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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t_lam 2009-2-27 14:18

《地獄來的愛人》作者:丹菁【完結】(續《孽情山賊》<夜色昧影 魂夢為勞>(前世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janet_lam英雄救美, 獲得現金16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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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RoyalBlue][size=5]地獄來的愛人(丹菁)  [/size][/color]     
[color=Red][size=4]汝在吾在,汝死吾死與汝同日死,永世不分離……
一抹孤絕淒冷的身影、一雙為愛癡狂的眼在夢中糾纏著他不放,
彷若在提醒他:千萬別忘了這一切……
蘇格蘭來了一位公爵,由他這位克倫威爾堡的管事親自接待。
可一見到那位貴賓,他一向平靜無波的心起了波瀾。
為何他會將他和夢中那名男子的身影重疊?
而他那雙詭譎難懂的藍眸,更是令他避之唯恐不及……
   [/size][/color]
[color=Black]楔子 [/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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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世紀英格蘭

  「汝在吾在,汝死吾死,吾欲與汝同日死,永世不分離!」

  如哀鳴、似悲吼,像是轟天雷擊蕩徹在一片細雪之中,就連四面的山崖也為之震。

  一抹哀惻欲死、心神俱碎的身影,突地舉掌襲向自己。

  「不——」

  理查·傑爾森驀地驚醒,冷汗裹住他的身軀、他的臉、他的眼……

  哦,不,在眼中的是淚不是汗,是不明所以的淚水,是不知所措的淚水,他只覺得心頭疼痛得宛如被人緊握在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夢中的情境,他不曾見過,像是在海面遙遠的那一邊,像是東方一般的地方和語言。

  然而,他從來不曾離開過英格蘭,為何他會夢到這一切?

  在心底縈縈迥繞的,只有那一抹悲絕的身影,只有那一雙淒楚的黑色眼瞳,只有那令人心痛難遏的悲號,狠狠地刺痛他的心,狠狠地直往他的心底烙下,像是怕他忘了一般……

  冷汗涔涔地低落眉梢,淚水像是怎地也無法遏止,他也只能任由淚水鹹鹹澀澀地將他胸口的痛楚沖淡。

  那個泣不成聲的男人是誰?

  只要一閉上眼,便能看見那抹孤絕的身影,卻看不清他的臉,依稀可辨的是那一雙為愛瘋狂的眼眸,那一雙令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的黑亮眼瞳,隱隱記得他的癡戀……

  那究竟是誰?

  為何能夠輕易地進入他的夢中,一纏上便是一輩子?

  儘管他想逃開,夢卻跟在他身後,不願讓他脫離,像是在告訴他,千萬別忘了這一切。

  這到底代表著什麼?

  理查疲憊不堪地倒落在柔軟的床上,仍是想不通這纏了他一輩子的夢境,仍是想不通為何夢中的人物愈來愈清晰。

  到底是要他記得什麼?

  是那一個男人嗎?

  一想到此,淚水更是情難遏阻,瘋狂地墜落。心像是被劇烈地撕扯著、割裂著,殘忍而不停息。

  那滋味像是被背叛的滋味,像是被拋棄的滋味,像是歷經好幾世的糾葛與轉世,而他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被遺棄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夜之中,沒有太陽,沒有溫暖,只是一徑的黑,望不盡的黑。

  於是他懼怕黑夜,厭惡黑夜的來臨,只因黑夜會令他變得怯懦,變得脆弱,變得不像是他自己。

  彷彿在這漆黑夜裡,他堅強的面具便會被惡魔無情卸下,他會柔弱得只消一絲輕風便能將他吹散,魂飛魄散地消散在這黑夜裡。
  他厭倦了這般的生活,厭惡一日復一日的夢魘纏繞著他,卻又無力解脫,只能一夜又一夜地祈求黎明的到來。
  惟有光亮的世界才能讓他破碎的靈魂甦醒,惟有劃破天際的絢爛光彩能夠令他的心繼續跳動。
  等待著、尋找著他失落已久卻又尋不著的靈魂,直到他能夠感覺自己的心,暖暖地在胸口中顫動……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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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熬過了一個夜晚。

  理查歎了一口氣,立即起身,換下一身微濕的睡袍,套上絲質襯衫,穿上寶藍色的繡銀邊背心,將一頭粲亮的金色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繫上一條與背心同色的緞帶,撥了撥一綹不安分的額前髮絲,扣上袖口上的銀製扣子,望了鏡子中略微泛白的臉,便轉身出房門。

  他走下迴旋的樓梯,經過長長的通道來到廚房,與廚房裡頭的侍僕寒暄幾句,隨即拿了一些餐點,走向克倫威爾堡外一幢幢不算破舊的木屋,逕自開了門走進其中一幢。

  「父親。」

  一開了門,裡頭有著最簡單也是最基本的擺設,一張木桌,一張木椅,還有張木製的四柱大床,而上頭正躺了個人。

  理查拉過椅子,坐在床邊,另一手則拿著剛出爐的麵包與今早剛擠好的新鮮牛乳,擺在那人的面前。

  「父親,你今天是否感覺好一點?」

  理查必恭必敬地將餐點放在床邊的几面上,雙手輕輕拉過躺在床上不方便動作的波爾·傑爾森。

  「老毛病了,你不用擔心。」波爾病弱的面容雖然蒼老而疲憊,但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嚴肅。

  理查睨了一眼嚴謹的父親,垂下湛藍的眼眸,隨即又拿著溫熱的麵包,欲準備撕成一小片。

  「我可沒有老到連小麥麵包都撕不開!」波爾目光精爍地望了他一眼,瞬地拿過他手上的麵包,臉上淨是不悅。

  理查瞟了父親一眼,隨即將雙手收回身體兩側,挺直了身體,中規中矩地坐著。

  這個打他小時候起,便令他又懼又悚的父親,一直是以斯巴達教育教導著他,手段之嚴厲令所有的人咋舌,也令他恐懼不已。傑爾森家族歷代以來,便一直是侍奉著克倫威爾堡侯爵的管事,世世代代皆以克倫威爾侯爵為一輩子的主人,世世代代更以克倫威爾侯爵的話為一生的旨意,全心全意地侍奉與順從。

  於是,當波爾因身體欠佳而無法再領導克倫威爾堡裡的所有侍僕時,所有的重責大任便落到了理查的身上,無關他願與不願,這已是他一生的命運,無法回頭的選擇。

  「你別老是到我這兒來,應當多擔待爵爺的事,而不是老在乎著我的身體,照顧我的起居。」波爾雙手抖顫地撕扯著小麥麵包,雙眼則炯炯有神地睨著理查。

  「可是……」理查淡淡地蹙著濃眉,眼眸裡有點難以理解的光芒。

  他對克倫威爾侯爵克裡斯有著最崇高的敬意與尊重,但克裡斯畢竟只是他的主子,並不是他的親人,他怎麼可能放著自己的父親不顧,而全心全意地侍奉著克裡斯?

  「沒有可是!」波爾不容置喙地喝道,隨即一陣陣地咳著;待較平息之後,他又不放鬆地斥道:「當年克倫威爾堡對咱們傑爾森家族是恁地關愛,現在要你出一點力,你卻不願意?」

  「父親,我不是這個意思……」理查一見父親又怒不可遏地吼道,不禁擔憂著他的身子,卻被他冷冷地打斷話。

  「住口,我教導你二十年,是要你這般頂嘴嗎?」波爾不悅地沉下嚴峻的面容,將手中的麵包扔到理查的臉上。「對克倫威爾堡必須傾盡一切,就算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你到底懂不懂?」

  理查抬起湛藍的眼眸,無言地望著父親,幽黯的眼眸中沒有一絲光亮,只是無止境的深沉。

  一直是如此的,當父親還是克倫威爾堡的管事之時,他便是那般全心全意地為克倫威爾堡付出所有的心力,彷彿在他眼裡只有克倫威爾堡,卻沒有他與母親的存在。

  父親最親的兩個人,卻抵不過克倫威爾侯爵;有血有暖意的人,他毫不在乎,一顆心卻直懸在這一幢冰冷的克倫威爾堡。

  真是諷刺得令他想笑!

  「父親教訓的是。」理查淡淡地說道。

  他不會反駁的,而父親也不是他可以反駁的人。

  「知道便出去吧,別老是往這兒跑。」波爾睨了他一眼,頓了頓,又開口問道:「你還在做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夢見那莫名其妙的男人?」

  理查倏地一愣,雙眼不自覺地往下看,硬是不敢望向父親精炯的眼眸;都已經是多年前告知父親的,為何父親仍舊記得?

  是因為父親的心裡頭仍懸著一個他,還是他的臉色已然慘白得令父親不得不起疑,抑或是父親又從他眼中看出什麼端倪了?「我再一次警告你,你不准再想著那亂七八糟的夢!」波爾頓了頓,厲聲說著:「你很明白自己的臉長得不似一般的男人,儼然像是個女人般,所以你千萬別給我走入那不歸路,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你這個兒子。」

  理查苦笑了一會兒,隨即回答:「我不會的。」

  這一張臉,不是他能選擇的,他所能選擇的是——如何保護自己,能夠讓自己從那群喜好男色的貴族中全身而退。

  而讓他感到可笑的是,父親居然擔心他這一張似女子的面容?

  「長得像個女子已經非常可悲了,你最好好自為之。」波爾喝了一口牛乳,忍不住再叨絮一番。

  「父親,我明白了。」真是令他啼笑皆非。

  ?     ?     ?

  理查慢慢地走回主屋,心裡百轉千回,想的還是剛才父親的一番話。

  他無意讓自己成為焦點,更沒打算讓別人在他的面貌上作文章,只想平靜而安穩地做著該做的工作,走向父親為他打算好的未來,在這偌大的克倫威爾堡裡過完他平靜無瀾的一生。

  有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並不是他願意的,況且有這麼一張臉,的確是對他帶來了一點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很明白自己要的是女人,再怎麼說也無法令他突地變了性子,想要男人的擁抱。

  他真正介意的是父親,是父親的冷漠無情。

  只要他堅持,相信沒有人可以以強權脅迫他就範,畢竟他是在克倫威爾堡的保護之下,相信是無人可動他的;然而,父親眼中的鄙夷卻令他感到痛苦,感到一種沉悶的郁窒。

  大概是因為他與母親太相似了,父親才會更厭惡他的存在。

  唉,擔心父親,反倒是得到父親無情的奚落,真是令他感到有點無奈,卻又不得不苦笑。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然而,他卻必須要承擔這一切。

  理查走過大廳,穿過長廊,直接進入廚房,打算開始一整天的忙碌,可是才一進廚房,大廚馬克便迎面走來,一雙綠色的眸子眨呀眨的。

  「幹嘛?」

  理查逕自倒了一杯牛乳,又率性地塞了一口麵包,挑了挑眉,湛藍的眼眸似乎有點在意馬克突來的笑臉。

  「爵爺找你。」馬克淡淡地說道,綠色眼眸裡卻有一絲的愉悅。

  「找我?」

  理查睨了他一眼,逕自再塞了片麵包入口,姿態從容不迫。

  「好像有大事。」馬克見他的反應如預期一般冷淡,心中有股挫折感,卻也無可奈何。

  認識理查沒有十年也有五年了,但是能夠見到他臉色大變的機會,還用不著五根手指頭就可數得出來,事實上若真要數,他可以直接舉出拳頭。

  因為記憶之中,答案是沒有。

  他與理查相識的那一年,他才二十歲,可他卻比不上一個淡漠無表情的小娃兒,不禁令他氣惱。只要是人,或多或少,情緒總該有點起伏,但是理查沒有。

  他非但不會笑,更不會生氣,不管他使盡任何絕活逗他笑,或者是故意出難題找他麻煩,理查總是愛理不理,最後再撂下一句「無聊」便逕自走開,嚴重地打擊了他的心。

  於是乎,自那一刻起,他總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看理查顯現出明顯的表情,隨便一種,管他是哭、是笑都可以,但戰情如剛才所說,只有一個拳頭,這可以說明他非常大的挫敗感。

  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才使得他面無表情地走了這麼一大段人生?

  難道這一切全都是波爾所教導他的?

  多可憐,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直到現在成了克倫威爾堡的管事,他依舊可以面無表情,真是糟蹋了那一張俊顏。

  「會有什麼大事?」理查無所謂地瞅了他一眼,壓根兒不相信會有什麼大事。

  都幾年了,還老是跟他玩這種遊戲?

  他面無表情那又如何?是礙著他的眼,還是傷了他的眼?

  心中的平靜無瀾是天生的,而臉上的無動於衷則是出自於父親的調教,但他從來不覺得這樣子有什麼不好。

  最起碼,可以替他擋掉許多他不願意處理的麻煩。

  「聽說爵爺今天一早從威斯頓堡回來了,還帶回一位來自蘇格蘭的公爵。」馬克努力不懈地湊近他,努力營造出一種非常虛偽的神秘感。

  「那又如何?」

  理查斜倚在一旁的櫃子前,一雙湛藍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波動,令人難以猜測他的思緒。

  理查忍不住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爵爺又不是頭一次款待異國嘉賓,這種事情談得上是什麼大事?

  他都要忍不住猜測馬克對他居心叵測——馬克八成不是對他臉上的表情有興趣,而是對他的臉有興趣。

  「爵爺要你去接待他。」馬克仍然眨巴著綠色眼眸,期待他的表情可以有一絲的改變,可以一了他多年的心願。

  是蘇格蘭耶,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位外國爵爺。

  「又如何?」

  哪一次的嘉賓不是由他接待的?

  當理查的回答愈來愈簡短的時候,正表示他已沒有太多的耐性可以再同他瞎鬧下去了。

  說白一點,他已經打算趕緊離開這廚房,離馬克那一張噁心的臉遠一點。

  「你好像已經沒有耐性了。」馬克幽幽地望著他,像極了廚房後頭那扇門外的看門犬。

  唉,他已經把氣氛營造得這麼好了,難道他感受不到?

  「是的。」理查的嗓音低柔,顯得十分悅耳而有磁性,但是卻充滿著明顯的不耐與淡漠。

  他垂下湛藍的眼眸,拒絕的意味十分濃厚。

  天才剛亮,他還有一堆事情還沒做,可沒有那種閒暇同馬克耗下去。

  「這可是第一手資料,我剛才才從米娜那兒得知的,你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馬克看來十分挫折。

  「我不管你有什麼第一手資料,你只管做好你工作範圍的事,別老是騷擾堡內的侍女,否則我會依規矩將你辭退。」理查淡淡地說著,低柔溫醇的聲音裡聽來沒有威脅,卻有絕對的命令。

  而這下命令的權力,則是克倫威爾侯爵賦予他的。

  「別這樣嘛,咱們都幾年的老朋友了,何必這麼生疏?」馬克一聽,趕緊陪著笑臉,心底暗斥自己的多嘴。

  「我們不是朋友。」理查淡淡地說著,湛藍的眼眸如他的語氣一般,淡漠冷寒得令人不敢隨意接近他。

  是的,他沒有朋友,不知是礙於他的身份,還是礙於他勾人的面貌,他的身邊一直沒有出現所謂的朋友。

  是父親的期望捆綁了他的一生,是克倫威爾堡囚禁了他,但是他卻甘之如飴,沒有逃脫這裡的想法,只因他的一切都在這裡,即使這裡沒有朋友,他擁有主子與父親,便可以讓他賴以為活。

  沒錯,他擁有父親的期望,擁有主子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與托付,即使沒有朋友,他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你說這是什麼話?」馬克有點不可思議地吼著。

  天,那他們認識的這幾年算什麼?

  如果這樣的情誼不算是朋友,那該要如何才算是朋友?

  「沒什麼意思。」理查依舊不管馬克誇張的表情,一手撥過他,為自己騰出一條路來,便打算離開。「在克倫威爾堡,你是這裡的大廚師,而我則是這裡的管事,而這兩者之間,頂多稱得上是同事,卻構不上朋友的關係。」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說法是否會傷到馬克,因為依他對馬克的認識,他知道馬克是那種千刀萬剮都殺不死的人,又怎會為了他淺淺的一句話傷痛而亡。

  回頭望了一眼仍在怔愕中的馬克,他推開了門,打算先到主屋前頭的庭院裡,安排今天一整天的工作。

  偏巧,門一打開,一顆頭顱便探了進來。

  「爵爺?」理查驀地一驚,但是俊麗的面容上卻沒有任何的漣漪。

  「到大廳來,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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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怪滋味,但是理查明白自己的一雙眼眸無法自大廳裡那抹狂肆倨傲的身影上離開。

  那人有飛揚的濃眉,詭譎的深藍色眼瞳,似笑非笑的薄唇,完美地組合在一張立體的面容上,令他不自覺地將夢中那男子與他的身影交纏在一起,放縱這兩抹身影飄飛,直到重疊在一起,才震回他的心神。

  他到底是誰?

  為何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眸像極了夢中那一對孤傲的眼眸?那狂妄而不羈的眼眸像是刺寒的春雪刺入他的心窩,震懾而令他心痛不已,甚至連不完整的靈魂也為之憾動。

  「理查!」

  耳邊傳來克裡斯的喚聲,令理查不得不強迫自己將視線調移,無神地落在克裡斯的身上。

  驀地,他才發現自己有多失禮。

  「理查,你是怎麼了?」克裡斯有點不解地瞅向理查。

  這真是太古怪了,他從來不曾見過恁地失神的理查,不禁疑惑地望向他蒼白的臉。

  理查瞅了克裡斯一眼,努力地強振精神。

  「爵爺,是理查失禮了。」他淡淡地說著,目光卻不受控制地越過克裡斯,落在他身後坐在沙發上的詭魅男人,儼如鬼魅驅使,他沒有半點抗拒的能力。

  是那一雙眼,正在瞅著他的深藍色眼眸令他無法自己地窺探他;那眼眸的顏色若是再深一點,便與夢中的男子一般了,不禁令他抑制著幾乎無法遏止的淚水,抑制那只有深夜裡才會爆現的恐懼。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裡像是蟄伏著什麼,竄動著什麼,急欲尋找一個出口,好讓他可以將幾欲將他淹沒的悚慄與悲切一同釋出。

  亂了,只覺得心頭一片慌亂而無法收拾,彷彿生命之中,等待的便是這般驚心動魄的悸動。

  他到底是誰?

