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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4:38

穿越吧!少年(出書版)by 醉琉璃

[size=4]文案:
身為一個平凡的高中生,千堂裕里從來沒有預料到,自己竟然會在放學的路上被一個黑洞吸進異世界?
喂喂喂,就算是小說也沒有那麼扯吧!更糟糕的是,被當作稀有珍獸召喚出來的他,竟然違返了異界的法律,必須強迫遣返。
……

  楔子
  流轉著七彩流光的光球彷彿是獲得生命般,一顆一顆地懸浮於半空之中。那剔透美麗的光輝和燃燒得通紅的燭火,一同驅散了密閉空間中的陰暗,照亮了一張年輕的臉龐。
  以及臉龐主人腳下的巨大魔法陣。
  「啪」的一聲,闔上置於右掌中的厚重書籍,唯一站在這空間內的少年彎起唇角,滿意的神情浮上他墨黑的眼瞳底。
  「看樣子……」同樣顯得年輕的聲音愉悅地迴響著。「絕對是萬無一失了。」
  雖然不知道他口中的「萬無一失」指的究竟是何事,不過現在這位在塞菲洛貴為榮譽魔導士的少年,心情是出奇的好。
  尤其是當他瞧見魔法陣當中的六芒星圖騰與邊圍的異形文字,正隨著光球的輝映而閃動光芒的時候,一雙眼睛幾乎都瞇成彎月狀。
  簡直像只笑得饜足的狐狸。
  明明室內無風,但屬於魔導士的長袍卻因為突來的氣流翻動,懸浮於圖陣上方的光球同時間瑩光更加大熾。
  少年微微的隱去過度明顯的笑意,他舉起雙手,宛如捧物般地平舉至胸前,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之間,竟逐漸的有光點匯聚。
  光點越聚越大,遠看好似純白色的火焰靜靜燃燒。
  於是少年閉上眼。
  下一秒,掌心間的光團終於伴隨著開始產生效應的魔法陣,炸裂出閃爍的白皓之光。
  以少年的位置為中心點,白光呈巨大放射之態迅速擴散,剎那間,房間亮若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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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本帖最後由 leungmon 於 2009-2-20 02:40 PM 編輯 [/i]]

leungmon 2009-2-20 14:55

[size=4]  第一章
  千堂裕裡,十七歲,高中二年級。
  這輩子從來沒有想過,當自己牽著腳踏車,沿著河堤岸一路走回家的時候,會有被神秘黑洞吸進去的一天。
  沒錯,就是黑洞。
  不管怎麼看,那確實是一個如同某種通道的黑洞。
  問題是,這裡是二十一世紀的日本東京,又不是哪來的電影小說遊戲RPG的場景,更不用說自己只不過是一名平凡無奇的普通高中生,興趣是棒球兼阪神隊的死忠球迷一枚,壓根不是什麼勇者打敗大魔王的料。所以那個黑洞的出現,果然只能用莫名其妙來形容對吧?
  但最莫名其妙的是,為什麼沒有其他人看得到它的存在?
  現在回想起來,裕裡更加確定當時只有自己一人看見,否則河堤岸下做著課後訓練的運動性社團,早就抬頭伸出手指大喊:「看,有黑洞!」,到時鐵定引來電視新聞派出SNG車來做個二十四小時連線專訪。
  可惜以上都是不成立的假設。
  裕裡閉上眼睛,用力的深吸一口氣。他不斷的提醒要冷靜一定要冷靜,這種時候人是要向前看,而不是回顧已經犯下的錯誤。雖然名為理智的神經能充分的列舉出上述條件,可是當裕裡在心底默數完十秒後,他終於還是忍無可忍的哀嚎出聲:
  「所以這裡是哪裡啊啊啊──────!」
  蔥翠的樹木正環繞在眼所能及的地方,遠遠望去,幾乎綿延成一片不見底的綠色調。
  茂盛的枝葉交錯穿插,卻不至於遮蔽了頂上的天空。
  陽光從縫隙間直直的照射下來,在地面上形成許多亮晃晃的金黃印子,甚至只要抬頭仰望,就能瞧見藍天一角。
  天空藍得帶有一種澄澈的透明感,那是完全不曾遭受一絲污染的證明。
  東京的天空,並不是這樣的。
  裕裡努力地調適著稍嫌急促的呼吸,他是在二十分鐘之前,被那個神秘黑洞從半空中吐出,整個人呈現狼狽至極的姿態摔落在地。
  假使要裕裡說的話,他覺得他的姿勢簡直像被活活踩扁的青蛙,除了難看還是難看。
  而在二十分鐘之後,他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最開始降落的地方,也不過相距十幾公尺而已。
  裕裡背貼著樹幹,薄薄的冷汗滲出額角,染濕一小綹的黑髮。身體有些無力地慢慢滑下,跌坐在棕黑的土地上,腳踝的部分不時傳來要命的抽痛。
  他的左腳扭傷了,可能是著地姿勢不佳的關係。
  「早知道就聽千里的話,去辦一隻手機……」裕裡吐出沮喪的抱怨,按照他這樣的速度移動,估計一整天也走不出這片大得像沒有盡頭的樹林。
  天曉得這裡到底是哪裡?使盡力氣大聲呼救也得不到任何回音,這裡真的是日本嗎?萬一是國外他不就成了非法移民?
  前提是他還沒變成森林內的一具白骨。
  裕裡忽然用力的甩甩頭,像是想揮去盤踞腦海的灰色思想。他伸手使勁的拍上自己的臉頰,刺痛果然讓他的思緒清醒不少,長時間的陷入負面思考一向不是他會做的事。
  黑髮黑眼的男孩重新支撐起身體,他咬牙忍耐那股疼痛,試著扶著樹幹,拖著腳步,一拐一拐的朝他認定的出口方向走去。
  開什麼玩笑,他絕對不要在這個連地名都不知道的地方終老一生,下個月還有阪神隊的比賽耶!
  身為死忠球迷的熱血化作動力支持著裕裡,他在心裡暗暗哼著阪神隊的加油歌,「六甲山風」的旋律不斷地迴繞,似乎真的稍微驅除了內心的不安。
  金黃色的陽光將樹林映照得溫暖不已,不時還能聽聞不知名的鳥鳴、蟲鳴,以及風吹過葉間發出的沙沙聲響。
  偶爾裕裡會被無預警出現的小動物引去注意力,松鼠、浣熊、甚至還有驚鴻一瞥的幼鹿身影。他忍不住咋舌,喂喂,這裡真的是日本嗎?拜託總不會有老虎吧。
  才剛轉過這樣的念頭,一聲突如其來的獸類咆哮令裕裡在瞬間寒毛直立。
  不……不會吧?
  裕裡艱困地咽嚥唾液,他可以聽見喉頭在上下滾動的聲音。他第一次這麼想要詛咒自己的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就算沒親眼目睹過,但是相信全日本高中生都不會不知道,那是屬於什麼野獸的叫聲,好歹Discovery的野生動物節目一定播過。
  這次真的是別開玩笑了……
  裕裡緊緊的貼著樹幹,左腳的疼痛早在聽聞那聲咆哮的時候,就遠遠地拋到腦後。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偏偏身邊的樹幹太滑讓他連爬也爬不上去。
  野獸的低沉咆哮逐漸往裕裡所在的方向接近,也許是嗅到人類的味道。
  那如雷鳴般的吼叫,強烈地撞擊裕裡的心臟,喉頭不自覺地發乾發澀。他伸手揪著衣領,覺得一顆心都提到了喉頭處。
  最初的鳥鳴聲不知何時停止了,雖然金黃的陽光依舊異常溫暖,卻驅除不了乍然間充斥樹林中的緊繃氣息。
  彷彿一條繃到極限,幾乎欲斷的弦。
  裕裡感覺到他的神經也要繃到了極限。他想試著移動腳步,卻又害怕自己一動,反倒會引來野獸的狂追不捨。
  咆哮聲終於來到了附近,裕裡能夠看到不遠處的樹叢後傳來騷動,那些葉片因為摩擦在沙沙作響。
  啊啊,難不成他乏人問津的十七年人生,就要因此而畫上句點了嗎?
  裕裡慘白著臉,聽說人死前,回憶會像走馬燈一樣重現眼前,但是他現在見到的除了樹叢還是那該死的樹叢。
  那些遮蔽的枝葉開始有被撥動的跡象,沉重的咆哮近到即使掩耳也隔絕不了。
  裕裡屏住了呼吸。
  恐懼正像一條無形的繩子,慢慢勒緊他的脖子。
  裕裡就像要瞪穿什麼地睜大了眼,看見樹叢的最外處被撥了開,然後跳出一隻兔子。
  「兔……兔子?」不敢置信的叫嚷剎那間迸出喉嚨,那條緊繃的絃線彷彿是讓人惡意的猛然放開,反彈得裕裡有些頭暈腦脹。
  裕裡差點撐不住身子,他只能張口結舌,好像接下來什麼話也說不出。
  等、等一下,不是應該是老虎嗎?
  長長的耳朵,寶石般的紅眼睛,雪球似的小巧身軀。不管怎樣看,映入裕裡眼中的確實是一隻惹人憐愛的兔子。
  「真是……是怎樣啊……」裕裡吐出一大口氣,被緊張感攫住的身子驀然放鬆,暫時遺忘的疼痛再度爭先恐後地湧上。他疼得皺緊一張臉,只好在原地先坐下。
  撩起左腳的褲管一瞧,腳踝的部分已經開始出現腫脹的跡象,如果放著不管,說不定會腫成跟饅頭一樣大。
  思及可能有的下場,裕裡的唇邊露出一抹苦笑。他放下褲管,平放下膝蓋,頭向後靠著樹幹。
  樹林又恢復原有的安靜,方纔的虎嘯彷彿是一場錯覺。只是裕裡並沒有發現到,週遭的鳥鳴依舊是一片死寂,某種異樣的凝滯盤旋不去。
  看起來相當惹人憐愛的白兔,依然睜著紅寶石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休息不動的男孩,長長的耳朵偶爾一抖一抖的。
  裕裡朝兔子伸出一隻手,試著友善地朝牠招了招。
  白兔的雙眼變成奇異的深紅色,紅得像會滴出血。牠往前跳躍幾步,就在裕裡還在納悶牠為什麼又停下的時候,白兔忽然咧開嘴,越咧越大,大到讓裕裡徹底僵住笑容、面色刷白。
  一般的兔子絕對不可能會有大到像是可以一次吞下一顆籃球的嘴巴,尖尖的牙齒反著光,彷彿梳子整齊地並立著。
  粗暴的咆哮再一次迴盪在裕裡的耳內。
  震動了樹林。
  「哈哈哈……」裕裡乾笑出聲,冷汗淌落他的背脊。他發誓他這輩子不曾見過會發出老虎叫聲、嘴巴還那麼大的兔子。
  其實那根本不是兔子吧。
  「就算是最新品種未免也太扯了──」男孩的悲鳴逸出喉頭。
  宛若異形的生物同時蹬起後腿,兇猛地撲向面前的獵物。
  就在這一瞬間。
  白光掠過裕裡反射性閉起的眼皮,臉頰甚至可以鹹受到呼嘯而過的風壓。進入耳中的獸類咆哮轉眼成為淒厲的嚎叫,像是受到什麼重大的傷害。
  裕裡被那樣乍然變化的叫聲引得睜開一隻眼,闖入視覺範圍內的,卻不是那只活像異形的兔子。他又睜開另一隻眼,一大片陰影落在他的臉上、手腳,包覆住他的大半身形。
  裕裡只能傻愣愣的張大眼,完全忘記該去注意那只負傷而逃的生物。
  那是一個高大的背影。
  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影。
  深灰的長髮整齊的扎束在頸後,一身墨綠的軍服挺直得看不到半絲皺褶,將一般人罕有的冷厲氣勢顯現的淋漓盡致,如同一把出鞘的刀刃。
  彷彿一碰就會割傷。
  男人很快轉過身來,手中的長劍仍在滴著血,一滴一滴的被吸收到棕黑色的土壤裡。
  裕裡慢慢的仰高頸,望入那雙居高臨下,正俯視著自己的深藍瞳孔底處。
  軍服,軍靴、沾血的長劍……男人臉部的線條正如鑿刻般的難以親近。
  啊啊,這大概也不是什麼COSPLAY了……
  「啊呀?」
  當強烈的白光完全散逸,代表吃驚的單字詞在下一秒溜出嘴外。
  身為塞菲洛榮譽魔導士的少年露出驚訝的表情,有點不能相信自己所見地推推眼鏡。然而透過鏡片見到的景象和往常無異,沒有增加什麼,當然也沒有減少什麼。
  繪製在地面的巨大魔法陣依舊孤零零地躺著,魔法陣內同樣是空無一物。
  換句話說,就是什麼也沒有。
  「怎麼會?」少年的聲音一瞬間拔高起來,迴盪在這間不算小,但因為雜七雜八的物品堆積太多,使得空間受到大量壓迫的個人研究室裡。
  靠在門口的書桌被一大迭的書給淹沒,遠看還以為是座小山。放在最頂層的書本由於角度問題,一直搖搖欲墜,卻又死命撐著不至於掉落。
  三面牆的位置則是讓三排的書櫃給佔住,書櫃裡頭不是塞著書就是成堆的卷軸。更不用說地板上也無法倖免,東倒西歪著成堆的實驗用儀器。
  只能用「亂」一個字來形容。
  頸間圍著天藍色披肩,身上是一套烏鴉黑長袍的少年緊皺眉頭。他繞著親手畫的魔法陣打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繁雜交錯的咒文不放。
  雖然完全沒有留心腳下,但總是有辦法在踩到儀器,或碰撞到飄浮在魔法陣四周的光球的前一剎那,避開了危機。
  「不可能,照理來說是萬無一失的……」
  對自己的實力擁有絕對認知的少年停下腳步,環抱起雙臂。他的召喚魔法陣向來沒出過什麼嚴重的差錯,召喚不到還是頭一遭的經驗。
  少年改蹲下身子,伸手抓過被扔置一邊的百科全書,書背上還印著「超•稀奇珍獸百科全書」的燙金字體,腦袋像是要整個埋了進去。
  失去魔力當做能源的光球靜靜地降至地面,美麗的七彩流光替拉上窗簾的研究室,增加不少明亮度,驅散室內的陰暗。
  直接盤腿坐在地上的少年看得認真,壓根沒注意到突來的敲門聲。
  敲門聲第二度的響起,少年還是沒聽到。
  於是在得不到回應的情況下,研究室的大門讓人逕自的打開了。
  一直被阻隔在外的光線頓時爭先恐後地湧進,陰暗被逼退到最角落。
  強烈的光線讓少年不由得抬起了頭,那張平凡的面孔上雖然端起和善的笑,但是鏡片後的一雙黑眸卻閃動著銳利的光芒。
  「我以為我吩咐過了,不准讓學院裡的任何人來打擾……」
  背後隱藏低溫的句子乍然打住,少年瞇細眼,感到些許意外地看著佇立在門口的背光人影。
  「真難得,是什麼風把你吹過來的?你這位宮廷魔導士不是嚷著,死也不肯踏進學院一步的嗎?」
  「那是因為你們這裡的實習小鬼們太煩人了。」
  金髮的青年一腳帶上門,同時隔絕門外的愛慕目光,被人以那樣的眼神注視,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聽說你準備召喚珍獸?而且還是挑戰那種超高難度的?那珍獸呢?」
  一連三個質問,使得少年挫敗地垮下肩膀。他耙開未梳理的黑髮,沮喪的模樣說明了一切緣由。
  青年輕聳一下肩,他的反應像是不感到意外。他自顧自地上前審視起魔法陣,不時再抬眼計算光球的數量。
  半晌,面貌秀麗的宮廷魔導士做出結論:「數目不對。」
  「咦?」少年抬起頭。
  「晶石的數目不對,你畫的魔法陣威力過大,只靠這些晶石根本沒辦法做好鞏固。」金髮青年冷淡的又說了一次。
  「哎,所以才召喚不過來嗎?」
  少年搔搔頭髮,跟著環視週遭的光球。他對友人的看法深信不疑,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問題獲得解答時的喜悅,反倒是愈發的愁眉苦臉。
  「不過魔導部就只肯借我這麼多,說什麼我的不良記錄太多,加上前陣子晶石又遭竊……」
  「這些都可以打住,你以為我過來是為了什麼?」青年瞇細眼,不笑的藍眼睛裡掠過奇異的狡獪。他就像變戲法一樣地伸出手,手掌上立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罐,罐內全是發亮的光球。
  「哎呀哎呀,你真不愧是我的心靈之友,不過你從哪弄到這麼多的?」少年盯著那些美麗的光球,他的雙眼同樣也亮了起來,大大的笑容幾乎裂至耳際。
  「還不就是宮內舉行大型法術的時候,偷偷屯積……咳,不要趁機套我的話。」青年掩飾性地咳了咳,粗魯的將玻璃罐塞入對方手裡。「要召喚就快一點,我可是難得蹺班過來的。」
  「是是是。」少年滿臉喜孜孜的,他立刻打開罐子,重新喃頌起咒文。
  受到魔力催動的光球再度一顆一顆的飄浮起來,整齊有序地環繞在魔法陣的四周。
  青年安靜的佇立在一旁。
  下一秒,少年掌心間的光團伴隨著開始產生效應的魔法陣,炸裂出閃爍的白皓之光。以他的位置為中心點,白光呈巨大放射之態迅速擴散。
  剎那間,房間亮若白晝──
  古音•馮拉塞菲爾面無表情地俯視眼下的男孩。
  黑髮黑眼,是王國內罕見的顏色,身上穿的衣物也是不曾見過的奇異款式。一雙眼睛就像受驚的幼鹿睜得大大的,一瞬也不瞬地瞪著自己直瞧。
  真難得的事。
  古音俐落地收起劍,他知道自己的面貌並不可親,而他從來也沒想要去改正。
  「是誰准你到這來的?你難道沒看見入口處的告示牌嗎?」望著面前的男孩,古音皺起眉頭,嚴厲的唇線終於鬆動,吐出第一句話,過度低沉的嗓音夾帶著冷冽的苛責。
  「告、告示牌?」裕裡忍不住縮下肩膀,這情況讓他覺得自己像做錯事的小孩。男人的眼神壓得他有些心驚膽跳,偏偏又難以啟齒自己是從半空跌下的,而且還是被一個莫名其妙的黑洞吐出來。
  話說回來,他果然是掉入了另一個世界嗎?
  「那個,我……呃……」
  「說話不要結結巴巴的。」古音不耐煩地瞪了裕裡一眼,眉間的皺折比往常多上一條。「…告示牌上明明寫著『內有兔子,絕對勿入』,你的眼睛是長著裝飾用的嗎?」
  裕裡彷彿可以聽見名為理智的神經斷裂的聲音。
  「開什麼玩笑?誰會知道那種東西的存在!」
  裕裡忘記腳踝的疼痛,氣急敗壞地站立起身子。怒意進駐了那一雙漆黑的眼眸裡,似乎將因此燃燒起來。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你一定要對人這樣說話嗎?我又不是欠你債沒還你,幹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我也不是自願要到這種地方來的好不好!」
  裕裡很生氣,氣得只差沒衝上前,抓住男人的衣領破口大罵。
  放學的路上被人拖到異世界已經夠嘔了,他牽著腳踏車回家到底是招誰惹誰?
  認真說起來,他才是受害者吧?
  「而且那是哪門子的兔子?正常的兔子才不會發出老虎的叫聲,嘴巴還裂那麼大可以將我的頭一口吞下!」
  「老虎的叫聲是喵,你聽到的是兔子的叫聲。」
  「等一下,喵的話不是貓嗎?」
  「貓是汪汪才對。」
  「……」
  裕裡張了張嘴,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啞口無言。老虎的叫聲是喵,貓的叫聲是汪汪,真的還假的?這個異世界會不會太扯了。
  原本的怒氣就像洩氣的皮球,頓時萎縮下去。失去轉移注意力的目標後,裕裡這才意識到左腳的疼痛。他瞬間倒抽一口氣,表情變得扭曲,靠著一時的憤怒而支撐住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重心朝前傾倒。
  如果不是男人的手臂及時伸出扶住,裕裡的腦海甚至可以描繪出自己將有的下場。
  「你的腳?」古音連問問題的時候都是緊皺眉頭,語氣冷淡。不過他仍是讓裕裡慢慢坐下,男孩蒼白的臉色一點也不像是作假。
  「啊,扭到了,就是扭到了嘛!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和你沒有關係。」裕裡強忍著痛,自暴自棄的扔出答案。
  裕裡知道他的口氣很沖,但是盤踞心頭的煩躁感就是揮之不去。眼前的男人怎麼看都比他高大比他強壯,更不用說是比他還有男子氣概。為什麼自己在這樣的傢伙面前,卻得露出狼狽不已的樣子?
  可惡,有種輸了的感覺……
  裕裡不自覺地咬著下唇,沒有發覺他的神情充滿不甘願的色彩,像是鬧脾氣的彆扭孩子。
  古音的眼神不知為何褪去冷硬,他其實有種想要摸摸裕頭髮的衝動,就像平常對待小動物那樣。但他只是不洩露情緒地蹲下身子,面無表情的拉開裕裡左腳的褲管。
  腳踝整個腫起來了,也許要有好一陣子不能好好走路。
  裕裡壓根沒想到古音會願意彎下他的膝蓋,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把挺直的銳劍的男人。他吞下差點脫口的叫聲,背脊呈現僵硬,一動也不敢動,看著古音不止是拉開他的褲管,還將手掌貼上扭傷的部位。
  「你……!」裕裡吃驚的喊,可是在下一秒,錯愕取代了黑眸裡的吃驚。
  從古音手掌覆蓋住的皮膚底下,有一股清涼傳遞上來了,逐漸的減緩腳上的疼痛。
  裕裡不敢置信地眨眨眼,最開始火燒的灼熱已淡得難以察覺,腳踝附近只剩下舒服的清涼感,彷彿從來沒有疼過。
  就算裕裡再怎麼遲鈍,他也明白是古音做了某種行為,幫助他消除疼痛。
  「這個……」黑髮黑眼的男孩有些結結巴巴的低嚷,一個只存在於幻想的名詞反射性的離開嘴唇。「難、難不成是所謂的魔法?」
  「小子,你到底是哪個國家來的?你住的地方有偏僻到沒聽過魔法和兔子的危險性嗎?」古音收回手,投向裕裡的視線像是諷刺又像是打量。
  「不要叫我小子!我的名字是千堂裕裡,千堂裕裡!」
  「……古音•馮拉塞菲爾。」
  裕裡要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那一串複雜的文字組合是男人的名字。他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胡亂的應了一聲,只是內心總覺得有個地方透著古怪。
  究竟是哪裡呢?
  他苦惱的轉著腦袋,卻在打算站起的時候突然被古音制止。那雙藍眼睛正冰冷地望著,如同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怎……怎麼了嗎?」裕裡遲疑地問。
  「你的腳暫時還不能走。」古音冷淡的回以答覆。
  「咦?但是它不痛了啊,這樣的話應該……」裕裡還是不太明白,他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腳,再抬頭看向漸漸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男人。
  「只是暫時不痛而已。」低沉的男聲不帶多大的起伏,古音示意裕裡看清楚,腫脹的腳踝並沒有回復原狀。
  「呃,所以?」裕裡露出一瞬間的茫然,他不太能理解古音的意思。
  「所以你必須到城裡再看過醫生。」古音閉了閉眼,像是在極力忍耐裕裡的遲鈍。
  裕裡相信自己如果再問一句為什麼的話,穿著軍服的男人或許會很樂意親手掐死他。他反射性的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而古音接下來的動作則是使得他整個傻住。
  換成是女性,一定會非常高興吧?
  如此的想法剎那間掠過腦海,裕裡一下子只能做出這樣的結論。
  乍看下同樣相似的景色確實一點一滴的在改變,樹木的聚集也不若原先的茂密。陽光大範圍的包圍著樹林,影子因為照射角度的關係,被拉得細細長長,像是枯瘦的枝條。
  裕裡知道他們正朝著樹林出口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不曾再有兇惡野獸的咆哮聲響起,當然也沒有再遇上似乎溫馴可愛,實際卻兇猛狂暴還會吃人的兔子。
  進入眼裡的視野比平常還要再高上許多,裕裡必須承認,那個高度是他即使狂灌牛奶,大概也難以達成的目標。不需要施上一點力的雙腳,照理說可以輕鬆的懸掛著,但不止是腳,包括手臂的肌肉其實都呈現半僵硬的狀態。
  這還是裕裡第一次被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背著走。
  明明就能自己來了,反正暫時也感覺不到痛……類似的話在對上那一雙看起來冷酷險惡的藍眼睛後,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全部識相地回到肚子裡。
  裕裡收回四處游移的視線,從他的方向可以清楚望見古音不苟言笑的側臉。凜然的眼瞳、剛硬的線條、嚴厲的唇線,那是連身為同性的裕裡,也覺得相當有迫力的一張瞼孔。
  確實是……非常有男子氣概啊。
  裕裡垂下眼簾,突然覺得自己方纔的行為簡直是無理取鬧。
  「對不起。」他盯著墨綠色的軍服,小小聲地道著歉。
  「沒事不要隨便道歉。」古音的步伐沒有停下,異常穩健。
  傳入裕裡耳中的男人嗓音聽起來依然不近人情,甚至會令人想到剛硬的鐵塊。但奇妙的是,裕裡似乎已經開始能察覺隱藏底下的溫度。
  「你救了我,我卻還對你大吼大叫……真的很對不起……」
  裕裡舔舔乾燥的嘴唇,像是犯錯的孩子囁嚅地說,眼眸仍是低垂,注視著那曾經擋在他身前的寬厚背脊。
  「……那種小事,不需要放在心頭上。」古音的腳步只出現剎那的一頓。
  在裕裡看不到的角度,古音堅硬的眼神後浮現一瞬間的柔軟。
  雖然無法瞧見,不過裕裡似乎也能感受到氣氛細微的改變。他莫名地安心下來,眼角餘光則剛好瞄見快滑出口袋外的一截海豚尾巴。
  那是專門裝著零錢和月票的海豚錢包,是上禮拜去海洋公園參觀表演秀時,順便在店家買的紀念品。
  啊,錢包裡面還有家裡大門的鑰匙。才這麼想的裕裡急忙地抽出一隻手想要抓住,然而海豚錢包卻在手指差點碰到的前一秒,真的滑出口袋,掉落到地面。
  「怎麼了?別隨便亂動。」
  古音察覺到背上男孩突如其來的不安份。那孩子顯然是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只是扔出一句「東西掉了,等一下」後,就跳下他的背脊。
  頓時減輕的重量讓古音不悅地攢眉,明明警告過腳還不能隨意走動的。他板著臉地轉過身,映入眼內的卻是空無一人。
  地面上僅剩海豚造型的錢包孤單單地躺著。
  「……千堂裕裡?」
  裕裡緊閉著雙眼,那是人遇上危險時下意識會有的反應。他的身體正以可怕的速度,朝著不知名的方向墜落。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裕裡真想抱頭哀嚎。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只是想撿個錢包而已啊,為什麼……為什麼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間,他的腳下竟然會出現黑洞!
  結果錢包不但沒撿到,還得被迫重新溫習穿梭之旅。
  這種似曾相識的速度感、墜落感,以及好比海盜船坐個十來次後產生的暈眩感,裕裡不久之前才經歷過一次。
  啊啊,有必要讓他的運氣好到這樣嗎?
  裕裡的內心欲哭無淚,天知道他的下一個降落地點會是哪裡?他明明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高中生而已,萬一出口剛好開在天空或是海洋該怎麼辦?這個故事不就直接可以宣告完結,順便GAMEOVER了。
  然後讀者會殺了作者。
  裕裡微微地掀開一隻眼,湧進眼瞳的除了虛空般的黑暗還是黑暗,風聲刮過耳畔,帶出一種尖銳的音嘯。
  誰也不能告訴裕裡這樣的墜落會持續多久。
  不知道那個男人會怎麼想?裕裡又閉上眼,自暴自棄地放任自己向下掉。那個男人,救了他一命、還替他療傷,他第一個見到的異世界人……古音•馮拉塞菲爾。
  腦海中甚至能夠描繪出那雙深藍眼瞳可能有的錯愕。
  「可惡……!」打算脫口的咒罵卻在咬到舌頭時,斷成破碎的音節。
  裕裡閉緊嘴巴,不敢再隨意出聲,舌尖處傳來陣陣的刺痛。風繼續刮著他的臉,但是沒有冰冷的感覺。
  就在裕裡以為這場墜落也許將持續一輩子的時候,不遠處突然浮現一個微弱的光點,在無盡的黑暗中異常顯眼。
  裕裡一開始不曾注意到,直到身體越來越逼近光源,變得熾烈的白光透過他的眼皮,螫痛了他的瞳孔。裕裡睜開雙眼,強大的光芒迅速地吞噬他的視野。
  接著──
  「碰」的一聲。
  那是人體和地面碰撞時發出的音響。
  「痛、痛……」裕裡忍不住呻吟著,他覺得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快散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底下傳來的觸感確實是堅硬的地面。
  不是天空,也不是海洋。
  上一刻的白光像是仍殘留在眼裡,裕裡不禁眨了眨幾次眼,希望能驅趕眼前的模糊,耳邊依稀可以聽到不屬於自己的聲音響起。
  「召喚……成功了?」
  「問題是,那是珍獸嗎?」
  「啊,好像是人類……難、難不成是前所未見的新品珍獸?」
  「別說夢話了,那怎麼看都是人類。根據魔導部魔法律第一千零三十四條例,擅自召喚異界的人類……」
  「似乎是……第二級重罪,順便一提,協助者也要負連帶責任唷。」
  兩個人的聲音瞬間沉默,再爆發。
  「唔哇!怎麼會跑出人類?我明明召喚的是珍獸啊!」
  「這種事不要問我,召喚者到底是誰?」
  「湮滅證據吧?湮滅證據吧!」
  湮湮湮湮滅證據?
  不管裕裡再怎麼想,那個「證據」指的似乎就是自己。顧不得視線尚未完全清晰,他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
  「『小心那些光球!』」
  陌生的兩道聲音同時焦急地迭合在一起。
  裕裡頓時吃驚的僵直住身子。
  但已經太遲了,某種清脆的,由內向外進出的破裂聲,自裕裡的腳下傳出。
  接下來簡直像是連鎖反應一樣,一連串的破裂聲此起彼落的響起。四濺的流光落在裕裡眼底,好像曾經在祭典上見過的五彩花火。
  當聲音總算停止,一陣靜默回歸耳內之後,裕裡不禁眨眨眼,望著腳邊滿地的光球碎片。
  以及站在他面前彷彿大受打擊的少年,還有青年。
  注意到裕裡尷尬不已的神色,少年和青年迅速地重新整理表情,親和的微笑浮現在兩人的臉上。
  「啊,我是榮譽魔導士•中野。」黑髮少年伸手置在胸前,欠了一個身。
  「宮廷魔導士•諾焉。」金髮青年則是輕輕地點下頭,表示禮節。
  「雖然說得是有點遲了,不過……」黑髮少年咧出笑,鏡片後的眼睛又黑又亮。
  下一剎那,少年和青年的聲音再度迭合在一起。
  「『異世界的客人,歡迎來到塞菲洛。』」
  裕裡眨了眨眼,比起被證明自己是來到異世界的事實,他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想問。
  ……為什麼有一個聽起來像他隔壁班同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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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4:56

