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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引蝶 (上、下)  作者:陽光晴子

《龍王引蝶上》 作者﹕陽光晴子

出版日期﹕2009-03-18

內容簡介﹕

傳說他權勢滔天、傳說他富可敵國、傳說他邪惡無情,
傳說他的女人只有一種命運──
受寵的時候是寶物,失寵的時候是禮物,
兩種身份,是女人的希望與絕望,
他是──愛新覺羅?弘熙,人稱「龍王」。
他說:「嫁給我就是夫人,不嫁,就當我收藏的美人。」
原以為正常的女人都會搖尾乞憐、乖乖嫁給她,
偏偏她,又是裝瘋賣傻又是假結婚,遲遲不肯點頭,
沒關係……會跑的獵物才能激發獵人狩獵的慾望,
為了得到她,他可以逼得她家破人散、走投無路、
可以拿她手帕交的清白威脅她、要她屈服、
可以全天候監視她、逗弄她,甚至無暇顧及他的後宮,
果然,她終於臣服於他……但,身旁的人卻說──
真正臣服的人──是他……


書名:龍王引蝶•下  
系列:單行本  
作者:陽光晴子
出版日期:2009年03月18日
  
內容簡介:

傳言龍王因為她,撤掉如同後宮的「美人宮」,
傳言龍王因為她,與摯交好友反目成仇,
傳言龍王因為她,不惜重傷使節、引發戰爭,
一個女人,決定龍王的喜怒生死,
她是──蘇丹凝,龍王唯一的弱點。
他說:「誰也不准傷害你,誰都不准!」
皇叔要她死,他以命相搏,才能救回她一條命;
美人要她死,他以牙還牙,宣告世人她多重要;
敵國要她死,他寧死不屈,即便背上嗜血罪名,
他從不曾違背自己給的承諾,但……她呢?
她給予的,竟是如此殘忍的回報──跟別的男人偷情!
逼得他狠下心將她往敵境送......不過,所有人都猜錯了,
他不僅會親自救下她、替她療傷,還要親自折磨她,
因為他還是很愛很愛她,愛到要用一輩子恨她……




楔子

  江南,一處金碧輝煌的園林裡,一群王公貴族、富商仕紳正齊聚一堂的在喝喜酒,這其中有人已經吃了兩攤,待會兒還得趕下一場,也有人吃了第三攤,賀禮送到手軟,因為這陣子成親的人真不少。

  其中一桌,一名嚴姓富商正要起身趕場,怎知坐在旁邊的杜員外就拿了一張帖子給他,這一看啊,他大眼一瞪,「又是喜帖我說杜員外,你家閨女不是才剛滿十三?」

  「行了、行了,不嫁怎麼成呢?難不成去當龍王妻嗎」杜員外搖頭啊。

  「也是,龍王選妻一事才傳出來不久,不知有多少閨女趕辦婚事。」坐在富商旁的何大人也開口了。

  「沒錯、沒錯,嫁給惡名昭彰的龍王,最終會淪為什麼角色,誰也沒把握。」另一名商人跟著道。

  「龍王到底做了什麼事?」說話的是個皮貨商人,他終年在北方,才到江南三天而已,本想做生意,沒想到到處都在請喝喜酒。

  「你不知道龍王是當今皇上的弟弟,是前皇御賜的『福親王』啊。」何大人撫鬚替他解惑。

  「可你們怎麼叫他龍王?」皮貨商不懂。

  「私下喊的啊,又不是不要腦袋了。」杜員外插嘴。

  「但大夥兒私下喊他龍王,也就說明了,現在在紫禁城的皇上雖是坐在龍位上,然而真正的九五之尊是福親王啊!」三杯黃湯下肚,何大人可敢講了,「善於權謀的他,拒絕他父皇不要龍位,拱了現今皇上上位,其實也是有所圖。」

  「有所圖?」皮貨商再問。

  「哎呀,皇宮裡規矩多,對狂傲邪肆的龍王來說,就像一個大鳥籠,所以他遠離京城,到了大清運河的航運樞紐淮安,掌控漕運總督及那些財力雄厚的鹽商,這簡直就是掐住了大清的財運命脈啊!」

  何大人一說完,杜員外又緊接著道:「沒錯,富可敵國的他養妓女、收取各貪官污吏貢獻的奇珍異寶,聚斂錢財。」

  然而,嚴富商對此說有意見,「可我也聽聞是皇上感念龍王讓他成了皇帝,才讓他成了鹽商巨頭,龍王也不吝捐輸朝廷內庫、充軍輸、治水患、解饑荒。」

  傳言云云,真真假假,孰為真孰為假,已真假難辨,但每個人聽在耳中都各自解讀。

  「哎呀!這正是他正邪難分之處嘛。」另一名謝姓富商也急著發表言論,「工於心計的他拱了過於溫恭良善的哥哥當上皇帝,也是方便他染指於政,他的權勢、兵力都不輸真正的皇帝,誰敢得罪他就是找死。」

  「豈是找死而已?傳言南方的定親王不過向皇上告了他一狀,沒幾天,王府就被一把火給燒得精光。」何大人邊說頭皮邊發麻呢!

  「還有呢,鹽商大老何漢善私吞鹽貨外賣,不過一個半月,一家大小就全成了廟街乞丐,聽說是載著鹽貨的船隻全翻覆入河,家中金庫被偷竊一空。但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兒?誰做的,大家心知肚明。」杜員外再道。

  「所以龍王這門親家,誰敢攀?即便龍王選妃的條件就只要是美人兒、個性別太弱便成,可『伴君如伴虎』啊。」何大人喝了杯酒,又開了口。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個不停,一些本來狀況外的富商倒是搞懂了。難怪,這陣子喜帖滿天飛,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甚至是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少婦也都趕著上花轎,這龍王選妃弄得家家自危、民心浮動,壓根是個大災大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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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四更天,月光將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照映在窗口。

  「小姐、小姐。」一道極力壓低的嗓音在靜夜中沙啞響起。

  窗戶緩緩拉開,皎潔月光下,一張清麗絕俗的臉蛋兒探了出來,「噓噓,二娘好不容易睡著了。」蘇丹凝緊張的將手指壓在唇上。

  小丫鬟小茹連忙點頭,「快!」

  「嗯。」她於是拉起裙擺,一腳踩上窗框,身子往前,正要爬出窗台時——

  驀地,整座蘇府燈光通明,接著是一陣騷動,「龍王來了!來了!快!」

  只見僕役院的丫鬟、小廝匆匆穿上衣服,提起燈籠就急急忙忙的往大門跑去,蘇府的主子蘇柏承更是拖著五旬身軀邊跑邊讓傭人穿上外衣,急奔女兒閨房,大喊,「快起來準備——咦?凝兒你趴在窗戶幹什麼?」

  逃啊!但晚了一步。蘇丹凝莫可奈何的擠出一個笑容,「我睡昏頭了,一聽龍王來了,就嚇得從床上彈跳起來,找到洞就鑽了。」傳言是對的,龍王是個不可捉摸也無法無天的狂妄男子,半夜作客的事也做得出來。

  蘇柏承先是擰眉,接著,老而猙獰的面孔閃過怒火,他突地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殘忍的扣住她的脖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我養大的,你在想什麼我比你還清楚!」

  這就是她這一生最悲哀的事!她激憤的想著,但她不求饒,也不因他粗暴的鉗制而逸出半聲呻吟,即使她快喘不過氣來,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

  「老爺,你快掐死小姐了!」趴伏在窗台右下方草叢裡的小茹急急的跳了出來大叫,「小姐的臉色都發青了!」

  蘇柏承黑眸半瞇,鬆開扣住女兒脖子的手,卻回身反手「」的一聲,用力的甩了小茹一巴掌,「臭丫頭,竟敢幫忙小姐逃走!」

  小茹被打到趴跌在地上,左邊臉頰紅腫,疼痛的淚水奪眶而出。

  蘇丹凝趴在窗台上摸著脖子喘著氣兒,啞著嗓子,恨恨的瞪著他,「沒有本事的男人才打女人,你要再動小茹一下,我就咬舌自盡,看你找誰去伺候龍王!」

  「你!」蘇柏承臉色一變,瞪著粉雕玉琢的女兒,那雙璀亮的星眸、嫣紅的嬌唇,白皙粉嫩的肌膚,年已十六的她,跟她死去的親娘長得幾乎同個模樣,就連個性也一併承襲了,在楚楚動人的纖細外貌下,卻有一顆執拗而堅強的心。

  他咬咬牙,與她那雙冷然而無畏的明眸對峙——

  「老爺,龍王的馬轎到門口了!」何總管快步跑過來稟告。

  他老臉一沉,瞪向怯怯的坐在地上的小茹,「杵著幹什麼?還不快進去把小姐給我好好打扮。」

  「是。」她哽咽,連忙起身繞到門口,沒想到老爺的吼聲再起,「把睡死的二夫人給我叫起床!」

  她嚇得又急急喊了一聲,「是。」

  蘇柏承冰冷的黑眸則落在已站立在窗子後的女兒,「不要給我搞砸了,除非你想死!」丟下這句話,他甩袖走人。

  直到此刻,蘇丹凝才允許眸中不甘願的淚水滾落眼眶,但她雙手握拳。她不會屈服的!

  「小姐,你真的、真的敢『那個』嗎?」

  小茹咬著下唇,邊替蘇丹凝梳妝打扮邊問,可是她的雙手卻在顫抖。

  蘇丹凝一瞬也不瞬的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的五臟六腑早已揪成一團,她也在害怕,但她不允許自己畏縮,「當然。」

  「可是——」小茹拿在手上的髮釵拚命抖啊抖的,根本插不進小姐柔細的髮絲裡,幾乎快要哭出來了,「萬一我打探來的消息有誤怎麼辦?」小姐把她的命運交到她手上,她好怕她搞砸了。

  「那也是我的命。」她堅定的伸手拿走她手上的髮釵,丟回珠奩裡,「我要上戰場了。」

  她站起身,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後,這才步出閨房。

  她抬頭挺胸的經過長廊,步往曲橋,為了顯現蘇府的豪奢華麗,所有的大小燈都點亮了,黑夜如晝,但她卻只感覺到一片望不到未來的黑雲籠罩在前方,而為她帶來這一片揮之不去黑雲的就是人稱「龍王」的愛新覺羅.端熙。

  身份尊崇的他是當今皇上的弟弟,也是惡名昭彰、正邪難分、道德敗壞、備受爭議性的人物。

  他原是先帝所中意的皇位繼嗣者,但他卻狂肆的拒絕了,令先帝大為惱火,欲將其貶為庶人,以懲其抗君旨之罪,卻不知端熙的人脈建立得如此堅實,朝中文武百官竟全體為他請命,就連當時的十三阿哥、現登皇位的端善也挺身為弟弟說話。

  傳聞,後來先帝在重病彌留時會立溫文儒雅的端善為太子,也是端熙在暗中使力助他繼位的,原因是端善是當時惟一挺身為他求情的兄弟。

  或許也是如此,端善雖貴為皇上,對這個弟弟卻相當厚愛,對其所作所為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是端熙養了一群為數不少的侍衛兵,軍火炮彈皆備,其戰鬥力不輸朝廷軍力,但他也不覺不妥。

  事實上,就坊間傳說,兄弟倆感情極佳,結交江湖多名武功高強友人的端熙在各方圓融及權貴的關係下,專門替皇上解決一些棘手的事務,像是仗著先帝餘蔭的貪官污吏,就是透過他「私下」處理的。

  而皇上為了回報他的幫忙,也感念有他當靠山,自己才能在爭權奪利的兄弟間穩坐皇位,所以,他讓不愛受皇家禮數約束的端熙成了勢力雄厚的鹽商巨頭,讓他名正言順的成為「民間的王」,如此一來,就連掌管水道運送田賦、食糧權力顯赫的漕運總督,也得視龍王令為皇令,順應行事。

  龍王之名也因此盛名遠播,連進貢的異族也得備上兩份貢品,一份送至紫禁城,一份送到淮安的福親王府。

  想到這裡,蘇丹凝美眸一黯。就是這些顯赫事跡讓利慾薰心的父親在得知龍王選妻這件事後,花了好多銀兩打通關,將她的美人圖送給龍王。

  因為父親不甘只是一名收購鹽貨再轉賣給運商的中間商,他要攀上這一門權貴,便能在鹽市上執牛耳,得以睥睨眾人,更想在龍王的威名庇佑下,作威作福,相信財源將滾滾而來。

  至於端熙的另一邪惡面,爹在她面前卻絕口不提。

  例如他自各地青樓買來當家花魁,組成「美人宮」,不僅自己享用,也大方供來訪的男客點用,他更有一名供他奇毒以懲戒或對付頑敵的異族紅粉知己,手下的人若是敢背叛他,或將王府裡的大小事傳出去當作茶餘飯後的閒磕牙話題,他也會處以極刑,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足見其心性殘忍及狠戾無情的一面。

  而這些傳聞遍傳大街小巷,無人不知,她爹竟然以為將她軟禁在家,她便無從得知,實在掩耳盜鈴得可笑。

  只是,一想到待會兒,她就將跟那個冷血邪惡的龍王面對面,她的心忍不住一陣惶然,腳步不由得愈走愈慢,甚至停了下來。

  「小姐?」亦步亦趨的小茹也跟著停下,但神情益形緊張。

  何總管快步走過來,一見花容月貌的小姐面露忐忑,他心有不忍的道:「老爺在催了,請小姐快進去吧!」龍王選妻,王公貴族是避之惟恐不及,誰也不願意讓自家閨女與一群花樓女子共侍一夫,偏偏老爺——唉!

  蘇丹凝自然看到老總管眼中的憐憫。但又能如何呢?她逼自己凝聚勇氣再往前走,才走一步,何總管突然又道——

  「龍王看起來是個可怕又難對付的男人,請小姐不要跟他對抗。」

  這是他的誠心建議,因為他知道這段日子等於被囚禁的小姐跟小茹私下在計劃什麼,他曾經不小心撞見這對主僕在「對戲」,當時,他還覺得可以一試,甚至幫忙隱瞞,可在剛剛看到龍王后,他覺得那是一步險棋,玩不得。

  不要對抗?那就任由父親、任由龍王為她的一生下定奪????

  不!她不要!美眸中閃動著不屈眸光,她意有所指的道:「何總管,你放心吧,我會相當『服從』的。」

  何總管皺紋滿佈的臉刷地一白。這可不是他想聽的答案啊!

  蘇丹凝深吸口氣,再往前廳走去,小茹緊張萬分的緊跟在她身後。

  華麗典雅的大廳裡,不管是紅檜木桌椅、四周樑柱或門窗上皆見雕工精細的圖案,奢華感十足,端熙一派泰然的端坐在紅木大椅上,兩名貼身侍衛索先及亞克一身黑色勁裝的站在他身後,另外,還有近十名穿著藍袍、袖臂上刺了一個「福」字的侍從分立大門兩旁,氣勢懾人。

  由於他就正對著敞開的大門,所以一眼就能瞧見一個粉紅身影在一名小丫鬟的陪同下,戰戰兢兢的踏進來。

  端熙挑眉打量。這女子身量嬌小纖細,看來弱不禁風,但有一雙純淨的翦水明眸,挺直鼻樑下是一張形狀姣好的櫻唇,膚若凝脂,兩頰透著誘人嫣紅,就像一尊搪瓷娃娃。

  只是,他王府後宮已有數十名來自各地青樓的花魁,她們個個精明幹練又柔媚迷人,因而,要成為福親王府的當家主母,生性太嬌弱或太膽小者皆不宜,要不,一入府,恐怕就會被那群美人兒給生吞活剝了,而眼前這個小美人兒在這一關就不合格。

  他輕撇嘴角,睨視著她那雙泫然欲泣卻不敢直視他的眸子,再看看她因恐懼全身抖得像秋風中落葉的怯懦狀。這一趟真是白來了!

  他剛辦完件事,路經蘇府時想起蘇柏承力薦自家閨女,這才半夜登門,沒想到結果令他大失所望。也罷,既然來了,就休憩一會再說吧。

  「你總算來了,真是太沒禮貌了。」蘇柏承口氣中有怒有怨,表面上倒是笑咪咪的像個慈父的迎上前來,「你——咳!快來見見王爺,王爺等你好一會兒了。」他這話說得差點嗆到了口水,全因蘇丹凝臉上蒼白而明顯的懼色。

  「爹……天啊,天啊……我、我太緊張了,我快、快要不能呼吸了!」

  蘇丹凝聲如蚊蚋,虛弱的一手摀住額頭,而怯懦的淚眼一對上端熙那雙冷硬的黑眸時,她臉色嚇得一白,一手改揪著領子,雙腿一軟,就五體投地的跪下。

  端熙濃眉一蹙,「蘇小姐,你幹什麼?」

  她顫抖著抬頭,淚水迅速爬滿她那張精緻的小臉,她抽抽噎噎的哭著,手腳更是抖得厲害。

  「請、請……不要生氣,王爺,我……我……第……一……次見到……尊……貴……的你、你……天……生……的威儀……懾……人……所、所以……」

  一旁的小茹見她跪下,嚇得也急急下跪。但她好佩服主子啊,竟然真的敢在威名天下的龍王面前裝瘋賣傻。

  「凝兒?你——你在幹什麼?」蘇柏承低頭瞪她一眼。

  一旁的二夫人宋玉儀也很快的從座位上起身,大步過來,一臉不悅的瞪著一向膽大包天的蘇丹凝竟成了驚弓之鳥,「你在玩什麼花樣」她壓低了嗓音問。

  蘇丹凝沒回話,只是怯怯的抬頭看著分站她左右的父親及二娘,又極其慌亂的瞧向端熙,接著,眼圈一紅,淚水又溢出,她顫慄著低頭,努力的裝出她有多麼畏懼的模樣。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比皇帝還要令人畏懼的大人物,竟然如此年輕俊美。

  而他也不愧出身皇家,身上不自覺的散發著一股天生貴氣,兩道濃眉下,深邃如海的黑眸沉潛得不見半絲波動,懸膽鼻,還有一張冷硬卻形狀姣好的唇形,總的說來,在這俊魅勃發的外貌下,有一抹難以接近的跋扈傲氣。

  不可諱言的,他的確是一個極具威脅性的男人,她勢必得小心再小心,萬一被他識破她的偽裝,那就與親手捋虎鬚沒兩樣,下場淒慘。

  「蘇小姐,起來吧!」

  端熙對這種少了膽子的木頭美人沒啥興趣,他直接瞥向臉上變得凶狠的蘇柏承。

  「把酒菜備上,吃一吃,本王想休息,明早就走人。」

  「呃——是。」

  蘇柏承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但他不敢遲疑,連忙示意何總管去準備,不一會兒,端熙等一行人就先移到側廳,丫鬟們急急的先送上小菜及美酒。

  蘇丹凝很聰明的讓自己一直處在端熙的視線範圍內,對爹及二娘頻頻向她使眼色,要她先到一旁的暗示視而不見,反而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含著淚水、抿著微顫的唇,不是低頭,就是怔怔的看著端熙,一雙明眸也不忘因恐懼而睜得老大,再讓無聲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演得逼真,蘇柏承跟宋玉儀卻是氣得咬牙切齒,偏偏龍王在座,又不能對這個故意跟他們作對的女兒吼叫。

  小茹也是提心吊膽的,她總覺得小姐演過頭了,她是愈站愈靠牆壁,就怕自己會嚇到昏厥過去。

  不久,酒菜全上桌了,入座的蘇丹凝在父親嚴厲的眼神下,急忙起身,拿起酒,顫抖著雙手為龍王斟酒,但酒沒倒進酒杯內,倒是灑了一桌。

  「夠了!」端熙冷硬的黑眸閃過不耐,他伸手欲拿走她手上的白玉酒瓶,沒想到,手都還沒碰到她,她就嚇得放開手,酒瓶摔落桌上,頓時酒香四溢。

  「我太笨拙了……對不起……對、對不起……」她說得結結巴巴,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內淚水轉啊轉的。

  「你到底在幹什麼你緊張什麼呢?」蘇柏承忍著一肚子的怒火,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再回頭看向呆站在他後面的丫鬟,「還不把桌面清理乾淨!」

  「是。」兩名丫鬟頓時上前清理,只是她們被搞迷糊了。小姐是怎麼了?一點也不像平時敢跟老爺嗆聲的大小姐!

  蘇丹凝蒼白著臉,怯怯的看著端熙,十指害怕的交纏絞扭。

  端熙炯炯的目光睇視著她。這麼怯弱無助、畏畏縮縮的,哪有當龍王妻的能耐呀不過,蘇府算是很有誠意,三更半夜硬是備出這一桌山珍海味,他就不跟她計較了。「蘇小姐,本王不會吃人,你不必那麼害怕,吃吧!」

  「是!」

  她顫抖著雙手,拿起碗筷,拚命的扒飯入口,一口又一口,一口又一口,明明是一名纖細動人的黃花閨女,竟然一口接著一口的塞得雙頰鼓脹,已見她一臉痛苦了,還是將飯拚命塞進嘴裡。

  端熙濃眉糾結,「你到底——」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她臉色陡地一變,「嘔」的一聲,嘴巴一張,口中的飯粒全數往他身上吐去,端熙動作雖快,迅速的起身後退,但還是沾了一身混著唾液的飯粒。

  蘇柏承臉色悚地一變,立即拂袖而起,朝她大吼,「你幹什麼?誰叫你這樣吃的」

  蘇丹凝嚇得從椅子摔落地上,「王爺沒說停……我、我不敢……停。」她臉色慘白,全身拚命的抖抖抖,哭得縮成一團,「對、對……不起……請……王爺……千……萬不要砍我的……頭……啊……嗚嗚嗚。」

  端熙瞪著動不動就下跪求饒,臉上老是有著淚花的蘇丹凝,已經耐心全無了,對蘇柏承的怒吼更是不耐,他半瞇起黑眸,怒火直燒蘇柏承,「這就是你大力推薦足以匹配本王的美人」

  瞧他俊臉上滿佈陰霾,蘇柏承一臉惶恐,低呼一聲,「這——」

  「本王尚未娶她,她已像一名備受欺凌的可憐女子了,一旦迎娶,她勢必被嚇得神魂離體,只怕婚事沒辦多久,就得替她辦喪事。」

  對對對!所以她是娶不得的呀!蘇丹凝知道自己偽裝得很成功,但她不敢有一絲欣喜,繼續給他抖抖抖。

  端熙冷冷的瞪著蘇柏承,「為了當本王的丈人,你的謊撒得也太多了。」

  「這——這——」蘇柏承急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他惡狠狠的瞪著令他顏面盡失的女兒,再看著端熙,「她平時根本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明白——」他雙手握拳,再看向女兒,「蘇丹凝,你少給我裝瘋賣傻!」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爹……」她淚如雨下的踉蹌後退,小茹更是腳軟的跪地,完全沒力氣上前去扶住主子了。

  「我打——好,既然你欠打,那就——」氣瘋了的蘇柏承習慣性的揚手就要狠狠的摑她一記耳光,但幾乎是在瞬間,「咻」的一聲,一支筷子迅速的穿過他高舉的手掌。

  「啊∼」他一臉痛楚的緊握住血流如注的右手,跪地哀號。

  空氣瞬間凝結,眾人臉色蒼白,動也不敢動,宋玉儀嚇得腿軟,跌坐在地。好一個喜怒無常的龍王,好可怕!

  「敢在本王面前打女人?」他冷聲挑眉,神情陰狠得令人望之生懼,「難道你不知道這是本王最憎惡的事,只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打女人!」

  蘇丹凝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後,隨即失序狂跳,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她完全沒想到惡名昭彰的龍王會說出這樣的話,貪婪無比的父親其實就是一個無能之人,而他的這句話也觸動了她心中某個角落。

  端熙無視蘇柏承的手血流如注,口氣嚴峻,「備水,本王要沐浴!」

  蘇丹凝一愣,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宋玉儀臉色慘白的扶起丈夫,卻不敢多看端熙一眼。好……好可怕的男人,難道他沒看到她丈夫的手還在流血

  蘇柏承滿臉痛苦卻努力的擠出笑意,「當然、當然!來人啊,快去將浴池注滿水!」

  她簡直不敢相信的看著丈夫,「但你的手……」

  他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向她,「王爺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當然以王爺的需求為先,何況,王爺教訓的是,這是我應得的。」他強忍著痛楚,再次向面無表情的端熙擠出討好的笑容,一回頭又怒斥全呆住不動的僕傭,「全杵著幹啥還不快去準備,王爺是貴客,誰敢給我怠慢了?」

  一群下人經這一吼,連忙奔出門外。

  蘇丹凝冷眼直視著朝龍王點頭微笑的父親。到此時,還想捧龍王的狗腿她對他臉上卑微討好的神情感到悲哀及不屑,簡直像只乞討搖尾的狗。

  由於她的眼神全定視在父親身上,忘了演戲,導致今晚的完美演出全敗在這一刻。

  端熙不見波動的黑眸正直勾勾的凝視著她。一個畏縮害怕的女子在見到父親被傷害後的反應竟如此平靜?當他看到一道幾難察覺的不屑之光閃過她那雙淚汪汪的明眸時。難道——他抿緊了薄唇,犀利黑眸迅速的閃過一道危險光芒。

  「蘇姑娘,就你來伺候我洗澡。」

  既然有人有膽子耍他,他也不必對她太客氣!

  蘇丹凝一回神,暗呼一聲糟糕,倉皇神情對上他那雙冷然而暗潮洶湧的黑眸,不知所措了,「什、什麼?王爺要我……我……」她結結巴巴,然而,此時此刻她這膽怯又緊張的口吻可不是裝的。

  蘇柏承臉上的笑意加大。龍王此話一出,代表他察覺到她的表裡不一!他邪笑的對她說:「對,就你去,這一切全是你惹出來的,還不好好的去伺候賠罪!」

  她難以置信的瞠視著父親,「可——我是未出閣的閨女。」

  「王爺看中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而且,王爺絕對不會虧待他碰過的女人,乖女兒,你別人在福中不知福。」眼看未來的富貴有譜,他的口氣更好了。

  但端熙可不想聽兩人廢話,他一手扣住美人兒的手腕,「帶路!」

  蘇丹凝嚇了一跳,一抬頭對上他那深沉而冷銳的目光後,她的心猛然一驚。不對勁,不太對勁了……但在他這不容辯駁抗拒的眼神下,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心驚膽戰的引領著他往父親在數日前就特別整理過的貴賓房走去。

  這一路她走得踉踉蹌蹌的,期待有人出面阻止,但她失望了,儘管她豎直了耳朵,也只隱約聽到父親要何總管快去找大夫的聲音,而她的手就被端熙那有力的大手牢牢的緊扣著,甩也不能甩,只能眼睜睜的看他把自己帶到不可知的命運裡。不過,她仍然期待,希望爹在最後一刻會記起所謂的禮教,會想到男女授受不親、會想到她還是他未出閣的女兒,希望她當的是龍王妻而非一夜侍寢的妓女……

  但,她終究想太多,期待太多,她爹根本病了。

  當兩人幾乎並肩走入這間金碧輝煌的房間後,在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時,蘇丹凝才從沉重的思緒裡回魂,回頭一看,發現跟著他們進房的還有一直跟在端熙身後那兩名粗壯高大的黑衣男子,兩人分站房門左右,就像兩尊門神。

  「快點!本王已經受夠這一身氣味!」端熙低聲沉喝。

  蘇丹凝眼中仍有淚,但也敏銳的發現到他的神情中沒有先前的厭煩及不耐……

  難道- 不!不會的,她今晚的表現幾近完美,她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帶領著他往前,朝著與房間相通的浴池走去,而兩名放熱水的小廝正巧走了出來,一見到他們,急急拱手稟報,「水已備妥。」

  「下去!」端熙冷然一喝,兩人行禮後快步的退出去。蘇丹凝卻停下腳步,怯怯的看著俊美如儔的他,「要……不要……請王爺的手……下幫!」

  「不必了。」

  連話也不讓她說完!她低頭,強壓住一肚子怒火。好吧!無所謂,他要真能忍受她的笨拙與怯懦,那她也認了。

  在這一道道飄逸薄紗圍繞的大浴池裡,已注滿溫熱的水,一旁的架上也備妥一套質料極佳的換洗衣物,看來她爹為了攀上這門親事,可真用心,甚至不在乎她這個女兒的清白之身是否會被龍王給毀了!

  蘇丹凝內心儘管怒火澎湃,還是顫抖著手站在小椅凳上,笨手笨腳的欲解開他身上的衣袍,委屈害怕的盈眶淚水則是叮叮咚咚的掉。

  「妳生性本就如此膽怯?」端熙低沉的聲音裡滿是譏諷。

  她一愣。被發現了?不可能!她別心慌。「王……王爺是……什、什……意思?」

  冷不防地,他突然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丟入足以讓五、六個人浸泡的大浴池中,頓時,嘩啦啦的水花四濺。

  摔落在池裡的蘇丹凝嗆到了水,「咳咳咳……」

  她痛苦的咳了起來,眼睛也被水花淹到,就在她拚命眨眼咳嗽間,浴池裡又起了另一陣波動,水花再次濺到她眼睛,她的視線又是一陣模糊,但還不及抹去臉上的水漬,她身子猛地一震,感到她纖細的腰身被一雙大手給牢牢握住,她急喘了一聲,待視線清明後,竟見端熙已赤裸的上半身在她身前。

  她杏眼圓睜,嚇得驚呼出聲,「王- 王爺別亂來!」

  「本王認為妳爹會很開心本王對妳亂來的。」

  他邪魅一笑,將她往前一攬,她想也沒想的就以雙手堅定的抵住他的胸膛。

  「咦?妳怎麼不抖了?」

  他驚訝提醒,迫得想脫口大罵的她硬是嚥下那幾個粗字再裝虛弱,可這身子一放軟就讓他給抱得更緊了。可惡!她氣得牙癢癢的卻只能驚惶的看著他,「王……王……王……」王八個烏龜!