  「理查,我為你介紹。」克裡斯瞅了他一眼,逕自坐到那位男子對面的沙發上。「這一位是蘇格蘭的奧裡西斯公爵,是這一次為了與西班牙對戰,而由蘇格蘭派遣與我國一同商榷議事的蘇格蘭第一公爵,你可不能失禮。」

  理查怔愣了一會兒,旋即瞭解。近日來與西班牙的海上征戰已到了愈演愈烈的情況,也是該正式出兵的時候了,所以看到這一位蘇格蘭公爵的到來,他不該感到訝異而失禮的。

  儘管英格蘭與蘇格蘭一直交惡,但由於伊莉莎白女王施以聯婚政策,倒也已經讓兩國之間的關係轉好,不過……

  他沒有國界隔閡,他有的是莫名的心悸與熟悉,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認識他一般似的。

  甚至在兩人對眸相望之時,他可以感覺到靈魂的共鳴,像是歷經千年的等待一般,令他心碎欲死。

  是一種淡淡的,卻又在極細微的地帶裡充塞著無以言喻、濃烈得化不開的私情,這一份他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狠狠地揪住他的心,讓他慌亂不已。

  「好年輕的管事。」奧裡西斯公爵驀地開口,粗哽而低沉的嗓音中,有著某種理查無以理解的喜悅。

  他瞅著理查看,肆無忌憚而放蕩不羈,令理查不得不挪開視線,試著以最基本的禮儀挽回他的失禮,可是才想開口,卻發覺喉頭乾澀得開不了口,仿若只要一開口,滿腔的痛楚便呼之欲出。

  「理查?」克裡斯一直等不到理查的問安,不禁擰眉回望著失常的他。

  今天理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表現得如此古怪,如此地今他難解?

  「歡迎奧裡西斯公爵的來臨。」

  本來應該是非常客套、非常公式化的問安,可從理查口中說出時,不知為何卻變成了最簡短的話語,像是極不歡迎他的到來。理查雖然不懂心口的疼楚為何,卻知道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著他,要他別再靠近奧裡西斯公爵,也別讓他接近自己的身邊;像一種警訊沒來由地襲上他的心頭,告訴他一切都太遲了……

  太遲了?到底是什麼東西太遲了?

  理查不懂,儘管神色自若、氣定神閒,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早已經亂成一團,就連靈魂也在心底深處悲鳴哀號,像是在苛責著什麼他抓不到形體的幻影,而待他欲理清、感覺自己彷彿快要握到那難懂的心思之時,他的思維卻被殘忍地中斷。

  「理查,你到底在發什麼呆?」克裡斯望著他猶然失神的俊顏,不禁斥責著他,令他失了顏面,不過,這也算是幫了理查一個忙。讓他先開口斥責,總比等到嘉賓先開口罵人的好,是不?

  「爵爺……」一望見克裡斯佯裝的怒容,不禁令理查羞赧得抬不起頭。

  天啊,他到底是怎麼了?

  自他接管克倫威爾堡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以來,他不敢說自己做得極好,但是絕對不曾如今日這般的失常,而失了克裡斯的面子。

  「沒關係,他只是見到我,有點失了神,我一點都不會怪他的。」奧裡西斯公爵意外地替理查辯解。

  實際上,他是極滿意理查的反應,然而,他卻無法容忍克裡斯對理查的怒罵,這令他感到十分不悅。

  感受到奧裡西斯公爵眼中的侵略,克裡斯隨即打消了讓理查接待的念頭。「理查,這裡用不著你接待了,你先去忙你的。」

  克裡斯明白他是個男人,一個懂得狩獵的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意欲狩獵男人的男人,他怎能讓俊美的理查受到這等迫害?

  可是,據他所知,奧裡西斯公爵在蘇格蘭是出了名的淡漠無情,對任何人皆一視同仁,為何他一見到理查,眼中便頓現了狩獵的血腥味?

  「那可不行,我希望他可以接待我,否則……」奧裡西斯公爵扯開一抹邪氣的笑容,深藍色的眼眸裡有著絕對的威脅。

  英格蘭既然需要蘇格蘭的援助,那麼克裡斯便不能愚蠢得拒絕他的請求,否則一旦他拂袖而去,可不曉得誰才會是難堪的那一個。

  克裡斯一抬眼,正欲怒斥他,卻又覺得他眼眸中那一抹狩獵的血腥味已不見,不禁有些納悶,到底是不是他看走眼了。

  「克裡斯,讓理查接待我吧,我想得到好一點的服務。」奧裡西斯公爵淡淡地撇了撇嘴,「再如何懂得待客之道的僕人,又怎比得上一個管事?而且,我想他年紀輕輕便能當上克倫威爾堡的管事,想必有過人之處,才會受你的青睞,不是嗎?」

  他有他的用意,至少他現在還不想和克裡斯撕破臉。

  「這……」克裡斯尚有少許的猶豫。

  他太懂得理查對喜愛男人的男人,有多大的魅力,而這個男人太危險了,而且他的話中有著濃濃的命令意味,似乎一點也不容許他的抗拒,這種感覺,令他感到厭惡。

  「我可以的,爵爺。」而這時,理查則義無反顧地表態。

  他不知道心中為何有個聲音要他逃,但他向來不喜歡逃,不喜歡背對著問題,所以他決定正面迎接他。

  不管他是誰,不管心底的聲音,他告訴自己他只是一位客人,一位遠道而來、甚至對英格蘭極有幫助的客人。

  「可是,明天我便得先帶著卡倫一同到漢普敦宮,只留你接待……」不管怎麼想,他還是覺得不妥。

  「爵爺請放心,理查一定會盡其所能地接待奧裡西斯公爵,請爵爺儘管放心地去漢普敦宮。」

  理查淡漠的表情裡,也有著不容置喙的強硬,不禁令克裡斯搖頭輕歎。

  「好吧。」他將視線調回奧裡西斯公爵的臉上。「在我起程往漢普敦宮詢探陛下的旨意時,還請奧裡西斯公爵在克倫威爾堡等候我的消息。」

  「好。」奧裡西斯公爵爽快的答應。

  原本,他一點也不在意這一趟到英格蘭到底能夠得到什麼,因為他只是奉命行事罷了,只不過現在不同。

  他找到他尋找已久的人,這一趟路儘管遙遠難行,卻也變得極有意義。

  ?     ?     ?

  「這兒便是克倫威爾堡招待嘉賓的地方?」奧裡西斯公爵跟著理查沉穩的腳步,直接走上二樓諸多房間中的一間。

  奧裡西斯公爵環視了絕美的房間一眼,腳踩著柔軟的長毛毯,緩緩地走向那一面七彩的毛窗,心底煞是驚詫英格蘭富裕的程度。不過是個貴族的城堡,竟能有此般華麗。

  「希望奧裡西斯公爵會喜歡。」理查將他帶領到房裡,讓侍僕將行李放在房內後,便打算與一干侍僕退出房間。

  「等等。」

  奧裡西斯公爵突地開口,深藍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視著他,眼底有著一抹他才會懂的喜悅。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豈會輕易地放他再次離開他的生命?

  不一樣了,一切全都不一樣了。

  這一世與上一世,全然不同,而他再也不是那一位年少輕狂的少年,反倒是一位比他年長許多、歷練許多的成年人了。

  「還有什麼事?」理查睨了他一眼,隨即揮手要一干侍僕先下去,自己單獨地面對這令他無端揪心的男人。

  他到底是誰,為何能夠無端掀動他心底無風無浪的海面?

  「你的名字是理查?」奧裡西斯公爵斜睨了他一眼,深藍色眼眸輕輕地掠過他金色的髮絲,來到那與他如出一轍的湛藍眼眸,不禁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必定是還記得他的,否則又怎會生成這一副他曾心動過的面容?

  儘管辜負了他三世,但這一世,他絕對不會讓令人心痛的一切再發生,不會再放他獨自飄零。

  「是的。」理查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湛藍的眼眸望入那一雙與他相似的眼眸,心底有著一絲窒礙的鬱悶。

  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何自己愈是接近他,便覺得心底那一抹刻意壓抑的痛楚更是狂亂而放肆地滋擾著?

  「你的眼眸很美。」奧裡西斯公爵淡淡地揚起一抹詭譎的笑,緩緩走向站在門邊的理查。

  不能再壓抑自己了,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兒即在他的眼前,要他如何能夠教自己的心平靜?

  他歷盡火噬之苦、冰寒之苦,不就是為了能夠與他再續前緣,否則他早已經自冥府之中逃出生天,豈能容得下自己再受那般折磨。

  這一切只為了一個他,只為了一個他……

  「公爵……」無來由的,理查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儘管臉上沒有任何詫愕之色,但心中已然是一片波濤洶湧。

  突地,他的背已然貼上牆壁,但是他仍挺直了背脊,湛藍的眼眸無所畏懼地望著已然貼到他面前的奧裡西斯公爵。他的鼻息沉重地噴拂在他的臉上,給他十足的威脅感。

  驀地,在理查尚無法反應之前,奧裡西靳公爵的吻已然狂傲地落在他的唇上,舌霸氣地竄入他的口中,誘惑他的感官,待他想起要反抗時,才發覺雙手早已然被鉗制。

  既然無力反抗,理查也不打算浪費力氣,只好等著他結束這個吻;然而,在狂情地逗弄之下,他非但不停止這個吻,甚至更加深、更加挑情,仿若要探入他的靈魂深處,引發他黑暗之中的孤寂一般。強烈的感覺如浪濤一波波侵襲而來令理查無法無動於衷,反倒是受到了牽引,緩緩地回應他……

  「我可以准許你喚我凱伊。」凱伊·奧裡西斯公爵猛地結束這個吻,粗哽地說著,深藍的眼眸像是暗夜一般的深沉。

  天,他是這般地銷蝕他的神魂,再這樣下去,他可沒有把握可以再把持自己。

  「凱伊?」理查仍有點迷醉地望著他,才突地發現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麼;他的身子趕緊一閃,打算逃離他高大的鉗制。

  「你想去哪兒?」凱伊睨了他一眼,隨即拉著他的手,將他不算弱小的身子強行地納入懷中,貪婪地索求他的溫暖。

  「請公爵自重。」全身酸軟地被擁入他的懷中,理查只能極力控制自己幾欲迷失的心,冷言斥責著他。

  「你不記得我了?」凱伊突地望著他,有點不能理解他的淡漠。

  「我不曾到過蘇格蘭,所以我和公爵應該是不曾見過面的才是。」理查略揚俊臉,淡淡地說著,心中狂亂的浪潮已然被他冰冷地遏阻。

  他可以從奧裡西斯公爵身上感受到一股溫暖,像是等待已久的溫暖,像是等了妤久、好久,令他想念卻又感到沒來由的憤怒;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應該……

  「你——」凱伊像是極驚詫一般,雙眸難以置信地瞅著他。

  「如果沒有事,我先告退了。」理查漠然地睨了他一眼,隨即不卑不亢地走出房門,再恭敬地把門關上,把一室的靜寂留給門內的凱伊。

  凱伊詫異不已地望著那早已關上的門板,心底亂成一團。

  為何他不記得他了?

  他記得他上一世的臉,記得他上一世的眼眸,記得他所許下的誓言,為何他卻認不出他來了?

  難道是他把他給忘了?

  ?     ?     ?

  理查走出了凱伊暫居的房間,腳步顯得有點踉蹌,神色有點無法恍惚,像是神魂幾欲蹦出體外,抽離他的身體。

  好痛苦……

  愈是靠近他,便愈覺得痛苦得無以言喻。

  他到底是誰?為何能夠輕易地挑動他平靜無波的心湖?

  他感受到一股難以抗拒的威脅靠近,逼迫著他卸下心房,不住地想要探索他更多,但是,一旦真正接近他,又覺得拚命想逃;想要逃出他的身旁,逃出那一雙深藍色眼眸的凝視,卻又不僅自己到底為何而逃。

  只為了那一雙詭譎而邪魅的眼眸,他卻像個傻子一般,連自己的心也為之震懾不安。

  「理查?」

  耳邊突地傳來馬克錯愕的呼叫聲,不禁震回理查浮動的心神。

  「馬克?」理查瞪大湛藍眼眸,卻又突地恢復一貫的冷漠。

  「你變了。」馬克驚奇地望著他,綠色的眼眸像是找到了什麼天大的寶物一般,熠熠發光。

  「你怎會在這裡?」理查避開他的眼神,眼眸比以往更是冷上幾分。該死!全都是那奧裡西斯的關係,令他在須臾之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若不是他強行克制,只怕又回到了暗夜之中的那一個他。

  「我原本便是在這裡的呀!」這下子,馬克更是驚詫,而後卻不斷地發出笑聲。他不管今天是誰讓理查這麼失魂落魄的,不過,他是真摯地感謝那個人,讓自己有幸見到理查淡淡浮動的表情。

  理查抬眼望了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正走在廚房外的長廊,也莫怪馬克會有那種古怪的反應了。

  雖然氣惱自己的反應,但是理查仍是緊緊地將心思與躁動的心緒全都埋到靈魂底下,絕不讓人有機會窺探他極脆弱的一面。「我聽愛倫說,那奧裡西斯公爵似乎對你挺有意思的,執意要你接待,你說,他會不會是對你這一張臉有興趣?」

  馬克不知死活地提起理查最在意的事,他嘻皮笑臉的態度,不禁讓理查冷冷地勾起唇角,冷漠地說:

  「你若是對廚師的工作沒興趣,我倒是建議你可以把包袱收一收,帶著你心愛的米娜與愛倫到城堡外去當個包打聽,你覺得如何?」

  理查冷冷地撂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打算走出這令他煩悶的屋子,到外頭的庭院裡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你不能這麼做!」聽到理查毫不留情面的說法,驚得馬克臉色刷白,趕忙追在他的身後。

  「我能。」理查緩緩地轉過身來,一如往常地面無表情。「侯爵已經到漢普敦宮去了,現在堡裡所有的一切全部由我全權負責,你認為我能不能?」

  其實說真的,他很明白自己是惱羞成怒,但偏又無法壓下現在仍在他心頭胡亂竄動的心思。

  不再理睬馬克誇張的嘴臉,理查睨了他一眼,隨即繼續跨步往前走去;他現在只想著該讓自己如何平靜。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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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邊無際的暗沉像是永無止盡的波濤起伏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儘管他已然張開雙眼,那片黑暗仍是緊緊地揪住他的心,令他不住地喘息。

  理查拂去臉上的細碎冷汗,無奈地閉緊雙眼,再緩緩地張開疲憊的眼眸時,眼前卻頓現一雙深藍色的眸子,眸中滿滿地充塞著擔憂與深不見底的悲切,不禁令他驀地雙手雙腳並用,快速往後一退,卻紮實地撞在後頭架在床後方的樺木架板上,痛得他暗呼一聲。

  「怎麼了?」凱伊望著理查一副如驚弓之鳥的模樣,不禁擰著眉頭,深藍色眼眸裡的悲切早已蕩然無存。

  該死,瞧見他用得著這麼驚詫嗎?

  凱伊望著他仍稍微失神的眼眸,頎長的身子不斷偎向他,帶點威脅地靠近他,再以大手輕輕撫摸著他細膩的俊臉,擦去他細細的冷汗。

  到底是做了什麼夢,能夠令他在夜裡驚醒,就連靈魂也不安定?

  「你……」理查瞪大惶詫的眼眸,直視著他正撫在自己臉上的大手,這才將他自混沌的夢魘邊緣拉回。

  不是夢,他已然回到了現實之中。

  可是,這個時候奧裡西斯公爵為何會在他的房裡?

  房裡頭是一片無人氣的闃靜,就連月神的光線也無法投射到他這黑暗的空間來,令他只能瞇細了眼眸,防範著眼前的人。

  「做惡夢了?」凱伊的雙手仍是緊貼在他仍嫌冰冷的俊臉上,眼眸浮現濃濃的擔憂。

  他歷盡了所有的苦難,來到他身邊,為何他卻不記得他了?

  自他有印象以來,便一直記得心中有這麼一個牽掛的人,於是他不停地走,走過了蘇格蘭,駕船渡洋,回到令他魂牽夢縈的東方,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身影。然而,卻在因緣際會之下,在這英格蘭的克倫威爾堡裡找著了他,難道這不算是命運嗎?

  他甚至感謝命運的捉弄,令他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英格蘭,卻找到了魂祈夢請的人兒。

  但,他卻不記得他了。

  他說過要等他三世的,為何……

  難道是在冥府的這一段時間裡已然過了三世?

  「爵爺這個舉動太親暱了,我承受不起。」理查冰冷的手爬上自己的臉,打算將他放肆的大手拉下,卻沒想到反而被他緊握在手裡。

  「你冷嗎?」凱伊粗嗄地問道,根本不理睬他話中的拒絕。

  原本該是一片黯沉的空間,理查卻明顯地見到他深藍色的眼眸裡閃動著他不明白的亮光。

  為何待他回首時,已然人事已非?

  想不到一個輪迴,一個轉世,就能讓他把他狠狠地拋在心房之外,他不禁要問他,到底是否愛過他?

  那噬骨之焚,錐心之寒,他全都咬牙忍過了,全都為了一個他,他可以認命地把一切忍下,然而換來的卻是他不明白的眼神,是他陌生冰冷的臉龐!

  他不甘心,千萬個不甘心,為何當他在冥府裡忍受了那麼久的痛苦後,他卻已然不記得他的存在?

  他是最愛他的赤敖麟,而他是他最愛的樊仲冥,儘管眸色變了,髮色變了,就連臉蛋也不同了,但是在情牽的一剎那,他可以正確地告訴自己,就是他了,他尋了這麼久的人便是他了。

  他說過,儘管背景變了,地點變了,臉容變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他仍可以認出他來;現在他找到了,他卻覺得他連心也變了。

  在這一副軀體之下的,確實是樊仲冥的靈魂,然而卻被深深地濃聚在靈魂的一小片裡頭,幾乎尋不著。但他確信他一定還是記得他的,只因他的髮色、他的眼眸,不就是當年情定永世時,他所提過的憧憬?

  他相信他的髮色與眸色全都是為他而變,而他現在記不起他,或許是因為他來得晚一點,所以……

  這分離的數百年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     ?     ?

