一堆人暗罵穆千駒屈居在自己底下是浪費人才了。
這傢伙,就如同凌爵非跟自己提醒過的話一樣,分明是一隻披著豬皮的狼!談笑間,強擄灰飛湮滅!所有的人都被他的溫和外貌與謙遜態度唬得一楞一楞的也毫不自如!甚至是甘願受騙!
明明有領導才能,卻偏偏不得不被我這種無用的人驅使,心底想必曾經暗暗嘲弄過我吧?一想到此,凌煜丞胸口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憤怒,那是一種被人當成傻瓜對待似的怨恨及屈辱感。
凌煜丞完全沒察覺到,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突然在意起穆千駒對自己的評價來。
奇怪,難道凌煜丞他沒來嗎?
繞了會場一圈,始終沒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穆千駒合理地懷疑曾信誓旦旦會來出席酒宴的男人根本沒實現諾言。
擔心他又喝酒過度,而忍耐不住地拋下工作匆匆趕來準備接送他回家的自己,真像個傻瓜啊……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鬆口氣,穆千駒雙手插在口袋處,緩緩踱步走向陽台處,成熟男人的穩健身骨令他姿勢煞是瀟灑好看。
「穆千駒,我就猜到你也會來!」一抹人影突然擋住他的去路。
穆千駒抬起頭,見到來人黑髮藍眼的混血兒俊美長相,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呃,史考特,你還不死心啊……」眼前這名男人是遠從美國一間頗有名氣的廣告公 司派過來專門尋覓人才的挖角獵人,自己雖然因為被有名的公司相中而深感榮幸,然而沒有凌煜丞身影存在的國家,連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沒有。
史考特朝他眨眨眼:「你考慮得如何了?我再重新強調一遍,本公司總裁承諾給你一間全新且設備齊全的辦公室,加上一隊訓練有素默契良好的工作小組,薪水 更是照原公司的六倍價碼給付,另外你有什麼附加條件的話,也都好商量……老實說,依現況而言,就算找遍全世界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跳槽條件了吧?我真不明白 你在遲疑什麼?」
穆千駒連維持禮貌的笑容都沒有力氣了,沉聲道;「抱歉,因為某些原因,我真的沒辦法過去,拜託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等等……」史考特連忙打斷他的話,揮揮手道:「先別急著拒絕我,你回去仔細想想,過幾天再回答我也可以,你知道我電話吧? O K,等你聯絡喔!」很懂得以退為進的原則,史考特傳達完上級的指示後,爽快地跟他道別。
「喂!你……」這人未免太我行我素了吧!
唉,我最不會應付像史考特這般厚臉皮的人了……穆千駒望著他的背影,面露苦笑地搖搖頭。以往前來挖角的人總是不到幾分鐘就被自己的堅決態度嚇阻,飛快打退堂鼓,唯有這個從美國來的傢伙,像是不懂得失敗為何物似的,越挫越勇,害自己越來越不好意思對他扳起臉孔說硬話。
「對了。」露出突然想起一件事的神情,史考特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他道:「我一直忘了說,你脖子上掛的那條項練很特別喔!我很喜歡!」綻放一朵充滿男性魅力的俊美笑容後,隨即揮揮手走了。
項鏈……穆千駒神情一楞,左手下意識地摸摸垂掛在自己鎖骨中間的項鏈,練子中央串了一隻造型精巧的銀色戒指,裡頭鑲有一顆半克拉鑽石,另刻有C?H字母,這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唯一一個遺物,亦是下落不明的生父留給母親的定情物。
想到父親,穆千駒神情不禁有絲恍惚起來。
他是跟母姓,因此他從不知父親姓啥名誰,也由於家中沒有一張照片可供懷念,所以他也不知父親的真實長相,而性子柔弱的母親似乎頗怨恨父親的始亂終棄, 因此從沒跟自己談過他任何事……對於父親的印象幾乎是一片空白模糊,縱然自己想尋根也無從找起,所以母親死後,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為什麼不答應?」
驟然聞聲,穆千駒錯愕地回過頭,驚喜地發現今晚一直在尋找的目標就站在自己眼前不遠處。
「總監……」穆千駒露出一抹意外笑容。沒想到他真的聽話來了!
「為什麼不答應剛剛那人的條件?」凌煜丞冷冷看著他。方才史考特跟他說的話,自己一字不漏地全聽到了,挖角的條件簡直是他從未聽過的罕見優渥,因此凌煜丞合理地懷疑穆千駒會拒絕是裝腔作勢的「欲拒還迎」,打算要敲詐更高的跳槽費!
「我在公司待的很好,同事配合度高,薪水也很滿意,跳槽什麼的我想都沒想過。」穆千駒幾乎是想也不想地飛快回應。
太過斬釘截鐵的回答、與毫無破綻的肅穆神情,讓凌煜丞繼續攻訐的藉口都沒有。
哼哼!好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呀……不知怎地,凌煜丞突然很想狠狠撕下眼前這名男人斯文溫和的假面具。
「你來這裡做什麼?」
「呃……」
不待他回話,凌煜丞繼續尖聲詢問:「來監視我有沒有出席酒會?還是怕我說些不得體的話讓公司丟臉?什麼時候讓你覺得自己開始有這種權力來干涉我了?」
男人字字帶刺的口吻令穆千駒蹙起眉頭,小心翼翼地探問:「總監,您是不是喝醉了?」
「我沒有醉!」
嘩啦!被他的暗示惹惱,凌煜丞一時火大起來,手中的紅酒克制不住地往穆千駒臉上潑灑過去。
兩人的衝突,很快引起會場人士的注目。
在眾多暗含詭異曖昧的眼神注視下,一身狼狽的穆千駒緩緩舉起手臂,用衣袖將臉上的酒液一一擦拭乾淨,臉上仍是噙著一淨溫和的笑容,甚至,是有些寵溺的……就像在面對一隻任性驕縱的貓咪而露出無奈苦笑的主人般。
然而,穆千駒失算的是,他這般的「寬容」,只會令犯錯的人更加生氣而已!
當眾出醜了……凌煜丞回過神後,才驚覺自己動手做了什麼,狠狠朝穆千駒瞪去一眼後,冷然地拋下一句:「跟我來!」隨即舉步往外走去,每一步皆踩得奇重無比。
穆千駒聳聳肩,毫無異議地跟在他身後離去。兩人一離開後,原本鴉雀無聲的酒宴登時像鍋子炸了開般議論紛紛起來。
今晚發生的事,無疑成了廣告界這幾個月最佳的茶餘飯後。
◇◆◇
「你為什麼不躲開?看我當眾出醜你很得意是吧?還是你早就算計好了?」
拿著鑰匙,進入到櫃檯check in好的五O五號房間後,凌煜丞到浴室去抽出一條乾淨毛巾出來丟擲到穆千駒頭上,冷冷地諷刺道。
雖然只是充當暫時的換衣間,凌煜丞卻不願降低自己的格調而選中了一間擺設奢華的套房。
見被自己弄得一身的狼狽的穆千駒始終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滿肚子火氣的凌煜丞,不禁合理地懷疑自己是不是中計了!
「屬下沒有這樣想。」穆千駒坐在床沿邊,伸手從頭上抓下毛巾擦拭頰邊,一臉無辜。
「煩死了!你是哪個朝代的人啊!?不要開口閉口就用敬語跟我說話!聽了真是刺耳!」
「……是。」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我潑你酒的那時候,你明明可以躲開卻為什麼不躲?」凌煜丞瞪著他,握緊拳頭,氣得渾身發抖。
很好!到了明天,廣告界就會傳遍他是個喜歡虐待下屬的惡主管!且十之八九會有「凌煜丞忌妒才華洋溢的屬下穆千駒,所以故意當眾令他難堪」的難聽謠言出現!
一想到此,凌煜丞真是恨不得將眼前這名害自己顏面盡失的男人殺了!
「我躲不開。」
「你明明可以!我看到你的肩膀動一下了!」
「……我以為讓你發洩一下,氣就會消了。」看來他計算錯誤。見凌煜丞眼神憤恨、臉色鐵青地瞪著自己,穆千駒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苦笑了。
「這算什麼鬼答案!你他媽的到底還算不算是個男人啊?」聞言,凌煜丞氣得破口大罵:「被我當成狗一樣的糟蹋也不打緊?還是你天生就是被虐狂?」
這傢伙簡直就不是男人!若是穆千駒被自己侮辱後表現出適度的不爽情緒也就罷了,偏偏他什麼負面情緒也沒有,只是靜靜地承受自己的怒氣,這人要嘛不是聖人、要不就是個瘋子!
「我……我沒辦法對你生氣。」穆千駒半垂眼眸望著自己的手指,低聲道。
今天若換做是別人這般公然挑釁自己,只怕他已讓對方死無葬生之地!但,那名做了蠢事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凌煜丞──自己心愛的人,比起生氣的負面情緒,擔憂他是不是喝多了酒導致行為失常的焦慮反而率先浮了上來。
完全臣服在愛情腳下的自己……看在別人限中,也許真是窩囊得無藥可救了也說不定。
「什麼意思?」凌煜丞揚起一道濃眉。
「方才的事,我只是有點驚訝,要我對你生氣……我實在沒辦法。」穆千駒坦承以對,至於他會不會相信這番說辭自己並不在乎,反正這的確是他最真實的心情。
「沒辦法生氣?」凌煜丞壓根兒不相信他的鬼話,挑眉看著他:「你這人該不會有情感缺陷方面的毛病吧?」雖然言辭刻薄,然而他雙手環胸斜睨著穆千駒的模樣,仍然俊挺得像個教養良好的貴族。
「……也許吧。」面對凌煜丞的冷嘲熱諷,穆千駒牽動嘴角,泛起一絲似有若無的苦笑。對自己嚴重的誤解──最糟的情況就是這樣子,所以沒必要覺得受到傷害,也沒必要辯解。
「總是冷冷靜靜的表情,是我諷刺得不夠明白?還是這世間已經沒什麼可以影響你了?」凌煜丞恨恨看著他。一次就好,他想親眼見到眼前這名讓父親無比欣賞的優秀男人狠狠動搖的模樣!
「……」有的,還是有的,只是你不自覺而已。穆千駒雙手交握,抿緊薄唇,不發一語。
「還是不生氣嗎?很好!標準沉默是金的男人!」對他始終莫可奈何,凌煜丞恨得咬牙切齒,雙手往兩旁一揮,語調誇張地表示道:「穆千駒,你嬴了!你成功地徹徹底底惹毛了我!老實說,你真的很了不起,我發誓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像你這般令我厭惡的人!」
聞言,穆千駒臉上一貫的面無表情終於有了鬆動。
厭惡、厭惡、厭惡……滿口的厭惡!「我做錯了什麼!?」壓抑許久的情緒猛然瞬間爆發,穆千駒霍地起身,手上毛巾飄落地板。
「嗯?」凌煜丞不滿地發現自己居然必須稍稍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這還是穆千駒頭一次對他抬高聲調說話。
「我這三年多來努力工作、安守本分,心底從來沒存過其他念頭!你對我的指控完完全全沒有根據!」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凌煜丞不自覺地退縮了一下,緊張地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唇瓣。
已經到達臨界點了,穆千駒持續失控地大吼道:「我是人,也會有情緒,更沒有情感方面的缺陷!我會一再對你退讓是因為我……我……」該說嗎?他該將自己最後的尊嚴拋出來讓他踐踏嗎?老天……一瞬間穆千駒覺得自己真是悲慘到極點得……想哭……
「你什麼?」凌煜丞突然有種強烈預感,穆千駒接下來的話,絕對是他的致命弱點!這令他不禁又伸舌舔了舔瞬間乾澀無比的嘴角,眼神更隱隱綻放出興奮光芒。
「我……我沒有做錯過任何事……」穆千駒低下頭,伸手按住驀然滑落出溫熱液體的眼角,他現在的模樣,就像一隻徹底鬥敗的公雞。
該死!他從來沒想過被滿心喜歡的人開口閉口說討厭……會這般的痛苦!
「……你怎麼了?」凌煜丞心臟猛地一跳,方才滑落他臉頰的光芒是自己的錯覺嗎?偏著頭,就像收到什麼驚喜的小孩似的,凌煜丞小心翼翼地緩步走到他面前,用口水潤潤喉嚨,好奇地探問道:「你……你是在哭嗎?」
天哪!凌煜丞自覺自己就像個將獵物逼到角落處的獵人,興奮極了!
「哈哈……」難堪地窒息了幾秒鐘後,一陣低低啞啞的笑聲喜然從覆蓋住臉孔的大掌中流洩了出來。穆千駒克制不住自己想大笑的衝動。
「你笑什麼?」凌煜丞不悅地沉下臉。
去!原來以為看到他哭真的是錯覺!
「凌煜丞,你真是個惡魔……」穆千駒啞聲低喃。唯有惡魔,才會面帶微笑地去揭人瘡疤吧?
而明知這人是無情的惡魔,卻仍舊無法自拔地深深迷戀上的自己,一定是神智不清了吧!
「哼!彼此彼此吧!不過我恐怕還比不上你這個……」凌煜丞不悅地挑揚劍眉,口一張,準備出聲反擊。
叩叩!
「先生,您吩咐的西裝送來了。」門外一名侍者開口道。
「嘖!早不來晚不來!」被打擾談話興致,凌煜丞一臉不耐煩地打開門,遞出一張面額千元的小費後,將一套亦是黑色系的名牌西裝從侍者手上接過來。
轉過頭,凌煜丞失望地發現穆千駒已然換上一副跟往常並無兩樣的溫和神情了,方才的激動眼神、提高的聲調,彷彿南柯一夢。
「換上吧!就當是我的賠罪禮。」凌煜丞悻悻然一笑。
「嗯。」穆千駒只是點點頭,伸手接過西裝,沒有任何動作。
見他像根木頭似的站著,凌煜丞劍眉一挑,「快換啊!難不成你打算一副狼狽的模樣走出飯店門口好讓我難看?」
「你……轉過頭去……」穆千駒遲疑了一下,為難地看著他。
凌煜丞一愣,才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哈!你在彆扭什麼?」上下打量他一眼,嘴角扭曲,冷哼一聲道:「放心,我對男人沒興趣,就算有,也輪不到你!動作快點!這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了!」
只好祈禱他不會被嚇到了……穆千駒暗嘆口氣,將新的衣服丟到床上,伸手脫掉西裝外套,接著卸下被酒液沾濕了一大半的襯衫,緩緩裸露出他結實的胸膛,倏然之間,一整塊盤據在整個左肩頭及心口處的虎面饕餮刺青再也無所遁形。
看不出來他身體練得還滿結實的嘛……凌煜丞隨意一瞥,無意中見到他心口上盤據的一塊奇怪圖騰後,如穆千駒意料中地愕然瞪大雙眼。
「那是什麼東西?」
「刺青。」被凌煜丞一臉詫異地猛瞧,赤裸裸的視線,令穆千駒微感不自在起來。
該死!他非要用那種充滿「好奇」的眼神盯著我看不可嗎?穆千駒暗咒,臉頰一陣燥熱。
「我知道是刺青!可是像你這種乖寶寶怎會在身上刺下那種……那種恐怖東西?」凌煜丞將凝在他胸前的視線往上移,望著面無表情的他,突然沒來由的覺得眼前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異常遙遠陌生。
因為眼鏡也被酒液弄髒所以暫時擱置在床沿邊,一頭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黑髮凌亂地散落額前,朦朧了他幽深的黑眸,氫氳出神秘的魅惑光芒,高挺的鼻子,有 著外國人血統似的精悍線條,而他結實胸膛上的刺青,更為他添加一股難以形容的野性魅力,這樣的男人,絕對擁有令任何一個女人臉紅尖叫的本錢……問題是,為 什麼自己以前從來沒注意到?是自己眼睛瞎了?還是這傢伙隱藏功夫到家?
穆千駒看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對於我,你瞭解的向來只有表面。」不是挖苦,而是陳述事實。
凌煜丞聞言一楞,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突然湧上心頭,握了握拳頭,惱羞成怒道:
「哼!指控我前請先搞清楚一點,是你這種惹人厭的傢伙沒有讓我作深入瞭解的價值!」
「是,您說的都對。」反正已然知曉自己被澈底討厭了,穆千駒對他犀利刻薄的言辭不禁逐漸麻痺。
比起沉默以對,穆千駒明顯的敷衍態度更令凌煜丞感到無法忍受。
「我真想不透,你為什麼不早點跳槽算了!」
「這是你的真心話?」著衣動作一頓,穆千駒難掩受傷神情地凝視著他。
沒想到他會出現這種難過表情,凌煜丞一楞,然而衝出口的話已經收不回來:「當然是真心話!我巴不得再也不要看到你!我……」
「好,要我跳槽可以,有本事你就開除我啊!那我立刻就走!」話一出口,穆千駒便深感懊悔地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依凌煜丞混合自卑又冷傲的矛盾性格,他絕對不會輕易原諒有人這般挑釁他。
果不其然,凌煜丞氣瘋了。
「你是在暗暗諷刺我沒『那個』本事嗎?」凌煜丞一雙漂亮眼眸微微眯起,握緊雙拳,緩步移動到穆千駒身前,緊抿的薄唇,泛出玫瑰般的血色。「我清楚得很,你心底其實一直很看不起我是吧?」
「沒有。」穆千駒面無表情。
「去騙鬼吧!」低吼一聲,凌煜丞朝他右臉頰猛地揮出一拳。
怎也想不到他會毫無預警地動手,來不及應變的穆千駒出於本能地稍稍側過臉龐,凌煜丞堅實的指骨只堪堪擦過他的鼻尖。
雖然成功地令他痛得皺起眉頭,凌煜丞卻因為一時用力過猛,整個上半身失去平衡地往前傾倒,朝他撞去。
「啊!」
「小心!」原本想穩住他身子的穆千駒,卻在右腳後退一步時,不慎踩到方才掉落地面的毛巾而導致腳底板一滑,加上凌煜丞又順勢壓上來,他的雙臂便以抱著凌煜丞身子的曖昧姿勢趺入身後的柔軟彈簧床上。
彷彿跌落一場美夢之中,一股床單經過清潔劑洗滌的芳香味沁入鼻翼,穆千駒不禁有些頭暈目眩。
牢牢壓在身上的重量,交纏在一起的四肢……皆是他夢寐以求的真實,然而穆千駒悲哀地深知,這只不過是場無意中發生在現實裡的殘酷美夢,一經碰觸便瞬間碎成一片片的鏡花水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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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2
[size=4] 第六章
「渾蛋!快放開我……」凌煜丞氣得雙頰脹紅,手腳不住掙紮著想從他的懷中起身。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因久久沒得到身底下男人的回應,只好抬起頭怒瞪他一眼。這一看,卻愕然地發覺穆千駒居然露出一臉宛若孩子般脆弱的恍惚神情望著自己,看得凌煜丞渾身不自在起來。
嗯?這傢伙怎麼了?凌煜丞眉頭一蹙,仰起上半身,偏著頭,疑問出聲:「喂,你怎麼了?該不會是撞到腦袋了吧?」
充滿戒心的試探模樣,看在穆千駒眼中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丞……」穆千駒啞聲低喚。
在夢境中,自己已經不知喊了多少次這個名字。
嗄?他方才……喊了自己什麼?
「你……唔……」等等!凌煜丞突然臉色發青地察覺有件事不太對勁。
他他他……居然勃起了!
絕對不會錯的!抵在自己腹腰間的火熱觸感,絕對是「那個」沒錯……噫!凌煜丞臉色瞬間轉為慘白,手腳揮舞,掙紮著想起身,卻不妙地發現自己被神情恍惚的穆千駒雙手牢牢擒在懷中,根本動彈不得。
而越發不妙的是,經自己方才一陣蠢動之後,腹腰處反而更加貼緊了男人的下半身,即使隔了幾層衣料,凌煜丞仍可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勃發的熱度,心頭一下慌了。
「穆千駒……喂!你清醒點!」完全推不開,我的力氣根本比不過他的……凌煜丞發現自己始終掙脫不開男人的擒抱後,一股冰冷惡寒乍然襲上背脊,下唇更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媽呀!他千算萬算,也絕對想不到穆千駒對自己圖的是這個!
「喂!快放開我!你該不會真的對男人有興趣吧!?穆千駒!」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凌煜丞只好張嘴大叫。
天哪!方才沒注意到,他居然是一臉「深情款款」地盯著自己!凌煜丞渾身雞皮疙瘩都抖起來了。
興趣?對男人?他在說什麼啊?穆千駒困惑地眨了眨眼,過了整整十秒後,才猛地察覺他話中的意思而回過神來,連忙像被火燙著似的飛快放開他。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要……」
凌煜丞成功脫因後,身子趕緊後退三大步,兩眼緊盯著他……不小心下移到他仍舊亢奮的下半身後,連忙又心跳加速地移開視線。
「你、你是同性戀?」
接收到他混合恐懼與鄙夷兩種情緒交錯的視線,穆千駒霎時渾身冰冷,無比懊悔自己無意中犯了不該犯的低級錯誤。
完了,這下子自己這三年來辛辛苦苦的努力經營都轉瞬成了泡影……
「我不是……」
「不是?可是你剛剛對我……」
「對不起!」
身軀一下子冷了,慌忙道了歉後,穆千駒趕緊站起身,伸手拾起掉落在冰涼地面上的襯衫,在凌煜丞錯愕的注視下,像只戰敗的喪家犬般落荒而逃。
過了好半晌,凌煜丞終於從失神訝異的狀態中驚醒過來,腳步移動,緩緩走向床鋪,接著整個人無力地癱倒下去。
那傢伙居然……
噁心!好噁心!
砰!右拳用力捶一下柔軟的枕頭,凌煜丞羞憤得面紅耳赤。
那傢伙居然是個死同性戀!而且還……還對自己勃起!
噁心死了!
王八蛋!難怪他老是像只哈巴狗般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原來是個對男人有興趣的大玻璃!大家都看走眼了……咦,等等!等等……
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作惡了半天后,戲劇性變化地,凌煜丞臉上突然緩慢浮現一抹詭譎笑容。
先前,自己不是正愁老抓不到那傢伙的小辮子嗎?
如果那傢伙是同性戀的話,豈不是正好……?
過了整整三秒鐘後,凌煜丞完全忘了方才察覺到自己的力氣遠遠不如穆千駒時突生的恐懼,興奮地緊緊抱著枕頭,大聲歡呼了起來。
「哈哈哈……」真是太夾了!
原來他的弱點就是我,是我!
凌煜丞將一張充滿得意的笑臉埋入枕頭之中。
厭惡感消失了,只要一想到方才穆千駒出了大醜時那副手足無措的慌張模樣,一股嗜虐的快感登時自凌煜丞心底不斷泉湧而上。
他覺得好快樂,簡直無法停止暢快的笑意。
一想到那個恨不得狠狠剝下他一層皮的仇敵居然偷偷暗戀著自己,凌煜丞就渾身爽快得不得了。
比起中了彩券頭獎那種狂喜還要更高興幾千、幾百萬倍!
那個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傢伙,居然喜歡上一無是處的我?
只要一想到此,凌煜丞就無法停止像個思春少女般深深陶醉起來。
他喜歡我,喜歡到連身體反應都無法抑制住了……
哈哈哈……真是瞎了狗眼!
凌煜丞因為興奮過度而滿臉潮紅,一雙桃花眼更緩緩濕潤起來,竟顯得無比誘人,然而,在他腦袋裡頭不斷運轉的心思,卻惡毒得叫人忍不住打從心底發出冷顫。
穆千駒,你哪個人不喜歡,卻偏偏喜歡上我!
你這是自找死路!
◇◆◇
隔天,幾乎一整夜沒睡好的穆千駒,早晨七點一到便爬下床,進入浴室將自己梳洗一番,可惜再怎麼用大量冷水潑臉,也無法讓憔悴的臉龐精神一點。
出門前,穆千駒站在鏡台前深呼吸好幾次,甚至忍不住喃喃自語,拚命告訴自己這次喜歡凌煜丞的心意被他本人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糟糕的結果就是被開除而已……努力做好被凌煜丞抓去當眾恥笑的心理準備後,穆千駒硬著頭皮,開車到公司上班。
一整天下來,無論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令穆千駒一陣心驚膽顫,然而不知是故意還是怎地,凌煜丞辦公室的木板門始終緊緊關著,似乎沒有打開的打算,就連中午的午休時間也不見他出來用餐。
該死!凌煜丞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越是毫無動靜,穆千駒心底就越慌。
下意識地想摸一下鏡框,卻苦笑著發現自己在昨夜一場混亂中,不小心將之遺落在飯店房間中了,因為本來就沒近視,加上心慌意亂,所以直到現在才發覺。
原本戴上那副沒度數的眼鏡,就是為了遮掩自己注視著凌煜丞的眼神會無意中洩漏了什麼……如今一切都已東窗事發,就不需借助鏡片繼續掩飾了。
唉,老實說,穆千駒寧願凌煜丞一大早就叫他過去威脅要開除自己,也好過現在這麼戰戰兢兢地猜想自己即將面臨的淒慘下場。
依自己對凌煜丞的瞭解,穆千駒有強烈預感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麼一個可以羞辱自己的機會。
也許……穆千駒充滿苦澀地心想:他現在的沉默,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可是,他不會認輸的!
穆千駒候然握緊拳頭。
無論如何,他也絕對不會辭職!就算凌煜丞有多麼厭惡見到自己,他也絕不會退縮……因為他熱愛工作,也喜歡這裡的工作環境,所以就算得忍受喜歡的人不時 瞥過來的鄙視眼神,他也能承受得住!一定……呵,其實,這些都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穆千駒面露一抹扭曲的自嘲,十根手指緊緊掐進手掌心的肉裡。
事實的真相是,無法忍受的人是自己……他已經無法忍受一天沒看到凌煜丞的身影了。自從喪母后,孑然一身的自己,便將心靈整個寄託在當年的恩人凌煜丞身 上了,這五、六年來,穆千駒心底無時不刻想念的身影都是他,若是離開了這裡、離開了凌煜丞,也許他會徹底喪失生存意志……
時針緩緩指向五點鐘,接近下班時間了,穆千駒漫不經心地收拾桌面上的東西,打算將一些文件帶回家處理,他平常不會將公事帶回家做,不過他今天實在沒心情在公司加班了。
很快便收好東西,穆千駒提著公事包,剛從椅子上站起來,桌面上的電話突然「嘟!」一聲後,傳來秘書陳小姐的甜美嗓音:
『副總監,凌總監請您過去辦公室一下。』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穆千駒神情疲倦地暗嘆口氣,將手上的東西擱到一旁,走向凌煜丞的辦公室。
打開門,隨即印入眼簾的,便是凌煜丞上半身穿著一件淺藍色襯衫,姿勢俊挺帥氣得就像個貴公子似的站在窗邊,一頭漂亮的淺色頭髮被透過窗縫吹進來的冷風弄得有絲凌亂,模樣愜意。
幾乎是心痛地看著眼前這幕景象,穆千駒深吸口氣,輕聲開口道:「總監,您找我有事?」
凌煜丞緩緩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賞了他一記白眼道:「拜託,我不是說了要你不要再用敬語跟我說話嗎?」
穆千駒皺緊眉頭。
他的平靜態度……是怎麼一回事?
「咦?你的眼鏡呢?」不待穆千駒反應過來,凌煜丞又問道。
「掉了。」
「哦?」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的眼鏡去向,凌煜丞沒繼續追問下去,指指沙發道:「坐吧,站著不好說話。」
一時摸不著頭緒,穆千駒只好依言乖乖坐下,靜觀其變。
凌煜丞跟著坐下後,雙腿伸長交疊,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完全是一副慵慵懶懶的模樣朝他道:「穆千駒,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我不會辭職的!」既然搞不懂他想做什麼,穆千駒索性先發制人。
凌煜丞一臉詭異,揚揚眉道:「辭職?我有什麼理由要求你辭職嗎?……就因為你是個同性戀?」
彷彿被什麼尖銳東西刺到似的,穆千駒身軀猛震了一下,咬牙道:「凌煜丞,你心底有什麼打算就直接講明白吧!」
哈!頭一次見到這傢伙如此坐立不安的狼狽模樣呢!凌煜丞暗暗偷笑,故意露出一臉無辜狀:「我能有什麼打算?那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你要我說什麼?」
「有很多可以說啊!比如說,你是個喜歡男人的同……」
「我不是!」
「那你昨天是怎麼一回事?」凌煜丞挑眉睨著他,問得一針見血。
「……」
「難道昨天晚上是我的錯覺嗎?你的奇怪生理反應……」凌煜丞邊說著,視線邊故意大膽地停留在他下身一會兒。
「夠了!反正你繞來繞去,不過就是要套我一句話吧!」穆千駒羞恥得面紅耳赤,胸口漲滿一股被他耍得團團轉的窩囊感。
凌煜丞輕輕一笑:「你倒挺瞭解我的,沒錯,我真的很想知道,若你不是同性戀的話,那你昨天會有『反應』該不會只是因為……你喜歡我?」
聽到那四個字,穆千駒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半天作不出聲來。
見他眼神遊栘、模樣異常慌亂,凌煜丞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但他又非常想知道答案,於是他又開口問了。
「你是不是喜歡我?」說呀!快承認呀!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太反常了,按照自己的推想,凌煜丞絕不可能這麼滿懷期待地等待自己告白……可是,現在不說,也許以後都沒機會說了……
「沒有理由,我就是想知道……你快說呀,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呵,其實看他露骨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凌煜丞頭一次嘗到將看不順眼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美妙滋味,差點欲罷不能。
問我喜不喜歡……穆千駒低著頭,猛一咬牙。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豁出去了!
「沒錯,我喜歡你。」
「你真的喜歡我?」終於等到他親口告白了,凌煜丞如釋重負,露出一抹大大的驚喜笑容。
不是因為被男人告白而感到喜悅,而是無意中發現了眼中釘穆千駒的致命弱點,而露出了獵人般既欣喜又殘忍的笑意。
「有多喜歡?」
「就是……很喜歡……」穆千駒嗓音微微顫抖著,交握的十指扣得死緊。
「變態!噁心的傢伙!噁心死了!」
穆千駒臉色瞬間一片慘白。
「哈哈哈……看我一整天沒什麼表示,你該不會以為我也在偷偷喜歡你吧?臭美的傢伙!」凌煜丞越罵興致越高昂似的,掩不住臉龐的殘酷笑意直罵道:「我這 輩子都不會喜歡你的!喜歡男人的變態傢伙!噁心死了!社會敗類!乾脆去死吧你!」忍到現在才爆發出來,是存心要令他嘗嘗一整天坐立難安的痛苦滋味。
「……我知道了。」穆千駒倏然站起身,轉向門口一步步走去。
雖然他非常喜歡凌煜丞,但他並沒有被虐到被人滿口「噁心」地嘲弄還能無動於衷的地步。
既然他討厭看到自己,那麼他便離開好了……
見他被自己攻擊得抱頭鼠竄了,凌煜丞仍嫌意猶未盡,高聲叫住他:「站住!我還沒說完話!」
「……」穆千駒整個人僵立在門口附近。反正再難聽的話都聽了,也不差多聽這幾句。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呃!穆千駒無比錯愕地抬起頭。
他叫住我,想問的……就是這個?
「說啊!反正都被我知道你是同性戀了,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見他楞在原地久久沒回話,凌煜丞不禁性急地催促。
「……很久以前。」
「什麼?你說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上你了……」穆千駒正對著門板的眼神逐漸放冷,語調也平淡得不起一絲波瀾。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對著心愛之人表白的情景,然而穆千駒萬萬也料想不到的是,當他終於告白出自己心意的時候,竟是帶著一絲微微憎恨的口吻。
由愛生恨,需要多久時間?
「哦?多久以前?」
「……我忘了。」
「去!連喜歡多久都可以忘記,真是沒誠意的傢伙!」
「……」
凌煜丞猛翻白眼,痛罵了一句後,突然定定看著他的後腦杓,疑問:「你到底有多喜歡我?有喜歡到願意不顧一切嗎?」如果可以的話,凌煜丞真想將他的心臟 剖開來看看穆千駒究竟有多麼喜歡自己……他承認自己好像興奮過度了,一想到深獲眾人喜愛與信賴的穆千駒居然偷偷暗戀著一無是處的自己,凌煜丞便渾身充斥一 股飄飄欲仙的虛榮感,吸毒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
又問奇怪的問題了!穆千駒愕然回過頭,一臉不解地望向他。
呃,這傢伙的表情未免太……太興奮了吧?一股奇妙的違和感覺突然湧上穆千駒心頭。
「凌煜丞,你……你該不會很高興我喜歡你吧?」他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探問。
笑容登時僵在凌煜丞臉上。
他居然敢做這種無恥猜測!不要臉!
凌煜丞臉色鐵青,飛快站起身來,指著他氣得破口大罵:「你他媽的神經病!被男人喜歡,我會高興?我又不是死同性戀!你腦子是不是燒壞了?你說喜歡我、 我一點都不高興!相反的,我覺得很噁心!噁心到極點!就像有一條毛茸茸的蟲子爬到我身上一樣!討厭死了!就算只有一秒鐘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因為你是個噁心 的變態!」
「……你說夠了嗎?」穆千駒面無表情地承接他所有惡毒語言的攻擊。若非他的眼神微微瑟縮了一下,恐怕天底下不會有人察覺得出他內心的動搖。
凌煜丞微喘口氣後,雙手環胸,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似笑非笑地地睨著他:「嗯,夠了……今天暫時夠了。」
穆千駒回以一抹微笑,笑得無比諷刺:「我該感謝您『暫時』饒了我嗎?」語畢,彎腰朝他一鞠躬,隨即轉過身,伸手欲拉開門。
哼!快滾吧……
凌煜丞盯著他背影,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不復以往予人一股安心可靠的感覺,穆千駒即將離去的修長背影看起來無比的僵直,彷彿被冰塊凍結似的,予人某種一敲即碎的危險脆弱感。
「喂!」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股強烈衝動,凌煜丞開口喚住了他。
門板已拉開一條細縫,穆千駒沒有轉過身,甚至沒多看他一眼,面對門板低垂著頭,僅僅以一種淡漠的語氣詢問:「你還有話要說?」
「呃……」雖然成功叫住了他,凌煜丞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叫住他,啞口無言了半天后,才訥訥開口詢問道:「穆千駒,你……你該不會辭職吧?」被自己方才那一番話狠狠羞辱過後,這項假設也不是不可能成立。
你討厭我討厭得不得了,卻在盡情羞辱過後,擔心我會承受不住打擊而辭職?穆千駒終於回過頭來,卻是眉頭緊蹙,一副很不可理解的困惑模樣深深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被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眸子看得煩躁不安起來,凌煜丞臉龐一沉,粗魯地罵道:「裝什麼啞巴啊!說呀!」
「……不會。」
「真的?」凌煜丞莫名地有股鬆了口氣的感覺。
「嗯……就算覺得我變態也好、噁心也罷,我還是不想離開你。」既然都已經被他知曉了,穆千駒索性也不費心隱瞞自己的真正心意了。
對凌煜丞的愛意曝光後,他會有什麼厭惡的情緒反應,穆千駒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沒有退縮的打算。
凌煜丞被他大膽的告白嚇得後退一步,猛搓自己的手臂:「拜託你別這麼不要臉好不好?說得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傢伙還真敢說哪!
「……」呵,穆千駒自嘲一笑。
凌煜丞,你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明白,你表現出來的態度,令人深深覺得鼓起勇氣向喜歡的人告白這件事,是多麼地「不值」呀……
凌煜丞看著他,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揚起一抹詭譎笑容道:
「你跟女人上過床嗎?」
似乎終於察覺到凌煜丞正因為抓到自己的弱點而玩得樂不可支,穆千駒面對他的詢問,只是選擇沉默以對。
壓根兒不在乎他死魚般的反應,凌煜丞推銷員也似的繼續對他道:「你應該試試看的,女人的身體又香又軟,絕對比起男人的身體還要好抱,要是試過一次,也許你會變得『正常』一點也說不定喔!」
看來不稍微制止他的話,他會越來越過分……穆千駒深吸口氣,抬眸定定盯著他,突兀地詢問道:「凌煜丞,你跟男人上過床嗎?」
「什麼?」凌煜丞一楞,無法及時反應地猛眨眨眼,似乎不明白質問者和被質問者的角色怎會瞬間互換了。
「你跟男人做過愛嗎?」
這什麼鳥問題啊!凌煜丞眉頭一皺,怒聲否認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同性戀!」
「哦?那就太可惜了……」穆千駒微挑眉,故意用著與他方才說那番話時的相似口吻道:「若是好好潤滑過的話,男人那地方比女人還緊喔!或許你該找時間試一試,要是試過一次,也許你會上癮也說不定。」
「你說什麼?」潤滑?潤滑什麼地方?衝擊過大,凌煜丞的腦袋一下子根本無法理解穆千駒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若是你跟男人試過一次之後,搞不好會上癮,或是突然轉了性向也說不定……」
「放屁!我是正常人!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渾帳事!」凌煜丞狠狠瞪著他,氣得臉色鐵青。
他這輩子絕對不可能去抱男人!絕對!
一想到要他抱跟自己同樣身體構造的男人,他就一陣作惡!
「……也對,這世上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渾帳事?」穆千駒眼神微黯,臉龐緩緩泛起一抹苦澀微笑,朝他點點頭,道:「抱歉,我手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失陪了。」語畢,隨即推門離去。
「呃!穆千……」他走得太快,凌煜丞剛回過神,已經來不及叫住他了。
門扉關上。
「可惡──!」凌煜丞大夢初醒地尖叫出聲。本來想狠狠當面給穆千駒一個難看,沒想被他居然在最後一回合全面大反攻。
一想到那不要臉的傢伙離去前居然用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耍得灰頭土臉的,凌煜丞就怨恨得不得了,滿腔怒火無處宣洩。
居然敢厚著臉皮講什麼「好好潤滑過」之類的老練無比的話,原來他根本不是處男!凌煜丞無比懊惱自己竟然被穆千駒平常那副老實溫吞的模樣徹底騙了。
沒節操的傢伙!隨隨便便跟其他男人上床,居然還有臉說……說什麼喜歡我!
討厭!我討厭那傢伙!凌煜丞恨得握緊雙拳,再一次無比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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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3
[size=4] 第七章
該死……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現在一切都完了……
穆千駒輕聲帶上門,身體靠著門板,閉眼長長吐出一口嘆息。
「穆千駒……」
嚇!穆千駒驚得睜開雙眼。
「毅哥……」天哪!他站在門外多久了?