[size=4]  第二章
  方格圖案的窗簾突如其來的讓人「唰」地一把拉開,大量的陽光爭先恐後的全數湧入房間,將不算大的空間染成一大片絢麗的金黃。
  「起床了,千堂。」將窗簾整個拉開的中野回過頭喊。
  靠牆另一邊的床鋪中央,有某個蜷縮成一團的物體意思意思地蠕動一下,隨即又陷入靜止不動的狀態。
  中野哎呀哎呀的搖頭歎息,不過鏡片後的黑眼睛滿是笑意。幫忙將方格圖案的窗簾分成兩邊綁好,他來到床前,盯著隆高的棉被團,只覺得莫名的好笑。
  「我說,千堂哪……」塞菲洛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拉長了尾音,再次催促道。「該起來啦,來到塞菲洛的第二天你要全部睡掉嗎?我還想盡地主之誼,帶你去四處逛逛呢。」
  棉被下的物體總算稍有反應。
  只看見一顆頂著凌亂黑髮的頭顱探了出來,惺忪的眼眸在接觸到滿室的金陽時,又忍不住頹然的閉上。
  「千堂千堂,醒來了就趕快起床去刷牙吧。」中野像不願放過裕裡的繼續催促著,一邊毫不客氣的將棉被用力扯開。
  「中野,把窗簾拉上啦,你會害我想起不好的回憶……」整個人終於暴露在陽光下的裕裡伸手遮眼,他發出哀嚎的抗議聲。
  「啊啊,你是說昨天被一大群的魔導士包圍的事嗎?你要多體諒一下他們,千堂,畢竟年輕人的好奇心可是強得不像話。但也不能怪他們這樣,難得會有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客人嘛。」
  「不要一副自己很老成的口氣,你明明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受不了陽光過度熾烈的侵襲,裕裡自暴自棄地坐了起來,怨恨的眼神向中野瞪去。
  昨天的陣仗根本是嚇到他了,當研究室的門一打開,映入眼底的是將近數十位的魔導士在等候。
  長袍的顏色不盡相同,披肩卻是整齊的分成紅與白。根據中野說明,那是代表實習魔導士和魔導士的劃分。
  躁動的人群在看見他後一瞬間全部靜默,而在聽見中野介紹完他的來歷時,沸騰的情緒立即炸裂開來。
  裕裡發誓他從來沒被那麼多人熱烈的包圍過,害他還得一一握手,活像個一日署長,即使是中野一時間也沒辦法安撫住他們。
  「拜託你千萬別告訴我,昨天的事還得再重來一次……我不行了。」裕裡像是又被擊沉地倒回床上。
  「我已經要大家克制一點,也盡量別把你的消息傳出去,但千堂你的身份真的太特殊……喂,起來啦,別睡了。」中野連忙將人一把拉住。
  「我可不是什麼超稀奇珍獸來著的。」任憑人抓著手臂,裕裡咕噥的說道,他真的受不了再來一次昨天那種大陣仗了。
  「但稀奇度確實是超越一般的珍獸喔。」中野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推推鏡架。
  「就算被你那樣講我也不覺得高興。」裕裡乾脆白了對方一眼。
  「哈哈,趕快準備吧,咱們的王城可是很值得逛的唷。啊,可惜諾焉最近沒空……他也很想和千堂你聊聊呢。」中野有些惋惜的說。
  宮廷魔導士的工作量其實超乎一般人的想像,更不用提諾焉還特別讓人看重。
  裕裡抓抓他亂翹的頭髮,想起昨日見過的另一名青年。金髮藍眼、纖細美麗幾乎令人錯認為女性。與其說是魔導士,裕裡還覺得諾焉比較像遊戲裡曾經見過的精靈。
  由於還有工作的關係,諾焉當時只扔下一句「改天一起吃個飯」便匆匆離去。雖然他實在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中野一聽到「吃飯」這個詞就臉色微變。
  「千堂?」中野又喊了似乎出神的異世界朋友一聲。
  「是是,我聽到了啦。」裕裡抬眸望向窗外,晴朗到將近無雲的湛藍天空,沒有保留的在戶外擴展開來,讓他好動的血液開始蠢蠢欲動。
  難得能有異世界之旅,不出去走走真的太對不起自己了。
  雖然不是做異世界的勇者,但當個異世界的觀光客也不錯,起碼回去以後還可以炫耀給千里聽。
  前提是他家老哥肯相信。
  來到塞菲洛,裕裡第一件學會的,並不是有關這世界的語言與文字。
  事實上,如果不是中野提醒自己,裕裡還真的完全沒有發現到,他們之間的對話進行得過度順利,一點隔閡也沒有。
  但是中野說的並不是日語。
  「日語?是千堂國家的語言的稱呼吧。或許我說的話千堂聽起來像是日語,不過就我聽見的,千堂你說的才是標準的這個世界的語言呢。」
  裕裡的思緒因此中斷一下,他總算能理解當初一直梗在他心頭的古怪究竟是什麼。
  所以……那個男人才會問自己是從哪個「國家」來的嗎?古音•馮拉塞菲爾一定是將自己當成了這個世界的人。
  裕裡甩了甩頭,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也許根本不會再見到,這麼頻繁的想起對方可不是什麼好事。那可是同性、同性唷……而且還比他有男子氣概。
  不過,至於裕裡為什麼能聽得懂跟看得懂,這對於中野也是一個百思不解的謎。總之裕裡他弄清楚的第一件事,其實是魔導士的階級劃分。
  如同他在遊戲、小說常見到的魔法師角色,「魔導士」指的正是會使用魔法的人的職業名稱。
  按照中野告訴他的,塞菲洛的魔導士還分成實習魔導士、魔導士、宮庭魔導士──例如諾焉。當然這中間還有更細分,不過這和裕裡並沒有多直接的關係,所以他也沒再多問了。
  而中野本身擔任的榮譽魔導士,則是擁有特殊貢獻所得到的封號,不同於上述三種。
  「但是你到底是做了什麼貢獻?」
  裕裡半瞇細眼,夾雜著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著明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中野。這人今天是紅色長袍配上藍披肩,他開始有點懷疑中野的穿著品味根本不合格。
  中野放下他正在喝的飲料,似乎養成習慣性地推高鏡架,裕裡記得他見過這小動作很多次了。
  現在裕裡和中野兩人正在魔導士學院旁的一家茶店稍作休息。他們坐在露天的座位上,已經換下一身制服的裕裡看起來就像這世界的一份子,不會有人知道他來自異世界。
  對於裕裡的問題,中野露出類似思考的神情,手指無意識地握著杯子的手把。
  「啊,除了是那本《超•稀奇珍獸百科全書》的作者之外。」裕裡連忙做上補充。
  事實上,當他知道那本奇妙的書的作者,竟然是面前的中野後,他足足吃驚好久。只是裡面介紹的真的是珍獸嗎?先不論他偶然瞥到的白色綿羊,為什麼連三毛貓也列在其中?三毛貓、三毛貓耶……那種隨處可以見到的花貓,塞菲洛對珍獸的定義到底是?
  裕裡發現他實在很想知道。
  「不能提那個當我的豐功偉業嗎?我個人認為它是我畢生的傑作了,首賣日還創下數萬本的佳績,登上人氣排行榜第一名的寶座三個禮拜呢。」
  「呃,也不是不行……」
  但是在此之前,麻煩能不能找個人告訴他,什麼叫做人氣排行榜?這裡是異世界吧?不是劍與魔法的世界嗎?
  「就算是魔法的世界,也不能忽略經濟的重要性嘛,千堂。」彷彿輕易看穿裕裡的想法,中野笑瞇瞇地開口。
  「榮譽魔導士可以享有的特權是一回事,金錢來源又是另一回事。噢,不管怎樣,我還是認為這本書是對塞菲洛最有用的貢獻,讓更多人認識珍獸世界的美妙不是很棒嗎?」
  是是是,大爺您高興就好。不過嚴格來說,中野你其實只是單純的珍獸狂吧。
  裕裡越想越有可能,他端起還未動過一口的飲料,淺紫色的液體令人感到心驚,但出乎意料的好喝。唔,不知道回去後日本有沒有類似的產品。
  「結果中野你確定沒其他的貢獻了嗎?只有這個?」裕裡揚起眉毛。
  「哎,這個嘛……」中野皺起眉毛,流露出一絲傷腦筋的表情。
  這期間裕裡又喝了好幾口淺紫色飲料,雙眼不住的打量週遭環境。
  道路兩邊隨處可見的兩層樓洋房,屋頂是陡坡式的尖型,大部分都是暗紅色或胡桃木色,還帶有矮小的閣樓;狹長的木質窗戶和半拱狀的大門……
  如果不是有魔法的存在,裕裡一定會懷疑起自己不過是來到一個充滿中古歐洲風味的小鎮度假。
  只是中古歐洲的小鎮也不會有非人類走動。裕裡端著杯子,望著綠皮膚的人,也許說生物會更好,正從他的眼前走過去。他莫名的憶起看過的動畫,嗯,關於青蛙外星人之類的。
  一整天不斷的見識了各式各樣的種族後,他的驚奇至今也被磨平得差不多,更早之前他還曾看到一具骷髏在路上走咧。
  「……千堂,你也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中野尋求肯定的問句拉回裕裡的注意力,他回望著那張相當普通,可一雙眼卻比任何人來得精明的臉孔,認真的注視三秒,然後放下杯子,只好老實承認。
  「抱歉,我沒聽到。」剛剛觀察其他人太專心了。
  「我是指,和《超•稀奇珍獸百科全書》比較起來,創造出一些新魔法並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嘛?」中野不厭其煩的重述一遍。
  「啊?新魔法?」裕裡愣了一下,話題是什麼時候轉到這裡來了。
  「對啊,我研究出一些以前從未出現過的魔法,可惜只有我適用而已。真讓人想不透,為什麼會這樣?是哪裡出問題嗎?」說到後來,中野摸著下巴,陷入自我的思考當中。
  「怎樣叫你適用?魔法不是大家都能用?」裕裡有些被挑起好奇心了。
  「不不不,是只有魔導士才能用。」中野連忙擺著手否認。「但是解釋過程太複雜,起碼要花上兩天兩夜……」
  「拜託你省略掉。」一聽到要花上兩天兩夜,剛萌芽的好奇心立刻被人扼殺。
  「我也這麼想。總之我創造出的魔法,是不需要念一大段咒文來當做媒介。」中野針對重點,開始解釋起來。
  「一般的魔導士在使用魔法前,是需要唸咒的,因為這又牽扯到精靈和其信仰的神祇觀念……」
  「這個拜託你也省略掉。」他回日本再看遊戲攻略就行了。
  「是嗎?我本來還挺想講的,千堂你確定不聽?」中野不死心的問。
  「十分鐘結束得了我就聽。」裕裡說完,果然瞧見中野一臉的遺憾。
  看樣子是會花上超長時間的複雜話題,他暫時對宗教與人生提不起興趣。
  「結束不了就免了,中野,重點在哪?你創造出的魔法是如何的,只有你適用?」
  「就是不用念那一大段的咒文,嗯嗯,沒錯,那幾個魔法只要說出名稱就能使出了。問題是其他人沒辦法用哪,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透。」中野的樣子看起來很苦惱,似乎是真的想不透。
  「我比較想不透的是,為什麼你會覺得你的受封是因為那本書的關係?」裕裡忍不住要歎氣。
  「不是嗎?」鏡片後的眼睛移向對面的同伴。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不是……停停停,麻煩別再強調你那本《超•稀奇珍獸百科全書》了。」裕裡舉起手,制止中野準備要說出的長篇大論。
  「那強調讓你更快回去的方法,你覺得怎樣?」坐在對面的中野輕點桌面,他的唇角拉開一抹高深莫測的弧度。
  「更快回去?中野你有辦法?你真的有辦法?」裕裡瞬間睜大眼,他激動的坐直身體,連問話的語調都滲入明顯的高昂。
  「冷靜一點,千堂,你引來大家的注意力了……」中野安撫著激動的黑髮少年。「我本來就有辦法,只是關鍵在那些所需材料,就是你踩碎的那一堆晶石。照正常的步驟申請,最快是要一個半月,中間的過程是超乎想像的繁瑣。」
  ──這證明官僚的僵化系統是無所不在。
  裕裡失望的再靠回椅背,鬱悶重新籠罩在心頭。來到這兒都好幾天了,不曉得日本的時間是過了多久?老爸和老媽會不會衝去報警,還有學校還有球隊……
  裕裡的表情幾乎是愁雲慘霧。他消沉的歎口氣,靠著椅背,頭往上仰,發怔似的凝望不論是塞菲洛或日本都相似的天空,除了透明度和湛藍度不太一樣。
  和裕裡沮喪的心情呈反比,此刻的天空藍得過份,像一桶油漆直接潑上。
  中野一口氣將他的飲料喝到見底,這才慢條斯理的再開口。
  「你老是不聽我把話說完,千堂,這是壞毛病、壞毛病。」
  「我已經聽到你說要花一個半月了。」
  「那是指正規的申請手續。」
  「意思是還有不正規的?」
  關於這點,中野只是神秘兮兮的微笑。
  今天天氣晴朗,依舊無雲,下雨機率是百分之零。
  收回向上望的視線,裕裡看看他此刻站的位置,魔導士學院的某個迴廊的某個石柱內側。很好,他發現他快歎氣成習慣了。
  「喂喂,你有把握嗎?」用手肘輕撞同樣藏身在陰影下的同伴,裕裡壓低聲音,仍然無法消除他的疑慮。
  「放心,保證萬無一失的。」正在努力觀察前方動靜的中野頭也不抬地回答。
  「我看不出來有哪裡萬無一失,做犧牲打的人可是我耶。就算為了換取分數,也用不著犧牲打者嘛。」
  「千堂,不要說些我聽不懂的術語。總而言之,你按照計畫進行就是。根據推測,再十分鐘就會經過這了,到時就全看你的。」
  「最好是啦……」裕裡喃喃的發著牢騷,他第無數次的質疑起自己,為什麼會相信由榮譽魔導士•中野發起的,所謂「萬無一失」的計畫。
  說什麼今天會有上層的高級官員來訪,而且非常剛好的,那位官員,到底名稱是叫什麼來著?那職稱太長了他總記不住。反正對方所掌管的部門,就是專門處理因不當召喚而造成的問題。
  只要將問題直接丟到對方的面前,依那位大人的個性,是不可能不立刻辦理的。這是中野信誓旦旦的說法。
  「聽起來你認識他啊,幹嘛不私下找他幫忙,非得要弄一點也不保險的計畫……將問題直接丟到對方面前?你是要怎麼丟?因為不當召喚造成的問題就是我欸,總不能將我丟出去吧?」
  「唔,可惜我跟那位大人沒有任何的私交,但是他的個性在塞菲洛倒挺出名的。」
  「是好的出名還是不好的出名?」
  「整體上而言,是不好也不壞。全塞菲洛的人都知道,那位大人超討厭從異世界召喚來的生物,即使是珍獸也厭惡得不得了。不過有一點,卻很少人知……」
  「等、等一下,你說他討厭什麼?從異世界召喚來的生物?」裕裡氣急敗壞的打斷。
  他真不敢相信,這麼重要的事中野竟然現在才告訴他?別開玩笑了,這樣計畫哪裡有萬無一失?根本是漏洞百出好不好!
  「千堂你不是珍獸,不用太在意吧。」中野像不太明白裕裡的怨怒,他轉過頭,認真的說。
  「不用太在意?我在意得要死。我不是珍獸,但我是異世界的生物,人類也算是生物耶!」裕裡的嗓音接近從齒縫中擠出來,他非常生氣,他的黑眼睛燒起一如那日的焰光。
  「所以他才會立刻處理呀,千堂。你管他討不討厭,最重要的是目的達成。你想想看,錯過這一次就得等上一個半月,不是一天兩天,是整整一個半月喔。」中野依然一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裕裡的氣勢剎那間弱了下來,他想起他的阪神VS巨人之戰。他抿著年輕飽滿的唇線,半是彆扭的別過臉,棒球比賽是不會等上一個月的。
  「不過啊,那位大人事不可能討厭裕裡你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成功的安撫住裕裡的怒氣,中野一笑,一邊把注意力放回觀望上,一邊喃喃自語。
  中野的最後一句話壓得極低,裕裡並沒有聽見。
  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看不出有絲毫的騷動。
  裕裡忍住打呵欠的慾望,他戳戳同伴的背脊,懷疑他的計畫宣佈失敗。
  中野頂多嘖了一聲,他堅持他的消息不可能有錯。
  得不到中野打算放棄的意思,裕裡朝陰影內更縮進身子。經過這的魔導士總會投來狐疑的眼光,像是不明白學院中的榮譽魔導士和異世界的客人在做什麼。
  是沒做什麼,只是在埋伏而已,不用注意我們,謝謝。
  裕裡將背貼上石柱,冰涼的鹹覺透過布料傳進皮膚底下,他開始覺得無聊,懷念著假日時練習棒球的生活。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球隊?有的話就拜託讓他暫時加入吧,球衣最好是直條紋的,他可以遞補捕手的位置喔。
  中野忽然伸手扯扯裕裡的衣角。
  有人的談話聲以及腳步聲正在接近。
  裕裡睜開險些閉上的眼睛,他也聽見了,甚至感到一股緊張感逐漸的蔓延到四肢百骸,尤其他的胃部像被強壓入大量的冰塊。他很久沒那麼緊張過了,記得上一次是在收到女孩子的情書的時候,雖然馬上就發現那是要轉交給他家千里。
  「千堂,你太緊張了。」中野歎氣的說,他拍拍裕裡過度緊繃的肩膀,示意他再放鬆一些。
  「換成是你,我看你緊不緊張?明明知道那人超討厭異世界生物,我卻還得自動送上門……中野,我絕對會恨死你了。」裕裡白他一眼。
  「等你成功回去就會感謝我了。啊啦啊啦,目標出現在前方,請千堂你做好準備唷。」
  什、什麼?已經出現了嗎?但他還沒準備好怎麼辦?裕裡顯得慌慌張張的,他探出頭,希望看清目標究竟是一群信步過來的人們當中的哪一位,卻遭到中野猛力將他的頭壓下,一把拉回石柱後方。
  裕裡大感不滿地揚高眼角,換來的是中野捂額歎氣。
  「千堂啊,千堂啊,你難道不知道想做不正規的事時,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裕裡只是睜著眼,表示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中野笑得連鏡片後的眼都瞇細著,讓裕裡想起曾在Discovery偶然瞥見的野生狐狸。除了那狐狸沒戴著眼鏡外,不然狡詐的弧度倒真是一模一樣。
  塞菲洛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邊小心藏好身影,邊計算來人的腳步。
  「你要記清楚哪,千堂。想做不正規的事,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選在關鍵的時刻呢。」中野微笑,他說:「噢,例如現在。」
  然後裕裡就被人給狠狠的推了出去,用一種稱不上美觀的狼狽姿勢,整個人幾乎和地貼平,抗議的聲音只能硬生生的轉換成抽氣。
  裕裡疼的眼淚都快流下來,沒有流下除了自己是男孩子外,更主要是映入眸底的一雙靴子。
  一雙從底邊的金線繡紋,就能看出價值不菲的靴子。
  裕裡他慢慢的抬起頭,下一刻他悲哀的發現他必須費力的仰高脖子,才能對上對方的視線。
  在深灰近黑的髮色映襯下,男人深藍的瞳孔正一瞬也不瞬地瞪視自己。
  可怕的沉默蔓延在迴廊間的三秒後,男人開口了:
  「千堂裕裡?」
  熟悉的超級無敵重低音、超級壓倒性身高。裕裡愕然地瞪大眼,一個深深記在腦海裡的名字已經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古音馮拉塞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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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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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  第三章
  古音馮拉塞菲爾正坐在他的辦公桌前,批閱今天之內必須完成的文件。當然有一些其實是留到明天也無所謂,但這男人喜歡把事情提早處理完畢。
  暗灰近黑的發整齊地綁束在後,握筆的手指和一般文官的瘦弱完全不同,蘊含內斂卻又強勁的力道,垂掩的深藍眼瞳寫滿絕對強烈的意志力。
  這樣的男人是嚴峻而難以親近的,甚至在塞菲洛都被人認為是冷酷至極。
  不過熟識他的人曾吐槽說,只不過是講話刻薄又愛挖苦人的傢伙而已。
  雖然講話刻薄又愛挖苦人,但古音習慣性緊皺的眉頭以及看起來憂鬱的藍眼睛,倒是令眾多的女性無比心儀。
  至今沒有一位女性採取主動的原因是,環繞在這男人身邊的寒冷氣流實在太嚇人了。
  在閱畢的文件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端正的字跡同樣顯示個性上的一絲不苟。古音面無表情的繼續下一份文件,但像是要跟他作對一樣,一張年少的面孔卻硬是闖進了他的腦海。
  他執筆的手忍不住一瞬間的收緊。
  那個男孩。
  只要一想到前幾日在魔導士學院發生的,令人措手不及的插曲,古音就想險惡地微咋舌一聲。
  那個從異世界被召喚而來的男孩。
  魔導士學院的那些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平常沒事喜歡弄個珍獸就算了,這次簡直是在挑戰他的容忍極限,竟然將一個不屬於這的人給弄回來了?
  活生生的黑髮黑眼的男孩。
  而且還是當日他在光霧之森裡,曾經見過一次的千堂裕裡。
  古音下意識地停頓下批閱的動作,他伸手從自己的口袋中取出撿到的一項物品,那是裕裡消失後留在原地的海豚造形錢包。
  他以為裕裡是這個世界的人,卻怎樣也沒想到他和他的會面,竟然是因為召喚魔法的失誤。
  長有硬繭的手指撫摸上造型可愛的錢包,古音其實厘不清此刻盤回不去的心緒究竟是什麼。
  但是當男孩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剎那,浮現在腦海的卻是……啊,原來他沒忘了他。
  沒忘了他,難道他希望他記得他嗎?
  發現自己竟會花太多心思在一個必須趕快召還回去的男孩身上,古音這次是真的覺得心情糟糕透頂。他緊緊攬起眉頭,有些粗暴的收起海豚錢包。
  這還是他第一次因為「某個人」,而在公務上分心。
  古音的不悅使得接下來敲門進入辦公室的下屬見到時,不禁臉色微白,以為自己挑錯時間報告。
  古音的表情依舊嚴厲到難看,尤其在他聽完報告事項後,他簽寫到一半的姓名更是硬生生的劃出一橫。
  古音低聲咒罵一句,抬起暗藍色的雙眼。「再說一次,為什麼第二部門不肯答應?」
  「是、是的,因為塞勒大人說中野大人在當初就已經申請過多,加上之前曾發生過晶石竊盜事件,但還是看在榮譽魔導士的面子上批准。現在拿來鞏固召還陣和召喚陣的晶石幾乎所剩無幾,如果不是為了重大的事……」
  充滿壓迫力的視線令對方在無意識間更加挺直了背脊,整個人戰戰兢兢。
  「重大的事?魔導士學院那邊給我召喚出異世界的人難道還不夠重大?」不帶起伏的冷峻聲音,卻讓人更加的感受到聲音後的不悅。
  「這並不是我說的啊,閣下……」下屬露出快哭出來的表情,他只是小小的一個傳令兵而已。
  「還有呢?塞勒沒說哪時候可以出借晶石嗎?」古音捏緊筆桿,耐著性子繼續問。
  「呃……那個、那個……塞勒大人說……」
  「說什麼?」古音的音階瞬間降低。
  「是的!塞勒大人說除非中野大人將原本借用的晶石全數歸還後才有可能否則就請第一部門按照正規手續等到一個半月後或是自己找中野大人想辦法!」似乎受到驚嚇,下屬立刻連口氣也沒換的告知上司答案。
  下一秒,有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在偌大的辦公室內響起。
  古音慢慢鬆開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橫躺在掌心內,已經斷成兩截的筆,然後目光再落到被嚇得噤聲不語的下屬身上。
  下屬只覺得冷汗不停的直流,明明現在才是塞菲洛的夏季,而且還炎熱得不得了。
  宛若要逼人窒息的沉默維持了將近十秒鐘。
  這期間,擔任傳令工作的男人不止轉過一次,他一定要調派到別的部門的念頭。
  只要不是第一部門或第二部門就好。
  「告訴賽勒。」低沉的男性嗓音像從冰寒的深淵中傳出,古音置在桌面的手指像是極力忍耐的抽動。「不管中野有沒有歸還,第一部門就是要借,否則我會親自上門理論。」
  「但是閣下……」下屬囁嚅地張著嘴。
  「還有問題嗎?」深藍的眼睛嚴厲直視。
  事實上,問題可大得很。下屬張著嘴,但怎樣也沒辦法將話說出口,特別是當自己的頂頭上司又是一臉不耐煩神色的時候。
  而解救這名可憐男人的,是連聲知會也沒有,便毫不客氣推開的大門。
  辦公室內的兩名男性頓時移轉視線。
  坐在桌前的古音更是凌厲地瞇細眼,他向來痛恨打擾他辦公並且無禮的人。
  一襲白銀的長袍隨著走動的步伐晃漾出陣陣的波紋,細膩的金黃刺繡沿著襟領、袖角以及袍尾,展開成優雅的圖騰。長至腳踝,幾乎及地的金黃直髮,遠遠看就像是太陽的碎片。
  「啊,諾焉大人!」下屬一時間似乎忘了上司的可怕臉色,語尾中充滿著極易察覺的興奮。
  那是魔導部甚至魔導士學院多數人,見到這名青年會有的反應。
  諾焉•阿帝魯•加拉修,這名容姿秀麗的宮廷魔導士不管在哪裡,都擁有相當高的人氣──即使他本人最痛恨那些朝他投射而來的愛慕視線。
  「你最好拿出理由來說服我,關於你打擾我辦公的原因,諾焉。」
  古音放下筆,他的眼神飽含不悅地直視一副怒氣沖沖、繃緊了臉,打算和自己爭論什麼的友人,吐出的句子同時不客氣的夾帶著冰屑。
  彷彿是邁入冬季時的低冷氣溫,令一邊的下屬驟然自諾焉的美貌中清醒。他咽嚥唾液,不知道自己該乖乖留在原地,還是選擇奪門而出。
  諾焉完全無視對方足以輕易壓迫人的氣勢。
  根據旁人的說法,這兩人每次一見面簡直就像引發寒流來襲,但絕對不是他們感情交惡的緣故。
  諾焉挑高優雅的眉梢,他大步上前,一掌直接拍在魔導部第一部長的辦公桌上,藍眸閃動明顯的怒意。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語氣比平常還要再高亢一度,這是他動怒時會有的徵兆。
  壓在諾焉掌下的是一紙公文,前幾日由魔導部正式發佈下去的命令。
  古音連看也沒看一眼,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因為那份公文就是由他親自撰寫的。
  「就是那個意思。」古音的十指交握成塔狀,英俊的臉孔面無表情,不過熟識他的人都清楚,他的耐心正急遽的減少中,他厭惡辦公還得受人打擾。
  「所以我才問你是什麼意思,馮拉塞菲爾。」諾焉也是熟識他的人之一,但是他向來不放在眼裡,他的眼角因為憤怒而抽動。「開什麼玩笑?為什麼我後半年的薪俸會被砍成只剩下二分之一!」
  只要一想起自己接到公文的剎那,諾焉的胸口就有如怒火中燒。
  二分之一、二分之一,宮廷魔導士的薪水已經少得可憐了,他又不是中野那個可以不做事只領白薪的混帳。雖然「榮譽魔導士」和「宮廷魔導士」差只差在兩個字,問題是後者只不過是一個空有華麗頭銜,工作量卻一點也稱不上華麗的重勞動職務!
  緊壓著公文的手指開始有微微發顫的跡象,金髮青年低垂著臉,髮絲遮住他的表情。
  古音險惡地咋了下舌,他朝僵立在一邊的下屬揮揮手,要他立刻退下。
  下屬的心中掠過一絲躊躇,在他的眼裡看來,如同是百合花般典雅的諾焉大人,似乎是承受不了打擊。但是上司投射而來的冷酷目光頓時打消那份躊躇,他反射性地立正行禮,以著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辦公室門外。
  這位下屬不知道的是,當隔音良好的辦公室大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形象如同百合花典雅的秀麗青年,是一腳踩上面前的桌子,整個人宣告爆發了。
  「我X的!魔導部減薪是減什麼意思?最近市面上的物價都漲了,你薪水不給我加成就罷,竟然還給我減去二分之一!你知不知道一把蔥有多貴?白菜有多貴?更不用說那些雞鴨魚肉又有多貴!」
  諾焉深深吸一口氣。
  「重點是……你知不知道一個家庭主夫有多難做!」
  拔高的怒吼使人覺得耳朵嗡嗡作響,直接受到衝擊的古音卻依然面無表情,最多挑起一邊的眉,指指自己辦公桌的桌沿。
  「腳,放下。」他簡短地回應三個字,類似的場景在認識這麼多年後,早已經見怪不怪,特別是最近演變得愈發變本加厲。
  據說是諾焉的家庭壓力又增加的關係。
  「到底減薪的原因是什麼?你不說清楚我就掀了你的辦公室!」諾焉收回腳,一張臉仍滿是怒容。
  「減薪的不止你一個。」古音揉揉眉心,感覺到太陽穴在狠狠的抽痛,他瞪了諾焉一眼,眼角凌厲。「中野同樣也是減薪二分之一,而且是整整一年。」
  出乎意料的人名使得諾焉頓時一愣,他怎樣也沒想到,身為自己心靈之友的中野也遭受到懲戒,並且更加嚴重。不過他的驚疑只維持不到半晌,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的臉色倏然一變,立即就串起這之間的關聯性。
  自己和中野……
  還有懲戒……
  唯一可能的只有一件事。
  「你知道了?」諾焉迅速地斂起情緒,他的神情回復平靜,淡藍色澤的眼眸定定地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為了將那小子送回去,中野直接將他帶來,你說我能不知道嗎?」古音冷淡的說,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語氣是為了掩飾一瞬的動搖。
  那個孩子。
  千堂裕裡。
  古音交握的手指一緊,男孩的身影一直揮之不去。從那一天開始,他們最初見面的那一天。
  「中野那傢伙……」諾焉像是抱怨地輕嘖一聲,但其實不含帶惡意。他不覺得中野的做法有錯,雖然連他也得連帶減薪這一點令他有些火大。
  可是從懲戒的內容來看,古音•馮拉塞菲爾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擅自召喚異界的人類,在塞菲洛是第二級重罪。嚴重的話,可能會被摘去魔導士的頭銜,永不錄用。
  「他不是有意的。」諾焉替朋友辯白,會召喚到異世界的少年完全是一場意外。「中野本來是打算召喚珍獸。」
  「不管召喚什麼都一樣。」古音難得表態他的不滿,即使他對異世界生物沒有好感是眾所皆知的公開秘密。
  諾焉一蹙眉,想說什麼,卻讓古音接下來的話給硬生生堵回去。
  「我和他不是第一次見面。」
  「咦?」
  「千堂裕裡,我和那小子不是第一次見面。」
  「什……」諾焉睜大眼,他還沒從中野那裡得知有這一件插曲的存在。
  「你們的召喚是不是失敗過一次?中野一開始根本沒將人召喚過來對吧?」無視諾焉的錯愕,古音的聲音愈發地嚴厲起來,像是尖利的箭矢。
  諾焉甚至鮮少見過這男人的情感有這麼外露的時候。
  「為什麼你會知……難、難不成!」諾焉一瞬間似乎想通某件事,那張秀麗的面孔猛然地扭曲,神色鐵青。
  如果按照古音的說法,那麼事情就真的不是可以開玩笑了。
  召喚魔法最忌諱中途失敗,誰也無法保證被召喚的對象,是不是會不受影響地留在原地,亦或是……流落不知名的何方?
  諾焉捏緊手指,挺直背脊,整個人繃得緊緊的。由於裕裡平安到達召喚陣的關係,他和中野完全忽視了這個要命的問題。在這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有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在哪裡……」諾焉從美麗的嘴唇內擠出聲音,古音此刻的神色只代表著那是一個糟糕至極的場景。
  「光霧之森。」古音望了他一眼。
  古音的音調低沉而危險,短短的四字卻使得諾焉瞬間爆出一句粗魯的咒罵,那是連一般男性聽聞也要臉色一變的範圍外髒話。
  但古音僅是皺下眉頭,他很久前就習慣友人的表裡不一。
  「XXX的!竟然是那個光霧之森?」諾焉咬著指甲,那是他情緒不穩時會有的小動作。
  全塞菲洛的人民都知道「光霧之森」是被規劃為不可進入的禁地之一,因為那裡有兔子,會攻擊人、將人吃下肚的危險珍獸。
  「如果我不是剛好到那附近巡視,你們召喚的大概就是殘缺不全的千堂裕裡。」瞪視向宮廷魔導士的目光是森然的冷峻,古音的眼裡有著不容忽視的怒意。「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要被當做食物。」
  最壞的失敗!
  諾焉恨恨地又咕噥一句髒話,他的臉色和面前的男人一樣,絕對都稱不上好看。
  辦公室內的空氣呈現暫時的凝滯。
  「不管怎樣,中野的目的是達成了,我會盡快將那小子的事處理好。」古音似乎是察覺自己洩露過多的情緒,他斂下眼,身邊的氣氛又回復到平時的冷冽逼人。
  不是這個世界的,就不該留在這個世界。
  諾焉彷彿可以看見那雙藍眼後表現出來的強硬。他蹙眉,像是頗有微詞,最後卻只是粗暴地行個禮,不發一言的離開辦公室。
  厚實的門板讓人重重甩上。
  古音微露不悅地聽著震耳的音響,他重新握起筆,將目光調回待批的公文上,他已經和諾焉浪費太多必要的時間。
  只是,事情就像是拒絕遵照他的意願發展一樣。
  上一秒才讓人重重甩上的門,下一秒又讓人迅速的推開。
  準備批閱公文的第一部長不禁低咒一聲,塞菲洛現在是流行不敲門嗎?最基本的禮儀都到哪去了?他抬頭,本來到嘴邊的斥罵卻在瞧見來人時,硬生生止住。
  進來的人是亞利蘭,禁衛隊隊長,同時也是國內難得見到的黑髮黑眼之人。
  「……你跟諾焉是說好了嗎?」古音瞇細眼,深藍的瞳孔閃動險惡的光芒,他受夠他的辦公時間一再遭人打斷。「我以為禁衛隊的工作應該是更忙碌的。」
  古音的句子夾雜了冰冷的諷刺,誰都看得出來,第一部門的領導者的耐性已經瀕臨極限。
  「不能免除諾焉的懲戒嗎?」黑髮黑眼的男人同樣視若無睹,他直接提出來意,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夢話給我回家去說。」古音冷漠的回話,低頭繼續批閱文件。
  碰了一個釘子的亞利蘭倒沒有動怒的跡象,他淡淡說了句「我想也是」後又開口。
  「諾焉的心情大受影響,他這幾天都相當不高興。」
  「你們倆的事少拿來我這討論,這裡可不是情感諮商室。」
  「我有試著安慰,不過他的心情好像變得更加惡劣了。」
  「就跟你說我這裡不是情感諮商室。」
  「難道是我的說法錯了嗎?馮拉塞菲爾,我只不過是告訴諾焉『就算沒有錢,必須每天吃辣椒粉拌飯我一樣會很高興的』,你覺得是哪個地方出問題?」
  「……現在立刻給我出去。」古音閉下眼,終於忍無可忍地咬牙說,手中的筆險些被折成兩半,顯而易見的青筋在額角處躍動。
  被下逐客令的禁衛隊隊長像是這時才鹹受到對方的怒氣,他沉默半晌。就在古音以為他肯離去的時候,亞利蘭的眼裡流露出一絲不解。
  「馮拉塞菲爾,那是你的新簽名嗎?」
  「什麼?」
  「你的公文。」亞利蘭的視力一向敏銳,即使隔了段距離,依然能清清楚楚地見到桌上公文的落款地方。
  不是見慣的古音•馮拉塞菲爾,而是──
  古音面無表情的瞪視著自己剛簽下的幾個字,仔細一觀,他的臉色幾乎可以稱得上鐵青。映入眼內的「千堂裕裡」,簡直就像是在對他無聲的嘲笑。
  「千堂……裕裡?我記得諾焉他……」亞利蘭挑起一邊的眉,覺得那名字似曾相識。
  「亞利蘭。」古音迅速打斷他的話。「如果你什麼都沒看到,上次你想替諾焉請的蜜月假我可以立刻批准。」
  「我什麼都沒看到,那麼我不打擾你了。」黑髮黑眼的男人花不到一秒就做出決定。
  於是那雙軍事用靴一如來之際,踩著沉穩的步伐大步離去。
  古音甚至還來不及開口要他將門記得關上。
  受不了地歎口氣,連續被諾焉和亞利蘭剛剛一折騰,古音連看完文件的心情全沒了。他放下筆,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前幾天才完成到一半的毛線娃娃。
  古音•馮拉塞菲爾,魔導部第一部門的最高管理人,興趣正如同所見,是編織毛線娃娃。
  另外,他還超愛又小又可愛的小動物。
  背部靠上椅背,看起來憂鬱並且難以親近的美男子,認真的希望能藉由他的閒暇娛樂沉澱思緒,還有──
  驅散那雙莫名擾得他心頭全亂的黑眼睛。
  「哈啾!」
  一聲噴嚏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演講。
  揉了揉鼻子,裕裡狐疑的望瞭望四周,他剛怎麼覺得好像有不明的惡寒襲來。
  「千堂,你感冒了嗎?」中野看著這場演講的唯一聽眾。
  「怎麼可能?夏天感冒的是笨蛋耶。」裕裡立刻反駁道,他可是玩棒球的超健康日本高中生。
  「沒事就好。來,千堂同學,繼續回到咱們上課的內容來。」中野敲敲用角架支撐起的小型黑板,上頭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東西,當然不會是日文。
  裕裡和中野兩人整個下午都待在中野專用的實驗室,這全是因為要對裕裡進行「有關塞菲洛的基本知識」的課程教學。
  指導教師當然就是中野本人。
  「在回到上課內容之前,我說中野……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拜託那些魔導士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啦。」
  「這是種尊敬嘛,千堂你不喜歡嗎?」
  「被一群年紀甚至比我老爸還大的人叫大人,我喜歡得起來才怪。」
  「會嗎?我就覺得挺習慣的。」
  「不要拿我跟你這個本地人相比。」需要再提醒他是從日本來的嗎?
  「是是是……不過千堂,就算你跟我抱怨也沒用啊,嘴巴是他們的,我總不能叫他們閉嘴吧?」中野表示愛莫能助的聳下肩膀,換來裕裡無力的垮著臉。「對了,我們剛講到哪裡了?宮廷的人事分佈說完了嗎?」
  「你說到什麼魔導部來著的,宮廷的人事分佈你花了三個小時說完。你大可以不必連哪位大人幾時結婚生孩子都要一一說明……」
  「事實上我還有他們的寵物歷史沒有講……咳,我知道要省略掉、要省略掉,現在來談談魔導部吧。顧名思義就是負責管轄所有魔導士的機關,我也算是他們管轄的範圍。魔導部又分為五個部門來運作,各自的名稱分別是第一部門、第二部門,以下按此類推。」」
  喂喂,這個異世界的設定會不會太偷工減料了?
  「第一部門你是知道的嘛,千堂,就是由古音大人管理,專門處理不當召喚產生的問題。第二部門也很重要,我們魔導士所需要用的特殊材料,都得向第二部門申請。不過要是讓賽勒大人發現我借的晶石全碎的話,他鐵定想殺了我……」
  沒有理會中野後半段接近自言自語的說明,裕裡的心思全飄到和那名男人再度相遇的那一日上。
  古音•馮拉塞菲爾……
  啊啊,他的眼睛果然藍得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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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5:00