  「爵爺,這樣很不合禮教,我……」理查急急地想要將手給抽回,卻因他強勢的鉗制,只能無奈地任由他握著。

  不過,說也奇怪,當奧裡西斯公爵靠近他時,他卻又倏地感覺到那蟄伏在他體內的夢魘,不知在何時消失無蹤,令他反而有點貪戀他的溫暖,有點厚顏無恥地想要乞討更多的暖意。

  對他,他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但是相對的,他卻又不自覺地對他感到厭惡,可偏又想得到他的擁抱。這些矛盾的想法在心頭盤桓,荒唐的慾望在心底飛騰,然後又被他堅定不移的原則打散,被他不動如山的家訓打亂,一切全部歸於平靜,平靜地收回他的眼眸之中。

  「不要叫我爵爺,叫我凱伊!」凱伊驀地怒吼,有力的雙臂突地攫住他不算瘦弱的身子,霸氣狂傲地不給他一絲掙扎的空間,驀然吻住他冰冷的唇,摩挲著發顫的唇瓣,猛烈地探入其中,貪婪索求著他的回應,勾引著他青澀的舌,強迫著他、糾纏著他,直到他頹敗地任他予取予求。

  他真是想他,想他的冷漠,想他的淡然,想他的七情不動、六欲不生,想他的殘酷無情,卻又想念他的溫存,想念他最後與他許下的承諾,他想得心都被揪疼了,為何他會想不起他?

  爵爺、爵爺!他不過是一個愛他的男人,尋他的魂魄來到這裡,他不需要他的口中吐出恁地生疏而冷然的稱呼!

  「這是不行的。」理查在心思迷亂之前,倏地拉回神智,雙手緊撐住他的肩,不讓他再放肆地吻著自己。

  該死,他不是第一次遇上糾纏不清的男人對他示愛,但卻是第一次遇到讓他不知所措,無法遏抑的情況。

  這男人能夠輕而易舉挑動他的心,挑動他的神魂令他在不知不覺中沉入他瘋狂而霸道的氣勢之下。

  這是為什麼?

  他自知自己絕對不是個貪戀肉慾的人,但是在心底深處卻非常渴望他的擁抱,貪求他的溫暖。

  令他心懼的是——他是個男人,是與他一般的男人,而他為何還會被他引發情慾?

  為何會有這種心情?他並不是第一個追求他的男人,他卻對他無法抗拒?

  他無法釐清這一切,卻也不打算釐清這一切,只因,他己對父親承諾過,絕對不會做出有辱傑爾森家族的事,儘管現在的上流貴族之間極流行豢養年輕男子之事,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沉入那可怕的情境之中。

  「為何不行?」凱伊的雙眸緊瞇成一直線,毫不放鬆地盯著他瞧,厚實的胸膛更因為氣怒不已,而不停地上下劇烈起伏。

  他要的是他,在暗無天日的冥府中等了數百年,受了數百年的苦,只為了再續前緣,只為了彌補當年不智所犯下的錯,能夠再次擁抱他,如今他有何不行,為何不行?

  「爵爺,我不過是個管事,若是與我一起,不過是滅了爵爺的威信,所以我想爵爺還是離我遠一點才好。」理查淡淡地說道,臉上的一片潮紅卻洩露了他的心思;不過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裡,這一份陌生的悸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凱伊愣了好半晌,才確切地自這令人心傷的事實中甦醒過來。

  原來在他的心底已然忘了那一段情感,忘了那一段曾經彼此許諾的過往,忘了那一段直教他生死相許的愛戀。

  為何命運要這般戲弄他?

  待自己找著了他之後,他卻已不識得他了,任憑他滿腔的濃情熾愛被他的冰霜冷雪澆熄。

  「我曾經認識過爵爺?」理查挑了挑眉,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卻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像是真有過這麼一回事,像是真的曾經擁有他的愛戀,似乎真的曾與他有過狂情噬愛!

  凱伊聞言,深藍色的眼眸充滿悲切與怨懟,他冷著一張臉,燃著狂怒的火焰,毫無憐惜地更加湊近理查的身子,將他緊緊地鉗制在樺木架與自己的胸懷之中。

  凱伊不禁自問:難道,過往的海誓山盟一經輪迴,便已事過境遷,人事不再,徒留的只有他的執著,只有他不願意放棄的執念,只有他緊緊繫在心底的濃情蜜愛?

  過往的甜蜜只有他記得,只有他無助地感受著困頓的愛戀,只有他孤單地舔舐著傷痛。

  難不成是因為他當年不該自殺,不該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現在他必須背負著沉痛的一切?

  他不要,他絕對不讓自己在受了那麼多苦之後,卻仍舊得不到自己魂夢深系的一切,他絕對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忘了他,忘了他的愛,忘了他倆甜蜜的一切,那全都無妨,現在……他會讓他想起,想起他對他的愛是那麼地沉重而甜蜜,讓他想起他對他的愛是恁地寬恕而包容。

  忘了上一世無所謂,他活在當下,要的便是這一世的愛!

  就讓所有的一切  從頭開始吧,他會讓他再一次無法遏抑地愛上他,瘋狂而欲罷不能地愛上他!

  儘管喚不醒鐫鏤在心底的愛戀,他便要這一生、這一世的眷戀。

  「從這一刻起,你便會認識我了。」

  凱伊突地擒住他的雙手,將他的身軀往下一扯,平貼在床上,而他健實的身軀毫不猶豫地覆在他的身軀之上。

  火熱的唇狂倨地吻上他的,霸氣的舌放肆地探入其中,魂銷魄蝕地索討他虧欠自己數百年的溫存。

  霎時,凱伊錯愕地挪開自己的唇,感覺到一股鹹澀的腥味充斥在口中,令他有點難以置信。

  他咬他?他居然咬他?

  「爵爺,請原諒我的無禮,可是對於爵爺的盛愛,我真的無法承受。」理查的湛藍眼眸裡有一絲抗拒與難以辨識的情迷。

  他可是容不了自己隨意地墮入一個男人的懷抱裡,別人或許可以接受,偏他所受的教育,是絕不容許自己這般墮落。

  「凱伊,我說過了你可以喚我凱伊。」凱伊笑了笑,笑得極開懷,也笑得令理查不明就理。

  果真是他,就像那時候的他,一開始也是這般抗拒他的,但是到了最後,還不是被他收服了。不過現在又有一點不同,他似乎比以前更倔了一點。

  那都無妨,只要能夠找到他,怎麼樣的開始,他都不會再埋怨了。

  「凱伊,我……」理查望著他笑開的俊臉,昏昏暗暗之中,只能瞧得見他發亮的白牙,但是無由的,他也跟著有好心情,彷彿被囚在心底的靈魂也隨著他的笑,而顯得有所不同。

  「你會愛上我的!」

  他果然還是有點記得他的,畢竟那般狂烈的愛戀是那般嚼啃著他的心,他不相信沒有半絲餘溫鏤琢在他的靈魂之上。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義無反顧地背叛神智,理查只能不斷地扭動身體,想要甩開那緊黏在身上的不安與侷促。

  「不要掙扎,我會讓你想起我,再次地愛上我。」

  他想要抗拒,卻覺得全身酸軟無力,而凱伊的大腿狂妄地壓制在他身上,更令他動彈不得,他已無法壓抑自己的慾念,卻又不想在這種狀態之下解放,可是……

  他不是一個熟悉情慾的男人,沒有成熟的心智來撫定慌亂的心,所以他只能無助地任由凱伊帶領,穿越了天堂。

  「舒服嗎?」凱伊毫不放棄地湊近他的身子,藉著微亮的天色,注視著理查漲紅的俊臉,不禁邪氣地笑咧了嘴。

  「是男人都可以感受到這種感覺,不過是慾望的發洩罷了,算不上什麼舒服不舒服。」理查說得義憤填膺,說得理所當然,但是湛藍的眼眸偏是不敢接觸到他狂傲詭魅的眼眸。

  「那你要不要幫我發洩一下?」凱伊裝出無賴的表情,硬是靠近他的身軀。「我們也可以算是朋友了。」

  「我們不是朋友,而是主僕的關係。」

  「那更好。」凱伊一見詭計得逞,更是催促著他。「既然克裡斯要你好好地接待我,那麼你更應該要幫我。」

  他說得理所當然,仿若天經地義一般。

  「那不算是接待。」一想到剛才的混亂,理查的臉又燃起一抹紅霞。

  「那怎樣才算是接待?」凱伊依然笑得壞壞的,其實他只是逗逗理查罷了,可沒有愚蠢到現在就嚇壞他。

  「請爵爺先回自己的房間,我待會便會去伺候爵爺。」

  理查見他不斷地欺近自己的身子,便不斷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他索性下床,拉攏了自己身上早已經散開的絲質睡袍。

  天,真是荒唐,荒唐得令他不知該如何以對。

  若是讓父親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便會因此氣得吐血身亡;而這個時候,他只能想辦法讓自己全身而退,必須在不傷害他,而又不違背禮節情況之下全身而退。

  雖然他是有那麼一點眷戀他的愛撫……一想到這兒,理查的臉不禁又轟成一片凝紅色,不禁氣惱自己的胡思亂想。

  真是亂了,為何他向來無動於衷的心,竟會因為眼前這個無賴的公爵而變得波譎雲詭。

  這個令他想靠近卻又矛盾地想要逃離的男人,真不知道自己曾與他有過什麼糾葛,竟能讓他驚惶失措。

  為何會有這種想法,這種似乎相識已久的感覺,令他甩不掉卻又不甘就此沉淪,痛苦地折磨著他的心。

  不管了,他是個主子,而自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管事,所要做的,便是守好自己的本分。

  「我不要。」凱伊望著他像是在沉思的俊臉,偏是不如他的願。

  以往他只是個小娃兒,不管他說什麼,他向來都不理睬他;但是這一世已不同。

  他是個長他幾近十歲的成熟男子,是個能夠支使他的公爵,已然與上一世不同:因為這一世全是他所祈願的,是依他的所望而成的,他當然要多利用上一世所沒有的特權,絕不容他逃脫。

  「這……」奧裡西斯公爵也可以算是他的主子,所以自己絕不能對他動怒,但是他的模樣活像是在對他挑釁一般,企圖撩起他的怒火。

  怎會有這般無恥的男子?

  他不但摸透了他的身軀,居然還放肆地想要他親密的服侍,他到底是把他當成了什麼?

  他是克倫威爾堡的管事,可不是個身份中下的男奴!

  理查不再理他,逕自在他面前露出一身赤裸而無一絲贅肉的美好身軀,再快速地穿上自己的衣裳,打開門便打算走出去。

  在走出之際,他又回過頭來望著凱伊。

  「待理查將堡內的事打理好,再來服侍爵爺。」

  管他答不答應,他沒有殺了他,已算是萬幸;若不是他來自於與英格蘭有著唇亡齒寒關係的蘇格蘭,他壓根兒不會理睬他,因為他只聽命於克倫威爾侯爵!

  「我會慢慢等的。」

  望著理查走出房門的背影,凱伊扯出一抹笑意,溫煦地蕩在他的眉眼間。他是有耐心的,等了數百年,他一點也不在意再多等一點。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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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查疲憊地走出自己的房間,一路趕往廚房去,想當然耳,這個時候廚房裡頭,是不會有任何人的,於是,他直接打開廚房的後門,往後院裡走上,衝到茂盛的林地裡,猛地吸取一口清香。

  理查望著天空中詭變翻飛的雲朵,不禁暗歎了一口氣,他到底有多久沒有見到這初亮的日光?

  每當黑夜來臨時,他總是在詭邪的夢魘之中輾轉反側,直到窗外透進一絲淡淡的亮光,他才有辦法遠離那黑夜的脅迫,才有辦法讓自己的靈魂,慢慢地在太陽初升之後,回到自己的身軀上。

  可是,那個人才一來,便讓他望見了久違的破曉天色,浮在心底的更是另一種古怪的心境。

  不行,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因為無法抵抗他的命令,而委身於他,所以他必須先找個辦法,好讓自己可以遠離他一點,讓心情可以平靜一點。

  理查斜倚在白樺木邊,雙手環在胸前,一雙湛藍的眼眸中蘊滿複雜的思緒,心中紛飛著雙手無法掌握的雜念。

  「不行,我必須找個辦法阻止這一切!」

  該死!他的心裡直想著那一個邪氣的男人,無論他怎麼甩都甩脫不掉,只能任由那一雙深藍色的眸子囚住他的心。

  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不安定的靈魂,而這種感覺令他感到十分厭惡,十分地無力,而他絕不能再讓自己如此墮落下去,他必須想辦法將那一張邪氣的俊臉徹底地趕出他的心房之外!

  一想到這裡,理查立即如一陣旋風似地刮入廚房裡,又倏地刮入隔壁他專用的書房裡,東翻西找,抓出了紙與筆,快速地在上頭龍飛鳳舞一番。

  他變得浮動了,變得躁慮不安,變得不再像是他自己了,而他絕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快速地寫完之後,他快速地捲上繩結,將桌上的東西迅捷地收拾好,使又如一陣狂風一般,像是生死關頭迫在眉睫,再快速地衝入隔壁的廚房裡,卻沒想到這麼早的時刻裡,一推門,居然讓他撞著了一個人。

  「誰呀?哪個不長眼的?」莫名其妙被撞倒在地的馬克,一張嘴不住地逸出咒罵。

  天,他今天沒事那麼勤勞幹嘛,是為了趕到廚房裡,被人撞個正著的嗎?早知道如此,他寧可再窩在被窩裡,也不願意倒霉地遇上這種事。

  不過……

  待他一抬眼,望見一臉慌張的理查,他便覺得值得,真是值得了;原來老天要他起個大早,是為了見到理查平時冷漠沉穩的表情變得慌亂而不知所措。若是如此,要他一整夜不睡,索性在廚房裡守夜,他都覺得值得。

  「馬克,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理查一見到自己所撞的人是馬克,很自然地,他的臉馬上又變回罩著一層冰霜的模樣,剛才在他臉上稍稍浮現的慌張,看起來就像是馬克眼花所見的一般。

  「你到底是怎麼了?」

  馬克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眼花,趕緊站起身,瞪大了一雙眼,不停地在他的臉上尋找蛛絲馬跡。

  不會吧,難不成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現在的理查就像往常一般沒兩樣,若是他剛才真的曾經慌張過的話,那麼他的臉部肌肉可真是太靈活了。

  「我又怎麼了嗎?」理查壓根兒不理他。「反倒是你,你今天怎麼會這麼早起,我還以為我撞鬼了。」

  他冷冷地嘲諷著,將那抹幾乎無法掩飾的慌亂,硬生生地再壓回他的心底,不讓任何人看見。

  父親說過,一個真正可以領導眾人的管事,是絕對不能讓其他下人猜到他的心思,更遑論見到他失常的舉動。

  「昨天沒睡好。」馬克悶悶地說著,十分肯定剛才是看走眼了。他就知道理查這小子看來就像是沒神經一般,臉部向來沒有第二種表情,若是哪天他笑了,還是哭了,肯定是這個世界滅亡的時候!

  「我想也是,因為克倫威爾堡的大廚還不曾這麼早到廚房報到過。」他有點欲蓋彌彰地用尖銳的言詞諷刺,好讓馬克不會再想起他剛才的慌張失措,免得哪天這些事又傳入了父親的耳中。

  「誰說的?我……」

  馬克完全被他帶著走,全然忘記了剛才的事情,而話辯解到一半,又被理查無情地打斷。

  「我有眼睛,我有眼睛可以看。」

  馬克愣愣地面對他刻薄的話語,再多的辛酸也說不出口。聽聽,這哪裡像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年會說的話?

  不過,自己倒也是在他半強迫的情況之下接受,習慣了。

  理查不再理睬他,端著一張冷冽的俊臉,逐自往後門走去,才又突地想到一件事,忙不迭回頭問著馬克:

  「馬克,修斯起來了嗎?」

  「不曉得。」

  「通常這個時間他不都起來了?」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走一趟的,不過既然馬克突地介入他的計劃之中,他便打算改變計劃,不讓馬克起疑,也不讓他發現他這一張由父親親手打造的面具,已然出現了斑駁的裂痕。

  「你該不會想找修斯的麻煩吧?」馬克向來直言無諱,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講的話有點以下犯上。

  修斯可以算是他的老友,是同他一塊兒進堡裡工作的,而差別只在於他是個大廚,除了三餐的時間,他可以說是閒得很,不過修斯不同,他是園丁兼馬伕,他的事可多了,所以就算現在還在夢中悠遊,也不過分。

  然而,若是理查硬要找碴的話,隨便一個名目都可以讓修斯被趕出克倫威爾堡,所以無論如何,他總要關照修斯一點。

  「無聊。」理查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有點不滿他的無禮。

  這一封信無論如何一定得快點送到優西恩堡去不可,不過,這事絕對不能讓馬克這個大嘴巴知道,否則到時候又不知道會延伸出什麼樣的問題來。

  仔細地想了一想,他隨即打開後門,往一旁林地裡的小屋走去,不管馬克在他的身後張大了嘴。

  ?     ?     ?

  真是怪了,事情實在是很詭異,令理查不得不懷疑,他交給修斯的那一封信,到底有沒有送到辛西亞的手上。

  為何都已經過了五天,還不見辛西亞的到來?

  這幾日他老是忙著閃躲凱伊的不良意圖,還要一邊打點著克倫威爾堡上上下下的事情,及所有侯爵名下的產業管理,實在是忙得不得開交,忙得他簡直快要發瘋了。

  自三年前他接掌克倫威爾堡的管事一職以來,從來不曾如此忙碌;而該死的辛西亞是沒收到信,還是根本不打算幫他?

  為何遲至今日,他還沒見到她的人?

  難道是因為他以往與她有過節,所以她不打算幫他了?

  天,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是再也逃不出凱伊的魔掌了,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會在不知不覺中,便墮入他特意設下的情網裡。

  不知道,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起了什麼變化,為何總是會對他感到無法抵抗,而任由他撩撥著自己的心?

  不行,他覺得自己的心亂得好像不是他的,絲毫不受自己的靈魂控制,惱得他終日只想著他那一對深藍色詭邪而又蘊藏著濃情蜜意的眼眸,想得他莫名感到心碎,感到痛楚,感到心底像是有個缺口,直想要靠近他,像是可以抓到一絲抽像的東西,填補他的心。

  靠近他,他會覺得莫名心喜,像是等待已久,卻又會感到無以形容的憤怒,像是埋怨他遲到似的,這樣莫名又矛盾的感覺,日日夜夜伴隨著那一雙似鬼魅游移的眼眸,更是過分地折騰著他。

  這感覺迫使他想逃,想逃離這一切,想要逃到天涯海角去,就是不願意再見到那個人深情的眼眸;他不愛男人,也絕對不需要男人的體溫來暖和他的心。

  好想要拋下一切,卻又不能。

  他是個管事,在主子不在的時候,他所該做的,便是守住主子所交代的這一切,讓自己的主子無後顧之憂,豈能因為一個奧裡西斯公爵,便讓他曾經所付出的一切蕩然無存?