  「天!抱妳的感覺真好,妳的皮膚摸起來也好舒服!」他的手在她的臉頰來回輕撫,俊臉上儘是狂肆。

  蘇丹凝火冒三丈,然而只能繼續裝可憐,「別……不要……王……爺……我……怕……」

  「不怕。」他壞壞的笑看著她,她卻感覺到他鎖住她纖腰的大手竟然不要臉的往上,當他的手就要隔著衣物侵犯她的胸脯時,她臉色丕變,再也不受不了的一把推開了他。

  「住手!你以為你是龍王,就可以這樣欺負人嗎?!」她恨恨的瞪著他。

  炯然黑眸突然竄起危險的沉靜之光,「敢戲弄龍王,妳的膽識可真不小。」

  在意識到他指什麼時,蘇丹凝臉色霎時變白,不過還來不及為自己說些什麼,他的手猛地一拉,她整個人再度被圈進他赤裸發燙的胸懷。

  她試著掙扎,卻始終被他牢牢的箝制在懷裡,「你!你想幹什麼? 」

  「這話應該由本王來發問才是。」他定視著她,她的臉色跟先前一樣慘白,可明眸中多了一抹新鮮勇氣。「妳膽大包天的把本王當個傻瓜戲弄,意欲為何?!」

  「你先放開我!我不習慣跟一名裸露的男子解釋。」她惡狠狠的怒視著他。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蘇丹凝反愣住了。她說了什麼讓他這麼開心?但他總算是鬆開了手,讓她能爬回浴池旁,雖然動作既丑又狼狽。

  端熙笑看著她。這一回他為了替皇上老哥暗中解決打著替皇上微服出巡卻私下中飽私囊的明攝王,不得不半夜扮強盜,而人是解決了,可也把他們一行人給累垮了,就因為疲憊不堪,蘇府又在回程的半路上,他這才率眾入府,但沒想到,竟然會遇到寶!

  此時的他,精神大好,而這名不知死活的美人兒顯然是他最佳的興奮劑。

  他莞爾一笑即轉過身,「幫本王刷背吧,洗完澡後,我們再好好聊聊。」

  什麼?蘇丹凝杏眼圓睜的瞪著背對著她的男人,然而再怎麼不悅,她還是不得不拿起毛巾跪坐下來,開始洗刷他肌理糾結的背,冒火的雙眼死瞪著他後腦勺。他把她當什麼?妓女?!

  還是他一向就習慣以這樣的方式來糟蹋良家婦女?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惱怒的心緒全然反應在她那雙刷背的小手上,這也讓端熙的兩道濃眉愈來愈攏緊。

  沒有一句話,他突然站起身來,除了嘩啦啦的水花落下外,她刷背的雙手就這麼順勢刷過他堅挺的臀部,她嚇得丟下毛巾,臉紅心跳的急忙將頭轉向另一邊,再低頭嘀咕。

  要起來也不喊一聲!只是,男人的身體怎麼那麼堅硬?摸起來滑滑硬硬的……

  她粉臉驀地漲紅。天,她怎麼那麼齷齪,在回想撫觸他時的感覺?

  端熙一派優雅的離開浴池,伸手拿了毛巾擦拭身子,他轉身面對一旁的一面大鏡,不意外的,他的背多了好幾條可疑的紅腫,而那可不是毛巾造成的。

  他看向僵坐在池邊低頭不語的蘇丹凝。這全拜她的指甲之賜,但他相信她毫無所覺。

  捫心自問,與過去那些嬌羞卻期待他寵幸的大家閨秀相比,外貌纖弱如一隻美麗蝶兒,內心卻隱藏著一隻勇敢的小獅子的她,的確引起他更多的興趣。他笑笑的換穿上衣物後,走到始終不敢抬頭看他的美人兒面前。

  蘇丹凝咬著下唇,掙扎著要不要抬頭,沒想到,他伸手就將她抱了起來,她直覺的掙扎,不過這一回,他卻輕柔的將她放進浴池,「妳身子濕透了,這樣才不會著涼,等等本王再差人送妳的衣服進來。」

  怎、怎麼他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她一臉錯愕的看著俊如天祇的端熙轉身離去。

chembioorg 2009-4-28 18:36

第2 章

  晨曦乍現,遠方雲影透著金色光芒,層層迭迭的,如夢似幻,相當美麗,端熙就佇立在窗前,眺望著這樣的美景。驀地,他身後傳來「咳」的一聲,他勾起嘴角一笑,優雅轉身,看著已重新梳妝打扮好的蘇丹凝跨步走進房裡,外面立即有人將房門給關上,而這個動作顯然又惹惱了她,她不悅的仰頭一翻白眼,再抿緊了唇瞪著他。

  她的膽子真的不小,但他很喜歡。

  「坐吧,別再裝小媳婦了,『正常點』的陪本王吃一頓。」

  他邊打趣邊坐下,她一臉戒備的定視著他,再看著圓桌上幾樣新炒好的菜,看來廚房裡的人今晚的皮也繃得特別緊,動作可真迅速。她深吸口氣,在他對面坐下來,看著他自在的吃起東西,她也不客氣的拿起碗筷,反正,折騰了一夜,她也飢腸轆轆,而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需要太文雅。他看著她淅瀝呼嚕的吃著東西,邊吃還邊挑釁的瞪他,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這傢伙真的有病!柔順膽小的女人不要,偏要她這種有個性的反骨女子?唉!偏偏不能再裝糊塗,失策!

  肚子裡塞了些東西後,端熙便放下碗筷,灼然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也放下碗筷的蘇丹凝,「看來,妳應該做了些功課。」

  還真是一針見血,這個男人太精明了,那雙含笑但閃爍著睿智光芒的深邃黑眸表明了他一點也不好唬弄。

  她十指交纏的放在桌下,「沒錯,我知道王爺不喜歡怯懦的姑娘,可是我以為我!」

  「妳演得很好,本王差點被妳唬住了。」

  「如此說來,就是我爹受傷時露了餡?」

  他喜歡她的聰慧靈敏,而她看到他俊臉上的得意笑容,更覺扼腕,除了功虧一簣的懊惱外,心口也燒起了悶火。

  「我真不明白,聽聞在福親王府內已有多名貌美如花的女人,王爺何必還要大費周章的對外放出選妻的消息?」她一臉的不以為然,「王爺可知這個消息害苦了多少名門閨秀?」雖然有不少閨女急著出嫁,但她也相信想攀附權貴的父母絕不只她爹一人。

  端熙挑眉。她的口氣是指責他在糟蹋良家婦女?有趣!他還挺詫異她的大膽。

  他逕自倒了一杯美酒,喝了一口,再以玩味的黑眸笑看著她,「本王先談妳的前半段話,既然妳做了功課就該知道那些女人是可以跟其它男人分享、共享的,哪一個能上得了抬面當本王的妻子?自然也沒有一個有資格替本王生下子嗣了。」

  「像王爺這樣的種其實也不宜再傳承下去。」

  大不敬的話尚未細想即脫口而出,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她倒抽了口涼氣,再見他黑眸冷光一閃,她的心也跟著一揪,不安的吞嚥著口水,看著他起身走到她身後。

  端熙雙手放在她僵硬繃緊的雙肩,「我說,這麼纖細的肩膀、這麼嬌小的身子……」他的手順著她的肩膀放肆的往下來到她纖細的腰身,她緊繃著身子,感到他的大手又回到她的肩膀,接著!

  他的手握住她微微顫抖的下顎,讓她仰頭面向他低頭看她的俊顏,「竟然字字句句皆是挑釁,言行舉止盡見抗拒,可見- 妳真的不怕本王?!是嗎?」

  「我的良心要我說實話,我是怕,但我不甘願屈服,憑什麼我只能接受安排?我爹是男人,王爺也是男人,但你們並不是神。」她倔強的回答。

  他黑眸讚賞的浮現笑意,一手輕撫著她粉嫩的臉頰,「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已成定律,妳想爭取平等?」

  「我想有自主權。」她再也受不了的拍掉他的手,他手的溫度讓她莫名的無法專心,他的靠近也令她愈來愈不自在,她想將椅子往後移起身,但他卻不願合作,害她動彈不得,只能繼續被困著,「我說完了,不能走嗎?」她沒好氣的回頭反問他。

  「但本王的話還沒說完。」他回以一笑,顯然對她這像只困獸般不安的舉止感到好笑。

  「可我不想聽,我一點也不想當王爺的妻子,我的表現應該夠清楚!呀〞」她低呼一聲,因為他突然將她連人帶椅的轉到他眼前,害她嚇了一大跳。

  他俯身靠近她花容失色的麗顏,一手扳起她的下顎,充滿興味的問:「不想當的理由為何?」

  她的心卜通狂跳,瞪著近在咫尺的俊臉臉孔。她能說實話嗎?萬一惹火了他,兩人又靠得這麼近,她哪來得及逃?

  似乎洞悉她的想法,他邪魅一笑,「我想從一開始到現在,我的表現都指向我是個有修養、有風度的人吧?」省去了「本王」的稱呼,他跟她的距離在瞬間拉近不少。

  也算是吧!蘇丹凝輕咳一聲,拉掉他的手,咬咬下唇,一見他的視線立即移到她的紅唇,莫名的,她的心跳更快,她不敢多想,便急急的抓了個話題道:「外傳王爺不算好人也不算壞人,但絕對是個我行我素之人,世人都很好奇也許在某一天王爺也要自己的妻子招待來訪的男客,這可能嗎?」

  「老實說,」他挑眉,壞壞一笑,「的確是視我的心情而定。」

  什麼?!她倏地瞪大了眼睛。「我要不對她厭倦,她便伺候我一人即可,若是枯燥乏味,要她伺候上百人也是有可能的。」

  她臉色悚地一變,「所以這端看王爺個人喜惡?」

  「沒錯!」

  多麼、多麼可怕的男人!但更可怕的是,他在說這些匪夷所思、幾近荒唐的話時,他那雙深邃如海的黑眸卻是專注的、幾近溫柔的誘引著她的靈魂深陷。

  她才不要,不要被引誘!

  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了一地的金黃,端熙看著在光影下更顯得美麗無瑕的迷人臉龐,尤其是那雙閃動著抗拒的翳水明眸。

  「凝兒是嗎?」黑眸中閃動著狡黠之光,他拉起她一繒柔嫩髮絲湊到唇瓣,喃喃低語,「妳不用擔心,至少到目前為止,我一點也不覺得妳乏味。」

  「我不用擔心?王爺什麼意思?!」不好的預感閃過腦海,蘇丹凝直接扯回自己的髮絲。

  「妳懂的,我的凝兒。」他的手再次撩起她迷人的髮絲,稍微用力,迫使她靠近自己。

  她柳眉一擰,一個念頭迅速閃過腦海,她瞪大了翳水明眸,「你!你是說?」

  「對,就是妳了,我的王妃。」

  她瞪著他臉上幾近惡作劇的邪魅笑臉,呆了,傻了。

  完了、完了!蘇丹凝咬著下唇,心慌意亂的在自己的房間裡踱起方步,小茹也緊張兮兮的跟在她身後打轉。半個時辰前,小姐飛也似的跑回房裡,活像她身後有鬼在追,她差點沒被她嚇死,但從小姐口中聽到龍王決定娶小姐為妻後,她真的差點昏過去了。

  龍王隨手拿起筷子「咻」的一聲就穿過老爺的手的那一幕,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小姐的脾氣又臭又硬,跟她纖細柔弱的外表一點都不搭,萬一惹惱了龍王……天啊!她不敢想下去了。

  「砰」的一聲,房門突然被粗魯的推開,蘇丹凝急煞腳步,但身後的小茹來不及止步,硬是撞上她,「噢。」

  蘇丹凝連忙回身扶她一把,再回頭看著她爹。

  「太好了,龍王要娶妳了,不然,我手上的傷絕對會加倍的回敬給妳。」

  蘇柏承闊步走進來,他的手早已包紮好,卻提心吊膽了大半夜,直到聽到端熙派人來跟他通報欲娶他女兒的好消息後,他才樂不可支的直奔這裡。

  蘇丹凝蹙眉看著笑得闔不攏嘴的父親,「請爹離開吧,龍王要好好睡上一覺,晚一會兒我還得去伺候他呢!」

  「呃!是啊,妳一夜沒睡,一定困了,乖女兒,快睡、快睡,小茹,還不快伺候妳家主子更衣上床。」蘇柏承頭一回像個慈父。

  「是!是!」小茹急急點頭,卻不明白現下是什麼情形。小姐跟她說的明明是龍王想睡上一覺,看她要不要陪睡,小姐就跑出房間了呀,怎麼這時又跟老爺這麼說?蘇柏承滿臉笑意的走出去,順手將門給輕輕關上,甚至還貼心的交代外面的下人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小姐小睡。

  房內的蘇丹凝煩躁的坐在椅上,對著還真的煞有其事的要伺候她上床的小茹一翻白眼,「我哪睡得著?我只是不想再面對我爹那張臉才說那些話的。」

  原來!「可是怎麼辦?老爺好高興啊。」小茹站直了腰桿,清秀的臉上難掩擔心。

  是啊,怎麼辦?不行!除非端熙放棄她,要不,她一定逃不了當龍王妻的命運,然後呢?一旦他厭倦了她,不,她的個性做不了「順從」,頂撞會有,反唇相稽也會有,他現在是貪新鮮吧?以後呢?不耐煩後,她就得當妓女了。

  她咬著下唇。不行!她突然起身,「我去找龍王,跟他把話說清楚。」

  一聽到要找龍王,原想跟上的小茹急急止步,不是她沒義氣,而是她娘肯定少生了個膽給她。

  不意外的,蘇丹凝再次回到貴賓房時,尊貴的龍王還在跟周公下棋,但意外的是,那兩個門神卻什麼也沒說就讓她進去,僅順手的將門給關上。她如坐針氈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睡得還挺熟的端熙,他下顎長了些青色鬍渣,雖然身著中衣,但衣領半敞,露出光滑的古銅色胸肌,她的腦海冷不防浮現兩人在浴池裡的情景,她的心莫名的慌張起來,急急的轉過頭,不敢再看他。

  只是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沒動靜。那傢伙會不會太會睡了?還不起來?

  無聊的她打了個呵欠,眼皮也跟著沉重起來。也是,昨夜折騰了一夜呢,她忍不住的又打了個呵欠,趴在桌子,本想休息一下,沒想到竟睡著了。

  在她發出熟睡的均勻呼吸聲時,端熙睜開了眼。

  事實上,他早就料到她會跑回來找他,所以,他先吩咐索先跟亞克讓她進來。

  他起身下床,輕柔的將她抱起,她只有嚶嚀一聲,他隨即將她放到床上後,再跟著躺上去,擁著她,替兩人蓋上被子。

  他眸中含笑的凝娣著她熟睡的臉龐,她是他發現的新玩具,他非常滿意她不是那種聽到「龍王」兩字,腦子就會罷工的女人。

  這個女人他要定了,但他不急著享用她,事實上,他還挺期待她會如何與他對,因為,征服過後的果實通常比較甜美。

  蘇丹凝睡了三個時辰才打個呵欠,滿足的睜開了眼,但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顏時,她嚇得從床上彈跳起來,急急的低頭檢查身上的衣物!

  「不必太失望,我沒有對妳做什麼,只是同床共眠而已。」端熙在一旁說風涼話。

  「而已?!」她慌張的跳下床,火冒三丈的直瞪他,「我明明是趴在桌上- 」

  「妳的打呼聲太大把我吵醒了,基於憐香借玉,我便把妳抱上床了。」他雙手

  一攤,一臉無辜。

  她打呼?!怎麼可能?!但她睡死了嗎?被移動居然沒感覺?

  不!該怪他,若不是他害她神經緊繃了好些天,她哪會這麼沒有警覺。

  「我!」她吸口氣,坐到椅子上,「算了,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但請你要仔細的聽著我現在說的話。」

  瞧她正襟危坐的模樣,瑞熙覺得有趣,也起身坐好,雙手環胸,「小人在聽了。」

  蘇丹凝臉兒一紅。既然要請他不要娶她,她是該客氣點。「我話說得太快了,我先道歉,但我只是!」

  他一挑濃眉,「只是?」

  只是一個男人怎麼能長得如此俊美?!再加上他那天生的惟我獨尊、狂妄自信……奇怪,她想到哪兒去了?!面色一整,「我想說的是,我真的不適合當王爺的妻子,也許我不怯懦,但我不是個守禮數的女人,我也不會遵奉三從四德……」

  她嘰嘰喳喳的說了自己有多麼不適合當他的妻子,說得口沬橫飛,一籮筐的理由不夠,甚至還搬出她娘早死,她也有可能不長命,他屆時還得找個新妻子不是更麻煩的話也出籠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喜新厭舊有了正當理由,怎麼會是麻煩?」

  端熙聽到後來,變換了好幾個姿勢,他拿了兩個枕頭塞在背後,神情上看來慵懶而舒服,嘴角上揚,一副何樂而不為的模樣,簡直像在聽她唱戲曲似的。

  聞言,蘇丹凝一咬牙,想開罵又不能罵,氣悶的回身替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喝下消消火後,再認真不過的以眼神瞪視著他,「既然好話你聽不下去,那我只好告訴你『實話』,如果你真的執迷不悟的硬要娶我為妻,在你的花轎到來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會日日詛咒你駕鶴西歸。」

  竟然想耍流氓了?!這有趣!端熙了下床,走到她面前,「若是把妳娶進門之後呢?」

  她吞嚥了一口口水,勇敢的與他興味盎然的黑眸對視,「那我就天天舉上三灶香,要老天爺把你這個害人不淺的傢伙早點帶走,別再糟蹋良家婦女。」

  聽說龍王是個武功高強的人,她現在對他如此不敬,還咒他死,他會氣得一掌把她打死吧?

  但無所謂,跟進了王府當妓女相比,這種死法還「乾淨」些。

  端熙目光湛然的盯著她,接著,眼神轉為犀利,隱隱露出一抹陰狠的火花,房間裡的空氣迅速凝結,當他半瞇起黑眸、俯身靠近她時,她可以感覺到一股殘暴的怒氣直逼她而來。

  「妳在找死?」

  看到他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脖子- 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我沒有,我甚至期許你是個明理的人,因為我還很愛借我的生命。」

  出乎她意外的,他的手並沒有扣住她的脖子,但她的確感覺到他的手溫離自己很近。

  「很好。」

  他的聲音怎麼含著笑意?!蘇丹凝倏地張開眼睛,果真見到那張俊顏上全是笑意。「很好?!」她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的表情顯然娛樂了他,端熙大笑出聲,「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剛好,我一向對當妖怪沒哈興趣,所以,」

  他一臉滿意的看著她,「妳可要說到做到,別怠惰。」

  真、真是見鬼了!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張邪魅俊顏。哪、哪有這樣的人?

  端熙從屏風拉下他的紫色袍服套上後道:「我回淮安就開始籌備婚事,妳只要在這裡等著我的花轎上門即可。」

  她迅速回神,急急步上前,抗議握拳,「可我沒說好,而且,聲名顯赫的王爺不會強迫一個女人嫁他吧?『強擄民女為妻』 這種事一傳出去,王爺會落得賊盜之名,對皇室名聲也不好,不是?」

  「妳擔心我的名聲受損?」他嘴角勾起笑意。她顯然還不是很瞭解他呀。

  蘇丹凝粉臉驀地漲紅,又急又氣的否認,「誰!誰會擔心你?我只能算是提醒,但顯然是太多事了。」

  她轉身就要走人,他卻大手一撈,略微使勁,將她轉個圈擁入懷中,讓她緊緊的貼靠在他胸膛上。

  「放開我!」她困窘的大叫。她不僅感覺到他的心跳,還有自己的也失序狂跳,這令她不安,更甭提這個男人太英俊、太邪惡,要以他的魅力迷惑女人是易如反掌。

  端熙望著她想掙脫又掙脫不了的氣惱神色。他真的很好奇在這個弱不禁風的纖細身子裡,到底隱藏了多少力量?

  「你放開我!」蘇丹凝氣炸了。為什麼男人跟女人的力量這麼不同?

  「可以。」她正鬆口氣時,毫無預警的,他的唇竟然落在她的紅唇上,她錯愕的瞪大了眼,張口欲罵,他卻趁機長驅直入,強勢的汲取她唇中的甜美,而她卻被他這極為親密的行為給嚇到了,壓根忘了要反抗。

  他成功偷香,一直到他的唇離開她誘人的唇瓣時,她才驀然回神,小手一揚,然而這個甩耳光的動作立即被他大手沒收,她氣憤的要扯回手,但他的手勁好大,她動不了絲毫,「沒想到堂堂的福親王竟是個好色的登徒子!」

  她的辱罵還是沒有激怒到他,「妳跟我洗鴛鴦浴、同床共眠都沒半句指責,而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吻指控這麼重,不免可笑。」他出言調侃。

  她氣得臉色漲紅,「誰跟你洗鴛鴦浴?是你把我丟進去的!同床共眠你一樣也沒問過我的意見。」

  「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這樣的待遇。」他勾起嘴角一笑。

  「是!我在走狗屎運!」蘇丹凝咬牙瞪他,他卻笑得更開心,這讓她更是氣得牙癢癢的。他含笑的傾身貼近她的臉,她猛地往後一縮,腰往後彎,就是不願再被他吃豆腐,可這個可惡的傢伙,過份的繼續往前壓,老天,她的腰都要斷了。他欣賞她的個性還有!腰力,邪惡的想法燃起他的慾火,他深吸口氣,抑止那股騷動,但聲音卻無法抑制的變得沙啞而低沉,「我要的女人,一定會到手,不過,妳卻得想清楚!」

  「想什麼?」她咬牙瞪他。她的腰好痛哦!

  「在我離開蘇府前,妳答應嫁給我,是當我福親王府的當家主母,若在我離開後,妳就只是美人宮中的美人而已。」

  她的人生只有這兩條路嗎?殊途同歸嘛!笑話!「不管你離開前或離開後,我都不會成為你的女人。」

  「嘖嘖!」他萬分惋惜的放開了她,「可惜,妳作了一個錯誤的抉擇。」

  他這一放,讓她得以直起腰桿,終於能揉揉她酸疼可憐的後腰,再沒好氣的瞪著他道:「我不認為我作了一個錯誤的抉擇,所以,再見!不,是不見了。」

  「不,是再見不會太遠。」一臉自信的端熙全身散發著不容抗拒的狂傲氣勢,似乎預言了,她成為他籠中鳥的日子不會太久!

  四月天的淮安,氣候溫暖宜人,處處萬紫千紅,好不美麗,熙來攘往的人潮穿梭在百花綻放的賞花景點,王公貴族們更是廣發請帖,大辦賞花宴,福親王府尤其是各家必爭相邀請的,邀帖一張張迭得像座小山,卻沒消化半張,聽聞是因為龍王還在臨近的揚州未歸。

  但少了龍王的參與,這些爭奇鬥艷的賞花宴就少了精彩度,所以,不少人引頸盼望、守在福親王府前,就等著龍王歸來。

  這一日,金碧輝煌的福親王府大門前同樣聚集了不少人,但這些人只敢站到門前矗立的四座石雕獅子前,不敢太過靠近,因為不管大門還是兩旁樑柱,都是精雕細琢、栩栩如生的龍蟠虎踞圖騰,華麗中可見霸氣,很自然的,讓人不敢胡亂碰觸。而王府內的主體結構分為東、西、南、中四院,四院皆可見亭台樓閣、假山曲橋、庭園花廊,東院屬美人宮,西院設有古物房、藏書樓,南院是客房,至於位於中央的就是龍王所住的南天園,除了書房、主臥、側廳,還有接待來客、談論重要事務的建思廳,南天園雕樑畫棟,以白色花牆區隔其它院落更見雅致,但此處也是戒備森嚴,即便是美人宮的美人,除非龍王宣見,誰也不得跨進一步。

  也因此,早在天未明的夜色中回到王府的端熙,知其回府者僅有少數。

  此時,他端坐書房修書一封,將解決明攝王一事略作交代,即將信件交給索先,他將以飛鴿傳書,將此訊息送至宮中。

  接著,他又交代亞克一些事,個性沉穩的亞克先是一愣,隨即拱手領命離去。

  端熙黑眸中閃動著神秘之光,他心情甚好的看了窗外一眼。陽光正烈啊,一場暴風雨很快會在某個地方降臨。

  即便一夜未眠,但他身上不見疲憊,於是起身走到門外,「來人!備轎。」

  片刻之後,他來到好友魏仁祥所辦的賞花宴,另一好友鐸勳也在賓客之中,三個好朋友是相見歡。佔地寬廣的庭園百花齊放,還安排不少美人與花爭艷,甚至另辟一室擺滿群蝶飛舞的奇花異草供人賞玩。

  而這些美人兒對端熙的出現是又驚又喜又愛又怕,總隔了點距離不敢太過靠近,但傾慕的眼神老是情不自禁的直往他身上轉。

  若非龍王的荒唐事太多,要不權勢財富不輸皇上的他,再加上邪魅俊美的挺拔外貌,哪個姑娘見了不動心?

  魏仁祥與鐸勳領著這鼎鼎有名的好友走進繽紛蝶飛的別院,佈置上除了假山石林外,還栽植了粉蝶、鳳蝶喜愛停駐的花卉盆栽,居中則有一池飄浮著蓮花的小水塘,營造出的情境氣氛美得讓人心動,不過顯然的,有人心不在焉,讓兩人忍不住的開口打趣-

  「留在揚州數日,龍王遇到什麼有趣的事了?」

  「肯定有,要不,怕自己名聲不夠壞的龍王怎麼會只賞花看蝶?這調戲良家婦女可也是他的強項啊!」

  斯文儒雅的魏仁祥是漢族之後,家中經商,也開酒樓、客棧,而俊俏直率的鐸勳則貴為貝子,滿洲人,父為內務大臣,三人因緣際會的結成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友情彌堅,他人只敢在私下喊的「龍王」,兩人可是喊得親熱。只不過,日子過得相當悠閒的鐸勳跟魏仁祥本想跟著端熙的腳步,墮落得很有成就、還能威震天下,奈何,端熙只喜歡獨樂樂,還直言說他們根本不是做壞事的料。

  瞧他這會兒不知又有什麼新鮮事了?仍然要獨樂樂,真不夠意思。

  端熙對兩名好友僅回以一個迷人的微笑,態度從容的看著在五顏六色花海裡輕快飛舞的蝶兒,腦海中浮現的全是蘇丹凝那張美麗臉孔。

  他俯身摘了一朵盛開的紅花,卻見一隻蝶兒翩然飛來停留其上。

  沒錯,不需要太久,蘇丹凝就會像這樣,乖乖的飛到他身邊!

chembioorg 2009-4-28 18:36

第3章

  接下來幾日,端熙興致高昂的賞花賞蝶,日子過得好不愜意,但在揚州蘇府,可是晴空打雷,遭逢驟變。蘇柏承已多日不得安眠,吃也吃不下,他煩躁的來來回回的在廳堂裡踱步,老臉上儘是擔憂之色。

  怎麼會這樣?他又急又慌,終於看到何總管快步的跑進來,「怎麼樣了?」

  何總管搖頭,隨即低頭不語。

  「該死的!」 他咬牙怒吼,大手一揮,將桌上的瓷壺跟茶杯全數乒乒乓乓的打落地上。

  一定是龍王!只有他有這個能耐,可以壟斷鹽區的供給、買賣,甚至指定哪家才能買賣,所以,他是有計劃的抵制他蘇家的生意命脈,在運鹽的船隻經過淮安接受漕台衙門的盤查時,扣留他的鹽船,迫使他蘇府雞飛狗跳還不夠,竟然還把他趕出鹽商的名單中。

  眼見接下來,只能靠著喝西北風過活了,這一連數日,他是東奔西跑,拜託一些商場知交在龍王面前說好話,甚至還曾驅車前往淮安,在福親王府前徘徊數日,但有拜帖的人等了數日都尚未見到龍王,更甭提他這個已被打落冷宮的小老百姓。

  他本叫何管家拿請帖到附近幾名鹽商家中邀他們到府,請他們幫忙度過蘇府危機,但這一落魄,過去門庭若市的蘇府竟成瘟疫區,沒人敢上門!

  蘇府就只剩這座園林了,怎麼辦?該如何是好……對了!

  「去把小姐給我叫來!」他氣憤的朝何總管怒吼。

  「是!」何總管慌忙離去。

  不一會兒,蘇丹凝在小茹的陪同下來到廳堂,一見父親臉上的陰霾,她聰明的沒有開口說話。

  「一定是妳!絕對是妳惹怒了他!」蘇柏承咬牙上前,粗暴的搖晃她的肩膀,「不然,他說要娶妳的,又怎麼會這樣對付我這個未來丈人?!」「他是令人捉摸不定,不按常理出牌的爭議人物,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無畏的瞪著臉上青筋暴突的父親,心裡不免慶幸那傢伙說走就走,連跟她爹談句話的時間都沒留,所以,她爹還以為他是回淮安去準備婚事,哪曉得一連幾個壞消息入門,令他頓時從雲端摔落地獄。

  蘇柏承瞪著她眉宇間的無懼,胸口怒火更熾,一揚手就要摑下去!

  「爹真敢打?別忘了龍王最討厭的事,一旦你動手打女人的事傳到了他耳裡……」

  她雖不願嫁給端熙,近日卻得靠著他「龍王」兩字來逃過皮肉之痛,說來,也是挺窩囊的,但家裡最近烏雲罩頂,爹動輒得咎,她也很清楚是誰造成的,拿他當擋箭牌她倒挺心安理得的。

  啪啪啪!一陣突兀的鼓掌聲陡起,兩人直覺的轉身看向門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端熙竟來到蘇府了!

  蘇柏承的臉色馬上一變,阿諛奉承的迎了過去,一邊斥責跟在端熙身後的何總管等奴僕,「怎麼連通報也沒有啊」

  「是本王要他們不准說的,因為,待會兒,這座宅院就不再是『蘇府』了。」他這話雖是對著蘇柏承說的,但挑釁的眼神卻直勾勾的看著蘇丹凝。

  蘇柏承臉色難看,吞吞吐吐的問:「這!這!王爺,此話怎講?」

  他回頭看了兩名貼身隨侍一眼,索先立即步上前來,「請蘇老爺跟其它人到另一個房間去,我會向大家好好解釋,至於蘇小姐,請妳留下。」

  果然問題出在她身上!蘇柏承明白她是他惟一的救命丹,更加凶不得了,他賠著笑臉,「好好的伺候王爺。」接著,再勉強的朝端熙一笑,這才跟著索先離去。

  小茹不安的也看了小姐一眼,要她小心點,這才快步的走出去。

  廳堂的大門在亞克也退出後,一一的關上了,偌大的空間裡,只有蘇丹凝跟端熙兩人。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一步步朝她走近的端熙,逼自己不能往後退,她不容自己怯懦!