[size=4]  第四章
  裕裡覺得自己被打擊到了。
  當然不止是因為眼前男人的身高,讓他連站都必須仰高脖子看;也不全是因為男人俯視的視線就像是瞧不起人一樣──不,其實這點還真讓人生氣。
  裕裡捏緊了手指,他大睜的黑眼睛流露震驚,那張年輕的面孔充滿無法相信的情緒。
  中野同情地看著他。
  「你剛剛……說什麼?你說關於我回去的事……不能提早?」裕裡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一番話。
  「你既然明白了就不需要我再重複一次。還是說,異世界人的聽力特別差?」隻身一人來到魔導士學院的古音眼神冷淡,低沉的聲調輕易地表現出他的不耐。
  太過份了,這傢伙真的對異世界的人有偏見!
  明明那個時候……
  裕裡感到怨惱大過震驚的回瞪回去,漆黑的眼睛不帶畏懼,甚至含有一抹少年獨特的挑釁意味。
  如果這裡有張椅子,裕裡說不定早跳上去準備和他對罵了。
  「什麼差不差的……不要因為我不是這世界的人就有種族歧視,請給我基本的尊重!尊重這個詞你懂吧?真不敢相信,哪有人是這樣就改變態度的?虧你還是……虧你還是……」
  糟糕,到底是什麼啊?
  「魔導部第一部門的部長。」中野馬上給予暗示,他小聲的在裕裡耳邊提醒。
  「沒錯,虧你還是魔導部第一部門的部長!」裕裡氣勢驚人的伸出食指比著對方。
  這名黑髮黑眼的少年討厭不合理的對待,即使純粹是言語上的行為也會令他感到不愉快。
  站在一旁觀看的中野簡直想為裕裡鼓掌了,真有勇氣哪。他微微的一笑,鏡片後的眼眸卻是犀利地在觀察著,那名選在今日來訪的灰髮藍眼的男人。
  而且,還是帶著壞消息來的。
  「在你待在這的一個半月間,最好別給我惹出麻煩,從異世界來的小子。記清楚這裡是塞菲洛,不是你的國家。」古音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動,他最多是諷刺的拉動下唇角,缺乏笑意的藍眼曾讓他的下屬遭受到莫大的壓力。
  這話讓裕裡覺得被深深的侮辱了,他的黑眸淬上憤怒的焰光,那情感太過強烈,幾乎像極欲張牙舞爪的動物。
  中野出乎意料的沒有立即出聲安撫裕裡的怒氣,他唇邊的笑意加深,因為他終於抓到古音在那一瞬間產生的劇烈動搖。
  所以說,他最初果然沒估算錯誤嘛。
  「不要理所當然一副我是自願來這的口氣……莫名其妙的將我拉過來,莫名其妙的害我不能回去,甚至還因為我是異世界人就莫名其妙的敵視我……」
  裕裡氣到身體跟著微微發抖,這男人根本什麼也不瞭解。
  「別開玩笑了!你以為我高興要來這?拜託你弄清楚誰才是受害人,自以為是也要有個限度!」
  「千堂!」中野連忙阻止的大喊,他伸手拉住裕裡。要是真的將古音惹火,事情就連點轉機也沒有了。「千堂,你先冷靜些。」
  「我認為我夠冷靜了,中野,用不著抓著我……中野你這混帳,你抓得太用力了。」裕里拉開與其說是抓,倒不如說像是「掐」的那隻手臂,內心還是消不去的怒火在跳躍。
  但是,接下來壓制住裕裡怒火的,反而是古音的一句話。
  「你希望我明白什麼?」
  灰髮藍眼的男人沉聲開口,他的眼神依舊嚴厲,但不見方纔的譏諷。
  「你以為我會明白什麼嗎?把你的怒氣對著始作俑者發去,我沒必要承擔。千堂裕裡,我不管你高不高興,那是你自己的事。
  但你若是在塞菲洛惹出麻煩,那就是我的工作範圍。魔導部第一部門是為處理召喚或召還不當而存在,我只是在行使我的職責。我保證會讓你回去,我也不希望你久留,那會造成我更多的困擾。」
  ──並且,造成他的浮躁。
  這一番不近人情的話,說得連中野也皺起眉頭來。可他沒有出聲反駁的原因在於,他確實是找不到立場可以開口。
  塞菲洛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甚至只能在心裡頭暗自的苦笑著,要千堂將怒氣對著始作俑者發去?這豈不擺明了專門針對他的嗎?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裕裡的憤怒奇異地並不曾再有高漲的跡象。那一雙年少的黑眼睛,只是更加筆直的仰視著灰髮藍眼的高大男人。
  「既然如此,我為何還得留在這一個半月?幹嘛不立刻讓我回去?」
  古音銳利的視線這次是準確地掃向圍著藍披肩的榮譽魔導士,這使得中野心生不好的預感。
  「中野?這關中野什麼事?」裕裡跟隨著望過去,他有些不明所以。
  中野忍不住的向後退一步,他想他大概知道為什麼男孩回不去的原因。而且,絕對和自己脫不了關係。
  「你似乎還有自知之明,中野。」古音看著榮譽魔導士細微的舉動,他皮笑肉不笑地扯出弧度,深藍色的瞳孔像是在嘲笑。
  「啊,說是自知之明就有點那個……」中野刮刮臉頰,視線飄了一下。
  「中野?」裕裡仍是不明白地來回望著兩人。「喂,中野,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好歹說清楚嘛。」
  「這個呀……我只是隱約猜得出來,呃,有關你沒辦法立刻回去的原因。」中野的視線繼續飄呀飄的,就是暫時不敢正對著裕裡。
  「啥?」這是打什麼啞謎不成?
  「…抱歉了,千堂!」中野突然低下頭,雙手合十地高舉到額前。
  「所以我說到底是啥啊?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我又不是超能力者擁有讀心術之類的。」裕裡被中野的一番舉動弄得愈發糊塗。
  「哈哈……那個,千堂,你還記得要把你送回去的話,欠缺的材料是什麼嗎?」中野微微地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瞧著異世界的友人。
  「唔,晶石吧。就是那個觸感像超薄的玻璃,纖細的不得了,踩一個會碎全部。明明像是小型水晶球,卻有著晶石這怪名字的東西。」裕裡皺著眉,想到他和中野他們初次見面時的情景。
  「咳咳咳,你說得……真詳細呢。」中野乾咳了幾聲。「那你還記得必須向哪個單位申請嗎?」
  「魔導部的第二部門。」曾經花上一整天惡補塞菲洛的基本知識,裕裡很快就回答出答案。
  「那你又知道第二部門的賽勒是怎麼說的嗎,異世界的小子?」古音雙臂抱胸,他難以親近的面孔找不到絲毫笑意,他的目光凌厲。
  「唔呃,我真不想聽到……」中野小小聲的說。
  裕裡望著古音,他誠實的搖搖頭。雖然他已經知道賽勒•弗朗西亞是魔導部第二部門的部長,專門核准魔導士要申請的材料。
  「除非你身邊的榮譽魔導士將原本借用的晶石全數歸還後才有可能,否則第一部門同樣要按照正規手續等到一個半月後,這是賽勒的說法。」古音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冷硬的鐵塊。
  「喔,原來要等到中野全數歸還……啥啥啥?全數歸還?」裕裡乍然回過神的吃驚高喊。「根本早就全數碎了一地是要怎麼歸還?能還得了我也不會站在這了!」
  「我說過,把你的怒氣向始作俑者發去。」古音不帶同情的說。「那些事情不在我的管理範圍,我只保證一個半月後,你不會再待在塞菲洛。」
  問題是始作俑者是我耶……裕裡吞下所有想抗議的話,他還知道「理虧」兩個字要怎寫。啊,等一下,那事情不就又全繞回原點了嗎?那那那……
  「那我的阪神和巨人之戰怎麼辦?我本來還超期待去甲子園看現場的耶!」
  「什麼?」一連串的陌生名詞讓古音挑起了眉。
  「好像是千堂那世界的比賽還是什麼之類的。」中野回想著他和裕裡曾聊過的事情。
  「真是無聊。」深藍的眼淡淡一掃,古音直接做出評論。
  原本平息怒焰的裕裡沒有漏聽這幾個字,他立即惡狠狠的瞪著古音,這比剛剛看不起異世界人更讓他生氣。
  「無聊?你竟然在我這個死忠的棒球迷面前說無聊?我告訴你,棒球可是很神聖的運動,更不用說人家阪神可是花了十八年才又終於回到央聯第一的寶座!你那種輕率的形容,簡直是污辱了棒球也污辱了阪神隊!
  雖然我支持阪神沒錯,但我還不至於否定其他隊伍的努力,當然也不會做出將泡麵到在監督頭上這種失禮到過分的事,最多是在他們贏了阪神之後覺得超級火大。不,你現在這樣講已經讓我覺得很火大了!」
  「說得真是不錯呢。」
  輕輕的鼓掌並不是來自中野,而是站立在古音身後不遠的纖瘦男性。
  一身銀白色的法袍加上隨意披散的金髮,諾焉今日看起來依舊如同畫般的高雅。他的臉上沒有多少的笑意,淡藍眸在望向自己協助召喚而來的異世界客人時,浮現了善意的溫和。
  「我不是准你假了嗎?」古音皺眉,看著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物。
  「你以為誰想放那種假?」諾焉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蜜月假?見鬼的蜜月假,我又不是亞利蘭那個腦袋開錯花的傢伙。」
  拋下只有魔導部第一部門的部長才聽得見的小聲話語,諾焉來到裕裡面前,湖水色調的藍眸靜靜的打量,那目光像是要將裕裡全身上下都看透。
  裕裡僵著身一動也不敢動,他不明白這位美貌的宮廷魔導士想要幹嘛。不過距離能不能拉遠一點?那張臉的殺傷力確實還挺強的耶。
  接著諾焉彎起唇角,露出優雅的微笑:「果然還是相當可愛。」
  「啥?」意想不到的發言,讓裕裡愣了一下。
  「哈哈,諾焉你這句話真是說對了,千堂這陣子在我們學院的人氣最近可是直直高昇的喔。」中野立即大表同意的附和。
  「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捨得擺臉色給這樣可愛的孩子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諾焉秀麗的眼角是睨著另一旁的灰髮男人。
  「沒錯沒錯,其實我剛好也是百思不解。」伸手摸著下巴,中野感歎著。
  「我怎麼不知道我在魔導士學院還有人氣這種東西……可愛的孩子在哪?」
  裕裡聽著兩人莫名的對話,忍不住狐疑地東張西望。
  「這裡沒看到什麼小孩……中野你幹嘛一直盯著我?咦咦咦?難道是指我?」
  「千堂,你都不曉得你有上等的容貌嗎?再加上黑髮黑眼,噢,因為這在塞菲洛或者說是這個世界都不常見。院裡的魔導士們對你可是有超高的評價,目前你在『到底有多受歡迎人氣排行榜』的名次已經超越我了唷。」中野說到後來,露出了喜孜孜的表情,就像是感到與有榮焉一樣。
  怎麼可能!
  裕裡只想這樣吐槽,要是他真的有所謂的上等容貌,當初那封情書就是直接給他,而不是轉交給他家千里。他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日本高中生而已,興趣是棒球,請多指教。
  話說回來,「到底有多受歡迎人氣排行榜」是什麼東西啊?這世界的審美觀又是?
  「夠了,諾焉,你來這是有什麼事?」修長的手指壓按幾下抽疼的太陽穴,古音直接忽略兩人一搭一唱的雙簧,雖然那些語言全像小刺一樣,毫不客氣地扎進他的心頭。
  「什麼事?我來找千堂一塊吃飯不行嗎?我到現在可是還沒和他好好的聊過,順便提供一個意見給你們。」諾焉淡然地揚起了秀麗的眉,像是沒看到古音和中野兩人一聽見「吃飯」兩字,就微變的複雜神情。
  「該不會又是辣椒粉拌飯加辣食全餐吧……」中野甚至移開眼神,喃喃的低語著。
  「你們的談話我全聽見了,既然你擔心千堂可能會惹事。」無視兩名友人微變的表情,諾焉淡然的開口。
  「誰會惹事啊!」裕裡立刻抗議。
  「然後千堂也擔心你可能不守約定。」諾焉繼續無視。
  「我說到就會做到。」這句話換來古音的皺眉。
  「既然如此,馮拉塞菲爾,就讓千堂跟著你不就得了?中野,你說事情不就很簡單的解決了嗎?」
  裝做沒看見裕裡的不滿和古音攢起的眉頭,諾焉習慣性地撥開垂落耳際的髮絲,湖水藍的眼眸閃動異樣的精光。
  「『哪裡簡單啊!』」
  裕裡和古音異口同聲的大吼。
  「我真不敢相信,諾焉•阿帝魯•加拉修,你到底是怎麼做出這種結論的?」瞪著提出所謂辦法的金髮友人,古音諷刺的說。
  「當然是合情合理的做。」諾焉冷淡的一睨。
  「事實上,我也認為諾焉的意見相當不錯。千堂,我看事情干脆就這樣決定吧。」中野托高他的鏡片,嘴角的愜意笑容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早有預謀。
  「不,在此之前……」裕裡盯著表情絕對和好看扯不上關係的高大男人。
  請問當事人的人權究竟被放到哪了?
  事實最後證明,那種東西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
  日本•東京
  千堂千里蹙緊他足以稱得上十分英挺的眉頭,他的神情此刻只有「難看」兩字可以形容。雖然同時在裕裡所在的塞菲洛,也有個表情同樣的男人,不過那畢竟是遠在異世界的事,和千里完全打不著關係。
  千里站在自個家的前院內,鏡片後銳利的雙眼,正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打量停放在牆邊的腳踏車。
  屬於他的弟弟,千堂裕裡專用的腳踏車。
  從河邊堤防帶回來,但已經不見其主人的交通工具。
  那是個夕陽橙艷的傍晚,橘黃色的霞光也許還混雜著一些玫瑰色,但是對千里而言,他才不管那天是什麼色的天空,他的眼裡只有那輛孤零零倒在地面的腳踏車。
  ……裕裡不見了。
  沒有留在學校,沒有提前回家裡,更沒有和自組同好會的朋友一塊玩棒球,他千堂千里的弟弟就這樣徹徹底底的不見了。
  「唉呀,小千,又在看小裕的腳踏車了嗎?」
  女性嬌美清脆的嗓音非常符合今天爽朗的天氣,千堂由美子抱著一籃要曬的衣物,笑吟吟地自屋內走出。秀麗的容貌總含著一抹未褪的天真稚氣,這使得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已婚的婦女。
  「放心放心,小裕不會有事的,他可是我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輸給邪惡的壞人呢?」
  「如果只是壞人就好,反正裕裡那笨蛋也沒什麼地方好令人擔心的。」
  千里像是忍無可忍地吐出一口鬱悶許久的氣,趁今天大學沒課,他也想趕快將事情解決掉,免得老是梗在心頭,真夠令人火大。
  「受不了,都差不多一個禮拜了……那邊的傢伙是在搞什麼?還不想辦法將人送回來?」
  「反正小裕的學校已經用生病的理由先擋下了嘛,小千你不用太計較的。」由美子彎腰拿起最上面的床單。
  「什麼不計較?媽,你就不擔心裕裡嗎?」千里的眉頭緊皺,像是打了好幾個結。
  「因為……」由美子把白色的床單一攤一甩,晾在曬衣竿上,再將床單的四角拉得平直些。洗衣精的潔淨香味淡淡地散佈在四周,她伸手抹下額,嘴唇露出甜美的笑意,看不出有絲毫對自己小兒子失蹤的擔心。
  天空蔚藍,雲朵彷彿是薄薄的白棉絮。啊,就和那一天她見到的一模一樣……
  「老媽。」千里有些不滿地喊。
  「要叫媽媽啦,小千,你怎麼變得跟小裕一樣了?」將床單曬好,由美子雙手插腰,義正詞嚴地糾正著兒子對自己的稱謂。「真的不需要太擔心小裕,因為小裕去的是那個地方嘛,是個非常特別又和平的地方唷。」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容許有人擅自將我的弟弟帶走,不論帶到什麼地方都是。」千里在說這話的時候,語調低了一階。
  「啊,小千真是一個好哥哥呢,小裕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感動。」由美子微微一笑。
  「誰叫那小鬼可是我最重要的寶貝弟弟。」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千里來到母親的身旁,幫忙將剩下的衣物晾至曬衣竿上。
  洗衣籃很快就空了,洗好的衣物被風吹得微微掀動,發出啪啪的細小音響。
  陽光灑滿在千堂家的前院內,草地綠得發亮。
  「再不回來的話,裕裡那小子想看的比賽可就要結束了,到時候他大概會哭得半死吧。」千里將兩隻手習慣性地斜插進口袋。
  「誰叫小裕是那麼的熱愛棒球,不過那地方似乎沒有棒球耶。」由美子單手托著頰,露出了傷腦筋的表情。
  「所以為了不要讓那種事情發生,好心的我只好勉強自己,去將長大就變得一點也不可愛的弟弟給帶回來。」千里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絲抱怨的意味。真是,明明以前就很黏著自己,一到小學就鬧什麼獨立嘛。
  「啊啦,所以小千你是要?」由美子將視線移至長子的臉上,像是在確認某件事。
  「媽,可以吧?」千里徵求著允許。
  「可以當然是可以,不過過去的話,也沒辦法一下子就把小裕帶回來吧?」由美子提醒道。
  「花點時間是難免的,總比等對方親自送過來要快。」千里不在意地說。
  「唔嗯,小千的話也是很有道理,但是大學那邊呢?也是請假嗎?」明白千里是擔心自己的弟弟,由美子也不阻止,只是關切他的學校方面該如何處理。
  「隨便找個理由就行。」千里聳下肩膀,課業報告那些的,還難不倒自己。「總之就麻煩你了,媽。」
  「小千你儘管放心。」這樣說的由美子露出一抹超級亮麗的笑容。「就全部交給我這個原•異世界人唷。啊,可是得先跟爸爸說一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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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5:00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leungmon在路邊踩到糞便, 慌忙中不見了現金2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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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  第五章
  名為後悔的情緒,就像一團烏雲似的逐漸堆積在頭頂上。
  當然不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的頭頂。
  古音•馮拉塞菲爾埋首在他的辦公桌前,正努力將四天以內的公文一併批閱完畢,連午餐時間也捨不得浪費,一整天幾乎沒走出過這個房間。
  修長而強壯的手指握著筆,不時讓筆尖沾下藍墨水,再俐落地簽上名。他的腦裡全塞滿了數字和文字──雖然不想承認,不過確實還有一雙黑眸會不時閃過──偶爾則發出「嗯」或「不對」的簡短音節,來回答房內的另一個人。
  除此之外,古音就沒多說什麼,他認為安靜是達成效率的第一步。更何況現在和他同處一室的,正是成為他情緒躁動的源頭。
  ……拜託能不能不要再用那雙像小動物般的黑眼睛緊盯著他!
  完全不曉得面無表情的男人此刻心裡所想的,裕裡認為這房間實在是安靜到讓他差點睡著。他只有不斷的提出問題,可惜相處的同伴是個冷漠的傢伙,連回答問題的時候,也不肯抬一下眼看他。
  明明說話時要看對方的眼睛是項禮貌的嘛。
  灰鴉鴉的烏雲越積越多,都快有下雷雨的傾向。
  裕裡第無數次的後悔,幹嘛要任憑中野和諾焉先生擺佈?不知道為何,金髮青年的優雅氣質就是令他反射性加上「先生」兩字。
  啊啊,瞧瞧他現下的處境,再也沒有比他們這種組合更糟了。
  原先只是擺著一張辦公桌的魔導部第一部長的辦公室,在幾天前又添加進另一副新的桌椅,就放置在靠玻璃窗的地方,一抬頭便能望盡魔導部中庭的景色。
  照中野的說法是,一直盯著古音大人的那張臉也是會無聊的啊,還是得讓千堂轉換心情才好。
  既然如此,一開始就不要強迫他坐在這裡。
  裕裡有氣無力地倒向桌面,他專用的桌上堆了一大迭的厚重書籍,全是中野和諾焉聯手推薦的優良課內讀物。
  《塞菲洛的歷史》、《世界創造的起源》、《魔導士基礎入門》這些他還能明白,《絕對殺得死的古今詛咒大全》和《如何瞞過上司耳目進行神秘召喚》是怎樣?
  他可是安分守法的善良日本高中生耶,唯一做過的壞事就是小學時曾偷偷跟蹤自己暗戀的對象,結果發現褐髮的長腿姐姐一路走進男澡堂,他的初戀立刻因為對方是第三性公關而破滅。
  喂,中野,你怎麼連你的《超•稀奇珍獸百科全書》也放進來了?
  手指懶洋洋的翻開下一張的書頁,密密麻麻的文字果然不負眾望地躍人眼底。裕裡哀怨的吐出一口長長的歎息,眉毛已經快成八字形。
  ……世界最早是起源於黑暗的渾沌之內,當上方的渾沌分開,世界有了藍色的天空;當下層的黑暗散盡,世界則有了堅固的大陸;當最後的海洋出現,創作世界的六大宗主降臨……
  「不是說由渾沌起源嗎?啥時又跑出了六大宗主?就算中間省略也太混了吧,拿到文部省鐵定判這種教科書不合格。」
  ……六大宗主分別代表著六大元素的象徵,掌管風的漢彌頓、掌管火的諾拉雅、掌管水的溫克特夏,以及掌管地的莫朗和掌管光、暗的……宗主們的力量鞏固了世界,循環不息的元素更製造出各種族群得以生存的適合環境。
  經過長久的歲月,沒有人知道六大宗主是位居何處,亦有一說是回歸於渾沌之中……宗主留下的子民稱為元素精靈,只要元素精靈存在的一天,便表示著宗主們的力量未曾消退……
  「欸?果然是異世界,跟地球的起源完全不一樣。起碼這裡一定沒有什麼侏羅紀、白堊紀之類的,也沒有隕石砸下。」
  ……透過堅定的誓言成為宗主的追隨者,與其之下的元素精靈簽定契約,將得以借助精靈所象徵的力量,此種力量就稱為「魔法」……但並非是任何人皆能使用,最重要的是靈魂或血脈必須存有著六大元素之一的資質,如此一來,方能完成基本的盟約簽定……
  「……看不懂。」
  裕裡小聲的咕噥著,雖然這比起學校的歷史課本是有趣的多,但是專有名詞好歹也要註釋一下,不然異世界人哪看得明白?
  將視線從《世界創造的起源》中移出,裕裡覷著從頭到尾最多只回給他兩個字的男人,現在才發現他的灰髮深得將近黑色。啊,這人連看公文的時候也是皺緊眉頭的嗎?怎麼看都像是在不高興。
  如果真的覺得不高興,請去找諾焉先生還有中野抗議,又不是我自願賴在這不走的。
  思及今後的每一天,一直到他回去日本為止,都得按時來古音•馮拉塞菲爾的辦公室報到,裕裡感到一陣無奈,這下連基本的觀光也泡湯了。
  似乎是自己觀察的視線太過大剌剌,裕裡總算瞧見古音自文件堆中抬頭,然後,瞪他一眼。
  簡直充滿著無與倫比的魄力啊。
  裕裡彷彿聽見教父主題曲在腦海自動播放,他臉微紅,下意識露出尷尬的傻笑,黑色的頭顱重新埋回書頁。下巴輕抵著桌子,雙眼怔怔的望著書本內容,偏偏焦距怎樣也無法凝聚在文字上。他知道自己的坐姿百分之百不合格,可是身體就像吸水過多的海綿,癱著不起。
  大量的光線由左邊的玻璃窗傾倒而入,天氣好得讓十七歲的高中生想出去打棒球,前提是這裡有棒球的話。
  答案是沒有。
  啊,超想打棒球的……
  發出無限的感慨後,裕裡的眼皮逐漸地向下拉,在經過一番拉扯,終於不支的闔上,宣告陣亡。
  偌大的辦公室頓時只剩批閱公文的沙沙聲。
  過份的沉靜令古音停住筆勢,他抬起頭,看見明顯陷入夢鄉打盹的少年。
  風從半開的窗戶跑進,將那一頭看起來柔軟的黑髮吹得不時飄然,蓋住了閉掩的雙眼,惹得裕裡夢囈一聲,手指無意識撥動頭髮幾下。
  睡著時倒是比醒著來得可愛。
  古音將背向後靠,眼皮開始感到輕微的酸澀。他伸手把皮繩拉下,再重新綁束起,讓長髮整齊的垂在頸後,對著裕裡的睡相下了評論。
  這孩子果然跟那時候一樣,一連串的問題簡直沒完沒了,真虧諾焉和中野想得出這種莫名奇妙的鬼主意。
  古音在心裡唸唸有詞,他認為裕裡的存在根本是妨礙他的工作效率。說什麼按時寄放,當他的辦公室是托兒所不成嗎?
  即使暗自抱怨個不停,甚至嫌裕裡太過多話,但古音•馮拉賽菲爾到也沒真正的將人給趕出去。即使乍看下像是中野和諾焉的意見起了效用,不過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因為從來沒有人能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古音•馮拉賽菲爾只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眼角瞥視到裕裡再一次因為吹亂的髮絲,而忍不住的揮動手指時,古音站了起來。桌上的公文暫時用青蛙造型的紙鎮壓著,他還挺喜歡那光滑的背部,摸起來很順手。
  風變得比上午大了。
  半開的窗戶被人無聲地一把關上,古音的眉頭看起來比平常鬆開一點。他站在裕裡的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位黑髮黑眼的少年,當然他也看到堆成一迭的優良課內讀物。
  他的唇角不禁抽搐一下,是誰推薦《絕對殺得死的古今詛咒大全》跟《如何瞞過上司耳目進行神秘召喚》,這種該扔到窗外的不營養讀物的?
  諾焉冷靜的表情跟中野無辜的笑臉同時躍出。
  寒意襲上古音的背脊。
  缺少涼風的干擾,裕裡睡得似乎更沉,呼吸平穩,像是小孩子的睡顏。
  古音直直的盯著,初次見面留下的第一印象已經深刻地留在心底。他伸出手,因為長期練劍而長滿硬繭的手指,試探性地輕輕拂過黑亮的髮絲。
  睡死的裕裡毫無反應。
  「果然就像小動物一樣……」
  魔導部第一部長喃喃的說,藍眼滲出前所未見的緩和,唇線則是向上的約略扯動。
  輕碰觸著黑亮髮絲的手指無意識地再向下移動,以著自身也沒有發現到的溫柔力道,彷彿像是怕驚醒睡得正熟的男孩一樣。
  男人的手指來到了那沒入衣領底下的光滑頸子,男孩的皮膚溫熱,泛著像吸收大量陽光的健康色澤。
  古音看著看著,也許是天氣太暖和,也許是少年的睡顏太天真無防備。他就像是受到引誘地低下了頭,卻在嘴唇即將碰觸上那漆黑髮絲的同時,硬生生地止住。
  古音摀住臉,猛然地拉開距離,掌心下的面頰泛上不自然的熱度。
  裕裡渾然未覺,繼續呼呼大睡。
  瞪著像是小孩子般熟睡的黑髮少年,古音慢慢地移開捂著臉的手,和對方拉開距離的雙腳似乎是想要向後移轉,卻又猶豫著什麼而停佇不動。
  灰髮藍眼的男人沉默地看著裕裡。
  五秒後,一件外套蓋上裕裡的後背。
  如果要問塞菲洛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中野,受到他的召喚而無意間跌入這個世界的千堂裕裡,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會托高鏡架,彷彿逆光的鏡片使那張平凡的臉孔愈發地莫測高深。當然在眾多魔導士的眼中,他已經夠莫測高深了。接下來他會再微微一笑。
  千堂嗎?千堂是個好人,如果不要扯到什麼棒球之類的,我跟他可是百分之百合得來的好搭擋。畢竟那種東西在塞菲洛沒出現過,聽說是一群人拿著棒子追著一顆球跑的運動?異世界的運動還真是奇妙。
  不過千堂,你還沒有告訴我COSPLAY是怎樣的魔法招式耶!說出來聽聽,我可以當作研發新魔法的參考嘛!
  可是話說回來,我真是對不起他,害他得留在這一個半月,沒辦法回到他的世界。雖然有拜託古音大人幫忙了,看樣子賽勒大人那關仍舊是過不了,只是幾十個晶石,幹嘛要那麼小氣呢是不是?
  啊,但是我總覺得千堂給我一種熟悉的威覺,這真是非常的不可思議。我確定自己只有召喚他那麼一次,但也許就是這個關係,我和千堂才特別的合得來,真想叫他乾脆留下來算了。而且不要看古音大人那樣,他絕對超中意千堂的,這點連諾焉都可以擔保。
  所以啦,千堂,看在咱們特別合得來的份上,最重要的是古音大人這輩子大概找不到敢跟他直視兼對罵,再兼讓他肯分心照顧的人,你就待在塞菲洛怎樣?至於你在意的棒球比賽,我和諾焉會一起努力研究出能讓你通往兩個世界的方法的。一般的召喚跟召還總是太不保險了,萬一你又跑到另一個世界,那可該怎麼辦是嗎?
  基於以上的理由,這位塞菲洛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最近都將自己關在實驗室,日以繼夜的持續著可能是塞菲洛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研究。
  實驗室的門外掛著「中野大人御用中」的木牌,這會使得學院內的其餘人自動的不前來打擾。
  實驗室內,中野將細長的試管平舉到自己的眼前。裡頭是鮮艷的亮紫色液體在咕嚕咕嚕的冒泡,加上中野神奇的逆光鏡片,怎麼看都是詭異到不行的景象。
  值得慶幸的是,除了他以外,待在實驗室的另一人是號稱中野的心靈之友一號,同時也是可以無視任何詭異景象的宮廷魔導士。
  諾焉•阿帝魯•加拉修。
  仔細注視著冒泡的亮紫色液體,中野的右手同時還拿著一個透明燒杯,燒杯裡盛有紅得像血的稠狀液體。
  「諾焉,你認為是將紫色一號滴個幾滴進去,還是帥氣的全部倒進去好呢?」中野很認真的對著自己的心靈之友提出詢問。
  要是裕裡在場,他一定會唸唸有詞的說,這種事情哪來的帥氣跟不帥氣啊?可惜現在的這個時間,他是待在古音的辦公室裡。
  「這個嘛……」諾焉只有沉吟極短暫的一會。「隨便你要怎麼試都行。中野,反正成功之前必須要經過無數次的嘗試。說白一點,就是不管怎樣,你都要給我倒進去。」
  「真不愧是我的心靈之友,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中野感歎的說,手裡還抓著注有亮紫色液體的試管。
  「我最多也只是提供一些理論上的幫助而已,那些讚美的話可以先收起來,或者換成現金我會更高興……」
  諾焉頓了一下,將金錢的部份先跳過。
  「不過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到皇家圖書館借一些禁書系列,相信館長大人會喜極而泣地雙手奉上。就像中野你說的,只要能想辦法製造出取代晶石的東西,那我們所要的目的就能達成。」
  「啊,雖然晶石對於鞏固召喚陣或是召還陣都是很不錯的輔助品……」中野的視線停在試管上,他喃喃的說,想到了當初自己犯下的失誤。
  「問題是太易碎,而且根本無法穩定的支持住我們這裡,和另一個世界之間產生的通道。之前不就因為那樣,才誤將千堂召喚過來?當然中間的失敗必須得檢討檢討,那不是開玩笑的。」諾焉也想到同樣的事,那時候千堂如果不是剛好遇上了古音,事態絕對會朝最壞的方向發展。
  「啊,那一次真的是我的失誤……不過倒是帶來了料想不到的益處,你說是吧,諾焉?」話鋒一轉,鏡片後漆黑的雙眼狡黠地笑瞇起,彎月狀的眼蘊藏了算計的光芒。
  鮮艷的亮紫色液體仍然在咕嚕咕嚕的冒泡,夾雜著小小的嗶啵聲。
  「正如你所說的,中野。雖然很不想動用到那些人,但是為了避免千堂是不是有受到馮拉塞菲爾的虐待……至於是誰當然要保密,所謂的線民總是要有保護權的,免得影響下次消息來源。」
  有著黃金色長髮並且隨意地披散在後的優雅男性,跟著低頭審視試管中的液體,難得會明顯露出的笑容浮上了唇畔。
  「總而言之,確實是不出我們所料,馮拉塞菲爾對千堂是特別的關心,竟然在他睡著時還幫他加外套?而且不是隨便一件的外套,是他古音•馮拉塞菲爾自己的外套。」
  「欸?真是令人想不到,號稱『全塞菲洛最冷酷至極』的古音大人竟然會……」中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哪裡冷酷至極?只不過是毒舌又講話刻薄的傢伙罷了。」身為對方友人的諾焉則是下了不客氣的評語。
  亮紫色的液體繼續冒泡。
  「可是諾焉,你私下派遣的線民不會被古音大人發現嗎?」中野在內心盤算著要先用哪一種方法好。是該全部倒下去呢?還是一滴一滴的倒呢?
  「發現?他要是發現得了的話,早在一個月前就將我的線民給辭了。當然,幸虧有我的線民傳遞消息,才能知道他和千堂的相處情形。」
  這已經算是監視了。
  「中野,如果你有興趣也可以問問別人的。我順便連第二到第五部長的辦公室都安插了好幾人。」
  這根本就是監視。
  「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呢。」一手持試管,一手端燒杯的中野露出微笑。
  亮紫色的液體還在咕嚕咕嚕的冒泡。
  「或者你要指定對像?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直接幫你這個忙,連基本的人事開銷費都省下來,還能夠附加每日報告書一份。平常找我的話,就算是三十個金幣我也不幹。」端麗的唇角彎起看起來有些冷淡的微笑,不過諾焉的笑向來就是如此,並不是真的冷淡。
  「再多指定一人的話能夠打對折嗎?」中野問。
  「你果然是我們塞菲洛最精打細算的榮譽魔導士。」對於這個問題,諾焉給予了如此的答覆。
  「唔,我會把這當做讚美的,只是說到精打細算的話,我可比不過身兼家庭主夫的諾焉你啊。」
  中野聳聳肩膀,不敢佔據「精打細算第一名」的寶座。
  「不管怎樣,好東西是不嫌少,就好比實驗永遠不嫌多一樣。更何況又是諾焉的情報線民,連古音大人這樣子的人物也沒辦法察覺得到。」
  「偶爾要適當的掌握一切情報,才能在有麻煩時發揮情報本身的功用。更何況,馮拉塞菲爾只不過是個靠眉間皺紋掩飾缺乏文學素養的無用男人而已。」更加不客氣的評論,從被評論者的友人的口中吐出。
  不知道古音•馮拉塞菲爾聽見了會做何鹹想,想必不會是多好的感想。
  「晚點咱們再來商量價格問題吧,諾焉。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千堂留下。」幾乎脫離軌道的話題,總算在被甩出彎道之前,讓中野及時地又轉了回來。
  「確實如此。身為朋友之一的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孤老終生,到時候他絕對會變成惹人嫌的固執老頭。」似乎是替當事人遙想到了未來,諾焉輕輕地咋著舌。
  「諾焉你的心意還真令人感動,喔呵呵呵呵。」在不論是用邪惡或者恐怖兩字來形容都當之無愧的笑聲當中,亮紫色的液體終於被主人帥氣地全數倒入燒杯內。
  按照裕裡戴在腕上的SWATCH手錶的指針所顯示的方向,依地球的時間推算,在下午三點二十分的時刻,塞菲洛的魔導士學院發生了小規模的爆炸。
  原因……
  全魔導士學院的人都知道。
  一件外套。
  一件百分之百是男性用的外套。
  一件怎麼看都不像是日本流行過的男性軍服外套。
  裕裡眨了眨眼,深黝的黑眼珠怔然地盯著醒來後,發現蓋在他身上的外套──其實已經不止是第一次發現。之前的幾天,在更之前的前幾天,同樣的外套也曾出現過,而且也是在他的背上,不能否認的確是很溫暖。
  可是到底是誰幫他加上去的?
  在先前一直不能理解的謎,絕大多數的原因是他睡醒後,超過一般規格太多的辦公室通常只剩下自己,原主人不知道又去哪邊處理事情。到今天,這個謎終於解開了。
  屬於少年的漆黑眼珠慢慢的向上仰望,脖子還要順便抬高再抬高,然後定格在某一點不動。
  永遠都像是不悅的暗藍雙眼正沉默的俯視自己。
  「呃……今天天氣很好?」裕裡說出了他第一個想到的招呼詞。
  不過魔導部第一部長似乎相當不欣賞他的招呼詞,看他的眼神彷彿是在看路邊塗鴉。
  裕裡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他下意識抓緊置於懷中的外套。
  「干、幹嘛啦?你該不會要跟我說打瞌睡是犯法的吧?先說清楚,我可不是你的部下,所謂辦公室倫理那一套我完全沒學過喔。」雖然他老爸就是銀行員。
  古音•馮拉塞菲爾歎了一口幾乎難以察覺的氣,但眉問的折紋倒沒比平常來得少。
  「外套。」幾秒過後,低沉的兩字敲入空氣。
  「咦?」裕裡眨眨眼,彷彿正努力消化著那看似簡單,但對他而言卻相當複雜的兩個宇。
  「那是我的外套。異世界的小子,你非得要人說上第二次才能明白嗎?」古音瞪了反應遲鈍的少年一眼。
  「什麼啊,你才是非得句句帶刺不可喔……」裕裡小聲的發著牢騷,開口閉口只會叫人小子。
  他是哪裡小了?根本是那傢伙的身高違反日本男人的標準。對了,他剛說的外套是……誰的?
  裕裡飛快的低頭又抬頭。「你的?」
  「不然你以為是誰的?」古音嘲弄似地噘一下唇角。
  裕裡立刻鬆開雙手,他當然不會認為外套是善良的小天使偷偷送給他的,據說塞菲洛也沒有天使。可是可是,眼前打從一開始就看他不順眼,並且還跟他不對盤的男人竟然說……
  「咦咦咦?你、你的外套?」
  騙人的吧?在這傢伙眼裡,他的等級不就跟路邊塗鴉差不多嗎?還是幼兒拙劣級的塗鴉。
  「你說這件蓋起來超舒服可惜長度對我而言實在有點過長的是你古音•馮拉賽菲爾的外套?」
  「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古音表情險惡的瞪了少年一眼,他伸手,直到少年乖乖的將外套交還給自己。「把桌上那堆莫名奇妙的書收一收,我要下班了,你也可以回去魔導士學院。」
  說完目光還特別掃過《愛與血淚的珍獸召喚歷程》、《令你欲罷不能的秘密修行日記》的精裝本,不用想也知道作者是誰。
  沒錯,絕對只有那兩個傢伙,前幾天還在魔導士學院聯合搞出不明的爆炸案。
  「啊,皺得更緊了……」裕裡不自覺的低叫出聲,換來古音不明所以的一挑眉。
  裕裡心一跳,連忙的搖搖手,表示沒什麼沒什麼是你聽錯而已,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竟然會有想伸手撫平的慾望。
  將桌上的書全掃進諾焉交給他的小熊提袋,手工精細但是製造者不明,裕裡站了起來,有些難過的發現自己的身高果然不及男人的下巴。
  有沒有誰願意告訴他長高的方法啊,他的發育期都快結束了說。
  外套掛在手臂上,說要下班的古音卻只是留在原地,藍眼若有所思的盯著男孩突然間頹喪的背影。
  「喂。」古音忽然開口。
  「幹嘛?」裕裡已經不想去計較對方對他的稱呼詞了,反正這男人老是不肯好好叫別人的名字。
  「明天是假日,魔導部不需要上班。」古音又說。
  「喔,那我可以不用來了吧?可以放假了吧?」裕裡直覺地做出如此的反應,並且下意識地認為雙方的對話應該要結束了。
  「喂。」只是古音卻又再一次地開口,同樣是沒有好好的稱呼他人的姓名。
  「又怎樣?」裕裡心不在焉地回應,心中想的是既然明天放假,乾脆和中野去街上逛逛,畢竟這才是一個異世界觀光客要做的事。
  「街上。」過度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從男人的口中吐出。
  「什麼?」對方一再地開口,讓裕裡不禁要感到狐疑起來了。平常古音不都像趕人似地,要他趕快離開辨公室嗎?這回怎麼不一樣了?
  「要去街上看看嗎?」比起剛剛的兩個字,這一次的字數變多了。
  裕裡本來要跨出的步伐硬生生收住,他慢慢的回過身,熟悉的超級重低音證明確實是身後的男人在跟他講話。
  「什麼?」裕裡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明天的假日要去街上看看嗎?我可以帶你去。」彷彿是察覺如果句子不長一點,和自己同處一室的少年根本不會明白,古音皺著眉,將包含了時間、地點以及要做什麼的完整句子說出。
  而這聽起來就像變相約會的邀約,讓裕裡要好一陣後才能做出反應。
  「……啊?」
  附帶一提,裕裡覺得他好像看見了古音•馮拉塞菲爾這個男人的耳朵,似乎是……變成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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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5:02