  不行,他得再寫一封信給辛西亞,不管她要恥笑他也好、嘲諷他也罷,反正他不允許自己無能為力地繼續沉淪。

  理查煩躁地自外頭的庭院欲走入主屋時,卻突地聽到一陣陣的馬嘶聲,令他驀然回首,果不其然,見到了鐫刻著優西恩堡徽章的馬車已停在堡內,而奢華的馬車裡走出了辛西亞。

  天呀,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地思念一個人,而且是一個與他有過節的女人。

  他快步地迎上去,臉上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內心卻仿似狂喜得欲衝上天際遨遊一番。

  「美麗的優西恩伯爵夫人,請容我牽著你的手,帶領著你進到裡頭。」理查卑微地讚道。

  說真的,辛西亞能夠出現在他面前,他真的是感覺到昏暗無光的空間裡,突地射入一道曙光,感動得他幾乎要為她的翩然到來喝采。

  辛西亞笑睨了他一眼,勾魂攝魄的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從容地讓他有禮而謙恭地帶領著進入大廳裡。

  而一走入大廳,理查馬上把一堆閒雜人等趕了出去,不讓任何人聽到他與辛西亞的對話。

  「理查,到底是什麼樣的事這麼神秘,要你寫上那一封信,好讓我迫不及待地跑到克倫威爾堡?」辛西亞笑得極開懷,彷彿早已經對當初與克裡斯的一段情釋懷。

  她優雅地坐在鋪著繡布的沙發上,水汪汪的褐色眼眸眨呀眨的,甜柔的笑意仍掛在她迷人的唇角。

  她實在是好奇到底有什麼事可以讓一向不動如山、無浪如鏡的理查向她求救,所以她才會馬不停蹄地自優西恩堡來到克倫威爾堡。

  當初由於克裡斯的關係,她與理查是交惡的,但是她又極喜愛理查這早熟的孩子,而他此次會請她來,必定是發生了他無法處理的事倩,否則依他的個性,不到最後一刻,他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到底會是什麼事?

  她真的好期待,也感謝他給了她可以打發時間的遊戲。

  「我知道夫人在優西恩堡向來是挺孤單的,尤其是當爵爺已迎娶了卡倫夫人之後,夫人您更是寂寞了。」理查站在她身側,實話實說地分析著她目前的狀況,犀利的嘴不願意讓她得了便宜,硬是要嘲諷她幾句。

  「你是不歡迎我?」卡西亞雖已釋懷,卻也不容他人再掀開她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

  是誰求誰的,誰就該低頭;今天她可是受邀來幫助他的,他就得要放低姿態,免得惹她不開心,轉身便走,那虧可是得要他自己受,與她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

  「不敢。」理查認命地撇了撇嘴,第一次在其他人的面前顯露出他的疲憊。「找您是希望夫人可以幫理查一個忙。」

  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不僅細想,他到底已經多久沒有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雖然他已經不再做惡夢了,但是奧裡西斯公爵的存在,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夢魘,緊抓住他不放。

  「什麼忙?」辛西亞嘟了嘟紅唇,媚眼飄呀飄的,飄到理查疲憊的神色上,心底更是詫異了。

  「我想要請夫人幫我纏住一個男人……」理查吶吶地說著,眼角餘光卻瞥見辛西亞似要發怒的嬌顏,便又急急地將所有的原由說了一遍,才止住辛西亞欲發作的怒焰。

  「原來是這個樣子。」辛西亞淡淡地說著。

  聽完了理查所說的話,辛西亞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在整個歐洲,只要是貴族,便有豢養著美少年的習慣,並不是因為愛而在一起的,所以一旦少年成長,不復當年的美艷時,貴族翻起臉來,那下場是十分可憐的,這事她便曾經目睹過。

  而她也知道依理查這容貌,不禁可以勾來滿車的女孩,也可勾來滿車的男人,這一點她是毫不意外,畢竟這事,理查並不是第一次遇上。

  不過,理查向來是可以處理得宜的,而這一次,他居然向她請求幫助,想必那奧裡西斯公爵對他有著極深的執著才是。

  而她又能幫他什麼呢?

  「夫人,若是公爵看得上夫人的話,說不定夫人便可以隨著公爵回蘇格蘭,擁有公爵夫人的頭銜,更可脫離夫人厭倦的英格蘭,亦可幫我一個忙,這實在是一舉數得呀……」

  理查滔滔不絕地說著,卻被辛西亞揮手止住。

  「你渴不渴啊,哪來那麼多廢話?」

  用不著那麼多好處,就憑這幾年對理查的認知,還有對克裡斯的情感,說什麼她都不會讓理查墮入那可怕的黑暗之中,他又何必雜七雜八地說一些搭不上邊的廢話。

  「放心,我幫定你了!」最後,在理查欲言又止的狀況下,辛西亞二話不說,豪氣干雲地保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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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t_lam 2009-2-27 14:19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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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查將辛西亞帶到凱伊的房外,原本是打算與她一起進入房裡,卻有一位侍僕急忙地叫喚著他,令他不得不讓辛西亞獨自面對凱伊,便隨之離開了。

  辛西亞在房外猶豫了會兒,便抬起一隻纖纖玉手,輕輕地敲了敲門,便聽到裡頭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進來。」

  辛西亞推開門,眼前竄入一位金髮披肩的男人,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正在打量著她,而她倒也大方地讓他瞧,直到他那性感的唇掀了掀,捺不住疑惑的問道:

  「你是誰?」

  凱伊瞇細了帶有侵略性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等著她給他答案。

  「我是英格蘭優西恩伯爵遺孀辛西亞,今日是來克倫威爾堡作客的,碰巧聽理查提起你,便來拜見。」辛西亞不慌不忙,簡潔有力地說明自己的身份與來意,成功地為自己博得凱伊的好感。

  「是理查要你來的?」他淡淡地問著,隨意紮起長髮。

  「是我自己要來的。」辛西亞千嬌百媚地走到他面前,溫順地蹲在他挺坐的身子旁邊。

  她很明白自己的魅力,而且也不在意逢場作戲;她知道依他的角度看來,必定可以看見她呼之欲出的雪白酥胸,如果他喜歡女人,她知道他一定不會拒絕她明顯的求愛。

  雖然理查要她幫這個忙,論交情,她是該幫的,更何況她已經答應他了。不過,她想知道這位奧裡西斯公爵是否真如理查所說的那般,她必須先知道所有的真相,才能解決每一個問題。

  「你?」凱伊淡淡地揚起一抹笑,笑得邪氣,卻也帶著一絲清晰可辨的怒意。

  真是老把戲!穿越了幾個時空,在他的心裡還是只有這個把戲,而打算再次向他的愛戀挑戰,真是令人感到疲憊!

  凱伊倏地往後一倒,陷入柔軟的沙發中,在心底翻攪著一波又一波無法遏制的怒潮,狂亂而無章法地襲來。

  「我不好嗎?」辛西亞努力地研判著他眼中的情緒,酥白的雙手更是放肆地爬上他的胸膛。

  她把整個身體由地上的長毛毯,不疾不徐地挪上他的身軀,而絕麗的美顏上則有放蕩的神色。

  「我不需要女人。」凱伊望著她的小手在他微敞的胸前作怪,意興闌珊得連撥掉她的力氣都沒有。

  是啊,雖然他是告訴自己可以讓一切從頭,但是他渴求的心卻無法忍受日子緩慢地掠過,更難以接受理查尚未成形的感情;他居然還要個女人來伺候他,難不成他還以為他是當年的小毛頭?

  「你只要理查?」辛西亞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禁有點失望,對他,也對她自己的魅力。她還以為奧裡西斯公爵真如理查所說的那麼無賴,但由現在這般看來,似乎與理查的說辭有點出入。

  眼前的男人有著一雙受傷的深藍色眸子,有一對飛揚而不羈的眉,更有著可以勾引所有女人的唇;就連她,都快要抵不過他無意的誘惑,儘管這般荒唐的想望不是愛,她卻不諱言,自己確實對他有興趣。

  可惜,他不要她,他要的是那個只要有道德便可以活下去的理查。

  「看得出來?」凱伊驀地一愣,卻也毫不隱瞞;對眼前笑盈盈的女人,感到無以言喻的好感。

  他到這兒以後,絕少與其他人接觸,因為他大多的時間都耗在理查身上;但是眼前的女人不同,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女人可以成為他的朋友。

  最起碼,當她知道他要的是理查的時候,她的眼中並沒有鄙夷。

  「很明顯。」她是不好意思告訴他太明顯了。

  儘管他沒瞧見他是怎麼用這一雙深藍的眼眸望著理查的,但是,她卻清楚地看見當他問起是不是理查要她來時,眼眸中那稍縱即逝的情傷;而那一份情傷……在不久的之前她才遇過,所以她懂得他的痛。

  凱伊一雙深如暗夜泰晤士河般的照亮眼眸直瞅著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心底有著欣賞的喜悅,否則他是不會放縱一個女人如此欺近他的身軀,他的身體與靈魂,他只奉獻給理查。

  「你不該只是來與我聊天的吧?」

  「當然。」辛西亞甜甜地笑著,一雙小手仍是在他壯實的胸膛上磨蹭著。「但是眼前的事實告訴我,我們似乎只能聊聊,做不了其他的事,不是嗎?」

  噢,真是令人懊惱,這麼俊美的身軀已經是屬於別人的令她感到十分可惜;自與克裡斯劃清界線之後,這是她再次遇到可以勾引她的身軀,偏偏這是屬於理查的,而該死的理查居然還惡劣地要她勾引他,這豈不是讓她難堪嗎?看得到又吃不到!

  好一個理查,她必須找個時間再與他談一談,不過,在這之前,她必須先試試這個男人是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在意理查。

  「你真是一個極風趣的女人。」凱伊淡淡地笑著,大手卻阻止她一雙恣意妄為的小手,再將她抱下他的身軀,讓她乖乖地坐在毛毯上。

  「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你是如何愛上理查的?」辛西亞對於他的舉動沒有感到惱意,反而有點欽佩,不過前提必須是因為他太愛理查,才拒絕她的才行。

  「你……」凱伊倏地坐起身,詭邪的眼眸裡饒富興味地打量著眼前擁有一雙聰慧眼眸的女人。「你實在是非常特別。」

  這幾年來,敢這樣與他對話的女人,除了他的母親,他是再也想不起還有誰膽子可以這麼大。英格蘭是個特別的地方,不但讓他找到了尋找已久的人,就連這裡的女人,也比蘇格蘭的女人勇敢上好幾分。

  「我確實是很特別,不過,可惜的是你並看不上眼。」辛西亞淡淡地歎了一口氣,只要是她想要的男人,通常都已經心有所屬,她永遠都比別人慢了一步。「不過,我卻無法想像你是怎麼愛上理查的,千萬別告訴我是一見鍾情,因為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有誰會第一眼便愛上理查那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臉?

  若是說愛上他那一張絕艷的臉,她可是一點也不會反駁,只因理查確實擁有一張相當勾心攝魂的俊臉,但是,愛與喜歡是有差別的,就如愛上軀體與靈魂之間的差別一樣。

  當她說,他只要理查的時候,瞧他一點也沒有反駁的意味,不禁令她可以猜想到理查將陷入水深火熱的將來;因為這個男人與眾不同,他極成熟,而且絕對懂得如何對待自己所愛的人,知道如何讓自己所愛的人信任他,讓他打從心底不再抗拒他,遂其所願地愛上他。

  只是她不瞭解,他是一個蘇格蘭公爵,為何會在見到理查的第一眼,便對他死心塌地,打死不離開?

  他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罷了,他到底是怎麼愛上理查的?

  這一點令她非常感興趣,且急於想知道。

  「我愛他早已數百年,沒有找到他,我又怎能甘願?」凱伊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一點也不介意將心底的渴望告訴她。

  「呃?」

  他一個人在暗闃的冥府裡受苦太久,身旁壓根兒沒有一個可以與他說話的人,而當他降臨在這個世界時,偏偏又是另一個亂世,又是一個被道德捆綁的世界,即使他想將心底的話說出,也找不一個可以贊同他話語與心思的人。然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有點不同,好像可以讓他說個痛快,說不定還可以幫助他早日將理查囚入他的心底。

  說吧,把一切都告訴她,說不定他可以得到意外的禮物。

  過了半晌,當凱伊將他為何會愛戀理查,甚至將前世的一切都告訴她後,只見她愣坐在毛毯上,一雙褐色的眼眸裡淨是難以置信的光痕。

  說的也是,要一個不相信輪迴又不曾經歷過輪迴的人相信這種事情,似乎有點為難她了。

  「那……」辛西亞當他是開玩笑的,當他是不願意說而故意編了這樣的謊言,然而一對上他的眼,望見他眸底顯而易見的憔悴,她不信也得信了,只是她仍有疑問。

  「為何理查不記得你了?」既然當初兩人曾經在黃泉路上許諾誓約,為何只有他記得,而理查壓根兒不記得這些事?

  若真是那般的生死相戀、至死不休,理查又怎會將一切都給忘了?

  「或許是因為我在冥府待太久了,久得錯過了誓約的期限。」凱伊淡淡地說著,深藍色的眼眸裡有點怨懟與悲惻,只有歷盡其苦的人,才會懂得箇中的滋味。

  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也惟有這一個原因才能說服他,為何理查會將他給遺忘了。

  可是遺忘這一切的理查沒有想到,他並沒有忘記他,而是在冥府裡承受者他的報應。

  「這……」這要她如何相信?辛西亞活像是第一次聽到地球是圓的一般震愕。

  冥府?真有這樣的地方?就像是地獄一般的地方?

  可是他眼眸中的滄桑是騙不了人的,那般赤裸裸的愛意濃烈地貼在他深藍如夜色般的眼眸,而鐫刻在眸底的痛楚與說不盡的哀戀,像是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推到她的心頭上來。

  如果不是極繾綣的愛戀糾纏,又怎有那如暴雨般的愛意激揚在他眼底?

  唉,要她不相信他,就顯得她太薄情了。

  是的,她確實是想相信他,只因他眸底濃郁的愛戀。

  「我想我是不太能理解你所說的什麼前世今生的,還有什麼冥府、黃泉的,不過,我想你應該是確實愛著理查。」

  先撇開一堆她不能理解的事情,最起碼,她相信他清澄眸底的真誠。

  「真是謝謝你。」凱伊淡淡地笑著,一張俊臉因此更加惑人。

  倒不如說他是幸運的,在這宗教與信仰束縛思想的時代,他居然能夠找到一個與他交心的女人,實屬他的幸運。

  「有什麼好謝的?」面對他突來的惑人笑臉,辛西亞反倒是臉紅以對。

  該死,每一個好男人身邊陪伴著的愛侶,永遠不會是她;想她當初也不過是個農莊出身的姑娘,在領主優西恩伯爵的寵愛之下,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優西恩伯爵夫人,而那個時候的她,確實是幸福的,不過一切只到優西恩伯爵死去之前。

  自優西恩伯爵去世之後,她便猶如落入了地獄一般,不管怎麼哭泣,她所要的人也不會回來了,所以她才會不斷地尋找著相伴一生的人,而險些破壞了克裡斯的婚姻。

  若凱伊所說的一切全都是真的,那麼她會幫他的,傾盡一切地幫他。

  若真是相愛的兩人因為時空與國界的不同,因為時間與性別而落入了孤單寂寞的下場,豈不令人神傷?

  她可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只有一個人孤獨地走下去,這滋味她嘗太多了,不希望理查也嘗到,更何況他只是尚未覺醒,尚未想起凱伊而已不是嗎?

  「我會幫你的,只要是我幫得上的地方。」辛西亞想了想,二話不說地直拍胸脯保證。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凱伊笑瞇了眼。這一輩子,他一定可以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而辛西亞則會是守護他和理查的天使。「要不要將計就計?」辛西亞倒還沒想出什麼辦法,倒是將先前理查拜託她的方法說出來。

  「不好。」他想也不想地打斷她。「上一世,我也曾經與女人之間有了曖昧不清的關係,產生了一堆說也說不清的問題,我可是一點也不想再嘗到那滋味了,而且,儘管我沒有背叛他,我也不願意用那種障眼法,讓他曲解了我的愛意,而令他感到痛苦。」

  上一世那染在他臉上的痛楚,他還記得一清二楚,他一點也不願意他再受到那種苦,畢竟他可是等了數百年,才終於再與他相逢的,他怎忍心傷他?

  「那要怎麼做?」望見凱伊一副不願讓理查受任何苦的模樣,不禁令她動容。

  「要讓他想起我、念著我、再次愛上我。」

  凱伊笑睨著她,眸底、眉稍,全都是抹不去的喜悅。

  這個世界已然不同,人事物皆已改變,不變的只有他依舊熱戀著他的一顆心。

  ?     ?     ?

  「父親。」

  理查守在波爾的身邊,一雙手忙碌地在波爾的額上勤快地換著濕巾。

  「你為何不去做你該做的工作,反倒是到我這裡來?」波爾毫不領情理查的孝心,反倒是將額上的濕巾丟到一旁去。

  「父親,你在發高燒,你需要……」理查一愣,隨即站起身,將那濕巾拿起,放到一旁裝著水的木桶裡擰一擰之後,打算再放到他的額前,卻又被他冷冷地掃落一旁。

  「我不需要,我一點也不需要!」波爾坐起身惡狠狠地瞪著他,隨即又痛苦地躺回床上。

  「父親……」理查低歎了一聲,擱在手中的濕巾仍舊只能放在手中。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是他的兒子,父親為什麼不願意接受他的服侍?

  「回堡裡頭去,不用管我了!」波爾氣喘吁吁地說著,精爍的眼眸蒙上一絲濃霧,卻又聲嘶力竭地吼道:「你身為管事,不做你的事,不盡好你的職責,要我怎麼有臉面對爵爺?」

  「爵爺上漢普敦宮去了,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回來。」理查睨了他一眼,無奈地苦笑著。

  在父親的心中,除了克倫威爾堡,除了爵爺,到底還剩下什麼?

  到底會不會有他的存在?父親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他的兒子呢?只怕他早已經忘了他是誰吧!