  「一段日子沒見,有沒有想我?」

  端熙的聲音帶著低沉的溫柔,但她的卻艱澀無比,還附贈一張臭臉給他看,「很抱歉,讓王爺失望了,沒有!」

  「是嗎?」他勾起嘴角一笑,執起蘇丹凝的下顎,「但我一進來就聽到妳提到我。」

  粉臉驀地一紅,困窘的打掉了他的手,「那只是拿王爺的名號來當護身符而已。」

  他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憑這事應該請得動妳倒杯茶水才是?」

  哼!又不是沒手!她在心中咕噥一聲,走了過去,倒了杯茶給他,看他優雅的喝了口茶後,她忍不住問:「王爺是來『收成』的?」

  「什麼意思?」他魅惑一笑,故作糊塗。

  還裝蒜!「蘇府不再是蘇府,王爺不是這麼說的,罪魁禍首不是王爺嗎?」

  「嘖嘖嘖!」他慵懶的往後靠在椅背上,「此言差矣,明明是有人向漕運總督檢舉,蘇府賣鹽營私作弊,偷斤減兩,甚至以加價轉手的方式獲取暴利,為了查緝,才先扣妳家的鹽船!」

  「王爺有能力定生死,可以要一家鹽商日進斗金,也可以讓它在一夕垮台,至於其中的枝枝節節,我沒有興趣知道。」她不悅的打斷他的話,「我只想知道王爺的目的是什麼?」

  他睨視著她,炯炯有神的黑眸裡有著耐人尋味的笑意。

  平心而論,這樣的眼神很迷人,會勾人魂魄,只是,她剛好是一個打從骨子裡討厭男人的女子,她從小看著父親對她親娘拳打腳踢,也看盡了她爹在商場上的虛與委蛇、陰狠狡詐,而眼前這名男子的惡名與她爹相比是更勝一籌,就算這張俊美無儔的臉的確引來她的注視,她的心也會莫名的失序跳動,但她不想步她娘後塵,不想被男人糟蹋到最後,再自我了結了一生。

  「凝兒,我的凝兒,我的目的妳再清楚不過,不是?」

  他的口吻帶著沙啞的誘哄,莫名的令她的心跳加速,她有些氣惱的反駁,「我才不是『你』的凝兒,我更不想當『你』的凝兒。」

  「我知道,所以,是妳在勾引我,明白嗎?」 他的眼神幾近溫柔。

  「胡說!」她極力否決。

  「狩獵是男人的天性,愈難獵得的獵物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而妳一再的抗拒!」

  「砰」的一聲,蘇柏承臉色發青的衝了進來,「王爺,你怎麼可以!」

  話尚未說完,追進來的索先一手直接敲昏他,再向端熙拱手,「抱歉。」

  「都處理好了?」他挑眉問。

  「是,他們馬上要離開了。」索先一答完,即退到一旁,亞克也出現與他並肩站立。

  蘇丹凝看著倒地昏厥的父親,再看向門外,小茹就站在外頭拚命哭,二娘、何總管還有其它奴僕們個個愁眉苦臉,她困惑的看向直視著自己的端熙,「王爺到底做了什麼?」

  他揚嘴一笑,看向索先,他再次上前!

  「蘇姑娘,王爺給了妳爹跟二娘一筆優渥的錢,等於是向他們買下了妳,可條件是他們不可以再來找妳,日後也不得見面,至於其它人,王爺各給他們一筆銀子要他們另謀生路。」

  「你!」她難以置信的瞪著端熙,「王爺憑什麼?!」

  他狂放一笑,「妳一家子違法圖利,只是讓妳爹花錢消災,不必去充軍不必吃牢飯,但一想到妳可能跟著他們流浪,我就捨不得,所以,我向他們買下妳,讓妳跟著我,過著好日子,妳難道不該心懷感激!」

  「王爺最終是希望我能感激到以身相許吧?」蘇丹凝毫不畏懼的頂撞口吻,令眾人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他雙手環胸的緩緩搖頭,「聽起來妳萬分不願意啊?也行,不然,到我那兒當個幾十年的丫鬟,我也勉強接受,反正我已買下妳。」

  她冷哼一聲,「隨王爺說吧!反正我什麼都不接受。」

  「難道蘇大小姐寧願在外面露臉討生活,以勞力賺錢來還債?」

  「這個建議是比進王爺的王府還要好得多更多!」

  她真的不怕他生氣!端熙半瞇起黑眸,「妳在做困獸之鬥。」

  「而你又何必拐彎抹角?!我當丫鬟絕不是你要的,屆時,你還是會利用各種手段讓我跳上你的床,成了沒名沒份的陪睡妓女!」她恨恨的瞪著他,也不願再以「王爺」來稱謂他。

  此言一出,倒抽涼氣聲頻頻,而對峙的四目仍然膠著。「妳原本有機會跳脫這個命運。」 他冷笑的指出是誰作了錯誤的抉擇。

  她擰眉。他未駁斥她的話?

  是否意謂著她的話將成真,她最終的命運已可預期?想到這裡,她全身發冷,但也更激起她的鬥志。「我仍有機會,」她不屈的直視著他,「狩獵是男人的天性,愈難獵得的獵物,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這是你說的,但我還沒有屈服,至少沒有心服口服的屈服,即便是困獸之鬥,我也應該得到一個為自己的命運再戰鬥的機會!」

  他欣賞她的勇氣,而且,她的確聰敏,用他曾說過的話來為自己贏得另一個逃離他的機會。「好,我就暫時放妳自由,一直到妳成為戰俘的那一天。」

  屆時,他要的可不是她的身體而已,還有她的心,他要她完完全全的臣服,而他有把握,即便要耗上一些時日。

  蘇丹凝瞪著卓絕出色的他,知道他接下戰帖了,接下來,就看她是否會舉白旗投降,然而,就算她勢單力薄她也不輕言放棄。風雨欲來的緊繃氛圍籠罩著兩人,這一幕看在索先跟亞克的眼裡,只覺得蘇丹凝的贏面太小了,她跟主子的對峙就像一隻無畏的小獅子與一隻兇猛狡膾的老虎相鬥,誰輸誰贏,一目瞭然。

  然而,即便他們是龍王的貼身侍從,從小與主子一起練武長大,但此時,他們的心竟然偏了一邊,悄悄的替她擔憂起來。

  幾個時辰後,蘇府就成了龍王在揚州的招待所,所有的僕傭全數被遣退,僅有龍王的隨身侍衛進駐,可見,他也沒打算在這裡久留。但蘇柏承在歡天喜地的迎接龍王到訪,卻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破產走人,鄰近百姓倒是私下喝采,因為他為人苛刻,便宜佔盡,凌虐妻子致使她抑鬱自盡,對自己女兒也欠缺父愛,這下子以為迎了財神卻招來瘟神,也算是老天有眼。

  不過鄰居們雖然同情蘇丹凝的遭遇,礙於龍王,也不敢伸出援手,迫得她只能在一處偏僻巷弄裡,找一間可以遮風避雨的破屋子暫時棲身。忠心的小茹跟著她打掃這又是蛛網又髒亂的小屋子,屋後有一個隔間隱密的小洗澡間,再清洗一些廢棄的碗盤茶杯,忙了近半天,總算整理乾淨。

  小茹貼心的替她煮了一壺茶水,倒了杯茶給她,「接下來,小姐有何打算?」

  蘇丹凝雙手握著溫熱的杯子,「找事做吧,我會讀書寫字,應該不難。」

  「妳要找事做?那我更不可以走。」

  「傻瓜,也許我看來柔弱,但妳一直是知道我的。」她外柔內剛,不然,早就跟著她那怯懦的娘去了。「妳回去找妳爹娘吧,他們一定很高興看到妳的。」

  小茹的父母與她的父親不同,是迫不得已才將小茹賣到蘇府為奴的。

  「可是!」她不放心啊,她服侍小姐已有四年多了。

  「龍王不會就此罷休的,何況他花了一大筆錢才買下我,我等於是他的所有物,」她頓了一下,突然嗤笑一聲,還抬頭看了看,「如果我沒有猜錯,也許現在就在某個角落有人豎直耳朵在偷聽我們談話呢。」

  話語乍歇,頭頂上立即傳來一聲,「噗!」

  小茹一愣,驚異的瞪大眼看著她,再抬頭看向斑駁的天花板。

  「妳可以放心了吧,看來妳家小姐我還有免費的保鑣,比以前在家擔心會被我爹打還安全呢。」蘇丹凝情緒複雜,但不忘苦中作樂,自我調侃。

  在屋簷上,被端熙派來保護她的索先跟亞克只能相視苦笑,兩人大材小用的來守她一個姑娘兒,光想就窩囊,沒想到還被她諷刺一下。

  但怎麼突然沒有聲音了?兩人一愣。

  因為隔牆有耳,蘇丹凝刻意低聲的跟小茹聊了半個多時辰,也是交代一件重要的事,小茹憂心仲仲的點點頭,要主子小心後,這才提著包袱離去。

  由於這段話,索先跟亞克拉長了耳朵也聽不見,無計可施,最後,則由亞克先回蘇府向龍王報告今日之事。

  書房裡,端熙忍俊不住的放聲大笑,「好樣兒的。」

  他的日子因為蘇丹凝而變得愈來愈精彩,愈來愈有趣了。

第二天,則換索先接著報告,說是蘇丹凝在一家巷弄間的小食堂找到差事。

  端熙莞爾一笑,「好,備轎!咱們去瞧瞧。」他暫住蘇府,為的便是就近看她打算怎麼自立更生。坐上轎子,隨即前往位於巷弄間的一家「美味小食堂」 雖然蘇丹凝只是前來端端盤子,但一個俏美人站在門口總是顯眼。

  不到一會兒,小食堂就陸續走進好多客人,老掌櫃是笑得闔不攏嘴。但更匪夷所思的是,就連尊貴的龍王都來到他的小店用餐,這簡直是極大的榮耀啊!

  「請請請。」

  他樂不可支的招呼他坐下,卻沒發覺其它客人急急的放下銀兩走人。龍王進駐蘇府的事已傳得沸沸揚揚,顯然這老掌櫃在狀況外啊!

  蘇丹凝看到端熙大刺刺的走進來,並不意外,但她努力的不與他的視線對上。

  怯!果然是有錢人,一行不過三人,卻叫了幾十盤菜餚,還吩咐掌櫃的要煮最大份量的,她光端他這一桌就來來去去的走了好幾趟,端到手差點沒斷了。

  「辛苦嗎?」端熙挑起濃眉關切的問。

  「這個辛苦可全拜你之賜!」她咬牙回應。

  他狂妄的大笑出聲,愛煞了她生氣的容顏。笑笑笑!笑死你吧!

  「請慢用!」她臭著一張粉臉兒將手上一大盤足以餵豬的菜繼續排上已經並了五張小桌的大桌子。然而,事後證明這些菜他都是叫好玩的,純粹來「訓練」她的腳力跟腕力,他們主僕三人的筷子連動也沒動,只喝了幾杯茶。

  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可這些粗茶淡飯從未入得了龍王的眼,他的目光只看著他早已鎖定好的獵物。

  蘇丹凝忍耐著,強迫著自己不要去看他,即便感到他的目光不時的跟著她打轉,害她連路都快不會走了,氣得只能在心中咒罵連連,一直到他離去。

  這一天忙碌下來,等到夜裡回到破屋子時,她疲累到幾乎是一躺下就去夢周公了。

  殊不知,在半夜時,破屋裡多了一名訪客。

  端熙看著她靠躺在乾草堆上熟睡的美麗臉龐,不由得蹲下身子深深凝娣。

  他發現自己受到迷惑了,聰明如她應當猜得到她不管做什麼,他一定會進行破壞,那她為何還要如此努力?瞧這個地方蕭瑟蒼涼,破舊不已,一個大家閨秀怎能如此豁然且隨遇而安?他站起身來,蹙眉。蘇柏承會動手打她,可見她的韌性有一半來自於她粗暴的父親,但應該還有更多的細節才是,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啊!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過他可不打算跟她打上上百回合。

  「明天就找人查查她的成長過程,大小事都去查,再向我報告。」

  丟下句話,他先行離去,站在門口的索先跟亞克輕聲應了聲,「是。」

第二天一大早,蘇丹凝在簡單的梳洗後,來到小食堂。

  顯然已有人跟老掌櫃說了什麼,他看著她的神情有點兒為難。

  「放心吧,那傢伙只會讓你生意興隆,他會找麻煩的人只有我。」她微笑的安撫老人家。

  也是,昨晚食堂進帳不少,龍王也沒有什麼指示。老掌櫃回以一笑,就讓她忙去了。

  近午時,龍王果然又來了,不意外的,他又是來訓練她的手力跟腳力,但這一次,他更惡劣了。「我沒有叫這道菜吧?」他指著她手上那盤紅燒東坡肉。

  「明明是你點的!」她鐵青著臉瞪他。

  「好吧,既然妳不承認錯誤,那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勉強算是我點的!」

  「不必了!」她火冒三丈的將那盤十人份的東坡肉端回廚房。

  接下來,有幾道菜都遭到同樣的命運,老掌櫃一張苦瓜臉,慶幸的是龍王出手大方,他沒虧還賺了不少,而蘇丹凝一張俏臉兒到後來簡直像著了火,氣得牙癢癢的。

第三天,端熙再次來到食堂,這一次,他帶了近二十人將小食堂坐得滿滿的,而且要求老掌櫃把每道菜都分成二十份,一人份、一人份的端給每個人。

  蘇丹凝當然明白他在整她,但他若以為她會就這麼認輸,他就太小看她了!

  於是,她穿梭在廚房與食堂間,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而那個該死的男人仍是一道菜也不吃,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忙進忙出,黑眸中的嘲弄之光不減,等著看她出糗,有好幾回她是手軟腳軟差點跪坐在地上了,但因為他那惡劣的眼神,她硬是咬牙撐過來了。

  這一天又一天的,他天天率人塞爆這家小店,天天想新花招來整她,他認為她撐沒幾天就撐不下去,然而她勇敢迎視他的目光,甚至帶著挑釁的神情目送他帶人離去,在在都令他感到「驚喜」

  沒錯,一開始他對她的行為是嗤之以鼻的,可是,這一連幾天下來,他不得不欣賞她的堅毅及倔強,甚至派人拿藥去給她,他察覺到她的那雙玉手有些紅腫,不過,有些人就是不識好人心,完全不領情還得他親自出馬。

  夜已深沉,端熙從從金碧輝煌的轎子裡走下來,而站在破屋子門口迎接他的就是一臉氣呼呼的蘇丹凝。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白天來找喳還不夠,晚上加場嗎?」

  他壞壞一笑的越過她走進屋裡去,不管她在身後大叫,「誰准你進去的?!」

  她氣憤的追了進來,身後的門卻被關上了。她停下腳步,氣憤的要回頭去開門,但她的手臂猛然被扣住,他一個使力,她整個人立即被鎖進他的懷中。

  「你幹什麼?!放開我!」

  他溫柔一笑,「別亂動,藥會塗太多。」

  她一愣,「藥?」她這才看到他的手上多了一瓶藥膏,而她認出來,那是索先奉命拿來給她卻被她丟回去的藥膏,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聲帶突然癱瘓,怔怔的任由他溫柔的塗抹著這幾日感到不適的雙手。

  「早點休息。」

  令她意外的,他塗抹完藥隨即放開了她,逕自離去。

  接下來,一連幾天,他沒再率眾到小食堂,只有兩名隨侍陪同,點了酒菜,嘗了一些即離開,而一到晚上,他總會出現,替她塗上冰冰涼涼的藥膏再離去。

  蘇丹凝發現自己有點兒糟糕,每天在食堂,她就會期待他的出現,只要一天沒看到他,她就會覺得怪怪的,到了晚上,她更是豎直耳朵,等著他轎子到來。

  這一晚,他來了,可白天他沒出現,而她竟然想問他為什麼?

  昏黃的燭火下,她看著他溫柔的為她的手指塗藥,這樣的親密舉止她該喝止拒絕的,只是兩人之間比這更親密的事都有過了,說了倒顯矯情,但為何這個狂傲不羈的男人卻令她愈來愈看不清……

  「你!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先前整我毫不手軟,最近卻!」她還是忍不住問了,「是發現我吃軟不吃硬?還是……」

  端熙俊美的臉抬頭看向她,魅惑一笑,「我只是不希望等妳來我身邊伺候時,是帶著一雙又粗又厚的小手。」

  原來!她氣憤的立即抽回手,「我才不會去伺候你,收下你錢的人是我爹跟二娘。」

  意思是他該找那兩人啊很好,他喜歡她的直率。「妳已屬於我,這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是嗎?拭目以待。」她這些日子可不是跟他窮攪和而已,她還在等一個人,如果小茹沒有耽擱到時間,再過幾天,她生命中的貴人就會出現,她就能真正的擺脫龍王!

  端熙半瞇起黑眸,對她明眸中的自信覺得不解卻很感興趣。

  她有底牌,而且是一張極有自信的底牌,那是什麼?

  七天後,謎題揭曉,一個男人來到蘇丹凝的破舊屋子。

  據監視的索先回報,該名叫萬知祥的俊秀男子心疼蘇丹凝的際遇,遂提出先斬後奏,欲娶她為妻的想法。

  從兩人的對話,可以判斷他們相當熟悉,而萬知祥的口氣中透露出他的父母也是王公貴族,所以,才不得不讓他跟蘇丹凝先在揚州私定終身,再帶她回家。

  「蘇丹凝答應了?」端熙雖然開口問,但心中已有答案。

  「是,而且一切從簡,有拜堂的儀式即可。」

  果真!他的神情一片冷然,胸口的怒火卻是澎湃洶湧。

  她當然會答應!一旦她嫁作他人婦,貴為王爺的他可敢調戲有夫之婦,還是膽大妄為的先一步搶親,落得與民爭妻的萬世臭名?

  蘇丹凝走這一步棋的確高招,但他還有籌碼,她以為他為什麼那麼放心的讓她一個傾城美人在外面拋頭露面?

  他冷笑,「她跟我共浴、同床共眠,甚至更親密的接觸都有了,你去問問那個男人,他可還願意娶她?」

  索先先是欲言又止,接著才尷尬應答,「稟王爺,他願意。」

  「什麼?」端熙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索先的臉色沉重,「蘇小姐似乎很清楚主子會把兩人曾發生的事跟萬知祥提及,所以,她全說了,只一再強調她還是完璧之身,所以!」

  他說不下去,事實上,年方十六、七歲的蘇丹凝能如此洞悉龍王思緒,連他跟亞克都感到不可思議,他們也佩服她,認為她的確有資格當龍王妻,只是,目前竟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不知此事將如何善了。

  凝兒啊凝兒,妳真厲害!端熙怒不可遏的抿緊了唇。

  是他失算了,如她所言,她還不算殘敗之身,而這全在於他太熱中於兩人之間的遊戲,反而給了她另一個機會。

  始料未及!他頭一回當君子,卻叫他悔當君子。

  黑眸中閃動著危險光芒,「去探探萬知祥的底,必要時,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送到十三衙門去。」

  必要時,是指萬一萬知祥仍執迷不悟的要娶蘇丹凝吧!只是十三衙門是皇宮中專管太監的機構,主子是要他去當太監?!妥當嗎?蘇丹凝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女子,萬一她知道!

  「還不去!」端熙怒聲沉喝。

  「是。」索先連忙拱手,快步的退出書房。

chembioorg 2009-4-28 18:36

第4 章

  月明星稀,這一晚是蘇丹凝跟萬知祥的新婚夜,本以為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但出乎她意外,四周靜悄悄的。破舊的老房舍貼了雙喜字,桌上還煞有其事的點上龍鳳燭火,一張臨時買來的床上鋪上鴛鴦喜被,連蘇丹凝這名新嫁娘都一身鳳冠霞被,至於高瘦俊秀的新郎官也是一身喜氣紅袍。這花了兩、三天排出的陣仗無非就是要讓附近的鄰居知道她嫁了,然而,怎麼就是安靜得很不對勁?

  門「咿呀」的打開一個細縫,今晚他們這場既寒酸又低調的婚禮的惟一觀禮者小茹朝她揮揮手,小聲的說著,「小姐,真的沒人耶,呃!我再看一次好了。」

  奇怪,小姐怎麼看來好失望啊?三更天了,意謂著龍王不會有任何動作了,蘇丹凝擰眉不解。真沒想到,她竟然這麼順利的拜堂成親,哈鬼事也沒發生。唉。她輕歎一聲。

  心裡怎麼莫名的有些失落?怪怪的……她將頭上的鳳冠拿下放到桌上,再看著燃燒了一半的龍鳳花燭,腦海浮現的是端熙那張邪魅的俊臉。

  不會吧?!難道她在期待什麼?她忐忑的想著。

  可是這幾天,不,該說是從她向他表明她絕不會去伺候他的那一晚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去食堂,也沒來她的屋子,但就她所打聽到的消息是,他並未離開揚州,那為什麼他不來找她了,是倦了、厭了,不想再跟她糾纏了?

  還是,他又發現新獵物,沒空理她劉

  要不,小茹已經幫她將這破屋子四周,甚至冒著跌斷脖子的危險,爬樓梯的到屋簷上去瞧了瞧,結果連個鬼影兒也沒有,也就是說,端熙沒再派任何人來守護她了。

  按理,她應該高興的,可怎麼,這心裡就是不太舒坦,悶悶的?

  「凝兒,可以睡了吧?我快累死了。」萬知祥的聲音帶著沙啞的倦意,本想直接躺上床,但胸口纏緊的繃帶讓她呼吸困難,難受得很,在吐了口長氣後,乾脆寬衣解帶起來,「受不了了,反正危機解除了,妳也把衣服脫了,搞得這麼多花招,還警告我一大堆,結果根本沒事嘛!」

  萬知香說到這兒,忍不住的瞪了蘇丹凝這個損友一眼。

  這凝兒要小茹帶了口信到台兒莊找她,請她務必幫一個大忙,好擺脫龍王的糾纏,為了情義相挺嘛,她丟了封家書就逃家,但女扮男裝忙了好幾天了,什麼事也沒發生,差點沒將她給累斃了。

  蘇丹凝吐了一口長氣,歉然的道:「真抱歉,知香,可是當時我腦海裡只想到妳啊,何況!」她咬著下唇,「明兒一早,我們就離開揚州,我的新身份是有夫之婦,這附近的人都知曉了,這一路離去應該很順暢的。」

  她看著放在櫃子上的一袋銀兩,那是老掌櫃給她的工資及一點兒恭賀的禮金,謝謝她這段日子在食堂的幫忙,可為什麼,她竟然有點兒捨不得離去……

  〔一路順暢,對,希望如此。」萬知香的話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蘇丹凝握著她的手,「謝謝妳,對了,我去把小茹叫進來,大家都累了。」將那股不該有的不捨丟諸腦後,她轉身走出去,把小茹喚了進來。三個姑娘家神經緊繃了一整晚,這下子鬆懈下來了,小茹習慣性的伺候蘇丹凝褪下霞被紅袍,僅著中衣,但萬知香就麻煩了,為了扮男裝,束胸布條纏了一圈又一圈,蘇丹凝跟著幫忙,就在兩人專注的替萬知香拉下最後一圈布條時!

  「砰」的一聲,那扇原本就不太牢固的木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更可怕的是,她們等了大半夜的端熙竟然就出現在門口!

  「聽說這裡有人成親啊?不來鬧鬧洞房太可惜了!」

  端熙雙手環胸的看著屋內。

  萬知香一見到他,嚇呆了,小茹則是尖叫出聲,還是蘇丹凝的反應最快,她及時的抓起衣服包住好友幾近全裸的上半身,再一個閃身擋在她面前後,這才惡狠狠的瞪著黑眸中閃動著饒富興味眸光的端熙。

  「出去!什麼時間了還鬧什麼洞房?!而且,你這是擅闖民宅!」

  端熙挑起一道濃眉,煞有其事的將這貼了雙喜字兒的破屋巡看了一回,這才笑睨著她,「我身後大約有四、五十人要來吃喜酒、鬧洞房,妳可以說這叫擅闖民宅,不過我們只是來沾沾喜氣而已。」

  語畢,他刻意退開,讓屋內的人瞧瞧門外的人,而在見到他們清一色都是男性臉孔後,小茹嚇得臉發白,萬知香倒是回了神,示意小茹將衣服撿起來給她,並要她移身幫忙擋住她,三兩下的將衣服全穿回來,只是包胸的布條是不得不放棄了,她一把將它們踢回床底下。

  在這段時間,蘇丹凝自然是聽到了好友的穿衣聲,為了替好友爭取多一些時間,她深吸口氣,握緊拳頭好凝聚那一直在流失的勇氣,望著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怯懦的端熙,逼自己與他的目光對視久久後,才道:「很抱歉,我跟我家相公要睡了,何況,我們沒有宴客,請你把你帶來的客人全部帶走。」

  他點點頭,「也行,那妳家相公總得來門口送個客,這才不失禮數。」

  「沒問題。」萬知香已準備好面對端熙,但為了掩飾胸部,她不得不雙手環胸的站到蘇丹凝的身邊,「娘子,我們就去送個客。」

  「呃!好啊。」蘇丹凝挑釁的看向他。

  端熙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俊秀高瘦的萬知香身上,「看來妳家相公比妳大方多了,既然如此,就別掃大夥兒的興,讓我們鬧鬧洞房再走!」蘇丹凝臉色大變,「不!」

  「你想怎麼鬧?!」萬知香倒是冷靜,無畏的眼神瞪著他。

  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端熙的眼神露出讚賞之光。

  「替新娘子把新郎剝光了,再大字型的捆綁在床上,然後,丟幾顆棗子在新郎官某些敏感部位上,蓋上被子,新娘子得鑽進被子裡,把那幾顆棗子一顆顆的丟出被子外。」

  蘇丹凝臉色慘白,看著臉色同樣蒼白的好友,小茹已嚇到腿軟,隨時都可能跌坐地上。太、太可怕了!

  看著笑得詭異的端熙,蘇丹凝下起逐客令,「我們才不給你們鬧洞房,我們累了,就是要睡了。」

  「沒錯。而且你們的方式太瘋狂了,恕萬某無法合作。」萬知香也開口附和。

  「也是,那麼!」他壞壞一笑,「別說我不通人情,那就折衷,讓新郎官上半身打赤膊的扛著新娘子在門口跑個十圈,我們就走,這也才算鬧洞房!」

  「好啊、好啊!」門外的人吆喝鼓噪的大笑叫好,「新郎、新娘不出來,我們就進去抓!」

  蘇丹凝一看到那些人還真的要進來,她想也沒想的先衝過去,將門重新關上,再飛快的衝回端熙面前,繃著一張俏臉兒,踏起腳尖朝他咬牙低吼,「夠了!我們沒有必要娛樂你,請你跟那些人全部離開,我成親了,你堂堂一個一福親王非要落得騷擾有夫之婦的惡名嗎?」

  「有夫之婦?!可是!」他濃眉一攏,故作一臉嚴肅,卻忍俊不住的又笑了出來,「妳的丈夫是誰?難道是台兒莊萬老太醫的小孫女萬知香嗎?」

  什麼?!蘇丹凝臉色刷地一白,小茹震驚的跌坐地上。

  萬知香更是驚愕的瞪著他。該死,她早就懷疑過這不會是個好主意,龍王是何許人也?她十一、二歲時曾跟他有過一面之緣,光他一個冷峻眼神,她就明白自己得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端熙的唇角勾起一道彎弧,凝娣的雙眸始終定在蘇丹凝那雙充滿震懾跟驚嚇的翳水明眸上。這樣的眼神可真經典,若有可能,他還想珍藏呢!「妳以為我為什麼按兵不動,將計就計不是更妙?」他眸中的笑意更濃了,「妳要怎麼跟我談條件?還是不談?讓外面那些我一路從賭場、妓院招攬過來的男人闖進來鬧洞房?」

  「卑鄙!」蘇丹凝氣得握拳,渾身發抖。

  「錯了,這個機會可是妳送給我的!哈哈哈……」

  他笑得狂妄至極,她卻恨死自己了,因為,是她挖了個洞,讓自己跳下去的!

  這算是沒有家當的悲哀嗎?

  銀色夜色下,蘇丹凝連收拾包袱的動作都免了,只來得及將老掌櫃給的那袋銀兩送給小茹,隨即兩手空空的坐上端熙的馬車,她將隨著他回淮安去,這就是他所謂的「條件說」。

  原來,他早就探得消息,萬知祥乃是萬知香所扮,知香與她從小到大是無所不談的好友,一直到萬家在三年前搬到台兒莊,兩人雖靠著書信聯繫,但情誼始終未變。所以,對端熙而言,既然是兩個女人在玩辦家家酒,他當然讓她們玩一玩,再好好利用這從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千錯萬錯,就是她小看了龍王。

  她原以為他會等到天亮再離開,但他卻安排了另一輛馬車連夜將小茹跟知香送走,好聽的說法是讓她「無後顧之憂」 ,然而她看得出來,他是迫不及待的要跟她獨處,因為他那雙狂妄的黑眸一直以勝利者的姿態在笑看著她!

  馬車達達前行,寬敞的車內有軟墊、枕子、被子、矮桌。

  端熙舒舒服服的靠躺在軟軟的枕墊上,側著身子,目光炯然的看著直挺挺端坐在他對面的蘇丹凝,她嚴肅的表情與那張精緻的美人臉實在很不搭,卻特別吸引他凝眸而視。

  「妳終究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雖然妳找來的友人的確很有膽識。」

  是啊!她明白他指的是什麼,知香在上馬車前竟還威脅端熙要他好好善待她,不然,她肯定跟他沒完沒了!哼,這回算她栽了,技不如人嘛。「是我不夠大膽、不夠聰明,應該真的叫一個男人跟我成- 」

  端熙威嚇的冷眸突然射向她,她竟屈服在那兩道冷光下,自動的閉上嘴巴。

  「妳以為是男人,他的下場就會比萬知香所受的驚嚇少?」她未免太單純了!

  他話裡的冷酷令她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背脊。是啊,她怎麼會那麼天真的以為如果今晚的新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不!她想都不敢想。

  他凝娣著她眸中的懼意,笑了起來,「這一回合,妳輸了,下次要挑戰我時,可得再想仔細些。」

  他還期待?!她聰明的在心中嘀咕,但她可沒他的好心情,笑不出來。

  端熙突地從馬車窗口看出去,「到了。」

  「到了?」她跟著他的視線看,外面仍是一片漆黑。到哪裡了?