[size=4]  第六章
  中野從今天一大早整個人就喜孜孜的。
  裕裡甚至覺得中野的笑容過於刺目。當然,會有這樣的想法,絕大多數是因為他被對方強硬拖出被窩的緣故。
  按照往常慣例,方格子圖案的窗簾同樣遭到一把的拉開,窗外陽光的刺眼度簡直和中野的笑容有得拼。
  「托宗主的保佑,今天果然是個約會的好天氣耶,千堂。」中野做了一個深呼吸,心情顯得相當愉快。
  裕裡的回應是抓起床上的枕頭就朝中野扔過去,他的語調實在是明朗的過份。
  「千堂,動作快點快點,遲到可是約會守則的大忌唷。」中野轉過身,開始努力的要拉起猶賴著不肯起床的友人。
  裕裡任憑自己的手被抓著,整個人還是堅持地賴在床上,軟綿綿的床鋪對他來說太有吸引力了。不過他還是勉強的撐開一隻眼睛,望著將枕頭送回床頭的榮譽魔導士。
  還是老樣子沒品味的穿衣風格,天藍色的披肩竟然搭上黑色長袍?
  「你要約會就去嘛,何必特地跑來我房間跟我說?如果是可愛到不行的女孩子記得介紹給我看。」裕裡用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揮了揮,眼睛一閉,準備又要回到睡眠之神的懷抱。
  「千堂,你是睡昏頭了嗎?誰說我要約會了?」中野搖了搖裕裡,不讓他重回睡眠之神的懷抱。
  「不就是你自己嗎?」閉上的眼睛又掀開一隻。
  「真糟糕,你難道全忘了嗎?和人家約定好的事情怎麼可以說不記得就不記得?守約是做人基本中的基本呢,更何況今天的天氣又這麼好……」發現誤會大得很的中野感到傷腦筋,他推高有些滑落鼻樑的鏡架。
  「夠了,拜託你暫停。」裕裡受不了地將雙眼全打開,漆黑的眼眸無奈地瞥向說教模式準備啟動的中野。「你的重點到底是什麼?中野,麻煩你一次說出來放過我行不行?」
  賴床可是全日本的學生最大的夢想啊。
  「噢,重點是吧?」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中野非常乾脆地投出一記直球。「千堂你今天不是跟古音大人有約會?」
  「什麼約會?難道你就不能說有約就好?我們兩個都是男的耶,哪可能像一般情侶手牽手的去約……等一下!」這一記直球還真的砸得裕裡頭暈眼花,他迅速的坐直身體,背部還挺得直直的。「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唔,是諾焉告訴我的。」
  其實不是。
  「為什麼諾焉先生會知道?」
  「嗯,可能是古音大人告訴他的。」
  其實是靠「死忠!我們永遠追隨您•諾焉大人後援會」的情報線民,也就是魔導部內的隱性粉絲所提供的超機密消息。除了口頭報告外,每日都還會附上千字文書面一份。
  總而言之就是監視加竊聽,好孩子請不要學習。
  「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知道的吧?」裕裡搖搖晃晃的爬下床鋪。
  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或許是被古音突如其來的邀約給嚇到,但他還是答應了,雖然跟男人一起逛街一點樂趣也沒有,光聽就覺得超級不浪漫。
  不,重點是為什麼他會答應呀?
  一邊洗臉,裕裡一邊忍不住的想,難道是因為當時的氣氛和男人的眼神都太微妙的關係嗎?
  確實是挺微妙的,微妙到似乎他沒說好,就走不出魔導部第一部長的辦公室。
  吐掉嘴裡的漱口水,裕裡瞥著連他刷牙洗臉也要尾隨而來的榮譽魔導士。
  那件烏鴉黑的長袍真的很刺眼,難不成不能換掉嗎?
  中野像是看穿裕裡底下的心思,他稍稍的將披肩鬆開些。
  「這袍子可是我最愛的衣服之一喔,千堂。」
  「你哪一件不是說最愛……中野,你是沒有事可做嗎?幹嘛-直繞著我打轉?你會害我以為榮譽魔導士都這麼閒的。」
  「跟千堂的約會比起來,今天是沒什麼重要的事了。」
  「就跟你說不要用那兩個字,兩個男人上街既不浪漫也沒樂趣,用不著在那邊大驚小怪。」
  「怎麼可能不大驚小怪?」中野嘖嘖的搖動食指,一臉「你錯了」的表情。「千堂千堂,你要知道約你的人是誰耶!是古音•馮拉塞菲爾唷!」
  「然後呢?」裕裡抓過毛巾開始洗臉。
  「啊,你竟然還問我然後?」中野發出一聲怪叫,像是不敢相信裕裡竟然會反問自己。「古音大人要上街已經很難得了,更難得是他主動找你。千堂,古音大人從來不曾做出這樣的事,由此可看得出來他是多麼的中意你呢。」
  聽他在胡扯。
  裕裡放下洗臉的毛巾,冷漠的眼神擺明就是鄙視中野。
  「我和那位大哥可是超、級不對盤的,光看他的態度就知道他討厭我。更何況你別忘了,他最厭惡的是什麼?是異、世、界的生物。需要提醒一下嗎?本人剛好就是異世界的生物。」
  明明就不是第一次見面,結果卻因為知道他的來歷後就擺出那種臉色……
  「話不是這麼說,千堂。古音大人不是很體貼的替你加外套嗎?」
  「……為什麼你又會知道啊?」
  「噢,是諾焉告訴我的嘛。」
  「為什麼諾焉先生也會……算了,大概是古音告訴他的,可是那人怎麼看實在不太像會說這種事的人……」
  其實是「死忠!我們永遠追隨您•諾焉大人後援會」秘密粉絲幹的好事。
  「哪,千堂你會討厭古音大人嗎?」中野認真的問。
  「說是討厭,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討厭吧。」裕裡皺起他相當有男子氣概的眉毛,同樣認真的在思考中野丟出來的問題。
  討厭他嗎?討厭那個古音•馮拉塞菲爾?
  「雖然那傢伙在初次見面時,就高高在上的問我眼睛是長著裝飾用的嗎?而且還露出不耐煩的眼神,幾乎每次都只會叫我『小子』或者是『喂』,我又不是沒有名字。對於莫名其妙來到這世界的我不但不感到同情,一知道我是異世界人,反而還一副『那是你家的事』的態度……」
  「唔呃,怎麼聽起來是很討厭的樣子。」
  「還不止這些,沒錯,根本不止這些!和我說話總要字字帶刺,問他問題最多也只給兩個字。兩個字欸!『不是』算哪門子的答案?連解釋也稱不上好不好?」
  「千堂,我看你是積怨很深了……」
  「無論我再怎麼看,那個傢伙也不像中意我。但是但是,即使我認定他是討厭我,看起來也的確是這一回事,他卻會在我睡著時分我外套,窗戶也會替我關上。更不用說當初還願意替我療傷,甚至主動背我離開樹林。就算之後他看我不順眼,他也從來沒有真的做過任何實際上的行為。」
  「千堂……」
  裕裡停下扣鈕扣的動作,抬高本來低垂著的頭,那一雙黑眼睛一片坦然。
  那是中野最欣賞的眼神。
  「我沒有討厭他,就算我們合不來,我還是一點也不討厭古音•馮拉塞菲爾。」
  中野讚賞似的輕拍起手。真想將千堂的樣子讓古音大人看看哪,說不定古音大人就會決定立刻採取行動,誰教千堂可是「到底有多受歡迎人氣排行榜」的前幾名唷。
  「不過,千堂,古音大人是絕對不可能會討厭你的喔。」
  「為什麼?」
  「因為他超愛又小又可愛的小動物。」
  「咦?」
  「在古音大人的眼中看來,千堂就像又小又可愛的小動物唷。」
  「咦咦咦咦咦?」
  裕裡瞪大眼,這次真的愣住了。
  大腦的CPU宣告當機。
  兩個男人一起逛街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裕裡是不曉得其他人的看法,但此刻他除了尷尬還是覺得尷尬。
  唔哇,根本是超級尷尬的。
  塞菲洛的街道一如他當日所見,充滿著中古歐洲小鎮的氣息。
  道路兩邊隨處可見的兩層樓洋房,屋頂是陡坡式的尖型,大部分都是暗紅色或胡桃木色,還帶有矮小的閣樓;狹長的木質窗戶和半拱狀的大門……全部沒有絲毫改變,除了往來的行人比日常多出一倍以上。
  果然是假日的關係。
  而明明主動邀他出來的男人卻是面無表情,眉頭緊皺,看起來就像個憂鬱的貴族,雖然他的確是貴族沒錯。
  暗覷著古音和平常一樣難看的臉色,裕裡實在弄不懂,這男人到底是為了什麼開口約……不是,是找他才對。喂喂,中野你確定你的結論沒錯嗎?他哪裡會像是喜歡小動物的人呀?
  是說他也不像小動物。
  「你不喜歡……嗎?」
  「什麼?」
  過低的男性嗓音令裕裡吃驚地望向身旁的同伴。
  「你不喜歡到街上看看嗎?」古音選在街角處停下腳步,豎立在一邊的街燈和裕裡曾在倫敦見過的,是相同的煤氣燈造形。
  「我沒有不喜歡逛街,我也不討厭壓馬路。」其實他比較喜歡打棒球。不過裕裡是不會對一個曾批評無聊的男人說出口。
  「既然如此,為什麼都不說話?」古音低頭看著少年。
  「塞菲洛規定逛街一定得說話嗎?」裕裡微微蹙起了眉。
  「……不,沒這回事。」男人的隱晦態度像是在保留某種東西。
  「我說你啊,你究竟是想要我回答什麼嗎?你不講清楚的話誰知道啊,我只是普通的日本高中生,和你們這邊的魔導士完全不一樣,我才不會有什麼讀心的本事。」
  這讓裕裡覺得心情受到影響,加上今早中野一臉曖昧笑意的送走自己,他不愉快地雙臂抱在胸前,黑眸眨也不眨的瞪視。
  「塞菲洛的魔導士並不會讀心。」古音說。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甚至認為我像個笨蛋,那麼就用不著勉強自己找我出來,不如把這時間拿去約可愛的女孩子不是更好?幹嘛要浪費在我這樣的男孩子身上,多無趣。」
  裕裡一口氣地將壓在心裡的話說出,他根本不明白古音為什麼會忽然找自己出來逛街。
  不管怎麼想,陪同逛街的人選都不該是自己才對。
  「……我從來不認為你是笨蛋。」
  古音的聲音有些低啞,卻沒有了平日諷刺的意味。可能是感到困擾的關係,他的眉頭不再緊皺不放,深藍的眼瞳注視著面前不悅的異世界男孩。
  「我也,不覺得勉強。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為什麼會這麼想?
  「當然是你讓我這麼想的。」裕裡睜大他黑曜石一樣的雙眼。「你要是真不勉強就不會是這種表情了。中野那小子竟然還敢說你不討厭我?啊,不過我倒是不討厭你,除了合不來是真的。」
  「中野並沒有說錯。」古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隱含著足以令人信服的堅定語調,任何聽到的人都不會質疑他話中的真假。
  包括裕裡在內。
  那張年輕的臉龐一瞬間閃過了混雜錯愕、驚訝的情感。
  「我不討厭你。」
  古音的表情太認真,認真到連裕裡都不禁為那屬於成年人的男子氣概,而心跳加速。
  「這、這樣啊……」裕裡力持鎮定的回答,但他的目光忍不住慌亂的飄離。
  振作一點,千堂裕裡!對方可是個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唷,就算心跳加速好歹也是要為了可愛的女孩子才行,給老媽知道她鐵定會哭的。
  「咦?」本來要移回的視線忽然停佇在遠處的某一點。
  不是裕裡要自誇,他兩眼的視力都是一點二喔。
  看得一清二楚。
  古音看見裕裡突然露出一個咋舌的表情,只聽到他含糊的說了一聲「不會吧」,緊接著他驀地向右方急忙的奔去。
  裕裡甚至沒聽見男人第一次愕然的喊出他的名字。
  「裕裡!」
  黑髮黑眼並且擁有日本人DNA的少年,將心思全放在他方才偶然瞥視的景象之上。
  ──身為男子漢,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女孩子被人欺負呢?
  綠發尖耳的女孩讓人一把重重的推倒在地,美麗的面龐泛著惶然以及驚恐。
  男人粗鄙的笑聲暴露著兇惡之氣。
  雖然有人想對這名弱女子伸出援手,但包圍在女孩身邊的男人們,卻個個顯示著絕非善類。尤其是腰間或背上的武器,更是教人退避三舍。
  大街上的行人不由得紛紛加快腳步,只能對被欺侮的女孩投以同情的目光。
  娜莉希亞掙扎著想要站起,一手仍舊緊緊的護衛著懷中的東西。
  非常重要的東西。
  「快點交出來吧,小姑娘。」為首發號施令的男人不耐煩地加重語氣。他的唇上蓄著兩撇鬍子,本人也許沒有自覺,不過這只是使他的臉型整體來說,充滿著刻薄的味道。
  總而言之就是一臉壞人相。
  他似乎不將娜莉希亞的舉動放在眼裡,畢竟他的兩名屬下剛好一左一右,把能逃的路線堵住。
  娜莉希亞抱緊懷中的物品,她強力的想抑制住害怕,但纖弱的身子仍舊洩露出她的顫抖。
  沒有誰敢上前仗義執言。
  「叫你交出來沒聽到嗎?」左邊的男人加入威嚇的行列,面上的疤可怖地扭動著。
  「不、不要!」娜莉希亞後退一步,她的聲音因為心生畏懼而滲入尖銳。
  「要是你說不要就不要,那我們還有啥立場可言?不要再囉哩囉嗦了,趕快交出來,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右邊的男人提高音量,打算讓對方更加的心生恐懼。
  「不交!這是我的東西,你們快讓開,不、不然我就要叫人了!」娜莉希亞的眼中雖然泛著驚恐,可是她依然固執地不肯退讓。
  男人們聞言有一剎那的怔愣,下一秒爆出哄堂大笑。
  「叫人?小姑娘你是想叫誰?有人來救你的話早就來了,何必等到現在?」首領摸了摸他的小鬍子,示威性地將他腰側的武器亮出,陽光在亮晃晃的佩刀上留下一抹刺眼,使得週遭的人愈發走避。
  淡綠髮絲下的臉龐忍不住停佇了抹蒼白,娜莉希亞只覺得驚慌不已。
  「哼哼,你不是要叫嗎?快點叫人來啊。」首領和他的兩名同伴漸漸逼近。
  「我、我……」淚花在娜莉希亞的眼眸中打轉。
  「既然人家女孩子都不願意了,一再的逼迫又豈是男子漢該做的行為?」
  陌生的第三者的聲音突兀地冒出。
  「你們趁現在趕快住手,否則在家鄉的母親可是會哭泣的。」
  「是誰!」首領立即回頭,想找出這個顯然不識相的說話者。
  疾速扔出的石塊以打中對方的脛骨,來當做回答。
  「痛……混帳,是誰敢暗算我!」被暗算的首領抱著小腿,狼狽地在原地單腳跳著。
  「唔,我只是一個平凡的日本高中生而已。」年輕的少年聲音這麼說著,罕見的黑髮黑眼攫住眾人的注意力。
  娜莉希亞登時睜大她海藍的眼眸。
  下一秒,淡淡的紅暈爬上這位綠發女孩白晰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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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5:03