「……」陸毅豪雙手抱著檔案夾,臉龐神情異常複雜,眼神遊移到別處幾秒後,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再度偏回頭,正眼看著穆千駒,沉聲詢問道:「對於你剛剛『爆炸性的宣言』,你有什麼好解釋嗎?」
「……還能有什麼好解釋?」穆千駒眉頭一皺,苦笑。
他全聽到了呀?唉……這點好像無庸置疑了……
「你不否認?難道你真的喜歡那個…那個阿斗?」彷彿剛活生生吞下一隻青蛙似的,陸毅豪一臉無法接受地鐵青。
「……嗯。」
一陣可怕的沉默。
「呃……」陸毅豪清清喉嚨,再度掙紮著說話了,「唔……其實……其實是同性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根本隨處可見,十個人裡頭就有三個人是……這是 你的私密事,我也不是故意要偷聽,不過喜歡那個阿斗真的不好,太沒眼光了吧……可惡!我到底在說什麼呀我!」陸毅豪煩躁地抓抓頭髮,盡力地表達自己內心的 意思:「總之,若是你還把我當成兄弟的話,那就……那就……」
兄弟?他還把自己當作是兄弟嗎?
穆千駒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倏然抬起頭來,定定看著他。
「毅哥,咱們走吧!」
「呃,去哪?」
「去喝酒!我請客!」
然後,我會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你!
◇◆◇
P U B店內,昏暗的燈光,嘈雜的樂音,讓一對好友毫無顧慮地躲起來講真心話。
「……喔,所以你就因此喜歡上那個笨蛋阿斗……」話講到一半,陸毅豪突然自動消音。他好不容易才想到,或許在穆千駒面前不該有任何一個字詆毀他「心愛」的凌煜丞。
「放心,我不會介意。」穆千駒聳聳肩,隨即扯開一抹淡然笑容。「別忘了我也這麼叫過他。」反正他早就看開自己喜歡的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好怪的喜歡理由。」陸毅豪突然嘟嚷道。
「會嗎?」
「嗯!簡直比『白鶴報恩』裡頭那隻白鶴還要苦命!」
噗!
一杯好酒就這麼白白糟蹋了。
危險!陸毅豪機警地往後閃開一點,揮了揮手,繼續強調自己的論點道:「難道不是嗎?那隻白鶴在羽毛沒拔光前至少被娶了,還跟他的恩人渡過一段幸福恩愛的夫妻生活……哪像你這麼慘,做牛做馬了三、四年,還被嫌東嫌西!」
「因為我是只『公』的白鶴吧……」所以不能當妻子,只能作牛作馬報恩。
「……很幽默。」
「謝謝。」
叩!對幹一杯。
「阿駒,你老實說,你這出『白鶴報恩』的戲碼打算演到什麼時候?」陸毅豪低頭啜口酒,一臉狀似無心的問題,其實卻暗暗豎耳等待他的回應。
在陸毅豪的心底,早就認定好友的戀情這輩子是不可能會實現的了。先別提凌煜丞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男人,依他先前在公司清楚表現出來的對穆千駒的明顯成見及厭惡來判斷……穆千駒根本在奢想一場絕望的戀情。
穆千駒苦笑,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呃……」陸毅豪伸手抓抓頭髮,躊躇地道:「阿駒啊,其實……剛剛聽你說的,你會喜歡上他,是後來才發生的事,因此最起碼你一開始還是喜歡女人的吧?所以……」
「所以?」
「也許你該試試重新將眼光放在女人身上。」
沒有被他的沉默反應擊退,陸毅豪繼續堅持自己的論點道:「穆千駒,拜託你抬頭看看四周吧!好女人真的不少,加上若是跟阿斗那傢伙拿來做一做比較的話,那更是多如牛毛了!」
聽畢,穆千駒神情木然地點點頭。
「嗯,這點我的確無法反駁。」
果不其然,陸毅豪聽完自己故事的想法是──只要找個好女人塞給我,也許就能治好我的「病」了。
但,真的能嗎?
「你笑什麼?」陸毅豪眉頭一皺。自己可是為他好才這麼說的!
穆千駒仍是笑著,只是嗓音有些沉:「毅哥……若是我說,我已經無藥可救了,你會不會看不起這麼窩囊的我?」
所有激昂、與不滿的情緒霎時從陸毅豪臉上消失,他盯著穆千駒一會兒,最後莫可奈何地長長一嘆。
「……嘖!我還是不明白!」臉上的表情也是這麼寫著。
穆千駒一聽,又笑了:「不明白也沒關係,至少你肯賞臉聽我說這麼一段陳年往事,光這點,我就很感謝你了。」
說到這,陸毅豪就滿肚子火氣:「咳!你老實說,要是我這次沒偷聽到的話,你打算瞞我瞞多久?」回想起他之前跟穆千駒鬧的彆扭,就覺得自己很白痴,不過,如果當時他跟自己解釋他是因為喜歡那個阿斗才欣然接下副總監的職位的話,那自己一定會認為他瘋了!
「……」果然不忘跟我算舊帳呀!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一定認為你老實說了之後,我就會鄙視你,對吧?」凶狠地瞪他一眼。「我陸毅豪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的確不是。穆千駒唇角一勾,向他舉杯致意道:「我承認我判斷錯誤,而且錯得離譜,所以……自乾一杯!」
「喂喂!酒很貴的……那,你現在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穆千駒抓著酒瓶,又替自己斟了半杯滿。
陸毅豪皺眉睨他一眼:「笨!阿斗知道你對他的感情啦!依他的性格怎可能不好好利用?要是他哪天突然看你不順眼,決定害你混不下去,讓全公司上下知道你是個同性戀的話,該怎麼辦?」
「呃,老實說,目前為止我還沒想得那麼遠……」穆千駒偏頭沉吟,把玩著手上盛了威士忌酒液的水晶玻璃杯,眼眸透絲迷離。
會嗎?凌煜丞他真的會狠下心將我逼到如斯絕境嗎?不知怎地,忽然回想起他於今日下午詢問自己會不會辭職時的複雜神情……末了,他聳聳肩道:「我現在是 過一天算一天,他想怎樣做都沒關係,我不會受到影響……不過,若是哪一天我突然被高層以不名譽的理由開除的話,你也不需太過訝異。」說到這,穆千駒忽爾一 笑,笑得頗有深意。
「呵!」陸毅豪也笑了,笑得十足邪惡。「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就狠狠挖走一票人跟你一起離開!」
聞言,穆千駒斜睨他一眼:「小心做的太過明顯。」
「什麼?」
「挖人的事。」
「啊……已經被你發現啦?」陸毅豪一臉尷尬地抓抓頭髮。
穆千駒唇角微勾:「多多少少,你想帶人轉去哪家公司做?」
陸毅豪搖搖頭,沉聲道:「我要自己開工作室,接自己想做的CASE。」他身邊一票夥伴們私底下也頗支持自己。
「你媽會答應嗎?」
「所以,目前的階段只是想想而已……」真是一針見血呀!陸毅豪面露一絲無奈苦澀:「更何況,若是沒從公司成功挖走一個我心目中的理想人選的話,在這種景氣尚未回升的壞時機,開自己的工作室也只是一場夢想罷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有幾兩重。
「你想挖誰?」穆千駒隨口詢問。
「穆千駒。」斬釘截鐵的回答。
「呃,很……耳熟的名字。」眼神心虛地游栘開。
「只有耳熟的程度嗎?」陸毅豪猙獰一笑:「我很樂意免費替閣下清一清萬年耳屎喔!」
「不用了,我可擔當不起!」穆千駒一驚,連忙舉手做投降狀,「我保證,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
「真的?」
「嗯……等我被阿斗無情地一腳踢開後,也許你會有機會。」穆千駒點點頭,一臉鄭重地回答道。
「去你媽的!你是想要我等到何年何月何日啊?頭髮花白的時候嗎?」陸毅豪猛翻白眼,用手肘狠狠賞他一記枴子。
「嘿!」穆千駒連忙縮腹一閃。
你一拳我一拐地,玩鬧得不亦樂乎間,穆千駒不經意抬起頭,眼角餘光正巧瞥到一抹熟悉人影,身子頓然一僵,笑容斂起,陸毅豪一枴子結結實實打在身上,居然也沒什麼感覺。
「嗯?怎麼啦?」陸毅豪飛快察覺不對勁,順著他的目光往門口方向一看,登時活像看到什麼噁心東西似的臉一沉,側過身,埋頭喝起酒來,一點都不想搭理來人。
凌煜丞手邊勾著一名打扮火辣的美女緩步走來,冷冷地斜睨著他倆。
「這世界真小哪。」冤家路窄這個四字,簡直在形容穆千駒跟自己。
穆千駒悄然握緊拳頭,嗓音有絲沙啞。
「是啊……」
不待回應,已然擦身而過。
神情,高傲得就像名不屑與平民多交談一句的貴族。
凌煜丞帶著美女坐到離兩人不遠的一旁吧檯邊,不一會兒,他似乎低聲說了什麼有趣的事,美女登時用纖手掩嘴,連聲:「你在開玩笑吧?」呵呵地笑得花校亂顫,被逗弄得很是開心。
穆千駒濃眉緊蹙,仰頭喝了一大口悶酒,之後將空杯擱置在身前,然後頭垂得低低的,前額黑髮散落,巧妙地遮掩住落寞神情,一向挺直的背脊竟顯得有些彎駝。
他忽然想到,凌煜丞從來沒在自己面前真心微笑過,就算有表情,也僅是嫌惡、不耐煩、與輕蔑而已。
媽的!為什麼我非得坐在這裡眼巴巴地羨慕那個濃妝豔抹的庸俗女人不可呢?可惡可惡……心臟突地一陣絞緊,盤據心口及肩頭處那塊猙獰饕餮刺青緩緩發燙起來。
凌煜丞,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只要你肯對我笑一笑,對我好一點,那麼不管你要我做什麼,甚至殺人放火也好,我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呀……
「走吧?」陸毅豪擱下酒杯,淡然提議道。
見到阿斗那副惹人厭的嘴臉,自己喝酒的興致霎時全沒了。
「嗯……」穆千駒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一腳跨下高椅。
「才不是開玩笑!喏,我剛剛跟你說的人就是他!看起來比較斯文的那個……還沒跟我告白之前,在公司裡頭就已經變態得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了,像只哈巴狗、粘皮糖似的,怎麼甩也甩不開……」
音量甚至沒稍微降低,傷人至極的惡毒語言,毫不遮攔地一個字一個字從凌煜丞嘴巴吐露而出。
一陣比心灰意冷更低溫的惡寒,在穆千駒四肢百骸緩緩蔓延開來。
彷彿將血液也瞬間凍結了似的冰冷。
「不會吧!真的是個男的說喜歡你?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開這種無聊玩笑做什麼?」
「可是那個男的看起來一副斯文正經模樣,不像是個變態啊……」
「哼!禽獸都是披著人皮的!他呀!真的很不要臉!我都罵他變態、噁心了,還一直說喜歡我,搞不好他會出現在這裡,也是偷偷跟蹤我來的……」
聽到這處,女人拍拍手臂,做出抖落一身雞皮疙瘩的神經質動作,「聽起來真的好變態喔!要不要干脆報警處理算了……對了,你不是他的上司嗎?幹嘛不早點開除掉他啊?」
「哼,如果可以,我當然很想……哇啊!」
陸毅豪冷冷地想,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後悔自己將喝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全倒在阿斗這個爛傢伙身上!
「媽的!你搞什麼鬼啊!?」毫無預警地被人拿酒淋得滿頭濕,凌煜丞氣得渾身發抖,毫無形象地跳腳破口大罵。
「這不正好?你這下有好理由開除人啦。」陸毅豪動作優雅地擱下酒瓶,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
凌煜丞登時額冒青筋,伸手指著膽敢在女伴面前讓自己難看的陸毅豪,一字字從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嘴縫中逼出:「你夠種!我明天就開除你!」
「很好,順便連我一起開除吧。」穆千駒冷冷插口道。
「你……」凌煜丞楞住,見他倆一副鐵哥兒們似的好交情,心底竟一時頗不是滋味,恨聲質問道:「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陸毅豪簡直不敢置信聽到什麼,氣得伸手撩起衣袖:「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嫌侮辱不夠人嗎?」
「……」穆千駒面無表情地瞥了凌煜丞一眼,隨即轉過身,順手拉走還打算諷刺他幾句的陸毅豪迅速離去。
凌煜丞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他居然就這麼走了?這算什麼?默認嗎?
「他媽的!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開除你們──!」
直到走遠,身後似乎還能聽到他幾欲震掀天花板的不甘心吼聲。
「噗!哈……」
「哈哈哈!」
走出P U B後,兩人對看一眼,頓時齊聲捧腹大笑起來。
「阿駒,我為我方才非常不紳士的舉動鄭重向你道歉。」陸毅豪笑得眼淚都噴濺出來了。
「沒關係,我一點都不介意……真的!」穆千駒盡情大笑數聲後,胸中一股悶氣奇蹟似的瞬間全消了。
或訐,自己反而該感謝他呢!若是陸毅豪沒幫自己強出頭的話,也許他早就失去理性了……穆千駒腦中充滿陰霾她想。被喜歡的人在背後恣意嘲弄自己的真心,真的比想像中還來得痛苦多了……
「我跟你打賭,他絕對沒膽開除我倆。」陸毅豪伸指抹抹眼角殘留的笑淚。
「好,那我賭他有膽。」穆千駒笑道。
「一千塊?」
「太少,至少三千。」
「成交!」
◇◆◇
穆千駒有些驚訝,自己居然嬴了三干塊!
隔天一大早,他和陸毅豪兩人同時收到一張辭退說明單。
很簡單的理由──不適任。
「媽的!平常一副沒膽的樣子,怎麼一報復起來就這麼狠?他是女人嗎?我根本是被騙了啊啊啊──!」陸毅豪雙手揪著頭髮,一臉世界末日似的衝進穆千駒的辦公室裡頭大吼大叫。
「願賭服輸,三千塊。」穆千駒倒是一臉冷靜,慢吞吞地從椅子上起身,接著毫不同情地朝他伸出手。
陸毅豪臉一唬:「我身上沒現金,明天再轉帳給你!」
「轉帳?」
「對,晚上記得e-mail帳號給我。」
「……」
「幹嘛一臉奇怪地看著我?」
「毅哥,你該不會是個網路拍賣狂吧?」
「咦?你怎麼知道?」
「……」
「咳!言歸正傳,說真格的,若是阿斗那傢伙這次打算來真的該怎麼辦?我是皮肉不痛啦!不過我老媽可能會氣得心臟病發就是了……」陸毅豪一想到這個極可能會出現的可怕後果,就不禁想狠狠掐一下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阿斗的脖子。
聞言,穆千駒嘴角微揚,神情頗詭異地一笑。
「毅哥,你想不想加薪?」
「廢話!誰不想啊!我可是想加薪想了足足有七年……等等,你想幹什麼?」陸毅豪疑惑地瞪著他。
想幹什麼……穆千駒一臉似笑非笑,伸手摸摸胸前的冰冷煉墜,這是他在深入思考事情時的習慣動作,而通常,能令他想得連神情都恍惚起來的事情,絕對不是件好事。
「若你肯幫我一次忙的話,我保證讓你連本帶利賺回這一次輸的三千塊。」
陸毅豪挑眉怪叫:「真的假的?」
「真的,我用人頭擔保。」穆千駒瞥一眼辦公桌上那一張底下附註寫了一句「死變態!你和你的姘夫一起去死吧!」的辭退通知單,點點頭,咧嘴一笑。
「……」看著穆千駒臉上的神情,陸毅豪此生僅有一回地背脊發寒。
可憐喔!若我是那個終於徹徹底底惹火了穆千駒這頭怪物的阿斗,一定立刻打包出國,永遠都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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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5
[size=4] 第八章
彼人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辭退,無論是誰都不可能默不吭聲地乖乖接受吧!若是據理力爭,事情絕對不會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然而,這回穆千駒和陸毅毫兩人就如同凌煜丞般鐵了心,不但沒興起抗爭的念頭,反而完全保持沉默。
不到一天時間,他倆甚至沒知會任何同事,便動手收拾好辦公室裡頭放置的所有東西,一同離開了公司。
這項驚人消息傳開後,隨即如同暴風雨般轟動了全公司上下,聞者皆嘩然不已,而原本等著好好刁難一遍這兩人過後再收回辭退決定的凌煜丞,更是驚訝得差點兒從辦公椅上跌下來。
他根本沒預料到事情會發展成現今這般難以收拾的局面。
不巧的是,公司總負責人凌生財正好到國外開會兼視察,完全錯開可以用極小代價和解的時機。
接著第二天,廣告部門隸屬於陸毅豪的創意小組不分男女共八名員工,聯手簽名上書,表明決定與這兩人共進退,若是凌煜丞給不出為什麼要無緣無故開除這兩人的明確理由的話,他們便要集體請辭,以示最嚴正的抗議。
凌煜丞坐在辦公椅上,沉著臉看著桌上用血紅字體書寫的抗議信,深鎖的眉宇間彷彿有一團烏雲籠罩,遲遲紓解不開。
他突然覺得頭很痛,好久不曾這般痛過了,幸好老爸出國視察去了,剛好不在這邊,否則他的頭可能就不只「痛」這麼簡單了。
不過,頭痛歸頭痛,這件事他壓根兒不想理會!凌煜丞負氣地想,反正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等過了一段日子後,這場風浪應該便會逐漸平息下來了,現今社會的 景氣雖然慢慢回升中,然而工作也不是說找就可以輕易找得到的,他相信那些為了穆千駒兩人請命的員工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絕對無法支撐太久,畢竟人不為己、 天誅地滅呀!
哼!至於穆千駒那傢伙,乖乖滾了倒好,我才不會挽留他呢……反正他口中說的「喜歡我」,也不過就這麼點程度而已!嘀嘀咕咕的凌煜丞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然而,事與願違地,這件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
第三天,不知是誰耳語傳出穆千駒與陸毅豪不甘受辱,打算自己出來創設一家新型態的廣告公司與原公司對抗的謠言,當天,便有六人口頭請辭,兩人觀望,但估計也不會待多久了。
事情真的鬧大了……全公司上下所有人皆在一旁睜大眼睛,等著看一手惹出天大禍端的阿斗如何收拾這等局面。
◇◆◇
第四天的今晚,凌煜丞的父親,也就是統領「奔馳」廣告公司的總負責人凌生財,即將從國外搭機回來。
凌煜丞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即將遠赴戰場的士兵一般緊張,因為他甚至連為什麼要辭掉公司那兩名大將的理由都想不出來。
而他身旁,連一個支持自己的人也沒有。
「阿丞!你這次真的是闖下大禍了你知不知道!?」凌爵非臉色鐵青,雙手揪著頭髮在他辦公室裡頭走來走去。他前幾天下南部去辦公,昨晚才因為接到一通令他感覺大事不妙的電話,而特地風塵僕仆地趕回來。
「是嗎?」凌煜丞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凌爵非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你還笑得出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你曉得我們公司現在有多少案子卡在那兩人手上嗎?你這一開除他們,就等於廢掉我們兩隻手!」
該死!他這小堂弟居然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惹出這等大媧!更沒料到的是,那個平素總是低頭默默跟在凌煜丞後頭幫他收拾一大堆爛攤子的穆忠犬居然走得如此乾脆,彷彿等這個機會已經等很久了。
想想也是,既任性又不負責任的凌煜丞,絕對不是任何一個優秀人才值得效忠的好上司。凌爵非突然有點可以體會穆千駒為何走得如此痛快的心情。
「那又如何?反正又不是整個廢掉。」再去外頭挖幾個厲害的人才回來遞補空缺不就好了?凌煜丞天真地想。
「就跟整個廢掉差不多了!」見他還漫不在乎的模樣,凌爵非真想拿只鎯頭出來敲醒他的腦袋,咬牙切齒道:「你用腦袋瓜仔細想想,一個雙手殘廢的人能做出 什麼好東西出來?我手邊有個大客戶昨晚不知從哪得到消息,揚言若是穆千駒他們離職的消息屬實,就要把講好要給我們的廣告約緊急抽回去,若是一旦有其他客戶 選擇跟進,我們鐵定不到半年就完蛋!」
昨晚他一接到從客戶傳來的這個消息時還有些不敢置信,直到他打電話向凌煜丞求證他確確實實開除了穆千駒與陸毅豪兩人後,凌爵非心底瞬間浮上「完了」這兩字。
他也是那時才領悟到,曾幾何時,穆千駒早已成了奔馳廣告公司響噹噹的金字招牌,若他這不明不白一走,帶給公司的損失絕對難以估計。
「哼!你少騙我了,那個穆千駒哪可能有這麼大的魅力?」雖然嘴巴還很硬,然而聽他說得這麼嚴重,凌煜丞心底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了。
「怎麼沒有?你曉得他入公司這三年多來,有多少同行想盡辦法要挖走他嗎?七家!足足有七家哪!就連外國的同行也風聞他的厲害而派挖角獵人過來!」凌爵 非越說越激動:「哈!這下可好!人家本來不想走的,你卻一腳踹他出門!白白便宜了外頭那些人!要是大伯他回來發現你闖下這等大禍鐵定活活剝下你一層皮 來!」
聽他搬出自己的父親來,凌煜丞這下也有些六神無主了,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很委屈,撇撇嘴道:「那你要我怎麼辦?辭都辭了,難不成要我拉下臉再找他們回來?」哼!要我去求那個對我心懷不軌的變態回來,門都沒有!
「事到如今,就算你肯拉下臉,難道就有把握一定能抓回已經飛出籠外的鳥兒嗎?」
凌爵非狠瞪他一眼,最後長嘆一口氣,道:「現在,只有等總經理回來定奪處理了。」
對,然後我又得再倒一次楣,聽你們跟慈僖太后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訓話……凌煜丞皺緊眉頭,滿懷陰鬱地想。
可惡!難道除了改弦易轍拉下臉求他們回來上班以外,再也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補救了嗎?
他一定早就料到會發生現今這樣的局面……一想到現在肯定知曉自己這邊窘狀的穆千駒詭計得逞的得意笑容,凌煜丞對他的憎恨感不覺又多添了一分。
「這件事你要負起很大責任,勸你儘早做好心理準備吧……阿丞,人生偶爾也有不得不忍氣吞聲的時候。」凌爵非曉得自己這個小堂弟平素心高氣傲,要他對一向不和的穆千駒低頭,簡直比殺了他還難過,不過這回他闖下的禍太大,自己也愛莫能助了。
「……」忍氣吞聲?哼!要我對他忍氣吞聲倒不如先殺了我乾脆!
見他鐵青著臉不答話,凌爵非暗嘆口氣,步出辦公室留他一人清靜。
案子吃緊的狀況下,公司竟然一下子有將近十個人鬧著要出走,這頭,凌煜丞是不得不低的了。
◇◆◇
該死,明明是他們先挑釁我的,是他們不對,為什麼偏偏要我去低頭認錯?凌煜丞怎麼想都覺得不公平。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回到家後,凌煜丞待在客廳中喝了一晚的悶酒。
「哥,你還沒睡啊?」
「芷嫻?」凌煜丞一驚,連忙將酒瓶塞到茶几底下:「你怎麼下床了?」
坐在輪椅上,來到他附近的纖瘦少女秀眉一蹙,「酒味好臭,你不是跟我約好不在家中喝酒了嗎?」頓了頓,她又柔聲回答道:「爸他今晚回來,我想出來等他。」
少女名叫凌芷嫻,柔和的眉宇與俊美的凌煜丞有七、八分相似,是個明眸皓齒的美人胚子。很少曝曬於陽光下的蒼白肌膚令她有幾分透明之感,予人一觸即碎的 纖弱印象。穿著一套旗袍風味錦白繡花紋的絲質睡衣,令她像尊中國洋娃娃般可人,而一雙露出七分褲外的光裸小腿,又纖巧又細緻,特別惹人憐愛。
凌煜丞看看她,臉龐露出平常鮮少出現的擔憂神色,輕責道:「晚上氣溫濕涼,你要出來怎麼不多蓋一塊毯子?」語畢,他站起身,進入她的房間拿了一條保暖的毯子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覆在她的膝蓋上。
其實氣溫涼不涼我這雙腿都不會有感覺了……見他如此緊張,凌芷嫻美眸一黯,慣性地將這番苦澀心思藏在心底,轉移話題地詢問道:「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然也不會藉酒消愁了。
「嗯……」他這妹妹從小就心思靈敏,凌煜丞不否認地點點頭。
「又是為了那個姓穆的?」
凌煜丞大吃一驚地抬起頭來:「你怎麼知道?」
「呵!」凌芷嫻調皮一笑:「我猜的,哥你的心事根本就藏不住,每回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就會皺起眉頭,這一次,是不是那個姓穆的又做了什麼令你看不順眼的 事?」她雙腿不適,整天只能關在家裡頭,所以每回聽哥哥回家向她傾吐那個姓穆的有多麼惹人不爽的抱怨,竟不知不覺成了一件頗期待的事。
「我將他開除了。」凌煜丞悶聲道。
「開除?哥你為什麼要開除他?」聞言,凌芷嫻一臉緊張地追問,嗓音更不自覺地有些提高。
「沒為什麼。」凌煜丞一想到他就心情不好,壓根兒不想多說。
「哥!」凌芷嫻無論如何都想知道。
被她一臉請求地盯著,凌煜丞一怔,狐疑地揚了揚眉:「奇怪,你幹嘛這麼關心他啊?」
凌芷嫻微紅了臉蛋,心虛地支支吾吾道:「呃,沒什麼,我只是很好奇嘛……哥,他這次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讓你氣得開除他?」
「也沒什麼,我們只是吵了一架而已,本來我開除他,不過是想給他一點顏色看看,順便警告他不要太囂張,可是沒想到他真的跟我卯上了……」凌煜丞一開始真的不想講的,可他一開了口,居然停不下來。
「他這人真的很過分!平常在外人面前老是擺出一副精英的嘴臉,高高在上,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倒他,然後現在他又擺明跟別人聯合一氣,打算給我難 看,要我下不了台,我實在……我實在很討厭他!」渾蛋!這就是他對待喜歡的人的方式嗎?居然跟別人聯手欺負我!心臟裡頭好像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東西在發酵 著,令他不舒服極了。
聽完了一輪凌煜丞純主觀性的抱怨後,凌芷嫻很有理性地提出問題:「哥,你們吵架的原因是什麼?」
原因?凌煜丞被她問得呆楞住,回心一想。
「我……」我當眾嘲笑他,我罵他是死同性戀、變態、噁心……可是,他本來就是啊!凌煜丞決定厭惡穆千駒到底,絕不允許自己有一絲絲內疚感出現。
見他幹瞪著眼半天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凌芷嫻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她這大哥平素老愛耍大少爺的脾氣,加上又任性慣了,通常都是他給別人氣受多,哪輪得到別人給他罪受?每回聽他抱怨那個姓穆的有哪裡、哪點不好,凌芷嫻就可憐那人一次,被人無緣無故地這般討厭,心頭一定很不好受吧?
而這回,鐵定又是哥他胡亂欺負人,才逼得那姓穆的不得不開始反擊……凌芷嫻心思細密,加上又對凌煜丞的惡劣性格瞭若指掌,實情竟讓她猜了七七八八出來。
「哥,我想這回會鬧成這樣,雙方一定都有錯,好了,你就別跟他吵了,偶爾低頭認錯一次,我相信他不會跟你計較的。」凌芷嫻柔聲勸道。
凌煜丞一開始還能接受她的說法,但聽到後來,差點氣得掀桌。
「為什麼要我去認錯?」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是自己錯了?他明明就沒錯啊!
「為什麼不?」壓抑著怒火的低沉嗓音突地在客廳中響起。
凌芷嫻驚喜地轉過頭。
「爸!你回來啦?」他倆說得太忘我,居然沒注意到凌生財已經被司機載回到家了。
凌煜丞一臉心虛地緩緩站起身,他從沒見過父親露出這麼威嚴的神情,不禁有些失措:「爸……」
啪!凌生財悶不吭聲地來到他面前,揚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爸!」凌芷嫻驚呼一聲。
「明天就去向穆千駒道歉!我們承受不起失去他的損失!」乾脆俐落的命令。當然,凌生財不會頭腦簡單地以為這樣就能輕易挽回穆千駒的心,他不過是覺得自己這個心高氣傲的兒子也該吃一點苦頭了。
「……」居然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凌煜丞一臉震驚地伸手捂著被打得紅腫熱燙的左臉。從小到大,雖然他犯錯不斷,卻少有責罰,所以這還是凌煜丞生平頭一回挨父親巴掌,而深究原因,也只不過是開除了幾個小小外人而已!
是他們的錯耶!明明就是他們先來挑釁我,將半瓶威士忌淋在我頭上,還一副看不起我的不屑神情……明明是我被他們欺負,為什麼卻是要我去向他們低頭認錯!?
沒道理!簡直沒道理極了!
「聽清楚了沒有?」都已經是二十好幾的大人了,還這麼愚蠢兼不長進,這叫我以後怎麼安心將公司交給他管理啊?凌生財看都不看他一眼,逕自坐在沙發上,為自己公司的前程感到憂心忡忡。
「哼!我知道你現在心底在想些什麼……你根本巴不得那姓穆的是你兒子……而我這個廢物,最好從來沒出生過……」反正,從小到大你就擺明不喜歡我,在你 眼中,我只不過是個連外人一根小指頭也比不上的沒用廢物……穆千駒啊穆千駒,你怎麼不乾脆喜歡我爸算了?老少配正當流行,搞不好你能得償所願也說不定呢! 凌煜丞心思無比惡毒地想。
凌生財皺起眉頭,「你在嘀嘀咕咕些什麼?到底有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這款不肖兒子,他已經不知該從何教起才好了。
「聽清楚了……」而且是一清二楚,凌煜丞放下摸著紅腫臉頰的左手,朝他冷冷一笑道:「不用等到明天,我現在,就去跟他道歉!」
凌煜丞猛力打開門,怒火衝天地大步離去。
「哥!」凌芷嫻見狀,心急地想追上去,卻礙於行動不便,只追到門口便被凌生財輕易攔下來了。
「芷嫻你別理他,先回房睡覺去,他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人出去不會有事的,等過一會兒氣消,他就會乖乖回來了。」自己的兒子他還不瞭解嗎?
「爸……」凌芷嫻望望不住刮進冷風的門外、又回頭看看緊繃著臉龐的父親,只能無力一嘆。
◇◆◇
一走出家門,凌煜丞立即火冒三丈地打手機挖起肯定睡了的凌爵非,要他想辦法找出穆千駒他家的電話……不找人出來好好算這筆「挨摑」之辱,他不甘心!
深知凌煜丞的火爆脾氣,不到一分鐘,凌爵非便查出電話給他。
「穆千駒!你現在就給我滾出來!」撥去電話後,一等有人接,凌煜丞劈頭就是一句命令,也不管接電話的對象是不是就是穆千駒本人。
電話的另一端,無聲無息了良久,似乎沒料到凌煜丞會在這麼晚的時候找他出來談判。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凌煜丞一臉不耐煩地踢踢腳旁的柱子。
『……你人在哪裡?』過了好半晌,穆千駒才緩緩出聲。
「外頭!在火車站前面!你快給我滾出來!」
穆千駒眉頭微蹙:『找我出去做什麼?』他的舉動太過突然,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我要跟你道歉!」
『……什麼?』穆千駒呆住,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過凌煜丞也真夠厲害,「我要跟你道歉」這幾個字由他口中說出來,活像是「我要殺了你」一樣的暴戾。
「道歉!國語聽不懂是不是?是我錯了!是我不好!你嬴了!我該死的不該開除你!你快給我滾回公司!我御准你可以跟在我屁股後面跟一輩子!」凌煜丞也不管有沒有旁人在聽,朝手機怒吼出一連串的自暴自棄話語。
他字字帶刺,穆千駒聽了也沒怎麼氣,只是語調溫和地道:『現在這個時間太晚了,不方便在外頭說話……要不,你來我住的地方吧?』
「隨便!」不管去哪裡都好,凌煜丞只想快點解決掉眼前這件麻煩事。
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爽快答應,手機另一端的低沉嗓音瞬間高昂起來:『那你等我,我馬上出門去接你。』
「快點!外頭冷死了!」挨了父親一巴掌,他氣昏了頭,連件外套都忘了穿就直接衝出門,時間接近深夜,氣溫低得不得了,沒過多久凌煜丞的身子便冷得直發抖。
『總監,你進去火車站裡頭等,在我沒到達那裡之前,你別四處亂跑,那附近晚上治安不好,我會擔……』
「知道了!」囉囉嗦嗦的!
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嗎?凌煜丞不耐煩起來,啪!地蓋起貝殼機,斷了通訊。
……咦?我剛剛答應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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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6
[size=4] 第九章
奇怪,為什麼我真的乖乖待在這裡等穆千駒啊?
凌煜丞呆坐在火車站門口的石頭階梯上,雙手捧頰,一臉無聊地望著來回穿梭在大馬路上的車輛。
不住吹拂的夜風,幾乎將他原本發熱不已的腦袋凍僵。
深夜火車班次少,站裡沒剩幾個人等車,便利商店的員工也一臉睏倦地連聲打呵欠。
等了約莫十幾分鐘,一台疾馳中的香檳金色轎車突然一個緊急煞車,正巧停在他面前。
總算來了!凌煜丞冷著表情緩緩站起身的同時,穆千駒也下了車,手上還拎了一件防寒外套,人一靠近,也沒問他要不要穿,便將外套展開來,順手被在他身上,表現得呵護備至。
「你好慢!」凌煜丞低聲抱怨,不過或許是瞧在穆千駒細心地幫他準備了外套的份上,語調少了點方才電話中的火氣,更感到些許安心。
哼……不會錯的,看他動作就知道了,深受大家喜愛的穆千駒,誰都不愛,獨獨只喜歡我一個呢……原本滿心煩躁不已的凌煜丞,不知怎地緩緩平靜了下來。就 好比原本以為心愛玩具已經被人一把搶走了,正暗暗生氣又非常不甘心時,卻在低頭一看,猛然發現那樣東西其實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樣的滿足感充斥胸臆。
穆千駒微微一笑,領他走下階梯,替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抱歉,我住的地方離這邊比較……嗯?你的臉怎麼了?」不知無意間在他臉上看到什麼,穆千駒露出一臉震驚,伸手強硬地將凌煜丞的左臉扳過來查看。
就著路旁明亮的燈光,凌煜丞白晰臉蛋上的紅色掌印登時一清二楚地印入穆千駒眼中。
可惡!一提到這個他就氣!凌煜丞大力拍開穆千駒的手,一臉氣鼓鼓地瞪視著他:「托你的福,我這輩子頭一次挨人巴掌!」
「誰打的?」穆千駒心一痛,緊緊皺起眉頭。
「就我……問這麼多做什麼?總而言之,我會挨打都是你害的!」為著一個姓穆的外人而挨了自己父親的責打,如此丟臉的事,他死也說不出口。
穆千駒一雙黑亮眸子歉疚地瞅著他,沉默了會,最後暗暗嘆口氣道:「我知道了,的確是我不好……還痛不痛?」有些長繭的冰涼手指在他頰邊來回摩挲著。
凌煜丞莫名臉一紅,伸手推開他靠得太近的身軀:「你少噁心巴位的!快開車!」
不知怎地,也許是沒戴眼鏡的關係吧,穆千駒今夜給他的感覺有點兒不一樣,少了什麼顧忌似的,一雙銳利眼眸看人老直勾勾地,不像平時那樣閃爍迴避,而唇 角更似笑非笑,一副彷彿天底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的自信模樣,這令凌煜丞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凌煜丞驚覺自己還是比較喜歡穆千駒往昔面對他時總是小心翼翼 的畏縮模樣,他現在給人的感覺,太霸氣了。
在他的催促下,車子很快上了路。
一路上,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凌煜丞,不時偷眼觀察坐在身旁的穆千駒的表情,後來居然發現他揚著嘴唇在偷笑,甚至一臉愉快地輕輕跟著廣播電台放出來的 音樂旋律哼唱……驚人的發現,令凌煜丞不悅地蹙起眉頭,悶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詢問出聲:「你早就算準了我會來找你是不是?」
「沒有。」他的疑問飛快地被穆千駒否決掉了。
騙人!「那你幹嘛笑得一臉詭異?」
「我只是很高興……」
「高興什麼?」
「高興你肯答應回我住的地方。」穆千駒看著前方車道,手操方向盤閃了輛來車,爽快回答。
凌煜丞太陽穴邊的神經猛地一跳。
媽呀!經他這麼一說,凌煜丞才猛地想起來身旁這個死變態對自己的身子懷有不良企圖!自己這麼糊裡糊塗跟去他住的地方,不就等於跟「羊入虎口」沒兩樣嗎?三更半夜的,若是出了什麼事,要他往哪兒逃啊?
凌煜丞臉色蒼白地握住車門閂,嗓音有絲顫抖:「等等,我……」我要下車!
「有些事情,我們真的該靜下心來談談了。」穆千駒無巧不巧地開口打斷他的話,斜睨過來的眼神,彷彿在挑釁地說:你該不會沒種地不敢跟我談吧?
「沒……沒錯!是該好好談一談了!」
哼!我才不怕你咧!毫不猶豫地咬住他丟過來的餌食,凌煜丞強自忍住想逃跑的窩囊衝動,如穆千駒所願地乖乖上鉤。
◇◆◇
穆千駒住的地方位於一棟普通公寓的三樓,環境清幽,夜深人靜。
停妥車子後,穆千駒領著臉色始終有些不太好看的凌煜丞進門。
收拾得乾乾淨淨,真不像是一個獨居的大男人的房間哪……脫下皮鞋一進門,不等他招呼,凌煜丞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四處打量週遭的環境,藉以平息自己一進入這處屬於穆千駒的私密天地後,瞬間變得無比緊張的情緒。
「我以為你會住在更好的地方。」凌煜丞強笑一聲,這層房子又舊、格調又低,根本就不符合穆千駒年薪超過百萬的身價,加上地點又離火車站太遠,通勤不方便,不管是買還是租,鐵定很便宜。
「我住習慣了。」穆千駒輕輕鎖上門,將鑰匙擱在一旁的鞋櫃上,抬頭詢問:「要喝咖啡嗎?」
「好。」凌煜丞點點頭。雖然平常沒喝咖啡的習慣,但他現在的確需要一杯咖啡因來鎮定一下不安神經。
「要加什麼嗎?」
「不要糖,奶精多加一點。」
不加糖,奶精多一點……穆千駒默默將他的嗜好記住,進去廚房不到一會兒時間,便端了一杯香濃的咖啡出來,遞給了他。
「你不喝?」凌煜丞接過杯子時隨口詢問,嗅了嗅味道,隨即貪婪地喝下一大口。香濃的液體汨汨滑落喉嚨,流入腸胃,直到此刻凌煜丞才打從心底感到暖和起來。
「我想我不需要。」穆千駒坐在他對面,看著他,揚眉意思不明一笑。
呃,他是什麼意思?凌煜丞瞬間有種被敵手一眼看穿底細的狼狽,伸手抹抹嘴,放下馬克杯,惡狠狠道:「我想,我們也不必多說廢話了!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回公司?」
穆千駒眼眸一亮,充滿興趣地探問:「不管我提出什麼要求,你都答應?」
果然想獅子大開口!凌煜丞冷哼一聲:「儘管說!」
「既然你都親自開口了,要我回去自然是不成問題,不過毅哥那票人,就比較難講話了……」穆千駒一副陷入沉吟的頭痛模樣,然後過了足足十秒,才慢吞吞地朝他伸出兩根指頭:「我只要你答應兩件事,一是跟著毅哥的那票人每月薪資加價一成,二是今年的年終獎金多給一個半月。」
聞言,凌煜丞瞪大了眼,露出活像被口水嗆到的表情:「你想搶劫嗎?」
真想搶劫的話可不會這麼簡單!穆千駒眉一挑,似笑非笑道:「這個條件其實很公道,我早就答應過他們,如果自己出來開公司,薪水方面絕對不會虧待他們,你想讓他們回心轉意,少不得要用高薪利誘。」
他滿口屁話凌煜丞連一個字都不相信!眉頭皺成一個死結,握拳恨聲道:「穆千駒,我早就知道你算計這一天算計很久了!」絕對是這樣沒錯!陸毅豪底下那票人會悍然集體申請離職,肯定是穆千駒這傢伙暗地裡用卑鄙手段策劃兼煽動!