  「那你還不快回堡裡去,若是裡頭一干的侍僕全都造反了,你又怎會知道?」波爾一聽,仍是不放棄地斥罵著。「爵爺是那般看得起你,將所有的權力都交給你,要你替他打理所有的產業,而你本來就不該在這種時候來看我,應該是要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堡裡頭才對!」

  「我知道,但是父親的病……」父親的話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是他的父親,他怎能不擔心他的身體?

  一聽到侍僕的通知,他便趕忙到父親身邊來,因為擔憂他,但是……

  「不用管我的身體,如果有那個空閒,你倒不如娶個妻子,好讓我在死去之前可以安心一點。」波爾怒斥了一聲,不容他再辯解。

  「父親。」理查看了父親一眼,實在是無話可說。

  他從沒想過婚姻,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身旁會出現一個女人服侍著他,共度一生,但是……為何現在浮在腦海的會是凱伊那一張邪氣的笑臉?

  理查的心跳猛地漏了好幾拍,直到父親的暴喝聲傳來,才又將他的心神驚回。

  「娶個妻子也好,免得老是有一些爵爺算計著你,被你這一張臉迷惑。」波爾頓了頓,又繼續說:「就這麼決定了,在我死之前,你找一個長相還不錯的侍女,再找爵爺幫你主持婚禮。」

  「父親!」理查有點難以置信地望著蒼老而憔悴的父親。

  要他娶別的女人,好讓她過著與母親一般的人生?他不!他根本無法愛人,要他如何能夠好好地善待他的妻子,到頭來,不就是他父母的翻版?

  他不要,他一點也不想製造悲劇。

  「我不管。」波爾淡淡地撂下這句話,便逕自轉身過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若是你想要表現孝心,你就得聽我的話以你的行動表示,而不是三天兩頭便往我這邊走,簡直就是拿我當偷懶的借口!」

  理查將手中的濕巾丟到木桶裡,起身開門便往外走,沒有再同父親多說一句話。

  娶個妻子?理查面對著一片無望無際的林地,冰冷的俊顏上不禁扯起一抹苦笑,一抹淒惻的苦笑。

  原來那才是父親想要的!而他從以前到現在,他所做的只是偷懶,在父親的眼裡只是偷懶,好,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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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要結婚?」辛西亞不敢相信地大叫一聲,嬌軟的聲音拔尖得幾欲衝上雲霄。

  理查要結婚?天呀,她剛才才和凱伊說好的,這下子該如何是好?

  「我要結婚不好嗎?」理查站在沙發邊,一張冰冷的俊臉,一點也看不出個新郎該有的模樣。

  是的,他的婚姻不過是建築在父親所說的孝心上罷了,這麼樣的一個決定,不過是為了讓父親安心,讓父親可以相信他的真心罷了。

  「這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怎麼沒聽你提起?」辛西亞有點作賊心虛地虛應一番。她得找個時間,回頭找凱伊再擬一個作戰計劃不可。

  「我剛才決定的。」理查冷冷地撇了撇嘴。「這是個一舉數得的好辦法,不但可以早點傳宗接代,更可以擺脫奧裡西斯公爵的糾纏,更可以讓父親明白我的孝心。這麼好的事情,到哪兒去找?」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點不妥,像是靈魂在心底深處躁動,不斷地向他抗議似的。

  心頭有點說不出的酸澀,有道聲音在心底狂肆作亂,像是在告誡著他,不能再錯過,不容他再錯過;但是錯過什麼?到底是錯過了什麼?心頭亂成一團,像是糾結不清的毛線球,找不到出口,更是不知是如何開始糾結的。

  該死,該死的蘇格蘭公爵!

  全都是為了他,他向來平靜的心才會在一夜之間徹底崩潰,徹底地露出他不欲人知的脆弱!

  「是挺好的,不過……」辛西亞是不太清楚理查和他父親之間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不過凱伊對他的一往情深,她可是清楚得很。「這樣沒有愛的婚姻,實在是悲哀的,不是嗎?」

  「不是每一段婚姻裡頭都有著愛情的成分。」理查的冰冷倦臉愈發嚴肅,湛藍的眼眸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最現實的例子便展現在他的父母親身上;一對沒有情愛的夫妻確實是悲哀的,因為他是最好的見證。

  他不想造成另一樁悲劇,不過眼前的他,似乎並沒有選擇的機會,並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但是……」辛西亞雖然不懂他眼中的怒焰所為何事,但她實在不願意見到悲劇發生。

  這悲劇並不只是單純地發生在理查身上,相對的,也會一樣地在凱伊身上留下傷痕;他是那麼地愛他,理查為何不懂?難道是因為理查無法接受他的性別,無法接受他的愛?

  若是有那麼一個人可以不顧一切地愛她,她也會願意舍下一切,就這樣一輩子都交給他,跟著他走完這輩子!

  「沒有什麼但是,我告訴你,只是想要你替我主持婚禮。」理查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我?」拔尖的嬌音倏地響徹大廳。

  不會吧,原來他告訴她這麼多,為的便是要她為他主婚?

  別傻了!若是之前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她應該是會二話不說地助他一臂之力,但是現在不同了,她不願意改天沉屍在泰晤士河裡。

  「由於爵爺不在,我能拜託的人只有你了。」理查的態度實在強硬得不像是個管事。

  「可是我……」辛西亞倏地靈機一動。「那不如叫凱伊幫你主婚好了。」

  對,就這樣,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別人身上,她可是一點也不想惹上一身腥。

  「凱伊?」不知為何,當他聽到辛西亞的口中喚出凱伊的名字時,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意突地釋出,浸蝕了他的全身。

  她是什麼時候和凱伊那麼熟了?

  無以遏抑的酸楚在剎那之間化為狂怒,一股無法解釋也無從解釋的窒悶緊緊地攫住他的靈魂,令他挺立的身軀竟有點顫抖。是他要辛西亞去陪凱伊的,現在辛西亞和凱伊極好,對他而言,應該是要感到開心的,但是……

  對了,辛西亞到底是怎麼和凱伊在一起的,是用什麼樣的形式在一起的,到底是用什麼樣的方式讓靈魂交流的?

  不,他不想再想那些事了,不想再想那些令他心浮氣躁的人與事,眼前最要緊的是父親的期待,其他的都不重要。然而那酸澀欲吐的苦楚卻像是幽魅一般,緊纏住他不放,令他不得安寧。

  「對,以凱伊的身份為你主婚,算來是綽綽有餘了,也算是給了你很大的面子。」辛西亞狐媚地笑著,慶幸自己可以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一邊,也想到另一個好辦法。「還是你不想讓凱伊知道這一切?」

  若真是成功了,凱伊一定會很感謝她的。

  「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理查嘴硬地說著,望著她的眼眸,突地感到莫名厭惡。以往厭惡辛西亞,是因為她老是纏著克裡斯,讓克裡斯不務正業,所以他對她十分輕蔑。

  但是,後來因為她痛下決心離開克裡斯,讓他對她多了許多的好感,也便是如此,他才會宴請她到克倫威爾堡作客,但是現在,他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厭煩,比當年厭惡她的感覺更甚,直想將她一路送出克倫威爾堡!

  「那由我去向他提吧。」辛西亞見他沒有拒絕,於是便打定了主意。

  依她閱人無數的眼看他,她不相信理查在凱伊的追求之下還能夠無動於衷;管他喜不喜歡凱伊,反正她已站在凱伊那一方的,她一定會幫凱伊達成他的心願。

  ?     ?     ?

  利用吃過晚飯之後的時間,辛西亞便立即跑到凱伊的房裡,將所有的事情,自始至終清楚簡單地說了一遍。

  「要我為他主婚!?」暴喝了一聲,凱伊瞪大詭邪恣狂的深藍色眼眸,向來溫和的俊臉有著難以置信的悲楚與傷痛。

  這算什麼?這到底是算什麼?他在冥府裡受了那麼多苦,一切都是為了他,一切都是為了再與他相逢,他才能夠說服自己咬牙忍耐,但是……

  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結果,竟是這樣地傷他的心神!

  是命運捉弄,是宿命注定,是他們原本便不該在一起,所以不管他如何想望,兩人最後的結局若不是悲劇便是分離?

  他不允許!要他再死一次,再受一次地獄之火,他亦無悔,但必須要值得,必須要值得呀!

  「你先別生氣。」望見凱伊如怒獅般地暴喝,饒是辛西亞這般見慣大場面的人,也不由得自心底打顫。「我聽他說的意思,好像是因為他父親對他的要求,所以這一切……」

  「父親又怎樣?」凱伊咬牙斥道。「若是他心中有一個我,哪怕是天地變色,他都只能守著一個我,哪來什麼父親不父親的?」

  根本是理查的問題,父親不過是搪塞的借口罷了;如上一世一般,他總是悠地懦弱、膽怯,非得等到事情到了不能解決、不能回頭的時候,他才願意向他認帳?這般重蹈覆轍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在相愛的時候不能好好把握,非得要等到兩人生死相隔,才願意正視這一段不被允許的愛戀?

  他是那麼地愛他,甚至可以為了他不願獨活,寧可隨他下黃泉,寧可為他受盡折磨,這一切只為了再續前緣,只為了一個心愛的他,為什麼他不懂,為什麼他不能懂?他的愛是這般驚世駭俗,非得要他忘了一切來逃避他的糾纏嗎?

  他逃不了了,而他也不會再讓他逃了!獨留人世,獨嘗痛楚的不是他,追下黃泉的不是他,受盡地獄火焚之苦的人不是他,這些苦全都是他自己擔下的,是他心甘情願擔下的,他該無怨無悔、無恨無尤,但是既然遇上他了,要他如何能夠放下他,捨棄心底的愛戀?

  即使悲劇重演,他仍要愛他,仍要下黃泉再尋他一回!

  「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讓他知道我為他受的苦,讓他知道上一世的糾葛,讓他想起對我的癡戀,儘管他一點也不記得了,我也要他重頭再愛我一次,不管時空,不管國界。」

  ?     ?     ?

  又是那一雙眼,滿溢著悲戀與無人體會的酸楚。

  然而,不知為什麼,今夜的理查確實感受到那一份痛楚,那一份彷彿直接自身體連根拔起,徹底將靈魂自肉體上驅逐的撕心裂肺,血淋淋地在熟睡中的他身上上演。

  獨睡在大床上的理查,今晚沒有凱伊的惡意騷擾,纏繞了二十年的夢魘立即如浪般拍打在他身上,不管他在夢裡頭如何痛苦哀號,仍然無法擺脫那生不如死的錐心苦痛。

  那聲嘶力竭的人到底是誰?為何他會為他感到痛楚?為何他可以感受到他現在所面臨的痛苦?

  為何他總是覺得夢中那人與奧裡西斯公爵極為相似?為何那兩雙不同的眸子,他卻能夠將之重疊在一起,再重重地壓在他心頭,令他無法呼吸,卻又要強咬著牙,忍住像要撕裂他靈魂的痛楚。

  是誰?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何要用那一雙哀傷的瞳眸望著他,而他又為何會在凱伊的眸子中找到相似的痛楚?

  誰來告訴他答案?誰來將他自惡夢中喚醒?

  夠了,他真的受夠了,他不願意再感受那麼多了!

  忽地,一雙溫熱的大手撫上他的臉,輕輕拍打著。他感覺到了,但仍然無法自這夢中與現實之間的臨界點脫離,而拍打他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倏地挪下大手。他卻感到十分地惶懼,旋即以雙手抓住了那一隻令他安心的大手,而那隻手的主人也突地向前俯近他,因為他可以感覺到他醇厚的氣息愈來愈接近,有點熟識,有點眷戀,而後……

  溫醇帶著濃濃的酒味拂上他的臉,最後狂恣地吻上他的唇,瘋狂而熾烈,令他無以抗拒也無力抗拒,不過倒是成功地將他自夢境中拉回。

  理查一睜開眼,望見的便是一雙盛怒卻又滿含著哀惻的深藍色眼眸,不禁令他瞬間錯亂了,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夢中,呆愣地任他予取予求。

  「到底是怎樣的惡夢在糾纏著你?」凱伊漠然地結束這個吻,伸出濕熱的舌頭舔舐著他乾裂的唇,喃喃問著。

  「與你一樣的眸子……」以為自己還在夢中,理查吶吶地回答之後,才驀然發現眼前的男人是現實之中才會有的凱伊。

  「與我一樣的眸子?」凱伊在他的身子上方低低地笑著,邪魅的俊臉顯得有點過度傷悲而扭曲。「原來我在夢中也糾纏著你,而你竟是如此害怕我的糾纏,即使在夢中,你也能流淚。」

  他自嘲著,而最痛最悲的則是無能為力的心。若是可以放棄,可以置之不理,早在數百年前的那一世,他便會捨棄所有,而不會愚蠢地等待著悲劇的發生。

  但因無以遏抑地戀上這個寡義的人,所以這一世,即使再來一個悲劇收場,他也要再下黃泉,再要一次承諾!

  「你在說什麼,那與你無關,根本不是你。」面對凱伊沒頭沒腦的話,理查第一個反應便是斥責他。他的夢中豈會有他?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今夜沒有凱伊的騷擾,所以夢魘再次找上落單的他,給了他前所未有的痛楚?

  而凱伊今夜到底是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會到這個時候才進他的房?

  一意會到這個問題,理查倏地一愣;天,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一直在等待著凱伊嗎?

  打從辛西亞到來之後,他總覺得心底有種東西在崩落,像是亟欲扯開這個軀體,跳脫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似的。為何他請辛西亞來幫他引開凱伊,卻又會覺得沒來由的落寞,心中有著莫名的酸澀?

  他明明排斥他的靠近,可等辛西亞一到來,他又驀地厭惡他接近辛西亞,更厭惡著辛西亞靠近他,而他則在這詭譎情懷中等待著他進他的房。

  真是太詭異了,為何事情是這般地進行,與他所想的完全不同,與他的計劃擦身而過。

  「不是我,那會是誰在你的夢中?」凱伊突地壓在他的身軀之上,仗著酒意,不讓他輕易逃脫。「是不是一雙與我一般的眼眸?」神啊,告訴他,說他還記得他,說他還戀著他,說他仍然記得前世,記得他親口允諾的誓言!

  好苦啊,漫長的人生除了等待還是等待,除了忍耐還是忍耐,他覺得自己幾乎要死在這種折磨之下了,他明明就在他身邊,但是卻不能碰觸他,不能接近他,不能嚇壞他,哪裡來的那麼多問題?

  早已經是兩抹相許的靈魂了,憑什麼只有他在受苦,憑什麼只有他在煉獄中磨折了靈魂?

  愛他吧、愛他吧,再一次自這抹魂魄的口中告訴他,他是愛他的。填滿他不完整的靈魂,愈合他破碎的心,讓他不再為愛癡傻、為愛瘋狂!

  「你為什麼會知道!」理查愣愣地望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理查話落,凱伊瞬地一愣,一雙深藍的眼眸迸射出詭邪冷光,突地仰首狂笑。「你記得我,你是記得我的!」

  他的唇登時封上理查的錯愕,恣情而放肆地將濕熱的舌頭探入他微怔的口中,如火一般地熨燙著他的每一處,又似溫柔的海浪掠過他的每一份情迷,更似一陣暴風狂嘯而過,令理查暈紅了一張蒼白的小臉。

  「你記得上一世,你記得我們之間的誓約,記得屬於我們兩人的愛戀!」凱伊狂喜而喘息地說著,溫熱的唇仍是不斷地啄吻著他柔嫩的唇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理查感覺到陌生的慾望在心底冒了頭,趕緊以雙手推開他的身軀,不願錯亂的心緒迷失了自己。

  「你說你夢中有我,你記得我的眼眸。」凱伊仍是不放棄,喜悅滿滿地塞滿他的心窩,像是要撐破他的靈魂一般。

  「那是一雙黑色的眼眸,是不一樣的時代,是不一樣的!」說到這裡,理查卻不知道該用什麼字句去形容他的夢境,索性……「反正和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到底是怎麼了?這種事情能夠令他如此地欣喜若狂嗎?他甚至搞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那是在東方,在約八百年前,那一世的你我擁有一頭黑髮,擁有一雙黑色的眼眸,確實是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凱伊見他像是只記得片段,便好心地為他勾勒出當年的情景。「在一片谷地裡四面環山,那山邊則有一幢幢的白色茅屋……」

  聽著他的話,理查的湛藍眼眸不敢置信地睇向他;為何他會那麼清楚他夢境中的一切,難道那一幕幕真是他所說的前世?但,他與他?

  「我是這麼地愛你,甚至為你追下黃泉,為你拋下一切,只為了求得一個你,你知道嗎?」凱伊將兩人之間的愛戀輕輕帶過。時間、地點、背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們兩人至死不渝的愛戀。

  凱伊爬上了床,攫住他的雙臂,雙眸炯炯有神地注視著他,像是要他為自己記起所有遺忘的過往,要他想起他三世的誓約!

  理查怔愣地望著他,感覺到心中有著古怪的情緒像是要破繭而出一般地蟄伏著,令他不禁感到惶惑,感到無以形容的倉皇。

  太遲了……什麼太遲了,他不知道,只知道這個聲音在他體內不斷地縈迴著,一次強過一次,深切地告訴他,一切都太遲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記不起來。」理查驚惶失色地甩掉他的鉗制,湛藍的眼眸不敢直視著他。「你不要以為你可以用這種伎倆騙我上當,我告訴你,我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我無法接受你的厚愛!」

  像是用盡所有的力量掩蓋著自己的謊言,他顯得有點虛弱而無力,卻不願正眼望著他。

  理查的否認像是將凱伊丟到寒冷的海洋去,所有的熱情與熾烈全都在剎那之間被他的話語澆熄。好一個無情的男人,竟說他一點也記不得他!

  他在夢中望見了他的眸子不是嗎?為何不願意承認在他的心中也有著一份愛戀,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若是他不愛他,不牽掛著他,又豈會任他的眸子糾纏著他的夢?既然是愛他的,為何不願意告訴他?