[size=4]  第七章
  隨手撿拾而來的石塊,正如同所預期地讓其中一人發出痛呼。
  但就只是痛呼而已,好比是小孩子裝模作樣的攻擊,其實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似乎也有當投手的才能嘛,也許他可以試著向松阪大輔看齊?
  「混帳,是誰敢暗算我!」小鬍子男人粗暴的咒罵,射出的尖銳眼神像準備發洩憤怒地朝四周狠狠掃視。
  懷抱不知名物體的女孩則是屏住呼吸,心臟期待般的猛烈鼓動。
  「唔,我只是一個平凡的日本高中生而已。」
  拋下逛街同伴的裕裡站了上前,手心仍緊捏一塊石頭,心知肚明不太可能有用,但是男人就該有最基本的騎士精神,這可是老媽從小教導他的。
  「倒是你們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姐不覺得可恥嗎?」
  瞪著面前的男人們,裕裡的眉頭整個糾結起,漆黑的眼瞳塗滿無畏的色彩,即使自己也算是手無寸鐵。
  千堂千里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著弟弟歎氣:這種沖太快又不肯顧後的個性總有一天害著你,到時看找誰來救才好?
  「臭小子,你想要英雄救美嗎?」小鬍子嘲弄似地噘下嘴唇,他的兩名部下應和似地跟著著嗤笑。「先聲明,是這小姑娘不肯識相的把東西交出來。夠聰明的話,趕快閃到一邊去吧。」
  「胡說!這本來就是我的!」娜莉希亞尖聲的喊,一邊由左右包夾的兩名男人間的空隙趁機逃出,躲至裕裡的背後。
  她的海藍色眼眸敵視地看著對面的男人們,但偶爾會偷偷地瞥視少年的側臉。心跳變得較方才更快,卻不全然是驚悸未平的緣故。
  裕裡渾然不覺娜莉希亞的視線,他壓根沒想過有一天會被女孩熱烈的注視,畢竟在日本都乏人問津十七年了。
  他揚高對於塞菲洛的人們來說是罕見的黑眼睛,用著強硬的口氣開口。
  「聽到了吧?人家小姐都說是她的東西了,再不走小心我報……」思緒稍微的中斷一下,想起某件事的裕裡回過頭。「呃,這裡有警察嗎?」
  「咦?」娜莉希亞發出了一聲表示困惑的音節。
  「看樣子是沒有……咳,總而言之就是快點離開,死纏不放是會被所有女性討厭的。」裕裡將食指直比著男人們。
  這句話好像扎進了小鬍子男人的痛處,只見他漲紅臉,猛然抽出配刀,唇上的兩撇鬍子被激動的鼻息吹得微微地掀起。
  在大街上公然亮出的武器立即引來週遭的驚惶,不安定的情緒像浪潮迅速推展開。
  「叫衛兵!去叫衛兵!」有人大聲喊著。
  有衛兵一開始叫不就得了嗎?裕裡的左腳跟略抬起,像是要後退著。他的雙眼死命地盯住男人手中準備張牙舞爪的長刀,這是他第一次面對貨真價實的危險東西。
  不過小鬍子漲紅的惱怒臉色卻令他下意識的脫口問出:「不會吧?你真的因為這樣被女性討厭啊?」
  「臭小子,你竟然害咱們大哥想起了傷心事!」左邊面上有疤的部下大喝。
  看樣子這就是回答。
  不自覺的吞嚥口唾液,裕裡不至於天真到認為自己可以應付得了三個大男人,而且還是手拿凶器的三個大男人。但是他這種光靠一股正義感而沖太快,又不肯顧後的個性,的確不能不說是天真。
  到時看要找誰來救才好?
  自家兄長的歎氣莫名地竄出腦海。
  是沒有人能救,更何況這裡又是異世界。不,就算是日本撞見了不良少年在勒索,大家還是會想辦法裝做視而不見。
  「把東西搶回來!順便也將這黑髮黑眼的小子捉去賣了!」小鬍子高聲地下了命令。
  「什、什麼?要捉我去賣?」裕裡大吃一驚。「等一下,無視他人意願販賣人口可是犯……不對,剛剛的搶劫就已經是犯法的!」
  還有,為什麼要捉他?再怎麼說也應該會先打他身後美女的主意不是嗎?當然他並不是真的希望事情發生,只是小說電影電玩不都是這樣演嗎?
  誰來告訴他男孩子到底哪裡好了?
  「動作快一點,等衛兵來就麻煩了!」小鬍子粗聲粗氣地催促道。
  「所以請不要公然討論不法的行為啦!」可惜沒有人理會裕裡的意見。
  「恩……恩人……」倒是女孩怯生生又柔美的嗓音飄進了耳朵。
  「不用叫我恩人,我也還沒救到你。這種叫法會讓我想到超久遠的時代劇……小姐,你還能跑嗎?」裕裡在心裡盤估著逃離路線。
  「可以是可以,但是恩人……」娜莉希亞欲言又止的話裡似乎隱藏什麼,裕裡不曾注意到。
  裕裡打算數到三讓女孩子先逃,自己則設法拖住對方,就算只有幾分鐘也好,但是一股突來的力道毫不客氣地扯住他的領子。
  「你這是在做什麼?我不是說過不准鬧事的嗎?」熟悉的超級重低音從上方落下。
  裕裡慢慢的扭過脖子,灰髮藍眼的男人正面色不善地瞪視自己。
  熟悉的教父主題曲正式登場。
  突然加入戰圍的高大男人令盜賊三人有好一陣子的錯愕。
  古音鬆開拎住裕裡的衣領的手指,瞥視對方的冷酷眼神足以令人心生畏懼。
  「大、大哥……」部下之一退至了小鬍子的身邊。「大哥,看樣子事情不好辦了,要撤退嗎?」
  「你們在胡說什麼?你們難道忘了我們是花費多少時間、多少心力爬過多少山挖過多少洞嗎?事到如今,怎麼可以讓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從眼前溜了!可是情況的確有點棘手……」小鬍子用最快的速度做出結論。「放棄那小子,先把東西搶回來再說!」
  「唔哇!古音,衝過來了怎麼辦?」眼見亮晃晃的刀子就要揮劃至面前,裕裡只能問著身邊值得依靠的逛街同伴,年少的眉眼掩不住一絲驚慌。
  是刀子,真的刀子耶!衛兵怎麼到現在還不來?果然還是要報警……可是塞菲洛沒有警察。
  「去一旁躲著。」古音像是比平日更不耐煩的下達命令,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在不高興什麼。
  凌厲的目光直接掃向衝過來的有勇無謀的傢伙們,古音扯了一下唇角,冰冷的譏諷壓得人喘不過氣。
  裕裡記得他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看過魔導部第一部長這樣的表情。
  照著古音的命令,裕裡拉著娜莉希亞退開一些,免得被波及到。
  只見留有小鬍子的男人第一個掄刀衝上前,古音跨出一步,在刀鋒劈下之前,右手直接抓住對方的手腕用力扭轉,裕裡可以從小鬍子發出的哀嚎推測那力道有多大。同時古音抬高膝蓋,粗暴的撞上那人的胃部。
  裕裡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他光看就覺得痛得不得了。
  帶頭的首領很快就抱著肚子倒在路邊呻吟,剩下的兩名部下不甘示弱的一起湧上。
  這種時候,裕裡真的深刻地體會到何謂腿長的優勢。映入眼裡的是一連串俐落的側踢、前踢,最後再狠狠地將人踹開,倒地呻吟的行列立刻再添加兩人。
  「強得太過份了吧……」看呆的裕裡只能喃喃自語,是誰說魔導士只擅長魔法的?眼前的一幕根本就是詐欺了。
  將地上的三把刀踢到另一側的路面,以免對方還有餘力襲擊,雖然這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展現高超踢技的古音對著終於出現的衛兵簡單交代幾句,衛兵馬上恭敬地挺直背脊,隨即他便回頭走向裕裡。
  幾乎是永遠嚴肅的藍眼裡,充斥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慍怒。
  而且,是針對自己。裕裡確信著,他反射性的也挺直了背,但和衛兵的恭敬不同,他的動作抱持著連他自身都不是很清楚的抗爭心理。這樣子的心態,認真推究起來,可能是早在兩人初次見面便種下的說不定。
  古音的視線無視躲在少年身後的少女。
  「我告訴過你什麼?別在塞菲洛鬧事,你把我說過的話全忘了嗎?」古音過低的嗓音包裹住鋒利的指責,他鮮少會對人留情面的這一點,也是造成擁有「冷酷至極」的稱號的原因。
  「鬧事?你認為我是在鬧事?」裕裡宛若感到不敢相信的重複著,他用力的回瞪向男人。「我只是想幫助這位小姐,她被人欺負了,被人欺負了耶!」
  「在想幫人之前,最重要的是認清自己的實力。」古音的語氣嚴厲。「你以為你一個人可以對付三個大男人?為何不先冷靜一下你的腦袋,看看當時的情形再做決定。」
  當時的……情形?隱含深意的句子令裕裡茫然地眨下眼。
  什麼意思?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沒發覺到你要救的人是哪一族的嗎?」古音彷彿是極力忍耐他的遲鈍地閉下眼。
  有如在呼應古音的質問,一對透明像是昆蟲會擁有的薄翅,在裕裡轉過的目光內展現開來。
  娜莉希亞躊躇不安地低下頭,連接在她身後的翅膀搭配著暴露在綠發外的尖耳,簡直就像是裕裡在電玩遊戲中曾經看到過的……
  「妖、妖精?」裕裡睜大眼。
  「妖精?那是什麼?這女孩是有翅族的人。」古音瞪了搞不清楚種族的少年一眼。
  「有翅族?因為是有翅膀的關係……等一下,那你說『看看當時的情形』的意思就是……」裕裡說到一半,自己就發現到了。
  「她有翅膀,她想逃的話隨時可以逃,一般人是不可能追得上有翅族。」古音不客氣地將事實攤開來。
  「真的是非常抱歉,恩人,還讓你冒這麼大的危險……」擁有綠色髮絲的女孩怯生生地說。
  裕裡的眼睫半垂,遮掩起他的眸子。他聽著古音缺乏抑揚頓挫的音調,手指忍不住暗暗的捏緊,指甲甚至扎到掌心,刺得有些發疼。
  「如果明白了,下次就別冒冒失失的衝上前,有勇無謀也要有個限度。」古音的聲音幾乎過度的冷淡,但是不會有人知道,當他瞧見裕裡被三名拿刀的男人包圍時,心臟竟然是緊緊一縮,他從來不曾擁有這樣的感受。
  「所以你認為我應該說出『早知道就用不著衝過去』這種話嗎?」烏亮的黑眼睛抬了起來,飽含著古音難以理解的怒氣,絲毫不覺得退怯的迎視回去。
  裕裡知道自己的語調變得尖銳,但怎樣也克制不住,他的眼裡有某種強烈的情感在燃燒。
  古音•馮拉塞菲爾發現他移不開目光。
  「因為她有翅膀,所以我就可以裝做視而不見嗎?像這樣的、這樣的……像這樣莫名其妙到極點的理由,就能夠拿來當成安慰自己,不上前幫忙也無所謂的借口是不是?」裕裡的音調高揚了起來。
  古音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被那雙漆黑眸子裡的火焰緊緊攫住。
  「這太奇怪了,根本是太奇怪了!」
  裕裡終於難掩氣急敗壞的喊,他年輕的眼睛映著古音背後的晴空,裡頭焚燒的火焰似乎連同什麼的也要一併燒燬。
  「幫助人就幫助人,為什麼還得要觀察對方到底是不是有能力完成?塞菲洛難道就是這樣幫人的嗎?就算她有辦法好了,就算這位小姐真的不需要我的幫助好了,但是要我眼睜睜的看一位女性受人欺負,很抱歉,我做不到。」
  「即使你知道或許幫不上忙?即使會有危險?」古音沉聲地反問回去。
  「啊,或許會幫不上忙,即使有危險也無所謂,明明看到了又還當做視而不見,那才真的不是男人。」
  裕裡鬆開他的手指,他看著高大的灰髮男人,筆直又堅定的看入男人的藍眼睛底,他忽然微笑起來,少年的笑容坦率得一如今日的藍天。
  「古音你不是救了我嗎?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是可以逃的,運動員的腳力是絕對不能小看。而且照你的說法,這位小姐是有翅族,我大概明白她當時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了。小姐,你是不是想說你可以帶著我逃跑?」
  「是、是的,雖然有點勉強,不過帶著一個人飛還是做得到的。」娜莉希亞小小聲地說著,她那時只希望不能讓這麼好的人,落入那三個傢伙的手裡。
  「哪,古音,你救我的時候有想到那麼多嗎?有想到我其實是有餘力逃走?」裕裡笑著問,少年的面孔有一絲稚氣。
  「不。」屬於男人低沉的嗓音傳出。
  古音注視著從異世界來的男孩。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一點都不瞭解塞菲洛。可是,卻有辦法靠著自己所堅持的正義橫衝直撞。
  「我只想把那個老是不聽人說話的小子給抓回來。」古音第一次在裕裡面前放緩總是嚴厲的線條,他糾結的眉頭舒展開。
  「不要老是叫我小子,我明明說過我的名字是千堂裕裡、千堂裕裡!」裕裡不悅的鼓起腮幫子,但是下一刻,他吃驚的睜大眼,幾乎無法相信。
  他沒有看錯,眼前那個老是擺臉色給他看的男人,確實是緩頰了。並且,露出沉穩而充滿感情的笑。
  騙人的吧?古音•馮拉賽菲爾笑了!
  「我確實只想到救你而已,裕裡。」古音這麼說。
  乍聞自己的名字,首次由那樣足以迷倒任何女性的重低音說出來,裕裡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他的心臟真的是因為一個男人在狂跳,胸口好像有東西快要猛力的炸裂。
  血液流動太快,心臟跳得太急,裕裡瞪著灰髮藍眼的高大男人,莫名的感到一股干舌燥。聲音堵在喉嚨裡,沒辦法順利滑動,腦袋卻自動播放起老媽曾說過的話。
  小裕,媽媽告訴你唷,當初媽媽和爸爸認識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胸口像卡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喜悅一樣,甚至還會覺得世界變成粉紅色的呢。當然現在也還是粉紅色的啦,不過中年男人看久了也會覺得無趣……啊,不是,就算爸爸變成老頭子,我還是很愛他的。這就是戀愛、戀愛喔!所以哪,小裕你以後也會碰到一個,能夠令你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好對象!
  問題是這個對象是男人。
  嘴唇微微開闔,裕裡仍舊死命瞪著古音。沒錯,不管他再怎麼看,面前的傢伙都是貨真價實、而且他有的東西他也有,完全跟理想中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徹底相反的男人!
  「裕裡?」古音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男孩要用類似見鬼的眼神瞪著自己?他困惑的攢起英挺的眉,稍地俯下身子,寬厚的肩膀形成讓人安心的陰影。
  裕裡的臉在一瞬間整張燒紅,接著他猛然推開拉近距離的男人,倉卒跑開的背影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快得古音根本來不及拉住他。
  「恩、恩人?」娜莉希亞見著了失聲低叫,等於是身體一部分的透明薄翅頓時開始輕振,想要尾隨而去。
  但是古音卻叫住了她。
  「那些傢伙,想搶的是你手上拿的晶石嗎?」恢復原先的面無表情的古音•馮拉賽菲爾,平板地將有翅族的女孩叫住,銳利的藍眼睛像能看穿她緊抱懷內的不明物體。
  嚴厲的問句讓娜莉希亞渾身一震。
  在塞菲洛,除了魔導士外,一般人是不允許擁有晶石,因為那是用來鞏固召喚陣的稀少道具。為了避免召來過份危險的生物,即使是魔導士亦得向官方部門申請。
  「你怎麼……莫非你是魔導士?」娜莉希亞有絲慌張。
  「在三個月前,魔導部曾經遭人竊取數量頗可觀的晶石,至今尚未查出賊人的下落。如果只是一個便罷,問題是從你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魔法能量,必須得擁有相當數量的晶石,才會造成這麼強烈的波動。」古音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但他俯視的視線已經給予人充份的重大壓迫。
  「魔導部遭竊的事……我完全不知道啊……」
  綠發的有翅族女孩快哭出來地搖著頭,蔚藍色的大眼泛上惶然的淚霧,她的雙手將懷中物品拽得更緊,深怕高大的男人將之奪走。
  「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偶然在山裡採集藥草時,挖掘到這東西的,但那三個人,不知是怎麼找到我這來……拜託你別搶走它,這是晶石吧?能賣得很高的價錢是不是?我的家裡需要錢,所以所以……」
  所以什麼?不需要繼續追問也足夠明瞭。
  「讓我確定究竟有多少。」古音看著害怕得發抖的年輕女孩。
  娜莉希亞畏怯地仰高臉,男人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會動手拿走。
  「晶石的數量究竟有多少個?」古音又重複一次。
  彷彿一下子領悟眼前的男人只是想知道晶石的數量,並沒有要取走的意思,娜莉希亞欣喜地亮了雙眼,連忙拿出保護於懷內的東西。
  在解開的布巾底下,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罐。而在罐內,將近十來個的光球正靜靜地流轉自身的光輝。
  古音•馮拉塞菲爾非常清楚,只要拿回這些晶石,隨時都能再建構出一個堅固的召還陣。
  然後,他將不會再看見那個異世界的男孩。
  他將不會再看見千堂裕裡。
  「請問……」有翅族女孩仍然有絲怯生生的問句響起。
  而古音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什麼也沒帶走。
  記憶中那雙年輕眼睛底燒起的火焰,終究是連同什麼也一併燒燬。
  並且,燒出異樣的、前所未有的、新的東西。
  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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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5:05