穆千駒只是一徑兒笑,也不否認:「別忘了是你先莫名其妙地開除我跟毅哥的,我不過是向你討點精神損失的利息,至於接不接受,全看你意思,我一點都不勉強。」雖然將球踢回去,不過主控權還是握在自己手上,穆千駒不愁這事不成。
凌煜丞狠狠瞪著他,如果眼神可殺人,穆千駒早死了一千萬遍。咬牙切齒道:「這件事我不能作主,等我回去跟我爸商量過後,再回覆你。」這死變態一定早就算準了他提的嚴苛條件最後還是會被接受,畢竟公司承受不起一瞬間走掉十名大將的打擊。
「慢慢商量沒關係,我不急。」
擺明大獲全勝了,你當然不急!凌煜丞又狠瞪他一眼:「那你呢?」
「什麼?」穆千駒茫然挑了挑眉。
「你還沒提出你要的條件。」凌煜丞指出。
「我不是說了既然你親自開口,我就會乖乖回去嗎?」本來他絕對沒這麼好相處,不過察覺凌煜丞應該是為了自己鬧出的事而狠狠挨了他人一巴掌後,穆千駒縱使有再多想刁難他一下的念頭,也因為心疼而瞬間全打消了。
凌煜丞一臉厭惡地睨著他:「哼!少跟我來『以退為進』這一套,你有什麼想要的就儘管開口吧!再繼續假惺惺下去的話就太虛偽了!」擺了這麼大的陣仗給自己難看,他相信穆千駒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縮手,沒料錯的話,漫天喊價才正要開始!
我有什麼想要的?穆千駒下意識地伸手把玩系在脖子上的煉墜,在心中呢喃自問。
末了,他眼神自恍惚狀態中飄回,深沉地盯著凌煜丞,緩緩一字一頓道:「我想要的東西,是有,不過怕只怕……凌大少爺給不起……」
被他一雙充滿侵略性與渴望光芒的眼眸直視,令凌煜丞一瞬間真的很想跳起來,兔脫到門外,但他勉強按捺住了,強笑道:「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底動的什麼歪腦筋嗎?」
「哦?」穆千駒突然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凌煜丞見狀,身子下意識往後一縮,不到幾秒鐘他已然迫近自己面前。
穆千駒微低下頭,彼此的臉龐只距離約十公分左右,凌煜丞甚至接近心慌地感覺到他的溫熱氣息曖昧地在自己四周打轉。
「你真的知道?」穆千駒沉聲詢問。
……怪了,他為什麼拚命往後縮身子?是在害怕嗎?可他在怕什麼?他口中只要隨便吐露出一個惡毒字眼,就能那間將我踹入黑暗深淵,該怕的人,該不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呀!穆千駒著迷地研究凌煜丞臉上難得一見的慌亂神情,一時竟看得痴了。
禁不起挑釁,凌煜丞倔著一張臉,冷笑道:「哼!我早就看透你腦袋裝的什麼齷齪心思了!你這個死變態這幾天拚命拖人下水、算盡心機想要的,還不就是一個……」猛吞一口口水,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最後一個「我」字。
穆千駒靜靜盯著他一會兒,突然伸出手,輕輕撫摸他仍有些紅腫的左臉頰,打破難堪的沉默,低喃道:「一個月就好,給我我想要的。」
凌煜丞渾身一震,瞪大眼。
他竟敢!他竟敢真的提出這麼無恥的條件?一瞬間,凌煜丞氣得臉都綠了。
「你還真敢說啊……」凌煜丞咬牙恨恨道,嗓音甚至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是你給我機會的,能威脅你,也只有這麼難得一次。」雖然表現上從容不迫,但穆千駒心底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把握凌煜丞會點頭答應。而最初,他也沒想過要拿這點來脅迫他,若非凌煜丞無心一句詢問「你想要什麼?」,只怕他還沒勇氣提出這項要求出來。
會嗎?他會答應嗎?還是會斷然拒絕?穆千駒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被這個他答應了是天堂、拒絕了是地獄的疑問給漲破了。
「要是我不答應呢?」凌煜丞強自鎮定,一臉厭惡地深吸口氣,瞪著他。
「那,我就傷腦筋了……」穆千駒擱在他頰邊的手指一僵,微露苦笑。若說他先前還以為有那麼一點點希望的話,那麼現在也已然徹底粉碎。
呵!自己也真是傻了,居然有那麼一瞬間錯覺……錯覺他也許會允了自己。
聽他口吻有絲放棄的打算,凌煜丞微挑眉,懷疑地探問:「怎麼,你不打算繼續強迫我?」他原本以為穆千駒會卑鄙地窮追猛打、趁勝追擊,而自己,也早已經想好要用什麼這世間上最惡毒的字眼來回敬他了,可穆千駒卻這麼一頓,露出退縮神色,反令凌煜丞有些無所適從。
……真是,壞人做到一半,反而一點意思也沒了。
穆千駒搖搖頭,自嘲一笑道:「俗話說聰明人不做傻事,若可以的話,我當然是希望你點頭答應,不過這種事畢竟只能你情我願,若今天硬是強迫你答應的話,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而已,更何況……勉強來的關係也沒意思。」
好歹也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了幾年,穆千駒已然將他的性子摸得熟熟透透,凌煜丞性格乖戾難相處,眼中一向只有自己,別人只能看他的臉色、遵照他的意思做事,絕對不吃「硬」的這一套,況且,將狗逼急了,也會跳牆的。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總算可以對他徹徹底底死心了……
「你……」
「對不起,忘了我說過的話吧,我會放棄……」
凌煜丞大吃一驚:「放棄?」
「對,不想讓你對我印象更糟了,所以我會試著…放棄……」若不想最後兩敗俱傷,或是強用暴力勉強他順從的話,現在就該停止了……讓自己的盲目迷戀,輕輕畫下一個休止符吧。
見他神情黯然,明明眸底浮現一抹筆墨難以形容的苦澀光芒,卻又強裝笑顏,活像只被人鬥敗的可憐喪家犬,一時不知從哪生出的衝動促使凌煜丞脫口問道:「若是我答應呢?」
「什麼?」穆千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他。
由於彼此身體幾乎是貼近著,所以凌煜丞瞬間敏銳地察覺出他的心臟跳得無比激動,胸膛起伏不定,甚至連他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指尖也在微微顫抖著,一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就能影響他如此之甚,不知怎地,內心便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強烈優越感,唇角克制不住微微上揚。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是不是我拒絕你這項條件,你就不回公司?」
提出這麼可恥的要求,就算我回去了,只怕你日後連多看我一眼都嫌污了眼睛,那我回去還有什麼意思?穆千駒暗嘆口氣,正打算點頭,卻被他接下來的話震驚得腦袋一片空白。
「好啊,就一個月,我可以陪你玩玩你的變態遊戲。」
「……真的?」
察覺他的嗓音既沙啞又有絲顫抖,顯然興奮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凌煜丞滿意地薄唇微揚,笑容俊美得令穆千駒差點停止呼吸。
「不過,若是稍微讓我感到一絲絲不快,我隨時都有喊停的權利。」
很顯然地,凌煜丞打算把主控權奪回去。
而他的屈服,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的產物。
可以想見,接下來的日子,凌煜丞絕對會想盡辦法不讓穆千駒嘗到一絲甜頭,等挨過一個月後,他又會是最大贏家。
但,男人的慾火一經點燃了,豈是能說停就停的?
穆千駒沒回話,只是眯眼微微一笑,笑得令人臉紅心跳,然後低下頭,貪婪地吻住凌煜丞漾著天真笑意的唇。
丞……有時候我真是該死地愛死了你愚蠢的性格。
直至今天,他才真正明了到什麼是「玩火自焚」的真意。
神智恍惚間,穆千駒彷彿看到兩隻飛蛾相繼撲進火焰中,一隻是凌煜丞,一隻是自己,同時被熊熊燃燒的紅色火舌捕獲住,瞬間吞蝕殆盡。
◇◆◇
「唔……」雙頰迅速脹紅,沒預料到他居然如此大膽,說做就做,凌煜丞慌忙將雙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開他。
穆千駒早有準備,緊緊抱住他的背脊不讓他逃離,在他唇邊輕聲嘆息:「別逃,你已經答應了的……」
呃,也對,反正只不過是玩玩而已,跟男人接個吻沒什麼大不了的……凌煜丞回心一想,僵硬無比的身子霎時軟化下來,放棄了抵抗的念頭,甚至在穆千駒又開 始親吻自己時,抬起雙臂環住穆千駒的後頸,挑逗地伸出舌頭,回吻了過去……哼!就便宜你一次,讓你試試我高明的接吻技巧!
穆千駒眉稍一動,受寵若驚地啜住他的舌頭,雙臂將他抱得更緊,一時間唇舌纏繞,相濡以,喘息與呻吟交相溜逸出口。
「嗯……」好奇怪,跟男人接吻竟沒想像中的那麼令人感到厭惡或噁心,甚至,還有一點點讓人暈眩沉醉……凌煜丞不可思議地心想。
如同兩條小蛇,彼此的唇舌帶著較勁意味貪婪地糾纏在一起,彷彿不將對方吞噬入腹誓不罷休地激烈,所以不到一會兒凌煜丞已然有些缺氧,雙頰潮紅,身子軟軟癱倒在沙發上;而同樣氣喘吁吁的穆千駒,狼狽的模樣不會比他好到哪裡去。
這一吻的滋味,美好得令人難以置信。
「你快起來,你好重,我快不能呼吸了……」都呼吸困難了,還被他整個身軀牢牢壓制住,加上渾身又漲滿一股說不出的燥熱與難受,凌煜丞不禁無意識地不住扭動身子。
「我想,你最好別再亂動了。」穆千駒保持腦袋最後一絲理智地提出建議,騰出一手攔在他腰間,制止他身子繼續勾人的蠢動。
嗯?為什麼不能……啊!猛地察覺到一塊又熱又硬梆梆的東西抵在自己雙腿間的敏感處,凌煜丞吃驚地忘了疑問,而過了幾秒後,他紅透臉蛋地發覺自己居然也起了生理反應,隔著褲料輕輕摩挲著彼此。
穆千駒耳根也有些發熱,兩人都尷尬無比地不敢看對方的神情。
「真是低級呀……」帶著一絲不知是嘲弄還是厭惡的語氣,凌煜丞半垂眼眸,沉著嗓子咕噥道。只不過接了個吻便激動地開始發情,加上對象還是個男人,的確是夠低級的了。
「是啊……」不過卻低級得讓人仿若置身天堂。不知怎地,眼下幾個禮拜前自己絕對想像不到的情況,又甜美又荒謬得令穆千駒有點想發笑。
「你笑什麼?」凌煜丞抬眸睨著他,見他嘴邊掛著一抹隱約笑容,不覺有絲難堪,耳根子熱得紅通通地。
「沒什……」穆千駒唇角上揚愈深,緩緩抬起頭來,那間,兩人毫無預警地四目相接。
呃!同時怔楞住了,或許是剛接過吻,也或許是肢體接觸太過親暱,曖昧到極點的氣氛令兩人都不知該開口說什麼才好。
互相凝望了良久,等一時的激情逐漸消褪了,穆千駒才輕輕開口詢問道:「你洗過澡了嗎?」
「還沒。」凌煜丞還在神思恍惚中,想也不想地老實回答。
「那……」穆千駒站起身,伸手將他癱軟在沙發上的身子拉起來,柔聲道:「你先去洗澡吧,我幫你準備睡衣。」
「噢,好……」凌煜丞楞楞地點頭,乖乖跟著他走。等凌煜丞終於恢復些許理智察覺大大不妙時,他已經被穆千駒推進臥房附設的浴室裡頭了。
該死!我中計了啊啊啊!凌煜丞孤身一人在範圍不大的白色浴室中,一臉懊惱地雙手揪著頭髮,邊跳腳邊無聲哀嚎。
穆千駒的目的很明顯了,他一定是想等自己洗得渾身香噴噴了之後,再將自己一根骨頭也不剩地吃了!怎麼辦?要不要干脆跳窗逃走算了?自己剛剛怎麼會鬼迷了心竅似的答應他那種「賣身」條件啊?凌煜丞此刻簡直後悔莫及。
叩叩──
「幹嘛?」凌煜丞猛地轉過身面對門板,嗓音有絲不知所措地微微顫抖。
「水夠熱嗎?」穆千駒低沉的嗓音穩穩傳過來。
「我、我還沒試……」
外頭沉寂了會,過不久再度傳來聲音:「我幫你準備好一套睡衣了。」
他的意思是要我打開門嗎?凌煜丞劍眉微蹙:「放在地上就好,我等一下自己拿。」不行,這道象徽最後防線的門可不能輕易失守。
「放地上會髒。」穆千駒婉轉地表達他的難處。
「那你……」
穆千駒搶先一步打斷他的話道:「放心,今晚我還不會對你怎樣。」雖然好不容易得償所願,但他理性猶存,還懂得「適可而止」這四個字怎麼寫。
那就好……凌煜丞登時安下心來,不過他在口頭上當然不會輕易示弱:「哼!你才要小心我會對你怎樣吧!」
聞言,穆千駒臉龐浮現一抹難以形容的笑意。
「樂意之至。」
渾蛋!你樂意我可不樂意!凌煜丞聽了他的回答,氣得差點吐血。
垂死掙紮了會,凌煜丞還是打開了門,穆千駒從開了一條微小縫隙的門縫中將一襲藍色睡衣遞給他,略帶歉意道:「你來得太突然,我沒準備新的睡衣,不介意穿舊的吧?」
「米老鼠圖案?」凌煜丞捧著手上一套印滿米老鼠卡通圖案的藍色睡衣褲,不甚滿意地皺起眉頭。沒想到他的品味還挺……呃,異於常人。
「呵,那不是我……」驀然驚覺失言,穆千駒連忙住口。
「不是你的,那會是誰的?」凌煜丞早已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覺一臉厭惡,冷冷詢問。
「呃……」
上揚的語調似嘲弄、似指責:「你以前舊情人的?」
「我……」穆千駒躊躇該怎麼回答才恰當。他和康楚不算是情人吧?
碰!浴室裡頭突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
「丞?」穆千駒聞聲心頭一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伸手大力推開門板,隨即印入眼簾的情景,令他感到錯愕無比。
梳洗台上一堆洗髮精、沐浴乳、牙膏、牙刷……等等盥洗用具,全被凌煜丞挾帶怒氣的一擊掃落冰涼的地面,就連睡衣、睡褲也散落一地,甚至看得出被人用腳狠狠踐踏過的紊亂痕跡。
「怎麼突然發起脾氣了?」穆千駒苦笑。若非他對凌煜丞的性情認知甚深,也許會自我陶醉地將他的激烈反應歸咎於是「吃醋」吧……但,這麼美妙的事情怎可能會發生?
「不好意思,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凌煜丞冷笑,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會為了一套屬於他人的小小睡衣而發火。
穆千駒接受他的解釋,彎下腰,邊收拾一地凌亂邊無可奈何道:「好吧,那你穿我的睡衣。」這件藍色米老鼠睡衣只好由自己接收了。真可惜,本來覺得凌煜丞要是穿上這件睡衣的話,一定會很可愛的說……
「你執意跟我在一起,不怕舊情人傷心?」凌煜丞驀然開口,雙手環胸,眼神銳利地瞅著他。
穆千駒直起腰桿,舉手做投降狀,認真道:「我發誓我沒有什麼你口中所謂的『舊情人』,一個也沒有,那件睡衣的擁有者,只是我一個從小認識的好朋友,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了。」
「真的沒睡過?」他都這麼說了,凌煜丞還是覺得心底不太舒服。
「……你介意?」穆千駒小心翼翼察看他的臉色。或許自己該視他的回答而決定要不要避重就輕?
一句話,問得凌煜丞滿臉通紅,嗓音也頓時提高了好幾度:「我介意?我介意什麼?我他媽的早八百年前就不是處男了!換馬子跟換衣服一樣,我介意什麼!」
「說的也是。」穆千駒聳聳肩,微露一絲苦笑。以為沒什麼貞操概念的凌煜丞會介意自己過往的情史,也真是夠蠢的了。
「出去,我要洗了!」不知怎地,每回見到他臉上露出那抹落寞笑容,凌煜丞總是會渾身焦躁不太對勁。
穆千駒拾起他丟在地上的睡衣褲,「等一會兒我會幫你送別……」
「不用了!我就穿這件!」出於某種自已也不明白的衝動,凌煜丞出手奪下那套睡衣,抬眼見穆千駒一臉錯愕地望著自己,突然覺得有些因窘,紅著臉,伸手用力推了兩下硬將他推出浴室門外。
砰!門板再度重重關上,不一會兒,裡頭便傳來嘩嘩啦啦水聲。
「……」穆千駒摸摸鼻子,楞在門外,百思不得其解。
古人常言:女人心、海底針!怎麼凌煜丞的心思,也跟女人一樣難以捉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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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7
[size=4] 第十章
過了半小時後,浴室門砰地打開,一團熱騰騰的白色水蒸氣率先散逸了出來,跟著,被一頭濕漉頭髮半遮住眼眸的凌煜丞,手上拎著一條乾毛巾,裸著上半身走出來。
美男出浴,雖然身下穿著一條印有米老鼠卡通圖案、用米色麻繩繫住的水藍睡褲,但是鬆垮垮地套在他泛著一層水氣的白晰腰桿上,整體仍是性感得驚人。
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上話來的穆千駒,頓時陷入該不該好心建議他穿上上衣,還是乾脆不置一詞大飽眼福的人性掙扎中。
相較於穆千駒的矛盾,凌煜丞就這麼大刺刺地裸著上半身出來,心底一點兒掙扎也沒有。他在家中都是習慣裸睡,偶爾只套一件四角褲,況且他對不符合自己格調的卡通圖案睡衣嫌棄得要死,自然能少穿一件就少穿一件。
他走到床沿邊坐下,一邊用乾毛巾搓乾濕髮,一邊隨口詢問久久一聲不吭地杵在身旁的穆千駒道:「今晚我就跟你睡這裡?還是有客房?」
穆千駒回過神來,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答道:「看你意思……你想睡哪都可以。」
「這麼輕易就放過我?」聞言,凌煜丞回眸瞟他一眼,似嘲若笑。
「好吧,我老實承認,我只是沒把握……」穆千駒微露苦笑,接下去道:「跟喜歡的人同睡一床還能控制得住自己。」
凌煜丞手一頓,沉默了下才緩緩開口道:「從小到大,還沒有男人敢當面滿口說喜歡我,或者該說,他們都很識相,曉得我壓根兒不會回應,甚至搞不好會給他們難看……」
不是識相,而是他們沒那個膽吧!穆千駒語調柔和地打斷他的話道:「我幫你吹乾頭髮吧?」
凌煜丞沉默地盯著他。
「……嗯。」
才不過一個口頭約定,自己是不是讓出太多領地了?
「丞,你的頭髮又細又軟,留長一定很好看……」穆千駒起身來到他背後,伸手接過毛巾,邊仔細地幫他搓干頭髮,邊著迷地在他耳畔處呢喃。
「我一輩子也不會留長。」想把自己改造成娘娘腔嗎?凌煜丞偏頭瞪他一眼。
「哦?」穆千駒只是微笑。或許在他眼中,凌煜丞的挑釁言行就像只小貓朝主人虛張聲勢地磨爪子一樣的可愛。
凌煜丞突然有些氣悶,撇撇嘴道:「長頭髮很難整理……」奇怪,我為什麼要解釋啊?眉頭微蹙。
「沒關係,我不怕麻煩。」
「哼!才一個月能留長多少?」
「呃……」穆千駒雙手一頓,但沒過幾秒,便又恢復正常地繼續替他弄乾頭髮,臉上甚至還是掛著淡淡笑容,「也對,你不說我都忘了。」
「……」凌煜丞皺眉撇過臉去,覺得他笑得真難看。
「幹了……晚安。」穆千駒將毛巾放置一旁,低頭,在他頸邊輕輕印下眷戀不捨的一吻。
好燙……凌煜丞身子一顫,瞬間有股無法訴諸言語形容的情慾緩緩在身體內部蔓延,甚至將臉頰都燒紅了。
他還沒忘記方才跟穆千駒唇舌相濡以沫時的美妙滋味,然而,他身後的男人不但沒察覺,反而伸手將大燈關掉,然後掀開棉被蓋在身上,逕自睡去了。
被獨留一人在黑暗中與慾望纏鬥的凌煜丞,恨得緊緊咬噬住下唇。
「喂……」你不……繼續做下去嗎?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愚蠢地詢問出口。
該死……真是太低級了……他想。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猶豫了十幾秒,凌煜丞終於放棄掙扎地轉過身,伸長手拉高棉被一角,往被窩裡頭的暖和體溫偎了過去。
◇◆◇
隔天一早──
『咦?阿斗那個吝嗇的傢伙真的答應幫我們加薪啊?』
「嗯,沒意外的話。」話語頓了頓,穆千駒有些難以啟齒地道:「抱歉,這回我算是利用了你……」
『拜託!我們之間沒什麼利不利用的關係好不好!況且你能幫我們爭取到加薪,我還得對你感激不盡咧!』陸毅豪對他的歉意嗤之以鼻。
「禮貌上還是得說一下的。」
好傢伙!陸毅豪聽了差點吐血:『我去你的禮貌上!好了,不跟你打屁,我得去叫我那一群死兔崽子們收工了。』
「別忘了告知他們,明天就恢復正常時間上班。」
『O K!明天見!』喀!陸毅豪爽快地掛了電話。
呵,毅哥今晚准跟他那群損友兼同事開舞會慶祝加薪了吧?穆千駒搖頭微微一笑,將話筒擱回原位。
「你果然跟他們狼狽為奸……」
穆千駒低下頭,正好看到凌煜丞隔著一層薄被枕在自己胸膛上的臉龐露出不悅神色,可惜凶狠的眼神,被散落額前的淺色髮絲柔和了不少。
「你醒啦?」唇角微勾,胸口處漲滿了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凌煜丞悶哼一聲,仍是不放過他:「少轉移話題!」
「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穆千駒笑得一點都沒有良心不安。人類本來就是利己動物,沒有用點巧妙手段加以煽動的話,是不可能站在明顯失勢的那一方的。
「居然不否認……我堂哥說的果然沒錯……」
「凌爵非?他說了什麼?」穆千駒腦海立即浮現一名手腕精明幹練的俊帥男子的臉龐,若要與之為敵的話,這人不好對付。
凌煜丞眸光一轉,故意微眯起眼眸,用著讓他感到緊張的低沉語調道:「他說,你遲早有一天會『功高震主』,要我小心點,好好提防著你。」
聽畢,穆千駒登時鬆了口氣,笑道:「那你們可以放心了,我對你可沒有那方面的企圖。」
「是啊,他恐怕抓破腦袋也想不到,你是對我……」凌煜丞一時語塞,接下來的話語竟再也說不出口。
穆千駒體貼地替他接著說:「我是對你……本人有企圖。」說著,他一隻溫熱大掌也跟著撫上他的臉頰,惹得凌煜丞精神緊張地身子一顫。
「等等,我還沒刷牙!」
「……有眼屎。」穆千駒勉強忍住笑意,大拇指輕輕抹過他的眼角。
凌煜丞臉頰瞬間漲紅,動手朝他扔出一塊枕頭。
「一點都不好笑!」
至於為什會感到惱羞成怒,凌煜丞發誓他絕對不會去深入思考。
◇◆◇
與凌煜丞達成和解共識後,穆千駒與陸毅豪及他的小組成員們依約全員歸隊,回到了公司繼續照常上班,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然而,凌煜丞這回在極短時間內這麼順利地將他們重新招攬回來,反而讓公司裡頭一些長舌公、饒舌婦竊竊私語懷疑凌煜丞是不是簽下什麼割土賠地的不平等條約才得來這麼豐碩的成果……事實上,他們有一點還真的猜對了。
這次的集體請辭事件,總經理凌生財沒多說什麼,只是當天便將穆千駒叫進辦公室密談了一番,知道一些內幕消息的老油條們都大嘆穆千駒這下不火紅也難了,沒加薪陞官他頭給人。
總而言之,這件鬧得風風雨雨的辭退與請辭事件,就這麼一個晚上的斡旋,便安然落幕了,至於凌煜丞與穆千駒私底下談了什麼條件,沒一個人問得出來,只知道當有人拿這件事去試探凌煜丞時,他的臉色總是很奇怪,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好不精采。
於是乎,大家極有默契地曉得了,能令凌煜丞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一定是莫大委屈。
這一戰,披著羊皮的狼先生穆千駒大獲全勝。
「丞,你先不要走,我等一下就收拾東西下班了。」
陸毅豪將一些文件拿進穆千駒辦公室時,正巧聽到他掛斷電話前說的最後幾個字,不禁挑眉懷疑道;「真難得,你這個拚命三郎居然有比我早離開公司的一天。」
穆千駒擱下話筒,聳聳肩道:「我最近養了一隻貓,脾氣很壞,又討厭等人,要是我不早點下班的話,他就會氣得朝我伸爪子,不早走不行。」
「會接電話的貓?」陸毅豪偷覷著他,疑問。
穆千駒一笑:「你知道我的意思。」
「呃……公貓?」
「是啊。」穆千駒坦承不諱,快手快腳地收拾桌上的東西。
嘖,這麼爽快的回答,是要我怎麼反應啊……陸毅豪伸手抓抓頭髮,終究忍不住問出口:「那…阿斗咧?放棄啦?」
「……」穆千駒一楞,不曉得該不該老實向他承認自己口中的壞貓咪就是凌煜丞,可是又怕說出來後,陸毅豪會整個嚇傻了。
「算了,你想養哪只就養哪只吧,我也管不著!」見好友一臉為難複雜,陸毅豪連忙鄭重申明,擺明不想管別人的戀愛情事。
穆千駒大大鬆了口氣:「多謝你的體諒。」
「咱們是好兄弟嘛!對了,改天讓我見見你養的貓吧?」
「……好,等我們關係穩定了,就介紹你認識。」穆千駒想了想,認真承諾道。反正他也沒打算隱瞞陸毅豪一輩子,只希望他不要知道真相後,當場石化了就好。
收拾好東西后,穆千駒神情愉快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一溜煙衝向門口,與一臉複雜地看著自己的陸毅豪擦身而過時,順手將他手上的一份資料抽走,道:「這份文件我拿回家看,明天見。」
「明天…見。」唔,其實也不算什麼,就算阿駒的另一半是男人,不管誰都好,只要不是那個阿斗就行了……陸毅豪聳聳肩無所謂地想。
「哈──啾!」
凌煜丞猛打個噴嚏,正抽起一張衛生紙揉著鼻子時,穆千駒正好打開門走進來,見狀,連忙趨身關心詢問道:「感冒了?」
「不是,好像有人說我壞話。」凌煜丞微蹙眉頭。
「呃……」穆千駒冷汗直冒地心想,還好他沒聽見自己一時得意忘形跟陸毅豪胡言亂語說的瘋話,要不然凌煜丞鐵定發火。連忙轉移話題道:「晚上要去哪吃?」
凌煜丞搖搖頭,站起身,頗遺憾道:「今晚不去了,你才剛掛掉電話,我爸就打電話過來要我去參加一個晚宴。」
「不去行不行?」穆千駒聞言皺眉,簡直無法忍受有旁務瓜分掉他跟凌煜丞相處的時間,那怕是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沒辦法,若是普通宴會我還可以推掉,問題是這個不行。」凌煜丞作個他自己也無可奈何的手勢。
「什麼樣的晚宴這麼特殊?」
「還不就相親宴!我大阿姨幫我和堂哥辦的,她是個手腕高明的交際花,總找得出名堂來聚集一堆年輕人吃吃喝喝,美其名是要幫我們拓展一下人際關係,但我 想她大概又是打著當個現成媒人婆的如意算盤,幫我跟堂哥相個好女人進門。」凌煜丞露出一臉頭痛。天曉得他是個不婚主義者,遊遍花叢慣了,對她的雞婆完全不 敢恭維,可惜他這大阿姨很難纏,今晚不赴宴的話,肯定會被她叨唸好一陣子,躲都沒法躲。
「我也要去。」靜靜聽完凌煜丞的解釋,穆千駒蹙緊的眉頭簡直可以打成一個死結。
「你跟去幹嘛?」凌煜丞斜睨他一眼,「我大阿姨又沒邀請你,況且我們這樣成天粘在一起,遲早有天會被人看出不對勁……」
怪的是,明知道這樣很反常,自己居然也中了邪似的三天兩頭地跑去他那兒胡混,有時打牌、有時看DVD,興致一來就接吻,玩累了就抱在一起睡,這樣簡直就像……就像在談戀愛一樣。
穆千駒神色更加凝重,邁步上前,握住他一隻手臂,手指勁道之大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裡,嗓音含了些許獨斷意味:「那你不要去。」
煩死了!你當你是我的誰啊?居然敢管我要不要去哪?凌煜丞咬了咬下唇,幾乎想破口大罵了,可是一抬眼,對上他含著擔憂與委屈的黑眸,狠話卻是遲遲罵不出口。
「丞……你答應過我的,就一個月……」而這個約定的有效期限,只剩下短短的十四天而已,穆千駒無時不刻在懊惱著自己當初怎麼不跟他約一年。
「知道了啦!」凌煜丞甩開他的手,氣自己越來越容易屈服於他的溫言軟語之下。「你愛當跟屁蟲就隨便你!」
穆千駒聞言一喜,伸手從凌煜丞身後環住他,柔聲道:「若是不好玩,我們就先開溜,反正你大阿姨可沒講一定要你留到幾點才成吧?」
說得也是!他一句話讓凌煜丞心情登時好了些,兩人就像打算惡作劇的孩子般對視一笑。
笑了一會兒後,穆千駒聲調陡然低沉:「丞……」
附在耳邊充滿磁性的嗓音,令人心跳瞬間加速。
「等等,還在公司……」被他露骨的索吻眼神盯著,凌煜丞不由得退後了一步。
為什麼以前從沒發現他其實是個超級危險人物?
「放心,我進來時順手把門鎖上了。」男人的笑容,如大野狼般邪惡得教人心頭直打顫。
◇◆◇
今晚凌煜丞他大阿姨在豪宅大廳中舉辦的是一場時下最流行的「制服party」,參加的每個人都必須穿著學生時代的制服來一同玩樂。
那,忘記穿來、或是早就將制服丟掉的人呢?很抱歉,絕對沒有藉口可以不穿!約莫足以同時容納下二十個人的更衣間裡頭,掛著一排排都是全省各個知名高中的制服,隨人喜好搭配,現場更有二名裁縫師待命,應客人的要求將死板板的制服修改出新鮮花樣來。
當兩人去到宴會場,發現要被迫穿上高中生制服時,真的是感到無比懊悔。
音樂聲隆震耳,超過百坪大小寬廣的客廳中間辟出一塊燈光撩亂的大舞池,四周則是放了一桌桌精美食物、美酒與蛋糕。如此大手筆,果然非超級有錢人辦不出來。
「丟臉死了,我都不知大學畢業多少年了,穿高中生制服出去能看嗎?」凌煜丞磨蹭了半天才從換衣間走出來,看著鏡子映照出的自己穿著白色制服、黑色褲子兼打領帶的青澀模樣,糗得很想一頭撞死算了。
「幸好我跟了過來……」一旁看直了眼睛的穆千駒突然深深一嘆。
凌煜丞斜睨他一眼:「什麼?不要跟我說你有變裝癖!」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穿制服真好看……」穆千駒連眨一次眼都舍不得,再一次慶幸。
「哼,不就兩個土蛋,有什麼好看的?」凌煜丞看著鏡中的兩人,不讚同地撇撇嘴。活像當場年輕了十歲似的,怎麼看就怎麼彆扭,可奇怪今晚來參加宴會的人特別多,少說也有上百人,怎麼一堆人都有穿高中制服的癖好?
「……」穆千駒沒應聲,見四周沒啥人影,便悄悄地將整個人靠在他身後。
凌煜丞感覺有個硬塊輕輕頂著自己,開始還有些狐疑,待察覺是什麼後,頓時驚訝地瞪大眼睛,舌頭直打結:「你……你……」
穆千駒在他耳邊苦笑,呢喃道:「我也是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對制服美少年沒有任何抵抗力,沒幾下子就起了性衝動……」最後幾字的音量,像是怕人聽去,他壓得又低又沉,餘音迴蕩在耳際,反而更顯得色情。
凌煜丞臉頰「轟!」地一聲炸開,抬肘便賞他一個枴子:「去你的制服美少年!」
穆千駒早有準備,輕輕鬆鬆地擋住他的攻擊,更將他反手一扭牢牢制在胸前,凌煜丞怎也掙脫不了,加上又被他用「那個」硬擠著股間處,氣得面紅耳赤,雙眼差點噴出火來。
「怎麼了?」靠近門口一名中年女性裁縫師聽到奇怪聲響而轉過頭來,出聲疑問。
「沒事。」穆千駒一臉鎮定地朝她微笑。
「沒事才怪!快放開我!」凌煜丞偏頭怒瞪著他,低聲吼道。卻不知他含嗔帶怒的羞赧神情,將男人的慾火瞬間又推高了幾個層級。
穆千駒額頭冒汗,甚至連嗓音都有絲顫抖起來:「抱歉,我們突然尿急,請問廁所在哪?」
女裁縫師微笑道;「就你右手邊那個門,推開進去就是了。」
「謝謝。」穆千駒朝她感激一笑,接著幾個跨步,便將凌煜丞一起推進了一樣可以容納二十個人貼滿高級白色瓷磚的豪華廁所,所幸他的理智還沒被慾火淹沒殆盡,進去的同時,不忘順手將門鎖牢牢扣上。
冷不防被他推了進來,凌煜丞好不容易站穩後,揚眉怒目地朝他大聲抗議:「誰突然尿急了?我才沒……唔!」
穆千駒將他推向牆壁,低頭狂猛地吻住他。凌煜丞驚訝地忘了掙扎,整個人被他雙手抓得更牢,直到兩人都差點沒了呼吸,穆千駒才氣喘吁吁地放開彼此。凌煜丞身子癱軟地靠在牆壁上,雙頰潮紅地望著他,眸光滿是不知怎麼了的迷惘。
「該死!我快忍不住了……」穆千駒痛苦地呻吟一聲,將臉龐埋在他頸窩間。
「什麼?」凌煜丞的腦袋被吻得迷迷糊糊,還沒回過神來。
「丞……」穆千駒倏然抬起頭,抓握起他的右手,大膽而直接地放在自己胯下,一臉請求地盯著他,啞聲道:「幫我……」
凌煜丞從沒見過他這般迷亂又瘋狂的失控模樣,一時心跳加速,簡直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更覺觸手的東西又硬又熾熱,羞得他手心直打顫。
「可是……可是我大阿姨還在等我出去……」若他事後回想,肯定會覺得這理由真是爛到極點了吧。
「這時候哪管得了那個老太婆!」穆千駒粗聲咒罵一句,深吸口氣後,凝望著他,語調轉而又變得無比溫柔:「丞,求你了,我真的快不行……」其實還在哀求的當頭,他已將褲頭的拉練解下,強硬地將凌煜丞的右手放在自己的硬挺上頭來回搓揉起來。
「你這個瘋子……」凌煜丞恨恨罵了句,將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臉龐埋入他頸窩中,不敢多看他充滿侵略性的眼神一眼。
入手的東西比女人的乳房更堅實,也更火熱……很意外的,悖德意味十足的觸感居然熊熊燃起了凌煜丞內心的慾火,降低了排斥感。
簡直不敢想像若這麼放任男人這樣蠻橫下去,自己會被帶到何方。
他的手指肯乖乖配合後,穆千駒登時舒服了不少,也俠復了些許理智,偏頭見凌煜丞雙頰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不由得心神一蕩,輕咬凌煜丞燙紅的柔軟耳垂,沉聲呢喃道:「抱歉……我也幫你弄吧?」
「喔?咦……等等!我不需……」
「沒關係,不會拖太久時間的,反正…你也有反應了……」
「唰!」地,清脆得分外色情的一聲,穆千駒不由分說伸手扯下他褲頭的拉練,手指靈活地揪住他的私處,跟著又搓又揉來回摩挲起來。
凌煜丞呻吟一聲,雙腿虛軟得差點站不住。
他真的瘋了!在公用廁所跟男人互相用手指撫慰這麼羞恥的事情他從來沒做過!凌煜丞滿心驚慌失措,只覺得快要哭出來了。
「不要…制服會弄髒……啊……」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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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8
[size=4] 第十一章
被討厭了……
「嘶!好痛……」
穆千駒獨自坐在靠近大廳左側陽台附近的吧檯角落處,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自己還在火辣燒燙的左臉頰。
五指紅痕,清楚地烙印在臉上,看來一時半刻無法消褪。
奇怪,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麼惹得丞他大發雷霆啊?穆千駒皺著眉頭,細細回想著方才的情景──
先後解放了之後,終於恢復一貫冷靜的穆千駒,伸手抓起彼此的制服下將白色污漬清理乾淨,隨後離開了過程中始終不肯抬起頭來的凌煜丞,走向洗手台前,扭開水龍頭將雙手清洗乾淨,跟著便步出了廁所,在外頭迅速挑了兩件好看的制服上衣出來,旋即又回到他身邊。
回來見他仍是靠在牆上動也不動,低著頭悶不吭聲的,穆千駒心底有些忐忑地猜測他是不是生氣了?但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鼓起勇氣拉著凌煜丞到洗手台前,幫他把雙手洗乾淨。
嘩啦嘩啦流洩而下的水聲,在沉默無語的兩人間,顯得分外刺耳。
「你是不是生氣了?」穆千駒看著他的發旋,不安地低聲詢問。暴風雨前的寧靜,或許就是在形容這一刻?