  凱伊沉默著,一雙詭邪魔魅的眼眸自視低垂著臉的理查,倏地將他推倒,大手一扯,絲質的睡袍立即在他的蠻力之下,化為片片碎片。

  「你要做什麼?」理查的雙手如往日那般抵抗著他,卻發覺他的怒意狂升,自己的雙手被他緊緊鉗制,無以逃脫。

  不知他是氣瘋了,還是以往的脅迫只是遊戲而已,他從來不會見過他凝著一張冰臉,毫無笑意,甚至更以一身的蠻力囚禁得他不能動彈。

  「我要上你的床,我要佔有你的身體,我要與你做愛,你挑一個你比較喜歡、比較順耳的答案吧!」凱伊勾起冷笑,一隻大手成功地揪住他的雙手,而另一隻大手則狂恣地在他的身軀上遊走。

  「你放開我,我無法接受這種性愛,你放開我!」理查的俊臉上滿是一片嬌紅,更是不斷地扭擺著身軀,想要脫離他的鉗制,想要脫離這令他羞惱的狀況,卻是徒勞無功,反而讓他抓得更緊。

  「你敢說你不要?」凱伊附在他的耳邊冷冷地低語,濕熱的舌邪氣地舔弄著他敏感的耳垂。「你忘了我來自蘇格蘭,忘了我這一次到英格蘭的任務,忘了我可以給克裡斯多少幫忙?」

  言下之意是說,若是理查不順從他,那麼他極有可能翻臉不認人,甚至還可以挑撥蘇格蘭與英格蘭再次決裂!

  理查怔忡地望著他,倒是忘了掙扎,湛藍的眼眸裡有著不願相信的惶惑。他是克裡斯最為信任的管事,他必須為克裡斯負責,更不能扯他後腿,而凱伊的這番話卻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愣愣地望著他。

  凱伊暫把他的沉默當作認同,打算將他的神智收回,回到他所設下的情網裡。

  「不要……」理查輕吟了一聲,感到下腹一股熱流如火如荼一般狂襲而來,幾乎令他無法招駕,他不願意臣服在凱伊之下,更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主子而臣服於他,然而……

  「你不能說不要,你沒有跟我談條件的籌碼!」凱伊冷冷地說著,深藍色的眼眸像是入冬的泰晤士河般冰寒。不管他怎麼說都好,反正他是要定他了;念了他數百年,要他一次溫存,他還算是賠本了。

  「就算得到了身體又如何?」理查粗喘著氣,偏又不服輸地頂嘴。「不過是身體罷了,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這一股情慾來得又猛又烈,幾欲掩蓋他的心神,他卻不願意承認自己已有點沉淪其中。

  「說得好!」

  他的大手扯開自己的衣衫,露出大片如雕塑一般的胸壑,倏地又解開腰間的束縛。

  「你要做什麼?」理查不禁慌了,戴了二十年的冷然面具,徹底地被瓦解。

  「做我想做的事!」凱伊沒有半點的憐惜,以憤怒拉開序幕……

  苦澀的思念掩埋在封印的禁忌下,日復一日,永無止盡折騰著他,惟有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擁有。

  在飛掠數百年後的這一夜,塵封的記憶蠢蠢欲動……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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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澀的陽光,點點地散落在緩緩糾纏的兩人身上,而房外卻突地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為了避免將理查自甜美的夢鄉吵醒,凱伊快速地替他蓋上絲被,順便撩起一件睡袍披上,趕緊將門打開。

  「凱伊?」門外的辛西亞突地嚷道,卻被凱伊給捂上嘴。

  怪了,她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可是這兒明明是理查的房間,為什麼這種令人想入非非的時刻,凱伊會出現在這裡?

  「閉上你的嘴,我可不想把理查吵醒。」凱伊深藍色的眼眸惡狠狠地瞪視著她。

  若讓理查知道有人發現他在這個房裡頭,只怕兩人的冷戰是沒完沒了了!

  「理查?」止不住心頭蠢動的好奇,辛西亞的視線不禁越過他的肩頭,望著仍熟睡在大床上的理查,眼珠子險些掉了出來。天呀,難道凱伊真的是因為理查要結婚的事,而強行把他給吃了?

  凱伊輕歎了一口氣,索性將她推出房門,將門關起來,優閒地抵在門板,一雙詭邪的眼眸中有著一絲不耐,霸氣與狂囂銳現。

  直到現在,辛西亞才知道原來他是扮豬吃老虎。她還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溫和而某愛所困的男人,想不到,一旦事過境遷,他便翻臉不認人,儼然把她當成個棋子使用!

  「幹嘛,我沒有利用價值了?」辛西亞可不吃他這一套,她瞇起褐色的眼眸,佯裝成極不悅的模樣。

  「什麼利用不利用,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凱伊斜睨著聰慧的她,徹底否認辛西亞的欲加之罪。

  他確實是有點利用她,不過這並不代表著他沒有把她當成朋友。

  「哪有朋友會像你這般過河拆橋的?」辛西亞似笑非笑地勾起紅艷唇瓣,纖纖玉指不斷地往他赤裸的胸膛戳去;心底不禁有點惋惜,這麼美好的軀體,竟是她所不能覬覦的,真是令人感到苦惱。

  不過,他的手腳也未免太快了,她才不相信理查是心甘情願地奉上身子任他予取予求;若要她猜想,八九不離十,一定是因為他以權勢脅迫,以上欺下地用他的權力逼使他就範。

  不能說他不對,畢竟他實在是愛極了理查,不過那也得理查願意接受才行。

  「我可沒有做出什麼過河拆橋的事。」凱伊不耐地說著,深藍色的眸子倏地黯沉,顯示不願再多說,他將辛西亞推得老遠,明白地表示要她遠離這個房間,轉身便打算進入房裡。

  「你以為理查會這樣便接受你?」辛西亞並不急著阻止他,更不在意他無禮的舉動,逕自在他背後響起嬌軟卻隱含著威脅的嗓音。

  果真如她想像一般,凱伊隨即轉過身來,以足以殺死她的強烈詭邪眼神,如刀似劍地瞪視著她。

  唉,一切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凱伊果真是嫩得可以,不過,她相信他確實是愛著理查,甚至將一顆心封鎖,只為了等待那虛幻的愛戀到來。

  光為了這一點,她也該幫他的,不是嗎?同是天涯淪落人,既然他幾乎可以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愛戀,她這個吃不到葡萄的人,也不能因為自己吃不到,便也不允許他人食用,就勉為其難地幫他一下好了。

  「我打算要回優西恩堡了,那麼在我回去之前,就讓我為你說一點好話,讓理查能夠多理解你一點。」

  「我可以自已告訴他。」他之前是為了得到理查才會拉攏她,不過現在他已經得到理查了,為免再發生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於情於理,他都不應該再讓辛西亞攪和這一切。天曉得她是要幫他,還是如一開始地幫理查?

  「你以為你說的話,理查會相信嗎?」她可不這麼認為。「最起碼,我認識理查的時間比你久,當然比你更瞭解他的個性,也懂得該用什麼話來打動他,至於你……省省吧,我一點都不認為理查會相信你口中虛幻的前世今生。」就連她,也有點半信半疑。

  「他會想起來的。」凱伊冷冷地斜睨她,卻無法反駁她所說的話;但是他相信這命運牽絆的情愫,儘管歷經千年,也永不改變。「不是現在。」辛西亞緩緩地勾起唇瓣。「絕對不可能是現在,你的想法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不代表著理查的想法。」

  她倒不是反對凱伊用強硬的手段得到理查,因為最起碼凱伊確實是愛著他的;但是令她惟一感到心虛的是自己沒幫理查的忙,反倒是幫了凱伊的忙,徹底地背叛他。

  唉,在回到優西恩堡之前,她必須先負荊請罪,向理查道個歉,免得往後兩個人連朋友都當不成。

  「別擋我,讓我去跟他說一些話,我便要走了。」辛西亞不管他答不答應,小手拉過他的肩,便打算進門去。「反正你現在進去也只會讓氣氛更尷尬,倒不如讓我去幫你探探情況,你也好知道該如何以對。而且我也得叫他起來工作了,你說是不是?」

  話落,辛西亞便推開門走進去,順便將一臉黯沉的凱伊留在外頭。

  「你醒了?」她一進到裡頭,便見理查已然穿戴整齊。

  「嗯。」理查冷冷地睨著她,臉上有著不自在的紅暈,自湛藍眼眸中迸射出的光芒,更是令辛西亞不寒而慄。

  他緩緩地走到辛西亞的面前,原本他該是要向她請安的,但是他有許多的理由可以省下這禮貌。

  「你該不會是聽到我們的對話了?」辛西亞苦笑著,伸出纖纖玉指指著門外。

  「嗯。」

  理查一步步地走近她,臉色愈發森冷,他真是不願意相信,辛西亞居然會背叛他。是因為他以往對待她的態度太差,所以她故意報復他,還是因為凱伊太有魅力了,令她不自覺地倒入他懷中?

  這兩個答案都無法令他釋懷,反而令他怒不可遏。

  「你現在很生氣?」她囁嚅地問著。

  「不敢。」理查淡淡地笑著,破例讓父親以外的人見到他的笑容。不過,很顯然的,辛西亞並不希望見到他的笑容。

  「咱們坐下來談,你覺得怎麼樣?」望著理查不曾笑過的冰臉上竟然滋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且不論那笑意代表什麼意思,她便已經感到寒毛直豎,寒意直達心底。

  「我不過是個管事,我有什麼資格和優西恩伯爵夫人平起平坐?」理查依舊噙著淡漠的笑,湛藍的眼眸直視著她。

  「我們是朋友,可以免俗。」望著他冷漠且無從商量的表情,辛西亞更是急得什麼話都脫口而已;不過,她確實是把理查當成朋友。

  「我們不是朋友,是主僕的關係。」辛西亞是他主子克裡斯的朋友,同理可證,她也可以算是他的主子。

  他知道自己確實是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她,但是一想到她竟然背棄了他,反倒倒向凱伊,便令他感到無以遏抑的憤慨。難不成她真是迷上了凱伊,真是想要攀上凱伊?

  天,明明是他的主意,明明是他要辛西亞去誘惑凱伊的,為何他竟會覺得自己受傷了,心底竟如被刀劃過一般痛楚。

  「你愛上他了?」直視著他的辛西亞,驀地冒出這一句話。

  真是好幸運的一對小情人,先不管過去與未來,最起碼,他們擁有現在,不是嗎?若理查明是愛著凱伊,卻又因為一堆無聊的問題而不願愛他,她可真是要為凱伊出出氣了。

  「我?」理查望著她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褐色的眼眸裡淨是戲謔,不禁慌忙地否認:「我沒有愛上他,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吃味了,你因為我和凱伊極要好而吃味了。」還好她已經決定要趕在克裡斯回堡之前趕回優西恩堡了,否則,她怕自己會因為理查無情而冷鷙的眼光而被戳刺出數個大洞。

  「我沒有,我怎會因為這種事而吃味?」理查嗤之以鼻地笑著,然而心底深處,他卻明白自己的感受。

  不管這樣的情愫是如何,不管那樣的蟄動是如何,他全都不管了;眼前重要的只有克倫威爾堡,只有父親,其餘的雜事他管不了,也無法管!

  「你不是已經愛上凱伊了?」理查愈是狡辯,她愈是要往他的痛處扎,反正她原本便是一個惹人厭的女人,理查原本便對她沒啥好感,現在如果再厭惡她一點的話,她也不覺得有所謂。

  反正她現在只圖個痛快,等她離開克倫威爾堡之後,所有的爛攤子便全都交給凱伊去處理。是成功還是失敗,現在全都靠她這一張嘴了。

  「誰愛上他了?」

  理查不禁暴喝一聲,制止她再說出撩亂他心神的話語。

  什麼愛?他不可能會愛上男人,不可能會愛上他!管他什麼前世,那些事情他全都不記得;不記得的事,全都可以當成笑話忘掉。今生都已是一片混亂不清了,誰還管得了什麼前世不前世的?

  「如果不是愛上他,你又怎會願意任凱伊對你上下其手而毫不還擊?」

  見理查欲再辯解,辛西亞揮手要他冷靜,便再又自顧自的說:

  「如果不是愛他,你為什麼能夠忍受他欺近你的身子,做盡一些對女子才會做的事?理查,你是個男人,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更是克倫威爾堡的劍術指導員,倘若你真的不願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輕鬆地將他推開,不用受盡他的騷擾不是嗎?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千萬別告訴我,凱伊以他的權勢壓迫你就範,因為事實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嗎?」

  辛西亞的話像是連珠炮一般,一點也不給理查辯駁的機會,只是一徑地將她的疑問丟給他,要他好好地思考。

  理查聞言,頎長的身子為之一震,冷峻的臉上不禁覆上一層陰霾。

  辛西亞說得沒錯,他不只聽命於克裡斯,只有克裡斯的命令是他無法抗拒的,其他閒雜人等,他不過只要尊崇的心對待便已足夠,克裡斯亦沒要求他非得要聽其他爵爺的話,不是嗎?

  昨夜他臣服了,也沉淪了,什麼脅逼威迫,全都是他自找的,若是他真要抗拒的話,凱伊也不能奈他何,只是他……

  隱隱約約之中,他只聞到凱伊的身上傳來一陣陣屬於辛西亞身上獨特的花香,那味道像是一種蠱,像是魔一般地滲入他的身體,令他作惡,更挑起他莫名的怒火,令他想將那一抹味道自凱伊的身上抹掉,他不願意在凱伊身上聞到那令他作惡的味道!

  他甚至是有點挑釁、有點蓄意,帶點強硬的態度,卻又蘊含著模糊朦朧的愛意,沉潛在他心底深處,鐫刻在他靈魂上頭。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什麼時候他的心底開始有這古怪的念頭?

  難不成是在初見面的第一眼,那震懾他心魂的第一眼時,他便感覺到凱伊無邊際的魅力正在席捲他的心,而他也慢慢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正一點一滴地被牽引,於是他駭懼,便找上了辛西亞;但一找上辛西亞,他偏又覺得心頭苦澀得幾欲淌血,他才驀然發現這一切,全都源自於他自己的愛戀……

  他是愛他的?是這樣子的嗎?

  不、不!他不愛他,他一點也不愛他!儘管他的眸子像極了夢中那一雙孤傲的眼眸,儘管他正確地說出他的夢境,儘管他說那是前世之因,儘管他那一雙悲楚而淒惻的眼眸,確實令他傾心。

  但是,他不愛他,不能愛他,不可以愛他,不可以戀上他,不可以為他傾心而糟蹋了靈魂,而違背了父親的旨意。

  對了,父親!他必須一切以父親為重,他必須快點舉行婚禮,其餘的他全都不納入考量之中。

  「我不打算再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的我,必須以自己的婚事為重。」理查想了想,不打算對辛西亞的問話做出正面回應,反倒是將他的想法告訴她。「如果你想回優西恩堡的話,你現在便可以回去了。」

  理查邊說邊走向房口,一點也不在意辛西亞正以什麼眼神望著他,可是才一觸及雕花鏤草的門板,門板卻突地大開。

  「你要結婚,誰要為你主婚?」凱伊陰沉著一張俊臉,詭邪得令理查驀地震顫,不禁往後走了一步。

  理查艱澀地舔了舔乾澀的唇瓣,不疾不徐地回答:

  「若是理查不能榮幸地得到奧裡西斯公爵的主婚,那倒也是沒關係的,畢竟,理查與奧裡西斯公爵並不是主僕的關係,可以等到克倫威爾侯爵回堡,再請他為理查主婚。」

  他的話簡單而明白,目的只是為了讓他知道,他與他之間即使有了肉體上的接觸,也不能代表兩人的靈魂可以就此結合。

  理查把話說清楚,自凱伊的身邊繞過,便打算離開,但凱伊豈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他。

  他不懂,昨晚兩人仍在這床上證悟了歷盡三世的愛戀,怎麼一睡醒之後,他便又回到原本的樣子,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

  「你大概忘了我們昨晚才在床上互相擁有。」凱伊冷冷地望著他,灼亮的眼眸迸射出詭邪的冷光。

  「不過是逢場作戲。」理查勇敢地面對他的眼眸,淡漠地說著。「是爵爺以權勢逼迫我就範,而這之間沒有任何的情愫存在,有的不過是兩個血脈僨張的男人罷了。」

  「你倒也承認是兩個血脈僨張的男人。」言下之意,他也是與自己一般沉淪在情慾之中。

  「爵爺,理查也是個男人,在爵爺高超的技術之下,會覺得情慾難忍,倒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不是嗎?」

  理查淡淡地說著,勾起冰冷的笑,一點也不在意昨夜所發生的一切。這些話全都傳入了一旁辛西亞的耳中。

  面對理查沁冷得令他震怒的笑容,凱伊不禁咬牙抑怒。他早有心理準備接受昨晚的一切可能會成為一場無從回味的夢,但是一旦面臨上,實在是教人痛徹心扉。

  「一旦克裡斯回到克倫威爾堡的時候,便是凱伊離開的時候,理查,你最好做好抉擇。」克西亞站到凱伊的身旁,淡淡地說著。「若是可以被愛,也可以愛人,卻又不願意接受這份愛,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愛戀,實在是可悲!要或不要只是一念之間,你好好想想吧。」

  理查驀地一怔,倏地掙脫凱伊的鉗制,扭頭便走,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很遺憾沒有幫上你的忙。」辛西亞愧疚地說著。

  「不,你已經幫我一個大忙了。」望著理查漸行漸遠的背影,他隱忍著心底的淒楚,決定耐心等待他的回應。

  他不相信理查不愛他,即使他不記得他了,但是他的靈魂也一定會愛他,一定會接受他的愛。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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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三天,凱伊安分地待在房裡,幾乎不再與他見面。荒唐的是,他居然感到寂寞,居然感到孤單,一種莫名的惶恐在心底氾濫成災,幾乎將他淹沒,令他脆弱地想尋求凱伊的慰藉。

  為什麼?

  先不論他的性別,光是心中這一份悸動不安的感情,便已令他狂震不已,令他侷促惶惑。而心中那一份想望,卻隨著凱伊的冷淡而與日俱增,那一份最原始的厭惡也早在不知不覺中銷聲匿跡。

  這幾日沒有凱伊的陪伴,惡夢更是如狂浪一般襲向他,像是永無止盡一般,只要是黑夜,只要他一合上眼,便永無安寧的一夜。然而,他愈是抗拒,惡夢卻愈是糾纏,愈是清晰,愈是殘忍地逼他看見夢中的一切,逼他看見凱伊口中的前世今生。然而那夢中的一切,卻不只是凱伊口中所說的一部分,而是前後有四個不同的背景與時代。

  而這之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夢境居然會和熟知這一切的凱伊所說的有所差異?