  馬車的確停下來了,簾子被打開,端熙率先步下馬車,她跟著下車,這才看到不遠處有一艘美麗畫舫就停在運河旁。

  他看了她一眼,「跟上來。」

  能不跟嗎?她瞪他一眼,在前方索先跟亞克的掌燈下,上了畫舫。半晌後,燈火通明的畫舫緩緩行駛在運河上,蘇丹凝跟端熙坐在一桌豐盛的夜宵前,「吃一點,吃完就先去睡一覺。」

  他口氣算很好,因為是贏家吧!

  她不悅的看著自在的吃起東西的他,這一桌熱騰騰的好菜可以說是他們才剛坐定就開始送上桌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計內,是不?」

  「是。」他毫不客氣的回答,手一邊挾了道菜到她碗裡。

  蘇丹凝咬咬牙。天啊,是她愚蠢,自以為什麼好計謀,卻忘了自己面對的敵人是誰,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他又挾了一塊肉到她碗裡,「別懊惱,快吃吧。」

  「我不想吃。」她哪有心情吃?再想到沒多久,她就要被他給吃了,她!她粉臉突然漲紅。

  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端熙勾起嘴角一笑,「放心吧,今晚妳很安全,當然,如果妳不吃一些,再乖乖的去睡一覺,那我也不介意!」

  他的話尚未說完,遲遲不肯端起碗筷的蘇丹凝已經迅速拿起碗吃了起來。他調侃一笑,「真可惜,我還希望妳繼續堅持下去!」她低頭不予理會,想也知道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有多得意,但她還沒做好準備,她這一步棋準備許久,期待許久,沒想到反而造成了眼前這等困境,說白了,她簡直是把自己送進虎口。

  窩囊!愚蠢!白癡!這碗飯她吃得真是「火」。

  流動的月光在運河上鄰鄰波動,稍後被安置在畫舫一間雅室的蘇丹凝躺在軟榻上,也不知是肝火上升還是吃得太急太多,竟然暈船了。

  她忍著身體的不適,蜷縮著身子,卻無法抑制難受的逸出呻吟。

  一條冰涼的毛巾貼放在她冒汗的額頭上,她痛苦的微微張開眼睛,不意竟看到端熙那張俊美的臉。

  「坐起來,吃下這顆藥丸,妳會舒服些。」

  身體的不適令她無力抗拒,她乖乖的在他的幫助下起身,喝了水吃下藥後,又乖乖的躺回床榻,沒想到,他也上了床,將她擁入懷中。

  她該抗拒的,但她太不舒服了,而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溫柔,他的懷抱莫名的令她感到安穩,這船似乎不再晃了,她貪婪的汲取他身上乾淨的氣息,漸漸的進入夢鄉。

  奮戰數日,命運還是把她帶來這裡。蘇丹凝忐忑又悲哀的抬頭看了眼在金色陽光下顯得更加耀武揚威的匾額- 福親王府。

  端熙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長臂一伸,強勢的擁著她步上石階,她卻僵硬著身子,四處打量好忽視這親密動作所帶給她的羞恥與不安。

  「不急,日後,妳多得是時間可以好好的看看這裡。」 他溫柔笑道。

  她當然知道,這裡就是她的囚牢,一個金碧輝煌、困住她一生的囚牢。

  多悲哀,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似乎已步上她娘的後塵。

  但是,回想這幾天,他對她的溫柔體貼,她可以期待嗎?尤其是她暈船那日,在他懷中醒來,對上的就是他那溫柔凝娣的眼眸,此刻想起,她都還悸動不已,她跟娘的際遇會不一樣吧?會吧?

  「現在去哪裡?」瞧他一路擁著她,腳步未停,對兩旁恭恭敬敬、彎腰行禮的家僕丫鬟視而未見,他顯然有目的。

  「現在當然得伺候我,這一場捉迷藏玩得夠久了。」不再讓她有機會玩花樣,為免夜長夢多,他要她馬上成為他的人。

  「什……什麼?!」腳步一個跟鎗,她差點沒摔一跤,好在他動作快,及時撐著她的腰,讓她幾乎是貼著他!不,是被他抱在身上,腳根本碰不到地。她吶吶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大……大……大……白……天……」這頂上的太陽多大啊!

  端熙邪惡的睨視著她,「放心,我們可以多戰幾個回合,就到晚上了。」

  她粉臉瞬間爆紅。這個心術不正的男人,她、她、她哪是這個意思?

  「放開,很難看。」她困窘而堅持的以雙手握拳的推拒。

  他卻刻意將她緊擁在懷裡,凝娣著她又羞又氣的粉臉,他頭一回願意承認自己的個性中真有極惡劣的一面,因為,他真是愛煞了她此刻的表情。忽地,一道略急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他不得不放開她,她立即退後,刻意離他三步,引來他一個嘲弄的笑容。王府的老總管姜威快步的從曲橋走來,精明而穩重的視線迅速的看了蘇丹凝那張新面孔一眼,隨即拱手快步走向主子,小小聲的對他說了些話。

  蘇丹凝只見到他臉色微微一變,但馬上恢復原來神情。

  他回頭朝她一笑,「正好給妳多一點時間做準備,妳隨便去走走吧,我差人去備些溫水,屆時!」

  端熙的話刻意拉長沒說破,卻以眼神暗示他將會做的邪惡事,就算她不懂,但他的眼神太具侵略性,還是讓她臉紅心跳,蘇丹凝來不及反應,他已經將她扣到懷中,俯身狂妄的強取一吻,壓根不管這四周有他兩名間隔了五步遠的門神侍衛,還有總管及其它奴僕。

  她驚愕的瞪大明眸,他逕自火熱且狂妄的索吻,一直到她輕喘不休就要無法呼吸時,他這才笑著、滿足的放開她誘人的紅唇,而那雙熱烈的黑眸仍緊緊的誘惑著她的靈魂,雙手攬著她癱軟的身子。「站穩了嗎?」

  「哈?」她腦子還有些混沌。端熙勾起嘴角一笑,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說:「妳難得有這麼迷糊可愛的時刻,這時候拐上床該有多好?」

  說是這麼說,他仍放開她,轉身離去。

  他這一走,蘇丹凝才傻愣愣的反應過來,尷尬的看了眼站在四周掃地做事的奴僕,她慌亂低頭,氣呼呼的抹了紅唇一下。可惡,他真把她當成花樓裡的姑娘,隨意輕浮,竟然還說她迷糊可愛……

  但怎麼辦呢?她並不討厭他的吻,甚至是喜愛的,就連他的讚美,在短暫的氣憤後,她其實也是歡喜的,可以嗎?可以喜歡他嗎?

  天啊!她突然臉紅心跳起來。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去走走吧,但要到哪裡走走?這麼大的地方-

  她刻意與端熙離開的反方向走去,本意是想離讓她心緒變得繁雜的龍王再遠一點,卻見迎面而來的一群鶯鶯燕燕,個個天香國色,她的心也跟著一沉。這就是美人宮裡的美人吧?

  「妳是新來的?」後宮的美人們,由端熙最寵愛的雪娘帶頭,來見見新加入的姊妹。

  蘇丹凝看著帶頭的絕色大美人,她妖而不媚,珠翠環繞,如一朵綻放的玫瑰。

  而在她打量她的同時,雪娘跟其它姊妹們也是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由於她特別的嬌小纖細,那巴掌大的臉蛋就顯得更為精緻,粉雕細琢的,美得似不小心落入凡間的仙子。

  雪娘嚥下妒意,一一向她介紹所有居住在美人宮的美人,但也對一直沉默不語的蘇丹凝愈來愈火大。自從得知端熙至揚州蘇府看蘇丹凝一事後,她私下砸銀子找人替她注意後續發展,看福親王府未來的當家主母是否真是這女人?

  也因此,在兩人大半夜的在揚州上了畫舫後,就已有人快馬加鞭的為她送來消息,還向她一一道來端熙是花費多少心思才將蘇丹凝帶回來的。

  這點,更令她不悅。沒錯,她是黃花大閨女,那又如何?就可以在龍王面前拿喬?而現在,她是以什麼身份進來的她還搞不清楚?

  一張絕麗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是看不起她們? 「蘇丹凝,我警告妳,在這裡有這裡的生存法則。」雪娘抿緊了唇瓣,憋著一肚子怒火,「日後看到我們,要叫『姊姊』,還有,要天天請安,龍王有好的賞賜要記得分享,當然,不聽話、不安份,就是刻意惹事,屆時我們會怎麼『招待』 妳!」

  她威嚇的話還沒說完,蘇丹凝繃著一張臉道:「妳們不惹我,我也不會惹妳們。」

  雪娘半瞇起眼睛,「這麼快就恃寵而驕了?!」

  「錯了,有能耐,妳們去做恃寵而驕的人吧!但我不會在乎、不會妒忌。」

  她語氣平靜,但她心裡卻好憤怒,龍王已有這麼多年輕貌美的美女,還不滿足,就不知道在多久以後,她會跟她們站在一起,冷眼的看著另一個新美人?

  而她,何其愚蠢,竟還想著他對自己的溫柔,想著自己能否喜歡他?

  雪娘怔怔的看著她,此時已完全沒了氣勢,出身富家千金的蘇丹凝一繃起俏臉,就有股天生威儀,令她們頓時矮人一截。她咬著下唇,試著扳回劣勢,「說得可真大方,還是知道我們是來自青樓的妓女,所以看不起我們,是嗎?」

  「不是,從踏進王府的那一刻,我就再也看不起我自己了。」

  眾女一愣,突然無話可說,只能看著她神情落寞的往另一邊走去。

  殊不知,這一幕幕,都透過第三人,在稍後一字不漏的傳達到端熙耳裡。

  「她看不起自己……」這句話讓他咀嚼再三。

  虧他從姜威那裡得知雪娘率多名美人前來迎接他時,他還刻意讓蘇丹凝單獨去面對她們,想隔岸瞧瞧最吸引他的這只蝶兒會如何應付那些帶著針的蜜蜂,沒想到她竟隔空狠狠射了他一支無形的箭。

  詭異的,他發現自己竟然在笑,還笑得挺開心的,應該說是,她並沒有讓他失望。

  「她往哪兒走?」

  「藏書樓。」

  難得,女子愛書的沒幾人,更甭提在藏書樓前還有一楝陳列了一堆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等珍品的古物房,而她居然只往書堆裡鑽?

  他闊步前行,索先跟亞克隨即跟上,他頭也不回的道:「做你們的事去。」

  兩名門神緊急煞住步伐,看著主子腳步輕快的朝藏書樓走去。此時,蘇丹凝的確是被上萬卷書包圍著。她爹不愛讀書,更覺得文人無用,所

  以在買書上極為小氣,可瞧瞧- 她詫異的眨了眼,看這層層迭迭的上萬冊書籍。

  端熙到底是附庸風雅,還是本身真的學問過人?

  「這裡收集的圖書至少有數萬卷吧?」她喃喃低語,仰頭一一看著,一邊在心中數著,有天文、地理、醫藥、植物、曆法、算數……那上面是?

  她好奇的踞起腳尖,伸直了手,努力的從排列整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沒想到這一抽卻將兩旁的書也抽掉下來,好在她閃得夠快,沒被那幾本書打到,不過,一看到掉落在地上翻開的書頁,怎麼女人沒穿衣服?她好奇的蹲下身來翻看-

  「天啊!」 她粉臉兒爆紅,這幾本書竟然是圖文並茂的情色書籍,她急急的撿起,四處看了看,總算找到放在角落的一個梯子,連忙走過去搬過來,再站上去,將書本一一塞回,可也不知怎麼的,最後一本是怎麼塞也擠不進去,偏偏這時又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妳在裡面嗎?凝兒?」

  她臉色嚇得一白,天啊,是端熙!她愈急著要將那本書塞回去愈塞不回去,還不停的頻頻回頭,就在看到門被打開後,她心兒一急,胡亂的要塞書,哪知一個沒站穩,書沒塞進去,人倒是摔下來了。

  「噢〞」她屁股好疼。

  端熙走進來,不解的在她身邊蹲下,接著,邪魅一笑,看著掉在她身旁的書。

  「原來妳對這類書籍特別有興趣呀!」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本書,這才發現翻開的這一頁更是露骨,是一張女上男下的淫蕩圖,她急急的將它闔上,吶吶道:「我才不是!是、是不小心掉下來了,就!你想做什麼?」她瞪著他突然傾近的俊臉,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他伸手執起了她的下顎,「當然做書上的事。」 他啄了她的紅唇一下,「走吧。」

  「可、可我想!再、再!」她結結巴巴的,腦袋是一片空白。

  他邪氣一笑,「參考書中內容?我教妳比較快。」

  天!蘇丹凝粉臉兒滾燙得就要冒出煙來。她、她哪是那個意思? 但端熙已經拉著她走出去,直接步往他所住的南天園,接著,他將她交給兩名丫鬟,再由她們伺候她沐浴更衣,為她換上一身肚兜薄紗。

  還真像花樓裡的妓女!蘇丹凝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自嘲。

  兩名丫鬟隨即領著她走到一個豪華富麗的房間後,隨即轉身出去。

  她深吸口氣。什麼叫舉步維艱?她此時有很深的感觸。

  走了進去,映入眼裡的就是一張鋪了紫色床單的大床,而赤裸著上半身的端熙就斜躺在床上,從他發上微濕,還有室內一股淡淡香味判斷,他也洗過澡了。

  「過來!」他聲音瘠痙的喚她。

  她看著他黑眸裡的灼燙火焰,顫抖著雙腳走過去。

  他笑了起來,「母獅子原來也會害怕。」

  「誰害怕了?」她逼自己大步走到床邊,沒想到這男人一伸手就將她拉到了床上,又一個轉身就將她壓到身下,右手粗魯一撕,她身上薄薄布料的撕裂聲響起,她顫抖的抿著唇兒,卻也不由自主的輕喘起來。他的大手拉開了肚兜帶子,以令人受不了的緩慢速度緩緩拉下,羞澀難當的她只能緊緊的閉上眼睛,接受這個酷刑。

  「張開眼睛。」他說。

  「我!我不要。」

  「張開!」

  蘇丹凝吞嚥了一口口水,這才勇敢的張開雙眼,卻見他灼灼黑眸竟直視著她胸前白潤的酥軟,再俯身吻住!

  天啊!她羞慚的別開了臉,感覺到他以舌邪惡的吸吮挑逗-

  她渾身滾燙顫抖,一直到他的唇離開後,才鬆了口氣,他卻開始往上朝她的鎖骨、脖頸、下顎,一路輕啄到她紅艷的唇,再狂霸的佔有。

  而這樣的親密纏綿已令她失了魂,腦袋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是誰,只能顫抖、呻吟、無助的陷入陌生的情慾狂潮中。

  端熙的探索尚未結束。

  他熾熱的需求緩緩移到她身上最柔軟的一處,幾近著迷的凝娣著身下意亂情迷、渾身泛著誘人粉紅光澤的完美胴體,再回到她那張動人的臉,他俯身吻住她的櫻唇,同一時間,身子一挺!

  蘇丹凝驚愕的瞪大了眼,隨即痛楚難當的想推開他,但他的唇惡劣的纏著她的唇舌不放,他的手扣住了她想抵抗的雙拳,強迫她跟著他一起經由情慾浪潮所帶起的澎湃浪花,一次又一次的,直到她的神情變了,直到她的身體不再緊繃,直到層層迭迭的快感將她的所有感覺淹沒了,他才放開手,讓自己沉溺在波濤洶湧的情慾之海……

chembioorg 2009-4-28 18:37

第5 章

  「舒服嗎?」

  人生頭一次的巫山之樂,蘇丹凝軟綿綿的身子仍貼靠在端熙赤裸的懷中,瞪著他那幾近惡作劇的調侃笑意,她答「是」也不是,「不是」 也不是,只能漲紅著臉兒,以沉默代替回答。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男女之間能如此親密,一想到這回事,她臉頰更加燒燙,酡紅又深了一層。

  見狀,端熙勾起嘴角一笑,低頭輕啄了她的額頭一下,「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她什麼也沒說!但他的動作好溫柔,這樣的男人,太危險了。

  濃濃睡意突然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他笑,「睡吧。」

  她一愣,「就、就這樣?!」兩人還像麻花辮的纏在一起耶!

  「就這樣。」他的腿纏著她的身子,將她柔軟的身子更往自己的懷中帶,雖然他還想來第二回合,但莫名的,他竟然會考慮到她才剛初體驗,他的慾望自動壓抑了。這個美麗的小人兒,也給了他不同的情慾體驗,這種感覺微妙的難以用言語形容。

  蘇丹凝瞪著他赤裸堅硬的胸膛。她好懷疑自己在這種情形下怎麼睡得著?

  然而很不可思議的,她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很香甜。

  自此,美人宮多了蘇丹凝這名絕色美人,不過她的待遇與龍王那些豢養的娼妓舊愛完全不同。

  她被允許留在南天園,一箱箱新衣、珠寶首飾全送進偏廳房間,與端熙所住的寢室只有一牆之隔。

  一夜一次的纏綿譴卷,似乎成了端熙的習慣,不管白天他多麼忙碌,再晚回到南天園,即便她已睡,他仍舊將她擁入懷中,親吻、愛撫,讓她在他的身下嬌喘,在激情下醒過來,再擁著她沉沉睡去。

  而她,在他白天離開後,就得面對那些被忽略的鶯鶯燕燕們又妒又恨的冷嘲熱諷。

  她也察覺到,這些因嫉妒而猙獰的臉孔在看到端熙時,皆變得溫柔而美麗,一雙雙渴望被他注視的眸子裡都有著傾心的情絛。

  這個發現令她害怕,這些女人不僅給了龍王身子,也把心捧給了他。

  平心而論,端熙的身世地位、權力財富,還有那張魅惑人心的俊美容顏,甚至在情慾上的銷魂忘我,在在都能挑動、蠱惑女人心。

  在他所安排的這個舒適的大鳥籠裡,女人只能天天等待他的一個凝眸、一個君王般的臨幸,沒了自我……不!她不要,她不想成為她們之一!

  軟榻上,端熙早已醒了好一會兒,將懷中人兒突然繃緊的身子及瞬間變得凝重的美麗臉孔都看在眼裡,他托起她的下顎看著她,「想什麼?」

  蘇丹凝對上他探詢的黑眸坦言,「我在想儘管你已要了我的身子,我也一定要保有自己的心。」

  似乎沒料到她的答案會是如此,他先是一愣,接著笑了出來,看著她假裝勇敢的臉龐,他伸手輕撫,「這是挑釁?」

  她乾脆起身背著他,為赤裸的身子披上外衣後,才回頭看著躺在床上仍裸露著上半身的他,即便慵懶躺臥,那張揚狂妄的氣勢也未減一分,而她,不過是他暫時沉溺的新歡-

  深吸口氣,回身直視著仍挑眉看她的端熙,「我只是想鄭重的告訴你,不要奢望我像雪娘及那些美人宮的女人一樣,天天以崇敬深情的眼眸凝望著你,等你的一次注視。」

  他亦起身,拉了件外袍披上後,走到椅子坐下,再將她摟到懷中,看著粉臉微微酡紅的美人,「我覺得妳是在向我下戰帖。」

  蘇丹凝反駁,「我才不是下戰帖,我只是告訴你要你別浪費時間向我索愛,不僅僅是我給不起,也在於我不願意給,即便你把所有時間都給了我,也是一樣。」

  「因為妳娘的關係?」

  她臉色丕變,錯愕的瞪著他。

  「訝異嗎?」端熙揚唇一笑,「因為對妳太好奇,所以,在妳執拗的住在破屋的那段日子,我找人查了妳的事,沒想到卻查出妳娘跟一名男子私定終身後,卻被他始亂終棄,最後又不告而別,只留下已懷有身孕的她!」

  她臉色悚地一變,「等等,你、你是說,我不是我爹的骨肉?」

  「妳不知道?」他蹙眉,隨即又笑了,「也是,蘇柏承當時可算是砸下重金才向妳娘的父母要了她,沒想到一娶進門,就發現自己用的竟是二手貨,偏偏妳娘體弱,孩子若拿下,她也活不成,他怎麼甘願?他讓妳娘生下妳,且花了大筆的錢找到妳爹,把他活生生的丟到萬丈深淵。」

  原來如此,難怪,自她有印象開始,娘是哪兒也不能去,被爹囚禁在房裡,任爹殘暴欺凌,瘦弱的她,撐不了幾年即自盡。

  凝兒,千萬不要給男人妳的心,他只會在狠狠的糟蹋妳之後,毫不在乎的遺棄妳,所謂的「幸福」,都只是個笑話!

  原來!娘常常對她說的這些話,指的不是她爹,而是另一個男人。

  不對,原來蘇柏承不是她親爹,難怪他對自己那樣冷酷,但又如何?她的親爹跟蘇柏承一樣,都是惡劣的男人!她眼泛淚光。這就是身為女子的悲哀?她娘遇人不淑,她呢?在這張美麗的皮相之下,她的心其實已傷痕纍纍,只是倔強的不肯向命運屈服。

  「怎麼哭了?」端熙不捨的輕拭她臉上的淚水。

  「你在乎嗎?」

  他蹙眉,看著她突然擺出的戒備神態,她拒絕讓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這一點著實讓他不怎麼開心。「我在乎就不是龍王了,我身邊有多少女人,她們有多少眼淚,要是在乎,早把我淹沒了。」

  冷血的答案自然暖和不了蘇丹凝逐漸冰冷的心,「我想也是。如果可以,我想獨處。」她掙扎著從他懷中起身,退後兩步,臉色僵硬的看著他。

  他瞇著黑眸回視,「妳在趕我走?」

  「你用完了,不是?」她對他的功用不就如此,一晚一次,現在天也亮了。

  「用完了?」這是哪一門子的說法?

  「是!」她沒好氣的回答。她想獨處,因為她一直以為的爹不是爹,就連她的親爹也是個大壞蛋,她替她娘感到悲哀,她好想哭,但他為什麼不走開?!她該死的連哭的權利也要被他剝奪了?

  端熙凝娣著淚光閃動的她,突如其來的不捨湧上心頭,他不想她沉浸在悲傷的感覺裡,抿緊了唇瓣道:「妳太小看我了。」

  「什麼?」

  他突地一把將她騰空抱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以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免得掉下來。

  「你幹什麼?」她的心坪坪狂跳。

  「讓妳知道什麼叫用完了。」他將她放到床上,身子壓上她的。

  「等!」

  她的話尚未出口,他已覆上她誘人唇瓣,狂野的撩撥起她體內的慾火,她仍努力抗拒,她沒有心情,也討厭自己被情慾征服,她不想成為蕩婦。

  然而她的抗拒,對他而言無疑是更大的挑戰,他刻意的以更火熱的愛撫、深吻,來挑逗起她一聲又一聲的喘息呻吟,以更狂野的律動逼迫著她跟著自己攀附激情的漩渦,一次又一次的,與她纏綿譴蜷-

  那傢伙是個瘋子!日上三竿,不,正確來說,應該已近中午了,蘇丹凝才睡醒,卻起不了身,她渾身酸痛,整個人像被狠狠的拆卸過,隨便動一下就酸痛得令她逸出呻吟。他究竟戰了幾回合?她根本忘光了,她惟一肯定的是,那是「連番征戰」,她到最後可以說是可憐兮兮的呻吟,覺得自己都快死掉了。

  「醒了?」

  門突然打開,她嚇了一跳,急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赤裸裸的身體,又見走進來的就是昨晚的瘋子,她心一跳。還來嗎?!瞪著丰神俊朗的端熙,她強忍著身上的酸痛,緊抱著被子坐起身後,挪挪挪的貼靠到床內側去。

  「你又想幹什麼了?」

  端熙見她一臉戒備,眸中又毫不掩飾她的不悅,他忍俊不住的大笑起來,「妳期待再打上一回合?」

  她粉臉頓時滾燙起來,「當然沒有!」

  「那就好。」他在床邊坐下,抬起右手,她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有一瓶藥膏,「這是冰鎮凝晶,對解瘀去疼很有幫助,我幫妳塗一些。」

  「你幫我!」蘇丹凝咋舌,「不,不用了。」她急忙搖頭拒絕。

  他一挑濃眉,故意糗她,「那麼,我們再戰幾回合吧,我看妳的體力恢復得挺快的。」

  「你找別人去吧,但把藥留下來,我自己塗。」她又不是瘋了,還跟他玩!

  「相信我,只有我最清楚哪些地方有傷。」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瘠痙,這讓她想到了他昨晚在激情下的情慾呢喃,害她的身子竟莫名的發燙起來!

  她咬著下唇,阻止自己回憶昨晚的澎湃情潮。

  「妳考慮的時間,我總不能閒閒沒事做!」

  瞧他一副「性」致盎然的神情,她想也沒想的就道:「不考慮了,你動作快一點!」

  端熙勾起嘴角一笑,「妳昨晚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她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但他無畏回視,邪魅的眸光無言的挑逗,嚇得她只能酡紅著臉兒,逼自己將被子拉開。

  「聰明的女孩。」他微笑的坐上了床,因為再對視下去,難保不會再來一場翻雲覆雨。

  出乎意料的,他動作溫柔的為她塗上冰冰涼涼的藥膏,她也忍不住的臉紅心跳,因為有些地方實在太敏感、太私密了,她得忍住那酥酥麻麻又微微疼痛的感覺,才不讓呻吟逸出口中。

  等他為她塗完後,一瓶價值不菲的冰鎮凝晶已去了大半,沒想到他竟將藥放到她手上,在她困惑看他時,他脫下身上衣物,她這才看到他的後背竟有一條條的烏青抓痕,看起來,有的傷口還曾經淌過血。

  她臉兒一紅,困難的逸聲,「是……是我?」

  他沒說,只是笑著點頭,她困窘的咬著下唇,靜靜的替他擦起藥來。擦著、塗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報復快感竟源源不絕的從心坎湧了上來,一開始,她的動作還算溫柔,接下來就毫不「憐香惜玉」,下手極重,粗魯的將冰鎮凝晶往他的皮肉上「按壓」。

  這該死的女人!當他的皮肉不是肉?!端熙痛得齜牙咧嘴,沉聲威嚇,「妳就盡量用力,看今晚我怎麼『疼』妳!」

  一句話立即讓理智回籠,蘇丹凝粉臉漲紅,總算放輕了力道。

  他笑,「孺子可教也。」

  「我是屈服在某人的惡勢力下。」她又弄了些冰鎮凝晶輕輕的塗在那看來還頗深的傷口上。

  他乾脆雙手當枕的趴臥在床上,側著臉看著她,「我以為妳是那種威武不能屈的女子?」

  因為他換姿勢,她也不得不改跪坐在床上,才能順利為他抹藥,「我是,但我也不笨。」

  「我就喜歡妳這一點。」

  「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榮幸。」她忍不住反唇相稽

  端熙先是一怔,驀地大笑出聲,「哈哈哈……」一個回身,一把將她拖拉到自己的身上。

  「呀!」她驚叫一聲,趴伏在他堅硬的胸膛上,瞪著他那雙含笑的黑眸,「你在做什麼,藥全白擦了!」

  「沒有對手的遊戲就少了趣味,凝兒,妳真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對手!」她是嗎?看著他灼熱的黑眸,蘇丹凝突然感覺到她的心暖烘烘的,有股難言的悸動開始跟著她的心跳動起來,坪坪……坪坪……

  接下來的這幾天,蘇丹凝思緒變得繁雜,她不想與那些美人見面,除了落得炫耀之名外,也徒增一些妒忌的嘲諷冷笑,倒不如留在南天園內。端熙知道她愛看書,遂差人將藏書樓裡的一些書搬過來給她,白天的日子倒不難熬。

  她有了心事,卻不太去想,而近來端熙忙碌到晚上也未入房,總習慣在溫柔纏綿後,枕靠在他臂彎熟睡的她,更難以入眠。從索先口中,她得知揚州的多名巡鹽御史、通判及知事等鹽務官員來找他商討要事,所以這幾晚,他便獨留書房處理要務。

  只是,這一面的他對她來說是很陌生的,他獨留書房,吃的、用的甚至洗澡都是由索先及亞克兩個門神來進出服侍,其它閒雜人等都不得進入,而她竟也包括在內。

  她心酸、不平、難過,當他需要她時,她得任他為所欲為,當他不需要她時,她連見他一面都不可,她到底算什麼啊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發現自己會想念他,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念他的溫柔、他的壞、他挑逗的激情、他靜靜擁著她入睡時的專注凝眸!