[size=4]  第八章
  這是裕裡來到塞菲洛後,難得碰上的不好天氣。
  印象中總是亮藍色的天空,如今彷彿是被什麼給佔據住,鴉灰的雲層像是獲得生命一般推擠翻湧,給人一種天空跟著一起鼓動的錯覺。但距離下雨還有一段時間,等到積雲變成深沉的灰黑色,或許才能將盤據的鬱熱,連同傾盆的大雨給一掃而空。
  在雨落下之前,那股低氣壓的鬱熱不止徘徊在塞菲洛的上空,同時亦是阻塞般地卡在裕裡的胸腔裡,無法排除。
  假日明明已經結束,可是新的東西依舊是不知不覺地萌生出來,在心臟的部位深深扎根。
  裕裡忍不住的又歎一口氣,終於得到忙著計算實驗數據的榮譽魔導土關照的一眼。
  「我說千堂,我聽你歎氣也歎了超過十次,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季節性的憂鬱嗎?」暫時丟下滿桌子凌亂的紙張,中野從剛才一直埋首的桌前轉過身,右手則是下意識地把滑落的鏡架重新推回去。
  「我不能只是單純的心煩嗎?」裕裡放下托顎的手,向來明亮的年輕面容向倍窗外的烏雲投下陰霾。
  「噢,心煩看不見古音大人嗎?」中野竊笑。
  而這句話換來的下場,是塞菲洛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被自己掛在牆邊的披肩砸中。
  「不要說些儘是讓人誤會的話,去做你的事行不行?」裕裡就像趕人一樣地揮揮手。「你不是應該忙著和諾焉先生,一起開發什麼塞菲洛最終兵器來著的?是巨大機器人嗎?該不會會從雙眼射出殺人光線吧?」
  「等一下等一下,那個什麼機什麼人的,我可從來沒有打算研發出那種東西。現在不打算,未來也不打算,征服世界這種事實在太累人了……」
  中野認真的宣告著。
  「反正我和諾焉在忙的實驗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可惜一定是有人嫉妒我們倆的高超才能,暗中詛咒實驗失敗,讓我的數據怎樣算都算不出應該達到的目標。照理說,諾焉的理論加上我的技術絕對是萬無一失嘛。」
  但它的確是失敗了。
  裕裡稍嫌冷漠的旁觀滿臉苦惱的中野。
  就直接說碰到瓶頸了是會怎樣?幹嘛還牽拖到不存在的人的身上?用啥詛咒?之前曾經流行的巫毒娃娃嗎?還附送鐵釘一盒咧。
  不過中野很快便從他短暫的低潮期振作起來,他用手肘輕推著表情和窗外天氣差不多灰暗的男孩。
  實在超想知道千堂和古音大人當日的約會情形,沒有建議「死忠!我們永遠追隨您•諾焉大人後援會」的秘密粉絲,這禮拜別周休二日真的是令人扼腕的錯誤。
  「哪,千堂,古音大人該不會……是跟你告白了?」中野壓低聲音地問。
  「告、告白?」裕裡對這句問句的反應,是震驚地站起連帶弄翻了椅子。
  「咦咦?真的告白了嗎?不過怎麼會有人告白的隔天就感染上風寒,未免也太不浪漫了吧?」中野搖頭感歎著。
  「什麼浪漫……」裕裡白了中野一眼。
  「怪不得千堂會一臉的鬱鬱寡歡,畢竟人家好幾天都在家裡臥病休養嘛。啊,果然是年輕真好呀。」說到最後,中野是頗有感觸地歎了一口氣。
  「拜託你給我暫停!」
  裕裡忍無可忍的出聲制止,再扯下去,天知道中野這小子會扯出個什麼玩意。
  「你說的告白是啥?總不可能是你們這邊新的魔法招式吧?難道說是那個那個……由女方主動或者是男方主動也可以,最好是選在櫻花樹下,然後滿懷羞怯的吐露心中愛慕之意的那個告白?」
  看樣子就是那個告白沒錯。
  「怎麼,沒有告白嗎?」中野難掩狐疑的盯著寫滿驚嚇的異世界男孩。
  「哪裡會有啊!一般來說根本就不可能會有的好不好?」
  裕裡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失落。
  「管他是男方主動也好,女方主動也好,如果是可愛的女孩子,要我倒追也無所謂。可是再怎麼說,告白是建立在異性上面的吧?」
  「同性也可以唷。」中野糾正著。
  「咦?」意想不到的回答令裕裡愣住。
  「千堂那邊的世界難道不是這樣嗎?雖然兩個男人是比較少見,不過塞菲洛本來就是崇尚自由戀愛的國家,要喜歡上誰都是個人的權利,又不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鏡片後的眼睛滿是認真。
  「話是這樣講……」裕裡的氣勢弱了下去。
  「啊,總不會是千堂看不上人家古音大人吧?」
  中野像是恍然大悟地一擊掌。
  「也是啦,畢竟千堂你的條件那麼好,雖然古音大人長得很英俊沒錯,還被選為塞菲洛『最想被他擁抱的男性』第二名,第一名是誰就保密。但是那種個性要能忍受,也真難為人了,所以你拒絕是理所……」
  「就說沒有告白了你是想怎樣啊!」
  裕裡怒氣沖沖地一掌拍在桌面上,一張寫滿數字的資料順勢飛至桌下。
  「告白告白的,我都已經夠煩惱了你偏偏還故意跟我亂?我也知道要喜歡上誰是個人的權利,反正再怎樣也不過是我喜歡的對方剛好是男人而已,最好是而已啦!我十七年來受的教育觀念哪有辦法說改就改?男人,是男人耶,和我預定中的原理想對像未免也差太多了!」
  「千堂的原理想對象是?」中野忍不住好奇。
  「……絕對不會是比我高大還超有男子氣概的傢伙。」裕裡從喉嚨擠出哀怨的呻吟。
  「唔哇,那落差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可惜,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不是嗎?」中野拍拍裕裡的肩膀,神情寫著「我能理解、我能理解」。
  裕裡像是突然委靡的白他一眼,氣勢有氣無力地消了下去,又回復到如同窗外天氣的灰暗狀態。
  繼暗戀的第三性公關,他的初戀對象竟然是一個男人?他的人生會不會太悲慘了啊。
  「我老媽一定會哭死的,她的兒子正踏上另一個世界的道路耶……就算她總喜歡稱自己是『法爾的蒂芙妮』,開明度比普通母親高出好幾倍。話說回來,我一直弄不清楚那個法爾是哪裡?美國的小鎮地名嗎?」最後的幾句接近是喃喃自語,裕裡苦惱的耙起黑髮,漏看中野在剎那間驚愕的眼神。
  法爾?
  法爾的蒂芙妮?
  中野像是一下子將所有的前因後果給想明白了,一抹「原來如此」的笑意在鏡片後的眼底擴散。他心情愉悅的坐回桌前,左手托住臉頰,呼呼的輕笑著。
  「幹嘛笑那種奇怪的聲音?奇怪……」裕裡突然揉了揉眼,他剛剛在一瞬間,好像看到中野的身邊出現一抹半透明的女性身影,可是下一秒又是空無一人。
  該、該不會這裡其實曾經發生過什麼重大案件!
  「千堂?」中野瞧見裕裡微變的表情。
  「我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裕裡在心裡抖了抖,下意識的安慰自己。
  中野沒有漏聽裕裡的自言自語,他望瞭望身旁,視線彷彿和誰對上,嘴角邊的笑容越擴越大。
  ──看樣子他的推論果然是沒錯。
  「我說千堂,既然你那麼煩惱的話,好心的我再偷偷告訴你一個消息,當然是有關於古音大人。」中野托著臉頰,繼續呼呼的輕笑著。
  雖然想裝做不在意,但裕裡還是不自覺地豎起耳朵。
  「千堂你約會完的那天晚上,不是有下點小雨嗎?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其實古音大人那時有前來魔導士學院……千堂,你坐好,我話還沒說完,冷靜一點。」中野拉下瞬間站直身體的友人。「但是古音大人並沒有進入學院,他只是在外面待了一會,也不讓人去通報。」
  「或、或許是為了工作上的事?」裕裡的心中隱隱地有什麼在騷動著。
  「那個人是不會在假日時為了工作而來打擾他人的。」中野覺得這大概是古音•馮拉塞菲爾的難得優點。「八九不離十,是想來找千堂你吧。啊,事實上他待的一會,剛好是你把《成為一個成功的魔導士的條件》看到三分之一的時候。」
  裕裡大驚,那不是將近一個小時了?
  「怎樣?有沒有比較不煩惱一點了呢?」中野眨眨眼。
  根本是更加煩惱!
  深吸一口氣,再重重的吐出,裕裡重新站起,抓了掛在椅背的外套就往身上穿。
  「要,外出是嗎?可是快下雨了喔。」中野明知故問的露出一個促狹的微笑。
  裕裡不耐煩的回瞪。
  「你說那麼一大堆,不就是想讓我知道古音會感冒的原因在於我?走啦,探病時間到了,誰管他下不下雨!」
  有雷在深厚的雲層深處作響,藍白色的閃光若隱若現,雨至今未真正的落下。
  在使盡全力送走只會令自己的病情加重的亞利蘭和諾焉這對天兵情侶組,古音感到更加的頭痛欲裂,這使得他有種莫名的憤怒湧上,想要狠狠的扔東西出氣。
  但他終究沒有這麼做,貴族的修養讓他只是無聲咒罵的倒回床上,困擾他好幾天的熱度仍舊執拗地不肯退去。他閉上眼,心裡清楚最大的主因鐵定是那一日的夜晚受到風寒。
  窗簾拉上的寢室,讓整個寬敞的房間顯得有一絲壓迫人般的陰沉,就像堆積在房間主人眉間的情緒一樣。
  異世界的男孩。
  千堂裕裡。
  古音非常明白他做了一件無法說出口的事,絕對不可能說得出來,尤其當他面對那雙坦率的黑眼睛的時候。
  「幹嘛不讓我立刻回去?」
  男孩曾經這麼的質問過自己。
  「你以為我高興要來這?」
  「所以我保證一個半月後你不會待塞菲洛。」
  這是他的回答。
  可是古音現在卻有想要詛咒自己的衝動。瞧瞧他做了什麼好事?不但沒有回收原本屬於魔導部的晶石,甚至還私下放棄能讓男孩立刻回去的機會。
  他像是難以忍耐地抬手遮住眼,額上的高熱燒灼著他的手背,皮膚在發燙。
  雨快點下,最好一併沖走盤回心底的鬱熱,不管再怎麼留都只能留一個半月而已。
  一個半月後,他將不再看見千堂裕裡。
  門外遲疑的扣門聲打斷古音的思緒,這個家的主人勉力地睜開眼,被干擾休息的不悅感正在滋生。
  「我不是說過別來吵我了。如果是那兩個人又折回來,就拜託他們立刻走。」因為生病使得低啞的嗓音有絲含含糊糊。
  「但是大人……」對這個家忠心不二的管家的平板語氣從門後傳出。「來的人是魔導士學院的中野大人,以及他的朋友千堂大人。」
  喂喂,我啥時候又變成大人了?裕裡睨了中野一眼,後者只是無辜的聳下肩膀。
  房內先是一陣沉默,就在一板一眼──在裕裡眼中看來簡直是充滿一板一眼英式風格的管家,正準備委婉地請兩位客人離去時,房間的主人開口了:
  「……讓他們進來吧。」
  「大人說請兩位進去。」於是管家幫忙將門打開,恭敬的微欠下身。
  裕裡僵硬的微笑,他實在不習慣被人這麼拘謹有禮的對待。
  倒是中野一臉笑吟吟的道謝,一邊推著裕裡走入房間,一邊和他竊竊私語地咬著耳朵:「還真像哪。」
  「什麼?」裕裡不明所以的小聲問,比起他的房間還要再大上個三倍的寢室,令驚訝差點滑出他的舌尖。這已經可以打羽毛球了吧?呃,或許還可以來個三對三?
  「那位管家先生呀。果然主人身邊待久了,會變得跟主人差不多呢。」中野繼續竊竊私語著。
  這點裕裡頗有同感。
  不知道是裝做沒聽見,亦或是真的沒聽見,管家依然低著頭,關上門,保留一個不受打擾的空間。
  床上的男人已經半坐直身體,向來嚴謹綁束的灰髮披散在後,但整體來看卻感覺不出病人應有的虛弱樣。
  「你們來做什麼?」一雙暗藍的眼犀利地掃向不請自來的兩人。
  「當然是來探病的嘛……」裕裡含糊地咕噥著,本來的勇氣在見到古音後,不知怎麼的開始萎縮,不過心臟又不爭氣的在狂跳。
  完蛋了,老媽,你的兒子真的要走上不歸路了。
  古音沉默下來,男孩的答案不能否認是令他有些微的喜悅,但是對方是單純探病的不是嗎?思及兩人情感所認知的不同,他的臉色維持著陰鬱。
  看起來比外頭的天氣還糟。
  古音的沉默讓裕裡一時間也找不到話接下去,他尷尬的站在距離床邊有十步遠的地方,目光只好游移的飄來飄去,然後眉頭忍不住困惑的朝中間靠攏。
  他有看錯嗎?他沒看錯吧?
  兩人莫名僵住的氣氛令中野傷腦筋地歎口氣,你們是冷戰中的小夫妻不成嗎?當然他還不至於膽敢把這句話說出口,他從後頂頂裕裡的背,拚命的使眼色。
  告白、告白,他沒告白的話就千堂你主動嘛!
  「中野,你的眼睛抽筋嗎?」裕裡懷疑地擰起眉,這種時候他倒是挺遲鈍的。
  中野幾乎想無力的按額長歎,明明兩個人好不容易都有那個意思,偏偏就是卡著一個要命的步驟。
  「中野?」裕裡狐疑地又問。
  「千堂啊,我看我乾脆到外面去好了,免得你們有話不方便說出口。」中野歎氣。
  「『用不著。』」
  裕裡和古音異口同聲的喊。
  發現和對方說出一樣的話,兩人互望一眼,瞬間陷入安靜。
  經過三十秒的僵持後,裕裡像是受不了地咋舌,大步的走向床前,同時將手中提的東西遞上。
  「做什麼?」古音的眼神從男孩的臉移往男孩的手。
  「看不出來嗎?這是蘋果、蘋果,所謂的『探病之友』。」
  也許是心情緊張的關係,裕裡沒有多想,一口氣的把話全傾吐了出來。
  「唔,其實要買哈蜜瓜比較好,但是來的路上沒看到,你就將就點吧。真是的,看到有人來探病幹嘛還一臉不爽的表情?我又沒欠你債。啊啊,真不敢相信,我到底是怎麼會喜歡上像你這種超級不符合我理想對象的沒人緣的傢伙!」
  「啊,真的告白了。」中野有如竊喜般的低叫。
  猛然察覺自己說出非常不得了的話,裕裡頓時全身僵硬,他張著嘴,慢慢看向男人。
  古音的藍眼全是罕見的吃驚。
  這、這個反應、這個反應……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對不起,謝謝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接受」?
  裕裡瞪著男人吃驚的表情,一直堆積在胸口的龐大情緒,好像真的要完全炸裂。他動了一下嘴唇,突然猛力地將所提的蘋果塞到古音的手中。
  「就、就這樣,再見。」匆匆的說完,裕裡轉身便想跑,但古音一手接過探病禮品,一手快速的反抓緊他的手腕,硬生生拖住他想跑的腳步。
  中野若無其事地踱步至窗邊,掀起窗簾一角,彷彿身後發生的事都與他無關,只是悠悠閒閒的俯看街道的景色。
  看樣子似乎快下雨了。
  下一下也好,將連日來的陰鬱全部帶走吧。
  古音的手充滿著強勁的力道,他的手指全是長期練劍留下的硬繭,並且透出像能燒灼人的高熱。
  裕裡不爭氣地一下紅了臉,口乾舌燥的感覺盤踞著,當然還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你喜歡動物嗎?」古音終於明白那一日男孩落荒而逃的舉動代表什麼意義,他的雙眼隱含力量的盯著裕裡。
  「啊?」過度急轉直下的問句害得裕裡當場愣住。
  連帶站在窗前欣賞街景的中野也不禁眉毛糾結。這是什麼對話?會不會太沒情趣了?
  「動物……像小貓小狗的,你喜歡嗎?」古音又問。
  「是不討厭,但是……」
  裕裡的視線再度飄向了房間四周,這跟房間處處充斥的可愛動物的毛線娃娃有什麼關係嗎?不過遲疑一會,他還是說出跟自己最喜愛球隊相關的動物。
  「老虎……呃,我喜歡老虎。」
  「是嗎?」像得到滿意的答案,古音鬆開他灼熱的手指,憂鬱的藍眼睛浮上不明顯的笑意。
  但是裕裡就是看得出來,即使他不懂男人的問題是何意思。
  「那麼下次再送給你。對了,你要吃蘋果嗎?」似乎是覺得事情解決,心情也放鬆,就連身體上的不適也不再那麼強烈,古音從提籃裡面拿出一顆蘋果。
  「嗯,好,那就麻煩……等一下,完全不對吧?」
  裕裡驀然回神的喊起,為什麼他們的話題會演變到這個地方來?
  「送我?送我什麼?總不會要送我一隻老虎吧?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收的。我的人生規劃裡面可沒有飼養老虎這項,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而且哪有病人還招待客人的道理?要嘛也是我幫你才對,可是我不會削兔子型的蘋果,技術也只是普通人水平。」
  「你話還真多,裕裡。」古音難得沒有摻雜任何的諷刺性,他半瞇細眼,一種極為稀少的厚重感情,使他的唇角向上勾揚幾度。「算是交換吧。」
  「交換?」裕裡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這男人口中的交換究竟是指什麼,他有給過他東西嗎?
  古音伸手朝床內摸索了一下,接著他要少年張開手掌,一個讓裕裡大吃一驚的小小物品,就這麼地放在他的掌心上。
  這這這……這不是……
  「我的錢包?」裕裡看看海豚錢包又看看古音,他張張嘴,怎樣也沒想到男人竟然會將他當日遺落的東西拾起,還帶在身邊,他的臉不爭氣地又紅了。
  所以說,交換是那個意思嗎?
  「那個,等我一下……」
  裕裡想到錢包裡似乎有放那個東西在,他低頭拉開錢包拉煉,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海豚吊飾,那是當初買錢包時一起附贈的小贈品。裕裡將吊飾放入古音的手中,錢包則收入口袋。
  「這樣就可以了。」
  「我會給你回禮的。」古音放緩眼角,藍眼裡的笑意加深。
  背對著兩人的中野當然不會看見古音此刻的表情,不過他正暗自驚喜,原來那兩人不知不覺就到他不知道的程度啦?呼呼,還已經習慣稱呼彼此的名字……
  「那是……?」無意識的疑問音吐露出來,年輕的榮譽魔導士暫時中止他的喜悅,在大街上徘徊的一抹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與其說是外貌,倒不如說是那人的衣著打扮。畢竟距離遙遠,臉的輪廓是模模糊糊,尚能辨識的,是一頭在塞菲洛並不多見的黑髮。
  中野將臉孔更加的貼近窗面,灰暗的天氣大大的降低能見度,但是那人所穿的衣物還是映入瞳孔當中。
  說實話,中野從未看過這種穿衣風格,是異國民俗風嗎?也不像,他立刻否定自己的判定。不知怎麼的,他聯想起裕裡初來到塞菲洛的那一天。
  總覺得,和千堂當日所穿的有某種關聯呢。
  「千堂、千堂。」中野繼續盯緊那抹身影,托位置的福,對方無從得知有人在觀察自己。他叫著裕裡的名字。「千堂,你快過來看。」
  加入催促意味的句子讓裕裡自當機狀態解除,他飛快的別開臉,年輕的面容殘存潮紅的熱度。
  古音把背向後靠,他沒興趣知道中野發現什麼,也許是迷失在城中的珍獸吧。得知男孩心意的安心感,促使壓抑的熱度好像在一下子全襲捲上來。他闔著眼,開始覺得疲憊逐漸由意識擴往四肢。
  至於留不留的問題,就晚些再想。
  「是怎樣嗎?」裕裡來到中野的身旁,這時候他感謝房間內的昏暗,忽視保留在心頭的悸動,他不解的問道。
  「千堂,那個人,在對面街上靠近第二根路燈的男人,就是在跟人問話或是談話的那個黑髮傢伙。」中野指著窗外說道。
  裕裡聞言湊過頭去,黑髮的特徵讓他馬上就搜索到中野說的是哪一人。他頓時驚訝的睜大眼,這比見到古音寢室裡成堆的毛線娃娃更令人吃驚。
  這這這……這裡明明是塞菲洛,傳說中的異世界對吧?
  那他現在看到的牛仔褲、POLO衫,再加無袖夾克背心,難道是他眼花?而且那顏色那款式那體型,為什麼他會覺得似曾相識?
  喂喂,不可能吧?
  用力的吞嚥一下唾液,裕裡鬆開握緊的手指,匆匆扔出「我去看一下」的短促句子,無視中野在後的連連叫喚,他頭也不回地拔腿向外衝去,順便將床上的男人給一併遺忘。
  「哎呀哎呀,千堂這小子真是傷腦筋呢……古音大人,我也下去看看吧,他好像發現了認識的人也說不定。」中野只能收回本來想拉住裕裡的手,他歎氣地搖搖頭,托高鏡片,轉望向臉色離好看還有一大段距離的古音•馮拉塞菲爾。
  「認識的人?」古音在聽見這字詞時,忍不住險惡地皺起眉頭。「他可以在『這世界』遇見認識的人?」
  「唔,誰知道呢?」
  中野語帶含糊的回答,放下掀高的窗簾一角,他跨出的腳步又突然因為想起什麼而止住,這次掛在唇畔的笑意顯得狡黠而意味深長。
  「對了,古音大人,關於千堂之後的問題,還請放心的交給我和諾焉吧。為了這個目的,我們可是非常努力的下了一番工夫,當然過程中難免會伴隨一些犧牲,還麻煩你不要見怪才好。」
  至於是什麼犧牲呢?
  古音瞪著國內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終於強迫自己不去追究魔導士學院裡,近期來連續不斷的神秘爆炸事件。
  裕裡很快就跑出了古音家的大門,在衝下階梯時還驚險的差點絆倒,幸虧是運動員的發達神經才硬是緊急煞車。
  天暗得像要下雨。
  但是裕裡想要找的男人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
  他想找的穿著牛仔褲、POLO衫,再加無袖夾克背心的男人,已經不在靠近第二根路燈的位置上。
  街道上空得沒什麼人,可能是即將下雨的關係。
  裕裡來回的東張西望,可惜沒有半個相似的身影映入眼裡。最後他只好失望的吐出一口氣,決定再到前面一點的附近尋找看看。
  雖然發生的機率就像走在路上被人拖到異世界來那麼低,但畢竟自己都被拖到異世界了……
  想到這裡,裕裡的右腳跟像要起跑地稍微提高,當做重心的左腳也準備跟著在下一步做出相同的動作,只是有什麼突然阻止了他。
  「喂,小子。」
  彷彿在哪聽過的粗暴男聲響起,在裕裡反射性轉頭的一瞬間,他的眼前頓時一暗,後腦有劇烈的疼痛炸裂開來。
  當中野也跑出古音家的大門時,他只來得及目睹自己的朋友像是一袋麵粉地被人扛在肩上,垂下的雙手軟綿無力。
  「千、千堂!」中野發出驚促的叫嚷,卻無法阻止帶走裕裡的男人跳上一輛似乎早有預謀的馬車。「千堂!」
  中野驚慌失措的跑上街道,但是馬車很快就成為遠離的黑點,他甚至沒見過上頭的三名男人。
  白光激昂地在雲層翻騰,伴隨著宛若要撕裂大氣的沉響,雨選在這時刻傾盆的落下。
  不停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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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5:07