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的動作,凌煜丞終於有辦法開口,嗓音氣若游絲:「我……我都說不要了……」形容不出是怨恨還是懊惱的語氣,或者兼而有之。
呃,他是在害羞嗎?穆千駒又覺愛憐又覺好笑,低頭親了親他燙紅的臉頰,以鄭重的口吻發誓道:「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亂來了。」
「……嗯。」反正做都做了自己還能說什麼?凌煜丞點點頭,算是原諒了他。
關掉吵雜的水聲,隨手抽張衛生紙將他手上的晶瑩水珠擦拭乾淨後,穆千駒低聲道:「換上新的衣服吧?」說著,他將掛在自己左手臂上一件新制服遞給他。
凌煜丞接過衣服,仍是低著頭,不肯看他。
穆千駒三兩下便將新的制服上衣換好,回頭一看,見他指尖抖個不停,好不容易將第一顆紐扣解開後,第二顆卻怎麼也扯不開,眉頭微蹙、將下唇咬出血色來的模樣似乎將要發火了,穆千駒連忙湊上前去,動手解開他的衣扣,順利幫他將制服換好。
低頭見穆千駒動作輕柔地將自己最下襬處的扣子扣上時,凌煜丞忍不住又恨恨罵道:「你這個瘋子……」心底也有些奇怪,怎麼不知不覺就隨穆千駒起舞了,甚至任他為所欲為……這男人…究竟是何時改變了自己?
「丞,只有你可以令我如此瘋狂。」穆千駒真心嘆息道。白色為底、間隔銀色絀條紋的高中制服襯衫穿在他身上真好看,斯文中又帶點飄逸味道,尤其質料經薄,合身地裹住他,彷彿能一眼透視出衣料底下的性感身體曲線,真是差點又叫他按捺不住。
「哼!花言巧語……」凌煜丞勉強忍住臉紅的衝動,撇過臉去,過了一會兒,沒察覺到任何動靜,便又狐疑地回過頭來,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困惑神情,看著穆千駒正在忙碌的事。
「……你折那兩件髒衣服做什麼?」
「我要帶回去。」穆千駒坦言回答。忙碌的動作不停,很快便折好一件制服上衣放在乾燥的洗手台旁。
嗄?凌煜丞心底疑惑更甚,偏頭探問:「帶回去做什麼?」
「當然是帶回去收藏啊!」想也不想,穆千駒一臉喜孜孜地老實回答。嘿嘿!這絕對是兩人之間最值得紀念的東西。
收…收藏!?凌煜丞臉頰轟!地二度炸開。
「你這個死變態!」
啪!──停格,等等……
原來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就因為我想將制服拿回去收藏?
穆千駒一臉納悶地想。
可是,制服是男人的浪漫啊!丞他怎麼不懂?
「穆千駒,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裡?」
呃?思緒被中斷,穆千駒緩緩抬起頭,一雙暴露在迷你裙底下套著黑色網狀絲襪的修長美腿逐漸一覽無遺,順勢往上看,纖腰、豐胸、尖削的白晰下巴……過了三秒,穆千駒半眯的眼眸倏地睜開:「咦?沈小姐──」
美女朝他慵懶一笑,大方地在他身旁落坐:「娟容,叫我娟容就可以了。」
沈娟容,Y公司年紀最輕、爬升最快的創意總監,長相冷豔、身材妖嬈,業界素有「冰山美人」之稱,雖是女人,卻又頗富才幹,深受眾人矚目,常被外界拿來和穆千駒作比較,堪稱他的三大勁敵之一,今晚幾乎可說是他倆人最沒有火藥味的一次會面。
◇◆◇
「阿丞!」凌爵非高聲叫住他一臉怒氣衝衝不知要跑往哪去的小堂弟。
埋首往前疾行的凌煜丞聞聲回過頭來,腳步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探看凌爵非四周,過了幾秒後,才神色遲疑地走向他。
「爵非哥……」
「你換件衣服怎麼換那麼久?」凌爵非疑問,方才足足有半個多小時不見他蹤影。
凌煜丞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我……」
「小丞,你總算出現了,你知不知道阿姨找你找好久了?」一名風韻猶存、年約四十上下,臉龐肌膚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步伐款款地出現在凌爵非身後。
該死!你竟然出賣我!凌煜丞狠狠瞪了凌爵非一眼。
是兄弟,就要有難同當嘛!凌爵非一臉無賴地朝他聳聳肩。
「跟我過來,有好多人等著認識你們堂兄弟倆呢!」中年女人風情萬種地斜睨他倆人一眼,才說完便逕自往前走去,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後頭的兩名男人會趁機偷溜。
兩人對看一眼,皆看出彼此眼底的無奈,完全放棄抵抗的念頭,乖乖跟在中年女人的身後。
承受一時的痛苦,至少比接到三天三夜嘮嘮叨叨的電話來得好上千百萬倍──堂兄弟倆同時有此覺悟。
「喂,你最近跟穆千駒是怎麼回事?怎麼連他都帶來了?」凌爵非沉聲低問。發現穆千駒也來參加這場可說是凌傢俬人舉辦的宴會時,他真的頗為吃驚,若沒有凌煜丞的領進,他是不可能進得來的。
「沒辦法,是他自己硬要跟著來,我也阻止不了他……」話才出口,凌煜丞便覺得有此不妥……語調,太過親密了。
果然凌爵非眸底的疑惑加深,疑問道:「你才跟他鬧開除事件不過兩個禮拜而已,怎麼感情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誰跟他感情好了!」凌煜丞眼神心虛地游移開。
反應很可疑喔……凌爵非挑高一道濃眉,湊近他,壓低嗓音道:「你坦白跟我說,他是不是威脅了你什麼?」
凌煜丞心頭一驚,差點以為他跟穆千駒之間的「約定」穿幫了,登時有些結巴:「你……你怎會這樣問?」
見他吞吞吐吐的,凌爵非眉頭一揚,將他的反應逕自作出解釋道:「果然沒錯!哼!我就曉得他不是個簡單人物!難怪這次好不容易可以飛走了,他卻又乖乖回 到公司,原來是嘗到甜頭!不過他居然敢欺到你頭上來,想必也有一定的覺悟了吧!」言下之意,若凌煜丞想出一口氣對付穆千駒的話,他絕對會出力幫忙到底。
凌煜丞皺眉瞪他一眼,沉聲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的問題,你最好少管閒事。」雖然前些時候他也常私下跟凌爵非抱怨一堆穆千駒的壞話,但此時聽到他似乎想對穆千駒不利,就是覺得異常刺耳。
凌爵非被罵得一楞,登時不悅地撇撇嘴:「居然叫我少管閒事?哼!難得我好心卻被狗咬,早知道就不為你操心了!不過,看在你是我堂弟的份上,我還是勸你 小心點,別對他降低了戒心,伯父他早有計畫將小堂妹嫁給他,一旦他也成了半個繼承人,你的地位就很危險了,不得不防。」他跟凌煜丞從小穿同一條褲子長大, 心思當然比較偏向他,不過,若是穆千駒當上凌家駙馬爺的話,的確也沒什麼可以讓人挑剔的地方。
凌煜丞一呆:「哪個小堂妹?」
「難道你還有其他妹妹嗎?」凌爵非露出一臉好笑。
「你是說芷嫻?」眼睛霎時瞪大。
「嗯哼。」凌爵非點點頭。
凌煜丞好不容易才從驚愕情緒中回過神來,張嘴反駁道:「他們絕對不可能啦!穆千駒他根本不喜歡……他是……是……」穆千駒跟芷嫻?哈!他們怎麼可能在一起!?
凌爵非一臉不同意道:「怎麼不可能?雖然小堂妹的腳……呃,有些缺憾,但她模樣清靈漂亮,也算是一個極品的美人胚子,加上心思靈敏、教養又好,還有一筆龐大嫁妝作後盾,難保穆千駒不會心動。」依他看,這事準有七成機會成功。
心動?對我妹妹心動?「不行!他們絕對不可以在一起!」凌煜丞一時呼吸困難,抓著胸襟低吼,渾身不舒服到極點。穆千駒怎麼可以喜歡上除了我以外的人!?絕對不行!
凌爵非被他罕見的激動神情嚇了一大跳,出聲疑問道:「丞?你怎麼啦?呃……我是早猜到你會反對……」咦,沒想到他的戀妹情結居然如此之嚴重?
接收到堂哥飄來的困惑眼神,凌煜丞勉強定了定神,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臉深惡痛絕的表情,冷冷道:「穆千駒那個土包子哪配上我小妹?」
「哈,那可不一定!」不知怎地,凌爵非今晚很喜歡跟他唱反調,聳聳肩,手臂指向一旁道:「時下女人喜歡的男人類型一變再變,士包子只要有能力,有時也 會很受歡迎,穆千駒更是其中的使使者。你看那邊,業界有名的『冰山美人』沈娟容碰上他,居然也自動溶解了,真是讓我這個每次都會撞上冰山瞬間沉沒海底的獵 豔高手感到無地自容啊……咦?」久久沒得到凌煜丞回應,凌爵非奇怪地一抬眼,才發現講話的對象居然呆楞在方才的原地,瞪著不遠處的穆千駒與沈娟容兩人直 看。
眉宇間籠罩的陰沉神色,令人不寒而慄。
凌爵非完全誤解了他臉上的表情,來到他身旁,酸裡酸氣地道:「大美女卻配了一個士包子,看得很不順眼對吧?聽說那個沈娟容很欣賞穆千駒,極想從我們公司把他挖角過去,幸好你這次動作快了一步,否則搞不好今天穆千駒跟她就是同事身份了。」
凌煜丞沉著難看臉色,也不知有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又看了一會兒,他突然道:「穆千駒不會喜歡她的。」
「哦?此話怎說?」凌爵非挑眉疑問。他憑什麼這麼篤定?
「因為……」他喜歡的人是我!凌煜丞收回目光,雙手環胸,神色像個帝王般無比倨傲,一字一字冷然道:「他是個同性戀!」
凌爵非聞言一楞,旋即捧腹大笑起來:「哈哈!阿丞,沒想到你這麼幽默!」若穆千駒真是個同性戀的話,那就實在太妙了!
幽默?凌煜丞微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很榮幸能博君一笑。」
◇◆◇
「……我老闆還說,若是你能將那個穆千駒挖角過來,就要加給年終獎金呢!可惜還沒準備好要如何出手,他就又瞬間被原公司招攬回去了,害我好失望呢!」
東拉西扯閒話家常了一堆,沈娟容含嗔帶笑,極有技巧地帶出她此行找穆千駒攀談的主要目的。
穆千駒歉然一笑,朝她敬了一杯酒;「抱歉害你損失不少。」
「說損失倒不會,只是有點不甘心罷了……你說,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沈娟容秀眉微蹙,詢問表情就像個天真孩子。
「機會總是轉瞬即逝,這次,只能怪沈小姐出手太慢了。」穆千駒仍舊微笑回應道,明白地暗示既然她慢了別人一步就莫要再苦苦糾纏。
提起這個,沈娟容就氣得想吐血。誰曉得那個素來心高氣傲的凌煜丞會真的拉下臉來跑去找穆千駒求和啊?而且才短短一個晚上就談妥條件,重新恢復友好,簡直叫一干不看好他倆關係的分析家跌破眼鏡。
「說是這般說,但我實在很想知道,老是窩在一個反覆無常的上司底下做事,不嫌悶嗎?」凌煜丞經此一役聲名狼藉,沈娟容算問得很「客氣」了。
穆千駒微扯嘴角,四兩撥千金道:「還好,我習慣了。」
「哦?還真是個不良習慣呀!呵呵……」依他態度看來是真的沒機會了……沈娟容握緊手中酒杯,輕咬下唇,懊惱地暗想。
可惡!早知道在收到消息的第一天就該出手了!現在只能徒呼負負,惋惜自己和強敵穆千駒真的沒有合作的緣分。
「是啊!呵呵……」或許「不良習慣」這四個字改成「不良嗜好」更恰當?自己在心底想了想,穆千駒突然覺得很好笑,於是也就跟著笑了出聲。
呵呵呵呵……只見兩個人同時一個苦笑、一個傻笑,氣氛說詭異就有多詭異。
啪!燈光忽地一暗,帶點激情的浪漫音樂緩緩流洩過一室。
離兩人不遠處的舞池交錯出炫目的七彩光幕,吸引不少人呼朋引伴下場跳貼身熱舞。
「你有帶女伴來嗎?」沈娟容自視甚高,對週遭人一向冷淡,然而穆千駒卻是她心儀已久的對象,態度自然不同,見一對對男女相擁而舞不禁有些眼熱,便趁機詢問道。
穆千駒自然曉得她探問的目的,不過他並不想讓某人誤會,便點點頭坦言道:「有。」
「是嗎?」沈娟容極力忽視心底瞬間浮現的失落感,強笑道:「那還坐著幹嘛?不去邀你女伴跳一支舞嗎?」
穆千駒搖頭:「我不會跳。」很簡單明了的回答。
「很簡單的,不試試怎麼知道?還是我教你?」沈娟容鼓起勇氣朝他伸出纖手。邀請意味十足。
「真的不了,我不想惹『他』生氣。」穆千駒說的很明白。
「才不過跳一支舞也會生氣?是個醋勁很大的人?」沈娟容難掩失望神色,不無妒意地試探詢問。
「嗯。」穆千駒僅是曖昧一笑,不想多做解釋。
「你的女伴她是……」
嘩嘩!前方突然起了一個小小騷動,中斷了兩人的交談。
同時好奇地抬頭望去,只見舞池中央一個約莫半人高簡單搭建起來的圖形平台上,一名四肢修長的俊美男子隨著極富節奏的樂音,與一名紅發美女跳著貼身熱舞。
男人手掌不時越軌地撫摸女人的胸部與俏臀,挑逗意味十足,火辣辣的官能演出,叫底下的人看得瞠目結舌,直吹口哨叫好。
丞!穆千駒錯愕地瞪著台上男人熟悉的臉孔,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他是什麼時候跑上去跳舞的?
凌煜丞在平台上接收到二道灼熱視線從左側暗處直射而來,不由得唇角一勾,與身前女人糾纏得更加放肆。
穆千駒下顎一緊,感到無比口乾舌燥。
平台上有兩個人,女人神情嫵媚,貼在男人胸膛上熱情地大跳豔舞吸引了不少注視目光,但他眼底只容得下一個。
就只一個。
衣襟半敞,因汗濕而呈現半透明的白色襯衫,彷彿第二層肌膚般緊粘著男人起伏有致的性感胸膛,充滿無限誘惑力。
濕潤的黑亮眼眸,在電光火石間,勾魂攝魄。
穆千駒完全無法反應過來,因為他已經呆住了。
在他的眼中,凌煜丞彷彿成了一個十萬伏特的電流體,只一個舉手、一個投足,便撩撥得他像個年輕小夥子般焦躁不已幾乎無法克制。
就連挑揚的眉梢,都散發出致命的誘人味道。
他的舞步越輕盈,穆千駒的呼吸就越沉重;他的扭動越緩慢,穆千駒的心跳就越急促。
當男人撫摸著自身的修長手指,從頸項、胸膛、腹部……緩緩往褲頭底下摸去,指尖若有似無地拂過胯下的凸起部位時,穆千駒簡直恨不得沖上台將他一口囫圇吞下肚去!
咕嘟!穆千駒狠狠往自己喉嚨灌下一口威士忌,完全無法移開視線一分一秒。
看我!只能看著我一人!
凌煜丞今夜得意非常,因為他不止增加了好幾名女性暗戀者,更迷得一名男人失魂落魄、久久回不了神。
他輕舔下唇,沉浸在二道既渴望又熾熱的目光中,舞得潭然忘我。
「凌先生真是好興致,害我也忍不住技癢了。」沈娟容突然出聲道,跳下高腳椅,往舞池中央最熱鬧的方向走去。
朝台上女人打聲招呼後,沈娟容跳了上去。
見舞伴突地換了一個人,且是她,凌煜丞一楞,隨即緩緩露出一抹有何不可的挑釁笑容,俊得令底下發出幾聲女高音尖叫。
沈娟容笑得宛如一朵多刺的豔麗玫瑰,抽出系在頸項處一條紅黑相間的領帶,輕輕環住凌煜丞的脖子,誘惑也似的將他拉近自己。
兩人一個性感俊男、一個冷豔美女,隨著淫靡音樂耳鬢廝磨,軀體似有若無地較勁糾纏著,叫四周人看了血脈賁張不已。
「凌先生,我真是羨慕你的好運氣呀……」沈娟容半眯美眸,低聲在他耳畔道。
「哼,你最好死心,我不會把穆千駒讓給你的……」凌煜丞雙手輕輕捻在她纖腰間,狠聲道。在外人看來,兩人神態簡直親暱得無以復加,然而他在女人耳邊的低語,卻絲毫不給面子,聲調冰冷至極點。
沈娟容微挑眉,嬌軀俯前,幾乎貼在他身上,在他耳邊嬌笑道:「凌先生好強的獨佔欲呵……只可惜了,在大家眼底看來,他選擇跟在你身邊,只是徒然浪費時間與才能罷了。」
尖銳得直戳他禁忌痛處的嘲諷之語,令凌煜丞一下子變了臉色,猛地停下動作,大力一把推開她;沈娟容驚喘一聲,萬萬沒想到這人說翻臉就翻臉,比一般男人還沒風度,抬眼見他高揚起手來,不禁嚇得花容失色。
「媽的!你這個……」
一隻溫厚大掌輕輕握住凌煜丞怒揚的手臂。
「丞,你似乎醉了。」
一句話,稍稍排解了他失態的原因。
無比溫柔的嗓音惹得凌煜丞身軀一顫,他抬眸看向眼前男人,卻發現一旁的沈娟容竟是難掩感激與動情地望著自己眼底的同一個人,一時只覺又氣又恨,胸口一陣鬱悶無處宣洩。
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滾開!都是你不好!我才沒有醉!」凌煜丞低聲怒吼,情緒整個激動起來,眼眶登時有些紅潤。
「嗯,是我不好,彆氣了,跟我回去吧?」
一旁的沈娟容露出錯愕神情,因為穆千駒輕柔的語氣簡直就像在誘哄任性情人般小心翼翼地,有股形容不出的親暱感。他會答應回到原公司,除了表面上高額薪水的補償外,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凌煜丞身軀微微顫抖著,不知是氣到極點還是感到無比委屈,只是干瞪著穆千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怎麼啦?」、「不知道耶!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好像有點不對勁,不會打起來吧……」台上的僵持令底下眾人議論紛紛起來。不想害凌煜丞出更大的糗,穆千駒只好使出蠻勁將他扯下平台,一把排開眾人,打算帶他離去。
原本也在底下看熱鬧的凌爵非見情勢不太對勁,趕緊上前攔住他兩人的去路,喝問道:「等等!你要帶他去哪?」
見是凌家人,穆千駒不得不停下腳步應付,不過左手仍是緊緊將凌煜丞抓在胸前,面無表情道:「他醉了,我送他回去休息。」
「不勞你費心,我送他回去就行,放開他!」
凌爵非濃眉緊蹙,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他這個小堂弟不可能被人抓住卻是悶不吭聲的性格,莫非他真的有什麼把柄落在穆千駒手上?越想越覺得有此可能,凌爵非不禁臉色一沉。
畢竟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親密堂兄弟,敏銳地察覺凌爵非似乎有動手的意思,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語的凌煜丞終於有了動靜,抬眸睨他一眼,冷冷道:「我不是早說過了?這是我倆之間的問題,你最好少管閒事。」
什麼?我這是在救你耶!竟罵我多管閒事?凌爵非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成了一個道地有苦說不出的啞巴。
在他呆楞住的同時,穆千駒朝他歉然一笑,隨即旋風過境般迅速把凌煜丞帶走了。
「這、這算他媽的怎麼一回事啊!?」凌爵非望著兩人轉瞬消失的門口,一臉驚愕地喃喃自語。
不知怎地,他突然覺得大大不妙,彷彿,就要出現一件比太陽打從西邊出來還要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雖然直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曉得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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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39
[size=4] 第十二章
「你竟然維護那個臭女人!」
換回衣服,一同走去豪宅的地下停車場時,凌煜丞憋不習慣的怒火,終究忍不住爆發出來。
然而,他與穆千駒交握的手指仍緊緊纏扣著,不知是誰不放開誰。
「我是在維護你。」
兩人停在一輛車前,穆千駒用空著的右手從西裝外套的口袋中掏出車鑰匙,口氣仍是溫和。
「少來這套!」凌煜丞滿臉不屑地哼嗤了一聲,斜睨著他:「你們上過床了吧?滋味好不好?是個大美女呢!」
穆千駒輕嘆口氣,暫停開啟車門的動作,偏過頭來解釋道:「你誤會了,她不過是我職場上的一名好對手而已,我們甚至沒出去喝過一杯咖啡。」
即使理智上已經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凌煜丞仍挾怨追擊:「你這是在抱怨我將事情全都推在你身上,害你忙得抽不出空來去跟她喝杯咖啡嗎?」
穆千駒聽出他口氣有些不對勁,眉頭一皺,疑問道:「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一語擊中紅心,凌煜丞頓時狼狽地脹紅了臉。
「沒什麼!」他未免該死的太敏銳了吧!
太可疑了。「有,她方才一定跟你亂嚼了什麼舌根,才讓你看起來活像一隻刺蝟般劍拔弩張的……」穆千駒伸手撫摸他燙熱的臉頰,「丞,告訴我,她跟你說了什麼?」
似命令又似懇求的低沉語調,令凌煜丞完全招架不住。
他原本不想像個受到委屈的孩子般到處向人訴苦的,卻在穆千駒閃爍某種凌厲光芒的視線逼迫下,結結巴巴地說出口:「她、她說你跟在我身邊,只是……只是……」胸中一口氣突然提不上來。
「只是什麼?」
凌煜丞呼吸困難地唔了一聲,左手下意識地扯緊衣襟,過了老半天才放棄似的對他大吼道:「只是浪費時間跟才能罷了!」
「……原來如此。」穆千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話一出口,瞬間又受到重傷,凌煜丞撇過臉去不跟他對視,彷彿所有的怨氣全含混在嘴中般咬牙切齒道:「那個臭女人!下次敢再出現在我面前我非……」
「打女人不好,不過,我會很樂意幫你賞她一拳。」
聞言,凌煜丞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失聲道:「什麼?」自己是不是聽錯什麼了?穆千駒這個眾人眼中的老好好先生會想打女人?
穆千駒唇角微勾,笑容裡竟含著一股扭曲又陰沉的憤怒:「因為她什麼都不曉得,卻偏偏故意來挑撥我對你的感情,只賞她一拳…算客氣了。」
別人根本沒辦法瞭解吧!自己為了爬到今天這個比任何人都來得接近凌煜丞的位置,不知暗中做了多少的努力!然而他們卻想用一句無心之言,就隨隨便便將自己的心血破壞掉!
絕對,不可原諒!
盯著他臉上的表情,凌煜丞瞬間劇烈動搖了。
他突然察覺,自己明知穆千駒喜歡的人是自己,卻又故意跟他鬧了半天的彆扭,或許就是想逼他對自己吐露出一句又一句的絕不出軌的保證吧!然而等他真的說出口了,卻又令凌煜丞心底堵著某種漲得滿滿的焦躁感,難受極了。
「……我有什麼好的?」
「丞?」穆千駒一臉疑惑。
凌煜丞猛地甩開他的手,高聲質問道:「我從來沒對你好過,每次在公司見面不是端架子、就是擺臉色,我有什麼地方讓你看得上眼了?」
對,這就是疑點。
任何一個腦袋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在長達三年多受盡冷眼對待的情況下還苦苦愛著自己。但他又懷疑,自己這麼問,不過是想再得到一次穆千駒親口保證只愛自己一人的誓言罷了。
……幼稚!什麼時候自己變得如此容易不安了?遊遍花叢多年的花花公子凌煜丞,竟也會有緊張自己的魅力不夠的一天?哈!幾個禮拜前的他絕對不會相信這會是如今的自己吧!
「呃……」
「不要說什麼你對我一見鍾情的鬼話!快說!一定有理由!」凌煜丞狠狠瞪著他,執意要一個答案。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穆千駒告訴他的理由,竟是他無法接受的意外沉重。
「的確有原因,最初會喜歡上你的契機,是因為……」穆千駒深深凝視著他,用著富滿感情與懷念的語氣道:「你買了我的畫。」
「……什麼?」凌煜丞困惑地眨了眨眼。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會得來這麼一個奇怪至極的答案。
「約莫五年多前吧,我們曾見過一次面,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在畫廊打工的學生……有印象嗎?」
「我……我不記得了……」凌煜丞手足無措地搖搖頭。他胸中突然浮現一股強烈預感,穆千駒接下來的話,絕對不會是自己想聽的。
他後悔了,無比懊悔自己為什麼要追問。
「忘了也沒關係,只要我記得就好。」
回憶起往事,穆千駒神情頓時變得異常溫柔,雙手捧著他的臉頰,低聲道:「當時我媽生了一場重病,急需用錢看醫生,畫廊老闆為了幫助我,便在那家畫廊中 展出了我一幅得意畫作求售,那時我真的花了好多心血在那幅畫上頭,心頭所有糾結的感情都一筆一畫地用力地畫了進去,不過,或許是因為畫技不成熟加上畫風太 過晦暗,所以始終乏人問津……」想起那段自我懷疑、自信盡失的辛酸歲月,穆千駒不禁面露苦笑。
「……」凌煜丞用心聽著,臉色卻不自覺逐漸發白。
那幅畫!
他想起來了,終於想起來了。
活了二十幾年來,他買過的畫,也不過就那麼一幅而已,自然沒有想不起來的道理,但……但是……凌煜丞咬緊下唇,打從心底竄起一股冷意。
但是,當年看中那幅畫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呀!
沒有留意到凌煜丞臉色越來越不對勁的穆千駒,睜著一雙深邃發亮的黑眸牢牢鎖住他,用著緬懷的表情繼續道:「只有你,丞,只有你肯多看一眼,還花了高價買下它,你不知我那時有多麼地高興。」
只要一想到當年的知音及恩人如今正緊緊地抓握在自己的手中,穆千駒就感到無比地心滿意足,然而,他卻渾然不覺自己告白的每一個字眼聽在凌煜丞耳裡,皆是一記血淋淋的迎頭痛擊。
「你是說……你會喜歡上我,只是因為我買了那幅畫?」凌煜丞沙啞的嗓音似乎咬著碎石,比呻吟還破碎。
這算什麼?現代版的白鶴報恩?好萊塢最差的編劇也寫不出這種爛劇本出來!
而這個爛劇本裡頭最可笑的是,那頭傻鶴還找錯了報恩對象!
穆千駒沒有察覺他語氣的詭異處,自顧自激動地說道:「不,你不只是買下它,你還給了我希望與自信,等於是救了我!而我,也就是在那時候愛上你的!」
那時他整個人生已經跌落谷底,母親罹患重病,經濟又陷入困境之中,在最絕望的時刻,凌煜丞的現身,不啻是他陰霾重重的人生中乍現的一道救贖曙光,令他久久難以忘懷。
憑著一張名片找到他後,穆千駒螫伏在公司長達三年之久,費盡心思努力打拚,如今才有這個機會盡情傾訴當年對他急速產生的愛意,若說一路走來他有非感激不可的對象,那他首要便是感謝自己的爭氣與執迷不悟,否則他不會有如今的幸福。
「丞,我……」穆千駒接著還想說,他會一輩子對他好,會帶給他幸福,也會……
「住口!別說了!」凌煜丞失控地怒吼。
「呃……」陷入亢奮妄想情緒中的穆千駒霎時被他吼得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疑惑地看著他,「丞,你在發抖……怎麼了?感到冷嗎?」
指尖可以一清二楚地觸摸到他臉龐肌膚的顫動,但這沒道理呀,地下停車場隱密得連一絲風沙都吹不進來。
凌煜丞面無血色地拉下他擱在自己頰邊的手掌,搖了搖頭。
好冷,臉頰少了他手掌心的溫度,竟感到一陣莫名冷意。
「穆千駒,如果……」如果當初那幅畫的真正買主其實根本不是我呢?凌煜丞咬緊顫抖不已的下唇。
他想問,非常想知道答案,嗓音卻啞了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腹內腸子更全部打結似的隱隱泛出酸味。
好想吐。
想將肚子裡頭今天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原來穆千駒對自己的異常迷戀,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可笑的誤會罷了!
這算什麼?遲來的天譴嗎?
「如果什麼?」沒察覺到他內心暗潮洶湧的穆千駒,一臉疑惑地等著他接下來的問話。
「如果……」凌煜丞突然感到整件事情很滑稽,兩個人都像傻子一樣,而他也真的嘲笑出口,發出類似被什麼東西嗆到的古怪笑聲:「哈!哈哈哈……」
「丞?」穆千駒微蹙眉,一頭霧水地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中說錯了什麼話,要不然他怎會問到一半就陰陽怪氣地笑了?
凌煜丞兀自笑了一會兒,笑得穆千駒差點感到手足無措的時候,抬眸斜睨著他,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將他拉近自己,在他耳邊啞聲呢喃道:
「穆千駒,我們做吧!」
事到如今,等你日後終於發現真相時,想再臨陣退縮地告訴我自己不小心愛錯了人,我也不會放開你了。
你,只能,愛上我。
然後,一輩子被假相矇蔽。
這就是你招惹我認真起來的報應!
穆千駒身軀一震,眨了眨眼:「什麼?」
凌煜丞半垂眼眸,挑逗地輕咬他的耳垂,低低一笑道:「怎麼?難道你不想嗎?」
瞬間,穆千駒腦袋一陣暈然。這絕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心願。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向來沉穩的嗓音激動地微微顫抖著。
「當然可以,我親口答應了……還是要我收回?」隱含挑逗的眸光,令人心癢難耐到極點。
「不,不要收回……」震驚過後,穆千駒凝視著他的眼神倏然深沉,啞聲道:「丞,我一直想知道……」
「嗯?」牙齒鬆開男人的耳垂,凌煜丞轉而啃噬他的頸項。
從鼻翼呼出的氣息,充斥情慾的濕度與熱意。
穆千駒輕舔乾澀嘴唇,張開雙臂環住他,身軀與他貼合得毫無縫隙。
跟著,一隻溫熱大掌緩緩沿著他的修長背脊、腰桿……下滑到股間,蓄意地,指尖輕按揉捏著他的敏感處。
「想知道,當我進入你的體內時,會是什麼感覺……」
原先只不過是探問罷了,他若拒絕了自己也不會強逼,然而,當話一出口,穆千駒卻察覺自己已是──勢在必得!
「唔……!」
手指在股間滑動帶來的情色感覺,令凌煜丞驀然雙膝一軟,身軀傾前的重量正好整個被男人承接住。
◇◆◇
「呼、呼……」
可惡,若在稍早前,自己一定是死也不可能讓他這麼得寸進尺的。
凌煜丞額冒冷汗,痛苦地不住大口喘息。
如一條白魚般全身赤裸著,用著難堪的背對男人的姿勢趴伏在柔軟床鋪上,手指緊絞著床單用力得肌膚一片泛白。
遠在好幾年前就不是處男了,卻是生平第一次感到這麼難為情。
早知道就先做了,現在這麼慢條斯理的,反而令人無比焦躁……回想起先前的情況,還是覺得很瘋狂。
當時在地下停車場那邊,兩人已經完全不顧身處公共場合,互相挑逗得對方慾火高漲、一發不可收拾,簡直全然失卻理智,只剩下獸性的本能主導一切,若非在緊要關頭凌煜丞低聲問了一句「會不會很痛?」,令被慾望沖昏頭的穆千駒頓時清醒過來,也許他們就在車上野合起來了。
好不容易一路狂飆到家,房門甚至來不及打開就抱緊彼此展開激烈舌吻,幾乎要燒融理智的慾火,令人渾身顫抖不已,然而,當後背一沾上柔軟床鋪的瞬間,凌煜丞忽然感到些許膽怯。
燈光太明亮、床鋪太寬敞、對象是男人、被壓倒的人是自己……在在都是令他想退縮的原因。理智緩緩倒流回腦中,凌煜丞有些心慌地想慢下節奏,然而一向予人斯文溫吞印象的穆千駒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態度強硬,衣服也是在扭打般的混亂情況下被不甘不願地脫下來的。
被迫將身後連自己也沒見過的地方大大敞開,穆千駒手指不知沾了什麼冰涼的粘液,就這麼塞了一根進去他的後庭,毫無心理準備的凌煜丞雙肩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睜大眼。
「啊……」才痛叫一聲便被背後的男人用空著的手指扳過臉孔,低頭撫慰也似地啜住他的唇瓣,吞下他所有的呻吟。
眉頭緊蹙,憤怒地反手用力捶了男人胸膛好幾下,對方卻似鐵了心的完全無動於衷,還跟著又執拗地塞了第二根進來,察覺已經無處可逃的凌煜丞,只好拚命深呼吸,壓抑想吐的怪異感覺。
「放輕鬆點,丞……很快就會讓你覺得舒服了……」
騙人!
嘴角、耳垂、頸項、肩骨、背脊……無一處不被男人愛憐而執拗地用舌頭舔弄著,企圖軟化他僵硬的身軀線條,可是,這樣的溫柔只會讓人更加焦躁罷了。
「好痛……把手拿開……唔……」一想到平常只有排泄功能的地方被人用手指一根根插入,甚至不住勾撩撫慰,凌煜丞就一陣喘不過氣來的恐怖。
男人間都這樣做的嗎?這種違反常理的事情……
「不先這樣,你等一下會更痛……」
還會更痛?凌煜丞驚喘一聲。
「那我…不……不要做了……啊!好痛……」感覺內部深處瞬間被男人二根手指毫不留情地長驅直入,凌煜丞臉色更加蒼白,全身冷汗直冒。
「丞,對不起…我已經停不下來了……」不只他難受,男人額上亦冒出豆大汗珠,渾身上下每一顆細胞皆在叫囂著現在就全面侵占身底下這名讓自己深深執迷的人,若非全憑一絲過人理智強行抑制著,穆千駒簡直不敢想像情慾失控後會發生什麼事。
「可是…真的好痛……你一定要碰那邊嗎?」為什麼不能滿足於彼此撫慰就好?凌煜丞完全不曉得,自己手足無措眼眶泛紅的慌亂神情看在男人眼底,就像一隻令人垂涎不已的無知羔羊,那是滿足男人貪婪慾望的最佳祭品。
「丞,你不想要我嗎?你不想要我的全部都屬於你嗎?」男人表情佈滿渴求,在他耳邊呢喃出誘人墮落的罪惡語言。
「穆……」
「不想要嗎?」
凌煜丞為難地輕咬下唇。
就是想要!所以自己才主動提出做愛的要求啊!
只有穆千駒,絕對不想讓給別人……
不管是因為愛、還是無聊的獨佔欲作祟,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就得一輩子屬於自己才行,就算是毀掉也不能被其他人拿走,即使只是一小塊碎片也不行……不知不覺間,凌煜丞的內心被一股強烈的不安與執念扭曲了。
「丞……?」男人尋求應許的嗓音含了些許痛苦。
「那你快、快點……」眼角溢出淚來,凌煜丞抵抗的意識終究被擊潰了,下身維持了好幾分鐘的不適感令他不停地扭動腰只。
雖然在體內肆虐的手指不會令人感到厭惡,然而像是被什麼硬物擠壓內臟的壓迫感還是讓凌煜丞難受極了,臉色發白,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即便如此,被戳到前列腺而瞬間起了反應的慾望,仍無視於主人扭曲的神情與哀吟,生氣勃勃地硬挺起來,這點不禁令凌煜丞憾恨地暗罵自己該不會有被虐傾向。
「丞,快好了,再試著放鬆點……」男人在他耳邊誘哄著,試圖將他的雙腿分得更開,想要更加深入他的身體內部。
「啊…不要了……好痛……」不斷用鼻音低泣著,卻引不起男人興生同情而放開自己。
乾脆逃走算了,快被不曾體驗過的疼痛與羞恥逼瘋的凌煜丞,心底不只一次興起這個想法。
只要逃走,就輕鬆多了,但男人似乎早有預感,所以壓制在他身上的力勁非常霸道,甚至連稍稍轉個身都感到異常困難。
就在錯覺這樣的不適感會不會永無止境時,凌煜丞忽覺腰桿被男人稍稍攬高,腹部下方塞了塊枕頭墊高起來,膝蓋更被迫半屈大張著,狗爬姿勢淫亂得比先前更令他感到羞恥。
主控權完全被奪走了。
突然有不妙預感,若就這麼被他得逞,自己一定會面目全非,變得亂七八糟,完全不像往昔的自己了。
凌煜丞身子忍不住急遽顫抖,驚喘了聲:「不要……穆……」
「噓……」穆千駒趴伏在他背上,手指扳過他的臉,伸舌輕舔他冰涼的下唇,接著吞蝕掉他傳自喉嚨深處的呻吟;空著的另一隻左手則來到他身底下,抓握住他最敏感而脆弱的地方,忽輕忽重地上下搓揉起來。
「哈啊……啊……」
感覺真是太舒服了!
相較於女人纖細的手指,男人指頭表皮粗糙的觸感更令人迅速陶醉其中,舒服得全身的毛細孔似乎都要敞開了。
凌煜丞眼眸被慾火燒得濕潤,雙頰脹紅,舌頭追逐著男人的,渾然忘我地喪失潛逃的慾望。
膩在一起的肌膚,熱得似乎要溶化了。
不夠!不夠!多親我一點,多碰我一點,現在還遠遠不夠……在情動間,被一點一滴引導的凌煜丞不自覺地將膝蓋分得更開,下身被抬得更高,沒有任何違和感,全然化身成一隻拚命地貪圖從沒體驗過的快感的獸。
身後好像又被塞進了第三根指頭,但已經麻痺地失去不適感,多了點痛楚反而更能刺激快感的敏銳度……奇妙的感覺改變了凌煜丞的表情,他不由得輕喊了聲男人的名:「穆……」
眼角濕潤,雙頰酡紅,全心全意沉溺於性愛遊戲中的凌煜丞,看在穆千駒眼底,比世上任何事物都來得令他迷戀不已。
神智恍惚間,只覺穆千駒的手指依序離開了,尚來不及好好喘口氣,後庭入口處有個又熱又硬的東西抵了上來,接著,只聽到滋!的一聲臀肉被分開的奇異聲響,男人的慾望就這麼輕輕插了進來。
「啊!好痛……唔……」彷彿慢動作的凌遲,美夢乍醒的凌煜丞慘叫一聲,拚命扭動身子想甩開男人,那是一種無論如何都無法適應的異物感。
「乖,再放鬆點,很快就不痛了……」穆千駒牢牢抓住他,在他耳邊發出痛苦與歡愉交錯的粗重喘息聲,即使遭受反抗仍是沒有退縮的打算,一吋吋地深入手指觸碰不到的處女地。
騙人!再也承受不住幾乎要將自己逼瘋的壓迫感,凌煜丞忍不住嗚咽出聲:「放開我!嗚……好痛…穆……真的好痛……啊啊……」十指深深陷入床鋪之中,淚水沒用地奪眶而出。
在男女情事上,身為攻擊者的男方的他,向來只有享樂歡愉的份,如今角色互換倒錯,凌煜丞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從劇痛中尋求那一絲絲可遇而不可求的快感。
啊啊……瘋了!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想跟男人做!