  她眼眶泛紅,一個她不願正視的事實正在發生當中,她就快淪為美人宮的那些美人之一了。

  不!還來得及,她的心尚未淪陷,只要她堅持、只要她好好守護著這顆心,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獨自佇立在房間花窗前、想著心事的她隱忍住淚水,卻見兩名陌生的俊逸男子在索先的引領下,往書房的方向走去。看來,這兩人就不是閒雜人等? 而在精雕細琢的典雅書房裡,端熙終於將多日前揚州巡鹽御史等人丟給他的難題解決了,正想去瞧瞧多日未見的蘇大美人,卻見到兩名好友連袂走進來。

  「你們怎麼來了?」

  「聽說龍王又收藏了一個大美人,所以最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魏仁祥先調侃起好友,這才在將手上的幾幅畫軸放到桌上,坐了下來。

  「就是,請出來讓我們瞧瞧。」鐸勳也很自動的拉了把椅子坐下,笑看著桌上另一邊迭了一本又一本帳務的好友。

  端熙開玩笑的瞪了兩名好友一眼,也注意到那幾個滾動條。

  他心中有譜,但在看到索先跟亞克守在門口,他示意他們先離開後,這才一派泰然的喝口茶後道:「你們應該知道有人將官鹽的價格抬高,造成私鹽盛行,也因此官鹽需求降低、稅收減少,所以,朝廷派人下江南來查原因,將鹽務衙門的人叮得滿頭包,這才連袂前來,請我處理抑制鹽價,也揪出不法份子。」

  他頓了一下,眼睛掃了那些畫軸一眼,「至於你們忙什麼?我也略有所聞。」

  兩人相視一笑,「你懂就好。」龍王的眼線遍佈全國,他們一點也不意外。

  這一次,皇上派人請他們去了一趟京城,只因皇上對端熙只想從商賈富豪的府中尋找龍王妻一事頗不認同,但心知端熙個性,無法直言,只好先從王公貴族裡擇其閨秀的畫像,再由他們交由端熙從中擇一。

  只是,皇上的心意,恐怕端熙也只能心領。

  因為,他會從商賈富豪家中找老婆,是因為當時龍王選妻一事才傳出去不久,就有多少閨女趕辦婚事。

  原因,眾人心知肚明,一個琴棋書畫兼具的大家閨秀在嫁到惡名昭彰的福親王府後,最終會淪為什麼角色?誰也沒把握,所以,乾脆早早嫁作他人婦。

  也因此,對鐸勳起身將那一幅幅畫軸攤開他也不阻止,瞄了眼,畫中人皆是國色天香,但畫匠巧筆將美人們勉強微笑的神韻也勾勒得相當傳神。

  端熙笑笑的搖頭,「免了,一個比一個還勉強。」

  「這一點皇上請你不必擔心,他會作主賜婚的。」不過,連鐸勳自己都覺得這些美人兒看來太怯懦,沒有一個匹配得上好友。端熙嗤聲一笑,「溫文良善的他何時學會以權勢來逼人就範?這應該是我會做的事才是。」

  鐸勳跟魏仁祥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的道:「還不是兄弟情深。」

  福親王府裡全是花娘,連個像樣的當家主母也沒有,而皇室後宮裡,精挑細選、出身良好的佳麗有三千,皇上自然希望能為助他登上龍位的弟弟找個才貌兼具的好姑娘來替他生下子嗣。

  何況與端熙情同父子的和肅親王,三天兩頭就向皇上上奏章,要皇上找個出身良好、品性德慧的閨女為福親王賜婚,皇上沒有動作也不成啊。

  不過,端熙自有打算。

  「我現在不急著找妻子。」

  這些日子因為太忙,他沒法子夜夜擁著凝兒入睡,心裡竟然產生了詭異的空虛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一直以為她對自己只有肉體的吸引力,可眼下看來似乎不只如此……

  思緒翻轉間,他亦將蘇丹凝與他過招的精彩過程大致聊了一些,兩名好友是聽得瞠目結舌,難以相信。「明知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的她卻表現出有何不可的態度,光是這一點,就有很多男人都辦不到。」端熙莫名的感到驕傲不已,再看到兩名好友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直言要帶他們去瞧瞧她。

  一行三人從書房步出後,就往偏廳走去,但蘇丹凝不在,本欲往藏書樓而去,卻不意見到她的身影就在中庭的花園裡。

  柔和陽光下,蘇丹凝這名纖細美人就靜靜的端坐在荷池旁,她身上沒有任何贅飾烘托,整個人即散發迷人的靈動光芒。

  而魏仁祥和鐸勳毫不避諱的驚艷眸光全落在端熙眼中,「你們可以明白我為何一定要擁有她,明明看似弱不禁風,卻蘊含了比男子更大的膽識與勇氣,這樣的矛盾氣質很吸引我,我想看看她身上究竟還有多少不同於其它女子的地方。」

  「你的目的不只如此吧?」魏仁祥仍看得目不轉睛。美,真美!

  他笑,「佔有,征服,這兩個詞都成,當然,除了庸俗的愛情外,財富、珠寶及情慾歡愉,都可以給她,目前,她可是惟一一隻允許停留在南天園的蝶。」

  「對這項殊榮,她應該不領情。」從她略顯倔強的側臉,魏仁祥猜測。

  「當然,所以我得吸引她停駐。」

  他一愣,好難想像這話竟是出自狂妄自大的龍王口中。「你確定她不是欲擒故縱?」

  「那種女人我看過多少?!她絕對不是。」他有這個自信。

  那她可真是特殊,多少女人投懷送抱,她卻想飛離!鐸勳也不得不承認像蘇丹凝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難怪能緊緊抓牢端熙的目光,甚至是- 他自己的!

  鐸勳對女人其實談不上喜惡,女人好像都同一個樣,但,他一見到蘇丹凝卻為之傾倒,他的目光就再也捨不得自她美麗的臉上移開。

  也因為他的目光太過專注,端熙的心竟有些不舒坦起來。

  「鐸勳,你的眼神似乎太過了。」

  聽到好友不友善的口氣,鐸勳這才回了魂,「呃,抱歉,我想是因為她跟你過去所要的女人皆不同,所以……」他說不下去了,那雙熾熱的眼眸已不由自主的再次回到她身上。

  好友個性直率,端熙是清楚的,在過去若遇到這種情形,他應該會一笑置之才是,可此刻,他必須承認他真的很不開心。

  他緊繃著臉,大步往蘇丹凝走去,也因這莫名的佔有慾令他的動作變得粗魯,不在乎她仍在神遊的思緒,突地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在她驚愕的倒抽口氣時,他已俯身攫取她的紅唇,她當然直覺的抗拒掙扎。

  很好,多日不見,她又在抗拒他!那他更有理由可以給她一個征服的吻!

  當他終於放開她時,蘇丹凝早已癱軟在他懷裡,美眸中的怒火閃動,儘管急遽喘息,她仍怒氣勃發的開口,「該、該死的你,我、我不是娼妓,不是你任何時候!」

  話尚未說完,他擁著她轉向兩名表情各異的友人。

  蘇丹凝一見竟然還有觀眾,臉色刷地一白,恨恨的轉頭瞪他。

  魏仁祥拍了拍手,臉上有羨慕,他開玩笑的道:「這樣活靈活現又有脾氣的美人兒,我也想要一個呢。」

  端熙沒吭聲,只是幾近幼稚的以得意的眼神看著鐸勳,卻從他眼中看出不以為然。他才不管!他就是要宣示她是他的!雖然,兩人是再好不過的朋友,不過,他還沒打算出讓蘇丹凝。

  鐸勳抿緊了唇,看著好友懷中粉頰酡紅然而一雙明眸因羞憤而折照發亮的美人兒,他心口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及鬱悶,非常的不舒服。

  魏仁祥也發覺他的不對勁,連忙以手肘推推他,提醒道:「回魂,她可是龍王的寶貝。」

  「沒什麼,我只是!」 鐸勳也很難說明自己複雜的情緒,「我想回去了。」

  「等等,我還沒跟她介紹你們。」端熙分別替雙方介紹,蘇丹凝這才知道斯文爾雅的魏仁祥與俊逸有禮的鐸勳是他的好朋友。

  「真奇怪,我道『物以類聚』,但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他們這類一看就正直溫文的好朋友?!」 她看著端熙問得很直接。

  這話一出口,魏仁祥一愣,鐸勳則蹙眉的替她擔心起來。可兩人都沒想到端熙竟然會放聲大笑,「天啊,這幾天我可真想念妳的伶牙俐齒,還有妳的!」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瘠痙,任何人都聽得出他話裡的暗示,這讓蘇丹凝粉臉爆紅,尷尬得不知所措。

  「我們回去了。」 鐸勳僵硬的跟好友點一下頭,隨即率先走人。

  心裡抑鬱的妒火愈燒愈旺,這不對!然而,從第一眼看到蘇丹凝後,她的沉靜美麗就攫取了他的心,過去,他對「一見鍾情」這四個字會嗤之以鼻,現在,不可思議的,它正在他身上發生。

  他闊步前行,忍不住又從眼角餘光往回看,就見端熙將她一把抱起,他立即收回眼神看向前方,腳步走得更快。

  「你幹什麼?!就算蘇丹凝是令人一見傾心的曠世美人,但她是龍王的!」追上來的魏仁祥與他並肩而行,低聲提醒。

  「我知道,所以更替她覺得不值,她跟龍王養的那些娼妓根本不同,為什麼必須讓龍王當成娼妓?」他愈說愈不平,口氣很沖。

  「這話可別讓龍王的人聽到了。」魏仁祥連忙四處張望。

  「我不在乎,我們太懂他了,他對她的感覺仍新鮮,但皇上再過十天就南巡而下,不僅考察民情,也要問龍王選妻之事,屆時,欽定的當家主母入主福親王府後,他會將她安置在什麼地方?更甭提!」他臉色丕變,「算了!」

  但鐸勳沒說完,魏仁祥卻心知肚明。下個月準噶爾汗國的王子跟使節將到大清進貢,他們一行人在覲見皇上後,就將南下拜見龍王,屆時,蘇丹凝逃得過被當成娼妓的命運嗎?

  逃不過吧!因為女人對端熙來說永遠只是玩具,一個可以共享的玩具!

chembioorg 2009-4-28 18:37

第6章

  在過去,大清皇帝沿著運河南巡時,總是聲勢浩大,隨行人員動輒上千,當一艘艘船上岸後,更是勞民傷財的開始,因為每個地方官莫不卯足了勁,耗財傷本的來個紅袖添香、設席作樂,好哄得龍心大悅。

  但在端善當上皇帝後,南巡不再盛大,由端熙、鐸勳貝子及魏仁祥作陪外,僅有端熙從美人宮中挑了幾名能歌善舞的美人隨行助興。

  他們一路南下,對朝政、國策、邊疆軍防或是竊權納賄的奸臣貪官都有商討,只是談論這些事時,美人兒並未在座,皇上也不會碰她們。

  但能跟著大清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一名俊逸的貝子、一名爾雅的富商之子同處在一艘船上,共度晨昏是多麼美好的事,所以,福親王府的美人們對這件事可是引領盼望,莫不希望自己就是龍王挑中的其中一個。

  至於蘇丹凝,她們都認定她一定在出遊名單內,可沒想到,出乎眾人意外,端熙竟沒讓她同行,反而找了雪娘等幾名舊愛。

  舊愛們以為自己鹹魚翻身,便想對蘇丹凝說些得意訕笑的話,卻苦無機會。

  因為她在南天園裡深入淺出,她們雖想進去,龍王又禁止,這讓她們的喜悅又減了幾分,不明白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過,龍王對蘇丹凝太過平靜的反應卻很不滿意。

  對此,他在出發的前一晚,特意與她溫存後,隨意問道:「妳不問我為什麼不帶妳同行?」

  「新鮮感一過,總是想換些口味。」

  她答得漫不經心,俏臉上看不出真正思緒,事實上,她聽過伺候她的丫鬟們說端熙自她進府後,就再也沒有臨幸過任何一名美人宮的侍妾,這一次,被選中的雪娘等人是天天泡澡、大吃美容聖品,就等著將他的心再勾回她們身上。

  只要一想到他跟她們共赴雲雨的畫面,她的心就揪成一團,這樣的感覺令她更害怕,所以,她拒絕去想、去聽、去看。

  端熙的大手與她柔嫩的烏絲纏繞,他沒帶她去的原因,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只因他不想讓外界的人也以看娼妓的眼神來看她,畢竟圍繞在他身邊的沒有一個是良家婦女。

  「妳這麼說是哀怨還是生氣?」他本是隨意問問,沒想到竟在乎起她的答案。

  蘇丹凝思索了一下,「後悔。」

  「怎麼說?」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費時費心的與你周旋,所謂的早死早超生,既然你的新鮮期如此短,何必與你戰鬥!」

  聽起來,她的怨惹不淺,他笑,「妳在吃醋?」

  她瞪著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不會越線,更不會去奢求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

  「例如什麼?」

  你的心!這個答案就這麼直接的在她心中響起。她倒抽了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那張邪魅英俊的臉孔。不!不可能,肯定是她生活的重心全被迫放在他身上,所以,才會出現這麼奇怪的答案,畢竟她已經努力抗拒,努力的讓她的心不再繼續沉倫了呀!

  「妳想到什麼?好像被嚇到了。」精銳的他觀察入微。

  「我只是在想你出遊的日子,我也可以出府走走嗎?」慶幸她的反應在這段日子與他唇槍舌劍的「練習」下,也有了顯著的進步。

  她這話也不算錯,她不想做籠中鳥,怕自己鎮日處在房間裡會胡思亂想。

  他挑眉,「妳想逃?」

  她瞪他,「我能嗎?」

  端熙莞爾一笑,「當然不行,不過,我會讓索先跟著妳。」

  意思是他答應了?!她一愣,「但是索先不是得一直跟在你身邊?」

  「我會命令他保護妳,妳就放心的到處走走。」他寵愛的看著她。

  蘇丹凝被他搞迷糊了。他沒帶她同行卻把他的貼身護衛留下一人來保護她,那麼,在他的心中,她其實是有重量的?端熙不是沒看到她眸中的困惑,但連他自己也很迷惑。他對她的感覺一直很複雜,就像明早要離開她,他竟會依依難捨,這種感覺未曾有過,他有些不安,因為尚未離開,他似乎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他突然一個翻身,狂野的吻住她的唇。

  「唔。」又來了,這傢伙總是這麼隨興而粗蠻!她的小手抵著他的胸膛,不想再讓他燃燒另一次的激情,更不想再沉溺在那渾然忘我的情慾狂潮裡,但她的身體比她的理智淪陷得更快,在他灼熱的索吻下,兩人氣息相融,終成纏綿。

  一整夜,端熙擁著她,竟只是凝娣著像只小豬般呼呼大睡的她直到天明。

  在離去前,他俯身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在步出南天園時,索先跟亞克已等著他,而在他交代索先留下保護蘇丹凝後,索先的表情一變,卻不敢不從。

  只是,他真的不懂,自從蘇丹凝出現後,他就常被指派保護她。

  端熙當然看得出來他有多悶,於是貼心的再說:「保護她,但若是女人之間醋罈子打翻的事,只要沒人動手,你都可以置身事外。」

  也是,不然,要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去調解女人間無謂的妒火,光想就窩囊了。

  不久,端熙帶著亞克、雪娘及另五名鶯鶯燕燕、六名隨侍離開王府,一行人乘車前往運河,與南巡而下的皇上會合。

  沒有龍王的日子,並沒有蘇丹凝想的那麼輕鬆自在。即便踏進福親王府後,她不曾到淮安街上走走逛逛,然而就算現在每天都往那熱鬧的街道走,可身後有索先隨侍,她還是什麼興致都提不起來。

  她不想去想,是不是陪伴的人不對。

  倒是淮安街上的百姓對一向跟在龍王身後的隨侍竟轉而跟著一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感到困惑,再想到前陣子盛傳的龍王選妻,百姓們紛紛猜測當家主母就是她。

  一連幾天,眾人的議論耳語,蘇丹凝自是聽見了,只是她本以為龍王是惡霸絕不受人歡迎,事實似乎並非如此,有不少攤販、店家都笑盈盈的跟她行禮道好,更有不少人熱情的請她吃東西。她覺得困惑,即便她很清楚他們對她的熱情全因為她跟端熙的關係。看出她的不解,一天跟她說不到一句話的索先破例先開口,「龍王並不是壞人。」

  那他算好人?她十分不以為然,她會從一名大家閨秀變成侍妾,可是全拜他之賜!

  「滾出去!竟敢來白吃白喝!」

  驀地,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被人從一家茶樓裡趕出來,跌跌撞撞的就倒在蘇丹凝面前,想也沒想的,她連忙上前扶起他,「你沒事吧?」

  衣衫襤褸的老人蒼白著臉,正要開口說話,索先已迅速上前將他揪起丟到一邊去,害得老人家倒臥路邊,搗著胸口,一臉痛楚。

  「索先,你幹什麼?」她回頭瞪他一眼,要再上前幫忙扶起那名老人,他又一個箭步擋住她。

  他面無表情的道:「他是陌生人,而且,他看起來不對勁!」

  蘇丹凝還來不及多問什麼,只見老人家拚命咳嗽還咳出了黑血,她臉色一變。

  「他中毒了!」索先看著老人家,濃眉皺起。「那還不快救他?」她拉著他的手臂趨前,卻拉不動他。

  「蘇姑娘,這並不在龍王交代的範圍內。」

  「什麼?!那是一條人命啊!」她簡直難以相信。

  此時,一頂金碧輝煌的轎子在民眾圍觀的路邊停下,轎簾一開,竟是一身白色綢緞的鐸勳貝子。

  他步下轎子,「怎麼回事?」他的目光隨即落在蘇丹凝身上,當日一見,她的身影已在他腦海盤旋不去,所以,一想到這次她極可能陪龍王同行,他還刻意找了借口留在淮安沒有隨行,沒想到龍王竟然將她留下,還讓索先隨侍。

  蘇丹凝一見到他,快步過來,「鐸勳貝子,那位老人家中毒了,你快救救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他蹙眉,看了那名臉色發黑、口吐黑血的老人一眼,「可是,我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人,是個需要幫助的老人,這還不夠?!」她一臉受不了的瞪著他,「為什麼救人要問那麼多?還是王公貴族的命才值得救?」

  鐸勳凝娣著美眸中閃動著怒火的她。好一個見義勇為又有慈悲心的可人兒,他傾慕的心更加淪陷,也更遺憾為何不是他先遇上她?

  「貝子爺,你是救還是不救?等你考慮完,老人家也一命嗚呼了。」

  見她凶巴巴的瞪著他,他反而笑了出來,「救,我救。」他回身喚了隨侍,「把老人家帶回府去,再請大夫看看。」

  「是!」兩名隨從連忙過去將老人家扶上轎子後離開。

  見狀,圍觀的百姓對蘇丹凝的義行及直言不諱的勇氣皆讚不絕口,而那名趕老人家出來的店家反而被指責不休。

  但蘇丹凝沒空理會那些交頭接耳的議論,她對鐸勳道:「我也跟著貝子爺回府,看看那位老人家。」

  他微微一笑,「也好,請蘇姑娘跟我走,我的府第離這兒不遠。」

  索先擰眉。同是男人,他敏銳的察覺鐸勳貝子看蘇姑娘的眼神似乎太過溫柔!

  片刻之後,蘇丹凝再見到那名老人時,他已梳洗好換穿乾淨衣服的躺在床上,大夫也來診治過,指出老人中毒已一段時間,好在並不是特別難解的毒,只要喝下他開的幾帖解毒藥劑,就應該無礙了。

  蘇丹凝坐在床邊,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人家,「你會沒事的,不必擔心。」

  羅赫德看著這名心地善良又美若天仙的姑娘,他很清楚自己能撿回這條老命,全是因為她的挺身而出。「謝謝姑娘,妳我素昧平生卻肯伸出援手,來日回家後,我定會好好酬謝姑娘。」

  她連忙搖頭,「不必客氣了,今日我能救你是因為我背後有個很特別的人,要不,我都自身難保了又怎麼幫你?」她的口氣中帶著苦澀,她相信如果她不是龍王的女人,鐸勳也不會幫這個忙的。

  羅赫德聽不懂她的話,但在他的認知裡,鐸勳貝子也是因為她才願意救他,他看得出來,在鐸勳貝子看向她的眼神裡多了一抹異樣的溫柔。

  「對了,你可有家人,要不要我代為通知?還有,你為什麼會中毒?」她關切詢問,卻見老人家低頭不語。「呃,沒關係,你也許有難言之隱,那就好好在這裡休息就好!」

  突然想到這兒又不是她的地方,怎麼就擅自作主了起來?蘇丹凝尷尬的看著一直站在床前的鐸勳,「他是不是可以!」

  「可以。」

  她一愣,「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鐸勳笑,「是,所以,我可以讓他傷好了之後再讓他離開。」

  怎麼連他都能洞悉她的思緒?!還是她太單純了?

  她搖搖頭,看著老人家沒一會兒即疲憊的睡下了,這一細看,才發覺他長得方面大耳,身上隱隱散發著一股貴氣。他該不是泛泛之輩,怎會中毒又流落街頭?

  她為他蓋好被子後起身走出去,鐸勳也隨即跟上。

  兩人走到亭台坐下,僕傭則在鐸勳的指示下,很快的備上茶水,而索先退到十步遠外,禮貌的背對他們。

  只不過,蘇丹凝並不希望他離她這麼遠,因為她有點想打架。

  她抿緊了唇,惱怒的瞪著從剛剛到現在一直緊盯著她的鐸勳,「請問貝子爺,我到底是多只眼睛還是多張嘴?你一直啾著我看,這很不禮貌,你不知道? 」

  「如果妳想離開龍王,我可以替妳想辦法。」鐸勳終於開了口。這樣善良、慧黠、有靈性的美人,不該跟那些娼妓共處一室的。

  蘇丹凝一愣。是她耳朵有問題,還是她腦袋想的跟剛剛說出來的不一樣?

  要不,他怎麼說了一句她有聽沒有懂的話?

  「我是認真的,只要妳開口。」

  沒聽錯,可!她呆了!「我以為你是他的朋友?!」

  「我是,所以更瞭解他,也不想!」鐸勳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妳知道福親王府的女人必須伺候來客?」

  她尷尬點頭,這件事她一直拒絕去想,也拒絕去想像那一天的來臨。

  他看著表情困窘卻臉色蒼白的她,心底湧起一陣想將她擁在懷裡,替她擋風遮雨的強烈渴望,「我不希望妳被糟蹋了,所以,如果妳願意,請讓我照顧妳。」

  什、什麼?!蘇丹凝怔怔的瞪著一臉認真的他,錯愕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對妳一見傾心……」

  夜風微涼,蘇丹凝獨坐窗台,難以成眠,腦海裡想的全是鐸勳那雙熾熱又認真的眼神,她輕歎一聲,回到了床上,拉起被子,卻不自覺的嗅著被套上味道,因為上面有端熙的味道- 一想到這裡,她卻像被電到似的,急急的丟開被子,慌亂的坐起身來,雙手搗著臉頰。天啊,她是怎麼回事?

  可是,鐸勳貝子向她坦承他對她一見傾心,還向她說了,即便毀了他跟龍王的多年友情,他也要將她帶出福親王府,因為時間已不算太多,下個月就有異族人士來大清進貢,屆時,若沒意外,她將跟著雪娘等人任來客挑選陪寢……

  唉,他說了這麼多,她卻猶豫了,為什麼?

  還是- 她的心裡仍有期待,期待端熙不會那樣對她,期待她對他而言是特殊的?

  亂了、亂了,她怎麼會對他有所期待?甚至是思念:• …

  不!她肯定是被鐸勳貝子的話給搞迷糊了,端熙是個冷血殘酷的人,更甭提她現在也只是美人宮裡的美人之一,又不是他的正室,他把她扔在這兒了不是?!這會兒,也許他正忙著跟哪個美人翻雲覆雨- 她的心怎麼像被針紮了一下,痛了起來,不想了,不可以也不要想了吧!

  她逼自己躺下來,抱著被子睡覺,但很討厭的,他的味道就是揮之不去,即便把被子氣憤的扔到床下,也仍聞得到他的氣味,腦海裡還有些討厭的畫面,她今晚勢必難眠了。

  不過,蘇丹凝猜錯了,端熙此時也在畫舫上孤枕難眠,乾脆起身,披了件外袍步上船板。

  沒想到,有人早他一步獨佔夜色。

  愛新覺羅•端善,一個溫文沉穩的帝王,雖然從未作過皇帝夢,卻登基為王,既已身為一國之君,他就該恪盡仁君之責,只是,儘管朝野一片歌舞昇平,在一些看不到的角落裡仍有藏污納垢之事,若非有龍王代為處理解決,此時,眼前這一片靜寂、星光燦斕的美麗夜色看在他眼裡,應會添些遺憾的顏色吧!

  然而,最勞苦功高的弟弟卻連一名賢內助也無,更甭提子嗣……

  「想什麼?」端熙走到哥哥身邊,他們之間沒有君臣稱謂,自然也沒有尊卑的距離。

  端善看著他,「想我這幾天跟你提的事,這一趟回去,皇叔如果知道你還是對畫軸裡的閨女沒一個中意的- 」

  「你就讓皇叔來煩我就好,你要處理的國事、家事已經夠多了。」

  和肅親王若能說得動他,又何必不時的上奏向他這個皇帝施壓。

  端善苦笑,「國事我不煩,倒是家事!」 他歎息一聲,「後宮三千的爭風吃醋才叫我頭疼,本想讓她們全數離宮又得考慮她們的聲譽及後半輩子的生活,不得不作罷。」

  「這便是我遲遲不願娶妻,卻找一幫娼女入府的原因,那些閨女有靠山,想退貨,七嘴八舌的人多,顧慮的層面也多,但女人的用處不都相同啊」端熙在這點上看得很透徹。

  端善蹙眉,「但我注意到,這一次你帶來的那些美人,一個也未曾進入你房裡伺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他心裡頭莫名的放了一個人,所以對雪娘等美人的投懷送抱,總覺得她們的味道不若凝兒清新宜人,她們的眼神太過媚態,不若凝兒的靈活慧黠,還有,她們與他身子的契合度也不對,凝兒像是為他而生的,每一寸肌膚都完美得貼靠在他赤裸的身子-

  光這麼想,一股不該起的慾火陡起,他眉峰攏起。該死的,他是怎麼了?他在淪陷嗎?!他突然對自己生起氣來,「我回去睡了。」

  端善有些錯愕的看著一臉凝重又鬱悶的弟弟。這還是第一次,他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而他一向是無畏無懼,無所不能的。

  一連幾日,他再多次探問,端熙也只是轉移話題,明顯不想多談。

  他們這艘美麗舫船沿著揚州西北的瘦西湖,在天寧寺的御碼頭一路往下,運河兩岸儘是樓台園林、花柳成蔭、美景如畫,原本該行經數里長直達蜀崗平山堂後,續往蘇杭。

  但這一日,船甫在鎮江靠岸,一封由快馬送達的信竟令端熙臉色丕變,端善雖然不知道信中內容,不過就弟弟那雙危險的冷峻黑眸看來,他知道絕不是好事。

  不意外的,端熙以有要事處理為由,要亞克留下繼續保護皇上等人的安全後,隨即翻身上馬,奔馳離去。端善看著魏仁祥,因為弟弟的關係,兩人如今也是好友,「仁祥,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魏仁祥搖頭,但他由衷希望不會跟鐸勳有關,這次他臨時落跑沒與他們同行,端熙已向他探問原因,偏偏蘇丹凝也沒來,兩人都留在淮安,他實在很不安。

  阿彌陀佛,只要不跟那兩人有關,什麼天大的事,他都不會擔心!

  一如過去數天,蘇丹凝總是會前來貝子府關心那名連名字也不肯說的老人家,可沒想到- 「他走了?」

  她一愣。「是,他要我轉達對妳的感謝,希望來日有機會能報答妳。」

  鐸勳灼熱的黑眸直盯著她,因為從第一天向她告白之後,她便未曾正面給過他答案。

  「那!既然他走了,我也該回去了。」畢竟人是她執意要救的,總不能丟給鐸勳貝子就算了,所以,儘管天天到貝子府報到時得面對他這雙日益動情的黑眸,她還是得來。

  「等等,我們談談。」鐸勳一個箭步,斕阻她的去路,站在一旁的索先立即上前。

  「貝子爺,蘇姑娘想離開了。」他就是看出貝子爺對蘇姑娘似乎產生了不該有的情絛,才不得不修書一封派快馬送給主子。

  「你是什麼身份可以跟我說話?」鐸勳冷冷的睨他一眼。

  他連忙拱手,「索先不敢。」

  「沒關係的,索先,我跟貝子爺談談。」不想讓他為難,蘇丹凝逕自往亭台走去。

  鐸勳也跟著走過去。近幾日,他看著她對一個毫無關係的老人家噓寒問暖,對索先,甚至他們府中下人皆親切溫和,如此至真至善的美人兒,他真的無法眼睜睜的任由她在福親王府裡被人糟蹋。

  蘇丹凝則思索著該如何跟他談。快刀斬亂麻吧!她深吸口氣,正視著他,「我先謝謝你對我的青睞,但我必須拒絕你。」

  見他臉色一變,她繼續道:〔一來,我會破壞你跟龍王的友情,二來,你貴為貝子,即便我琵琶別抱的投向你,你又能將我安置在什麼地方呢?我已非清白之身了。」

  本以為她這麼說,他會知難而退的,沒想到,鐸勳反而笑了。

  「妳說過『物以類聚』,事實上,我跟仁祥的骨子裡都有著離經叛道的血液存在,所以,妳曾是龍王的女人又如何?只要妳把心放在我身上,我就能把最大的幸福給妳,即便眾叛親離我也不在乎。」

  她錯愕的瞪著他,「不,不行,不可以的!」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但,他果然是龍王的朋友,行為舉止都不能用一般常理來評判。

  「我謝謝你的錯愛,我真的不能接受,我要回去了。」她咬著下唇,思索一下後,還是說了,「其實,我的人生因為龍王已經變得好複雜了,我真的不想讓它變得更複雜。」

  鐸勳相信他的失望都寫在臉上了。「那麼,請妳答應我,千萬不要愛上他,那將會是一條不歸路。」

  「我不會的。」她卻回得有些心虛,不敢再細想,她僅跟他點個頭,隨即轉身朝索先走去。

  半晌後,她乘轎回到了福親王府,甫踏進大廳,就見那些鶯鶯燕燕或站或坐的在大廳裡等著她。

  「總算回來了,泡壺熱茶給我們。」

  芙蓉這名骨感美人兒睨著她,趾高氣揚的開了口,若按過去龍王對美人宮中的美人的臨幸次數,雪娘是第一,她就是第二,所以,在雪娘跟著龍王陪伴皇上南巡後,她自然成了這群美人中的頭了。

  蘇丹凝僅看她一眼,便回頭喚來丫鬟去做。

  芙蓉臉色一變,說來,蘇丹凝是美人宮中年紀最小、也最晚來的,但她也是她們之中最敢往外走動的。雖然龍王未曾限制過她們的行動,然而,即便是龍王的女人也很難讓她們抬頭挺胸的走出去,一來,她們的身份眾人周知,二來,她們伺候的男人不只龍王,連王公貴族甚至塞外蠻子也得服侍,叫她們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眾人面前?