  在前三世之中,他的面貌幾乎與現在一般,眸色、髮色,像是為了什麼執著而保持不變,然而變的只有他的性別。

  確實是如此,夢境令他看得很清楚,那三世中的他,都是穿著女裝,是他難以分辨國家的服裝,但是不難看出他確實為女兒身。

  最前面的那一世,他有著黑髮黑眸,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而在夢中確實是與凱伊相戀的,而他也看見了夢中的結局,他是如何與他相約,如何面臨死亡,以及凱伊上一世時的自戕,甚至在黃泉路上所許諾的誓約,他全部看得極清楚,想忘都難。

  但是,既然是許諾三世,為何他卻讓自己空等了三世?而自己為何過了三世,卻不再記得他?難道真因為他那時所許諾的三世,一旦對方毀棄了約定,他便真的狠心不再記得他?

  不過,他還是有點記得他的,否則又怎會有個夢魘糾纏了他二十年?他像是故意遺忘,但是心底的想念與牽掛,卻是緊緊地繫住他的心,殘忍地不讓他把一切給忘記。

  唉,想起這些前世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多的幫助。他有很多找不出答案的問題想問凱伊,卻又不願意靠他太近,怕一個小心,便又怯懦地捲入他刻意設下的狂情浪潮之中。

  他很明白自己不是因為前世才愛上他,他在醒悟這一切之前,便已經愛上他了,而看清楚這一點的人,便是辛西亞。

  很可惜的是,這一世的他們依舊無緣,儘管凱伊是歷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他,他仍是無福接受。

  他已經將這一生都奉獻給父親的期待,奉獻給克倫威爾堡,奉獻給克裡斯,他無法再顧及其他。儘管心痛如絞,但既是無緣,便不再強求。

  忘了吧,讓一切回到原點,待凱伊一離開,他便又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之中,可以依父親所望娶妻生子,再荒謬地把一生所受的苦,拓印在他未來的孩子身上,日復一日的詛咒。

  想到此,理查不禁勾起苦笑,有點悲歎自己的人生。這時,他突聞門外傳來敲門聲。會是誰這麼晚找他?難道……

  理查離開溫暖的被窩,旋即開門,卻望見了一臉詫異的馬克,他的俊顏在黑暗之中,又變成一貫的淡漠。

  「有什麼事?」

  「我……」馬克吞吞吐吐地支吾其詞,心中十分驚詫理查剛才那期待的俊臉漾著令他難以置信的變化。

  是什麼人可以令向來冷淡的理查變得如此詭異?難不成真如愛倫所說的,理查與奧裡西斯公爵之間,有著不可見人的戀情?若說奧裡西斯公爵會戀上理查這一張臉,他可是一點也不會覺得意外,只因他也極喜愛理查的這一張臉,但是能夠改變理查的表情,他可真的是太欽佩他了,改天得好好地找他研究一番不可。

  「到底有什麼事?」望著馬克失神的臉,只會令他感到更不耐。

  「我想跟你告個假,明天我想要……」

  「准了。」

  理查不等馬克把話說完,便冷冷地允了他的假,更當著他的面把房門給關上,沒有聽他廢話的雅興。

  該死,他居然會在心底深處期待著凱伊的到來,全然像個乞求憐愛的女人一般。

  他真是失常了,若是沉下心好好地想一想,他便會想起,凱伊不曾敲過他的門,他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他的床,再厚顏無恥地摟著他、戲弄著他!

  ?     ?     ?

  再次倒回床上的理查,腦袋再清醒不過了,並沒有因為馬克突來的打擾而感到一絲倦意,反倒是睜著一雙湛藍的眼眸直視透著點點微光的窗子,思緒早已經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就連一抹身影已然挨到他的身旁,他亦全然不覺。

  「理查?」凱伊望著他無神的雙眼,大手放肆地撫上他的臉,強行將他的下巴扳向他,將他失焦的雙眼調回至他的身上。

  「你!」理查驀地一驚,微張的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已讓他霸氣地封住,再恣意地竄入其中誘惑著他,牽引著他與他共舞,而他也在閃神之間反擁著他,落入他的甜蜜之中。

  像是得到鼓舞一般,凱伊的吻更加熾熱而猛烈,纏住他火熱的舌,放肆地糾纏挑逗著他,再以他的舌撩撥著他的齒,輕輕滑過他的舌,像是欲擒故縱似地等著魚兒自己上鉤。

  「你在做什麼?」他過於放肆的舉動令理查突地回神,雙手將他的身軀推開。

  他氣喘吁吁地望著凱伊似笑非笑的眼眸,感覺到自己的軟弱無依。該死,瞧他儼然像個蕩婦一般,簡直是無恥!

  他怎麼能夠如此放蕩地接受他的誘惑?他怎麼能夠對他的魔魅毫無防範?早知道心已經輸給了他,便不應該再放縱自己的肉體沉淪在他挑起的慾望之中,可是他偏偏……

  「我很滿意你的主動。」凱伊粗哽的嗓音令理查清楚的知道他的情慾心已然點燃。「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主動解釋為……你願意陪在我的身邊了?」

  「那不過是我一時錯亂罷了。」理查仍是嘴硬地說著。

  要他承認的話,倒不如一掌打死他可能還快一點。

  「可是你的身體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凱伊粗啞地笑著,溫熱的氣息吹拂在理查的耳際。

  他將背對著他的理查擁入懷裡。

  「放開我!」理查羞紅了俊臉,雙手不斷地拉扯著擱在他胸前的大手。「只要是男人都會有這種反應,你不要錯以為我的反應是因為你!」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有人像我這般地碰觸你,你也會有一樣的反應?」凱伊略微不悅地挑了挑眉,一雙魔魅的眼眸緊鎖住他發燙的俊容。

  他剛才見到有人在他的房外,不過他很高興他並沒有讓那個男人進他的房裡,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我……」理查蹙緊了眉頭想要忽視他在自己身上撒下的火焰,卻仍是無力抗拒,只能任由狂情浪潮一波強過一波,幾欲將他淹沒,讓他像是幾欲死去一般,整個身體戰慄不已。

  「舒服嗎?」

  該死,他等了數百年,就是等著與他重逢的一刻。為何不管世事如何轉變,他的心依然如此飄忽,要他一次又一次地追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等待著他的回頭。

  難道他不知道,他也會有厭倦的一天嗎?

  「放開我!」理查原本是想要暴喝一聲,豈料當話語自他的口中逸出時,竟然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呻吟。

  他羞愧地想要離開凱伊的鉗制,可是全身酸軟無力,而凱伊更是,銷磨他的心神,折騰他的靈魂。

  「跟我一起回蘇格蘭吧,我一定會好好地待你。」理查的低吟聲更挑起了他深沉的慾望,可是他要的不只是肉體的滿足,而是更深一層的東西。

  他很貪心的,他要他的軀體,要他的慾望,要他的靈魂,更要他的點頭允諾,更要他永世不變的誓言。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英格蘭,不會離開克倫威爾堡……」理查粗喘著氣,無奈地掙脫他的擁抱,隨即躺臥在大床上。

  他不走,一生一世都不走;管他是造化弄人,是命運注定,什麼前世,什麼今生,他什麼都不管!

  凱伊一見到他倒在床上,不禁又像是一隻黏人的貓一般黏上他的身體抱緊他;惟有緊緊地擁抱著他,才能將那慘不忍睹的回憶都去除,才能將等待了數百年間的孤寂都忘掉。

  他不是他,他不會明白他有多愛他,更不會知道為了愛他,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歷經了多少折磨與煎熬;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他,為什麼他簡單的一句話,便能夠將他的心血抹煞?

  「我會永遠愛你的。」凱伊的吻輕輕點上理查的背,絲毫不理睬他的掙扎,因為大手早已經將他制伏。

  「我不愛你!」理查口是心非地吼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什麼前世今生都與我無關,求你放過我吧!」

  不是不愛,是不能去愛;他為什麼不懂得他的苦,為什麼不能替他想一想?

  凱伊倏地翻過他的身體,一雙灼亮的眼眸裡滿是深深的哀淒與愁緒,倏而他親吻著理查的臉……

  理查連忙坐起身,雙手拉扯著他的長髮,卻無法改變他的欲求。

  「你不要……」他的喘息一次比一次急促,原本是拉扯他長髮的大手,卻變成了推迎,而他金色的髮絲早已在狂情中散落在肩上,幾綹散落在臉上的髮絲浸染了汗水,遮蓋他的視線。

  天,為何會這個樣子?他應該要拒絕的,為何反倒是這樣?

  沉淪吧,沉淪了也好,明天或許便是兩人的分開之日,過了明天,或許兩個人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直到幾欲崩潰之際,混沌之間,理查只知道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janet_lam 2009-2-27 14:20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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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清晨之中醒來,撒了滿室的陽光灼痛了理查的眼,也拉回了他朦朧的神智。他醒過來的第一個想法是——

  糟了,侯爵今天要回來,而他……

  理查一想到這件事,便旋即從床上爬起,可是才剛坐直身子,便覺得身子酸軟且夾雜著莫名的痛楚,不禁令他嬌紅了臉,卻又旋即沉下臉。

  侯爵回來,也代表凱伊要離開了。

  儘管感覺到心口難忍的絞痛,理查仍是快速地坐起身,不願再想那些問題。他是克倫威爾堡的管事,他就必須只能想著自己的主子。

  他快速地整理自己的服裝,再走出房間,而後以尋常的速度穿梭在主屋之間。

  他原本想繞到庭院,要修斯去迎接侯爵回來,可是在經過大廳的長廊時,卻隱隱約約聽到了克裡斯的聲音,不禁轉身往回走,而見到了在大廳上正與侯爵交談的凱伊。

  下意識的,他趕緊隱身在長廊的角格裡,不想讓他們看見他。

  「關於這一次的作戰計劃,以及各方的調度,全都記載在這些文捲上頭,你慢慢地看,如果有疑問的話,你再問我。」

  坐在沙發一隅的克裡斯臉上寫滿疲憊,但是卻又全神貫注地望著正研究著那些文卷的凱伊。

  這一趟路他實在是累煞了,待這事情告一段落時,他非得要向陛下告假一些時日不可。

  不過,說來說去,全都是凱伊的問題,才會令他倉促地奔波兩地;若不是凱伊的眼神太過露骨,表現出對理查的喜愛,他也不會存心累死自己,讓自己這幾天全在漢普敦宮與巴塞斯堡中奔波。

  他想,依理查的個性,應該不會任凱伊予取予求才是,可是都這個時間了,他還沒見到理查,這實在是……

  像是管不住心一般,總覺得隱隱之中有些不安。

  「這些文卷是挺仔細的,不過還是得帶回去給菲特烈陛下過目才行。」凱伊快速地將手上的文卷仔細瞧了一遍,感覺上並無一處不妥,而且對於蘇格蘭也是挺公平的。

  過了半晌,他突地抬眼望著悶不吭聲的克裡斯,望著他有點失神的側臉,不禁有點不解。

  「克裡斯?」

  「嗯?」克裡斯倏地抬眼,對住一雙疑惑的眼眸,「實在是失禮了,不過,我實在是有點擔心理查。」

  「為什麼?」凱伊佯裝不在意地整理著手上的文卷,等著克裡斯給他答案。

  理查是他的人,是他尋覓已久的人,更是他心戀已久的人,他可沒那雅量與人分享自己的愛人,更何況是一個可以隨意支使理查的人。

  他的人由他關心即可,其他的全都是多餘!

  「因為都已這個時間了,還沒見到理查的人,實在是令我覺得有點古怪。」克裡斯盡量委婉地等著他告訴自己答案;畢竟,他離開克倫威爾堡的這幾天,只有他在這裡,如果不問他,他可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問誰。

  說起理查,光是沒要人去接他,便已令他疑竇叢生;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到現在還見不到理查的人!

  自理查接掌克倫威爾堡管事一職以來,向來恪守本分,從不曾怠忽職守,而他對克倫威爾堡產業的管理,更是令他讚不絕口,像他這般的人才,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挑剔的地方,也讓他可以安心地將一切都交給他,而不在意他的年紀。

  但是,為何凱伊一到克倫威爾堡之後,他便覺得理查似乎有點改變了?

  「理查好得很,現在還在房裡歇著。」凱伊詭邪的眼眸直睇著克裡斯緊蹙的眉頭,極不悅他的心底念著理查。

  「為什麼?理查受傷了?」一聽到理查還在房裡頭休息,克裡斯瞬地站起身,便打算探視他去,嚇得躲在長廊邊的理查幾乎彈跳起來。

  「不用擔心,坐下吧。」

  凱伊伸出大手,一把扯下心急的克裡斯讓他坐回原位,深藍色的眼眸裡淨是怒與妒。

  怪了,他和理查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這麼擔心理查?

  在蘇格蘭,他從不曾見過哪一個爵爺會像他這般疼愛著自己的管事,難道是因為他也要理查?

  「怎能不擔心?」克裡斯有點無法理解凱伊的舉動。

  理查就像是他的弟弟一般,他擔心他有什麼不對?就算理查是管事,但是依他的辦事能力,他多關切他一點,又有什麼不對?為何他總覺得凱伊的眼眸中,總是隱隱透著冷冷的殺意?

  「他不過是累了點,用不著你的關心。」凱伊的神色一沉,俊臉有著邪佞的表情,冷冷地睇向他。「你只需要管好你的妻子卡倫,其餘的一切,全都交給我擔心便可以。」

  「什麼意思?」克裡斯倏地斂下客套的表情,換上原本的冷漠。

  他可以感覺到凱伊的言語中透露著濃濃的佔有慾,甚至還挾帶著妒忌,這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他不是傻子,不是不懂凱伊言語中的試探意味,但是凱伊說歸說,而他聽歸聽,不一定得相信他。他相信理查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什麼都不論,光是理查虔誠的信仰,便能抗拒凱伊對他的騷擾。

  「我說,我和理查已是一對愛人,而我昨晚一個不小心讓他太累了,所以我便讓他多睡一點,所以他現在還在房裡休息。」

  既然是克裡斯問,他也不介意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既然他是愛著理查的,就沒有什麼事不能說。

  「不可能的,理查不可能跟你……」該死,那些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雖然他極相信理查的個性,但是見凱伊說得煞有其事,他也覺得自己幾乎要被他給說服了。

  「是與不是,可不是你可以論斷的。」凱伊撇了撇嘴,不甘示弱地說著,語氣淡漠而不富情感。「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是要定理查了,我要他隨我一起回蘇格蘭。」

  他原本便不是一個多情的人,要他對其他人多付出一點情感,對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他的愛只給一個人,所有的七情六慾全都給了同一個人,所有的一切亦然;在他的眼中,除了那一個人,其他的人,他都可以當作不存在般地忽略而毫無歉意。

  「如果我說不呢?」克裡斯咬牙哼道。

  開什麼玩笑?若是讓他帶走理查,往後他龐大的產業誰要幫他打理?

  「很簡單,這文卷你自個兒看著辦。」凱伊勾起一抹冷冷邪意。

  「你的意思是……」天,他簡直不敢相信,凱伊居然因為一個理查而打算與整個英格蘭對抗!

  他是瘋了不成?

  這一份協議是蘇格蘭菲特烈陛下要他前來克倫威爾堡商議,再帶回蘇格蘭的,難道他不知道他這樣一個舉動,不但會令他無法在英格蘭立足,更會令他無法在蘇格蘭生存下去?

  「隨你怎麼想。」凱伊冷冷地笑著,早已經為自己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端看你一句話了。」

  他再也熬不住那磨人的孤寂了,以往熬得住,是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咬牙忍過那些痛楚,便可以得到自己最渴望的一切,但現在的情況不對,只要他一鬆手,他便再也得不到他了。

  他說過了,只要可以得到理查,要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願意。

  「這必須看理查的意思,若是他願意的話,我無話可說,但是理查若是不願意,我會動用一切武力,將理查留在克倫威爾堡。」

  若是理查接受凱伊,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但若是理查不願意,他得用自己的力量捍衛視如家人的理查。

  「好啊,理查就在後頭,你可以直接把他叫出來問一問。」

  躲在長廊後邊的理查不禁一顫;原來他早知道他躲在這裡,剛才的話,他是故意說給克裡斯聽,也是說給他聽的!

  理查緩緩地走到大廳,望著一臉不敢置信的克裡斯,心中滿是羞憤。凱伊為什麼要故意這麼說,難道他不知道他這麼做,會令他感到十分地不堪嗎?

  「說吧,把你的答案告訴你的主子。」凱伊絲毫不管他的想法如何,只是急於知道他的答案。他知道過了這一夜,全部都有可能因此而不同。

  「我……」理查湛藍的眼眸中有猶豫,心頭更早已紛亂不已;他的眼眸來回巡視著眼前的兩人,無法貪心地說出他的想法。

  若是之前,他一定是義無反顧地說要留在克倫威爾堡,但是現在他不知道,或許真是一夜的沉淪,撩動了他的心弦;他想貪婪地說,可不可以待在克倫威爾堡,也待在凱伊的身邊?

  怕是太貪心了,連上帝也幫不了他的忙。

  可是他真的無法抉擇,無從選擇!

  「理查,你說,我不會怪你的。」克裡斯道。若真是看不出理查的掙扎,他怎能自詡為理查的親人?

  好一個奧裡西斯公爵,竟然能夠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便讓理查向來無浪的心激起了波瀾壯闊的浪潮。

  「我……」望著凱伊緊蹙的眉頭,理查的心也跟著被揪緊,感到難以呼吸的窒悶,卻又不禁望著一臉急切的克裡斯,這待他極好的主子,這……

  他何時變得恁地優柔寡斷,竟在這要與不要之間猶豫不決?

  「用不著做決定!」

  大廳的廳口突地傳來一陣老邁的聲音,不禁令理查循聲望去,映入眼簾的竟是許久不曾入主屋的父親。

  「父親……」

  「理查,我說過,我們的眼中應當只有我們的主子,其餘的閒雜人等一律視而不見,尤其是蘇格蘭人,更可以當作沒有他的存在!」波爾暴喝了一聲,絕不容許理查作出任何的辯解,他剛才在外頭都已經聽得一清二楚了,實在是嚥不下這口氣,逼得他不得不出面。

  「可是父親……」糟了,父親該不會全聽到剛才的對話了?

  「我對你可真是失望透頂!」波爾冷哼了一聲。「居然還是被個男人纏上了,而且還是一個低俗的蘇格蘭人!」

  「父親……」心如刀割呀,他所等待的是父親的讚美,而不該是這般令他心碎的責難。

  他一直是想做好自己本分的,無奈事與願違。

  「無所謂,若是這小老頭打算丟自己主子的臉,砸了主子的功勳,我可是一點也不在乎。」凱伊開口道。這人口出穢言,罵得理查一張臉都抬不起來,哪裡有父親的樣子?