「再忍一下…很快就會舒服了……」
萬萬沒想到會惹哭他,穆千駒心疼地伸手撫摸他的頭髮,用牙齒細密地啃咬他肩頭的滑嫩肌膚,另一隻空出的手掌也沒有停止撫慰他的前面,然而他心知這樣不上不下自己撐不了多久,便又強迫地將慾望一點一滴推進他溫熱體內。
又熱又硬的不自然感覺排山倒海而來,衝擊凌煜丞全身上下每一根觸覺神經。
呼、呼、凌煜丞起初一直從喉嚨發出彷彿被什麼東西勒住的痛苦喘息,後來幾乎是什麼聲音也喊不出來,就連淚水也流乾了。
「抱歉……很痛吧?」
滿心憐惜的男人輕咬他的耳垂,凌煜丞雙目含淚地回過頭來,一臉「你少說廢話」的怨恨神情,最後終於受不了身後快令他發瘋的痛楚與恐怖,湊前尋求撫慰地與他接吻。
只有與男人嘴對嘴碰觸,才能稍稍減輕一點下身的疼痛。
所以,再多吻我一點……
彷彿接收到他的無聲請求,穆千駒無比憐愛地輕咬他的下唇,吸吮著他的濕熱舌頭,熱烈的唇舌相交幾乎要奪去凌煜丞的呼吸與意識。
「丞,腿再張開點……」
「嗯……」凌煜丞意亂情迷地順從了男人在唇邊的輕聲要求,伴隨張腿的動作,感覺男人的慾望又更深入了進來,就像是壓迫心臟的長矛般令他渾身痠軟、力氣盡失。
「好了,全部都進去了……」穆千駒稍離他的唇,鬆了口氣地低語。
「騙人!」凌煜丞吃驚地睜大了眼。
「要不然你摸摸看。」男人抓起他的手來到兩人下身的交合處,淫猥的觸感令凌煜丞手指顫抖不已。
沒想到自己真的接受了他,接受了以前討厭得要死的男人的慾望……我是不是瘋了?凌煜丞情緒複雜地凝視著穆千駒的臉龐。是呀!一定是瘋了,否則心底怎會一絲悔恨的感覺都沒有?
「丞,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居然忘記帶套子……等一下我可以直接射在你裡面嗎?」男人伸手撥開他頰邊的濕髮,柔聲低問。
凌煜丞臉一紅,恨恨道:「穆千駒,你別太過分了……」
「我會記得幫你清理乾淨的……還是不行嗎?」失望之情溫於言表。
「可惡!你要我怎麼回答你啊!」凌煜丞氣得索性抓過他空著的左手臂,用牙齒在上頭細細啃咬藉以洩憤。有時候他真懷疑男人是不是故意說些過分的話來逗弄自己。
「丞?」
「隨便你……」
「什麼?」微弱的音量根本沒傳達到男人的耳中。
他一定是故意的!「我說隨便你啦!唔……」為什麼我非得要妥協到這種程度不可?凌煜丞恨得眼角濕潤,在他手臂上咬出一片精采青紫出來。
男人欣喜地低頭吻了吻他燙紅的臉頰,詢問道:「丞,你感覺好點了嗎?我真的快忍不住了……」原本不住撫摸他因疼痛而呈現半萎縮的慾望的手指改為揉捏起來,在他頰邊嗓音沙啞地低喃,臉龐佈滿想在他體內盡情奔馳的強烈慾望。
感覺體內的他的存在又漲大了一點,所以痛楚根本沒有消失,只有更形劇烈而已,凌煜丞不禁遲疑了下,後來終於抵受不住男人眸底的懇求光芒,咬緊下唇,輕點了點頭,含著哽咽聲道:「慢一點……」
好不容易得到首肯,穆千駒欣喜地咧嘴笑了。
「丞,我愛你……」
說著,穆千駒在他體內緩慢地馳動起來,下身不住交擊的淫猥聲響迴蕩在寂靜的室內,間接交雜著野獸般的喘息聲。
不斷在他修長的白晰背脊上落下熱吻,濃眉微蹙、逐漸恍惚的滿足神情,在在清楚表明穆千駒是多麼沉醉於他的火熱緊窒當中。
「唔…唔……」凌煜丞緊咬他的手臂肉,藉以減輕下身交合時的疼痛感,只能被動地承受男人的給予及掠奪令他感覺恐怖極了,彷彿懸在高崖邊,隨時有可能被人一把推入深淵之中。凌煜丞腦海忽然浮現一股強烈預感,經此一夜後,他和男人之間已不可能再回到過往的關係了。
「丞,還很痛嗎?」察覺手臂沾了他些許淚液而濕潤一片,穆千駒緩下動作低間。
「不准停下來!」凌煜丞含著哽咽低吼,偏過頭,紅著眼眶恨恨地瞪著他:「我要你射在裡面!我要你在床上殺了我!」
這比說「喜歡」還要令男人情緒亢奮。
「丞!」
承受了兩名男人重量的彈簧床霎時發出一陣激烈的傾輒聲。
「啊……啊、啊、啊……」
「我愛你……丞…我愛你……」
別說了!說不出是肉體的痛楚、甦醒的歡愉、還是欺騙了他的心虛,導致淚水再一次迅速於凌煜丞眼眶中凝聚。
「穆千駒,你要是敢愛上別人,我就殺了你……」嗓音充滿了感情、苦惱、還有一絲深沉懼怕。
「不會的,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
日後,也許男人會一遍又一遍地懊悔自己沒早點察覺懷中人在地獄糾結的難言心思,然而,到死為止,他的確從沒違背過自己的誓言。
「不可以變心……」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映照在男人眸底的自己的身影,無比扁薄、細小,脆弱得彷彿一觸即碎。
都是你,害我變得如此軟弱。
心底藏著絕對說不出口的秘密,懊惱的淚水沿著頰邊不住落下。
「不會的……不會的……」
男人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他,心頭充滿憐愛地伸舌舔去他臉上的淚水,啞聲一次又一次地許下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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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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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 第十三章
「呼呼……嗯──!」
幾乎是同時達到高潮,穆千駒悶哼了一聲後、濃稠的慾望盡數洩入凌煜丞的體內,而他亦面泛紅潮,克制不住地噴灑在了床鋪上。
「唔……」來不及享受餘韻便感覺男人抽出了在體內肆虐的慾望,一陣情愛過後的空虛感立即又濕潤了凌煜丞的眼眶,反常的模樣令穆千駒大感不解。
「丞?你怎麼了?」
穆千駒緊張地捧住他的臉頰,深怕他哪裡感到不適了。
「沒什麼!」凌煜丞伸手抹抹眼淚,偏過頭去。他是死也不會告訴男人自己喜歡上他了!……嗄?等等!我、我喜歡上他了?突如其來的衝擊,令凌煜丞身子整個瞬間僵住,瞪大了眼睛。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我明明是因為氣他愛錯了人才故意跟他上床,要他以後發現了真相時想賴也賴不掉啊!這才是我同意跟他做的原因!對!我才不是喜歡上他咧!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穆千駒見他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心底不由得更是著急,不想妄自揣測他是不是後悔了,只好愁著臉龐頻詢問道:「丞,你身體哪裡不舒服嗎?哪裡痛的話你告訴我啊?」
「沒有……」
「真的?」
「嗯,我沒事……」凌煜丞回過神來,虛弱地朝他一笑道:「好熱,渾身粘搭搭的,我想去洗個澡……」
「我幫你?」穆千駒連忙道。
「……好啊。」原本想拒絕的凌煜丞發現自己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後,放棄逞強地點了點頭。
臉色蒼白不已的凌煜丞少了往昔盛氣凌人的銳利,反而多了分脆弱透明的感覺,彷彿不好好照顧就會這麼彫謝了,令穆千駒一陣心疼,伸手一把將渾身無力的他抱了起來,進到浴室去。
扭開水龍頭,熱水嘩啦嘩啦地落下,一片白色蒸氣迅速籠罩了浴間。
浴缸裡頭的水位很快便半滿了,穆千駒試了水溫後,小心翼翼地將懷中四肢乏力的凌煜丞送入水中。
「啊!」凌煜丞忽地痛呼一聲。
「撞到哪裡了嗎?」穆千駒緊張兮兮地急問。
凌煜丞微感惱怒地橫他一眼:「不是,是你的項鏈勾到我的頭髮了……唔……」痠軟的肌膚一沉入溫熱的水中,他不由得舒服地輕哼了一聲,蒼白的臉龐更染上了些許紅暈。
「抱歉。」穆千駒見他眉頭微婕,偏頭想了下後,還是將脖子上的銀鏈解了開來,暫時擱置在浴缸一旁。
「那是什麼?」凌煜丞看了一眼,隨即好奇地伸手將掛了一樣東西的鏈子抓到手心上查看:「一枚……戒指?這是你很寶貝的東西吧?做…做的時候都不拿下來,害我耳朵被勾到好多次……」
穆千駒滿臉歉意地伸手把耙耙發,解釋道:「抱歉,這是我媽去世前唯一留給我的遺物,平常帶習慣了才一時忘了拿下來。」
「結婚戒指嗎?」凌煜丞將那枚銀色戒指從鏈子上取下來,端詳了一會兒後,不知怎地,居然一時鬼迷心竅地把它往自己左手無名指戴去。
原本以為戴到一半就會卡在關節上,沒想到這枚戒指居然異常順利地繼續往下滑落,最後完全吻合了自己無名指的指圍。
等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後,凌煜丞尷尬得臉龐線條都僵硬了,完全不敢抬起頭來查看穆千駒現在露出何種表情。
「看起來不像是……因為尺寸是男人的。」他勉強擠出笑容道。
「嗯,這是我爸從手上剝下來送給我媽的戒指,所以尺寸當然不合……他們也沒有結婚。」穆千駒看著戴在他手上的銀色戒指,輕聲道。
「啊!原來你是私……」原來你是私生子嗎?凌煜丞咬緊下唇,強忍住了,才沒將這句會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的問話詢問出口。
「我是私生子沒錯。」穆千駒坦然地證實了他的疑惑。
既然他對自己如此坦白,那凌煜丞索性也不客氣了。
「那你身上的刺青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
沒等他回答,凌煜丞便接去了他的話:「因為從小沒有父親所以學壞去混黑道?然後又因為母親生重病所以痛改前非重拾書本從良?」
穆千駒苦笑了下。
「真準,都被你說中了。」
「那當然,電視上的肥皂劇都是這麼演的。」凌煜丞挑了挑眉,神氣地露齒一笑。
肥皂劇?肥皂劇真的演得來沒有錢上學的悲哀?沒有錢吃飯的痛苦?還有……自小被人譏笑是髒私生子的自己的滿腹怨恨?
……為什麼他可以笑得這般無邪呢?
原本以為他或許會對自己坎坷的身世產生一點同情心,卻萬萬沒想到當他知曉自己是私生子後,居然會繼續用著有些嘲弄的口吻俐落地揭開自己的瘡疤……穆千駒見他笑得開心,不由得衝動地低頭吻了吻他唇邊的笑意。
愛上心性如此殘酷的人的自己,應該是瘋了吧?
「唔……」凌煜丞身子原本就疲乏不堪了,被他一陣激吻後,不但氣喘吁吁,四肢痠軟無力,整個上半身更靠在了他懷中。
「丞,我現在幫你清理乾淨。」穆千駒心跳逐漸穩定後,低聲道。
「什……啊……」凌煜丞才一個失神,他的後庭處已經被男人從背後深入了一根指頭來回攪動著,而他也是這時才臉色發白地醒悟所謂的「清理」是怎麼做了。
「等等……啊……會痛……」凌煜丞疼得夾緊膝蓋,扭動身子,想掙脫他不斷往內深掘肆虐的手指。
「再忍一下,沒清理乾淨的話肚子會痛,很快就好了……對,腰再抬高點……」輕舔乾澀唇瓣,感覺到他身體內部以一股高於水溫的熱度將自己的手指絞得緊緊的,穆千駒就一陣冷汗直冒,差點克制不住想再度撲倒他的強烈慾望。
「唔……」隨著他第二根指頭的深入,凌煜丞臉龐就像酒醉了一般地益發酡紅,頸項無力地癱在他肩上。
曖昧又親暱的氣氛如同白色水蒸氣般包圍了兩人,彼此呼吸近在咫尺,直到凌煜丞輕輕開口問了一句,才打破了這個彷彿具有魔力的時刻。
「這個刺青……」
「嗯?」
「這個刺青代表什麼意思?」湊近看久了,不再有害怕的感覺,反而覺得穆千駒給實胸膛上這幅野獸刺青異常地妖豔漂亮,凌煜丞低低喘息著,指尖著了迷似的在他心臟地帶來回摩挲。
「這叫饕餮紋,是一種古代傳說中貪吃的凶獸。」
「貪吃的凶獸?」
「嗯,替我刺上這幅刺青的朋友可能覺得我這人很貪心吧……」清理得差不多了,卻仍貪戀他內部的柔韌感覺而捨不得離開,雖然曉得這可能會傷了他,穆千駒卻仍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替他來回按摩鬆軟起來,為下一波的激情預作準備。
「啊……這我……絕對贊同。」察覺他的不軌意圖,凌煜丞眼眶泛起一股羞惱也似的氫氳,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他的確是標準得寸進尺的貪婪之徒!
他生氣的模樣煞是好看,自有一股撩人心癢的魅力,穆千駒迷戀不已地凝視著他,輕聲呢喃:「……慾望無窮、貪得無饜是貪,窮盡一生追求虛無也是貪。」這是好友康楚曾送給自己的話。
凌煜丞一怔,疑惑地抬起頭來:「什麼意思?」
「我也不曉得,在我心口處紋下這幅刺青的好友只是這樣對我說過。」穆千駒搖頭,半斂眼眸不知想到了什麼,過了好半晌,他出聲低低詢問道:「丞,你說,我是對你慾望無窮、貪得無饜呢?還是,我只是窮盡一生在追求虛無?」
好怪的問題,眼神更奇怪得可怕。
「我……我不知道!你別問我那種奇怪問題!」我人都給你了,怎可能還是虛無?這番話,凌煜丞卻說不出口。
「……」
凌煜丞被他詭譎的眼神看得渾身一陣煩躁,不自在間,眼角正好瞥到左手無名指上散發的一痕銀光,才乍然想起自己還戴著他母親的遺物,連忙將手上的戒指剝下來,遞還給他。
「還你。」
「不用還了,就送給你吧。」穆千駒伸手按住他手臂,制止他這麼仿,語氣非常地溫柔。
凌煜丞指尖一顫,低聲囁嚅道:「不好吧,這可是你媽的遺物……」嘴巴雖這麼說,但他內心其實想要得不得了。
這枚看似不起眼的戒指彷彿帶了股致命的魔力般,令凌煜丞渴望將它牢牢抓握在手中,一輩子都不還給他。
這股恐怖的獨佔欲,究竟是針對它,抑或是針對…他?凌煜丞眼神複雜地望著才剛跟自己發生了親密關係的穆千駒。
「沒關係的,我就是想送給你。」似乎看穿了他欲拒還迎的小小心思,穆千駒微微一笑。
凌煜丞突然覺得有絲困窘:「你不怕我狼心狗肺地將它拿去當鋪典當掉?」
「我相信你不會。」
「你憑什麼相信?」語氣未免太篤定了吧?凌煜丞不悅地沉下臉來。
「我就是相信。」穆千駒臉上仍是掛著笑容。
「可惡……」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老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啊?凌煜丞惱怒地嘀咕一聲後,身子微傾前,強吻住了穆千駒猶帶笑意的嘴唇。
哼!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這是回禮……啊……」得意的笑容沒有持續很久。
等凌煜丞深深後悔不該對一頭已經慾火暗自狂燃的野獸煽風點火時,已經來不及了。
◇◆◇
「芷嫻、芷嫻……」宛如鬼魅的低沉嗓音,飄蕩在寂靜室內。
晨曦透窗照射進來,灑落一地金黃色光輝。
時間正值清晨,才不過六點多而已,粉紅色的柔軟床鋪上,睡顏甜美得有如睡美人一般的纖弱少女,正呼吸平穩地安然睡著。
不管怎麼喚都喚不醒,低沉嗓音的主人不多久便失去了耐性,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少女的香肩。
「唔……」少女嬌軀動了一下,自口中發出美夢被擾醒的不滿呻吟,終於甦醒過來,神智迷迷濛濛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唔、是誰啊……?」
「芷嫻,是我……」
「啊!你是誰?」房裡有男人的聲音!?凌芷嫻這時才猛地察覺不對,驚叫一聲,雙手揪緊被子,神情慌亂地往後退去。
「別怕,是我。」臉色有些蒼白的凌煜丞從床角陰暗處走出來,佇立在金黃色的晨曦之下。
「哥……?」由於背光,所以凌芷嫻無法看清楚男人臉上欲言又止的複雜神情及寫滿苦惱光芒的眼眸。不過在得知於房中出現的高大男人是自己最親密的同胞哥哥時,少女慌亂的情緒瞬間鎮靜下來,臉上的表情安心多了。
凌煜丞躊躇了一下,舉步走向她,緩緩在床沿邊坐下,沉聲詢問道:「芷嫻,我記得你的生日似乎快到了,是下個月吧?有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嗎?」問話的同時,拳頭不自覺握緊。
「呃……哥?」他一早來叫醒自己,就是想問她要什麼生日禮物?凌芷嫻困惑地眨了眨美眸。
「要不這樣吧,我送個畫框給你……我想你會需要的。」也不在意自己的話有些顛顛倒倒,凌煜丞一徑兒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少女更是一頭霧水:「畫框?」
「嗯……」凌煜丞點點頭,跟著伸長手,將床鋪抵著的米白色牆壁正上方掛著的一幅畫取了下來,嘆道:「都過了好幾年了,這幅畫的畫框經年累月地遭受日曬,漆都有些斑駁了……你看,連畫的顏色都黯沉了許多。」
凌煜丞出神地盯著那幅畫最底下的作者龍飛鳳舞的簽名,依稀可辨出一個字來──駒。
駒……果然,是他的畫。
少女聽他的話仔細端詳那幅畫,末了有些心疼地點頭同意道:「嗯,哥你說的對耶,是該換個新畫框了……謝謝哥,你對我真好。」
胞妹天真瀰漫的笑顏,令凌煜丞心臟一陣劇烈刺痛,然而不到幾秒鐘後,想一人獨佔穆千駒的醜惡慾望即刻佔了上風。唇瓣有些顫抖地,他啞聲詢問道;「芷嫻,你為什麼會喜歡這幅畫?」
他看不懂!完全看不懂這幅畫想表達什麼意思!
當年,他無意之中曾帶著妹妹芷嫻到城中最有名氣的畫廊隨意逛逛,誰知道回到家後過了幾天,芷嫻總是望著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凌煜丞一時好奇,便詢 問她怎麼了,芷嫻支支吾吾了好久,才終於說出她對那家畫廊裡頭展出的某一幅畫作印象深刻,導致日夜唸唸不忘,末了,她忍不住怯怯詢問凌煜丞能否將那幅畫買 下。
凌煜丞雖然不是個好男人,卻一向是個善待妹妹的好大哥,當下便慷慨地應允,並且當天就前往畫廊付錢,將那幅畫扛了回家。
只要能見到妹妹開心的笑顏,不管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即便,他覺得那幅莫名其妙的畫遠遠不值老闆出的價。
至於當年那名拚命向自己道謝的少年穆千駒的身影,早在記憶中褪去顏色,無論怎麼回想也想不起來了……
「這幅畫,看起來很哀傷……」凌芷嫻沒有察覺身旁胞兄內心複雜的思緒,伸手撫摸著畫框,眉宇柔和地細聲道:「哥你看,這幅畫的色彩全是冷色系的色調, 就連天空,也是冰藍色的,就如同天寒地凍的北極的顏色……當初我一看到這幅畫,眼眶不知怎地就紅了起來,我想,這幅畫的作者的心一定是被什麼東西困住了, 久久尋不到出路,才會創作出這幅如此蒼涼的畫作出來。」
凌煜丞靜靜聽著她的話,驀然有點想哭,卻……欲哭無淚。
「芷嫻,你好厲害,我一定是色盲,要不然怎會聽了你的解釋也無法體會其中的意境……」嘴角微扯,卻瞬間頹然落下,連自嘲都做不到。
他從小就沒有什麼藝術天份,也對那些沒興趣,而如今,他深深痛恨起這點來。
「才不厲害,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少女被他的「色盲」之語逗笑,但過了幾秒,旋即低低一嘆道:「哥,我好想見見這幅畫的作者。」
「芷嫻?」凌煜丞楞住,難掩震驚地看著她。
「我覺得我們一定會變成好朋友的,因為……我們同樣都被困住了。」凌芷嫻神往地幽幽道,下意識地將纖手放在自己早已沒有知覺的小腿肚上。
恐懼,成形了。
「……」凌煜丞啞口無言地閉上眼,拚命吞下滿嘴的苦水。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讓你見到他!絕對不能!
事到如今,即使自私自利的我死後會淪落到畜生道中,我也絕不將他讓出!
絕不!
凌煜丞驟下決心,自少女手中將畫取走。
三天後,他一臉歉意地告訴少女,那幅畫在一個粗心大意的畫框師傅手中,毀了。
只剩下一堆零碎紙片,可供憑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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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44
[size=4] 第十四章
將畫作妥善藏於房中一處隱密點後,相隔不到一小時,凌煜丞驅車回到男人的住處。
怕吵醒應該仍在睡夢中的男人,他小心翼翼地轉開門鎖,步伐有些不自然地越過客廳,接著伸手推開臥室門。
「你到哪裡去了?」
「穆……啊!」耳邊乍聞一道冰冷詢問,凌煜丞尚來不及回答,腦袋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手中東西掉落,整個人被男人揪起丟到床鋪上,重重撞擊到身體不適的地方不禁令他痛吟一聲。
「你偷開我的車,去了哪裡?」穆千駒厲聲喝問,黑色眸底醞釀一股狂怒風暴,手指捏緊他的下巴,逼迫他回答。
清晨六、七點乍然睜眼醒來時,驚覺與他纏綿一夜的凌煜丞跟自己的車鑰匙居然同時不見蹤影的那一瞬間,穆千駒墮入了深沉難言的莫大恐懼之中。
為什麼要走?一大早的這時候他能上哪兒去?難道……難道他後悔了嗎?
這個也許很接近事實的猜測,令穆千駒自幸福的頂端重重墜下,渾身冰涼。
他後悔了,所以走得遠遠地讓自己再也尋找不著,是嗎?
整整有半個多小時,穆千駒陷入極深的恐懼不安與該不該抓他回來的痛苦掙扎之中。
凌煜丞昨夜點頭應允和他上床的爽快干脆,一整夜的心神不寧,和今早不打一聲招呼即消失不見的神秘詭異,不得不讓穆千駒想到最壞的地方去。
也許他只是一時好奇,想嘗嘗跟男人做愛是什麼滋味罷了……一想到此,穆千駒便一陣揪心悲哀。
如果,他就這麼不回來了,還是回來後向自己提出分手要求……就在穆千駒覺得腦海浮現的無數個疑問與猜測快將自己逼瘋之前,原先以為已經因後悔而潛逃消失的凌煜丞,竟又出現在他面前,甚至還頂著一張不知發生何事的無辜表情望著自己。
凌煜丞驚悸地猛吞了口唾液:「我……」
「快說!」
說說說!要我說什麼啊?媽的!難道才跟你上一次床而已,以後連去上個廁所之類的芝麻綠豆小事都要事先報備嗎!?凌煜丞自小我行我素,愛去哪玩就去哪玩,何曾被人這樣揪著領子怒聲質問去處,不由得火大起來,心底不住嘀嘀咕咕。
不過,說句老實話,最近他膽子越來越小,穆千駒又越來越凶,加上又剛做了件虧心事,所以就算打死他也不敢將內心話在盛怒之中的穆千駒面前說出口,只好 邊暗罵自己孬種、邊狀似委屈地嘴一撇,伸手指向被穆千駒打翻在門口附近地面的食物,按照回來前已經演練過無數次的說辭道:「我肚子餓了,所以偷開你的車出 門去買早餐……就這樣。」
穆千駒聞言一楞,居高臨下地瞪著他,鸚鵡似的重複他的話:「肚子餓?」
凌煜丞巴不得這段危險質詢趕快結束掉,所以口氣頗不耐煩地應道:「對啦!媽的半夜肚子一直叫,餓到受不了就出去買東西吃了!」也不算說謊吧!因為幾乎有一半是事實。
「所以你偷開我的車去買早餐吃?」
「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重複我的話啊?你上輩子是鸚鵡嗎?」凌煜丞怒目瞪著他,拚命裝成一副自己問心無愧的樣子,免得拙劣的謊言被拆穿。但,他終究低估了穆千駒敏銳的觀察力。
「你想吃東西,可以叫醒我去幫你買啊……」穆千駒眸底的怒火如冬雪融化般逐漸消褪,露出一臉不解,視線緩緩下移,沉聲道:「更何況我昨天才對你……你 走來走去的不會很痛嗎?」依凌大少爺嬌生慣養的性子,若肚子餓了,肯定會一腳踹自己下床去幫他覓食,絕不可能親自走這一趟。
不知是幸或不幸,他居然比凌煜丞本人還瞭解他的個性。
他是在看哪裡啊?意識到他直盯著自己下身,凌煜丞雙頰發燙,眼神頓時有些游移不定,口吻侷促道:「當然痛啊!可是我看你睡得很熟,就不想吵醒你了。」
「……」平時他也不會這樣有問必答。穆千駒不再言語,緊抿起唇瓣,神情嚴厲得教凌煜丞一時心驚膽跳,差點想坦白從寬。
過了許久,穆千駒才又重新開口。
「我以為,你後悔了……」算了,不管出去做了什麼,只要他回來就好。
「穆……」見他微微眯起的狹長眼眸逐漸濕潤,凌煜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一早不見你的時候,我突然想了很多以前沒好好思考過的事……」穆千駒神色陰鬱,手指緊緊揪著他的肩頭,力勁之大差點要擰痛了他。
「我們一開始就走了錯路,不是因為互相喜歡才交往,而是因為一個脅迫、一場交易!就算上床了,也有一個到此為止的終結期限在日後等著我們……所以,我 甚至想,你既然走了,走得遠遠得不想再見到我就算了,反正你的心始終沒放在我身上,就算我再強將你的人追回來也沒有任何意義,但是,你最後既然選擇了回 來,以後就休想再逃離我身邊……」幾乎是告白也似的熱切語言,聽在凌煜丞耳裡卻沒有任何溫度,他只是,在述說一個事實。
凌煜丞被他眸底彷彿想吞蝕一切的飢渴目光看得呼吸一窒,但奇妙地,他並不覺得害怕,或是對他露骨的佔有慾產生排斥感,甚至隱隱感到一絲……興奮。
「所以,先前一個月的交往期限……?」凌煜丞勉力維持面無表情的樣子,斜睨著他,明知故問。
「就作罷吧!」穆千駒斷然道。
「確定?」
「對,百分之百地確定,然後……」說到此處,穆千駒突然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將頭顱深深埋在他頸窩邊,嗓音充滿渴求地詢問道:「丞,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早知道他是個超級得寸進尺的人了。凌煜丞唇角微勾,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了,語調卻故意飄得很輕浮、很不在乎的樣子:「你是說正式交往嗎?」
在兩個多禮拜前,凌煜丞根本想像不到當聽到穆千駒對自己這麼卑微地請求時,他竟然心花怒放得全身都在顫抖。
「對,才一個月根本不夠,遠遠的不夠……」因為不確定凌煜丞心底對自己的提議有什麼想法,精神飽受煎熬的穆千駒嗓音嘶啞得就像三天三夜沒喝過水似的。
總是這樣的,凌煜丞隨口一句話,就能置他於死地,或是帶他攀登天堂。
「哼,還真看不出來你這傢伙這麼貪心哪……」凌煜丞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彆扭地就是不肯開口給他一個痛快解脫。
「丞?」對自己的過分要求他生氣了嗎?穆千駒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他。視線一接觸到他的臉,穆千駒候然睜大了眼……是錯覺嗎?丞他居然在對著我…笑?他笑了?他沒生氣?
「幹嘛?」見他眼神奇怪,凌煜丞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有哪裡髒了嗎?
「你沒生氣?」穆千駒呆呆看著他。
「白痴……」凌煜丞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見他一臉蠢樣也懶得繼續吊他胃口了。「醜話說前頭,我可是很難伺候的喔!」
「你答應了?」一陣狂喜刷過全身毛細孔,穆千駒不敢置信地猛眨眼,口吻充滿驚喜與不確定:「丞,你真的答應了?」
「哼……」幸好你先說了,不然我還想叫你負責咧……不過這番內心話,凌煜丞自然是撕破嘴巴也不可能對穆千駒說出口。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丞,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是不是還在作夢?」穆千駒楞楞地望著他。
作夢?凌煜丞眯眼審視他一番,跟著伸手捏了捏他臉頰,見他仍是一臉痴呆模樣,不禁覺得很好笑,挑眉調侃道:「你的確還在作夢,所以剛才的提議就當作是夢話,忘了吧!」
穆千駒這才驚醒了過來,張開雙臂撲上前緊緊抱住他,情緒異常激動地道:「不行!我不准你忘記!你已經答應我了!你答應我了!」
「痛……」身體被他深深壓入床鋪中,凌煜丞不由得驚喘一聲。
聽到他的抽氣聲,穆千駒這才想到昨晚抱著他去浴室清理乾淨後忘了順便替他上藥,連忙鬆開力道,低頭檢視他不適的地方。
「住手……啊!你這個色情狂…一大清早的做什麼……」雖然極力掙扎,然而褲子甚至連同內褲還是被男人強硬剝下來,一一丟在床底下。
在白天強烈的光線下,隱密的地方徹底暴露在穆千駒眼皮底下的羞恥感,令凌煜丞俊秀臉龐紅得彷彿快滴出血來。
雖然昨晚已經昏天暗地地連做了二次,他卻還是不太能適應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穆千駒如此裎裡相見。
「都腫起來了……幸好沒有出血。」穆千駒用手臂壓住他不斷掙扎的下肢,扳開他臀瓣仔細查看了下後,才松了口氣,伸長手將床頭偃上一罐藥膏拿下來,指尖沾了點便緩緩塞了進去替他上藥。
不管是事前的潤滑,或是如何善後,穆千駒為了讓後庭還是處女的凌煜丞感到好過點,曾不知向康楚詢問了多少遍,若是康楚曉得他將習來的知識全部付諸行動的話,一定會覺得很欣慰吧。
「啊……好痛……」凌煜丞渾身無力地趴在床上,哼哼唉叫了幾聲。
「乖,待會兒就會好受點了。」
哼!我會這麼痛還不都是你害的!
「少用那種口氣跟我講話!我又不是你養的寵物!」為什麼主控權總是落到他手上?凌煜丞氣得亂咬棉被一通,「可惡……你是不是早有預謀了?」
「嗄?」穆千駒不解地抬起頭來。
不知是羞是氣,凌煜丞臉頰紅得快燒出火來:「潤滑劑、還有藥膏…不是你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嗎?」
「呃…你說這個啊……」穆千駒神情尷尬地苦笑了下。他的確是有打算過,若一個月的期限一到,凌煜丞仍然堅持不從的話,那麼自己就尋找恰當時機用烈酒灌醉他,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吃乾抹淨……不過,這等齷齪心思自然不好意思對當事人坦白說出口。
凌煜丞見他遲疑不答,霎時不由得想偏了地方:「難道你是幫別人準備的?」話一出口,連自己也楞了下,接著他便感到一股怒意直往腦袋裡沖,只要一想到這些東西曾被穆千駒用在別人身上,他就一陣噁心得想吐。
「王八蛋!我殺了你!」凌煜丞氣紅了眼,撐起身子,拳頭握緊了想痛揍他一頓。
「丞!沒有別人!你冷靜點!你看!這罐藥還是新開封的!」穆千駒見勢不妙,連忙奉上藥胥罐給他檢查,這可是鐵證。
「……」凌煜丞狐疑地接過來察看,確實是除了自己以外沒其他人動用過的樣子,鐵青臉色才稍緩。
「呃,好吧,我老實承認自己的確是對你早有預謀……」穆千駒見他心情好了點,七手八腳爬上床,一臉不好意思地挨在他身旁,順手不忘替他拉上被子,叮嚀一句:「可別著涼了。」
「哼!還不是你硬要脫,少假好心……」凌煜丞這才驚覺自己盛怒之下忘了下半身還是裸著的,手指連忙抓緊蓋上的被子,紅著臉撇過頭去,過了一會兒,終究掩不住內心好奇,低問道:「你原本打算怎麼做?」
穆千駒咧嘴一笑,有問必答道:「還能怎麼做?當然是一千零一招──藉機用酒把你灌醉,再將你剝個精光拖上床,然後上下其手,煎了再炒、炒了再煎,生米煮成熟飯……」
「去你的生米煮成熟飯!乾脆配沙拉吃了算了!」凌煜丞被他露骨的說法惹得面紅耳赤,忍不住回過頭,痛揍他胸膛幾拳,不過力道自然是輕得不痛不癢。
穆千駒賊笑兮兮地抓住他雙手,滾倒床上。
「配沙拉似乎不夠對味,還是配牛奶吧?」
「嗄?」配牛奶就比較對味嗎?凌煜丞呆了一下,隨即才明白他影射的猥褻意思,臉龐登時紅得像要爆開似的。
雖然他不是沒對女人說過下流話,但等接收情色訊息的人換作了是自己,且對方還是個男人,那心情說有多羞恥就有多羞恥。
「穆千駒!」
「不信?那我們來試試看好了?」穆千駒用力扯去蓋在他下身的被子,他臉上的笑容其實早已充滿了侵略性,可惜凌煜丞卻始終傻傻地沒察覺到危險逼近。
「嗄?你做什麼……啊……」察覺他的意圖,凌煜丞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才一個怔楞間,身下最脆弱的地方已被男人濕熱的口腔含住了。
幾乎是碰觸到他濕潤唇瓣的同時,慾望便挺了起來,迅速膨脹的物體淫猥得教人不敢多看一眼。
被他彷彿擁有自主意識的舌頭纏上,呼吸登時急促得要喘不過氣來。
敏感的前端處被他用舌尖一舔,腰桿處霎時刷過一陣酸,連支撐起身的力量都失去了。
「唔……嗯…嗯……」凌煜丞雙頰潮紅,緊緊咬住下唇才沒尖叫出聲。
彷彿斷弦般的強烈快感中,伴隨著懷疑自己是否會被男人整個吞掉的深切恐懼,令他血脈賁張,心跳差點停止了。
凌煜丞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肯這麼做,自己縱橫花叢幾年來也沒被人這麼充滿眷戀與技巧地服侍過,只覺得好舒服,也越來越興奮,甚至開始幻想要是能射在他口中那是多麼刺激的事情。
「……舒服嗎?」穆千駒嘴巴稍稍退開,轉而用長年使用畫筆而長了硬繭的手指來回摩挲著,抬頭問他。
「嗯……很舒服……」凌煜丞微撐起上半身看著他,嗓音變得無比柔軟及坦率,而他眸底的熱切渴望也準確地被男人接收了。
還維持著對視的狀態,穆千駒忽爾輕笑了聲,伸長舌頭逗弄了下他微泛透明液體的前端處,太過情色的場面讓凌煜丞身子忍不住急遽一抖,低低呻吟著狂射了出來。
「唔……!」感覺慾望被他大掌輕輕握住,凌煜丞就亢奮得無法控制住自己。
「太快了吧……」穆千駒一臉「我還沒玩夠耶」的不滿表情瞪著他。
第一次被嫌快,凌煜丞又羞又氣,懊惱得連嗓音也哽嚥了起來:「還不都是你…是你……」居然撐不到三分鐘就射了,這回簡直破了他有史以來紀錄最快的一次,丟臉死了。
「不曉得味道如何?」
親眼目睹穆千駒低下頭,用舌頭將歿留在自己慾望前端處的噁心精液舔舐乾淨,還露出一臉好似在回味什麼的神情,凌煜丞呆在當場,忍不住低喃:「媽的你這變態一定是瘋了……」
穆千駒伸舌舔舔嘴角,說出他憋了一會兒的感想。
「味道…挺怪的。」
聞言,凌煜丞臉龐整個迅速燒紅,抬腿踹他一腳,啐道;「廢話!那種東西難道味道會好嗎!?你這個大變態!」
根本不痛不癢的穆千駒伸出大手抓住他的腳踝,純用蠻力地將他的雙腿一把拉開,結實的身軀緩緩地壓了上去,肌膚粘膩在一起的美好觸感,令穆千駒情不自禁自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察覺到男人復甦的貪婪慾望抵在自己的腹腰上,硬塊的堅實與熱度不禁令凌煜丞臉色微微發白:「你、你到底要做幾次才夠啊?」距離昨晚最後那一次還沒超過八小時耶。
穆千駒深沉一笑。
「不夠……遠遠地不夠……」
知道逃不掉了,凌煜丞不由得恨恨咬牙罵道;「可惡!你這個變態色情狂……啊……」
「丞……我愛你……」由於先前塗抹了藥膏,被他內部的高溫溶化後成了絕佳的潤滑劑,所以穆千駒幾乎沒遇到什麼障礙便長驅直入了。
該死!不要一邊灌迷湯一邊插進來啦!