[size=4]  第九章
  千堂千里停下他的腳步。
  但是還來不及確定刷過自己耳畔的聲音,究竟是不是錯覺時,大雨已經驟降,轉眼間已淋得一身濕。
  吸水的衣物令千里只想咋舌的咒罵,尤其是牛仔褲有如飽含水份的海綿,莫名其妙地顯得笨重。將全是水滴而模糊視野的眼鏡摘下收進口袋,千里卻又因為再度響起的呼喊,硬生生的放棄避雨的打算。
  這次他聽得很清楚,有人正在喊「千堂」兩個字。
  千堂千堂,問題是絕對不可能在叫他。如果不是他千堂千里的話,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的弟弟,千堂裕裡。
  抹了把臉,千里立刻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似乎是相當年輕的呼喊,像是用盡全力地要衝破雨幕的掩蓋,有一種尖銳的不祥從聲音裡暴露出來。
  絕對發生事情了。
  千里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特別是跟他的弟弟有關的時候。這讓他忍不住懷疑起,這世界是不是要命的跟他犯沖。
  同樣吸水的球鞋在地面快速地踩踏出乍起乍落的水花,黑髮黑眼的高大青年在雨天中邁步急奔起來。
  雨水不斷的滑過他的眉他的臉,扎疼他的眼,那遙遠一方的驚雷在塞菲洛的天空轟然作響。
  彷彿有什麼將要猛烈砸下。
  另一邊,打落的雨在自己大喊的時候嗆入咽喉裡,中野不禁劇烈的咳著。他的鏡片糊得看不清楚,他抓下用披肩擦了擦,又胡亂地戴上。手指好像在發抖,連雙腳也似乎都想跟著一塊抖。
  抓走了?被抓走了?千堂他……
  年輕的榮譽魔導士壓抑的吸一口氣,冰冷潮濕的溫度總算將那股從骨子裡竄出的顫抖極力地克制住,剛才遭到衝擊而散逸的理智全部再聚合。
  中野知道他只需要明白一件事。
  千堂被素未謀面的人給抓走了!
  「這實在是……開什麼玩笑啊……」中野頓時發出挫敗的呻吟,顧不得渾身的濕淋可能會換來對方管家的白眼,但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尋求古音•馮拉塞菲爾的幫助。
  啊,在去之前或許他會先被古音大人殺了也說不定……
  伸手扯開變得濕重的披肩,中野轉頭,三步並作兩步地街上馮拉塞菲爾家的階梯。
  在中野要衝入屋內的前一秒,有人猛然地攫住他的手臂。
  黑髮黑眼、穿著怪異的青年攫住了他的手臂,然後扔出令人錯愕的質問。
  中野在剎時間睜大眼。
  真的還假的……?
  「我的弟弟,千堂裕裡在哪裡?」
  千里一把扯住打算奔進不知名宅邸的少年手臂,他的聲音有力地穿過雨幕,質問著背影乍看下容易使人混淆的少年。
  身高相似、體形相似,但轉過的那張臉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他不是裕裡。
  「你是……你是千堂的……」中野真的吃驚極了,他沒料到千堂在另一個世界的家人會親自找上門來,雖然這更加證明他的推測無誤,訝異的情緒顯露在鏡片後的雙眸底。
  「我是他的哥哥。裕裡出了什麼事嗎?那小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一聽聞對方果然認識自己的弟弟,千里加重緊抓的手,他的眼神銳利得像要逼出一個事實。
  「等、等一下,大哥,你這樣……」你這樣我很難講話耶。還沒將剩下的句尾說完,中野驀然發覺雨怎麼沒下了,不,不是雨沒下,而是……
  「不論怎樣,都還是請兩位先入內避雨吧。大人也非常想知道,外邊是出了什麼事。」不知何時在千里和中野兩人之間撐開一把漆黑大傘,馮拉塞菲爾家的管家平靜開口。
  而應該臥病於床上養病的這個家的主人,古音•馮拉塞菲爾,已經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右手緊捏著扶手。
  他的臉色鐵青。
  「到底發生什麼事?裕裡呢?為什麼沒看見那小子?」遣退欲送上茶的管家,古音沉著臉,視線嚴厲的掃向表情各異的兩人。
  中野才打算張嘴,但另一個不悅的聲音更快一步地響起。
  「小子是你叫的嗎?你和我們家裕裡又是什麼關係?」
  雖然說不上是何種原因,但千里對於面前高大的男人,反射性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不順眼。或許是直覺使然,他總認為這男人跟他的寶貝弟弟有某種程度上的牽扯。
  有時候他的直覺實在不是普通的准,不過事後千里只想詛咒自己的爛直覺。
  這個暫且不提。
  藍眼尖利的瞪視住千里,古音確定體內的高熱還沒連他的聽覺也燒壞。
  我們家裕裡?那是什麼意思?
  魔導部的第一部長收緊手指,強烈的不悅感正從心底滋生,但更強烈的理智阻止他任何不適合此刻的發言,他面無表情的望向似乎唯一知道一切的人。
  「古音大人,這位是千堂的哥哥……」
  中野馬上接話,不時還得抹去滴下的水珠。
  「不不不,他絕對不是咱們學院召出來之類的,你也知道我們目前根本沒有足夠的晶石。總之,事情有點複雜,要解釋也晚些再解釋哪……大哥,這位是古音•馮拉塞菲爾大人,魔導部的第一部長……」
  「誰是你大哥了?你應該只是我弟弟的朋友吧?」千里不客氣地瞥了中野一眼。
  「唔呃……」中野的話頓時被堵住。
  無視中野一時的張口結舌,千里抱臂於胸前,他冷冷開口,語氣全是不善。
  「我是千堂千里。我不管你們是誰,我就直接問了,我的弟弟,千堂裕裡他現在人在哪裡?」
  當中野用最快速度迅速解釋完裕裡的遭遇後,換來的是千里大怒得一把拎起他的領子,那雙和裕裡一點也不相像的黑眼,像是要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
  中野虛弱的苦笑,這兩兄弟果然是血緣遺傳的,怎麼激動時都愛抓著人家的衣領呀。
  相較於千里劇烈的情緒波動,另一端的古音卻是異常的死寂。
  中野一邊設法撥開勒得他呼吸稍嫌不順的手,一邊扭過脖子,窺視著更應該震怒的魔導部第一部長。
  這一看,讓塞菲洛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登時像給割了聲音。
  他咽嚥口水,覺得他人給予古音•馮拉賽菲爾「冷酷至極」的稱呼,確實不曾有誇大其辭。
  「中野,你說帶走裕裡的人長得如何?」古音緊抿著唇,那一雙藍眼睛寒得像要將人凌遲到千刀萬剮的地步。他的身體整個都繃直,握成拳狀的手指還能看得出來在極力壓抑顫抖。
  「沒看過的生面孔,留有兩撇小鬍子。車上另外兩個人,一個像是有疤,我看得不是挺真──」
  剩餘的句子,全教一聲激烈的音響卡在喉嚨裡。中野吃驚似地望著男人,望著猛然一拳砸向桌面的古音•馮拉塞菲爾。
  「豈有此理!那些混帳東西竟然敢動到我的頭上來!」古音憤怒的站起,青筋在他的額角躍動,他的聲音飽含著鋼鐵般的灼熱。
  「那些……」千里放開拎緊中野的力道,他的語氣一凜。
  「混帳東西?」中野摸著劫後餘生的脖子,他懷疑地將話接下去。「古音大人,聽起來你似乎認識帶走千堂的人?」
  「曾經有些過節,之前我和裕裡上街的那一日。修茲亞,立刻備馬,我要親自去追!」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古音扔下了話,下達命令的語調堅定而果斷。抓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穿上,無視管家想要上前勸阻的行為,他只是不耐煩的一瞪。
  對馮拉塞菲爾家忠心耿耿的管家於是閉上嘴,無言的退下。
  屋外的雨下個不停。
  是雨聲突然提醒中野,這個家的主人仍然抱病在身的事實,即使從外表壓根看不出來有絲毫異樣。
  「請先等一下,古音大人!」中野急忙的喊住已經步入雨中的古音,焦慮的叫喊和雨混雜在一塊。「這樣下去你的病情只會變得更嚴重,就算是千堂也不希望……」
  「無意義的廢話可以省去,我沒時間在這裡跟你拖拖拉拉。」
  在中野意圖阻止的喊叫中,古音動作俐落地上馬,他拉緊韁繩,安撫躁動的坐騎。冷淡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瞥視急得團團轉的榮譽魔導士,最後再掃向自個的管家。
  「修茲亞,你多牽一匹馬是什麼意思?」
  「大人,我認為千堂大人的兄長想必也很著急。」佇立在旁的管家恭敬地回答,另一匹栗色的牝馬正嘶聲地噴著氣。
  古音咋著舌,像是覺得自個的管家未免多管閒事,但是眼見千里迅速的翻身坐上馬背,終究沒說出什麼怪罪的話。
  「中野,那些傢伙是朝哪邊去了?」深藍的眼睛朝著唯一看見當時情景的少年瞥去。
  「看樣子是東城門,他們似乎想直接到鄰國波納爾,不過也太大費周章了……」中野一邊回想著,一邊對此感到疑惑。
  「那是因為塞菲洛禁止販賣人口的關係,所以那些傢伙會選擇最近的波納爾也不意外。」古音立即想到真正的原因,他的語調愈發低沉,透露出危險的味道。
  「等一下,什麼叫販賣人口?」千里不敢相信的低吼,這種莫名其妙的事竟然會發生在他弟弟身上?「難不成他們想將裕裡賣掉?別開玩笑了,裕裡那小子哪裡值得賣啊!」
  「啥啥啥?販賣人口?大哥,那的確大大不妙。」中野慌慌張張地低叫起來。
  「誰是你大哥了?」千里狠瞪。
  「這種時候就別計較太多了,千堂的哥哥……唔呃,抱歉,能不能拉我一把?我對馬這類的生物有點棘手……啊,感謝。」
  藉助千里的援手,總算坐在他身後的中野摘下眼鏡,想辦法擦去過多的水珠。
  「大哥,你大概還不知道黑髮黑眼的人在我們塞菲洛是非常罕見的。對,就是指黑髮黑眼,像我和你一樣。如果真的讓那些人逃到波納爾去,事情會變得更麻煩,畢竟那裡是他國的領地……」
  「其他的以後再談,現在先追上再說。」灰髮藍眼的男人抬手中斷多餘的對話,他的發貼黏著,被雨淋得將近深黑色,誰也不知道他握住韁繩的手的皮膚,已經竄上高出一般人的熱度。
  但是古音•馮拉賽菲爾卻不過是低喝一聲,雙腿夾緊馬腹,毫不猶豫的在滂沱大雨中策馬狂奔起來。
  千里立刻追上,當初有加入馬術社的決定似乎是對的。
  六甲山風的合唱一直不斷的在腦海內重複播放,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還是那種超級搖滾的版本。
  耳邊似乎還能聽見星野監督在二○○三年說過的「為了日本的經濟,非封王不可啊!」,不過其實那是刊登在《日刊Sports》的名言。
  裕裡慢慢的掀開眼,不明的顛簸震得他全身發疼,骨頭好像散了一樣,特別是他的後腦勺……後腦勺?
  不對吧,照理說怎樣也輪不到自己的後腦勺吧。
  所有的記憶剎時湧了上來,裕裡驀地睜大一雙黑眼睛,想起有人從他的背後偷襲。
  他急忙的翻身坐起,頭頂卻又撞上上邊的木板,痛得他跌坐回去。加上後腦殘留的不適感,他忍不住狠狠的吸一口氣,逼退浮上眼眶的生理性淚意。
  「小子,看起來精神還挺不錯的樣子嘛,比我預估的還更早醒過來。」似曾相識的男性聲音嗤笑地傳入耳內。
  裕裡在狹小的空間中轉過頭,這才發現自己是處於一輛馬車上。他瞧向坐在另一端,同時也是出聲的男人,雨水正從沒有布簾遮擋的開口斜斜地打進。
  還有兩名男人坐在外邊,冒著雨的加緊趕路。
  週遭的景色已經不是裕裡所熟悉的熱鬧城鎮,而是顯得人煙稀少的鄉野間道路。
  難不成……出了塞菲洛嗎?
  裕裡因為這個想法感到心驚,自從來到這世界,他的生活圈子完全不曾脫離過塞菲洛的範圍,更不用說身邊沒有認識的人了。
  喂喂,要是真的被載到別的國家去,他豈不是一輩子都用不著回日本去了嗎?
  ……開什麼玩笑!他還等著看阪神隊今年稱霸央聯呢!
  身為死忠球迷的熱血在燃燒,裕裡重新坐正,漆黑的雙眼不甘示弱地瞪著男人。話說回來,那兩撇小鬍子還真有點熟悉耶。
  「安份點,別想耍什麼花樣,波納爾很快就會到了。」留有兩撇小鬍子的男人不懷好意的笑。
  「波納爾?那又是什麼地方?我在塞菲洛待得好好的,實在沒有要搬家的意願,當然回日本是另外一回事。」
  裕裡越看越覺得那兩撇小鬍子很眼熟,可是那張臉就是想不起來。
  「我告訴你,非法移民是犯法的,我身上可沒有帶什麼護照,就連學生證也扔在書包裡。快點放我下車,就算步行回去我也不會太介意。」
  「放你下車?小子,你是說夢話不成嗎?你以為我會將好不容易抓到的肥羊放手嗎?既然拿不回晶石,勉強拿你充數也行,你這髮色跟眸色可是值不少的價錢。」男人上下打量著裕裡的黑髮黑眼。
  「拿不回晶石?」
  裕裡明明記得他只有踩碎那一次而已,別告訴他這些傢伙其實是第二部門知道晶石下落的真相後,派人綁架他的……不,看起來也不像,偏偏對方又說得他們像是見過面。
  「……但是你到底是哪位啊?」
  「臭小子!如果不是你,我和我的兄弟會被塞菲洛的衛兵抓起來,關個兩天嗎?結果連有翅族的那個小姑娘也不見蹤影!」男人聞言氣得連小鬍子也吹飛起。
  有翅族、有翅族……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死纏不放遭到女性討厭的小鬍子!」裕裡恍然大悟地一擊掌,吃驚的伸指比向對方。
  「閉嘴!再多說一句小心我宰了你!」小鬍子惡狠狠的威脅,並且抽出一截的佩刀讓男孩知道他所言不虛。
  一記起對方是誰之後,裕裡連帶的也想起這三人曾經說要抓他去賣。
  唔呃,不會真的要抓他去賣吧?所以說男孩子究竟是哪裡好了?
  莫名其妙的思緒在裕裡的腦袋四處流竄,彷彿還能擦出亮白的電光,他的暫時沉默令坐在車廂內的首領以為他總算明白安份。
  馬車還在不平的路上顛簸地跑著。
  雨也仍在繼續不停的下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裕裡相當清楚,當日沖太快又不顧後果的個性果然害著了自己。但是那時候還有古音出面救他,而現在呢?正在家中養病的男人是不可能像童話中的白馬王子,選在適當的時機及時出現,不過他也不是什麼公主就是了。
  他只是超平凡的日本高中生,除了暗戀對象是第三性公關,初戀對像則是男人之外。
  唔,好像也不怎麼平凡。
  發現自己似乎又跑題的裕裡連忙將心思拉回來,他抱著膝蓋拚命的思考著,而眼神一邊在狹小的車廂內游移。說是車廂也不太像,倒不如說是臨時拼湊的木箱還比較適當呢。
  總覺得會有隨時解體的不祥預戚。
  宛若是呼應他的想法,墨黑的雲層內部突地有銀白的光閃爍,緊接著撕扯開黑雲,天懲般的急墜而下。
  劇烈的震動加上巨響,使得馬兒高舉前蹄,嘶鳴起來,剛剛那一道落雷驚著了牠。
  馬車跟著不安穩的晃動。
  裕裡必須盡全力才有辦法穩住身體,不至於東倒西歪。雨和風像是把握機會,不斷自車廂的間縫吹灌進來。這同時也讓他注意到,自己背部所靠的內層釘得不夠牢靠,彷彿輕易就能脫落。
  裕裡用力瞪著,心中頓時有什麼東西在成形。
  「你們是搞什麼鬼?連駕個車也不會嗎?」同樣差點摔倒的小鬍子大罵著,注意力從裕裡的身上移轉開。
  裕裡趁機利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暗暗的試踢一下木板,如同他所料的產生了一些鬆脫。
  這證明偷工減料的弊病也是無所不在。
  坐在前頭駕車的其中一人設法安撫住躁動的馬匹,另一人則是回頭求助般的大喊:「大哥!這畜牲安靜不下來,怎樣也不肯走了!」
  「沒用的東西!」
  小鬍子邊咒罵邊探出身,顧不得雨淋得他整身都是,反正待在裡頭照樣濕一大半。唯一的馬要是不跑,到時有人追上才真的是完蛋。
  「讓我看看……你們是不會過去些啊?擠成這樣我是怎麼看!」
  「可是大哥,這位置本來就窄……」身為部下之一的男人囁嚅著說。
  「吵死了!等將這小子賣了之後,還怕買不到寬點的馬車嗎?」小鬍子不客氣大罵。
  這種事請不要當著本人的面前討論行不行?
  裕裡鬱悶的吐出一口氣,見著車廂內唯一顧守他的小鬍子已經探出大半個身子,他決定把握這僅有的機會。
  在心中哼起六甲山風的曲調,裕裡利用完全無人察覺的情況之下,突然一腳用力的踹向他原本靠背用的薄木板。
  大量的雨水以及冷風下一瞬間強灌了進來。
  前邊的三人吃驚地回過頭。
  黑髮黑眼的男孩已經不在車上,只留下一個巨大的缺口,像是在無聲的嘲笑。
  「大、大哥!那小子跑了!」被擠到右邊的部下之一大叫出聲。
  「大哥,該怎麼辦啊?」被擠到左邊的部下之二滿臉慌張。
  「你們這些蠢東西!還問我該怎麼辦?當然是快追!」調整位子的小鬍子氣急敗壞地大吼,到手的肥羊怎樣也不能讓他從眼前溜走。
  「動作快點!快調頭!死畜牲,還不快給我跑?開什麼玩笑,他跑了我們寬敞的馬車可就沒著落了!」
  拜託這種事也請不要在當事人的背後討論啦。
  裕裡唸唸有詞的發著牢騷,一邊還得努力的在大雨中拔腿狂奔。雖然後腦勺依然隱隱作痛,全身的骨頭像是要散了,但他除了繼續跑之外,已經別無他法。
  不知道一路跑下去能不能直接跑回塞菲洛?
  好像……也不太可能。
  在內心吐槽自己顯得天真的想法,裕裡用力的眨眨眼,冰冷的雨水吹進,讓他覺得眼珠像被什麼扎到一樣疼。
  身後男人們的咆哮,因為拉車的馬不肯乖順聽話而愈發拔高。
  伴隨著二度砸落的驚雷震動著裕裡的耳膜,在反射性閉眼的剎那,熾亮的藍白光仍是透過眼皮,做了深刻的入侵,腦袋好像有某種東西在轟隆欲響。
  「大哥,再這樣下去那小子會越跑越遠的!」面上有疤的男人扭過脖子,望著逐漸和他們拉遠距離的男孩背影高叫。
  「怕他逃走的話還不趕快下去追?馬車由我來負責,你們兩個給我下去抓那小子回來!用跑的,聽到沒有,不要在那拖拖拉拉了!」
  不管如何都無法制馭住馬匹的小鬍子終於耐性全失,他火大的硬推開他的兩名下屬,直接擠進最前位。
  盛怒中的首領一下令,身為下屬的兩名男性立刻慌亂照做。
  濕濘的道路被粗暴的腳步踏得啪噠啪噠作響,夾雜著灰土的泥水跟著飛濺起,髒污了靴子,不過這種小事不值得在意。
  裕裡匆匆的回望一眼,他暗地咋舌,為什麼他會覺得現下的場景活像是在拍攝大逃殺啊?又簡稱BR。
  「臭小子你站住!不准再跑了!」後邊的男人大喊。
  「誰會蠢到照做啊?這種了無新意的台詞就用不著再拿出來了,連續劇裡都出現過幾百次了!」裕裡頭也不回地高聲回話。
  「叫你站住就站住!」憤怒的吼叫繼續自後砸來。
  就說不會有人照做了是要怎樣?
  裝做沒聽見身後怒氣沖沖的吼叫,裕裡用手背抹了下臉,水流個不停真的很讓人討厭,雨天向來是停止練習的才對。
  不過現在是生死關頭。
  「你這小鬼,再不停下來別怪我們不客氣了!」有人扔出了直白的威脅。
  「即使我停下來你們還不是照樣對我不客氣?既然如此,傻瓜才會不跑咧!」裕裡像是覺得受不了地高喊,然後雨水嗆進喉嚨裡,害他不住的猛咳。
  雨下個不停,就像一盆水教人給狠狠踢翻。
  另一個異於腳步聲的笨重音響自後頭追了上來。
  小鬍子男人策馬狂奔,泥水濺得比方才更加激烈,路邊的雜草全被噴上一層灰濁色。
  「看你這下還能往哪跑?」得意的神色罩在眉問,坐在前頭駕車的小鬍子猙獰大笑。
  裕裡的心中只有「不妙」兩個字,而且是超級不妙。就算國中再怎麼練習跑操場,也不可能跑得贏一匹馬的好不好?
  兩名下屬已經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眼看自己的老大總算追上,頓時忍不住的放慢速度,換來小鬍子斥責的叫罵。
  馬車越漸逼近,先前好不容易拉開的距離都要白費,偏偏這時候裕裡卻還因為一時的分心,沒注意前方路間的突起,一個重心不穩,他絆著了腳,整個人狼狽的向前跌去。
  好大的水花濺起,雖然手腳有迅速的反應過來支撐住,但掌心似乎擦破皮了。裕裡的眉頭皺在一塊,咬牙嚥下悶聲,黑髮全濕淋淋的貼著,臉上有幾處泥水造成的髒污。
  馬蹄聲和車輪的轉動聲在他的背後停住,男人終於完全追了上來。
  「再跑?再跑呀?小子,你不是很愛跑?」奚落的嗤笑冷嘲熱諷地扔下,小鬍子坐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的高傲態度。
  另外兩名男人則站在一旁壓按著膝蓋,彎腰大口喘氣。
  不知道為什麼,裕裡忽然很懷念魔導部第一部長看人時的那種冷淡眼神,起碼壓迫感差太多了。
  他慢慢的站直身體,連背脊都挺得筆直,從擦傷的掌心傳來的灼熱感似乎滲入皮膚,隨著血管傳送到身體各處,最後在脊神經的地方彙集,像一股電流全部輸送到大腦內。
  裕裡可以很清楚的聽見,某種東西在他的腦海轟隆作響。
  曾經閱讀過的片段文字選在此時跳了出來。
  ……六大宗主分別代表著六大元素的象徵,掌管風的漢彌頓、掌管火的諾拉雅、掌管水的溫克特夏,以及掌管地的莫朗和掌管光、暗的……宗主們的力量鞏固了世界,循環不息的元素更製造出各種族得以生存的適合環境。
  經過長久的歲月,沒有人知道六大宗主是位居何處,亦有一說是回歸於混沌之中……
  宗主留下的子民稱為元素精靈,只要元素精靈存在的一天,便表示著宗主們的力量未曾消退……
  元素……精靈?
  裕裡緩慢的吸氣再吐氣,雨水拚命的從他的眼睫、髮梢滴落,他黑亮的瞳孔映出在小鬍子的命令下,開始朝自己逼近的兩名男人。
  腦中的某個聲音好像更清晰了,聽起來就像有誰在遙遠的呼喚。
  雨水刺痛了裕裡的眼睛,他想要閉起眼,但是映入眼內的身影卻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半透明的女性,長長的紅髮像是鮮明的火焰,同樣艷麗的紅色眼眸正凝望著自己,細緻的下顎間有著奇異的同色花紋。
  三名男人彷彿不曾發現到女子的身影。
  「呼喚我主之名,與我等簽訂盟約……」
  女子的嘴唇輕輕地開闔,聲音直接進入了腦海。
  「流有元素血脈的資質者……簽訂盟約,呼喚我主之名,我等乃火繫住民……」
  當女子朝裕裡伸出半透明雙手的瞬間,誰的名字同時深深地烙印而下。
  啊啊,掌管火元素的是……
  接下來裕裡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呼喚,沙啞的,用盡全力般的呼喚。
  「所有司火的龍使,順從諾拉雅的意志,聽從盟約者的命令……」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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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2-20 15:08