  也因此,蘇丹凝的不同,譬如她的自由、她的自信,在在都讓她嫉妒不已。

  所以,這些日子,儘管有些事可以叫丫鬟伺候,她硬要由她來做,但這丫頭完全不把她看在眼裡。

  她眼內冒火,「我不想喝茶了,我要洗澡,妳來替我洗腳刷背,我警告妳,不管是我還是其它『姊姊』的命令,妳這個『妹妹』都得照做!」

  蘇丹凝抿緊了唇,注意到索先很客氣的站在幾步遠外,對這些女人的事,他的表情很清楚,不會涉入。「我跟妳們不是姊妹。」

  「妳的出身也許比我們好,但現在跟我們又有什麼兩樣?」

  「妳的意思是我們同樣是要伺候龍王的女人吧?既是如此,我又為什麼要替妳洗腳刷背?」她冷冷駁斥,對芙蓉這陣子趁著端熙不在老找她麻煩也感到不耐了。

  芙蓉語塞,氣得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其它美人則被蘇丹凝這凜然的氣勢給嚇到,也沒開口。

  啪啪啪!一陣突兀的鼓掌聲陡地在門外響起。芙蓉氣得橫眉倒豎,正想找人發洩,「是哪個!」

  憤怒的一回身,她卻呆了,其它美人們也一臉錯愕,而正對著門的蘇丹凝在見到那張俊美的容顏時,也不由得愣住了。

chembioorg 2009-4-28 18:37

第7 章

  「你、你怎麼回來了?」蘇丹凝看著多日不見似乎變得更為俊魅迷人的端熙,努力忽視胸腔裡那顆卜通狂跳的心。

  端熙微微一笑,先看了芙蓉及那些頭低低的美人一眼,目光再回到她身上,答非所問的道:「妳不必替她們洗腳刷背,但,對象是我,妳就不能說不了。」

  他聽到了!該死!芙蓉暗自懊惱。

  但他已摟著蘇丹凝的纖腰,直接步往南天園,留下那些心碎又提心吊膽的美人們。

  片刻之後,端熙已舒服的浸泡在溫暖氤氳水霧的浴池裡,蘇丹凝跪坐在池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拿著毛巾刷洗他堅硬的背,心裡想的仍是!他為什麼回來了?雪娘跟其它人呢?就她所知,這趟南巡至少要一至兩個月的時間……

  舒服的吐了一口長氣,他才開口,「聽說妳救了一個老人,還天天往鐸勳那裡去?」

  她一愣,突然明白了,「我早該猜到你讓索先跟著我,是為了監視我。」

  他笑,「錯了,是保護妳,所以,妳有什麼『特別的事』要跟我說?」

  她想也知道索先那傢伙一定察覺到什麼,便通知端熙了,只是,可能嗎?這會是他丟下皇帝回府的理由?不可能,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沒什麼特別的事,但我想早點回房休息,我有點累了。」她這些日子都睡不好,沒想到,此時見到他,反而有睡意湧上了。

  「我也很累,馬不停蹄的回來,但是- 」沒有預警的,他轉身將她整個人拉進浴池裡,害她嚇了一大跳。

  「我穿著衣服!」

  「很快就沒了。」他飢渴火熱的猛地攫奪了她的紅唇。也如他所言,她身上的衣服三兩下就被他撕裂了,一場沸騰的激情在水花噴濺下,忘我的纏綿著,一直到他抱起她,回到床上,兩具熨貼的赤裸身軀繼續熱烈糾纏,到雙雙被捲入情慾浪潮,僅剩喘氣與呻吟聲在房間裡流洩。

  過沒多久,失眠多日的蘇丹凝便在他溫暖的懷中睡著了。

  端熙凝娣著她熟睡的臉龐久久,這才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步出房門。

  在交代索先不得讓任何人進房後,他獨自騎馬來到貝子府,在與鐸勳促膝長談一、兩個時辰後,不歡而散。

  所以,當他再回到南天園,回到床上,看到令他跟鐸勳的友情幾乎毀去的蘇丹凝仍沉沉熟睡時,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他伸手輕撫她絕麗的容顏,這張臉也誘惑了鐸勳的心,竟讓重情義的好友搖下狠話,只要他不懂得珍借,即便毀了友誼,他也會強行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不,誰也不能把妳帶走,因為妳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蘇丹凝一覺醒來,發覺自己被單下的身子仍然赤裸,而端熙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床邊看著她,一身圓領大襟的紫綢袍服,俊美而貴氣。她尷尬的拉著被子坐起身來,「我- 你!」一時之間,竟不知要說什麼。

  「對了,你究竟為什麼回來?皇上南巡應該尚未結束,其它人呢?」

  「就妳認為,原因為何?」他壞壞一笑,反將問題丟回給她。

  她一愣,「我、我怎麼知道?算了,當我沒提吧。」

  她看得出來他沒打算離開,可偏偏已日上三竿,不起來也奇怪,她看著他,相信他明白她希望他先暫時離開好讓她穿上衣服,但是- 罷了!從他那雙饒富興味的眸光看來,她知道他就等著她光溜溜的下床那一刻。

  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著實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他已看過、摸過她身子無數次,只是,這一別多天,羞澀感又回來了……

  沒轍的,她只好繃緊著身子,僵硬的下了床,見到他那雙黑眸頓時一黯,她的呼吸也莫名的混亂起來,所以,她仍然忍不住轉身背對他,正要披上衣服,他的手卻一寸一寸的摸索而上,她頓時屏住呼吸,一股難言的酥麻感隨著他的碰觸湧了上來,她不想再屈服在慾望裡,撇撇嘴道:「難道這是你回來的理由?那我要說,沉溺於情慾的男人可是做不了大事的。」

  「噗。」他突地笑了開來,將她拉入懷中,執起她倔強的下顎,「我看我是真的要小心,免得中了妳的毒了。」其實已經中毒,但承認不得啊!

  「我哪有什麼毒?」她莫名其妙。

  戀上妳的毒!端熙深沉的黑眸凝娣著她水盈盈的大眼。他不能沉溺,至少在她也沉溺在他的魅惑之前他不該沉溺,也許,他該找些事情來分散對她的心思,而這些事必須是讓她可以更瞭解他的事。

  他想讓她看到不同面相的他,不如傳言中惡劣的他,他希望她欣賞他,繼而依戀他,再轉化成對他的情感,畢竟,這次失常的行為已證明他心中有她,她又怎麼能置身事外?

  數日後,魏仁祥帶著雪娘跟幾名鶯鶯燕燕還有亞克,一行多人回到福親王府,幾個大美人是一臉委屈,淚眼婆娑,雪娘對著端熙更是欲言又止,但心機深沉的她終究沒說上半句話,只在回身時,以眼角餘光對著他身旁的蘇丹凝射出一道妒忌之火。

  魏仁祥撫著額頭坐下後,先喝了杯水,朝美若天仙的蘇丹凝點個頭,再受不了的瞪著坐在她身邊的端熙,「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要處理?你這一走,皇上也沒了興致,所以,走沒幾日,他便草草轉回京城了。」

  聞言,蘇丹凝一愣。這麼說來,端熙真是為她回來的?!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也笑看著她的他,「你!」

  「妳可以盡往妳臉上貼金,然後再想想要如何回報我。」他壞壞一笑,刻意引導她往另一個方面想。

  這一聽就知道事實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她的心瞬間冷了下來。「不必了,我一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她起身走人,不想礙著他們兩個大男人交談。

  魏仁祥看著她一走出去,臉上得意笑容就消失的端熙,「你明明!」他困惑的搖搖頭,「讓她知道你在乎她的程度大到不惜甩下皇上不好嗎?」只要是女人就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的。

  「你怎麼知道我是因她回來?」

  這一問,他一呆,還真的答不出來,因為這只是一種直覺。端熙見好友被問倒,反而笑了出來,「好吧,她是部份原因,因為我也不全然

  是為了她回來的。」他說了謊,畢竟堂堂一個龍王竟然為了紅顏捨正事,即便是事實,也不能承認。

  「倒是鐸勳!」他主動將他跟鐸勳談過之事說了,「你去勸勸他,叫他別把心思放在凝兒身上。」

  果然跟他有關!魏仁祥搖頭,「知道,我這會兒就去。」

  於是,他直接乘轎前往貝子府,見到鐸勳後,把端熙交代的話先說了,再提及端熙過去絕不會為了女人而誤正事的失常舉止告知。

  「我想,龍王對蘇丹凝應該是認真的。」

  但鐸勳可不這麼想,「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再加上我對蘇姑娘的心意,無形中也加深了他征服她的意念,我倒覺得這純粹只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

  「就算這樣又如何?她是他的女人。」魏仁祥不懂他怎麼看不破。

  鐸勳苦澀一笑,這也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一連幾天,充塞在蘇丹凝腦海裡的就是「毒」

  端熙怕中了她的毒?!她不停的思索著這句話,這指的是他對她有感覺嗎?不,怎麼可能?她若真的這麼想,就跟他說的,在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

  可是,這句話還會是什麼意思?而且她幹麼這麼在乎!

  「蘇姑娘,王爺請妳到書房。」索先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她一愣。那個地方不是禁區嗎?

  她起身,朝索先點點頭,頓了一下又問:「你家主子到底在想什麼?」

  索先似乎沒想到她會問他,愣了一下,才帶了抹奇怪的笑意道:「請蘇姑娘自己用心去感覺後,自當明瞭。」

  連他也打啞謎!她撇撇嘴,逕自往書房走去。

  一步入書房,就看到一身白色綢緞圓領長袍的端熙正低頭揮毫,專注的神情再加上那股尊貴氣質,無庸置疑的,這樣俊美的男人天生就擁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即便有其壞透、惡霸的一面,也絲毫不減其吸引力,反而讓女人心繫而不悔,她雖洞悉這一點,卻也抗拒得好辛苦。

  「妳來了!」端熙抬頭看她,「過來。」

  她深吸口氣,走近那紅木大桌,倒是看清楚了他在寫邀帖,瞧他的字跡端正有力,倒出乎她意外,而請帖上的名字有些眼熟,似乎曾經聽過,「這些人是!」

  「揚州知名的騷人墨客。」

  難怪。「你請他們作客?」

  「設宴邀請文人雅士,意欲在銅臭味之外沾染些文學氣息,添些文化素養。」

  他刻意說得文謅謅的,不忘繼續揮毫寫字。

  蘇丹凝來自揚州,早已耳聞亦賈亦儒是揚州鹽商的共同特點,然而,放在端熙這名邪魅桀驚的男人身上,就是不搭,更甭提淮安鹽商支持文人名士、延攬接待的風氣比揚州更遜一籌。

  「妳的表情很不屑。」他注意到了。

  她粉臉兒一紅,「才沒有。」

  「妳認為我胸無點墨卻想附庸風雅?」她沒那樣想,但的確有富商只管買書、辦文人宴,卻沒半點學識的刻板印象。

  「凝兒,」端熙的眼神帶著抹動人的溫柔光芒,「試著多瞭解我,也許妳會發現,妳並未如妳所以為的那麼討厭我。」

  她愣了愣,因為這是第一次,他用這麼特別的眼神看她,她有些手足無措。但他當真在乎她對他的觀感?儘管她知道自己是受寵的,比起美人宮那些美人們來得幸運,但這份「殊榮」能維持多久?

  幾天後,福親王府內辦了一場盛大的詩文茶會,端熙向眾人介紹她時是以舊識的閨女來引見,這讓眾人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尊重而她的訝異及驚喜全寫在臉上,端熙甚至給了她一個近似寵愛的笑容,令她的心坪坪狂跳。

  她真的快相信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別的!

  緊接著,多名文人名流接踵而至,以揚州人居多,為了營造氣氛,端熙還派人找來以琵琶、月琴、檀板、弦子合奏的揚州清曲以及兩人合演的彈詞,令這場茶會更充滿雅樸趣味。鐸勳跟魏仁祥也是座上客,至於她這惟一被允許在這典雅美麗庭園裡出現的女眷,自然引來更多的注視,而當她的視線與鐸勳對上時,一股尷尬便不請自來。

  端熙其它文人在擺著墨筆、箋紙的桌面上作畫寫詞,另一邊的長桌上備有茶水糕點。

  或許是不想落得緊依女人之名,這一天,他與她的互動反而極少,大半時間,她都是靜靜的坐在一旁,他則穿梭於各個桌子間。

  她當然可以離開,畢竟鐸勳凝娣的目光有時太過專注,她雖然刻意避開卻無法忽視。

  而她視線的焦點則是端熙,當他與不少知名的文人雅士談論詩詞字畫、設棋局對弈時,那溫文儒雅的過人風采是眾人之最,她忍不住追逐著他挺拔的身影。

  可她幾近著迷的傾慕眼神膠著在端熙身上的舉止看在鐸勳的眼裡,濃濃的醋意直湧上他心頭,還夾雜著鬱悶的怒火。

  就是這股怒火逼出了勇氣,他突然起身,走到蘇丹凝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另一邊的側廳走去,「我有話跟妳說!」

  「這- 」她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麼突兀的舉止,愣愣的任由他拉著走。見狀,魏仁祥呆了一下,急急的也追上去。

  端熙半瞇起黑眸,卻是優雅的向圍繞著他的文人點了個頭後,這才跟了過去。

  「妳答應我,不會愛上他的!」一到無人的側廳,鐸勳怒不可遏朝蘇丹凝低吼。

  她臉色刷地一白,「我沒有愛上他!」

  「沒有?!妳可知龍王除了外面那些名士文人外,三教九流的友人也不少,紅粉知己更是滿天下。」

  「那都不干我的事。」她略顯慌亂的回答。

  他咬牙,「如果妳愛上他就是妳的事!尤其是毒美人朱嫣,她不是妳惹得起的女人。」

  「鐸勳,夠了!」魏仁祥衝了進來,他怎麼也想不到鐸勳連朱嫣的事都拿出來說。

  鐸勳完全不甩他,緊揪著蘇丹凝的手臂,連珠炮的說出朱嫣與端熙的淵源-

  擅長使毒的朱氏一家,向來負責提供端熙各式毒藥助其處理棘手的事情,朱嫣從小就對他傾慕不已,甚至在父母過世後,趁端熙不察,餵他吃了一種獨門毒藥。

  由於該藥須一年一解,所以,每一年端熙都得不辭千里的前往她住的地方去解毒,她的個性驕蠻任性,這麼做便是要將桀驚不馴的龍王扣留在她身邊,期待他能愛上她。

  「這些事也許是傳言,可如果是真的,那麼,這樣毒辣的蛇蠍美人一旦知道龍王對某個女人著迷,她會視而不見還是除掉她?」鐸勳這一席話有弦外之音,而且是見風轉舵,說給站在側廳門口聽他說了好一會兒的端熙聽的。

  他看得出來端熙對蘇丹凝的確有不同於對其他美人的眷戀,但他相信那只能算是一時的迷戀,無關真心,而蘇丹凝不會是朱嫣的對手,端熙如果真的疼惜她,反而該放了她。

  端熙當然聽明白了。說來說去,鐸勳這傢伙還是對凝兒無法忘情,看來,這個好友淪陷的速度比他更快!他也不意外,論女人,他沒他來得精彩!魏仁祥跟蘇丹凝一樣,對這突兀的一席話有些轉不過來,不過,當他注意到鐸勳冷峻的眼神是直視著他身後時,他直覺的回頭一看,頓時明白了,他著實替鐸勳捏了把冷汗,也不忘再回頭趕緊給他一個自製的眼神。

  同樣背對著門口的蘇丹凝也跟著回頭,在看到端熙後,她的心猛地一震。他聽到了多少?

  魏仁祥頭皮發麻的看著神情對峙的兩名好友,勉強擠出笑容拉著鐸勳,「呃,我臨時想起來還有事要去辦,你陪我一起去,呃!我們先走了。」不管鐸勳的臭臉,他硬是拉著他走人。

  蘇丹凝抿著唇看著直視著自己的端熙,「是真的嗎?關於朱嫣的事?」

  他嘲諷一笑,沒回答,只是轉身離開。

  「回答我!」

  她追了上去,但他腳步未停,回到庭園裡與眾人寒暄,一直到茶會結束。她一直靜靜的坐在涼亭內,眼神大多時候都追隨著他。端熙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執拗,他抿抿唇,步上涼亭。

  「貝子爺說的事是真的,對不對?」她忙不迭的問,鐸勳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

  果然是這件事在困擾她,「是真的,不過,要我迷戀上一個女人很難,我很清楚女人在我生命中的定位為何。」

  他的後半段話是要她安心,然而一聽到他中毒的事是真的後,腦袋轟地一響,根本聽不進去他後半段的話。

  她臉色蒼白,「像你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找不到解藥來解毒?」

  「就是因為我太厲害,要箝制住我,那毒藥就非比尋常。」

  「不能談條件嗎?」

  「行,娶她、愛她,終其一生不得跟其它女人在一起,只要有違其中一項,她會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以,我寧願維持現狀,反正她也捨不得我死,一年只要去找她一次,她就會讓我平安的活一年。」

  這話其實也有一半是假的。意思是只要他沒去找她,他體內的毒就會復發,向他索命?

  端熙望著她血色盡失的容顏,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

  她不由得一愣,這才回神,「你!你是騙我的?」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道複雜之光,「也不算是,其中有真有假,至於哪部份是真是假,只要妳留在我身邊夠久,就有機會看到答案。」

  模糊不清的答案,令她靜默下來。

  「但話說回來,鐸勳拉著妳來這裡就為了講毒美人的事?」

  她神情尷尬,「他!他!」怎麼說呢……

  「罷了,我突然有些累了。」他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他心裡有底。

  他將她拉到懷中,斜靠涼亭座椅,閉目小憩。

  蘇丹凝鬆了一口氣,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孔,聽著他胸口的心跳,心中還是忐忑起來。這個殘佞陰狠的男人真的中了毒?

  她怎麼替他擔心起來?這是不對的,何況她能留在他身邊多久……

  別想了!她逼自己也閉上眼睛,本以為應該睡不著,沒想到陽光柔柔、涼風習習,還有這枕靠的溫暖胸膛,她竟沉沉的睡去。遠遠的,雪娘一人佇立,看著這俊男美女相依偎的溫馨靜謐畫面。想當初,她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但為了端熙,她進到他的後宮,也如自己所期許的,成了他最受寵的女人。

  然而,她也瞭解龍王豢養美人是為了招待各地來的貴客。

  所以,即便他最寵愛她,他也不介意將她與他人分享,而她,卻因為對他付出了真感情,所以,只要是他要她做的,她一一順從。

  不過,從蘇丹凝的身上她發現自己做錯了?!蘇丹凝的不屈反而贏得了他更多的興趣及感情,甚至讓他丟下皇上也無所謂。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幸運兒是她而不是自己?

  她恨、她妒,妒忌之芽在她心中生了根,蘇丹凝這眼中釘,她要如何除之……

  龍王獨寵蘇丹凝,夜夜與她共眠外,白天只要不忙,也可見他擁著她相依偎的畫面。情人的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就算蘇丹凝盡可能的低調,但俏臉上綻放的光彩及照照發亮的明眸,還有她看起來比過去都還要美麗,都是她受寵的證明。

  這樣的明亮光彩看在那些被冷落許久的美人眼中,自然解讀成是沉浸在幸福與受到愛情的滋潤,她們好恨好恨啊。

  「雪娘,難道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嗎?我們簡直像被龍王遺棄了!」芙蓉忿忿不平的說。

  「能做什麼?跟龍王最受寵的女人抗議還是來陰的?妳有膽子,我可沒有。」

  雪娘曾是最受寵的一個,論此時的不平,她比她們更烈,但因為端熙的個性她比她們更瞭解,明白他可以溫柔也可以凶殘,她只能把妒火往肚裡吞,不過她的忍讓不代表她會善罷罷休。

  「有機會的,一旦有貴客上門,她豈能置身事外?!」

  因為端熙太驕傲了,她相信他再寵愛的女人若被別的男人沾了,他也會失了興趣,看她的下場就知道了。

  雪娘心中有盤算,芙蓉跟其它美人可沒有,只要有機會遇見蘇丹凝獨處,絕不忘給她一個不平的嫉妒眼神。蘇丹凝自是無奈,即便她仍努力的抗拒龍王的致命吸引力,但她只是個女人,心是肉做的,她在失守,她在被誘惑,她都知道,她也莫可奈何啊!

  總之,她可以感覺到很大的敵意,強烈的妒火席捲向她,如果眼神能殺人,她應該已被射殺好幾回了。

  這一天,端熙慵懶的抱著她躺在床上,她真的忍不住說了-

  「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如果你可以換人伺候你,我會感謝你的。」

  他一挑濃眉,「這是妳的真心話?」

  「我看起來像在說假話?」 她沒好氣的回道,跟他在一起煩惱實在太多了。

  端熙笑了笑,幾近著迷的把玩著她柔嫩的髮絲,「告訴我,為什麼妳不像其它女人一樣想獨佔我?」

  她哼了哼,「你不是一個可以讓女人獨佔的男人,有這種想法的女人代表她還太天真。」

  他大笑起來。他真的不希望她這麼聰明,這讓他得時時告訴自己,在言行舉止上,他都得「假裝」自己尚未對她心動,免得這女人拿喬。

  「有什麼好笑的?我是認真的。」她討厭他的笑聲。端熙笑著坐起身來,再讓她坐在他腿上,深深的凝娣著她,「妳真是個好危險的女人,看來,該小心不要心動的人是我。」唉,他為她又說了一個謊了。

  心動?上回是中她的毒,這回倒說白了- 她詫異的瞪大了眼。她對他真的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奇怪嗎?這是一場索心遊戲啊,凝兒。」他輕撫她的臉。

  「索心?」聽到這兩個字,蘇丹凝的心陡地一沉,想起了美人宮裡的那些美人。

  「是,我想要妳的心。」端熙的聲音低沉下來,那雙魅惑的黑眸更加專注的盯著她。

  他是認真的!這令她感到害怕,因為她的心是一寸一寸的在失守了,但她要自己絕不能被他發現,他會得意,而等待她的是什麼,她也知道。

  蘇丹凝故意說:「我這顆心你要便挖了去,反正,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損失的了。」她這一生不可能當賢妻良母,還可能在青春年華老去時,孤獨的守著空了心的軀殼,這全是因為他!

  她的話帶著怒火,卻娛樂了他。「真奇怪,這張不討喜的紅唇為什麼嘗起來的味道總是特別好?」他的手指輕柔的在她美麗的唇瓣上來回游移。

  她一把拉掉他的手,「因為你不願服輸,因為你的傲慢,因為你可笑的劣根性及自尊在作祟!」 愈想愈氣,她毫不客氣的批評起來。

  「妳說的都對。」看她一愣,他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所以,我更要妳的真心。」

  她怔怔的瞪著他,一顆心竟然又胡亂打鼓起來,她回了神,氣呼呼的道:「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你不要太貪心。」

  「那麼- 」 端熙的大手緩緩的從她脖頸間的敏感肌膚再往下,「如妳所說,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她們就算愛我愛得死心塌地,也不能勉強我回報她們的愛,不是?」

  蘇丹凝先是一愣,再次瞪著他。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真是夠了!這樣的男人不會是個好男人,她與他斗也佔不了多少的便宜,但她怎能不戰就投降?

  她硬是凝聚起戰力,「好心」提醒,「那你自己小心點吧,你天天纏著我,難保我還沒愛上你,你就已先愛上我,屆時哭笑不得的人就是你,我會說你活該,因為我絕絕對對不會愛上你的!」

  指他會自討苦吃,還是咎由自取?他現在已經有這樣的感覺了。

  但能怎麼辦?誰叫她的滋味讓他眷戀,誰叫她有種令他無法抗拒的動心特質,害他這龍王引蝶不成,反而先跌落情愛深淵。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

  開門走進來的是索先,一看到蘇丹凝在主子懷中要起身卻硬被緊緊箝制而羞憤燒紅的臉,再看著笑容滿面的端熙,他也有些尷尬,「雪娘請求王爺見她一面,她有話想說。」

  「讓她進來。」他點頭,轉身出去。

  蘇丹凝氣炸了,「你讓我起來!」這一次,他應了她,然而不過是讓她坐得舒服些,他的手仍扣住她的腰,她哪兒也不能去。

  這就是雪娘進來所看到的畫面,美麗纖細的蘇丹凝在俊美迷人的龍王懷中,讓她是又妒又惱怒。

  龍王對蘇丹凝是真的不一樣,因為她得到消息,一些原本欲來福親王府作客的達官貴人已在王爺的指示下轉往漕運總督府去,所有招待費用由龍王買單。

  原先到訪大清的準噶爾汗國的王子與使節也因事暫緩,這代表的是她所冀望讓蘇丹凝一女事多男讓龍王少寵愛她的希望也落空了。

  所以,她再也忍不住的來找端熙,期待以妖嬈的身軀及取悅他的情慾技巧重新贏得他的目光,但蘇丹凝不出去,她如何寬衣解帶?

  「那個,可否請蘇妹妹先!」

  「要說什麼妳快說,不然就出去。」端熙直接打斷她的話。

  蘇丹凝瞪他一眼,「我要出!」

  他的黑眸倏地一冷,她的「去」字便梗在喉中。她悶悶的乾脆轉開頭,誰也不看,卻不忘提醒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也有可能像眼前這樣對待自己。

  見狀,雪娘知道她得豁出去了。「王爺,你要我乞求你的恩賜還是垂憐?你忘了你有多疼我嗎?」她淚如雨下,「不管是在南巡的畫舫還是這麼長的日子以來,你對我及其它美人們皆視而不見,美人宮死氣沉沉- 」

  「妳是在抱怨?可我從沒有強迫妳們留下。」

  他冷漠的回應她的哭訴,不是他絕情,這些女人跟蘇丹凝原本就不同,她們是自願進福親王府,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珠寶首飾喜歡的就買,全叫賬房付錢,榮華富貴盡享,還不滿足?

  言下之意,是要她走人?雪娘急忙道:「沒有、沒有,我沒想走,我只是希望你偶爾可以來看看我!」

  「入了福親王府,什麼都可以要求,就妳剛才求的不能求,妳忘了?」

  是啊,她怎麼忘了,這是進府的惟一條件。雪娘臉色刷地一白,「對……對不起。」她狼狽而慌張的轉身離去。

  蘇丹凝看著這一幕,腦海卻閃現自己淚眼哀求端熙愛她卻遭他冷眼對待的畫面,她心兒跟著一揪,「抱歉,我想出去透透氣。」

  她拎起裙子也跑了出去,喘著氣兒,看著藍藍的天空。怎麼辦?她會怕,她真的好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雪娘啊!

chembioorg 2009-4-28 18:38

第8章

  蘇丹凝不太對勁。端熙注意到這幾天她都以一種可以說是「找死」的不屑眼神在看他。他不知道,她是故意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的,要拯救她瀕臨失守的心,就只有讓他討厭自己或對自己生氣。

  他試著猜測原因,而惟一想到的是雪娘的事。

  藏書樓裡,蘇丹凝刻意只盯著手上的野史小記,明明看到高俊挺拔的他走了進來,也只是瞥他一眼,又回到她的書本上。

  但很快的,那本書就被他抽走,丟回桌子上。

  她咬著下唇瞪著他,他倒是笑得魅惑,拉著她的手迫她起身,佔據她的位子,再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這幾天為了雪娘的事在跟我賭氣?」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神情複雜的看著溫柔微笑的他,慶幸的是他似乎沒發覺她其實是為了更深層的原因。

  見她沉默,他繼續道:「我跟她們在一起,一開始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她們在王府陪睡的男人也絕不會比她們在青樓裡多,而榮華富貴可一樣也沒少,我沒有虧待她們。」

  「那又如何?!」同為女人,蘇丹凝很清楚女人最在乎的是什麼,就大多數來說,絕不是榮華富貴。「在青樓,以她們的姿色條件可以選擇要怎樣的男人,甚至可以拿喬,她們可以有個性喜惡,但在這裡,她們是為了你而來,卻不能求你的注視、你的青睞、你的一次臨幸!」她愈說愈憤慨,心裡清楚,這些話裡也投射了自己的心情。

  端熙凝娣著她,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他雙手環著她的纖腰說:「妳知道的,女人一多,爭奇鬥艷、爭風吃醋的情形就會出現,若要我把寶貴時間!」一看到她挑起柳眉,他笑了笑,將「浪費」這個字眼改了,「『花在』這些問題上,總是!」看她又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他明白她很清楚他心中的真正想法,他笑了笑。這麼懂他的人兒,她的一顆心對他又為何那般抗拒?

  「罷了,我只想知道我何時可以看到妳為我爭風吃醋?」

  「你想嘗鮮時吧,所以,你若等不及的話可以開始了。」刻意答得對他滿不在乎的,但心裡確實彆扭。

  「妳可能要失望了,我很難得專一,而且截至目前,也只有妳有這樣的殊榮,我挺想嘗試這樣的專一究竟能持續多久?!」他一反常態的認真模樣,刻意向她勾心勾魂。

  她粉臉漲紅,心跳加快,瞪著這張俊美得過份的臉龐強抓著最後一絲理智。這一席話只是甜言蜜語啊,然而她卻開心極了,這是不對的!

  她緊緊的壓抑著,不停的提醒自己想想雪娘,來澆息這份不該有的喜悅。

  可他顯然是有心要她為情淪陷,要她為他心動。他懂她的心結,便給她最大的包容,寵她寵得無法無天。

  不過一句,她好想念揚州菜,第二天,廚房裡就冒出一名揚州大廚。她不想悶在府裡,他便陪她步行上街,或許是先前索先的陪侍已傳出她是王府未來的當家主母,還有她見義勇為的善行,她與端熙同行,得到的多是祝福及喜悅的眼神,而他帶著她一會兒吃東西、一會兒買東西,只要是她多看一眼的,他便給索先或亞克一個眼神,他們便會上前付了銀兩買下。

  這樣的寵愛令她不安,而更令她不習慣的是街上的老百姓們好像都認為她應該要跟他在一起,但事實是,她想逃開啊!

  那些眼神令她惶恐,她又不想出去了。

  「不是說悶?」端熙看著又躲回藏書樓看書的她。

  蘇丹凝撇撇嘴角,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身後有人跟著,百姓們又睜著眼睛看著我,我們是在出巡嗎?」

  她也試著驕縱,試著難伺候,但是!

  這日,端熙天未明時就將她從床上挖起來,為她穿上衣服,繫上披風,只有他跟她以及一匹紅鬃馬兒,雙載出遊。他們看青綠山巒、聽流水潺潺,他擁著她躺在草地上,看著湛藍天空,白雲浮掠,整個世界安靜得彷彿只剩下他們,這樣的自在閒情,讓蘇丹凝繃緊的心房也不由得鬆懈下來。

  他側著身子,看著她美麗微笑的側臉,一手拉著她,將她帶到自己身上,在深深凝娣後,緩緩的吻上她醉人的紅唇,先是輕吻、啄吻,慢慢的,狂熱的加深了這記吻,令她嬌喘不已。

  冷不防地,一滴水珠突然打在端熙臉上,接著又是一滴,他這才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看向天空,發現不知何時,天邊風起雲湧,下起雨來了。

  「山上天氣果真是千變萬化!」

  他笑笑的拉著她往前方一個崖壁跑去,傾盆大雨已嘩啦啦的下,沒想到這高聳的山壁也無處躲雨,他們只能緊挨著山壁,卻還是免不了被雨淋,她擰著柳眉微微顫抖,他突然一把將她拉入他的披風裡,她一愣,隨即感受到他溫暖的懷抱與那令她平靜下來的心跳。外面的風雨與她無關了,她情不自禁的闔上眼眸,放縱自己感受這個強而有力的臂彎溫暖的呵護,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蘇丹凝輕輕一歎。怎麼辦呢?端熙的溫柔會讓她沉溺得忘了自我,傻傻的掏出心肺給他的……

  福親王府內,她忐忑不安的在房間裡踱起方步。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即便她一再的以雪娘的際遇來提醒自己,然而,他此時呵護、疼惜、寵愛的對象都是她,她很難抗拒啊!