感覺男人執拗的熱塊瞬間充盈了自己的下身,凌煜丞不由得倒抽口冷氣,那是一種好像永遠都沒辦法習慣的奇異感受。
「痛……!」
「抱歉,我會溫柔一點……」見他疼得臉龐有些扭曲,穆千駒俯身輕咬他的耳垂,安慰道。
光是口頭說會溫柔有個屁用啊!還不如不要做了更快!凌煜丞紅著眼眶,怨恨地斜睨他一眼,突然之間。還來不及適應那股慢慢吞入他的疼痛感,男人便受到刺激似的擅自在他體內來回抽插了起來,甚至貪婪地越頂越深。
又熱又疼的矛盾感受,令凌煜丞不由得像個孩子般哀哀啜泣起來。
深恐自己會被弄得支離破碎,然而僅用眼神就挑引起男人兇猛慾望的他,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
「啊啊……穆……啊嗯………」
「丞…丞……你是我的……我一輩子都不放手……」迷戀不已地注視著凌煜丞婉轉承歡時展露難得一見的痴態,穆千駒忍不住呢喃出口。
「嗚……」
已經分不清是歡喜、還是痛楚令眼淚不住流出來了……
直到嗓子都喊啞了,身上佈滿專屬印記,男人才盡興地放過了他。
◇◆◇
接下來幾天都好像在作夢一樣。
以前凌煜丞總是有所顧慮似的,不管鬧到多晚,最後總會命令自己送他回家,然而當兩人突破了最後一道防線之後,他比任何人都還要享受初嘗的禁忌快樂,粘膩的程度,差點令穆千駒招架不住。
好像害怕誰把自己奪走似的,緊緊抓著不放……不過這可能是錯覺吧,自己才是那個應該隨時擔心會被他甩掉的人啊!連日來,穆千駒到底是用著何種忐忑與惶恐的心情注視著凌煜丞劇烈的轉變,恐怕他一輩子都無法瞭解吧。
「你們……咳咳……散…咳……」
廣告部門每星期的例行會議,幾乎都在主事者凌煜丞懶得做出結論的情況下,於一句爽快的「散會」聲中結束,這回亦然。不過,今天的確不能怪他偷懶,因為一個好理由──他因感冒而失聲了。
「散會吧!」穆千駒聽他聲音啞到不行,連忙站起身來,體貼地替他下達命令道。「最近天氣轉涼,大家記得多穿件衣服再出門,免得感冒就不好了。」
去他的感冒!凌煜丞臉蛋微紅,恨恨瞪他一眼。
穆千駒見會議室裡頭人走得差不多了,揚起一抹溫和笑容,緩步朝他走去,順手拿起保溫杯喂他喝了幾口水後,執起他的手輕聲道:「總監,您身體不適,讓我扶您回去辦公室吧?」
「咳…都…都是你…害的……」兩人的關係明明都這麼親密了,卻還故作卑屈地對自己使用敬語,雖然只限於在公司內,但聽了就是覺得刺耳。可惡,難道穆千駒完全沒察覺到他自己其實很壞心眼嗎?凌煜丞恨恨盯著他揚著笑意的側臉。
「嗯,卻是我不好,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請總監放心吧!」
若沒注意到兩人曖昧至極的神情,聽了他們對話的旁人,也許會誤以為穆千駒又再說些低聲下氣的話來諂媚上司了吧!
「哼……」
「抱歉,我下次會節制點的。」注意到人都徹底走光了後,穆千駒在他耳邊柔聲道。
「膝蓋…沒…力……了……」凌煜丞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啞著嗓音,勉力一字一字道。
「是嗎?那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見他神情憔悴,穆千駒不禁愛憐地伸手揉揉他的頭髮,接著起身將會議室門鎖上,免得出現旁人來干擾兩人獨處時間,然後再回到他身旁拉張椅子坐下。
這裡畢竟是公眾場合,今早開會時,他和凌煜丞雙雙遲到就夠令底下的人感到震驚的了,若是再被人看到以前是他死敵的凌煜丞柔順地偎在自己懷中打瞌睡,那還不鬧得公司上下天翻地覆?
「工作…你……」
「晚點再做也沒關係,我不放心丟你一個人在這邊休息。」穆千駒將他擁入懷中,伸手溫柔地來回撫摸他的背脊,安撫道。
「嗯……」凌煜丞舒服地哼了聲,動動身子在他懷中找個最舒服的姿態後又逕自睡了過去。
好像累壞他了……靜靜凝視著他純真睡顏一會兒的穆千駒暗嘆。
因為還不敢置信性情無比高傲的凌煜丞肯被自己乖乖抱在懷中,所以每次在要他的時候都會不自覺要得又猛又烈,不讓他有絲毫喘息後悔的機會,因此沒幾天下來,平常沒啥運動習慣的凌大少爺幾乎要被他看似永無止盡的需求給折騰死了。
會這樣沒真實感,可能是因為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凌煜丞會在短短三個星期內就喜歡上自己吧……畢竟之前他明明討厭自己討厭得要死,還開口閉口直罵噁心、人渣、變態的……
直至現今,穆千駒只要一回想起當初深埋在凌煜丞眸底的只針對自己的厭惡光芒,四肢就不禁一陣透骨冰涼。
幸好,那段痛苦回憶已經逐漸遠雕,如今凌煜丞已經喜歡上……呃,他應該有一絲絲喜歡上自己吧?要不然怎會天天不回家地陪自己在床上瘋呢?……算了,越想越沒把握,而真實情況是,即便吻了他千百遍,或是花招百出,仍逼不出他對自己說一句「喜歡」。
只有看到他偶爾露出吃醋也似的可愛表現,穆千駒才會稍稍覺得這個自尊心比世上任何人都要高的男子可能有點喜歡著自己吧!
一會兒不安、一會兒狂喜,喜歡一個人就得受這種精神折磨嗎?穆千駒不清楚,因為他沒喜歡過別人,所以無從比較起。
不過,沒關係的……縱使這場美夢極有可能在短時間內破滅,他仍是心甘情願沉溺其中。
自從他的母親去世後,一見鍾情的對象凌煜丞就成了穆千駒在這世上唯一可以託付濃烈感情的人了。
想到他願意天天戴著母親遺留給自己的寶貴戒指,穆千駒就一陣心情激盪得想落淚。有時他真怕凌煜丞會被自己一古腦兒的激烈情感嚇跑,幸虧他似乎覺得自己這個莫名其妙愛死他的人徹底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所以一時之間還不會覺得礙眼就是。
很幸福了……能像現在這樣陪在他身邊,就很幸福了,即便一輩都抓摸不清凌煜丞的真正心意也……
「唔…穆……」凌煜丞身子微微扭動,在喉間呢噥了聲。
陷入沉思中的穆千駒登時回過裨來。
「丞,你醒了嗎?」
「嗯……好痛……」
以為他在抱怨,卻原來只是在說夢話。
「最近真的該節制點了……」穆千駒苦笑,邊撫摸懷中人越來越纖瘦的腰桿邊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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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44
[size=4] 第十五章
下定決心後,穆千駒絕對是行動派無疑。
這天,他特地租了一片熱門電影和凌煜丞一同窩在自家中邊啃零食邊欣賞,趁換片的空檔時,穆千駒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過幾天我會搬家。」
「搬家?」
「嗯,我已經看好房子了。」
囫圇吞下嘴中的零食後,凌煜丞不解地望向他,疑問道;「為什麼要搬家啊?現在這地方不是住得好好的嗎?」他想搬家是沒關係,但是說搬就搬也太突然了吧?
他一臉疑惑的模樣真可愛……坐在沙發上的穆千駒忍不住低頭吻了他,而凌煜丞也習慣了似的輕輕閉上眼眸,甚至神情比他更加投入。
露出這種誘人犯罪的表情是想讓我啃蝕殆盡嗎?不過,穆千駒自然不會好心提醒他。
「你應該曉得答案。」穆千駒在他唇邊低嘆。
凌煜丞微偏頭,眼神還帶些熱吻過後的迷濛感,看上去特別迷人。
「……為了我嗎?」
穆千駒點點頭,「嗯,我想搬去你家附近。」
「為什麼?」凌煜丞單純地提出疑問。
「我記得你是跟家人住在一起吧?」
「嗯……」
「那你有告訴他們你這幾天消失到哪去了嗎?」
「呃,沒有……」見他一臉凝重,凌煜丞露出「這問題很重要嗎?」的困惑神情。
上次鬧得天翻地覆的「開除事件」似乎讓父親對自己失望透項,所以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講上半句話了,而唯一的妹妹芷嫻很瞭解自己的性格之隨性的,所以也沒對他的詭異行蹤多問半句,因此家裡人居然沒一個知道他這些天來竟是偷偷窩在宿敵穆千駒家中。
「果然……」穆千駒苦笑:「幸好你是個大人了,要不然我肯定會被員警以誘拐罪逮捕起來……我想,我們應該恢復正常生活了。」
「你厭倦跟我在一起了?」凌煜丞睜大眼,震驚異當地看著他。雖然曉得不太可能,但他的話就是隱含這種意思。
「不是,你好好聽我說。」果然被誤解了,穆千駒伸手將他摟進懷中。露出凌煜丞衣襟外的纖細鎖骨,總無時不刻地在刺激自己的性慾。
「最近我們在公司感情太好、也太常膩在一起了,這點很令旁人感到匪夷所思……噓,乖乖聽我說,我們之前的確是處不好,這是事實。」穆千駒在他額頭印下 一枚安撫之吻,才稍稍平息了他因無法反駁而產生的無名怒火。「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人發現我們不對勁的地方,這對你我都不是好事,而且你最近天天夜不歸營 的作息,恐怕也會讓你家人感到擔心,所以我們與其提心吊膽的在一起,倒不如先冷靜一下,再作打算。」
這幾天他們的確玩昏了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會被識破,所以不踩煞車不行了……穆千駒痛恨自己太過理智,但這就是歷經滄桑的成年人之所以悲哀處。
「似是而非的理由!」凌煜丞忿忿道。
但他不得不承認穆千駒說的對,前天一早在公司停車場被人發現穆千駒開車載他來上班,已經惹得有人用疑惑眼光看待他倆了,若繼續這麼早晚粘在一起,他和穆千駒之間的悖德情事肯定會徹底曝光的。
就算不去在意世俗的眼光,別人也不會放過他們。
畢竟都不是十七、八歲的小毛頭了,在社會上磨過一陣子後,他們已經失去為愛可以不顧一切的本錢和衝動。
若要戀情長長久久,那就絕對不能被發現……凌煜丞也不是傻瓜,穆千駒的這點顧慮,他可以體會得到,但是……
「再用一個好理由說服我。」其實很想一直待在他身邊,但臉皮子薄的凌煜丞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穆千駒嘆口氣:「好吧,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只要你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滿腦子想將你衣服剝光盡情做愛,根本無心於工作上,如果再繼續這樣荒淫無道下去,我遲早會精盡人亡,英年早逝在床上。」
凌煜丞被他露骨的說法惹得臉一紅,更暗暗有些得意:「我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啊?」哼,這個理由聽起來順耳多了。
為了我,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心跳陡然加速。
「當然。」只要能逗他開心,穆千駒不在乎坦白出自己對他的深切迷戀來滿足他的虛榮感,而這也的確是事實。
在男人悉心的甜言蜜語灌溉下,凌煜丞這朵有毒的荊棘之花綻放得益發嬌嫩豔麗,教人心神俱醉。
「等等,這跟你要搬家有關係嗎?」
「我只說要恢復正常作息,可沒說要放過你……」
凌煜丞眨眨眼,猛擊下掌,豁然開朗道:「我明白了,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你現在住的地方離我家太遠,你怕我舟車勞頓,所以才想搬到我家附近?」
因為深怕被熟人看到,所以前陣子來自己家玩的凌煜丞晚上回去休息時,穆千駒都是偷偷載他到住家附近或是火車站才放他下車,可是這般長久下來,多次、又 長程的舟車往返讓凌煜丞的精神顯得疲倦不堪,黑眼圈都怏冒出來了,還沒上床前情況就這般慘烈,更何況是現在發生關係後?穆千駒的考量自有其道理。
「答對了,真聰明……況且,若住在附近的話,半夜要偷情也比較方便。」穆千駒半開玩笑地表示。
偷情……凌煜丞卻聞言一怔。
的確是「偷情」沒錯,若穆千駒跟自己其中一個是女人的話,兩情相悅的現在,他們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公開交往,根本無須躲躲藏藏的……不知怎地,凌煜丞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起來,因為他根本看不到兩人的未來在哪。
若跟一名同性男人的戀情曝光,這不單單會波及到個人名譽而已,甚至連公司、家族也會被捲入這場丑間風暴中!
到時我將在社會上徹徹底底失去立足之地……凌煜丞渾身一栗。
天哪!到底是中了什麼邪!我居然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無可挽回的……
「丞,停止你現在腦子裡想的事。」
觀察力敏銳的穆千駒似乎察覺到了從他眼眸中溢出來的異樣恐慌,輕輕用右手掌覆蓋在他的雙眼上,阻斷他脫軌的思緒,在他耳邊沉聲呢喃道:「你什麼都不用 顧慮,只要一心想著我就好了,我會擔下一切,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用生命保證。」語調又輕又柔,就像羽毛拂過臉頰般輕盈,卻宇字有若千金之重。
已經到手的獵物,為了不讓他有機會趁隙逃走,絕對要徹徹底底斷了他所有的退路……穆千駒強烈的本能驅使他說出這番話來。
「口頭的保證誰都會說!」凌煜丞嗓音尖銳異常。
「相信我。」穆千駒語調堅定,沒有絲毫動搖:「什麼都不要想,你只要相信我。」
「……」
眼前一片黑暗,宛若黑幕罩上,時間似乎瞬間靜止了,電視放出來的噪音聽起來好遙遠。
呼吸逐漸變得組重。
他知道我終究會屈服,即便狡猾如我,他一定知道……
這人太可怕了,凌煜丞心想。
只稍稍給了他一點甜頭,他就蠶食鯨吞地銜尾追來,再多的武裝、設限與矜持,在他的窮追猛打之下全都不堪一擊,自己根本毫無招架能力。
直至現今,才終於明了自己以前多麼不屑、看不起的男人,居然是這麼可怕的人物。
心跳快得幾乎無法喘息了,因恐懼,也因顫慄。
但,這麼可怕的人,卻有一雙好溫暖的大手……想到此,凌煜丞驟降的體溫逐漸回升,他抬起雙手,緩緩放在穆千駒矇住自己眼眸的大掌上,放棄所有掙扎般嘆口氣後,似有若無地輕點了下頭。
◇◆◇
互相有默契後,穆千駒飛快地搬了家,而跟著過幾天後,凌煜丞也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家中。
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身為公司的總負責人,凌父忙得根本連詢問他是去哪個女人家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而芷嫻更是貼心地沒多問他半句。
表面上一切看起來異常風平浪靜,似乎從沒露出馬腳過,但,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認為自己已經做足保護措施的穆千駒,後來還是體悟到自己太天真了……
「我看過了,這東西弄得很不錯,我不認為還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就按照原定計劃完成吧!」穆千駒坐在辦公椅上,邊讚許、邊將一份文件擱在陸毅豪面前。
「喔!好,我知道了……」公事談完,陸毅家卻反常地沒有離去的跡象。
「還有事?」
「有……阿駒,我該恭喜你終於得償所願嗎?」不小心在某個路段上看到穆千駒開車載著凌煜丞往夜市的方向駛去,陸毅豪一股疑惑硬憋在心底幾天後,終於忍不住向穆千駒攤牌了。
至於是恭喜何事,兩人心知肚明。
「為何不?」穆千駒微挑眉,臉龐上的笑容不變。
「你威脅他?」並不是不相信好友的人格,只是從沒想過那個盛氣凌人的凌煜丞會有給眼中釘穆千駒好臉色看的一天,所以陸毅豪瞬間反應就是穆千駒是不是抓了他什麼把柄,然後威脅他順從……若果真如此,那就太卑鄙了。
而私心底,陸毅豪也不希望自己好友的一生前送就此葬送在那個扶不起的阿斗手上。
「不,我是懇求他。」穆千駒面不改色道。
雖然效果雷同,但字面意思還是天差地遠的。
見他一臉坦坦蕩蕩,陸毅豪疑竇頓消,只剩下一臉好笑:「所以他就好心施捨你一個機會?」
「嗯,我把握住了,而且表現似乎好得超出預期。」穆千駒朝他曖昧地擠擠眼。
「哇哈!」陸毅家聞言捧腹大笑,差點因他的意有所指而被口水嗆到:「拜託!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有幾斤兩重我還不曉得嗎?」
「我是實話實說,隨你愛信不信。」穆千駒聳聳肩。
「哈……照你說法,那個阿斗真的成了你的胯下之臣囉?」男人也可以被壓倒嗎?這對陸毅豪來說簡直是匪夷所思,但他浪蕩不羈的性格卻令他潛意識地對或許自己哪天也來試試看壓倒男人的滋味的此種想法蠢蠢欲動。
「不是胯下之臣,是戀人,戀、人!」故意同他玩笑的穆千駒,臉色終於有些變了,顯然極端不滿意陸毅豪那種很下流的說法。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陸毅豪越用這麼「貼近」的形容詞,就表示越不在乎他和凌煜丞同是男人的可怕關係吧!
「都一樣啦!」陸毅豪漫不在乎地擺擺手,又神情猥褻地逕自笑了一會兒後,才恢復一臉正經地嘆道:「穆千駒,說真的我實在很佩服你,甚至有時候我會懷疑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你辦不到的。」只要一鎖定目標,便勇往直前,即使弄得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但他絕不莽撞,手段又高超,這種人還會失敗的話,就只能怪老 天爺不垂憐了。
「還是有的……這世上我辦不到的事…還是有的……」穆千駒微微一笑,呢喃道。
「會是什麼事?」
「比如,讓他生下我的小孩……」
聞言,陸毅豪嚇得差點心臟病發。「我靠!你是在開玩笑吧?」
玩笑?穆千駒唇角微勾,點點頭:「當然,純粹玩笑話。」
「去你媽的,剛剛完全看不出來是在開玩笑……」
「呃,你是在誇獎我嗎?」穆千駒微挑眉,一副受寵若驚的欠扁模樣。
「你可以老實接受我的讚美沒關係。」陸毅豪微扯嘴角,突然面容一整,正色道:「進展順利嗎?」
「嗯。」穆千駒點點頭,眯眼笑道:「托你的福,一切還算順利。」
「那就……恭喜你啦!」幸不幸福是看得出來的。陸毅豪暗嘆口氣,取走桌上的文件,轉身離去。
什麼人不愛,偏偏愛上那個阿斗,好友的腦袋結構,肯定與一般人大不相同……雖然很想用力敲醒他被盲目愛情沖昏頭的腦袋,不過自己的雞婆也僅止於此了,干擾他人談戀愛是會遭天譴的。
「謝謝。」知道身邊有一個不反對自己禁忌戀情的人真好,穆千駒對著他離去的背影感激道。
沒什麼好感謝的!陸毅豪朝他甩甩手,伸手推開門,忽聽砰!的一聲,朝外開啟的門似乎結結實實地撞上一樣東西。
「噢!」痛……來人伸手摸摸撞疼的額頭。
「啊!抱歉……是你!」死敵凌爵非!陸毅豪瞪大眼,頓時將自己的歉意盡數吞回肚子裡頭去。
哼!兩人對看一眼後,同時從鼻孔嗤出一聲,一前一後身子錯開時,週遭的人似乎還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對抗電流在兩人之間流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穆千駒心想。
凌爵非尚未開口,他心底大概就猜得出他會說些什麼了,而他果然不負自己所望。
「穆千駒……」凌爵非大步走到辦公桌前,與穆千駒對視,毫不拖泥帶水地冷冷一笑道:「我該感謝你將我親愛的小堂弟還來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少裝蒜!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抓了他什麼把柄?」
他跟毅哥還挺英雄所見略同的嘛……穆千駒擺擺手,一臉無辜道:「你的指控很沒道理,難道有人在背後跟你說了什麼?」
「沒人跟我嚼舌根,但是我有眼睛!我自己會看!」
「嗯?你看到什麼了?」穆千駒仍是一臉若無其事,但實則背脊已然冰涼一片了。凌爵非可是與凌煜丞感情甚好的親人,若被他發現自己跟丞之間的曖昧關係, 絕對會形成一大阻礙,而他根本沒把握能處理得當,畢竟自己可是上了他親愛的小堂弟,若事情不慎曝光的話,不引起軒然大波才怪。
「吻痕!」凌爵非面目猙獰地逼近他,咄咄逼人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阿丞他前陣子消失的那幾天都在你那邊嗎?你送他回來的那個週末早上,我正好有事去找 他……你說!你怎麼解釋他脖子上的吻痕?」在性事上素有潔癖的凌煜丞居然會讓女人在身上烙下印記,這簡直是破天荒頭一遭。
「呃,犯不著這麼大驚小怪吧,也許那只是不小心被蟲咬傷了……」糟糕!因為太捨不得跟凌煜丞分開,所以故意狠狠地在他脖子上留了一枚印記,萬萬沒想到,那枚充滿佔有慾的吻痕反而成了凌爵非大起疑心的鐵證。
「少唬我!你以為我糊塗到分不清什麼是蟲咬、什麼是吻痕嗎?」凌爵非顯然很不滿意穆千駒顧左右而言他的敷衍態度,怒哼一聲後,索性挑明了講:「你比阿 丞聰明太多了,他根本遠遠不如你,就算被你暗地裡賣了,搞不好還會喜孜孜地幫你數鈔票,其實我很明白戀愛這種事情是不可理喻的,但是……」
他想勸我放棄?穆千駒蹙起眉頭,倏然打斷他的話,沉聲道:「抱歉,我對丞他是真……」
「……總而言之,我希望你勸那個女人爽快放手!」
「真……嗄?你說什麼?」穆千駒一臉愕然地看著完全想錯方向的凌爵非。
還裝傻!凌爵非握緊雙拳,不悅地怒瞪著他:「叫那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離開我堂弟!居然用這種卑鄙手段控制他,你未免太小人了吧!」
凌爵非很瞭解他的小堂弟,凌煜丞雖然自小換女友如換衣服,卻還算是個有格調的花花公子,絕不會發生縱慾過度的情形,可穆千駒這回安排的女人實在太厲害 了,不但令他玩得樂不思蜀、夜不歸營,十分鐘打呵欠一次,最後還因為精神嚴重不濟而將手邊所有事情都交由穆千駒處理,導致公司上下對他評價越來越低,這擺 明是借刀殺人之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誰暗中搞的鬼!
「呃,你以為我利用女人控制他?」穆千駒拚命深呼吸好幾次,才勉強控制住想捶牆狂笑的衝動。
感謝他的誤解,否則自己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凌煜丞那枚頸項上的吻痕從何而來。
「難道不是?」凌爵非挑眉質問,盛氣凌人的模樣就跟堂弟凌煜丞跋扈起來時一模一樣。
「咳……我想你可能誤會什麼了,若是你堂弟看不上那個女人的話,我想我在背後搞什麼鬼都沒有用的……」穆千駒順著他的話,斟酌一字一句道。
凌爵非憤怒地嶝大眼睛:「那你是要我悶不吭聲地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墮……」
穆千駒連忙打斷他的話,飛快道:「不過,我想你現在可以放心一點了,因為一些……呃,金錢上的小糾紛……你瞭解我意思?你堂弟暫時會跟那個女人保持距離了,不然他也不會回家了不是?」漫天一個謊言就這麼順手捻來了。
「他們已經分手了?」凌爵非有些不敢置信。
「呃,算是吧……」
凌爵非仍是一臉狐疑地盯著他,過了半晌後,他眉頭皺得更深。
「你們沒有搞3 P吧?」
「我……咳……咳咳!」一時哽在喉嚨處的口水差點嗆死穆千駒。
似乎很不滿意穆千駒慌亂的反應,因為這正代表了「心虛」,凌爵非又繼續逼問道:「還是你設下陷阱,拍了他的裸照?」
裸、裸照!?面無表情徹底破功,穆千駒臉龐頓時紅得跟關公一樣。
「這……咳咳……我敢用性命擔保這是絕對沒有的事。」
「那吸毒呢?你是不是讓他服用了什麼會上癮的禁藥?」
「……」
媽呀!這傢伙到底是把我當成變態色情狂、人口販子、還是十惡不赦的販毒者審問啊?
他曉得凌家人打從骨子裡都有一股排他性,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支支吾吾解釋了半天,差點要發毒誓、吞火把以示自己的清白,終於安下凌爵非的疑心,招呼他回去。前後不過才應付了兩個人,穆千駒卻幾乎累癱在椅子上。
空穴來風並非無因,他決定了,即便凌煜丞是眾人眼中腦袋空空的阿斗,自己也要想盡辦法將他扶上正位,以示自己絕對沒有篡謀的野心!而這項決心,也間接宣告了凌煜丞未來的……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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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45
[size=4] 第十六章
「丞……你是個非常感性的人,這是項優點……」
「穆……」男人只對自己露出的絕對溫柔的表情,令凌煜丞既心慌又迷亂不已。
「但、是……」就像股市趺看的速度,溫柔表情陡地下沉,嗓音嚴厲有若雷劈:「你的基礎實在太差了!簡直亂七八糟、慘不忍睹,比小學生還不如!一切都要重頭學習才行!」
「不……不要啊──」凌煜丞發出一聲慘叫。
「大哥……?」
「求求你饒了我吧!」
「大哥!」
一個翻坐起身,惶然地瞪大眼睛環顧四周,彷彿害怕什麼鬼怪追襲,直到再度聽聞清脆的柔聲呼喚後,凌煜丞才有些回過裨來。伸手揉揉眼睛,看向眼前的纖弱少女,遲疑道:「呃……芷嫻?」
「嗯!是我,怎麼了?作惡夢了嗎?」見大哥一回到家就反常地睡倒在客廳沙發上,深怕他著涼,凌芷嫻好心地從房裡拿出一件薄被,正動作輕柔地披在他身上時,卻被他陡地一聲慘叫嚇得心臟無力。
「比作惡夢還可怕!」原來是夢,凌煜丞猛打個寒顫。
前幾天穆千駒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一臉痛下決心地望著他,邊說:「丞,這是為了我們美好的將來,我相信你可以理解的吧?」之類惡魔般的誘哄話語,邊朝自己逐步進逼,然後開始……教他怎麼使用電腦軟體設計名片!
雖然是很初級的教學,但這對自小不學無術的凌煜丞簡直就是一項酷刑!
親吻沒了,愛撫沒了,甜言蜜語沒了,連「哭泣」這個終極手段都不靈光了,以前拉著自己飛上天堂的穆千駒,現在卻狠狠一腳踹他滾下十八層地獄,還嚴令不得超生,凌煜丞過得簡直生不如死。
先前每一件案子經過穆千駒的手上後就自動O K,自己只需簽字通過就行了,可現在不是了,他開始強逼自己要將每一個案子都仔細看過,然後要自己發表意見。說的好,是應該;說不好,少不了一頓白眼伺 候,不僅如此,他還天天拖著自己加班到超過晚上十點才放人,搞到後來,凌煜丞都有些怨念叢生了。
「……一開始什麼都幫我做,差點沒幫我把屎把尿了,後來卻把我當畜生來使喚,隨他心情虐待,你說,那個姓穆的奇不奇怪?」凌煜丞恨恨道。不知怎地,每當對穆千駒心生什麼不滿時,他總是一股腦兒地盡數向小妹說出來。
「可是,那本來就是哥你應該要會做的事啊!」少女眨著一雙明亮眼眸望向自己最親愛的大哥。
「唔……」簡直是致命一擊!凌煜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少女繼續說道:「那個人對大哥好好喔!居然願意犧牲時間,重新教會大哥工作上的基礎技能,他真是個大好人。」末了,她作個絕佳總結。
其實,是大哥太沒用了……不過她當然沒膽說出口。
那頭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會是好人?凌煜丞簡直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有什麼好了!一點都不親切!又凶又壞!最近也都不吻……唔……」
「嗯?」少女微偏頭,不解他怎麼講到一半就住口了。
「不、不穩重!不體貼……總而言之,那個姓穆的是個非常壞心眼的大爛人!你沒見過他本人才會對他有那麼嚴重的誤解!他呀……」凌煜丞唱作俱佳地邊批評邊猛作手勢,以示自己對那人的絕對唾棄。正口沫橫飛地說到一半時,他的手機突然嗶叫了一聲。
簡訊!凌煜丞心臟一跳,連忙抓起褲袋中的手機,飛快按下接受鍵,光潔的螢幕介面霎時出現一排排黑色字體。
【啾!這是忘了的晚安吻,抱歉今天對你太凶了,煩惱你會不會生我的氣煩惱得都睡不著了/_\b晚安,記得早點睡,不要再踢被子囉──愛你的穆】
啾?這算什麼啊!凌煜丞心底台起一陣狂怒。
盡情鞭打完了,就給顆糖吃嗎?
哼……這種哄小孩的、哄小孩的……哼哼!
「咦?哥,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去啊?」少女訝異地看著收到一則簡訊後,突然抓起擱置一旁的外套七手八腳地穿上,一副打算出遠門的模樣的凌煜丞。
「呃……散步!」凌煜丞知道這個藉口很拙劣,但仍是硬著頭皮說了:「我想出去外頭散散步。」
端詳了他一會兒後,少女促狹一笑道:「哥,你談戀愛了對不對?」否則不會三不五時地鬧失蹤,似乎比以前任何一段戀情都還要認真投入的樣子。
凌煜丞身子陡地一僵。
對,他是談戀愛了,但這段令他陷入瘋狂的戀情卻是自己親手從唯一的寶貝妹妹手中奪過來的,他不後悔,卻仍不免對她懷抱深摯的愧疚感。
「改天帶大嫂回家吃飯,讓我見見她吧?」
「什、什麼大嫂……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凌煜丞訥訥道,幾乎不敢直視少女坦然的眸光。
「小氣鬼!」少女似真似假地埋怨一聲。
「……我走囉。」
「好吧,記得早去早回,天色已經很晚了,我會擔心的。」
聞言,本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到門口邊的凌煜丞,不由自主又回到了他最親愛的小妹身邊,彎腰在她額上印下充滿複雜情感的一吻。
「芷嫻,你先回房裡睡吧,別等我了,我會記得早點回來的。」
「……其實我有點忌妒哥喜歡的人。」從少女口中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芷嫻……?」
「因為她把我最喜歡的哥哥搶走了。」輕柔的語調透出一絲絲寂寞。
「……」心口一陣劇烈刺痛,凌煜丞沉默下來。
不是的……該忌妒的人是我才對。
因為我喜歡的人,本來應該是看不上我而喜歡你的,若非被我陰錯陽差地搶走了,現在該笑得落寞的人會是我才對……凌煜丞就像剛吞下世上最酸的食物似的,滿腸子酸酸澀澀。
「不說了,晚安。」少女羞澀一笑。
「晚安。」
對不起……望著胞妹靦腆的笑靨,凌煜丞突然有點想哭。
沒有人知道,他心底對這世上唯一的親妹妹充滿了說不出的愧疚之情。
那個男人原本要給你的愛情,卻被我從中硬生生奪走了……對不起……
擅自搶走屬於你的幸福……對不起……
◇◆◇
花五分鐘搭一站捷運,再用跑的,不需一分鐘就能到達男人居住的公寓門前。
用男人給的鑰匙打開鐵門,飛快爬上五樓。
站在目的地門前,凌煜丞手指緊緊揪著胸襟,好不容易將劇烈的喘息聲壓抑下來後,整理一下紊亂飛揚的頭髮,儘量擺出最冷淡的模樣,伸手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
喀!門鈴響到第三聲,門板便飛快打開了,露出男人一臉驚訝。
「丞?」
「穆千駒,你以為甩一通短短的簡訊就可以打發掉我嗎?」凌煜丞雙手環胸,面色不善地斜睨著他。
好問題!男人微微一笑,悠哉地反問:「那麼,請問我該怎麼辦才能滿足你呢?」
「跟我做!」
「嗄?」
「我要你跟我做!」凌煜丞再也假裝不了冷靜,毫無預警地衝上前撲倒他,惡狠狠道。
呃……男人背脊狼狽地撞上冰冷的瓷磚地面,似乎被他熱情如火的表現嚇到了,一時之間只懂得楞楞望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凌煜丞白哲臉上佈滿只可用「豔麗」二字來形容的迷人紅暈。
「沒聽到嗎?上我!將你埋入我體內!狠狠的插……我……唔……」
嗯?嚴厲的教學手段得到了良好的反效果嗎?
穆千駒一個翻身反撲,低下頭吻住他,順腳將門板踢上,大掌深入禁地握住他已然高高挺起的胯間火熱時,又驚喜又疑惑地想。
「啊……啊嗯……穆……」
沒有「不要」,沒有「停下」,盡情地高聲淫叫著。
深深沉溺於性愛歡愉中的凌煜丞忘卻了所有煩惱,唯有緊緊抱著自己的這一雙手臂溫度,才是他想擁有的唯一真實。
即便那本來並不屬於自己……
「抱歉。」一陣令人窒息般的緊窒感後,穆千駒重重喘了口氣,低頭伸舌舔去他頰邊的淚痕,暗責自己又惹哭他了。
但,要不弄哭他很難、很難……
「穆……」懷中人膩聲呼喚。
「嗯?」
「你不可以喜歡上別人……」
濕潤的眼角寫滿苦惱,讓人好想疼他入骨。
「好,我答應你。」
「不可以騙我……」
「不會的……」
要自己對天發誓幾千、幾百遍都可以。
「不要離開我……」
不會的、不會的、我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你……交頸纏綿間,穆千駒一再低喃保證。
為什麼仍是感到不安?穆千駒暗暗疑惑,卻終究沒問出口。
◇◆◇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落一地,將室內照得既明亮且溫暖。
只見一名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正在作畫。
她這輩子從沒拿過畫筆,所以筆觸看得出來很拙劣生澀,但她的眼神卻很專注,畫得異常認真。
若凌煜丞看到少女在畫些什麼,一定會瞬間渾身冰冷吧!
那是一幅仿畫。
憑著鮮明記憶,少女用畫筆模仿自己最心愛的畫作,想將之重現在畫布上。
自從大哥聲稱原作不小心毀了之後,少女深感遺憾,晚上開始睡不好覺,甚至偷偷窩在棉被裡頭掉眼淚,最後,她終於想到一個可以令自己心情變好的好方法,那就是──將它重畫出來。
心思單純的少女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大哥是否撒了謊,也沒責備過他。
面對大哥支支吾吾的解釋,她僅是恬靜地嗯了一聲,便默默地接受了這項殘酷事實,只因為不想繼續加深他的愧疚感。
少女恐怕永遠也不曉得,她的平靜接受,反而將她摯愛的大哥推入更深一層的痛苦地獄之中。
不是……這不是我要的顏色……
畫了半天后,少女突然意識到什麼,眼神黯淡下來,拿著畫筆的纖手頹喪地垂下。
不知已經畫壞了幾張畫布了,卻仍調不出她要的顏色。
絕不是眼前這麼明亮的藍,還要再暗一點、深一點,接近憂鬱的色彩。
少了些什麼……肯定還少了些什麼……
沒有人可以指導她,所以少女只能靠自己的直覺辛苦摸索。
若是能請一名畫畫老師來家中教導自己就好了,但這樣就會被大哥發現自己的小秘密,然後他一定會再度深深自責吧……
「小姐,吃午飯的時間到囉!」平常負責照顧她飲食起居的陳媽在外頭輕輕敲了聲門板。
少女自沉思中回過神來,連忙應聲。
「噢!好,我馬上出去。」
「需要我進去幫小姐收拾畫具嗎?」
家裡人只有陳媽曉得她最近都偷偷摸摸地躲在房中忙些什麼,因為她是推輪椅帶自己出去購買所需畫具的共犯。
當聽到平日不喜外出的小姐居然提出想出門的要求,打從心底將她視為自己孫女照顧的陳媽差點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不常曬太陽的少女全身肌膚雪白得嚇人,陳媽總暗暗擔心她這樣自我封閉地隱居下去會很不健康,所以一聽到她說要出去,簡直高興得不得了,連忙安排好司機接送,深怕她又反悔了。
「不用了,我吃完後還要再畫。」少女婉拒她的好意。
多練習幾次,一定能畫出來的!
少女在心底默默幫自己加油打氣。
◇◆◇
我的教育出問題了嗎?凌生財常這般自問。
會這般懷疑,是因為他是個性情一絲不苟、自律甚深的人,可偏偏,他的獨生子卻完全沒遺傳到這項優點。
凌煜丞像極了母親,不論是長相或是性格,都像極了他那個於十幾年前因一場嚴重車禍而早逝的親生母親。
擁有迷惑人心的豔麗外貌,實則卻內藏荊棘。
那場慘烈禍事中,死了兩個、重傷一個,僅有一人平安無事。
死去的兩人當中一個是他生母,另一個是生母外遇的對象,而重傷的那名則是他唯一的妹妹,小女孩從此不良於行,被醫生殘酷地宣判終生不離輪椅。
幸運獲救,絲毫無損的凌煜丞,也許是因為母親有外遇的事實、或承受不住驟然喪母的打擊,從此一改溫和性情,不再乖乖聽話,老愛出言忤逆自己。
唉,或許心疼他母親早逝,而過於寵溺他兄妹倆的自己也有錯吧!凌生財心想。
一個驕狂,一個封閉,但兩個都是他的心頭肉,再怎麼令他頭疼都割捨不下呀!
「爸,你一大早叫我來辦公室見你,到底有什麼事啊?」坐在他面前的凌煜丞懶洋洋地打聲呵欠,出言疑問道。
最近托穆千駒嚴格督導的福,大錯小錯凌煜丞一件都沒犯下,所以見父親一臉嚴肅地直盯著自己悶不吭聲,只覺得有點奇怪,倒也沒往常的心虛忐忑。
凌生財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這個星期天剛好是芷嫻的生日……」
原來是這事啊!
凌煜丞鬆了口氣,笑道:「你以為我忘啦?放心!我才沒這麼狠心狗肺呢!禮物早就準備好了,佈置的事,我也已經找齊人了,他們星期天早上一到就會開始動 工,都是往常那些人,沒問題的,這個星期天可是芷嫻年滿二十歲的生日,我非熱熱鬧鬧地幫她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生日宴不可。」
凌生財欣慰地點點頭:「我知道你很疼她……不過,為了芷嫻的幸福,我希望你能再做一件事。」
「什麼事?」
「聽說,最近你跟穆千駒似乎交情不錯?」
凌煜丞心底打個突,支支吾吾道:「呃,也還好啦!俗話說天底下沒有永遠的仇家嘛……」
「那就好,這樣事情應該會好辦些,因為這件事不方便由我親自出面,如果能交給你們年輕人私下去說的話,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等等,爸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為什麼我都聽不懂?」為什麼突然提到穆千駒?爸他想做什麼?凌煜丞腦袋一片混亂,直覺自己絕對不會喜歡他父親腦中正在打的主意。
「咳!」凌生財乾咳一聲,索性直言不諱道:「穆千駒很聰明又很上進,在公司表現優異,是個標準前途無量的年輕人,我很看好他,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他面前幫芷嫻說些好話,然後邀他來參加芷嫻的生日宴會……這點小事,你該不會說辦不到吧?」
「……幫芷嫻說好話?」凌煜丞愣愣地眨了眨眼。
「嗯!」
凌煜丞見他重重點頭,這才渾身冰涼地驚覺到他話裡的真正含意。
不會吧!爸他該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爸!你該不會想將芷嫻她嫁給……」不會吧!