  前世的理查渴望一個溫暖的家庭,看來天上的神並沒有聽見他的心願,才會在這一輩子繼續折磨他。

  「你!」波爾瞪視著凱伊,卻罵不出一句話。

  「好歹我也是個公爵,是奉蘇格蘭菲特烈陛下之命來與英格蘭協議與西班牙的對戰之事,若是我一怒之下掉頭便走,你以為克裡斯會落到什麼下場?」凱伊冷冷地說,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敢欺負他的理查,他可是誰也不饒的,儘管是理查的父親也一樣!

  波爾聞言,回頭望著克裡斯有點為難的表情,再望著理查,不禁心都涼了;他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的兒子和主子,為何反倒會害了自己的主子?

  「是這樣子的嗎?」

  理查瞅了父親一眼,無言地點了點頭。

  波爾一想到自己的無知與放肆,一口氣突地嚥不下也吐不出,任由其淤塞在胸口,不上不下地折磨著他,然後他突地倒地,鮮血自他的口中不斷地嘔出,不禁令理查膽戰心驚。

  「父親!」

  理查趕緊衝到大廳口,一把抱住瘦弱的波爾,大手趕緊摀住他的口,好似他這麼做,便可以阻止父親再嘔出觸目驚心的血。

  「趕緊把他抱到旁邊的房間裡,喚醫生來!」克裡斯看情況不對,便趕緊發號施令,馬上叫喚屋外的侍僕趕緊請醫生來。

  理查雙手一抱起父親的身子,淚水便幾欲淌下;曾幾何時父親的身子竟會瘦弱至此!父親一向以自己壯實的身軀為傲,為何只是一場小病,便能磨去了他向來健壯的身子?

  理查不敢再多逗留,抱起父親,便打算進入一旁的房間裡,卻見凱伊擋在他的面前。

  「需要我的幫忙嗎?」凱伊吶吶地問著,心底滑過的痛楚不是為了不省人事的波爾,而是為了一臉悲悵的理查。

  「不需要!」

  理查冷冷地說著,繞過他身旁,全然當他不存在一般。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不該忘記父親的教訓,而讓父親落到這個下場;若是父親有個三長兩短,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凱伊呆愣在原地,望著理查離他而去,那好不容易靠近的心,似乎隨著他的離開,而再度撤離他的心房……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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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醫生診治完,理查一直守在床邊,一雙眼眸不敢稍離,他知道父親的生命已經到了終點了。

  一直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是沒想到事情真正來臨時,竟會如此地令他痛楚。

  他一直以為不會再在意父親所說的一切,然而當見到父親瘦弱地躺在床上時,他才發現,即使母親離開,儘管父親因此而疏離他,儘管父親不再對他言笑,他仍是愛著父親的。

  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在乎的,但是一想到父親即將自這個世界離去,他便覺得心好痛,從心底深處泛起絲絲悲愴與悵惘,折磨他的靈魂。

  「理查……」

  他緊握住父親的雙手,沉溺於罪惡感與自我厭惡之中,卻突地聽到父親細碎而虛弱的喚聲。

  「父親。」理查更是大力地握住父親骨瘦如柴的手,咬牙不讓淚水淌出。

  波爾緩慢而艱澀地睜開雙眼,像是極疲累一般,開了又閉,閉了又開,望著自己惟一的兒子。「這些年來,可苦了你了……」

  「不,一點也不,那是我該做的。」他緊蹙著眉頭,淚水在他湛藍的眸底氾濫成災。不該是這樣的!他一直想要得到父親的讚美,但是不是現在,不該是這種情況之下!

  「你自由吧,你要追求什麼,便追求什麼,不一定要照著我的期望去做,而背棄了自己的未來。」像是迴光返照一般,波爾的眼眸竟然炯炯如他未病弱前的神采奕奕。

  其實,在大廳之外,他什麼都聽到,什麼都看到了,當然不會漏看了理查眼眸中的猶豫不決。他是他最摯愛的兒子,所以他一直用最嚴厲的方式教養他,要他成為一個可以不辱傑爾森家族的人,更要他的一生都奉獻給克倫威爾堡。然而,他卻忘了他是他的兒子,他也是一個個體,也會思考,也會有自己的行為模式,而他的教養方法,則變成了扼殺他自由的魔手。

  理查長得極像他母親,俊美得不同於一般的男子,所以他更加地鍛煉他,不讓他有機會被男人覬覦。像是詛咒一般,他愈是害怕的事情,便會殘忍地轉變成事實,來到他的面前,像是嘲笑他一般。

  以往厭惡而痛恨的,直到現在卻變成了默認,變成了順其自然;未來是理查的,不管他是否要干涉,上帝也不會再給他機會了。

  所以讓理查自己去選擇吧,選擇他所想要的未來。

  「父親,你的意思是說……」理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這不是父親會說出的話,不該是父親會說的話,

  「理查,從我死去的那一刻起,你就必須自己面對你的未來,至於你如何做選擇,值不值得,一切全都由你決定,我不會再左右你的思想……」像是時間已到了盡頭似的,波爾的眼眸愈加無神,慢慢地失焦,再也看不清理查的臉。

  「父親!」理查緊握住他的雙手,用力地掐搓著,想再喚回他一點生命力。

  他還有好多話沒有講,還有好多事情不曾對父親提起,甚至還沒告訴他,他是如何地愛他。以往沉澱在心頭的驚慄,他一直以為那便是恨,然而現在他明白了,那不是恨,那全是愛,是對父親的愛,是一個孩子向父親索求親情的愛!他還沒有告訴他,他怎能狠心地離去?

  「我愛你,孩子,你要堅強……」波爾向來嚴肅的臉上緩緩地勾起一抹笑,一抹滿足的笑,最後再慢慢地閉上眼眸,正式與世長辭。

  「父親,我也是愛著您的,不管您對我是如何地要求,我都努力地做到,要的不過是您一點點的關懷,一點點的讚美,一點點的擁抱……」

  感覺握在手中的大手已不再回握著他,理查的淚水決堤了,一滴一滴又一滴直淌在悔恨的心頭,淌在無力挽回的無奈之中。

  這不是他要的,這不是他要的臨死前的讚美與認同。

  這就是死別,代表著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波爾這個人,不會再有父親的存在,不會再有一個人像父親這般地對待他了……

  這就是死亡,離去的人走得瀟灑,但是留下來的人要情何以堪?

  緊閉著的眼眸直淌出濕濡滾燙的淚,滴在父親漸漸失溫的手上,也滴在他碎裂的心坎上,將無邊際的悲傷勾入靈魂深處。恍惚之間,像是有什麼東西承載著一樣的悲哀竄入他心底,將他的沉痛牽回遙遠的光景之中,帶他回兒時,在快速地引領著他進入更深沉的悲慟之中。

  好像又是夢,好像又是那一雙悲愴難抑的眼眸。

  他總算知道獨留人間的那一個人,是如何沉痛地度過不願再度下去的每一刻,直到呼吸終結……

  ?     ?     ?

  幾日之後

  「理查呢?」

  今天一早,凱伊便決定離開英格蘭,但是他並沒有要帶走理查,只是想再見他一眼,可是一進入他的房間,卻見不到他的身影,心底不禁隱隱泛起一絲止不住的不安與惶懼。

  凱伊立即快步地走向樓下大廳,詢問克裡斯,而克裡斯也感覺到事情不對勁,連忙詢問侍僕,查問理查的下落。

  但問了大半天,只是浪費了尋人的時間,只因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了,他也沒留下隻字片語。

  「他會到哪裡去?」凱伊打著微顫,幾乎快要站不住,當年那幾欲掠奪他呼吸的可怕夢魘在他的心中蟄動著。

  自波爾死亡到下殮至修道院之後,就不曾再見過理查的臉上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徑的冷漠,將心房緊鎖,不讓任何人靠近。

  這樣失常的他,有誰敢保證他現在失蹤了,會只是到外頭散散心而已?

  「到修道院去找找!」

  克裡斯不給他發愣的機會,拖著他便往廳外走,要修斯備了兩匹馬,便如疾風暴雨一般地往修道院前去。

  天空飄著細雨,天昏地暗,像是在哀悼著凱伊灰色的心境,更像是一個壞透了的預兆。一想到這裡,凱伊更是加快馬兒狂奔的速度,揮動馬鞭,毫不留情地拍打著馬身。

  一到修道院,不等馬兒停住,他一個縱身自馬鞍上頭飛掠落下,一落地便往裡頭狂奔,像是怕遲了,他便再也見不到理查的人了。

  怕了,怕他再次自他的手中溜走,也怕再一次受到那非人的折磨。

  一進到修道院內,凱伊便像是發了狂一般,一間間地尋找,不管是聖壇,告解室、研習室,他無一處漏過,直到在墓園的壁畫前望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凱伊偷偷吁了一口氣,只要人還在,什麼都不是問題。

  「理查?」怕是驚嚇到他,凱伊慢慢地走近,但是在距離仍有十幾步遠的地方便停下了。他不否認波爾的死與他有一點關聯,所以這些日子以來,理查對他的視而不見,他也只能咬牙忍下。

  但是,他現在是來找他的,他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衝動,讓理查做出什麼他無法阻止的事情。

  「凱伊?」理查緩慢地抬起眼眸,望入那一雙憂傷的深藍色眸子,有點訝異他竟能找到這裡來;他不是要走了嗎?又何必找他呢?

  「我們回家吧。」凱伊扯起一抹淡笑,憔悴卻深深地鐫琢在他的俊臉上。

  「我的家在哪裡?」理查淡淡地笑著,就連眼眸也帶著笑,帶著淒愴迷離的笑,令人心疼的笑。「只有家人存在的地方,才叫作家,而我已經沒有家人了,哪裡還會有家呢?」

  父親的死讓他感到深深的罪惡,只因在父親死去之際,他心中想的念的,依舊是凱伊那一雙受傷的眼眸。儘管這幾日以來,思念的心並沒有因為自己對他的疏離而減少,反而是瘋狂地激增,隨著他將離開英格蘭的日子迫近,更是痛苦得令他幾乎死去。

  才面臨一次與至親的死別,還要他再面臨一次與最愛的生離,倒不如給他一個痛快,結束他的生命,好讓他可以忘掉這些傷痛!

  「回我們的家,只要你願意跟我一起回蘇格蘭,我的家便是你家,因為我是你最親的親人了。」

  凱伊蹙緊眉頭,慢慢地走向他,卻在接近他只剩幾步的距離,被他的視線凍結了腳步。

  「你殺了我吧!」理查的湛藍眼眸裡沒有任何的情緒。「我是個天主教徒,我不能自殺,但是倘若你不願意幫我,我也在乎不了那麼多了。」

  「不要,你千萬不能自殺,那往後所要受的苦,不是你所能夠承擔的!」凱伊暴喝了一聲,制止他的愚念。「那裡暗無天日,熾焚如火又寒凍如冰,一日復一日,分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破碎的魂魄逃不出生天,必須在那裡待到自己的罪贖清,才能夠再轉世。」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確實是可以忘掉一時的傷痛,可以逃避那如惡夢一般重複再重複的夢魘,但是追隨而來的便是另一場夢魘,一場永無止盡的惡夢,一場幾乎以為沒有終點的惡夢。

  他怎能讓他受自己受過的苦?

  「你就是歷經了那樣的苦?」理查幽幽地問著。

  他真是傻,為了他居然受那種苦,一點也不值得!

  「那樣的苦不是苦,最苦的是,我錯過了你許諾的三世,錯過了你的等待,讓你徹底地將我自你的記憶中抹去,那才是真正的苦。」凱伊淡淡地說著,臉上扭曲地勾出一抹苦笑。

  那些都不重要了,現在他只要他活下去,只要他能夠活下去,要他永世不再踏入英格蘭他也無悔,只要讓他知道他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他便心滿意足了。

  「若是再一次的死別,你還願意為我下黃泉,再受一次苦?」理查湛藍的眼眸凝睇著他。

  「願意。」凱伊定定地望著他,以為他已萬念俱灰,沒有一絲的生存意志。「就算再來百回、千回,我亦無悔,我說過,汝在吾在,汝死吾死,與汝同日死,永世不分離!」

  「你好傻……」淚水像是再也不聽使喚一般,拼了命地淌下他的臉。

  「只為你癡傻!」凱伊斬釘截鐵地說著。「若是你真覺得這個世界容不下我們,不如我們一起走,儘管身陷地獄,共處煎熬,也不會再孤單了;若你真的不願意留下,就讓我陪你吧。」

  他一生無所求,要的便是他的人、他的心、他的靈魂;說他無能,說他懦弱,說他只懂得情愛而不要未來,他也無所謂!

  只有他存在的地方,他才能夠存在,若是沒有了他,就連呼吸也嫌多餘。

  理查一雙朦朧淚眼直瞅著他,淚水更是情難自遏。即使違背了道德,違背了信仰,違背了父親最初的冀望,他還是要擇他所愛的人。

  什麼樣的事,什麼樣的人,可以如他這般打動他的心?

  他不為前世所惑,只為今生所迷;這樣一位愛他至深,癡戀狂愛的男人,可以為他受盡苦楚,為他受盡三世的地獄煎熬,要他怎能不愛?要他怎能放他離開他的生命?

  望著淚水不斷的理查,凱伊只覺得心都被他哭得揪緊;他不要見他落淚,不要見他受苦,只希望他開心而滿足地過一輩子罷了,為何顯得困難重重?

  他想走近,給他一個擁抱,卻又猶豫不決,怕再靠近他,便等於是再傷他一次。不過是想要與他共度一世,為何顯得如此遙遙無期?

  幾番猶豫之下,凱伊終究是緊握雙拳,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你不愛我了?」理查見他站在原地,一臉的悲愴哀惻,卻不走向前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不禁開口問道。

  「我怎麼能夠不愛你?」凱伊扭曲了一張俊臉。「不再靠近你,是怕一個不經意,我又傷害了你。」

  「那就愛我吧,你現在不愛我,便是在傷害我。」淚水依舊止不住,任憑他想要努力地扯出一抹笑,但只是徒勞無功。

  從今日起,他只為凱伊·奧裡西斯而活,所有的禁忌對他而言不再是禁忌,是溫柔的情系。

  凱伊怔愣地望著他,微啟的唇瓣因錯愕而顯得微顫。

  一直在旁觀看、默然不語的克裡斯終於忍不住地吼道:

  「再不快一點,我就把理查帶回家,你自己回你的蘇格蘭好了!」

  該死,長眼睛沒瞧過這麼愚蠢的人;他所渴望的東西都已經握在他的手中,現在不拿,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難道要等到下一世,再下下一世嗎?天曉得他是不是能夠那麼幸運,在每一個下一世裡都遇上自己的真愛!

  凱伊驀地回神,快步走向前去,大手緊緊地將理查擁入懷中,感覺到眼中漫著一股濡濕。

  「不要再離開我了。」他的嗓音暗啞而低嗄,全身止不住地顫抖,不難想見他現在的激動。

  前前後後等了三世的時間,三世的時間便已讓他跨越了近千年,而理查永遠不會知道那一份失去另一半,靈魂因此破裂哀鳴,夜夜悲號那無奈與淒楚。

  「永遠都不會了,我會再次與你許下承諾,不管時代,不管國界,不管性別與背景,當我初見你的第一眼,我一定會想起你的。」理查抑制著心中的酸楚。「若是你忘了我,那一世便由我來找你,直到我把你喚醒為止。」

  凱伊沒有回答他,逕自沉醉在狂喜之中;先讓他擁有現在吧,有了現在,他才有把握再去論未來!

  「喂,你該不會打算將理查帶回蘇格蘭吧?」在一旁的克裡斯不甘寂寞地吼著,硬是破壞兩人的甜蜜。「我可是不會答應的。」理查得要幫他管理產業,他可不會簡單地放他走。

  「理查要和我一起回蘇格蘭,回我們的家!」凱伊沒好氣地吼著,冷眼瞪著不知好歹的克裡斯。

  「克倫威爾堡也是理查的家,他該要回這個家才對!」

  「回蘇格蘭!」

  「在英格蘭!」

  「理查,你說!」

  兩人僵持不下的結果,便是直接望著當事人,只見當事者冷著一雙眼眸,掙脫凱伊的懷抱,逕自往回克倫威爾堡的方向走去。該死,連這樣都能吵,難道在他感動的時候,他們都不能安靜一下嗎?

  「看吧,理查打算回克倫威爾堡。」

  「不是,他是打算回去拿行李。」

  「吵死了!」理查望著身邊拌嘴的兩個人,不禁暴喝一聲。

  總有一天,他會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好封住這兩張該死的嘴。

  —本書完—

  ★想瞭解〈夜色昧影〉凱伊與理查的前世戀情,請看《孽情山賊》

doctrine 2010-3-15 13:14

好看喔!
感謝分享!

夜游神 2010-3-15 20:42

種覺得沒什麼大起大落
不是甜文也不是悲文
勉勉強強算甜文.....吧?

夜莉 2010-3-16 20:07

回覆

兩人最後有在一起真好:82:

l223204964 2010-7-8 10:18

前世今生系列
感覺好像都是記得的那個比較辛苦
看到凱伊的癡情我很感動:$

l223204964 2010-7-8 10:20

前世今生系列
感覺好像都是記得的那個比較辛苦
看到凱伊的癡情我很感動:$

ryanleung 2010-7-13 18:46

感覺好像都是記得的那個比較辛苦
看到凱伊的癡情我很感動

fishs1126 2010-7-13 23:26

這麼愛一個人好辛苦喔
下次還是喝了夢婆湯好
讓這一生幸福快樂

HUPOR 2011-4-23 19:31

相信前世嗎?
浪漫的想法
不過凱伊的深情還是讓人感動

HUPOR 2011-4-23 20:56

好感動
最後如何一舉2得
那就2邊來回走好了

夢想 2011-4-23 22:56

[font=新細明體]因為愛,所以情願粉身碎骨.....[/font]
[font=新細明體]只為在一次見到妳,[/font]
不管前世今生,不管多久,
只要回眸一眼,我都能認出...

[[i] 本帖最後由 夢想 於 2011-4-23 23:00 編輯 [/i]]

jivery0124 2016-7-1 13:50

好好看,謝謝分享
果然記得一切的人最辛苦,
被留下的人最痛苦,
所以要愛所愛的人就是愛自己嗎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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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地獄來的愛人》作者:丹菁【完結】(續《孽情山賊》<夜色昧影 魂夢為勞>(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