  對了!她突然停下腳步。他是邪惡冷酷的龍王,要從他身上找些讓她不屑、厭惡的事來阻擋她的這顆心繼續沉淪,應該是可行的。

  所謂無奸不成商,她相信在生意場上,肯定有些藏污納垢的不道德事跡。

  一打定主意,她轉身出房間欲去見端熙,剛好,他也迎面進來。

  「我正好有事跟你說。」她迫不及待的跟他說明她想做的事。

  「妳想陪著我做生意?」 他聞言後很訝異。

  「是,不然,我成天無所事事,就等著伺候你這個『恩客』 ,這讓我覺得我是在過皮肉生涯。」這話有失公允,但她才不願意承認。

  皮肉生涯,虧她說得出來!他大笑出聲,「妳學會恃寵而驕了。」

  「我是,但不在我受寵時提出,你會理我?」這話一樣尖銳,不過她尷尬漲紅的粉臉卻讓這句話柔弱了幾分。

  她的坦白令他更加激賞,某些機會稍縱即逝,懂得把握的人離成功愈近,她的腦袋很好!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他讓她在談論公事的側廳及書房留下來了,與端熙有生意往來的商人見她在座都面現詫異,可沒人敢質疑龍王的作法。

  一連數日,蘇丹凝聽了不少,也瞭解端熙何以可以呼風喚雨,跋扈自大。

  他在全國不少地方都設有別莊,而淮北、淮南的鹽業都由他一手包攬,因為壟斷,便能獨大,自然就有左右鹽價的能力,而在鹽量的流通及供需上,每個鹽商都得看他的臉色。此外,富可敵國的他還養了一批侍衛兵,派有專人定時操練,這批侍衛不僅要替他鞏固勢力也護衛他的傲人產業。

  然而即便如此,人只要一起貪念,也是有膽子對龍王陽奉陰違。

  某日,蘇丹凝坐在側廳一隅,聆聽一名年近四十的精壯漢子拱手向端熙報告,「下游鹽商杜森屯積鹽量後,再抬高鹽價惜售,致使該區貧困的百姓們吃不起鹽,偏偏杜森又向地方官賄賂,百姓們無處伸冤,苦不堪言。」

  端熙黑眸一瞇,立即從座位上起身,卓然而立的睨視該名漢子,「那就讓杜森餓了、渴了,就吃他的鹽吧,讓他吃個十世百世都沒問題。」

  「謝謝王爺。」該名漢子興奮的拱手退下,龍王這麼說就代表他會派人去處理了。

  然而,蘇丹凝卻是有聽沒有懂,不過,她沒問,雖然她的確很好奇。

  接著陸續報告其它事件,端熙逐一回復指示,但都相當簡短。

  而坐在他身後的文書官則忙著記錄,待這些報告的事告一段落,就是帳務的審核,不過他只是翻看賬本然後與賬房交談幾句即批閱了,但即便這樣,也忙了一天。待側廳裡只剩他跟蘇丹凝時,他走到她身邊,俯身看她,「累嗎?」

  她搖頭,「只是很好奇,你很多事都說一半,我猜得很辛苦。」

  他哈哈大笑起來,「我就喜歡妳坦白。」

  她也站起身來,吐了口長氣,「其實每件事我都有問題,但一個又一個的,聽到我都頭昏眼花了。」

  蘇丹凝凝娣著他那張俊俏的臉孔。他的工作很辛苦,一點也沒有她想像中的輕鬆,截至目前為此,更沒聽到什麼藏污納垢的事。

  他輕點她的鼻子,「那麼這幾天,妳不妨好好伺候我,也許我會給妳一個大大的驚喜,讓妳不會再頭昏眼花下去。」

  「伺候跟驚喜?」她不懂,但聽他這麼說,她不免有怨有氣,「我過去伺候得不好?」

  「那麼或許是我的記憶不夠好,妳得再喚醒一下我的感覺。」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看著她又羞澀又好氣的瞠視著他的表情,他邪魅一笑,起了個壞念頭,而她則突地一愣,因為她發現他竟然將她抱到桌上。

  她錯愕的瞪大了眼,「你!等等!等等!」這個男人怎麼可能會等?一場令她的心臟狂跳又夾雜著羞赧、惶恐、刺激的纏綿激情,就在這張沒有芙蓉帳的桌子上演了……

  幾天後,端熙的確「言而有信」的給了蘇丹凝一個大大的驚喜。「妳知道,這些彩繪薄紗的畫舫,原先只是運鹽的船隻罷了。」他擁著一身珠翠環繞的凝兒站在波光鄰鄰的運河旁,眼前停泊了近八、九艘畫舫,其中之一卻相當突兀而巨大,這也是運河兩畔擠爆觀看人潮的原因,也讓他可愛的凝兒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目瞪口呆的表情。

  端熙笑,「我們上船吧。」

  她傻愣愣的點頭,跟著他踏上這艘美麗的畫舫。

  可!天啊,這、這也未免太過豪奢了,回想著剛剛乍見到這艘畫舫時,他似乎說了,這船身共長一百一十尺,前後有走道、涼棚,船上有兩層樓高的廂房、暖閣,處處金碧輝煌、雕樑畫楝,船首刻有栩栩如生的木雕龍紋圖樣,令這艘船美得如夢似幻,根本不像真的。

  端熙陪著她約略走了畫舫一圈,看著她不時的發出讚歎聲時,他黑眸中的笑意更濃,而船早在他的示意下,緩緩行進了。

  這艘太過招搖的畫舫是幾名鹽商為了諂媚阿諛連手砸下重金打造後送他的,他雖然收下,卻是第一次讓它行駛出航,原因是他當初收下時始料未及的。

  他凝娣著此時坐在高高的暖閣上,喝上一口碧螺春,笑看這運河兩岸美麗景致的大美人。

  「我們要去哪裡?」她興高采烈的看著他。

  他也喝了一口茶,柔聲道:「我們要去很多地方。」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他真的沒騙她,他們這一路沿著運河航行,不時的停泊靠岸,看看風光明媚的瘦西湖,又再轉了一圈北上,只要有好看、好吃的,他都帶著她上岸遊玩、品嚐。

  時間一天天的過,蘇丹凝暫時允許自己別去想那些被冷落、留在王府裡的美人們,不然,她無法快樂,她想自私一次,或許,這會是她此生僅有的一次與龍王獨自出遊的機會,如此珍貴,下意識的,她想好好收藏這美麗的回憶。

  航行近十天後,這一天,他們的船來至淮北,尚未停泊碼頭,已見岸邊擠滿了男女老少,他們還拚命的朝站在甲板上的他們揮手。

  她不解的抬頭看著站在她身旁尊貴懾人的端熙。

  他俊朗的面容揚起了一抹動人魅意,「妳知道在全國十一個銷鹽區中,就屬淮北、淮南為最大一區,範圍遍及安徽、河南、湖南、湖北及江西?」

  蘇丹凝點頭。

  「就因為範圍寬廣,有人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操控鹽價,圖謀高利,既然如此,我就做點善事,來個『食鹽佈施』,定期定量的供應,再聯合其它鹽商不得向其收購,否則……」

  見他頓了頓,她迫不及待的問:「否則如何?」

  他得意一笑,「我私下都借給這些鹽商不少資金,但僅收取微薄利息,如果有人硬是不合作,一旦迫我收回銀根,他們只有販賣鹽場一途。」語畢,他往前一站,因為興奮的民眾上拚命喊著,「王爺!王爺!」

  蘇丹凝看著卓然不凡的他,再看向擁擠的人群裡,那些老老少少、男女老幼個個磕頭感謝、笑容滿面,歡呼聲更是不絕於耳。

  同時間,另一個畫面也吸引住她的目光,幾名衙役押著幾名狼狽的男女往衙門

  步行,且對著他們這方大聲哭叫,「王爺,我們不敢了,饒了我們吧!」

  「給我們機會啊,王爺。」幾人臉色發白,哭得好不淒慘。

  端熙的眼神沒有落在那些人身上,始終含笑的看著那些平民百姓。

  「那幾個便是抬高鹽價、刻意屯積鹽量的杜森等人,以及收賄的地方官,王爺做了許多善事,卻以當壞人為樂。」 索先冷不防在她身後開了口。

  她先是一愣,隨即回頭看他,「以當壞人為樂?」

  「是,如此一來,那些逞兇貪婪之輩,會因王爺的殘酷惡名而畏懼,」他以崇拜的眼神看著前方的端熙,「他曾說過,惡人就要惡人治,所謂仁義道德之輩在那些鼠輩眼中都還有一線生機,那是嚇阻不了他們的惡行的。」

  一旁的亞克也頻頻點頭。所以,龍王表面上是壞人,骨子裡竟是個好人?!蘇丹凝怔怔的回過頭,忘情的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龐。

  怎麼辦呢?本以為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她的這顆心都要丟了,此時又知道他把自己污名化的緣由,她更找不到理由去討厭他,又如何抑制這一顆早已為他悸動的心?

  接下來,他們上了岸,住到了別館,在小憩一會兒後,端熙即帶著她去看鹽場,也帶她去產鹽區。

  那些鹽戶們看起來樸拙又勤奮,而他們看到她顯然很訝異,隨即坦率的笑言解釋,王爺到這兒,從不曾有女人陪同,所以,她對王爺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也或許是如此,他們對她更是和善客氣。

  而聽聞她是龍王第一次同來的女人已經夠令她驚喜了,但接下來的事更令她錯愕,這些人家準備的餐點都稍嫌粗糙,她卻未見端熙有一絲勉強,反而吃得津津有味,彷彿入口的是山珍海味,他跟他們的交談也不見淡漠,比與那些達官貴族相處時更顯自在。

  「在他們這些人面前不必戴面具,而且他們也不會奉承那一套。」看出她的詫訝,他笑笑的主動解釋。

  蘇丹凝聽著這些人們聊著龍王在鹽價收購上給了他們合理的利潤,不似其它盤商兩方剝削,讓他們做得辛苦也不見收穫,且遇到一些需要幫忙的情況,如撫恤孤兒寡母、賑災或是什麼民生工程,他也是不吝捐助,巨額銀兩大把大把的往外送,只是為善不欲人知……

  這是另一面她所不知道的龍王,看著這些七嘴八舌的說著他有多麼好的純樸笑臉,再看著他那張平易近人的俊顏,她竟感受不到任何喜悅。

  靜寂的午夜,星月在天空眨眼,蘇丹凝毫無睡意的凝娣著與她同床共眠的端熙。

  熟睡的他看來仍具有威脅性,但一樣很魅惑人心,不,是比過去的每一個時刻都還要吸引她。她要逃走,她得逃走!她眼圈一紅。這一趟航行,的確解了她心中不少困惑,她也明白這是他帶著她走訪各鹽區的原因,然而,若是再留在他身邊,她的心就再也控制不了了,她會成為美人宮中那些眾多愛他的女人之一,屆時,她在他眼中不再特殊,新鮮感沒有,挑戰性沒有,他已然征服了她,那麼,他會再去找下一個目標,她會失去他的注視……

  她愈想愈害怕,一旦把心誠實的交給了他,就等於判了自己死刑,那倒不如讓他永遠記住她,至少,在他的心中,她還佔有小小的一席之地。

  問題是,如何逃走?

  這答案在和肅親王抵達福親王府後,見到了一線曙光,這已是他們乘著畫舫回到王府後的第五天了。

  肅親王是個嚴肅漠然、年屆五旬的人,他雖然是端熙的皇叔,卻與端熙情如父子,她也看得出來,他在提到皇上意欲替端熙指婚卻被婉拒一事,態度也頗為強硬- 「你跟皇上說要我來找你,本親王來了,你怎麼說?」

  「那事稍後再談吧,皇叔應該還有其它事要說才是。」端熙直視著他笑道。

  她發現端熙並未表現出任何不快,可見他對和肅親王也相當敬重。

  和肅親王撫著白鬚覦了坐在端熙身旁的她一眼,「好吧,就算她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天仙美人,充其量也只是你後宮美人之一,重色輕友就更不對了。」他早該猜到消息靈通的端熙已得知他這一趟下江南的理由。

  「是鐸勳拉著仁祥去京城找皇叔,而鐸勳向你吐了不少苦水吧?」

  是貝子爺!蘇丹凝一愣。

  「他跟你打小一塊兒長大,深厚友誼是無人能比,如今竟為了一個女人傷了和氣,總是嘔了些。」 和肅親王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何況,他也沒說錯,女人對你而言不都是可分享的玩具,突然對某個女人有了獨佔欲,這絕非好事,你是該早早讓她離開你才是上策。」

  鐸勳他!他實在太善良了,他仍擔心她會愛上端熙才走那一趟的吧!蘇丹凝對他的好感及愧疚同增一分。

  「我們仍是好朋友,至於他跟皇叔說了幾分『真話』 ,皇叔應該問得更清楚才是。」端熙仍笑著回答,態度從容,「不過,我仍覺得女人的事不必煩擾到皇叔。」

  這一點倒是頗合和肅親王的胃口,因為他的確不喜歡女人。

  「罷了,本王既然來了,你就好好陪陪我走走逛逛,只是!」他深吸口氣,「選妃一事,你真的不該再拖下去,反正不過是選個替你生下子嗣的女人而已,有什麼困難的?我離開前,給我一個人選就是。」有了正室,那荒唐的美人宮才有理由全數撒除。

  端熙臉色一凜,「皇叔!」

  「鐸勳他們說了,那些美人畫軸還在你的書房裡,選一個吧!」和肅親王打斷他的話,又刻意的看了臉色凝重的蘇丹凝一眼,隨即沒多說的回房休息。

  端熙對和肅親王的強硬態度略感不悅,在看到蘇丹凝的臉色後,安撫的將她拉到懷中,「放心,我沒有要選妻。」

  她搖搖頭,「你不用跟我說這些,何況,我並沒有忘記,當初你到蘇府所為何來。」

  感覺上,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而這個男人,她對他的觀感卻是一變再變,甚至連心都陷落了。

  從剛剛和肅親王看她的神情看來,他是絕不會接受她成為龍王妻的,然而將來一旦有個女人成為福親王府的當家主母,她又該何去何從?

  還有鐸勳跟端熙的友情當真因她生變?!偏偏問不得,問了就怕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別想太多,皇叔他左右不了我的婚事。」他給了她承諾,同時心喜於她對自己的在乎。

  蘇丹凝歎息一聲,「我沒想那些的,我只是在想!」 她抬頭看他,很認真的問:「如果那時我就答應成了你的妻子,現在的你跟我又會是什麼樣子?」她相信會是「簡單關係」,絕不似此時的掙扎惶恐。

  他狂妄大笑的把她擁得更緊,「相信我,若真如此,妳絕對吸引不了我這麼多的眼神與注視,此時,該是獨處冷宮而不是在我懷裡。」

  他可真誠實,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心裡卻更為不安起來,彷彿她真的給了他她的心,她住進冷宮的日子也近了她要逃離他的心更堅定了。

  ……不!不要!她要逃,一定要逃!

chembioorg 2009-4-28 18:38

第9章

  一連幾日,端熙都到深夜時分才回到房裡。蘇丹凝好奇一問,才知和肅親王總愛在晚飯後拉著他下棋,直到玩累了,才肯回房休息,至於白天,老人家只要看到端熙跟她多談幾句,他便拉著他說要到哪兒走走,讓兩人相處的時間寥寥可數。

  她猜想,和肅親王並不欣見他沉溺女色,對此,她還特別在與端熙溫存過後試探,「親王討厭女人,是嗎?」

  「和肅親王沒有子嗣,因為他曾被女人傷了心,也堅持男人對女人絕不能付出真心,所以,我若是往妳這裡來,他就叨念一堆,能拖著我一分便是一分。」

  那他對她付出真心了嗎?!她想知道答案卻不敢問,他若答「是」,她會更走不開,但心中仍有質疑,他若答「否」,她只剩傷心,所以何必問呢?聽來,他是極度厭惡女人,那麼,在他小住福親王府的這段日子,出走她這名連親王都討厭的女子,端熙也斷然不會大動作的來尋她吧?

  「皇叔討厭女人,我可沒有,」他溫柔的撫摸她的粉頰,凝銻她美麗的臉龐,「我很慶幸我不是。」

  「我卻希望我是個男人。」她很反骨的接話。

  然而,話裡的力道不夠,不若過去尖銳,而敏銳如他,自然聽出來了。

  「妳愛上我了嗎?凝兒。」

  蘇丹凝一窒,「當然沒有!」因為心虛,她逃避道:「我想睡了。」刻意閉上眼睛,就怕洩露了心中的秘密。

  只是微微顫抖的身子所透露出的不安,在在都讓端熙明白,他得到她的心了!

  難以形容的喜悅充塞著他的心,一波一波的排山倒海而來,他擁著她,深情凝銻,終於、終於完整的擁有她的身心了!老天爺,這滋味竟是如此深奧且微妙,不是甜蜜兩字能形容的!他深吸一口氣,深深的在她額頭印上溫柔的一吻,蘇丹凝能感受到這個吻所隱含的情感,她的眼內浮上淚水續下去?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卻不敢張開眼。這樣的感情是偶一為之,還是能持,因為,他是視女人為玩物的龍王啊!

  翌日,蘇丹凝趁著和肅親王跟端熙到林子裡騎馬射獵時,她獨自去美人宮找雪娘,要她斥退丫鬟,在將房門關上後,她才小聲的開了口- 「我想請妳幫我逃走。」

  雪娘臉色丕變,「妳在開玩笑吧?!還是……」她冷哼了一聲,「妳想陷害我是嗎?屆時再反咬我一口,龍王不把我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了!我可不是傻瓜。」

  「不,我是真的要走,我知道妳很想再贏得龍王的注視,只要幫我逃走,妳就有機會了。」蘇丹凝一臉的認真。

  雪娘擰眉看她。她好像不是在唬弄自己……「為什麼?妳現在可是龍王最在乎的女人。」

  「是,」她承認卻也哽咽了,眼裡的深情再也無法掩飾,「因為我愛上他了,因為!我不想成為下一個妳啊!雪娘!」

  雪娘陡地一窒,怔怔的瞪視著淚如雨下的她久久,終於點了頭。而雪娘不愧是在花街裡打混過的,經過兩三天後,一切安排妥當,只是,她貪心了點,在蘇丹凝馬車逃亡時的必經之路,也安排了殺手,並嗆明,不要留活口。

  畢竟,只要蘇丹凝還活著,對她來說,永遠是個威脅。

  安排好的這一日,端熙及和肅親王欲前往海寧欣賞奔騰澎湃的錢塘潮,由於和肅親王對美人宮的美人無好感,所以,她們之中不會有任何人同行,亞克跟索先自然也不會留下。

  當蘇丹凝望著一行人的馬車漸行漸遠之後,她的心也愈來愈沉重。再見了,端熙,不!是不該再見了,雖然心痛,但長痛不如短痛。

  接著,當雪娘帶著一大票姊妹,包括蘇丹凝混在其中,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乘了轎欲出王府時,姜威敏銳的注意到她,甚至擋下她的轎子。

  「蘇姑娘確定要跟她們一同出遊嗎?」她這個動作太不尋常,身為府中總管,他很清楚她跟她們一向是劃清界線的。

  「她們要到近郊賞蝶,王爺這幾日根本沒空理我,他這次跟著親王出遊少說也要五、六日才回來,我跟著她們出去比較不悶。」早料到這個環節,她答得鬱悶,「反正我們都是一樣的,她們沒什麼好為難我的。」

  但姜威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偏偏又有奴傭前來請示事情,他只能先讓這些美人出去。

  這一忙,竟忙到了下午,那些後宮美人都還沒回來。

  他愈想愈不對勁,蘇丹凝怎麼看都不像會跟她們混在一起……

  他連忙找了幾名侍衛,正打算親自帶著他們前往近郊時,卻見端熙等一行人的馬車返回王府來。

  「王爺,怎麼了?」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帶凝兒同行,她肯定沒有看過錢塘潮,皇叔拗不過我,只好跟著我返回了。」這其實是借口,這一路前行,他的心莫名的不安,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催促他回來。

  難怪!瞧下車的和肅親王一臉不悅。

  「姜總管要去哪裡?」端熙不解的看著他難得的帶了幾名侍從要出府。姜威尚未開口,雪娘等一行人的轎子也回來了,只是,下轎的美人個個一臉緊張,又見到王爺居然也折返回來,紛紛臉色大變。

  雪娘一見到端熙,忍不住猛嚥口水。

  在她安排蘇丹凝與她們下轎賞蝶時,她即指示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在那條山徑上已安排一輛馬車。而直到她們要回府了,眾人仍未見到她,不明緣由的她們開始緊張了,但她們四處找也找不到,直到一名美人看到蘇丹凝刻意以髮帶綁在樹枝上的親筆信函,她們展信一看,在知道她要永遠逃離王府後,於是急著回府,本想找姜總管商量如何把人在王爺回府前找回來,沒想到-

  端熙一見一群美人,見到他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個個臉色發白,立即疑心大起,「到底怎麼回事?」

  雪娘一見端熙表情一沉,害怕不必假裝,她顫抖著聲音,將今天發生的事同他一一道來,並將蘇丹凝留下的那封信展開交給他。

  「她逃走了!」這該死的女人,在他以為他擁有她的心後,竟然!他臉色陰沉的將手中信紙捏成一團,頓時,四周安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驀地,他怒聲甩袖,「索先、亞克!」

  「是,我們知道怎麼做。」

  兩人立即翻身上了馬背,奔馳而去,心裡不禁替蘇丹凝擔心起來。她真的太傻了,龍王的人脈何其多,只要他要找的人沒被毀屍滅跡,不到三日,就會被查到,屆時……簡直不敢想像王爺在逮到她時會怎麼處置她。

  「那種女人走了就算了,她以為自己是誰?你何必還派人去找!」和肅親王當然不高興,他們因她回來,她倒是先閃人了。

  「我這威震天下的龍王竟連一名女人都無法擺平,傳出去豈不顏面掃地?!」

  和肅親王看著冷峻的端熙,頓時也語塞。

  不到三天,就有了蘇丹凝的消息,但比較令端熙費解的是- 她是刻意繞路還是迷路?要不,怎麼走了近三天,仍在淮安的山區裡繞?

  傍晚時分,霞光滿天,一輛烏篷馬車馳騁過山林,突然緊急的停下來,「蘇姑娘,快跑啊!」

  車伕倉皇的大喊一聲,隨即倒臥在血泊中一命嗚呼,蘇丹凝不明所以的抱著包袱跳下車來,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兩名蒙面黑衣人將刀子從車伕的身上抽出來的一幕,她倒抽了口涼氣,嚇得轉身,抱著包袱拚命往山路跑,一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間,她聽到馬蹄聲,急忙回頭,沒想到也是兩名同樣蒙面的黑衣人,這一看就知是跟殺死車伕的黑衣人是同路人。

  她不敢遲疑,拔腿狂奔,只是,他們是盜賊嗎?她就不解,她離開快三天了,為何還在山區裡?眼下這些黑衣人更是來得古怪。

  蘇丹凝拚命的跑。她不想死,她還想-

  多諷刺啊!在這性命交關之際,她腦海裡所想的,仍是她費盡心力想要逃離的端熙……

  「看妳怎麼逃?!」兩名騎馬的黑衣人擋住她的去路,另兩人隨後追來,也將她團團包圍,她雖然只看得到他們的眼睛,卻已清楚見到他們眼中閃動著邪淫之光,她心中害怕卻無處可逃。

  就在她絕望之際,一陣雜沓的馬蹄聲遠遠傳來,她回頭一看,竟見端熙策馬急奔,她眼睛頓時一亮,「龍王!」

  慘了!四人臉色丕變,「該死!快殺了她!」

  四人舉刀同時殺向她,不過慢了一步,端熙已急急勒住韁繩,飛竄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朝四人連劈四掌,四人被打飛出去,手上的刀子落了地,痛苦呻吟著。

  蘇丹凝急急的越過四人,就要飛奔向他,沒想到!

  「快閃開!」

  吼聲陡起,她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到端熙撲身向她,同一時間,一道飛箭從另一個方向疾射而來,他雖抱住她,可只來得及以身為盾為她擋箭,「嗤」的一聲,飛箭沒入他的身體,他咬牙忍痛以內力逼出,飛箭一落地,傷口處所湧現的鮮血立即染濕了他身上紫袍。見狀,她倒抽口涼氣,又見兩名黑衣人持刀衝上前來,她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抱住他想為他擋去這一擊!

  端熙忍住身上的痛楚,一回身將她護在身後,擊出一掌,卻無法擋住另一劍,當那一劍再度插向他的腰腹時,他悶哼一聲,一掌將那人擊飛出去,一把扯下那把刀,刺目的鮮血愈湧愈多,她想查看他傷勢,他卻緊緊的扣住她的手臂,硬是將她保護在背後,「躲……躲好!」

  蘇丹凝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努力撐起的背影。

  「只敢暗箭傷人?!」他努力的撐住自己,試著站直身子,以令人膽寒的陰狠黑眸瞠視著那幾個不敢露出真面目的鼠輩,還有從暗處走出來的四名弓箭手。

  以這陣仗來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凝兒未免太看得起她了,目的明顯的就是要她非死不可。

  蘇丹凝看著他身上汩汩流出的鮮血,眼中的淚水不禁決堤。他竟然以生命來護衛她,她值得他這麼做嗎?

  索先跟亞克的坐騎畢竟不是主子所騎乘的千里紅駒,他們是拚了命的鞭策馬兒才追上,沒想到主子已身受重傷、渾身浴血了!兩人臉色一變,胸口怒火奔騰,立即衝上前來,與這多名黑衣人對打,他倆殺氣騰騰的簡直殺紅了眼,很快的,地上全是倒地不起的黑衣人,若是再聽到一、兩聲呻吟,兩人更是火冒三丈的一把抄起地上的刀補送他們一刀,一直到靜寂無聲為止。

  端熙整個人搖搖晃晃,他色如土灰,嘴角溢出鮮血,蘇丹凝雖然努力的撐住他沉重的身體,但他傷勢太重,他也明白她支撐不久他的重量,但他實在站不住了,虛弱的往後一倒,索先見狀迅速奔來,及時撐住他的身子。

  蘇丹凝看著他昏厥而無血色的臉龐,鮮血不斷從他唇角流出,她的心揪緊,喉頭梗塞,像要不能呼吸了。

  他……他……死了嗎?她淚流滿面,感覺到心魂正被狠狠的撕扯著。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即便她逃開了,也來不及了,她的心早已交給他,她無法抑制的深情也全數給了他,「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一聲哽咽逸出口中,她淚眼模糊的大聲哭叫!「求你……不要……對不起……對不起……」

  「王爺重傷?!那!那些傷他的人呢?」美人宮裡,雪娘臉色發白,焦急的詢問急著來向她轉告這個消息的芙蓉。

  「我聽說索先及亞克在憤怒之際,竟忘了留下活口,他們也很懊惱呢!」

  都死了,那就好。雪娘暗暗鬆了口氣,「我先去看看王爺,妳去不去?」

  芙蓉驚懼的搖頭,「其它姊妹不敢去,要去妳自己去吧!」

  雪娘於是快步的往南天園走去,心裡暗忖,她還是走錯一步棋了,她不該讓蘇丹凝逃了幾日後,再要殺手下手解決,說來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當初為了不讓端熙懷疑怎麼蘇丹凝剛逃出王府就遇難,才刻意延個三日殺她,沒想到反而給了蘇丹凝活下來的機會。

  南天園的臥房裡,幾名大夫隨侍照料著端熙,只見躺臥在軟榻上的他額冒冷汗,臉色慘白,染血的紫袍更是觸目驚心,令眾人擔憂的是他已陷入昏迷。蘇丹凝心急如焚的佇立在一角,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她身上也有血跡,但她卻不願去換下衣服、不願梳洗,她要在這裡守著他,親眼看著他甦醒過來。是她害他受傷的,如果她不逃,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盈聚的熱淚再次奪眶而出,她及時的搗住嘴,不讓自己啜泣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千千萬萬個對不起,請你醒過來吧,好嗎……

  就在床的另一邊,和肅親王一臉凝重的跟大夫們交談,他們說什麼她都沒聽進去,一直到所有人都退出房間,索先在和肅親王的眼神示意下,輕喚了她一聲,要她也跟著出去。

  和肅親王對她的不悅全表現在臉上,巴不得她離得愈遠愈好吧?!她依依不捨的看了端熙一眼,這才跟著走出去,看著最後的亞克將房門給關上。

  姜威則跟著幾名大夫去取藥。

  而此際才到的雪娘已想到新方法除掉蘇丹凝這根眼中釘。

  她一雙媚眼盯著呆站在門口往房裡看的蘇丹凝,她那哀傷的神情讓她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動人,也可以看出她整個心思全繫在王爺身上。見到和肅親王欲走了,雪娘面露哀慼憂心的斕住他。「王爺有了弱點,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和肅親王擰眉,示意她跟著他走到花池旁,「妳什麼意思?」

  雪娘歎了口氣道:「王爺有了重視的女人,那些過去跟他結仇的人可以利用蘇丹凝來挾持他或傷害他,所以,她的存在將會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暴露在危險之中。」

  聞言,他撫鬚讚賞,「我以為女人都沒腦子,沒想到也有例外。妳言之有理,那女人是該『處理』掉。」

  站在不遠處的索先跟亞克互視一眼。蘇丹凝一向被雪娘視為眼中釘,自然除之而後快,她這招借刀殺人也不讓他們太意外。

  索先連忙拱手,「稟親王,小的以為蘇姑娘的事應該等到王爺醒來之後再作定奪。」

  雪娘臉色一變,「不成,那就來不及了,她是他最寵愛的女人。」而且端熙鐵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萬一蘇丹凝將她供出來,她穩死的!