[size=4]  第十章
  當古音和千里還有中野趕到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一幕。
  大量的雨水打濕了裕裡的衣服、身體,那張年輕的臉龐爬滿了蜿蜒的細細水流,顯得有些模糊,但發下的一雙黑眼睛彷彿沾上奇異的光。
  身邊是金黃的火焰燃燒。
  這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景象。
  明明雨依舊不停的下,然而裕裡的身邊卻圍聚著無數朵的黃金火焰。火焰在雨中妖異地閃動光輝,遠遠望去,像是一盞一盞不滅的金色琉璃燈。
  「裕裡?」古音拉緊韁繩,迫使身下的馬匹停住。他的手指無意識的用力收緊,深藍色的眼瞪著眼前的黑髮少年,以及他週遭浮動的金色火焰。
  「小裕!」千里跟著勒止自己的馬,他的臉上全是無比的焦慮。
  「大哥,你先稍安勿躁一下,千堂似乎沒什麼大礙。」
  中野冷靜的推高鏡架,他望向被突來的變化嚇得臉色大變的三名綁架犯,再轉回異世界的朋友身上。
  「不過,真沒想到……看樣子千堂所擁有的魔法資質,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呢。」
  此刻的裕裡像是聽不見週遭人的聲音,他的眼眸直視前方,彷彿他站的地方和外邊形成的兩個世界。
  雨水似乎沒有要停止的跡象,卻也澆不熄燃燒得熾烈的焰火。
  對面的三個男人根本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魔法,誰有沒有看過火焰竟然能在雨中存在。當中的首領張大嘴,聲音卻像緊緊的絞鎖在喉嚨裡,但驚愕的表情已說明一切。
  裕裡忽然伸出食指,帶著強硬勁道的比向前方。
  就像呼應著他的動作,週遭的火焰數目一瞬間再度加倍。一朵又一朵的金色琉璃火像是要開滿遍處,漫天漫地的絢爛開綻,將附近團團圍住。
  緊接著,開的絢爛的火焰卻又像花似地整個收攏,倏地匯聚成三條張牙舞爪的火龍。三條火龍昂起長長的身軀,在雨幕中發出奇異的低沉吟嘯,一點也不像這個世界的生物會有的聲音。
  就在下一秒,男人們的表情頓時由驚愕轉為驚恐,因為火龍正張大口朝他們撲來。
  再來發生的場景中野倒沒細看,反正就如同無數歷史記載的,正義必勝、邪惡必敗嘛。他稍嫌笨拙的跳下馬,地面上的泥濘順勢濺上他的長袍,平凡的臉孔頓時閃過一抹哀怨,這大概是這位年輕的榮譽魔導士有史以來最為狼狽的一次。
  火龍並未如同想像中的將男人們一一吞噬,反倒是用牠們長長的身軀將三名綁匪纏繞住。
  原本不可思議的景象立刻成了一幅下人的景象。
  可叫人訝異的是,被火龍以身體捲起動彈不得的男人們,卻沒有發出遭火焚身時會有的慘叫。
  事實上,火龍雖然是纏繞在他們的身上,但燒灼的僅僅是他們的衣物。彷彿有種看不見的意志在操控火焰,使得高熱的溫度完全不會傷害到被包圍的人類。
  雖然沒受到任何實質上的傷害,不過在短短的數秒間,綁匪們身上的衣物隨著火焰全部化為灰燼。
  「這個魔法還真的是……」中野推推眼鏡,透過佈滿水霧的鏡片依稀能夠看到三名大男人光溜溜的模樣,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無聊的惡趣味。」灰髮的男人表情複雜地皺緊眉頭。
  裕裡仍舊站得直挺挺的,他舉高的手慢慢放下,單從背影看,他的站姿實在充滿了英挺的男子氣概。
  但是當火龍一消失於雨中,他的膝蓋突地一軟,失去支撐重心的身體就要向前倒下。
  「千堂!」中野大叫。
  「小裕!」千里高喊。
  然而比中野和千里動作更快的,是一抹高大的身影。
  古音•馮拉塞菲爾在裕裡即將和地面做親密接觸的前一刻,雙手接住了男孩癱軟的身子。
  低頭望著昏過去的男孩,一直糾結的眉間好像才在這時松展開來。
  古音讓裕裡躺在他的懷裡,藍眼在瞧見掌心的擦傷時,隱約閃過怒意。他將裕裡抱得更緊,覺得緊繃的心情似乎終於能得到安撫。
  等他醒來後,絕對,要先把這小子狠狠的臭罵一頓。
  然後,再要求他留下來……留在這個世界。
  眼看英雄救美的工作有人搶先做了,中野決定先去處理失去衣物蔽身的三名綁匪。這三個可憐的男人們幾乎是狼狽到想當場挖個洞,好將自己埋進去。
  年輕的榮譽魔導士先是對他們施了一個僵硬咒,道路中央頓時出現三座動彈不得的雕像,再來他大歎一口氣,將天藍色的長披肩摘下。
  「我還真是好心啊……沒辦法,誰教男人的裸體實在是太傷眼睛了,好歹在衛兵來之前先遮住一點吧,免得嚇到經過的無辜路人。」
  雨變得比先前要小了,本來墨黑的雲層也已經轉成淡灰色。
  確認完對方已經毫無反擊能力,或許連振作的能力也沒有了,中野又匆匆的跑回。
  「大哥,你身體不舒服嗎?啊,該不會是雨淋得太久的關係吧?」寫滿關心之意的黑眸,在瞄見千里難看的神色時不禁湧現詫異。
  「手……」千里惡狠狠的瞪了中野一眼,他像是咬牙切齒地開口。
  「咦?」中野納悶。
  「那只放在裕裡腰間的手是怎麼回事!你這傢伙,快點放開我的弟弟!不准趁機對我家小裕動手動腳!」
  裕裡再度醒來時,已經是他昏睡整整一天後的事了。
  一時沒辦法適應屋內的陽光,裕裡呻吟一聲,抬手遮住眼,熟悉的慰問聲則在這時候響起。
  「你這次睡得可真夠久呢,千堂,都快成為睡美人了。」
  塞菲洛哪來的睡美人?
  無關緊要的問題在腦中打轉,裕裡認出那是中野的聲音,總覺得更早之前好像還聽見了……
  「噢,睡美人的故事是你大哥告訴我的。聽說只要一個親吻就能醒來是真的嗎?那詛咒未免也太弱了吧。如果交給我來做,絕對能研發出永睡不醒的魔藥,即使有一百個親吻也沒用。」
  不,我覺得重點不是在這,你的發言完全偏離愛與勇氣的主題……暫停一下,中野剛說是誰告訴他的?
  裕裡移開遮擋陽光的手臂,映入眼裡的房間擺設很熟悉,榮譽魔導士的笑臉也同樣熟悉。但是但是,那個坐在桌前翻著《愛與血淚的珍獸召喚歷程》的背影,會不會也未免太過熟悉了一點?
  「千、千里?」他飛快的坐直身體,震驚的喊。「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叫哥哥,我說過多少次了。」黑髮黑眼的青年闔上書籍,像是對自己弟弟的遲鈍受不了地挑高眉梢。
  「那種小事才不重要,為什麼你也會在這裡啊?難不成難不成,你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異次元的黑洞拉到塞菲洛?」裕裡立刻聯想到自己的親身體驗。
  「不,這次真的不是……」中野試圖插話,以免被人誤會。
  「什麼叫不重要?你這小鬼。長大了果然一點也不可愛,想當初你還緊緊的跟著我不放。」千里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你的想當初是十幾年的事了啦,現在誰還會跟著你不放?」裕裡不客氣地回瞪。「我說,你該不會真的是被中野他們給弄過來的吧?」
  「所以我堅持我並沒有……」中野繼續試著插話,可惜存在感過於微弱。
  「哪裡是十幾年?明明才九年而已。笨蛋小鬼,不要打了棒球腦筋也跟著變不好。」千里站起身,走到床前、
  「不要叫我笨蛋,你這個惹人厭又陰險的傢伙。」裕裡瞪著來到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的兄長,不悅的回嘴道。
  這當中有人的意見一直被忽略。
  「誰是惹人厭又陰沉的傢伙啊?這是對好心去救你的哥哥該有的態度嗎?」千里則是更加不客氣的捏扯弟弟的臉頰,嘴角邊是猙獰的笑意。
  「你救我……混帳,不要捏我的臉,會痛耶!」怒氣沖沖的將兄長的手打掉,裕裡藏不住狐疑的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千里,最後再咋舌一聲。
  什麼啊,原來不是古音救他的嗎?也是啦,畢竟人家第一部長還在臥病狀態嘛……
  「等一下,裕裡,你這種失望的口氣是什麼意思?」千里立刻表露出他的不滿。
  「哪有什麼意思?千里你很煩欸。」裕裡別開臉。
  「你該不會跟那個男人有什麼關係吧?先說好,哥哥我絕對不答應的!」
  只要一回想起當時令他怒火上升的畫面,千里就感到青筋在太陽穴旁躍動。開什麼玩笑,就算把裕里拉到另一個世界,他也不允許裕裡真的走入人生的另一個世界!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是誰?」
  裕裡嚥住他本來想回的「你不答應什麼啊」,他迅速的仰高頭,沒有漏聽句子中的漏洞。
  「千里,你見到古音了嗎?可是那傢伙明明重感冒在家休養,難道說,喂,千里,難道說真的是那個難道嗎?」
  「就是那個難道唷。」從剛才就被這對說話不得要領的兄弟給忽略,中野終於成功地插話進來。他推推鏡架,笑容滿面地說。
  「不要笑那麼奇怪。」中野眼內的竊喜讓裕裡忍不住白他一眼。
  「啊,抱歉抱歉……咳,雖然不能算是正宗的英雄救美,不過在千堂你昏倒的時候,確實是古音大人衝上前去接住你的。」中野幫忙還原當時的景象。
  「我昏倒?」裕裡卻是聽得一頭霧水,那時候的情況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哎呀,千堂你都忘記了嗎?沒關係沒關係,我來幫你前情提要一下吧。」中野呼呼地笑。「其實那三名壞人是你自己打倒的,不不不,我可沒有說謊,是你使出魔法將對方打倒的。千堂,你的魔法資質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魔、魔法?你說我使用那個可以弄出水啊火啊的魔法?怎麼可能,我可是一個平凡的日本高中生而已,即使在日本也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傢伙耶,哪有辦法用你們這世界的魔法?」
  「這個嘛,因為千堂也算是塞菲洛的一份子吧。」中野習慣性地又推推眼鏡,說出的話對裕裡來說,卻如同平地一聲雷響起。
  「咦咦咦咦咦?」裕裡大驚。
  「閉嘴,裕裡,你吵死人了,這種小事沒必要那麼大驚小怪。」相較於裕裡的震驚反應,千里只是舉起手,敲了自己弟弟的腦袋一記。
  「看大哥這麼冷靜的樣子,你果然早就知道了。」中野的黑眸移至千里的臉上。
  「誰是你的大哥?你不過是我弟弟在異世界認識的朋友。」對於自己弟弟的朋友,千里的態度實在說不上是客氣。
  「話不是這樣說哪,大哥。」中野搖搖手指,糾正他們雙方間應有的稱謂。「咱們之間的關係算起來,應該是表兄弟才是呢。」
  「表兄弟?」裕裡第二度受到驚嚇。
  這簡直比他被召來異世界還教人措手不及,所謂的表兄弟就是有親戚關係,然後還是母親的姐姐或妹妹的孩子,這樣之類的對吧?
  「問題是,我可是標準的日本人,而且還在東京土生土長十七年,怎麼可能會有異世界的表兄弟?」
  「千堂,你太激動了。哪哪,冷靜些。」中野站在旁安撫。
  「如果你走在路上突然有外星人出現說是你的兄弟,我看你能不能冷靜……」裕裡咕噥到。
  「千堂,你有說什麼嗎?唔,總之也趁這個機會交代清楚,之前已經被古音大仁逼問一次了。」中野撓撓臉頰,被魔導部第一部長逼問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
  「你說古音,他現在……」一掃之前的吃驚,裕裡急急忙忙地盯著中野,想要知道古音的狀況。
  「中野,要解釋就快點。」千里像是故意地打斷裕裡想問的話。
  「是、是。千堂,你不是曾經提過你的母親會自稱是『法爾的蒂芙妮』嗎?其實應該是蒂芙妮•法爾才對呢。」年輕的榮譽魔導士開口解釋著。
  「欸?」裕裡怔愣,像是不明白怎麼會突然提到這件事。
  「法爾是我國賽菲落一個家族的姓氏,附帶一提,我的全名是中野•法爾。」中野順便做起了完整的自我介紹。
  為什麼會是中西合併?這是閃過裕裡的第一個念頭,但第二個念頭隨之又湧上。
  「你說你叫中野•法爾?」裕裡伸手指著中野,看見對方點點頭。「然後我老媽是蒂芙妮•法爾?這樣看起來的確有親戚關係……拜託,這更加不對吧!法爾是賽菲落的一個家族姓氏?那你的意思是,我老媽她本來就是異世界人?」
  「蒂芙妮阿姨在二十多年前就失蹤至今,不論其他人怎麼尋找就是找不到,沒想到竟然是在千堂你們那邊的世界。」中野不禁要感慨著這樣的巧合。「這也怪不得我的召喚陣會先對你有反應,畢竟是流有一半相同的血脈嘛。」
  「可是我老媽叫林原由美子……」裕裡越聽越糊塗。
  「笨蛋,老媽是外公家的養女,名字當然是後來取的。」千里似乎是看不下去弟弟的遲鈍,直接插話進來。
  裕裡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現他的震驚了,他啞口無言地來回望著面前的兩人。
  他老媽是異世界人?
  異世界的榮譽魔導士是他的表兄弟?
  「等一下,千里,你早就全部知道了?」猛然察覺到兄長從頭至尾皆不曾表露過驚訝,裕裡連忙把視線對上千里。「那老爸呢?唔呃,千萬別告訴我老爸其實是火星人。」
  「少在那說蠢話了,全家不知道的人只有你而已,反正對你也沒什麼影響。誰曉得你會被召喚來這,害得我必須親自過來一趟。」說著,千里沒好氣的再橫了自己弟弟一眼。
  「那那那,老媽不就是非法移民了嗎?異世界人哪有什麼證件啊。」沒理會兄長的橫視,裕裡驀然又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外公認識的朋友比較多一點。」停頓一會,千里含含糊糊的帶過。
  所以,那停頓是代表什麼意思?裕裡懷疑的盯著兄長,隨即想明白某件事。
  「啊,千里,該不是老媽把你送過來的吧?」裕裡低喊。
  「不然你以為我一個人辦得到嗎?」千里考慮要不要再敲弟弟的腦袋一記,但敲下去的話,好像原本的遲鈍會變得更加遲鈍了。
  「但是晶石……」裕裡還有疑問。
  「聽說蒂芙妮阿姨失蹤時剛好是為了出外進行召喚,如果我猜得沒錯,是那時的晶石還留著吧。只不過我有一個疑點想問,大哥你是如何能準確的到達我們這個世界?即使是我,也是誤打誤撞的將千堂召喚過來。」中野的目光銳利,隱約含有種逼問到底的味道。
  只要弄清楚,說不定他和諾焉的研究就有辦法成功,畢竟這大大的關係到魔導部第一部長的幸福。
  「我也是從我媽那邊聽來的。」千里一攤雙手。「似乎在我們家的後院有個什麼裂縫的,是連接到這世界。她當初便是倒在那邊被我外公發現。在那地方進行召還的話,就可以成功的來到塞菲洛。」
  「欸?這可真是非常有趣呢。」中野摸摸下巴,鏡片後的黑眼睛閃動著符合他語氣的精光,看樣子得要找諾焉研究一下了。
  照這情況看來,千堂的世界那邊已經有一個固定點,接下來只要能在塞菲洛也設一個的話……
  裕裡不太明白中野所說的有趣是在什麼地方,不過重點不在這。
  「古音他現在是怎樣了?還好嗎?」他終於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臉龐上是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熱切神色,讓身為兄長的千里立刻黑了臉。
  中野盯著裕裡一會,他搖頭,他歎氣。
  「古音他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究竟是如何你好歹也說清楚,那個傢伙還欠我一個回復!」裕裡被中野的態度弄得著急起來,他直接一把抓住了榮譽魔導士的披肩。
  「啊,你說告白的回復嗎?」中野一邊想辦法拉回披肩,一邊瞥向臉色全變的千里,這兩兄弟怎麼都愛勒著人不放?
  乍聽關鍵的兩字,裕裡一下子愣住,臉上頓時有股突如其來的熱度。
  「放心,古音大人沒事,千堂你大可以不用緊張。」中野總算利用這機會將自己的披肩一角拉回。
  「那你搖頭歎氣是什麼意思?」裕裡不滿他的誤導。
  「我是為你而歎啊,千堂。」彷彿是要加強話裡的可信度,中野搭上裕裡的肩膀。「雖然你現在一定很想去找古音大人,不過很可惜的,這幾天他都拒絕會客,第一部門那邊也請了假。」
  「咦?」
  「畢竟發生那種事嘛……」
  「等一下,你不是說他沒事嗎?」
  「我可沒說他沒生病呀。」
  「生病?」
  「千堂,這事情教訓我們,英雄救美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更不用說是下雨天還抱病衝上前去救人的英雄。」中野拍拍裕裡的肩膀,異常認真地做出沉痛的結論。
  「啥?」為什麼話題換跳到這裡來?
  「簡單來說,就是古音大人的病情再度加重,你倒之後不久就換他倒了,結果變成我和大哥得負責帶你們倆回去。幸虧那三名綁匪的馬車有派上用場,不然還真是傷腦筋。」
  畢竟魔導士向來就不是什麼體力派的職業,要幫忙將人拖回去,對中野來說可是一項浩大的困難工程。
  「原來是這樣啊……」裕裡瞬間像鬆口氣的坐回床上,隨即又急忙的問。「不過我還可以去探病吧?探個病也不會怎樣,更何況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古音大人是不想要將病傳染給你……」中野遲疑了一下。
  「傳染什麼的我才不怕,運動員可都是身強體壯的,小小的感冒算不上什麼。」裕裡拍拍胸口,對自己的抵抗力很有信心。
  「既然千堂都這麼說的話……」中野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這麼說的話?這麼說的話要怎樣啊?」打斷人的嗓音是異常的陰森。
  「千里?」
  「大哥?」
  中野和裕裡的目光同時調轉過去。
  「那個告白的回復是怎麼回事?」只見千里的臉色陰沉沉,像罩上層烏雲,他瞪著自己的弟弟,幾乎咬牙切齒的開口。
  「呃……」裕裡的視線開始游移。
  「裕裡,你果然跟那個男人有什麼關係是不是?」千里沒錯放過這個小動作,他的表情更加險惡。
  「我……」裕裡的視線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向面色兇惡的兄長。
  「大哥,千堂和古音大人可是兩情……」中野連忙想緩頰,沒想到卻觸發地雷。
  「兩情什麼?兩情相悅嗎?少在那邊開玩笑了!」千里再也忍耐不住,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這種事情我絕對不答應!裕裡,你聽到了沒有?哥哥我絕對不會答應的!你現在立刻跟我回去,這種地方再待下去還得了!」
  「回、回去?回哪?」裕裡愕然。
  「日、本!」千里氣勢強硬地扔下了這兩個字。
  依舊是熟悉的實驗室。
  依舊是熟悉的魔法陣。
  依舊是熟悉的……光球?
  裕裡的思緒驀地中斷三秒,他望望左邊,再望望右邊,曾經見過的絢麗流光在他轉頭時刷過眼角,最後他的目光落回了面前的榮譽魔導士。
  中野蹲下身,低頭檢視召還陣的穩固性。
  「我說……這些浮在四周踩一個就會碎全部的晶石是怎麼回事?」裕裡覺得他如果不問出來,實在會憋得難受。
  「嗯,就像千堂你看到的這麼一回事。」中野頭也不抬的回答。
  裕裡深呼吸般的先閉下眼,當他重新睜眼後,這個因為兄長命令被迫今天一定要打包回日本的男孩,猛然揪緊中野的衣領。
  「誰知道你的這麼一回事又是哪門子的一回事?明明就還沒到一個半月,為什麼第二部門會忽然批准答應?既然肯批准的話幹嘛不讓我一開始就回去?」
  結果害得他的初戀對象是落在一個異世界男人的身上!
  「因為千堂你的母親是蒂芙妮•法爾的關係。」實驗室的大門被人無預警的推開,銀白與金黃交織而成的高貴色彩宣告主人的存在。
  原本一直抱著胸靠在牆邊觀看好戲的千里剎那間挺直了背脊,他的眼神尖銳,肩膀的線條繃得緊緊。
  裕裡不自覺鬆開手指,他睜大眼,吃驚的看向氣質典雅的男子,但更多的注意力卻是給予出現在後方的灰髮男人。
  應該在家養病的古音•馮拉塞菲爾。
  「你怎麼……你不是……」裕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我通知古音大人和諾焉的,畢竟千堂你要回去可是件重大的事。」中野輕咳幾聲,將被抓著凌亂的衣領整理好。剛剛那瞬間,他幾乎看見死去的祖母在開滿花的對岸跟他招手。
  千里哼了一聲,他只覺得多此一舉。
  「但是但是,諾焉先生……這跟我老媽有什麼關係?雖然我老媽的確是這邊的人沒錯啦。」裕裡在問話的時候仍然將一半的視線投向古音。
  男人的表情似乎比平常來得更難看,攬緊的眉頭差點讓裕裡以為自己是不是欠他債沒還。
  不過,他抱的東西是怎麼看怎麼眼熟耶。
  「這個嘛,要說秘密也不是秘密,但是知道的人確實不多。」關於裕裡的問題,是中野幫忙回答。他推著鏡架,眼眸底處似笑非笑。
  「然後呢?」裕裡問。
  「然後我湊巧是知道的其中之一。」中野得意地挺起胸膛。
  「再然後呢?」裝做沒看到友人的得意樣,裕裡繼續追問。
  「再然後當然是拿這項優勢去向賽勒大人商量一下,效果出奇的好唷。」似乎是憶起當時的畫面,中野咧開了笑。
  「不好的話晶石也不會出現在這了,所以重、點、呢?」裕裡覺得自己的耐性快要宣告斷裂。
  「咦?」塞菲落最年輕的榮譽魔導士發出疑問音。
  「你還咦?你扯了那麼多根本沒交代出重點吧!」裕裡吊高了眼睛。
  「噢,重點就是賽勒大人在二十年前剛好是蒂芙妮阿姨的愛慕者,一聽到要幫助初戀對象的孩子回去原本的世界,他非常乾脆,二話不說馬上答應。」中野恍然大悟,一口氣地公佈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真的還假的啊?裕裡露出愕然的神色,這麼簡單就……那他之前待的一大段時間是?
  或許是裕裡的眼神輕易的就顯現出他的心思,古音的眉更加皺起,深藍的瞳孔彷若帶有壓迫感,一瞬也不瞬的瞪視男孩。
  他已經喜歡上了,卻連求他留下來也來不及的異世界男孩。
  「你在後悔浪費那麼多時間?」古音低沉地問。
  這是裕裡自從上一次的告白至今,第一次聽見男人低沉又不近人情的聲音。他感到那股悸動再度湧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劇起來。
  真糟糕,果然是徹底栽進去了……
  「小子,你這是在後悔?」沒得到回應讓古音的臉色頓時沉下。
  「誰准你叫我家裕裡……」千里看見魔導部的第一部長就覺得有滿肚子的不悅。
  「大哥啊,都這種時候了你就別打岔吧。」中野將打算上前的千里一把拉到旁邊,遭到對方惡狠狠的一記白眼。
  「就說別老是叫人小子了,你偶爾也把別人的話聽進去行不行?還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我有說過我後悔嗎?」裕裡把自己的目光從古音所抱的物體拉起,他仰高頸,盯緊那一雙乍看之下會令旁人畏懼的藍眼睛。
  「那就不要擺出一臉後悔的表情。」古音的口氣有些兇惡,但這只是在隱藏浮現在心裡的欣喜而已。
  「拜託,這叫感慨、感慨!感慨和後悔這兩個字可是天差地遠的,而且待都待下了,即使再多想,時間也不可能重來一次更何況,我才沒有後悔。」
  裕裡伸出手,用力的比向高出他一個頭不止的第一部長。
  「聽清楚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本人才沒有後侮!」
  「包括那一天的話?」魔導部的第一部長緊逼著問。
  「當然,包括那一天的話!」
  裕裡毫不猶豫的回答,等到聽聞中野發出的竊笑時,他才猛然領悟那一天的話究竟是什麼話。熱潮立即衝上臉龐,但他還是語帶惱怒的瞪視回去。
  「怎樣?不後悔就是不後悔,不管你問幾次都一樣!」
  少年接近挑釁的語氣卻讓古音的眼神一下子鬆緩下來,他的唇角勾出像是笑的弧度,藍眼流露罕見的穩重情感。
  身為他的少數友人之一,諾焉不禁輕輕的挑高眉梢,這確實可真稱得上是奇景了呢。認識他那麼多年,還不曾見過他這樣的表情,看來千堂果然是馮拉塞菲爾遲來的春天。
  同樣第一次看見古音•馮拉塞菲爾笑的中野則是拔下眼鏡,擦了擦,再戴回去,原來真的不是他眼花。
  裕裡閉上嘴,面前男人的笑害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傻愣愣的紅了臉。
  「這樣很好。」古音伸手撫上裕裡的臉頰,他的掌心殘留未完全康復的灼熱。
  中野幾乎要耗盡全身力氣,才能拖住勃然大怒的千里。
  「我原本希望你能留下。」古音低著頭,深藍的瞳孔裡映著全是裕裡的影子。
  「留下……我?」裕裡像被那深得不可思議的藍眼睛給吸進去,只能順著對方的句子吶吶地問。
  「但是中野向我保證過了,他保證你還會回來。」有些粗糙的手指移至了裕裡的唇邊,清晰地感覺到少年嘴唇的柔軟。
  「啊,既然千里都有辦法來了,我想大概是沒問題,畢竟我老媽也是這裡的人嘛。」裕裡忍耐著臉上漸漸上升的溫度,坦率地說著。
  「你這是向我保證嗎?」男人終於移開了手。
  「你覺得是就是,反正是男人就說到做到。」裕裡半瞇細的眼全是愉悅的笑意,墨黑的瞳孔閃動著比週遭光球還要明亮的神彩。
  古音靜靜的望著裕裡。他知道他們一定仍會爭吵個不停,他知道他一定仍會斥責他的衝動、諷刺他的天真。但同時的,他也會心甘情願的負責收拾他捅出來的簍子。
  古音•馮拉塞菲爾就是清清楚楚的知道。
  因為那個人是千堂裕裡。
  「你們默默凝視是凝視個什麼意思?當其他人全死光了嗎?」用力甩開中野牽制的手臂,千里黑著臉,忍無可忍的硬是將自己的弟弟給扯了回來。
  「千里!」裕裡因為這突來的舉動大叫。
  「叫我哥哥。裕裡,回去了,別忘記哥哥我可沒有答應你和那傢伙的事,做哥哥的我絕對不答應!」千里態度強硬地抓著人。
  「幹嘛要你答應?當事人是我耶!」裕裡不滿。
  「誰管你當事人是哪一個?總之你先乖乖的跟我回日本,否則我就鼓吹你的隊友成為巨人隊的球迷!」和裕裡當兄弟那麼多年了,千里當然知道什麼地方是他的死穴。
  「開什麼玩笑!我們球隊支持的可是阪神隊!我告訴你,我從出生開始就是央聯的球迷了,我的隊友也不會去支持阪神的死對頭!」
  裕裡怒氣沖沖的喊,只要扯到他熱愛的球隊,他就會難以冷靜。
  「中野,萬一混帳千里不讓我回來的話,你就負責召喚我回來,但是不准在阪神隊有比賽的當天召喚!」
  「我知道了千堂,你就放心的去……呃,不對,千堂你就儘管放心吧。」中野拍拍胸膛保證,雖然他完全不曉得比賽究竟會是哪天。
  一旁的諾焉用他那雙看似淡漠的湖水色眼眸,看著魔導部的第一部長。
  「你不過去?千堂就要走了喔,別告訴我你抱的那只勉強像是老虎的東西,只是無聊抱過來的。」
  「它本來就是老虎。」古音有些不悅的回答,不過在諾焉質疑的眼神中,他吞下辯駁的慾望,他沒必要連這種時候都要浪費時間同他爭論。
  藍眼看向已經站在魔法陣中央的千堂兄弟,古音大步的走上前,在裕裡不解的目光之下,他將一直抱著的物品推到了裕裡的面前。
  裕裡望望面前的毛線娃娃,又望望恢復面無表情的男人,幸虧這裡的老虎長得和地球那邊一樣。
  「可是為什麼會有白色的小翅膀?」他只有這一個疑問而已。
  「這樣看起來比較可愛。」古音給了和他一點也不相襯的答案。
  「呃,可愛是可愛……」但看起來不就像是某部動畫裡的守護獸了嗎?
  「因為這小傢伙是個女孩子。」不明白裕裡的想法,古音最後再加上一句。
  女孩子?
  裕裡完全不知道古音是從哪一點判斷出來的,但是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有著白色小翅膀的老虎娃娃已經塞到他的手中。
  同時間,裕裡感覺到有陰影罩下。
  少年抬起頭,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一片深遂得美麗的深藍色。
  然後,是嘴唇被什麼碰觸上的觸感,溫暖灼熱。
  再然後,在這間不算小的實驗室裡,迎來了千堂千里氣急敗壞的咆哮。
  「是誰准你對我弟弟動手,不、是動嘴……不,這也不對……總之快給我分開!我家小裕珍貴的嘴唇怎麼可以讓一個男人奪走啊──」
  尾聲
  他,千堂裕裡,目前十七歲,職業是日本高中生兼自組棒球同好會隊長。自認是個超平凡而且功課一點也不出眾,運動也不萬能,頂多是小市民的正義感加熱血度比別人強上一倍的普通人而已。
  除了他曾經被召喚到一個叫塞菲洛的異世界。
  除了他家老媽是個貨真價實的異世界人。
  除了他現在有一個比自己高大,還超有男子氣概的交往對像之外。
  扣除以上三點,裕裡真的認為他非常平凡,絕對是平凡到不行。
  而現在,這個習慣在放學後牽著自己的腳踏車,沿著河邊堤防慢慢步行回家,自認平凡的十七歲男孩再一次地在堤岸上僵住了他的腳步。
  岸下依舊是某一個社團的一群學生在練習跑步,襯上夕陽的背景,看起來真是像極某部年代久遠的青春校園劇,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出現在他面前,不管怎麼看都怎麼熟悉的黑洞,又是怎麼回事啊?
  他明明才結束異世界的星際之旅不到兩個禮拜吧?目前也還沒有重遊舊地的打算,隨便強迫客人二度光臨是會被討厭的耶。
  雖然想是這樣想,問題是眼前的黑洞仍舊老樣子的沒有要合作的打算。
  裕裡無言地望了下天空,再望向正前方,已經確定是異次元通道的黑洞開始有擴大的趨勢,並且按照之前慣例的,朝他接近當中。
  我說中野,我明天可是有英文小考,大後天還有期中考耶。
  喂喂,就算我的確有叫你負責召喚我回去,但那也是在千里不肯讓我回去的前提之下,你現在這個召喚黑洞是又想怎樣?
  當然,黑洞是不會回答裕裡的問題,它只會擴大至他的等身高,然後,將他吞下。
  GAMESTART。
  《完》

[/size]

神婆 2009-2-21 02:29

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像"今天開始魔王"的改篇版呢?!

君王 2009-2-21 09:09

[quote]原帖由 [i]神婆[/i] 於 2009-2-21 02:29 AM 發表 [url=http://ds-hk.net/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476803&ptid=82970][img]http://ds-hk.net/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
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像"今天開始魔王"的改篇版呢?! [/quote]
同意啊...
一看到裕里這個名字就知道了

隱若≧﹏≦ 2009-2-23 02:40

不是我的菜阿∼∼∼∼∼∼∼∼∼

鐷肆 2009-2-23 14:46

故事真的就像是今日魔的情節
讓我有些看習慣
但還是要謝謝大大的分享
謝謝~~

夏焰 2009-3-3 16:26

....這樣的風格也不錯啦

還滿好看的

connote 2009-3-3 19:52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connote發帖積極努力, 獲得本論壇獎金現金10Ds幣.
[/url][/font][/td][/tr][/table]

很有趣的一篇~
千里應該有嚴重的戀弟情結吧...?
不然怎麼對古音這麼反感?

styz2749 2009-3-3 23:29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styz2749要請管理員食飯, 花了現金25Ds幣.
[/url][/font][/td][/tr][/table]

還不錯歐
謝謝分享~~

loklokyi2003 2009-3-29 16:18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loklokyi2003獲得壇主賞識,壇主送出現金23Ds幣.
[/url][/font][/td][/tr][/table]

完全就是今日魔王的翻版∼∼
很喜歡這個故事∼∼
因為我是今日魔王的fans∼∼

HuanYu 2009-5-9 14:53

還真的超像今日魔
或者跟本是一樣的
感覺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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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穿越吧!少年(出書版)by 醉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