凌生財連忙道:「當然有前提,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穆千駒他不嫌棄你妹妹的腳傷的話,我當然是樂見其成……」
「不行!絕對不行!」凌煜丞猛搖頭,用盡全身力氣否決這項提案。
「阿丞……」凌生財深深皺起眉頭,為難地看著一臉蒼白的兒子,沉聲勸道:「這是為了你親妹妹的終生幸福呀!若是你肯暗中使點力,讓穆千駒先對芷嫻有個好印象,也許見了面後,他們會看對眼也說不定。」
「不要……」
「戀愛這種事是說不得準的,不過我對促成他倆很有信心。芷嫻是個好女孩,雖然腳有點缺陷,但她心地很善良,又生得美,任誰看了都會喜歡,若穆千駒可以事先瞭解芷嫻的話,我相信他應該不會嫌棄的……」
「我不要……我不要……」就是因為知道依穆千駒的為人絕對不會嫌棄芷嫻身體上的缺陷,所以才不行啊!凌煜丞臉色慘白,不住搖頭。
凌生財沒察覺出自己的寶貝兒子正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仍然繼續勸誘道:「我不是要你去討好他,也沒有賣女兒的打算,我只是想盡點努力,為了芷嫻的終生幸福,有什麼委屈你忍忍也就過去了。」
「爸……」凌煜丞下唇不住顫抖,指甲深深掐入手掌肉裡:「我跟穆千駒他……我們已經……」
沒仔細聽他說些什麼,凌生財逕自從抽屜中拿出一張設計典雅的白色請柬出來,道:「喏,我連邀請函都準備好了,你只要拿給他,然後順便形容一下芷嫻是個不錯的好女孩就行了,很簡單的,一點都不困難。」
凌煜丞死死瞪著他手上的邀請函,過了半晌後,他整個人虛脫般地往椅背一靠,低低呻吟出聲:「我辦不到……」他真的辦不到!死也辦不到!
「阿丞!」怎麼好言勸說都不聽,凌生財感到些許不耐煩了。
「辦不到就是辦不到!殺了我都辦不到!」
他是我的!穆千駒他是我的!凌煜丞緊緊咬住下唇,才勉強隱忍住想這般大吼出聲的愚蠢衝動。
「這是為了你妹妹好呀!你當大哥的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我……」
凌煜丞被他吼得心頭一顫,茫然無措地抬起頭來。
自私?我自私?
「阿丞,我可以瞭解你不願意的心情。」凌生財重重嘆了口氣道:「可是大筆嫁妝是一定要給的,但你放心,就算穆千駒娶了你妹妹,這公司有大半的資產還是會留給你,真的不用擔心。」凌生財以為他在顧慮這個,所以始終頑固地不願答應幫忙。
「我從來就沒擔心過你的公司最後會留給誰……」凌煜丞慘然一笑。
「那你到底在鬧什麼彆扭?」
凌煜丞抬起頭來,嗓音顯得沙啞無比:「爸,我……」
不想把他讓給芷嫻,不想看到他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溫柔,所以我辦不到呀……這是他此時此刻最真實無比的心情了,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勇氣坦然說出口。
凌生財見他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一個屁來,徹徹底底失去耐性,邁步走到他面前,態度強硬地將手上白色請柬遞出。
「我當你答應囉!拿去,記得一定要親自交給他。」
「……」
凌煜丞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凌生財不是在逼他收下請柬,而是在逼他吞下毒藥。
「阿丞?」
「我…我知道了……」
知道再怎麼掙扎也沒用了,凌煜丞哭喪著臉,雙手不住顫抖地乖乖伸出。
在收下邀請函的瞬間,因為強忍將之撕成碎片的衝動,指尖用力得差點穿透紙張。
一股在胃裡發酵、形容不出的苦澀,沒兩三下便將凌煜丞整個人淹沒至頂了。
◇◆◇
該送女孩子什麼生日禮物才好呢?
穆千駒長這麼大,處理過無數危機,卻還是頭一回這般苦惱。
因為即將過生日的人是自己心上人的寶貝妹妹,所以不慎重選禮送去不行。
前幾天凌煜丞突然丟了一張白色請柬到他桌上,正當自己一頭霧水時,只聽地面無表情地冷冷說道:「這個星期天是我妹妹芷嫻的生日,你愛來不來都隨便你。」
「你妹妹生日?」
「嗯。」
「放心,那我一定會準時到的!」作夢也想不到他會邀請自己參加他家人的生日宴會,穆千駒真的感到很開心,所以想也不想就這般回答了。
凌煜丞心情差到極點,聽了穆千駒的肯定答覆後,臉部神情更加陰鬱幾分,過了半晌後,他又幽幽道:「……我妹妹跟我長得很像。」
「是嗎?」那應該很漂亮吧!
「她心地很善良,是個好女孩。」
「哦?」
「如果你看上她的話,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好啊!那我就高興地收下你妹妹吧!」
「穆千駒!」凌煜丞臉色鐵青地怒吼一聲後,眼淚跟著流了出來,像是受不了他這般隨意回答自己。
「丞!」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惹哭他,穆千駒登時慌了手腳,連聲道歉道:「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所以我才胡亂說話!好了,別哭了……放心啦!當年我一見鍾情的對象可是你耶,就算你妹妹跟你長得再像,我也不會對她有意思的……」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理由會觸動他的淚腺了,豈知,經自己這麼一說後,凌煜丞居然哭得更凶,眼淚像是壞掉的水龍頭般流個不停,從沒見他這般失態過,嚇得穆千駒差點要跪下來求他別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不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話,穆千駒只好使出最終手段──抱他。
而他的反應很怪、也很激烈,不但第一次開口說想幫自己口交,還要求不要用潤滑劑和套子,然後不斷膩聲纏著自己要他直接射在他體內就好……若非當時的地點很不湊巧是在辦公室內,恐怕戰火會一路蔓延到隔天早上了。
一回想起丞向自己索愛的痴態,穆千駒就不禁渾身火熱起來。
他是要自己迷戀他到何種程度啊?明明知曉自己根本抵擋不住他的誘惑,還一直……
「啊!」
驀然,一聲細微的尖叫陡地位回了穆千駒沉浸在回想中的神智,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定睛往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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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46
[size=4] 第十七章
「好痛……」微蹙秀眉,一名長相柔美的少女細聲抽氣著,伸手摸模自己被路旁一輛胡亂停靠的腳踏車鐵製後座刮傷的白晰左手臂。
右手撐了把傘,站在輪椅後方的中年婦人聞聲,連忙彎下腰查看她的傷處,見她纖細的手臂橫向地印上一條約莫四公分長的清晰血痕,不禁愧疚地連聲道歉道:「小姐對不起!我沒注意到這輛腳踏車……」
明明是人行道,卻被在這附近一所高中就學的年輕學子們違規停滿了一排排的腳踏車輛,要推著一輛輪椅行走其中真的很不方便,加上她又撐了一把洋傘替小姐遮住毒辣的午後陽光,因此一沒小心留意,便害得她手上多了一處傷痕,婦人真是自責極了。
「沒關係,我也有點心不在焉的……」少女柔聲安慰道。
「借過!」
一名原本走在她倆後方的路人似乎覺得被檔到路了,不耐煩地啐了一聲後,便強行地逕自越過兩人,擦肩而過時,對方的肩膀不絕意重重地撞了一下婦人。
「唔!」
被人這麼隨意一撞,瞬間起了骨牌效應,婦人不由自主地放了原本抓握住輪椅的手,身子踉蹌地往前傾倒,跟著撞上輪椅,輪椅「嘰!」的發出一聲微響,迅速 向前滑去,然後很不巧地輪椅底下的橫桿正巧卡住路旁腳踏車凸出的一部份,相反的力量交纏傾輒之下產生的龐然勁道,令輪椅的後尾高高翹起,砰!一聲,原本擱 置在少女雙腿上的一包東西率先落地,跟著,似乎便輪到她了。
「啊……」要跌倒了!少女驚喘一聲,緊緊閉上雙眸。
「小心!」
耳邊方聽到一聲低沉悅耳的男音,隨後,她往前撲跌的身子便狠狠撞入了一具溫熱厚實的胸膛之中。
感覺對方低頭呼出的熱氣輕輕吹拂過耳根子,一股深切恐懼不期然襲上少女的後腦杓,身子頓然一僵,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
從小到大除了父親與大哥以外,她從沒跟任何男人這般親近過。
「小姐!」事情發生得措手不及,婦人這時才發出一聲尖叫。
幸好趕上了……身子半蹲低的穆千駒,一手摟著懷中一臉嚇呆了似的女孩,一手捉握著傾斜三十度角的腳踏車,鬆了口氣地心想。
若是遲了半步搶救,恐怕就是整排腳踏車霹哩趴啦地倒下的淒慘局面,而懷中這個行動不便的女孩肯定也會受傷的。
「先、先生……」
察覺懷中女孩嗓音微微顫抖著,穆千駒不禁有些困惑,順手將抓著的腳踏車挪回正位,低下頭柔聲詢問:「你還好……呃……」這張臉……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人長得跟自己心上人如此相似,還是個女人,穆千駒一時不由得看呆了。
被男人瞪大眼睛細細端詳著,少女不知他怎麼了,心頭驚懼更深,深呼吸好幾次才勉強開得了口:「謝謝,我沒事了,所以請你……」
「啊!抱歉……」穆千駒這才察覺自己居然孟浪地用右手臂整個摟住了她。
難怪她害怕成這樣……穆千駒有些不好意思地心想。
不過……真的好像哪!眉頭微蹙的羞赧神情,微微顫抖不已的身子,都跟那人好像,就連楚楚可憐的眼神也與凌煜丞初夜被自己強硬抱著時流露出的濕潤眸光無比相似……腦袋又忍不住閃神了下。
……停、停止!大白天的我在想什麼呀我!簡直比變態色情狂還下流嘛……穆千駒暗暗自責。
「小姐!小姐你沒事嗎?」婦人回過裨來,見她有一半身子懸空在陌生男子壞中,慌忙將輪椅往前推進了點,穆千駒便順勢將懷中的少女輕抱了起來,安置她順利坐回輪椅上。
離開男人懷抱,回到熟悉的輪椅當中,少女才稍稍平息了紊亂的心跳聲,細聲安撫一臉驚慌地湊上來的婦人道:「陳媽,我沒事,多虧這位先生及時救了我。」
陳媽連忙向穆千駒道謝道:「謝謝!謝謝!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有你好心幫忙,我真不知小姐會發生什麼事!」
「我只是剛好經過而已,不用這麼客氣。」穆千駒微微一笑,彎腰將一袋少女遺落地上的東西撿拾起來,交回她手中。
「謝謝。」少女露出一抹靦腆笑容。
「不客氣……唔,不好意思,請問你上頭是不是還有一位兄長?你……你跟我一位好友長得很相似。」雖然聽起來很像三流的搭訕台詞,卻實在忍不住想問。穆千駒神情尷尬地抓抓頭髮,幾乎猜中少女的身份了。
「嗯,我是有一個哥哥。」少女坦然地點點頭。
賓果!她果然就是丞的寶貝妹妹──凌芷嫻!難怪丞他提起妹妹時,總是會不安地望著自己,還不時用言語試探……因為這對兄妹真的長得很像。
穆千駒一想起凌煜丞明明很擔心卻又拚命掩飾的彆扭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你哥應該是叫凌煜丞吧?」
「啊,你是哥的朋友嗎?」凌芷嫻一陣意外。
「咦?你認識我們家少爺嗎?」陳媽眨了眨眼。大少爺那種性格難搞的人也會有「好友」?她可沒聽漏他剛剛說的。
「還算熟,我跟他是同公司的……」
「啊!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姓穆的…唔……」話一出口,凌芷嫻白晰的臉蛋霎時染上一抹尷尬紅暈,恨不得就地將自己挖洞掩埋了。
「姓穆的?原來他都這樣偷偷罵我啊?」穆千駒絲毫不以為杵,甚至不禁在心底暗暗偷笑。在暗地裡向家人偷偷罵他「姓穆的」的戀人,真是太可愛了。
「抱歉,我哥他並不是故意要……」原來他就是那個在公司中一直對哥哥很好的人……凌芷嫻一臉歉意,原本殘留在心底一絲對陌生男子下意識的恐懼感,不知不覺間全數消散了。
哥哥其實很喜歡眼前這人的,他只是口是心非慣了。凌芷嫻絕不希望自己的無心一言讓這兩人之間產生不必要的嫌隙。
「我知道,他總是有口無心,我不會介意的。」
凌芷嫻登時鬆了口氣,細聲道:「穆…穆先生,我哥他雖然做事不負責任,又很愛亂發脾氣,但他其實是個溫柔、又害怕寂寞的人,所以我想拜託你當他一輩子的好朋友……可以嗎?」
穆千駒訝異地看向女孩,見她的確是一臉認真地請託,不由得也跟著表情嚴肅地點點頭道:「放心,我會的。」
唔,也難怪丞他會如此不安了……穆千駒恍然大悟地心想。越跟少女交談,就越能感受到她心靈的柔軟度,普通男人要不對她大起好感真的很困難。
但是,好感跟愛意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感,或許他該跟凌煜丞好好秉燭徹談一次其中的差異性?
「抱歉,我好像拜託了奇怪的事……」凌芷嫻半斂雙眸,羞赧一笑。
「不會的,你是個好孩子。」穆千駒微笑,懷著一股長輩疼愛晚輩般那樣的憐愛心情望著她道。
若眼前這名少女是我的妹妹的話,我肯定會比丞更千百萬倍地溺愛她吧……不知怎地,穆千駒就是有這種感覺。
「小姐,穆先生,路邊太陽大,人又多,不如找個地方喝杯茶,大家慢慢聊如何?」陳媽眼尖地發現到凌芷嫻臉頰上始終沒褪去的紅暈,忍不住出言提議道。平 常她可不會隨便讓一名登徒子接近她的寶貝小姐,不過眼前這名頗有正義感的男子卻是例外,因為她恰好也從少爺口中聽過眼前這個「姓穆的」的男人一堆英勇事蹟 呢。
「呃,可是我……」穆千駒本想拒絕,後來突然憶起自己特地出門就是為了購買眼前這名女孩的生日禮物,連忙點頭道:「也好。」
◇◆◇
「……我哥他雖然外表看起來壞壞的,但其實他從小就是個愛哭鬼,剛開始有一次我在家裡學著自己推輪椅時不小心撞到椅子,整個人跌在地上,疼得哭出來,結果連忙跑過來扶起我的他,不知怎地,後來居然哭得比我還大聲、還傷心,害我嚇得都忘記要哭了。」
「原來他愛哭是從小就這樣的。」穆千駒恍然大悟。
「是啊!而且他很怕見血喔!有一次他削個蘋果給我吃,水果刀不小心劃過指尖,才流了一兩滴血而已,他就雙眼一翻,身子癱軟在地上,害我好緊張地大喊陳 媽快打電話叫救護車來,結果救護人員一到,看了看我哥手上的傷勢後,可能以為我們是惡作劇吧,居然皺著眉頭叫我哥自行爬上擔架,我哥那時氣得臉都比蘋果還 紅了!」凌芷嫻和陳媽對看一眼,回想起那時的情景,不禁笑成一團。
「嗄?原來他見到血會暈過去嗎?」
凌芷嫻伸手抹去眼角的笑淚,點點頭道:「嗯!他怕血、怕痛,然後又是個愛哭鬼,不過因為他脾氣太壞了,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他其實有很多弱點。」
「你不怕他發現你偷偷向我洩密?」穆千駒故意壞笑。
「咦?我剛剛說了什麼嗎?陳媽,我洩漏了哥哥什麼秘密嗎?」
「當然沒有啊!小姐心地善良,怎麼會洩漏少爺的弱點呢!」
主僕兩人一問一答後,接著同時一臉無辜地望向穆千駒。
「咳,小生受教了。」合作無間的女人有時比堡壘還難攻破哪!穆千駒非常聰明,立刻轉了個話題:「對了,你也喜歡畫畫嗎?」他趁機問起她的興趣,或許聽了答案後,能帶給自己一點選購禮物的靈感也說不定。
「咦?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你買了一堆油畫顏料……」穆千駒指指放在她身旁椅子上的一袋東西,笑道。
凌芷嫻偏頭想了想,遲疑道:「也不能說是喜歡吧……其實我是因為某種原因才開始動手畫畫,不過我還是個初學者,不但畫得很差勁,連想調個顏色都調不好……」說到後來,原本開朗的神情登時頹喪下來。
「可以讓我看看你買了什麼嗎?」
「好啊!」凌芷嫻大方地點點頭,「你也會畫畫嗎?」
「嗯,很久以前我曾畫過。」穆千駒邊將那一袋東西打開來,邊隨口回答道,然後不到一秒鐘,他立即發現了一件頗奇怪的事:「呃……怎麼都是同一種色系?」有深藍、淺藍、墨藍……除了藍色外,就沒其他的了。
凌芷嫻半垂眼眸,低聲道:「因為我想畫出很蒼涼的藍色。」所以才買了這麼多同色系的顏料來試。
「蒼涼?」
「嗯,一種彷彿把天上雲朵也困住的顏色。」
「聽起來很憂鬱哪……」穆千駒喃喃道。
「是啊,就是憂鬱的顏色,可是我畫出來的藍都太明亮了,試了好幾種顏料,甚至混合一起用,都畫不出我心目中想要的那種藍色。」凌芷嫻不自覺間向他吐露了心底最煩惱的事。
「……其實,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穆千駒看著她,以過來人的經驗道。
「真的嗎?」
「嗯,若你不想要明亮的藍,就要運用許多不同的顏色……」
凌芷嫻緊張地聽著。
「……去染指它。」這就是答案。
「染指?」凌芷嫻呆呆重複這兩字。
男人微眯起眼眸,充滿誘惑力的神秘微笑,令她心跳陡地加速了起來。
「對,染指它。」
他突然想到要送少女什麼生日禮物了。
◇◆◇
凌煜丞心情已經憂鬱了好幾天了。
尤其時間越接近星期日,他的情緒就越低落。
以往幫寶貝妹妹芷嫻籌辦生日宴會總是他最興致高昂的時候,但曾幾何時,一個中途冒出的男人竟改變了一切。
父親說對了,我的確是個很自私的人……凌煜丞心想。
可都是那人不好!是他沒先搞清楚應該追求的對象,所以才害自己做出把小妹最心愛的畫作偷偷藏起來的蠢事……對,是穆千駒先不對,自己現在會這麼矛盾和痛苦都是他害的!
那幅畫被他妥善地藏在了房間中,暫時還不用擔心有誰會發現,但……怎麼辦?那人就要和妹妹芷嫻碰面了,若是真相不小心東窗事發了的話……凌煜丞驀地猛打個寒顫,不敢再繼續往下深想了。
一想到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穆千駒知道事實真相後,轉而對自己露出嫌惡的表情,凌煜丞身子就停止不了顫抖。
他也明白做出搶走妹妹幸福的自己的真正面目,是多麼惹人厭的醜惡。
多麼希望時間就此頓停,芷嫻舉辦生日宴的哪一天永遠都不要到來,可那畢竟是凌煜丞的痴想。飛快地,幾乎是一轉眼間,他不想面對的這一天,便迅速到來了。
宴會開始時間是晚上七點整,地點在凌家豪宅私有的游泳池旁,兩名負責餐點的女服務生來回穿梭,供應一流的佳餚與美酒,現場佈置得美輪美奐,在特殊燈光的照耀下,游泳池的浪波反射出非常浪漫的透明水藍色,惑人心醉。
受邀的客人只有十數名男女,全是凌煜丞的至親好友,不過自然都屬於年輕一輩的人,在熱熱鬧鬧的時候,他們可不希望冒出一名愛說教的長輩來掃興。
而在他邀請的人當中,只有一位沒被人列入是他的那掛狐群狗黨其中之一,也與他奢靡的過往沾不上任何邊……正確來說,那名男人會受到邀請,其實是凌父的私下請託,凌煜丞根本巴不得他今天不要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不知是否應驗了凌煜丞幾乎失眠了一整夜的內心祈求,理應變成今晚重頭戲主角的穆千駒,至今過了七點仍遲遲未到。凌煜丞一方面暗暗慶幸的同時,另一方面又不禁憂心起他是否路上出了什麼事,矛盾至極的情緒差點要逼瘋了他。
「哥……一定要穿泳裝出去嗎?」凌芷嫻怯聲低喚坐在客廳中一語不發地不斷狂飲香檳的男人。
凌煜丞歇下斟酒的動作,回頭朝她一笑道:「當然要,今晚我為你舉辦的可是泳地PARTY,要是不穿泳裝的話就沒意思了。」
「可…可是這是三點式的泳裝,我穿不習慣。」纖指絞緊手中薄薄的衣料,凌芷嫻臉頰羞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了。
凌煜丞聞言一驚:「是三點式的?媽的!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泳裝是他一群酒肉朋友們嚷著對他妹妹的一點心意送上的,所以凌煜丞也沒仔細檢 查過,沒想那群色胚居然將壞主意打到他妹妹身上,要芷嫻穿得那麼曝露亮相!凌煜丞想想就氣,斷然道:「那你不用換了,穿漂亮一點就好,陳媽,你幫芷嫻換衣 服,就穿我先前替她買的那件。」
「謝謝哥。」凌芷嫻這才轉憂為喜,高興地跟陳媽進房去。
一等她轉過身,凌煜丞臉上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登時消散,最近這幾天,他幾乎已快忘了打從心底笑出來是什麼滋味了。
「凌少!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居然自己一個人偷偷躲在這裡喝酒!快出來招呼我們!」一名長相嬌媚的女人突然冒出,不由分說地拉住凌煜丞手臂就往游泳池過去瘋。她名叫喬雨,之前跟凌煜丞交往過一陣子,後來因為個性不合而分手,現在反而成了感情不錯的朋友。
過不到一會兒,今晚宴會的女主角凌芷嫻穿著一套令她更添甜美氣色的白色洋裝現身泳池旁,立刻吸引了不少愛慕的眼光,不少男人爭先恐後槍上前去大獻慇勤。
他們大多是企業第三、四代,不過大半是屬於跟凌煜丞同類型的人,有錢又游手好閒,但也不算是什麼大奸大惡的壞人,只是色了點、愛玩了點,但這就足以讓凌父將之宣判出局,要凌煜丞這做大哥的牢牢看住年紀越大越顯可人的親親小妹,不許什麼蒼蠅之流的男人輕易接近。
但這畢竟是值得高興的一天,凌家的小女孩長大成人了,所以大家也越玩越HIGH,就連凌芷嫻幾杯香檳下肚後,也變得不再那麼拘束,在眾多男女簇擁下笑得很開心,最後,有人提議用撲克牌玩「國王遊戲」,立刻大獲贊同。
一開始玩的時候,大家還不好意思出狠招,但隨著酒精不斷在肚裡發酵及高昂的情緒帶動下,懲罰的內容也越來越花招百出加十八禁。
「我要抽中老K的人裸泳游泳池一圈!」一名抽到鬼牌的「國王」下令道。
「哇哈哈!太狠了吧!」
「誰那麼衰啊!快點承認吧!早死早超生!」
「對對!願賭服輸!」
沒有人回應,大夥東看看西看看,逐漸沉默下來,就在一片沉靜當中,突然有人發現了凌煜丞的臉色異常難看。
「阿丞,那個倒楣鬼不會是你吧!?」凌爵非指著他,嘴角忍不住上揚抽筋。
見一臉鐵青的凌煜丞抬眸巡視眾人一圈,最後腦袋很沉重似的點了點頭,眾人忍不住爆出連眼淚也差點噴出來的大笑。
「哇哈哈!脫!脫!」、「脫!脫!」「凌少!讓我們大飽眼福吧!脫啊!」
「好啦好啦!吵死了!」凌煜丞終於受不了眾人的鼓噪,放棄似的站起身來。
「哥……」大哥真的要脫光光?凌芷嫻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目。
「芷嫻,把眼睛閉上。」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笑滾在地。
「哇哈哈!咳咳……凌少!你不要這麼愛護你家的小妹妹好不好!人家今天好歹也成年了耶!」、「就是說咩!你該不會有戀妹情結吧!」
「笑笑笑!怎麼不笑死你們!」凌煜丞邊狠狠瞪眾人一眼,邊走到泳池旁,深吸口氣後,一股作氣地褪下泳褲,在男人叫好的口哨及夾雜女人羞赧的尖叫聲中,躍入泳池。
反正他從小到大什麼荒唐靡爛的事沒做過?區區裸泳才不算什麼咧……凌煜丞邊替自己做心理建設,邊在眾目睽睽的加油聲中繞了一圈泳池回來。
「把我的泳褲扔給我!」按照約定游完後,赤身裸體的凌煜丞躲在水中大叫道。
「你就這樣上來吧!我們還看不過癮呢!」凌爵非在池邊壞笑道。
「是啊是啊!凌少再讓我們大飽一次眼福吧!」大夥連忙附和。
眼看大家又要鼓噪起來,凌煜丞不由得惱羞成怒地低吼:「凌爵非!等一下看我怎麼修理你!」
「丞,你快上來吧。」一道劃破眾人喧鬧聲的突兀的男低音在凌煜丞耳畔處響起,然後一件泳褲便扔到了他身旁。
「啊……」是穆千駒的聲音!聞聲,凌煜丞雙頰登時脹紅,伸手一把抓住差點飄走的泳褲,抬眼往眾人的左旁發聲處望去,正好將男人微蹙眉頭的不悅神色看入眸底。
他……他是不是生氣了?凌煜丞惶然地望著他陰沉的臉色。
「你怎麼會來這裡?」
凌爵非驚訝地看著他。
「我有邀請函。」穆千駒聳聳肩。幾乎快習慣凌爵非對自己異常露骨的敵意了。
「穆大哥!」一旁坐在躺椅上的凌芷嫻見他乍然現身,忍不住開心地高聲叫道。
穆大哥?芷嫻叫他穆大哥?一股寒意惡狠狠地自凌煜丞後腦杓竄上中樞神經,冷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們兩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是什麼時候!?
「芷嫻。」穆千駒臉色柔緩了一點,朝她打聲招呼後,旋即又轉過頭來,沉聲向凌煜丞催促道:「丞,快穿好泳褲上來吧。」
「你才給我下來!」
嘩啦!一聲,在眾人驚呼聲中,穿著中規中矩襯衫黑褲的穆千駒就這麼被他伸手扯下了泳池,浸得一身濕。
「你是什麼時候認識芷嫻的?」沒等穆千駒嗆過氣來,凌煜丞便揪緊他衣領進行逼問。
「昨天,我出去挑選她生日禮物的時候,正好在半路遇上她。」穆千駒坦誠不諱道,接著微蹙眉頭:「你在發抖?冷嗎?」
凌煜丞浸在水中赤棵的身子顫抖個不停,彷彿就快癱軟似的,整個人依偎在他身上,察覺他的異狀,穆千駒忍不住緊張起來,藏在水面底下的右手臂牢牢箍在他腰桿上,深怕他是不是冷到了。
「你怎會知道她是我妹妹?」
「你跟她長得很像。」
「什麼?」
「你們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想到昨天談論的事,穆千駒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你怎麼可以……瞞著我……?」嗓音破碎得幾乎語不成句。
「才昨天的事,我哪有可能來得及跟你說?」穆千駒暗嘆口氣,探手將泳褲從凌煜丞手中奪過來,柔聲勸道:「好了,我們先上岸吧?這裡人多,有什麼事私下再談……丞,你把雙手擱在池邊,記得牢牢擱著。」
待凌煜丞神情木然地照做後,穆千駒深吸口氣,然後整個人潛入了水中,在底下忙了一陣子後,他才又重新穿出水面。
「喂!你剛剛在幹嘛?」凌爵非一頭霧水地望著他倆。
「幫他穿上泳褲。」
穆千駒一句話,登時令眾人一片絕倒。
「哇哈哈!天哪!那你、你是近距離地看到了凌少的『那個』囉!」有幾個男人猥褻地比個手勢,鬼吼鬼叫著。
「嗯……」穆千駒一臉面無表情望著池邊的眾人,幾乎是漠然地道:「不過沒有我大。」
「哈──!」他的話,再次勁爆地引起一陣哄堂大笑,有人甚至笑得滾倒在地。
雖然眾人對他並不熟悉,但或許是這一記「沒有我大」的奇招,讓眾人或多或少對他少了陌生感,而多了分親切,而就算有幾名男人出於地盤意識不見得歡迎他,但至少女人們對他並不討厭。
「跟我來,我拿泳褲給你換。」凌煜丞驀然推開他,爬上池畔,冷冷地扔下一句。
穆千駒甩甩自頭上不住流淌而下的水珠,隨後也跟著爬上岸,隨他進屋去了。
「喂!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啊?」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內,一夥人連忙圍著凌爵非探問。
「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穆千駒,本公司的聚寶盆。」
「哇噢!」
原來他就是在公司裡頭將凌少吃得死死的那個人啊!眾人或多或少也從凌煜丞口中聽過這人的事蹟,不禁嘩然,面面相覷。
真奇怪,那個凌少的死敵穆千駒突然跑來這裡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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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48
[size=4] 第十八章
「丞,你穿泳褲的樣子真性感……」
一進入凌煜丞在二樓的私人房間後,穆千駒再也按捺不住,踏前一步,自他身後用雙手牢牢擁住他,在他濕潤的頸項處印下一枚枚足以點燃慾火的熱吻。
「我還在生氣。」凌煜丞低沉嗓音蘊含一股暴風欲來的狂怒,扭著身子想甩開他。
「有什麼好氣的?」穆千駒一頭霧水。
「放開我。」
「你……說到底,該生氣的人是我才對吧!你居然在一大堆人面前脫光光裸泳!你是想我喝下滿池的醋才甘心嗎!?」穆千駒越想越生氣,要是自己再遲來個兩、三秒,他的身子肯定被看光光了!
「我做什麼都不用你管。」凌煜丞轉過身來,冷冷地望著他。
「不用我管?難道我還不夠資格管你嗎?」
「莫非你自認為你有?」凌煜丞充滿諷刺的反問登時讓穆千駒臉色異常難看。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為了芷嫻的事嗎?」
凌煜丞的臉色也不比他好看多少,斜睨著他,恨恨道:「才認識一天就開口閉口叫她芷嫻?還真看不出來你是這麼一個手段高超的花花大少哪。」
第一次覺得他聲音很刺耳,穆千駒眉頭微蹙:「她是你妹妹,也就等於是我妹妹,你實在沒必要吃她的乾醋。」
「我才沒有吃醋!」凌煜丞反射性地大聲否認。
「那你在不安什麼?」
「唔……」
「你別忘了我喜歡男人,我是……」
「你以前不是也喜歡過女人嗎?」凌煜丞尖聲反問。
穆千駒暗嘆口氣,投降道:「好吧,或許我是男女皆可的雙性戀,但以前只是純粹解決生理需求而已,我不認為那就叫做喜歡,而我也還沒飢渴到會去招惹自己心上人的妹妹、或是對她動念,從頭到尾我只喜歡你一個人,也只為你瘋狂,所以你的不信任對我來說很不公平。」
凌煜丞咬著下唇,沉默了良久後,終於挫敗地抬起眼來。
「你好理智!」與其說是稱讚,不如說是抱怨來得恰當。
這男人總是理智得讓他啞口無言。
見他似乎被自己說服了,穆千駒不禁鬆了口氣,再度將他擁入懷中,這回他的身子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僵硬了,柔順得就像個渴望主人安撫的小動物。
「不,只要對上你,我就一點都不理智了……老實說,我剛剛真是恨不得將那些見到你裸體的人的眼睛全都用叉子一一戳瞎!」這可不是說假的!穆千駒面露一絲陰沉猙獰。
「好恐怖喔……」
凌煜丞輕笑,反手抱住他背脊,雖然隔著衣料又濕又冷的觸感不太舒服,卻仍是捨不得鬆手。
「哼!你現在想後悔也來不及了!」穆千駒在他耳邊惡狠狠道,將他又摟緊了些。
這句話應該是我跟你說才對……凌煜丞情緒複雜地心想,緩緩抬起頭來,眼神朦朧卻又專注地凝視著他臉龐一會兒。
「吻我。」他低聲請求。
把我心底的陰霾吻得一乾二淨,用你的熱情把我的疑慮澆熄……所以,吻我。
「遵命。」
穆千駒低下頭,果然帶給他一個既渴求又充滿佔有慾的熱吻。
啊……感覺他幾乎要摟斷自己腰桿的手勁,凌煜丞打從心底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他喜歡這個比誰都要理智的男人為自己徹底瘋狂的樣子,真的……喜歡死了。
◇◆◇
吻畢,在房裡又耳鬢廝磨了一會兒後,穆千駒穿上凌煜丞事先幫他準備好的泳褲,原本就打算這麼出去了,後來凌煜丞又嫌他身上的猙獰刺青會嚇到人,所以又扔了一件淺灰色短袖薄夏衫要他套上,然後再蘑菇個半天,兩人才緩緩下樓,來到泳池旁。
而這時,眾人已經又多玩了幾輪國王遊戲了。
「好慢!你們到底上哪去了?」
「可疑喔!該不會生孩子去啦?」
「我去你媽的生孩子!男人生得出來的話你生給我看看啊!」凌煜丞陪他們嬉笑打鬧了一會兒才漸漸平息了眾怒。
「穆大哥……哥他是不是對你生氣了?」凌芷嫻朝一旁躲避戰火的穆千駒低聲詢問道。雖然她不明白大哥為什麼突然生氣,但心思敏銳的她的確感應到他方才的不悅情緒,加上他們進去屋裡好久,不由得有些擔心。
「放心,我們已經和好了。」穆千駒微微一笑,在她身旁坐下來。
「真的?」
「嗯,他總是氣氣就算了,不用擔心。」
「那就好。」凌芷嫻這才放下心來。
「穆千駒,你少趁機泡我妹妹!」凌煜丞警告意味濃厚地瞪他一眼,然後才說出靠過來的目的:「要不要玩國王遊戲?」雖是問句,其實已經將牌攤在他面前要他抽一張了。
「我能說不嗎?」穆千駒聳聳肩,伸手選了張牌。
圍繞著宴會主角凌芷嫻坐的眾人也陸續將牌抽出,每個人都頂著一副緊張神情,深怕被國王點名懲罰。
「我也想玩。」一直在旁邊看大家玩鬧的凌芷嫻突然出聲道。
「等……」凌煜丞還沒說完話,穆千駒便笑著道:「等下一局吧,大家都抽完牌了。」
「嗯。」凌芷嫻柔順地點點頭,兩人處得很和諧的模樣看在一旁凌煜丞眼裡真的很不是滋味。
「你不會是國王吧?」似乎嗅聞到一縷在空氣中飄散的醋味,穆千駒趁問話的時候,微微側身靠近坐在身邊的凌煜丞一點,手臂也順勢伸長,指尖有意無意地拂過他白晰的背脊,然後放在他身軀另一側,有點佔有意味,卻又不至於太過親密。
「不是。」凌煜丞面無表情地回答道,但眸底卻因為他的親近而多了分喜意與羞澀。
「誰是國王?快快現身!」
「是我。」凌爵非笑兮兮地翻開手上的牌。抽到鬼牌的人就是國王,可以指定任何一個或是多個抽到其他牌的人受到「適當」懲罰,大家都看得出來他笑得很得意又奸佞。
「完了完了!居然是你這個最心狠手辣的人抽到國王,我們死定了!」一名樣貌清秀的女孩呻吟道。
凌爵非嘿嘿一笑:「早死早超生,乖乖接受我的虐待吧!」
「廢話少說,你要幾號接受懲罰?」凌煜丞催促道。
似乎早就預謀了要如何捉弄輸家,一連串的指令登時從凌爵非口中吐出:「3號背5號,老K背老Q,下水玩騎馬打仗,然後被人背的5號和老Q要互相搶對方胸前的泳衣,誰先搶到誰就嬴了。」
「堂哥你好色!」凌芷嫻聞言霎時羞紅了臉,今晚真是令她又多認識了這個平常看起來很精明能幹的堂哥一點。
「那如果不是女人呢?」有人發出合理疑問。
「是男人就更好了,沒泳衣的話,跟女人借來穿!」凌爵非壞笑。
「好!這個提議好!5號和老Q是誰啊?」反正事不關己,凌煜丞忙著當幫凶。
穆千駒看看他,臉色有些發青地舉起手:「是我……我抽中Q。」才剛玩遊戲就中箭落馬,還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呀。
「5號呢?」
「是我……」方才抱怨會被凌爵非玩死的清秀女孩怯生生地舉手。
然後,除了穆千駒一人是男的之外,抽到3號跟老K居然也分別是女人。
「靠!你的女人運未免太好了吧!」居然可以同時跟三個女人在水中嬉戲,且正大光明地摸女人的胸部也不會被揍,未免太幸運了吧!某男大表忌妒道。
我也不想啊!要不然讓給你玩算了……察覺凌煜丞臉色有絲鐵青,穆千駒大感傷腦筋地想。
「請問有誰能借我泳衣穿一下嗎?」
「不要!你跟別人借!」
「你好色!別直盯著人家的胸部看啦!」
女人們分別嬌嗔地橫他一眼。
我才沒有!穆千駒大呼冤枉。
凌煜丞臉色又鐵青一分。
「我給你十五秒找人借,如果再借不到泳衣的話,那我就改指令要他們脫你泳褲喔!」哼!難得有機會惡整他,凌爵非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機會。
聞言,三名被點到要玩這場荒唐遊戲的女人們不由得臉紅紅地望著穆千駒,雖然有點害羞,但其實不難看得出來她們還挺有興趣見識一下他「沒有我大」的褲底風光是真是假。
我似乎來錯了……穆千駒察覺眾女的意圖,背脊不禁冷汗直冒。
「我有!大哥!我有泳衣!你快去我房裡拿!」凌芷嫻突然大喊道。
「喔!」凌煜丞連忙站起身,風也似的衝進屋裡。
嗟!奸計只差臨門一腳就可以成功了說!凌爵非暗呼可惜。
不到幾秒鐘,凌煜丞便拿了一件性感的細肩泳衣出來,衝到穆千駒面前,急道:「快換上!」他現在似乎可以體會當穆千駒見到自己在眾人面前裸泳時的心情了,唉,難怪他生氣。
「謝啦!」總算得救了!雖然被逼穿上女性泳衣有點窩囊,不過總比被女人剝下泳褲的好!穆千駒點點頭,站起身,接過他遞來的泳衣後,順手將身上穿著的淺灰色外衣褪下。
「咦?那是什麼!?」
「天哪!那是……」
聽到底下一片嘩然,穆千駒這才不妙地驚覺盤據自己胸前的饕餮刺青曝光了。由於在泳池旁邊開宴會很容易弄得一身濕淋,若是不小心感冒就不好了,所以眾人 或多或少都披著一件保暖大浴巾在身上,因此之前他們並不奇怪他多穿了件外衣,如今他這麼一脫,眾人大多有恍然大悟的驚嚇感覺。
「刺青,這不過是刺青罷了。」他連忙解釋,見眾人不分男女仍是瞪大眼睛楞楞望著自已,穆千駒不禁神情尷尬地抓抓頭髮:「我以前年少輕狂不懂事,曾經在外頭混過一陣子……這沒什麼的。」
年少輕狂?混過一陣子?
好…好帥喔……眼睛瞬間成了心型,對於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們,有著黑暗過去且看起來又帶點危險氣質的男人似乎頗具吸引力。
唔,真是越來越不瞭解女人的腦袋瓜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了……察覺在場女人們注視著自己的眼神由原先的恐懼逐漸變得熾熱,穆千駒不由得畏怯地想。
「呃,刺青其實也可以算是一門藝術,在日本……」
「還跟她們囉哩八嗦解釋什麼!快滾下去啦!」凌煜丞忍無可忍地怒吼一聲,一腳將他踹下水去。
真是令人火大的傢伙!
◇◆◇
在水中混戰了一陣子,由於不敢碰觸到女人的胸部,所以穆千駒很快就吃下敗仗,掛在胸前的泳衣被奪走,讓他邊一千男人們大呼看不過癮,更有人痛罵他沒種。
沒種就沒種,我只要丞他的臉色好看點就行了……穆千駒苦笑著心想。
「上來吧!」凌煜丞蹲在池邊朝他伸出手,神色平常,似乎明白他忍辱負重了,所以沒怎麼生氣。
穆千駒受寵若驚地道聲謝後,握住他的手,借力爬了上去。
「好了好了!這次的懲罰遊戲結束,換下一輪。」凌爵非見沒什麼精采好看的了,招呼眾人重新又圍了一個圈圈坐下。
「我也要玩。」凌芷嫻興致勃勃地又要求了一次。
「好,小堂妹你先選一張吧!」
等她抽完牌後,眾人也分別選了張牌,忐忑不安地等待國王出現。
「哈哈!又是我!」
凌爵非翻開手中的鬼牌,嘴巴笑得快裂開來了。
「作弊!你一定是作弊!」他的狗屎運引起現場一片噓聲。
「少囉唆!你們等著受死吧!」凌爵非意氣風發地環視了眾人一圈,下令道:「紅心1和老J到泳池中央舌吻,然後邊吻邊潛下水,十五秒後才准站起來,沒到達規定秒數的,還要再重吻一次。」
眾人倒抽口冷氣:「好狠!誰是紅心1?」
「是我……」凌芷嫻看看大哥的臉龐,怯怯舉手。
「芷嫻!」沒想到倒楣鬼是她,堂兄弟倆見狀大吃一驚,凌煜丞連忙道:「這不行!芷嫻她身體不好,不能下水的,我代替她玩!」
「不行不行!願賭服輸!」眾男女一陣鼓噪。
「煩死了!誰抽到老J!?快快承認!」誰敢執意吻他妹妹就等著受死吧!凌煜丞凶神惡煞似的怒瞪著眾人。
「是我。」一旁默不作聲良久的穆千駒沉聲招供,伸手攤開牌,果然是他沒錯。
凌煜丞一楞,不敢置信地偏頭望著他:「是你……」
「啊……」凌芷嫻羞紅了臉,總覺得自己獻出初吻的對象會是他挺奇怪的,但或許是先前就對他有些好感,所以並沒有任何排斥的感覺。
「早死早超生!下水下水!」
不照做的話,事情鐵定會沒完沒了。穆千駒判斷完情勢後,一臉無奈地站起身,彎下腰,一把將躺椅上柔弱無骨的纖弱少女抱了起來。
速戰速決,他做事一向乾脆俐落。
「穆千駒……」凌煜丞臉色發白,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他想阻止,卻發現自己驟然失了聲,怎麼都擠不出話來。
穆千駒朝他安撫一笑,道:「這只是遊戲而已,沒什麼的。」
就算是遊戲也不要!「等……」
「等等!我改變主意了!阿丞!你代替芷嫻下去!」凌爵非站起來大吼,瞄眼見似乎有人要抗議,他又繼續獨裁地道:「我這個小堂妹自幼身體虛弱,要是不小心感冒,一病不起的話,你們誰賠得起?」此言一出,登時壓住了反對聲浪。
「大哥要代替我……?」兩名男人接吻的畫面根本是心思單純的凌芷嫻想像不出來的荒唐事。
「好!我代替她!你快放芷嫻下來!」凌煜丞急道。
穆千駒當然是求之不得,暗暗鬆了口氣後,將手臂上的嬌羞少女重新抱回躺椅上。而,會有這樣的轉變結果,他或多或少也料到了。
看兩個男人熱吻似乎也挺刺激的,過沒多久後,眾人有志一同地再度發出鼓噪聲:「舌吻!舌吻!」、「凌少你該不用被抱下去吧?」
當然不用!凌煜丞惱羞成怒地橫他們一眼,突然身子一陣騰空,還來不及驚呼,他已落入了男人溫暖而有力的臂彎中。
「要玩就要玩得夠瘋。」穆千駒低喃道,接著在一片驚呼聲中,低頭封住凌煜丞濕潤的唇。
穆……凌煜丞瞬間全身癱軟,四肢似乎都要融化在這場激吻之中了。
方才的疑慮煙消雲散。
急促的呼吸交錯,心跳如擂鼓,什麼都不想了,只想被這股近平恐懼的激情徹底吞滅。
「構住我脖子。」怕他摔下去,穆千駒抬頭抽空道,凌煜丞連忙抬起雙臂照作。似乎很滿意他深深陷入迷醉之中的恍惚神情,穆千駒微微一笑,邊吻他、邊小心翼翼下水,在眾人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的錯愕表情下,走到蕩漾著水藍色光波的游泳池中央。
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在泳池中央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宛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夜風輕拂,在地面上吹蕩出一波波撩人心弦的幽藍水光,彷彿在夢境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令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丞,深呼吸。」穆千駒稍稍抬起頭來指示道,等他雙頰緋紅大口大口地吸了幾口氧氣後,重又吻住他,然後緩緩將他身子壓入水中。
兩人很快就沒頂了,爭相衝到池畔邊看好戲的眾人只能看見一團在水底下糾纏在一起的黑影。
「倒、倒數計時吧……」凌爵非回過神來,訥訥道。
雖說是懲罰遊戲,但他們也吻得太認真了吧?
「一秒、兩秒、三秒……十五秒,時間到,你們上來吧!」
沒有動靜。
「喂!已經夠了!你們可以上來了!」
仍舊沒有動靜。
似乎有點不太對勁……眾人對看一眼,心焦地在池畔邊走來走去。
過了一會兒,一名負責計時的女人皺眉道:「已經過了四十秒了。」
「他們怎麼了?不會溺水了吧?」
「不太可能吧!泳池的水位只滿到胸膛而已耶,只要站起來就沒事了……嘿!他們該不會是吻到渾然忘我了吧?」
吻到渾然忘我?凌爵非頓時心生不妙預感,不由得猛皺眉頭,這兩人的關係真的很不對勁,有些事情他恐怕要仔細思量才行。
「一分鐘。」
「哥……」凌芷嫻不安地望著太過平靜的地面。
凌爵非猛一咬牙,當機立斷道:「快下去!把他們兩個都撈起來!」
「喔!」
全部的人立刻跳下水,不過還沒等他們游到泳池中央,異變突生。
嘩啦!本以為已經溺水的穆千駒,抱著身子癱軟的凌煜丞從水中猝然冒出,甩頭濺起約莫二尺高的水珠。
然後,他眨了眨眼,發現週遭不知何時多了許多尊僵硬的石像。
呃……雙方的視線對上,臉龐皆浮上一股滋味難言的錯愕神色。
晶瑩水珠不斷沿著發尾淌落男人心口上的饕餮刺青,增添幾分猙獰的活氣,很想質問他們剛剛在水裡做了什麼,卻又震懾於男人的不怒而威,所以居然沒有一個人有膽問出口。
「抱歉。」在一片無言對視中,男人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低頭看看懷中緊閉雙眸的心上人,慢吞吞道:「他暈過去了……」
◇◆◇
唔……頭好痛喔……
發生什麼事了?穆……凌煜丞想出聲呼喚男人的名,喉嚨卻乾啞得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眼瞼也沉重得睜不開,渾身充滿倦極了的感覺。
「抱歉,我玩得太過火了。」
「沒關係啦,反正大哥只是因為稍微缺氧暈過去而已,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是他、還有芷嫻的聲音……不要…不要在我沒看到的時候私下說話……有時候凌煜丞也覺得把妹妹當作假想敵而對男人亂發脾氣的自己很可恥,但他就是不要。
「不好意思在這裡打擾太久,我先回去了。」
又是一貫沉穩的嗓音,本來很討厭,現在卻變成這世上他最喜歡聽的聲音。
「嗯,穆大哥再見。」
「啊!差點就忘了……生日禮物,希望你會喜歡,掰掰。」
門開啟、又推上的聲響。
穆千駒回去了……一股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不捨的矛盾情緒頓然襲上凌煜丞心頭。
喀!門扉再度開啟,傳來陳媽的聲音。
「小姐,你要下去就寢了嗎?」
「再等一會兒,我想下去的話會叫你。」
「好吧。」陳媽沒待多久,便退下了。
室內陷入一片寂靜,只聽到少女微弱的呼吸聲。
過了半晌,隨著一陣輪椅滑動的震動聲,凌煜丞感覺他最寶貝的妹妹來到自己身邊。
「哥……」少女輕喚一聲,似乎在確定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接著甜美的嗓音繼續道:「我覺得穆大哥給我的感覺好熟悉喔,我還滿喜歡他的……所以你要一輩子當他的好朋友喔……」
喜…歡……?凌煜丞指尖顫動了下,緩緩睜開眼睛,對上少女交雜羞赧與錯愕的視線。
「討厭,原來哥你裝睡!」
「我沒裝睡,我才剛醒來而已……你方才說了什麼嗎?」
「啊!我沒說什麼,沒聽到就算了……」
不是沒聽到,而是假裝不知情罷了……凌煜丞半垂下限睫,遮去眸中的苦澀光芒。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已經過一點了。」
「半夜一點了?」凌煜丞嚇得翻坐起身,慘叫道:「我預計十二點要放煙火!還有推蛋糕!我居然……」
凌芷嫻含笑道:「放心,堂哥都代勞了,煙火好漂亮,蛋糕也很好吃,謝謝哥。」
「那就好。」欠爵非一次……凌煜丞這才安下心。
「對了,穆大哥有送我生日禮物喔!」
「是嗎?」
「嗯!你看,好大一包對不對?」少女獻寶似的,從背後拿出一個裹著漂亮包裝紙的盒狀東西出來。
「的確是『厚禮』呀,快拆開來看看是什麼吧!」凌煜丞催促道,表面上看起來不太在意,其實私心底非常好奇穆千駒會送什麼禮物給她。
「好啊!」費了一番功夫,盡情享受完拆包裝紙的樂趣後,禮物的原貌終於出現兩人面前,少女驚喜地眨了眨眼,低呼:「天哪!是畫冊!」
「我看看。」畫冊?穆千駒怎會送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過來?凌煜丞一頭霧水地接過她遞來的厚重畫冊,翻了翻,前頭講了些油畫的調色技法,後頭則是一大推世界有名的一流畫作與詳細介紹……為什麼會送這個?凌煜丞還是搞不懂。
「底下還有一幅畫耶!」少女笑靨如花地抓起一樣B 5大小用精緻畫框袂起來的畫作,上頭還貼了一張「小小心意,還請笑納」的草書留言,心臟簡直快被接二連三的驚喜融化了。
「天哪!好漂亮的顏色,穆大哥好會畫畫…啊……怎麼會……這是……哥!」
少女突如其來一聲尖叫,嚇得凌煜丞趕緊拾起頭來。
「怎麼了?」
「哥……」
「芷嫻!你怎麼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見她突然激動地流下淚來,凌煜丞不知所措地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詫異詢問。
「一樣的簽名……」
「什麼?」
「跟我喜歡的畫家一模一樣的簽名……」少女重複著凌煜丞聽不懂的話。
「芷嫻,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你看。」少女遞出懷中的畫作給一臉困惑的兄長看,嗓音掩不住狂喜而微微顫抖地道:「底下的簽名,跟我六年多前央求你買下送我的那幅畫一模一樣。」
啊……當凌煜丞看清楚畫作底下一字龍飛鳳舞的熟悉簽名時,瞬間他整顆心都涼了半截。
「是他!是穆大哥畫的!啊……討厭,我好高興喔!」沒有察覺男人神情異樣,少女將畫作緊緊抱在胸前,激動得簡直不該如何是好。「哥!我好高興!我真的太高興了!沒想到我最喜歡的那名畫家居然就是穆大哥!他還送我一幅畫!天哪!這真是我這輩子收過最棒的生日禮物了!」
凌煜丞呆然看著一向沉靜的她從來沒有過的激烈反應,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世上果然沒有永遠拆不穿的謊言……
他幾乎可以想見,當芷嫻迫不及待地跟穆千駒「相認」後,自己曾做過的壞事也順道被揭穿了出來的尷尬場面。
而更可怕的是,才短短兩天而已,芷嫻就跟穆千駒一見如故似的,互相都對對方有好感,即使自己像笨蛋一樣地拚命阻止,他們還是受到彼此吸引了……凌煜丞有種深深被緣分、命運之類的無形東西打倒的挫敗感覺。
若上天注定要這兩人在一起,那麼自己永遠也不可能爭過她的……此念頭一在腦海中冒出來,凌煜丞瞬間彷彿墜入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的無比黑暗之中。
「……芷嫻,你覺得穆千駒這人怎麼樣?」他費了好大力氣,才詢問出口。
「哥?」
「別害羞,你說說看。」
「他人很好……跟爸好像,都給我一種臨危不亂的沉穩感覺,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很難以捉摸,我卻可以感覺到他內心世界的寬廣與溫柔,就像大海一樣。」
少女一眼就看出男人的本質了,凌煜丞不知有多忌妒她。
「也就是說,你對他有好感囉?」
少女臉紅紅地低下頭:「可以這麼說吧……可是……」她抬起頭來,朝凌煜丞綻放一朵天真笑靨,「我最喜歡的人還是哥哥。」
這句話讓凌煜丞聽了好心酸。
「我也是……」可是我卻欺騙了你,還有他。
欺騙了兩個我最深愛的人。
我已經……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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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18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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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 第十九章
「丞,你最近……」
「……」
「丞?」察覺對方心不在焉,穆千駒困惑地低喚。
「嗄?」終於回過神來的凌煜丞,抬起頭,語調遲鈍地詢問:「有…有什麼事嗎?」
「……沒事。」本來想稱讚他最近做的不錯,不過見他一臉恍惚,穆千駒頓時打消念頭。「在想些什麼?叫了你幾次都沒聽到。」
凌煜丞抬眸深深望著他,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詢問道:「……穆千駒,你曾想過結婚的事嗎?」
「怎麼突然提起那種事?」眉頭敏感地皺了起來。
「沒有,只是隨口問問而已。」眼神心虛地游移開。
穆千駒偏頭想了想,回答道:「沒想過,不過若你願意嫁的話,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凌煜丞瞪大眼眸,忿忿道:「我願意嫁給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還考慮!」這傢伙還真懂得如何惹自己生氣呀!
「那你願意嗎?」戲謔的眼神中染上些許認真。
「我……」凌煜丞一時語塞,末了,他有些煩躁地嘀咕道:「兩個男人怎麼結婚啊?別傻了!」
「只要有心,天底下沒有辦不到的事情。」穆千駒笑得很有自信,伸手揉揉他的頭髮,安撫道:「好了,別想太多,我還有事要忙,先出去了。」
「我快三十歲了……」聲音壓得好深好沉。
穆千駒手一頓,眉頭微蹙:「丞,你到底想說什麼?」打從芷嫻生日的那天起,他的情緒就莫名其妙地持續低潮,穆千駒原本以為是自己那晚玩過頭了所致,所以已經做好挨罵的心理準備了,不過,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
「我爸最近一直在催促我帶看得上眼的女人回家……」
逼婚嗎?穆千駒一陣心煩意亂,他並沒傻到以為用「愛情」的名義就可以逼迫凌煜丞放棄一切。
他很清楚,凌煜丞要濃烈得足以燃燒一切的愛情,卻也在意旁人疑竇的眼光,當這兩者有所衝突時,穆千駒並不樂觀地認為自己會是最後贏家,因為凌煜丞天性就很狡猾,這點他最清楚不過了。
「有她,就沒有我。」
不容許試探,所以很乾脆地斷了轉圜餘地。
好冷漠的嗓音,凌煜丞渾身一栗。
「所以,下任何決定之前,你最好考慮清楚。」
穆千駒低下頭,在他微顫的唇瓣上印下濃烈一吻。
男人走後,凌煜丞坐在辦公椅上發呆了好一陣子,過了許久,一陣乍響的電話鈴聲才驚醒了他。
凌煜丞伸手接了起來。「喂?」
「是我。」
話筒一端傳來千嬌百媚的嗓音,搔人心癢,凌煜丞聞聲卻臉色大變。
「喬雨……」
「我說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我……」
「拜託,幫我一個忙就好,我只是想給肚子裡頭的孩子一個名份,況且你爸不是一直希望你早點定下來嗎?我們兩個剛好可以攜手合作,沒有壞處的。」女人拚命地懇求道。
「我…我沒辦法……」就算只是假結婚,這也是對穆千駒最大的背叛,凌煜丞真的做不倒。
「還是不行嗎?」女人嬌媚的嗓音陡然低了八度:「那我就把你跟那個男人的事情說出去。」
「不!」一聲驚叫從凌煜丞口中發出:「不行!你絕對不可以說出去!」芷嫻生日當天晚上的事全被前來找他們的女人察覺了,由於他帶穆千駒進去屋裡換泳褲 太久,所以深怕他倆吵起來的芷嫻便央求了喬雨前去看看情況,沒想到竟被她偷聽到他跟穆千駒之間的曖昧對話,從此成了她手中可以威脅自己的把柄。
為什麼會在自己最心煩意亂的時候出這種狀況?一想到自己跟穆千駒的事有可能會被抖出來,凌煜丞就不禁冷汗連連。
同公司、又是個男人,絕對會成為業界本年度最佳的茶餘飯後。
「那你就娶我。」女人非常清楚,凌家的人都很要面子,他們絕不會容許有同性戀之類的醜聞出現。原本她就有打算要請凌煜丞幫忙了,只是一直沒把握說服他,如今能抓到他的小辮子,自然非好好利用一番不可。
「……」
「放心,只要等孩子生下來後,我就立刻跟你離婚,也不拿贍養費,至於你喜歡的那個男人,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幫你向他解釋情況。」
就算向他解釋清楚,他也不會原諒的,背叛就是背叛……回憶起男人方才充滿獨佔欲地在自己嘴上印下的那一吻,凌煜丞就明白了。
情人眼裡絕對容不下一粒砂。
「喬雨,你為什麼不向你孩子的生父坦白一切呢?」
「我說不出口。」女人語調充斥過度冷靜:「當初決定在一起時,我們就講好只是玩玩而已,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娶我的。」
既然只是玩玩而已,那你為什麼還要執意生下那名不負責任的男人的孩子?凌煜丞完全不懂這笨女人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
「妳未免也太任性了吧!」凌煜丞忍無可忍地痛罵了一句。不但擅自偷偷懷孕,還想利用假結婚來躲避家人責備,順道拖自己下水,這女人未免任性得過火。
女人輕哼一聲:「好歹跟我交往過一陣子,你早就該明白我是個多麼任性的女人了吧……只是,沒想到一向很貪女色的你居然會換了…呃,新口味……」
「不准說出去!」凌煜丞狼狽地迅速打斷她的意有所指。
「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就不說。」
「……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不要考慮太久,盡快給我一個答覆……肚子越來越大,我快掩飾不住了。」說到後來,一直很鎮靜的嗓音顯得有絲顫抖。未婚生子,不論對自己或是對家族而言,絕對是一項爆炸性的醜聞,但她早已鐵了心,非將孩子生下來不可。
匆匆掛上電話後,凌煜丞整個人失去力氣般癱軟在豪華辦公椅上。
「唔……」
怎麼辦?要找穆千駒商量嗎?可一想到他方才的冷峻表情……凌煜丞苦悶地咬著指甲,這是他最近染上的壞習慣。
頭痛死了!難道這是自己多年來做盡壞事的遲來報應嗎?
……對了,找芷嫻談談這件事好了!凌煜丞驀然站起身來。
她那麼聰明,應該可以幫自己想出解決辦法的……
◇◆◇
凌煜丞今天特地提早下班,甚至沒跟穆千駒打聲招呼,便匆匆回家了。
「芷嫻……」
由於心急如焚,所以他連門都沒敲,便擅自闖入了少女的房間。
「啊!」凌芷嫻萬萬沒料到最近總是晚歸的他會這麼早回家,心虛地用身體匆匆擋在一塊畫布之前,但已經來不及了,室內明亮的光線讓凌煜丞早就看清楚在她身後的東西。
「你找到畫了?」凌煜丞瞪大眼睛,倒抽口冷氣,跌跌撞撞地撲到畫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凌芷嫻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不過見他一臉異於往常的失魂落魄樣子,不禁嚇得差點哭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著哥……」她連聲道歉。
不是…不是原本那一幅……這上頭還有些顏料是濕的……饒是如此,凌煜丞還是整個人呆住了,身後襯衫被冷汗浸濕大半。
其實仔細一看,構圖雖然很像,但不論顏色還有筆法還是不太一樣,一看就知道是不同人的作品。
見他低著頭默不作聲,凌芷嫻急忙挽救道:「哥,你別想太多,我沒有介意那幅畫被弄壞的事,我只是想畫畫看,看能不能畫得一樣而已……可是我畫得很糟,都沒有進步,怎麼辦,要是穆大哥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她指的是把那幅原作弄壞的事。
「……你會把畫拿給他看嗎?」
凌芷嫻點點頭:「嗯,等畫完之後會吧……穆大哥也說他想看,可是他一定會嚇一大跳吧……」不過到時候自己會向他好好道歉的。
「沒想到你這麼喜歡他……」不想被她看到浮現在自己臉上的醜陋表情,凌煜丞深深低著頭。
「嗄?」凌芷嫻沒聽清楚他說的話,困惑地微偏頭。
「這個……」深吸口氣後,凌煜丞從左手無名指上拔下一枚戒指,然後擲起她纖手,將觸感冰涼的銀戒放入她手掌心中。
「給你。」
「哥?」為什麼突然送一枚戒指給她?少女嬌憨的臉龐寫滿不解。
「這是穆千駒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他要我轉交給你。」
遺物?轉交給我?凌芷嫻看著掌心上閃耀微弱銀光的東西,更是不解。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不需要了……凌煜丞神情木然地無聲道。
與其等到事情曝光後,被他用嫌惡鄙視的眼神看待,倒不如先拋棄他算了。
好想立刻消失在地球上。
在被討厭之前,先抹殺掉自己算了。
早知道…早知道當年就不去買那幅畫了……若從來沒有遇見過他,就不會有現在這樣心如刀割般的痛苦了。
「哥,你怎麼不說話?」好奇怪,他今天怎麼陰陽怪氣的?
凌煜丞回過神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眯眼微微一笑。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
沙啞、也稱不上欣喜的嗓音在少女耳邊緩緩響起。
「我要結婚了……」
◇◆◇
「結婚?」
夜店內吵雜得要死的動感音樂,讓凌爵非十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嗯,若要跟女人去公證結婚,需要準備什麼東西你知道嗎?」凌煜丞神情冷漠得完全沒有一個即將完婚的男人的喜悅。
「哈…哈哈……」凌爵非突然傻笑起來。
「你笑什麼?」凌煜丞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哈!我是笑我自己……我前一陣子居然懷疑你跟那個穆……哈哈!沒事、沒事……」
「哼。」你是想得沒錯,不過我們已經玩完了……凌煜丞眼神黯淡下來。
「對了,你為什麼突然想定下來了?不可能是心血來潮吧?」
「那女人懷孕了。」
「懷孕?」凌爵非聞言一怔,無比錯愕地睜大眼睛:「不會吧!原來你是奉子成婚!?」
這樣未免太慘了吧!簡直是花花公子的畢生恥辱!
「你小聲點。」凌煜丞白他一眼。
「是誰?不會也是我認識的人吧?」凌爵非連聲追問。
「……是喬雨。」
「是她?」凌爵非這回真的大吃一驚,連聲疑問道;「可是她不是正在跟耀堂那傢伙交往嗎?他們已經分手了?不過我最想不透的是你們怎麼可能會死灰復燃?」
「少囉哩八嗦的!你到底要不要給我一個答案啊?」
「什麼答案?」
「就我先前問的公證結婚需要準備什麼那件事!」凌煜丞滿臉煩躁地頻頻灌酒。
「幹嘛要搞公證?你凌大少爺終於要結婚的喜事,不辦一場盛大婚禮宴請賓客說不過去吧!」凌爵非頗為不解。
說要花錢跟那女人結婚啊?更何況連孩子都不是我的!凌煜丞冷嗤一聲,隨後有些意興闌珊地低下頭來。
「我不想太招搖……」
「什麼意思?」招搖跟辦不辦婚禮有啥關係?
「……」
也許他是不想被人譏笑是奉子成婚吧!凌爵非暗自揣測,嘆口氣道:「算了,既然你打算負起責任,那以後就要收心點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到處愛玩。」
「我為什麼不可以玩?」凌煜丞一臉恨意地斜睨著他,冷笑道:「我不但要玩,還要玩得比以前更凶!更HIGH!誰來都管不了我!」
這是一個準新郎官該講的話嗎?凌爵非聞言當場傻眼。
凌煜丞發頓脾氣後,叫服務生送來一打海尼根,然後開始一言不發地猛往喉嚨裡灌。
見一打啤酒以神速在消耗,凌爵非終於看不過下去,牢牢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藉酒澆愁。
「好了!別喝得這麼猛!」
凌煜丞不悅地揮開他,醉紅了眼眶對他咆哮:「我要結婚了!我太高興了!所以我多喝一點不行嗎!?」
「行,當然行……」
既然這麼不高興就不要結婚算了……凌爵非在心底嘀咕。
可是,畢竟連孩子都有了,不結婚也不行。
可能是發現得太晚,沒辦法叫密醫打掉,所以喬雨那個也一樣愛玩的千金大小姐才逼阿丞娶她吧……不知內情的凌爵非暗忖。後來等他終於知道真相而恍然大悟時,也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
「我不要公證!我要穿婚紗!我從小就夢想穿白色婚紗結婚!」電話一端清楚傳來女人的堅持。
媽的……凌煜丞閉上眼睛,狠狠低聲咒罵。
「你別得寸進尺了!公證既迅速又方便,我願意去簽名蓋章就算對你不錯了!」
「我想穿婚紗……」
「閉嘴!」
「我想在外國教堂結婚……」
「不可能!」
「我想接受眾人的祝福……」女人並不覺得這是任性,雖然結婚對象不是她最愛的人,
但這畢竟是一生一次的婚禮,她不想辦得太寒酸。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別要求太多了!」
「……你不怕我把你喜歡男人的事說出去?」
「隨便你!」凌煜丞臉色一青,怒氣衝天地掛斷電話。
他為什麼要配合那女人的任性?他為什麼非結婚不可?……一股深深疲倦襲上凌煜丞心頭,他癱坐在沙發上,將臉龐埋入雙掌之中。
總覺得一步錯,接下來便步步皆錯了。
「……哥,你真的要跟喬雨姊結婚了嗎?」聽到爭執聲的凌芷嫻從房中緩緩推輪椅出來。
「嗯。」凌煜丞仍是維持同樣姿勢,連抬頭看她一眼的動力都沒有。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他先前喜歡的人呢?為什麼到最後會變成是跟喬雨姊結婚?
「這事不用你管。」
「哥……」
「閉嘴!」凌煜丞忍無可忍地抬起頭來,怒吼道:「我說了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
啊……這是一向溫柔的大哥頭一遭吼自己,凌芷嫻不禁嚇紅了眼眶。
「芷嫻……」見她一臉委屈,凌煜丞連忙站起身來,沖上前去抱住她,連聲安慰道:「對不起,可能我還沒做好結婚的心理準備,所以才心情不太好,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要大聲吼你的。」
「算了,沒關係啦……」或許是兄妹情深,這樣被他抱著,凌芷嫻竟能感受到一股深切的掙扎與痛苦在困擾著他,她不由得脫口詢問道:「哥你先前喜歡的人呢?」
凌煜丞身子倏然一僵。
「……」
「應該不是喬雨姊吧?」
「……不是。」
「你不喜歡她了嗎?」
不喜歡?凌煜丞一臉茫然地注視著她身後的白色牆壁。我怎可能不喜歡……
「我…我沒有不喜歡……」
「哥?」他哭了?感覺到他嗓音有些哽咽,凌芷嫻慌亂地抬起頭來,可她被凌煜丞緊緊抱在胸前,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臉。
沒有不喜歡,可是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非放棄不可?凌煜丞不斷在心底自問。
快點發現我的痛苦!快點來搶走我吧!我已經快受不了了……凌煜丞在心底不斷呼喚著男人,可他完全沒發現到,盼望有人前來解救的自己不過是在拚命逃避現實罷了。
◇◆◇
由於時間逼近暑假,收看電視的群眾爆增了好幾倍,因此廣告公司接的案子也越來越多,不論上下皆忙得不可開交,絞盡腦汁想點子,連稍微休息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當然,即便在一片忙亂之中,依然過得很悠哉的人也是有,比如本公司創辦人凌生財的獨生子──凌煜丞,就是個顯著例子。
若他是個基層人員,或許還能做點倒倒茶水之類的小事,但問題他偏偏不是。
看在旁人眼裡,坐在決策者的位置,卻沒有相應的領導能力,他不進來淌渾水或許還算是件好事呢!加上他最近老心不在焉的,天天開會忙得沒時間逼緊他的穆千駒只好放任他去。
算算日子,自己似乎已經整整十天沒好好跟丞說句話,甚至連個吻都沒有了……穆千駒寂寥地想,一邊拉下褲頭拉練。
不知是不是錯覺,最近好像一直跟他擦身而過……
握住命根子,對準。
「抱歉我以前誤會你了。」
聞聲,穆千駒驚訝地看向旁邊,不知何時他身邊竟站了也是抽空進來同層樓廁所解決生理需求的凌爵非。
「呃,沒關係啦……」不明白他怎會突然道歉的穆千駒也只好含混道。
「唉!」凌爵非突然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道:「幸好我那堂弟總算決定好婚期了,先前一直拖拖拉拉的,再不快點,搞不好小孩會先生出來了。」雖然凌煜丞 絕對不可能喜歡穆千駒,但也無法否認當晚吻他吻得很高興的穆千駒沒這意思,所以雖然凌爵非只是隨口說說,卻也帶有很濃的警告意味。
不過……唔,好像真的比阿丞的還大了點……凌爵非趁機偷瞄一眼。
「哪個堂弟?」穆千駒果然望向他。
「我只有一個堂弟。」凌爵非若無其事地拉上拉練,轉身走向洗手台。
驀然,一股很陰沉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令他不禁猛打個冷顫。
「……決定好婚期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凌爵非不經意抬眸看向鏡中的男人,頓時吃驚地瞪大眼睛,因為男人的臉色已經不是用「難看」二字可以來形容的了,簡直就像一頭欲噬人肉的野獸,可一眨眼間,他的表情又恢復了正常,變臉速度之快,讓凌爵非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他要結婚了?」彷彿聽到什麼無比滑稽的消息似的,穆千駒揚唇,露出一抹很刻意、也很壓抑的笑容。慢吞吞跺到他身旁,壓出洗手乳在手上,扭開水龍頭,沾水來回提出泡沫,然後洗淨。
他的動作看起來一絲不苟,也很平常,但凌爵非直覺就是有哪裡不對勁了,因為眼前的人……彷彿是處於失控邊緣狀態,耗費了全身力氣才作出正確的洗手動作。
「連孩子也有了?」穆千駒臉上笑容加深。
他早就在言語間暗示自己了,是自己笨,才沒發現。
凌爵非吞吞口水滋潤乍然乾澀的喉嚨,他還是頭一遭見到有人可以笑得這般混合殺氣與嘲弄的恐怖。
可要結婚的人是凌煜丞,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沒錯,他這禮拜日就要結婚了,所以你最好……」
「很好,結婚真是件好事,是男人都該結婚。」穆千駒打斷他的話,伸手極其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然後沉著嗓子,嘲諷意味濃厚地反問道:「不是嗎?」
感覺肩膀被抓握了下又放開,濕熱又有些沉重得彷彿被獸爪碰觸的奇妙感覺令凌爵非不寒而慄。
「是啊,結婚真是件好事,男人不結婚怎麼行呢……」凌爵非望向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
唔,還是打個電話給丞好了,這樣可能比較保險……他直覺地將手伸向腰間手機。
◇◆◇
完了完了!居然被他知道了!死爵非那個大嘴巴!天哪!這下子我該怎麼辦才好?聽完凌爵非打來的一通緊急電話後,凌煜丞癱軟在椅子上,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自己果然沒有做壞事的運氣,拚死隱瞞的事,到最後總會有人不經意洩漏出去,反害自身。
今天也是提早下班好了……一打定主意,凌煜丞連忙站起身,七手八腳地收拾公事包。
叩叩!門板傳來兩記清脆聲響,然後喀!的一聲開啟。
「丞……」很輕、很溫柔的聲音,沒有一絲火氣。
凌煜丞雙膝一顫,反射性地提起公事包擋在身前。
「不、不要過來!」
對他的奇怪反應,神情仍舊溫和的男人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來找你吃晚餐,走吧。」
「不用了。」深吸口氣後,凌煜丞終於鎮定下來,放下手上的東西道:「有什麼話,你直接在這裡講就好了。」
「可以直接講嗎?」穆千駒身子靠在門板旁,像是覺得他說的話很不好笑似的,眼神驀地轉為冰冷,笑得殺氣騰騰。
「好,那我就直說了,那孩子……是我們交往前有的嗎?」
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可凌煜丞根本來不及做任何解釋,穆千駒又接著發言了。
「若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讓人打掉那個孩子?」
「我……」
「你不是一向很愛推卸責任嗎?怎麼突然想負責了?難不成你真的被那孩子勾起父愛,想一嘗天倫之樂?」
「你別越說越過分了!」凌煜丞雙頰脹紅,握緊雙拳,眼神警告地瞪著他。
穆千駒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凝視著他,突然道:「我實在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喜歡你……」
什麼?他是什麼意思?說得好像他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喜歡上我似的!凌煜丞不悅地皺緊眉頭。
「以前我不認為自己能得到你的心,就算只能待在一旁看著、守護著你,我就覺得很心滿意足了,所以當你點頭答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高興,我 想你可能有點喜歡我吧!要不然你不會跟我…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可是,到了今天我才發現自己可能想錯了……就算你喜歡我,也不代表我是你的唯一,或是你的最 終選擇……也或許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當聽到凌煜丞瞞著自己在私下偷偷進行婚禮,而且還有了孩子時,男人一瞬間感覺到腳下的世界出現了巨大裂縫,然後一點一滴地將自己吞蝕進去。
以前丞在自己懷中哭訴著不要離開他的話,原來全是謊言……還是他想結婚生子後還跟自己維持性關係?穆千駒越想越不堪,好想大叫,也好想怒聲質問,要他告訴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要跟別的女人結婚,可這樣大吵大鬧實在太難看了……穆千駒還想留下最後一絲自尊給自己。
「穆千駒……」凌煜丞不安地望著他,有點害怕聽到他這樣從沒有過的自暴自棄的口吻。怎麼辦?自己是不是無意中…摧毀了他所有的自信?
「我也有錯,以為用性愛就可以鞏固我們之間的關係,以為用熱情就可以讓你眼中只注視著我一人……我現在才察覺到,原來我的以為,不過是一種愚蠢的自以為是罷了……」穆千駒斯文臉龐浮現一抹扭曲笑容。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凌煜丞拚命搖頭,忍住哽咽。
他好想沖上前去抱住他,告訴他事實!告訴他一切!可兩人的距離太遙遠了,遙遠得令凌煜丞沒有勇氣跨出一步。
「若是我會生孩子的話,我也想用這種手段綁住你,可偏偏我不行……」
凌煜丞忍無可忍地打斷他的話:「不要再說了!」他寧願男人痛痛快快地怒罵自己一頓,也好過他這般充滿自虐色彩的發言。
穆千駒緊抿著唇瓣,不發一語地瞪視著他。
過了半晌,他打破沉默道:「我說過了吧,有她,就沒有我……你確定你已經考慮清楚了嗎?」
「……」凌煜丞心虛地低下頭來。
追根究底的話,其實真正阻礙在兩人之間的不是這場假婚禮,而是……而是芷嫻……
見他不說話,穆千駒以為他產生動搖了,依舊和煦的低沉嗓音中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及決心:「丞,如果你不是真心想結婚的話,就把那女人交給我吧,我會幫你解決掉她,保證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也許他只是因為不小心有了孩子而不得不結婚吧,這麼一想就輕鬆多了。
傳說中會蠱惑人心的就是這種表情及聲調吧?可是……
「不行!」凌煜丞聞言猛搖頭,嚇得根本不敢問他會用什麼法子「解決」掉喬雨。穆千駒曾經用過什麼雷霆手段剷除掉廣告界的敵人他也略知二一,普通人、加上又是他的情敵,鐵定會被他玩死的!
穆千駒不解地皺起眉頭:「看你的表情也知道你根本不想跟那女人結婚,既然如此,你為什麼……」
「……我把戒指給芷嫻了。」凌煜丞語調虛弱地道。
「什麼?」穆千駒一臉錯愕無比地看著他。
凌煜丞輕咬下唇,侷促地道:「原因你去問她,若是知道答案之後,你還喜歡我的話……那我就不結婚了。」
「真的?」聽到事情還有轉圜餘地,穆千駒卻絲毫沒感受到半分喜悅,他只覺得自己不過是從一團迷霧中,又跳入了另一團更大的迷霧裡頭。
為什麼戒指要給芷嫻?為什麼芷嫻可以阻止他的婚禮?
「你還認為我會喜歡她嗎?可是除了生日宴會那一次,我再也沒跟她私下見面過……」穆千駒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做出任何會令凌煜丞惱火的事,他自己應該也很明白這點才是。
「我知道。」
「丞,你是在試探我嗎?」穆千駒覺得自己好似隔著一層薄膜在看著他,既朦朧、又模糊不清。而凌煜丞往往沒來由的不安與試探,更令他漸感疲乏。
「不是。」凌煜丞心虛地撇過頭去。
「……我會把戒指拿回來。」始終無法從他口中問出事情的癥結處,穆千駒只好懷著滿腹疑惑開門離去。
「下次…希望你不會再隨便送給別人了。」門板關上前,男人用著充滿複雜情感的眼神注視他最後一眼。
凌煜丞渾身一顫。
穆千駒!
一瞬間他想叫住男人,想叫他不要去見芷嫻,想叫他把自己帶走……
可他甚至來不及說出一個字,男人已然絕塵而去。
凌煜丞頹然坐倒在椅子上,開始神經質地啃咬著指甲。
該不會……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吧……
瞬間一股合黑色的深切恐懼牢牢捕獲住凌煜丞。
等凌煜丞終於發現自己預感成真時,他已經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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