  和肅親王凝重蹙眉,想了想,「沒錯,屆時就來不及處置了。」

  「親王- 」索先向前一步高喊。亞克更是著急,「請親王再三思!」

  「這件事全權由我作主,有什麼事我來承擔,其它人不准多事。」他又思索到另一件事,「必須要讓端熙連她的屍首都找不到,如此一來,我撒下她為何不見的任何謊言才不會被戳破。」

  「我有方法。」雪娘樂於獻策,她在花樓裡看多了要讓一個人消失的方法。

  果真是最毒婦人心!亞克跟索先一聽到她的法子,臉色一白,但和肅親王位居高位,哪有他們說話抗議的份。

  「來人,把蘇丹凝給我拿下!」

  索先跟亞克只能消極的僵立不動,見和肅親王的隨侍向前一左一右扣住她的手臂,她一臉困惑的看著冷著一張臉走來的和肅親王。

  「妳這禍水,我絕不能讓妳再留在端熙身邊!」

  索先及亞克將和肅親王受到雪娘挑撥的話語向她簡短的說明後,卻見她靜默不語,雪娘則緊繃著一張臉,逃避的不敢看她的眼神。索先見蘇丹凝還是什麼也不說,再也沉不住氣,心急如焚的道:「蘇姑娘,妳不為自己說些辯駁的話嗎?」

  「的確是我的錯,我無話可說。」

  一想到端熙為了自己全身浴血仍要保護她,她的心雖然溫暖卻很痛,為了她,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而她何其慚愧,竟只怕丟失自己的心就要逃離他,這樣的她有什麼資格留在他身邊?又有哪一點值得他愛?

  「如果王爺醒來,就說蘇丹凝趁亂逃走,誰要敢給我透露半點訊息,就是不想活了。」和肅親王親自下達封口令,要讓端熙徹底離開這個威脅到他安危的女人。

  亞克跟索先心急如焚的看著蘇丹凝被他們一群人帶走後,回到主子房裡莫可奈何。

  「王爺,你快醒醒,只有你能救得了蘇姑娘了!」

  「蘇姑娘被帶走了,她會死,你會永遠看不到她的,快醒醒啊!」

  兩人拚命呼喚,就怕晚了一步,這件事將成為王爺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他們看得出來,蘇丹凝對王爺具有特別的意義,在王爺心中也佔有極特殊的重量,而此時此刻,能違抗和肅親王救她的,惟有他了。

  他們一而再的呼喊他,喊到喉嚨都啞了,才總算看到王爺的眼皮動了動,「主子!」

  端熙覺得好虛弱,他的身子也好沉重,更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然連張開眼睛的力量都沒有,可他仍是努力嘗試,總算抵擋住渾身痛楚的感覺張開眼睛。

  「醒了、醒了!」 亞克和索先高興的大叫出聲。

  注意到最想看見的人兒不在,他吃力而沙啞的問:「凝兒呢?」

  「她!」 兩人互看一眼,突然意識到主子此時如此虛弱,一旦告訴他,他一定不要命的追過去,這又該怎麼辦?

  端熙發覺他們神情不對,再看到這一室不尋常的平靜,他立即撐坐起身,即便傷口在這一拉扯下令他痛得臉色發白又氣喘不止。

  「王爺,你別這樣,快躺下。」亞克急道。

  他吃力的搖頭,「快……快……告訴我,她……她人呢?」

  再拖著不講也不是辦法,於是索先迅速且簡略的將事情說了。

  「牽我的馬- 」端熙咬著牙,硬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要下床,索先及亞克急忙上前扶著。

  「我們去就行了,說是你的命令!」

  「不必!」他咬牙怒吼,聲音卻是沙啞而虛弱的,氣急敗壞的他硬是揮開兩人下了床。他氣怒他們竟然沒有插手就讓皇叔將凝兒給帶走了!

  兩人看他這樣執著,連碰也不給他們碰,他們跟在他身邊多年,自然明白他對他們起了怨氣,兩人心有愧疚,卻不知如何是好。

  索先站立一旁,小心看著,亞克則急著到馬廄裡把主子那匹千里紅駒牽到房門前,只見端熙咬著牙,身子搖搖晃晃的在喘了幾口氣後,總算攀爬上馬背,再沉沉的吸一口長氣後,他執起韁繩,鞭策馬兒由庭院直奔出大門後,一路飛馳。

  等我,等等我……他以非人的意志力撐著虛弱的身子疾奔上山。

  果然是千里神駒,速度驚人,不久,遠遠的,他就看見和肅親王等人在那終年不結冰但似乎也未流動的山中湖旁,然後,他看到了蘇丹凝,她的雙腳被綁上一塊大石頭,雙手被反綁在背後,嘴巴被一塊黑布綁住,臉色慘白。

  「不……不……不可以……」他該發出雷霆怒吼的,卻聲如蚊納。該死的!他怎麼會如此虛弱啊他在心中咒罵,一咬牙,大力踢著馬腹。

  快一點,再快一點!馬兒像閃電般的疾飛而行,但還是來不及!

  他眼睜睜的看著蘇丹凝被推下湖,「噗通」一聲,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可惡!」 他痛苦的吼出椎心的咆哮聲。

  佇立在湖旁的所有人,這才發現端熙像閃電般奔馳而來,和肅親王跟雪娘等人急急退開,僅在瞬間,另一個「噗通」聲響起,端熙竟直接飛身墜湖,眾人頓時呆了。

  早一步落水的蘇丹凝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湖邊有不少人驚慌大叫-

  「王爺也跳下去了!快!快下去救人啊!」

  王爺?怎麼可能?

  接下來,跳水聲接二連三,有更多的人跳下湖來,然後,她看到端熙了!

  從他身上迸出了一朵朵染血的紅花,暈染了他身邊的水波,但他炯亮的雙眸緊緊盯著她,且奮不顧身的朝她泅游過來,他身上的紅花愈來愈多,她哽咽淚流,好想奔向他,然而她的身子被那塊大石頭一直帶往湖底- 為了她,這麼冰冷的湖水也跳下來了,他身上還有傷啊!傻瓜!大傻瓜!為什麼如此執拗?在他心中,她真的如此重要嗎?

  她看不清楚他了……淚水湖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覺得好冷……這湖水愈來愈冷……她的氣息也愈來愈微弱……

  血染紅了湖水,但在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她知道他抱住自己了,在這一瞬間,她第一次感覺到幸福,即便是身在如此冰冷的湖裡,她的胸口是熱的,她的心也是熱的,就算死亡離她如此的近,她也一點都不害怕,一點也不孤寂,因為,她何其幸運,竟得到龍王的生死相許……

  端熙不想放棄,在抱住她的剎那,他咬著牙,告訴自己他一定要將她拉上岸,但他的身體太虛弱,而凝兒幾乎陷入昏迷,還有那塊該死的石頭!

  他的呼吸也愈來愈急促,他全身都在痛,四肢百骸像要被人拆了似的,肺部像要爆炸了,可他不要放手,他緊緊的抱著她,不肯放開手。

  晚到的索先跟亞克在得知端熙跳下湖水後,也跟著跳了下來,諳水性的兩人很快的找到主子跟蘇丹凝,他們先割斷綁在蘇丹凝身上及石頭上的繩子,想先分開兩人好救人,卻發現他們無法扳開端熙環抱她的雙手。

  沒辦法了!他們只得將已失去意識的兩人帶出水面,拖上湖畔。和肅親王一行人根本全嚇傻了,尤其在見到端熙,從傷口處不斷冒出血時,他們呆若木雞。

  索先跟亞克沒空理他們,兩人試著要分開主子跟蘇丹凝,可端熙明明已失去意識,但他僵硬的手臂在他倆嘗試要扳開時,反而將蘇丹凝愈摟愈緊,眼見她就快沒了氣息,連主子的狀況也愈來愈糟,索克和亞先是急得臉色發白。

  「主子,請你快放手吧,索先向你保證,以我的生命向你保證,我絕不會棄蘇姑娘在此,我會將她一起帶回王府的。」他眼眶泛紅的哽聲道。王爺對蘇姑娘的深情在此時再也沒有任何懷疑了。

  亞克也臉色凝重,「主子,我也以我的生命向你起誓,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蘇姑娘一根寒毛,請你快放手,她要撐不下去了,求你讓我們救救她吧!」

  端熙彷彿聽到兩名忠心耿耿部屬的起誓,他僵硬的手臂終於鬆開了,但有更多的血從他的傷口油油流出。

  事不宜遲,一人背著一個飛快的上了馬背,再迅速的奔向福親王府。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僵立在湖邊的眾人才回了魂,和肅親王低頭不語,雪娘跪地哭泣,其它人則在親眼見證了龍王這一幕生死相許的情深意重後,忍不住紅了眼眶,頻頻拭淚。

  矇矇矓矓間,蘇丹凝似是醒過來了,但視線模糊無法聚焦的她,只覺得身側立了一座大山似的黑影,然後,她再次被黑暗吞沒,失去意識的昏睡。第二次,再張開眼睛時,室內似乎點了燈,那座大山仍在,她虛弱的低喃一句「王爺」後,又昏迷過去。

  一直到第三次,她才算真正甦醒,也看清楚那座大山是高大黝黑的索先,她覺得自己睡了好久,頭昏腦脹的坐起身來,這才發現她是在端熙房裡,可是混沌的腦袋還想不起來她為什麼在這裡?

  「蘇姑娘,還好嗎?已經沒事了,妳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妳,那件事是絕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索先這話不只在對她保證,也是對自己說的。

  「第二次?」她一臉困惑的接過他為她倒來的一杯茶水。

  「是,王爺若是再為妳冒第二次險,怕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她想起來了!臉色一變,急急的將杯子塞回給索先,就要下床,沒想到她身子太虛弱了,差點跌坐地上,好在索先及時扶住她。

  「蘇姑娘妳別急,主子就在另一邊而己。」

  他小心的扶著她走了幾步,在拉開一條隔開的紗帳後,她見著端熙躺在紗帳裡的床上,而且,在他旁邊也有一座山!亞克。

  她虛軟的在床頭坐下,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臉色慘白的端熙,「他怎麼了?」

  「從湖底救出後至今,主子已昏迷三天了。」亞克一臉憂心。

  蘇丹凝一愣,「那我不也……」

  「是,蘇姑娘也昏迷三天了。」

  天啊,已經三天了,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神色憔悴的端熙,眼眶一紅,「我已經醒了,請你也快快醒來吧,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啊。」

  她想說她不該離開的,她不該為愛怯懦,她應該勇敢的愛他、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內心……她等待,再等待……一直等待著,但不管她在心中對他說了多少話,他就是不醒過來。

  大夫進房來診治,索先要她先回床上休息,然而她堅持要留在端熙身邊,看著他因傷口而發高燒,有時還會發出呻吟囈語,甚至呢喃的喊著她的名字,她的淚水老是奪眶而出,不斷在心中一再祈求上蒼、菩薩保佑他快快醒過來!

  「為什麼她可以留在他身邊?」

  房門外,不時傳來美人們不滿的叫囂聲。

  偏偏這兩座山是吃了秤佗鐵了心,亞克跟索先那四道駭人的冷光,總是嚇得她們不得不走,就連和肅親王,他們也不讓他進來,氣得他怒不可遏的拂袖大喊!

  「反了!簡直是反了!」

  雖然生氣,奈何他的人沒有一個打得過他們,他也只能氣沖沖的走人!

  索先跟亞克給了端熙承諾,即便賠上他們的性命,甚至冒著大不題的違抗和肅親王,以下犯上,他們也要守護主子及主子的女人!和肅親王一天總要來鬧個好幾回,然而他們誓死不走的決心,倒是贏來姜威跟其它僕傭的幫忙,眾人會替他們通風報信,只要確定和肅親王及美人宮的美人們在睡覺或吃飯,他們就能稍稍小憩或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就這樣,整整的過了八天,大夫來了又去,端熙總算沒再發燒,氣色看來也好了許多,而蘇丹凝就這麼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他八日,她親手餵他喝藥汁及濃濃的米粥,也替他擦拭身子,幾乎不敢闔眼,聽到他擔心她時的囈語、聽著他不舒服的呻吟,她便輕聲安撫,緊握他的手,讓他知道她一直守在他身邊。

  這樣一個絕倫出色的男人為了她,連生命都不要了,叫她怎能不愛他?!她俯身貼靠在他略顯冰冷的臉頰上,哽咽落淚,「我再也不會離開了,你聽到了嗎?我會一直的陪在你身邊,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離開的。」

  這一句句的肺腑之言,直入端熙內心,當一滴又一滴溫熱的淚水跌落他臉頰時,他終於緩緩的睜開眼眸,看著她熱切而深情的眼神,看著她激動的搗著唇讓更多的淚水叮咚滴落時,他微微一笑,沙啞的喚她一聲,「凝兒。」

  蘇丹凝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終於……你終於醒了!我等你……等你……好久好久了……」

  終於放心了,多日沒睡沒吃的她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倒臥在他身上。他急忙伸手攬住,對著門口大吼,「來人!快來人!」

  蘇丹凝再次睜開眼睛時,立刻對上的是端熙那深情而溫柔的眼神。她屏息的看著他,幾乎要忘了呼吸,一直到他俯身在她額上印了一吻,感覺到他的氣息與溫暖,她才吐出口長氣,「你是真的醒來了,我還以為我是在作夢。」

  他深深的凝娣著她,「我也覺得我作了一個很可怕的惡夢,一個差點失去妳的夢,幸好,那個惡夢過了。」

  她緩緩的搖頭,「不!那個惡夢不是夢,它確確實實的發生過,而你!」她淚眼婆娑,「拖著重傷的身子把我從閻王爺的手中搶了回來,我真的好感動又好感激。」

  「所以,妳說妳再也不會離開,會一直的陪在我身邊,就算我不要妳了,妳也不會離開我,這全是因為感激?」他臉色轉為陰沉,黑眸陰鷥。天知道他在聽到這句直入心坎的真切話語時,心中有多麼的震撼又有多麼的感動,難道是他誤會了?

  「不!不對,不是的!」蘇丹凝熱淚盈眶的從床上起身,緊緊的握住他的手,「一開始,我的離開是因為我愛上你了,這場索心遊戲,我輸了,我好害怕會被你發現……」她哽咽低泣,「屆時,你肯定就不會要我了,因為你征服了我,不只要了我的身子,也得到我的心,所以,我一定要逃。」

  「但你回報了給我更多的感情,我不逃了,我要愛你,我要勇敢的愛你,直到你厭倦我的那一天,我也要繼續的愛你!」

  天啊!他眼圈微熱的將她擁入懷中,「我不會厭倦妳的,傻瓜。妳終於承認妳愛上我了,凝兒,我會因為這件事而幸福得死掉的。」

  她淚漣漣的以小手勾住他的脖頸,臉上露出幸福笑靨,「不可以,我的幸福正要開始,而你是惟一給得起我幸福的人,所以,你要長命百歲。」

  端熙溫柔一笑,「我會的,但妳也要好好調養自己的身子,因為我的心早已給了妳,早就收不回來了。」

  蘇丹凝心頭一熱,淚水盈聚得更多、跌落得更凶,他不捨的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水。

  「日後,我只想看見妳的笑容。」

  他俯身深情的吻上她的唇。

  原先背對著他們的索先跟亞克在聽到交談聲突然安靜下來後,兩人互視一眼,微微一笑,安靜的步出房間。

  亞克去通知姜威,請他備些粥品,索先則守在門口,至於和肅親王及那些美人們,他們決定讓這些人先等一等,多給這對否極泰來的有情人一些獨處的時間。

  半晌後,姜威送來晚餐,房內,端熙跟蘇丹凝仍相依偎的坐在床邊,兩人四目忘形的凝娣。

  見狀,三個人不得不有人輕咳了兩聲,殺風景一下,「主子、蘇姑娘,你們都該吃些東西了,要不,一個躺著,另一個就吃不下,身子要怎麼好?」姜威笑笑的開口。

  「放著吧,我們自己來。」端熙朝他們點點頭,姜威將粥品放到桌上。

  索先跟亞克異口同聲的道:「我們會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端熙向兩名手下笑笑點頭,他們隨即跟著姜威一起退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上。

  擁著蘇丹凝走到桌子旁坐下,看著桌上那兩碗清爽卻補身的粥品,他先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吹了吹,放到她唇邊餵她吃下。

  她也拿起湯匙舀了口,吹冷了粥,餵他吃,兩人深情相視,總覺得有種騰雲駕霧的不真實感,然而環繞著兩人的溫暖又是那麼的澎湃而熾烈。原來,這就是幸福啊!

  經過近十天的休養,端熙的身子大致康復,一直被拒於門外的和肅親王終於被請進了南天園的側廳,自是怒不可遏的批判了他那兩個傲慢的手下一番,但他說得滿肚子火,卻見端熙的表情不見任何波動,他明白自己是白費唇舌了,乾脆話鋒一轉- 「你對蘇丹凝是認真的?」

  「沒錯,我打算娶她為妻。」只是拜堂的事還得再等一等,等他跟朱嫣的這一年之約過後。算算,只剩幾個月而已,屆時,他身上的奇毒也能完全解除,所以暫時,他還不能向蘇丹凝提及這個打算。

  和肅親王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真的聽到他這麼說還是愣住了。「不行!」

  端熙黑眸半瞇,「我以為皇叔一直希望我娶妻?!」

  他承認,「我是,但你什麼人都能娶,就是不能娶一個你愛的女人,因為龍王就是沒有弱點才百毒不侵。」

  他身上早就中了奇毒,只是皇叔不知道罷了。「我的人生我自己作主,何況,如果我連保護我愛的女人的能力都沒有,與懦夫何異?」

  和肅親王臉色一變,「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端熙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他最後只提醒他一件事,「我知道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來處置凝兒,所以我不會跟你計較,但是也僅只這一次。」

  和肅親王火冒三丈的拂袖而起,瞠目瞪著他,「你的意思是,你會為了那個女人而不要我們的父子之情?」

  「我只是要說,任何敢傷害她的人,我都不會饒了他,更不歡迎他留下。」

  「你是在下逐客令?!」他臉色鐵青。

  端熙抿緊了唇瓣,「我沒有那個意思,只要皇叔答應不再傷害她。」

  「你竟然為了那個女人跟我談條件?」「砰」 的一聲,他怒氣沖沖的拍了桌,「紅顏禍水,我就等著看她日後給你帶來的是禍還是福!」

  丟下這句話,和肅親王大步走出側廳,稍後,隨即帶著隨從離開王府。

  蘇丹凝從他口中得知和肅親王因她而離開後,心中更加不安。

  她交纏著十指,「都是因為我……」先是鐸勳貝子爺,現在是和肅親王,難道她真是紅顏禍水?

  「傻瓜!妳別想太多。」端熙將她擁入懷中,「我皇叔沒有子嗣,所以,總把希望放在我身上,見我對他干涉的事也未加反對,久而久之,便以我的義父自居,忘了他並沒有權利來管我的事,倒是!」他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道冷光,「雪娘的事!」

  她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看著他,「你別苛責她了,是我拜託她幫我逃走的,所以,我能明白她為什麼要用那麼慘忍的方法置我於死地,她怕我說出來。」

  「是嗎?」 他冷笑,「那還真是太便宜她了。」

  蘇丹凝不解的擰眉,「便宜她?我不懂。」

  「她逃了,本來我只想逮到她,懲罰她獻計讓妳石沉湖底的事,如今看來,妳逃了三天卻仍在淮安山間繞路,甚至出現黑衣人斕殺,全是她一手策劃的,我饒不了她!」

  一見他那雙黑眸閃過嗜血芒光,她馬上阻止,「不,讓她去吧,我沒事了,你也沒事了,何況,若不是我給了她機會,又怎麼有後續的事發生?這並不全是她的錯。」

  端熙直勾勾的看著她,「妳怎能如此善良?這樣的妳又怎會屬於我這個惡名昭彰的龍王?」

  「誰叫我將心給了你呢!」 她半認真半開玩的道。

  他笑了起來,「也是,誰又想得到一個不受世俗羈伴及束縛的男人,竟會被掌控在一個女人的手中,再也灑脫不起來,愛得要死要活的。」聽到他的自我調侃,蘇丹凝不由得燦爛一笑,主動的環住他脖頸,「我不也是呢,再說了,你的喜怒哀樂牽動著我的喜怒哀樂,所以,咱們是彼此彼此,誰也沒占誰便宜。」

  他邪魅一笑,突地一把將她抱起,直接將她送到床上,「是,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他埋首在她柔亮的髮絲間,輕咬著她的耳垂,再往她的下顎、紅唇一一親吻,而她為了表示不佔他便宜,也學著他輕啄他的臉頰、下顎,這一玩上了癮,她還刻意的胡亂磨贈親吻起來,然而,他也不甘示弱,親吻加上愛撫,在她的身上點燃慾火,看著她因酥麻呻吟而漸漸喘息起來。

  「我的凝兒……」端熙喃喃低語,掌控情慾的主導權後,以更熾烈的熱情帶領著她進入纏綿的溫存裡……

  蘇丹凝原以為她跟端熙正是兩情譴蜷之時,該會有一段如膠似漆的美好生活,然而,延遲數月才前來大清進貢的準噶爾汗國的琅嗣王子及其使節等人,原該先進皇宮面聖進貢,沒想到,一行人改變行程,硬是先往淮安的福親王府來。依得到的消息推算,再過兩日,他們才會抵達,而美人宮的美人們在聽聞此事後,一片低氣壓籠罩。

  她們願意留在王府絕不單單只想享受榮華富貴而已,能得到端熙的臨幸才是最大的原因,但依端熙對蘇丹凝的生死相許看來,她們留下,將永遠只是陪寢來客或蠻族的妓女。

  只是離開又能去哪裡呢?她們已習慣被伺候、習慣要什麼有什麼,去了外頭,也不見得好過。

  南天園裡,蘇丹凝也顯得心事重重,雖然她不在美人宮中,可將心比心,她能感同身受。

  當然,她也明白感情是勉強不來的,但女人天生就多了份癡情,她在享受幸福的同時,卻有人暗自拭淚,這讓她無法忍受。

  端熙在處理完一些生意上的事,走進房來,從她身後擁住她,「想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想我好幸福又好幸運,能擁有你的愛與呵護,可是!」猶豫再三後,她還是開口了,「我想提!」

  「撒掉美人宮的事?」

  她錯愕的回頭看他,「你知道?可是,我不是容不下她們,我始終覺得你天生就不屬於一個女人,所以,才想除非你也能給她們一些愛……」說是這麼說,但真的要把心愛的男人往外推,她這顆心還是很苦澀啊。

  「不可能!」他直接否決,「我只為誰投下全副的心力,妳很清楚,妳別那麼大方,這會令我生氣的。」他的手搗住她想反駁的唇,「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但是美人宮的存在不單單只是為了我,福親王府正邪難分、龍王狠戾邪魅的負面形象,它也佔了一大因素,更甭提有些客人的確就需要她們伺候。」

  蘇丹凝一愣,想起以前索先曾跟她說的- 龍王樂於當壞人。

  「但是,妳不是她們,所以,兩天後一直到準噶爾汗國的人離開的近五天的時間裡,妳哪兒也別去,好好待在妳的房間,懂嗎?」

  尤其索先跟亞克都被他分派至淮北處理鹽務的事,這些天都不在,他只能要她乖一些了。她明白他的用意,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懂。」

  他在乎她,當然無法把她和那些異國使節分享,然而,美人宮裡那些也將心給了他的美人兒又該如何自處呢?

  她不知道在京城,此時也有一個人為她心心唸唸的擔心著準噶爾汗國等人的造訪,會不會令她陷入痛苦的深淵!

  「夠了!」魏仁祥一把拿走鐸勳手上的酒瓶,再要陪著好友的鶯鶯燕燕們全退下,「我陪你留在京城,是要你忘掉蘇丹凝,沒想到你還愈陷愈深!」

  「你懂什麼?!」鐸勳苦笑,「她不是娼妓就不該被當成娼妓。」

  「你怎麼知道她會被當成娼妓?龍王在乎她的程度也許超過你我的想像!」

  他頓了下,「那要不,我們回淮安去,他若是真的要她伺候那些野蠻人,一句話,我幫你。」

  「真的?」鐸勳眼睛一亮。

  「當然?如果龍王那麼不識貨,我也只好幫忙把蘇丹凝送給識貨的你,畢竟,那樣的美人的確不多。」何況,再在京城耗下去,他爹恐怕會氣得親自來逮他了。「那我們馬上動身!」

  鐸勳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好想念蘇丹凝啊。

  這一晚,福親王府裡迎進了來自準噶爾汗國的多名貴客,端熙也已備宴為他們洗塵,年方二十的琅嗣王子英俊過人,對先來福親王府的說法很狗腿。

  「聽聞王爺的勢力、財富皆不輸當今聖上,而且,這裡的『節目』也比較多,我們自然先往這裡來了。」

  端熙只是笑笑的響應,反正這種場子,有美酒、佳餚、美人,就很熱絡了。

  事實也是如此,再加上他府裡的這些美人都不是庸脂俗粉,她們嬌媚挑逗,把每個男人招待得服服帖帖的,笑聲不斷。

  但在這宴客廳之外,芙蓉卻偷溜出來,她也喝了不少酒。太悶了,她需要透透氣,因為借酒澆愁是愁更愁,喝悶酒是會醉人的,她該是醉了吧?積累多時的苦悶與怨恨全數湧上心頭。她覺得太不公平了,只要進了福親王府的美人,就要伺候來客,蘇丹凝憑什麼成為特殊的那一個?

  「對……連之前雪娘最受寵時也要去的,她憑什麼不用?」她笑著,跌跌撞撞的就往南天園去。

  雖然亞克跟索先被端熙派出去辦事未歸,但只要是王府的人都知道這裡是不能擅入的,所以,端熙也未想到要再加派人手守著。

  晚宴應該已進入尾聲了吧?蘇丹凝佇立在窗口,沒想到房門突然被打開,就見芙蓉一臉醉意的走進來,拉著她就往外走。

  「等等,我不可以出去的!」

  「行,是龍王要我找妳出去的。」芙蓉打了個酒隔,咯咯笑。

  蘇丹終一愣,「可是,他明明要我留在這裡!」

  「他喝醉了,洗塵宴也結束了,所以要妳去幫忙攙他回房。」她邊說邊不耐煩的拉著她往外走。

  喝醉了?!蘇丹凝聞言一急,想也沒想的就跟著她快步走出去,然而,就在芙蓉拉著她到達燈火通明的大廳前,一陣歡呼聲突然從裡面傳了出來,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芙蓉就笑嘻嘻的將她強拉了進去。

  糟了!蘇丹凝呆住了,那些使節們也全部怔愣住,他們個個喝得酒酣耳熱,抱著美人就要回房銷魂,忽見兩個大美人跑進來,這一室的喧囂頓時安靜下來,尤其是清雅如百合的那一個大美人,令他們懷中的美人頓時成了庸脂俗粉,他們粗魯的將懷中女人往外推,就要上前搶奪,但琅嗣沉聲一喝!

  「誰也不許動她!」

  他帶著幾分酒意走到蘇丹凝面前,幾乎在第一眼,他就為這名一身月牙白的天仙美人著了魔。美!真美!

  他抬頭看著高坐在首位的端熙,「這是你們中原人所說的『好酒沉甕底』?還是一向視女人為玩物的福親王捨不得讓這個大美人供我們享用?」

  蘇丹凝臉色發白的看著臉色倏地一繃的端熙,她知道他生氣了。

  「我要她!」她一愣,怔怔的看著這名突然欺身靠近她的俊美男子,他身上有股不凡之氣,但也有種她討厭的狂妄。

  「抱歉,王子,她並不是陪寢的女眷。」

  端熙繃緊的聲音響起,雙眸帶著怒火,可偏偏琅嗣已經半醉,他的心魂全在蘇丹凝身上了,她身上那股淡淡幽香、那娥眉淡掃、膚若凝脂的完美臉蛋,在在勾引著他。

  「那又如何?」琅嗣一伸手就要將她擁入懷中,令他錯愕是,她杏眼圓睜,一腳先是用力的踩向他的腳,再一拐子撞向他的腰!

  「放開我!」

  他沒料到在她這麼纖柔的外表下,竟然有著這麼烈的性子!

  他的眸中更現傾慕之光,再一次要將她拉入懷中時,有人動作比他還快,一眨眼,明明在他身前的美人兒已被拉到端熙懷中。

  「夠了,芙蓉,好好伺候王子,若他不滿意,妳知道我會跟妳算什麼帳!」他可沒有忽略是誰半途不見,又是誰將凝兒強拉進來的。

  被點名的芙蓉臉色悚地一變,酒意也全被嚇醒了,她勉強擠出笑容,「呃!王子,來嘛,我會好好伺候您的,絕不會輸丹凝妹妹的。」

  琅嗣心不甘情不願的擁著她離開,但那一雙不馴的黑眸仍盯著蘇丹凝好一會兒才移開。

  其它美人在端熙犀利的眼神下,乖順的讓那些貴客擁著離開,終於,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只剩下他跟蘇丹凝。

  「對不起……我以為……」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眶微紅,再想到自己差點也將淪為那些侍寢的女子之一,她連身子都顫抖起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緊緊的擁著她,「沒事了,沒事了。」

  當真,沒事了嗎?

  琅嗣雙手當枕的躺在床上,滿腦子想的都是蘇丹凝,那看似柔弱而美麗的女子卻有令人讚賞的不屈個性,他想要她的慾望無可抑制的氾濫起來。

  年輕俊美的他在汗國裡可是眾家閨女眼中的最佳情人,投懷送抱的不知凡幾,何況,龍王府裡的美人兒不全是妓女?他是什麼身份,難道還要不起她? 芙蓉褪去身上衣物,光溜著身子直接趴在他的身上,主動的吻上他唇,但立即被他嫌惡的推到床下,「走開!」

  她跌疼了身子,跪坐在地,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可是如果我沒有!」

  琅嗣冷哼一聲,「那是妳的事!」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突然坐起身來,笑看著她,「如果妳肯幫我一個忙,我是可以幫妳說話。」

  一聽到他要幫她的忙,芙蓉急急搖頭,但下一刻,他獰不及防的塞了一顆藥丸在她口中,她來不及反應的嚥了下去。

  「這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下場,若是想要解藥就照做,不然,妳就等著毒發身亡。」

  她臉色刷地一白,眼眶泛紅的急道:「不,我不要死!」

  為了寶貴的生命,芙蓉也只能鋌而走險,雖然她已經知道在事後她必將步上雪娘逃亡的後塵,然與此同時,也有一股復仇的快感湧上心坎。一旦龍王視為珍寶的蘇丹凝在琅嗣的身底下呻吟發浪後,他還會拿她當寶嗎?還能毫無芥蒂的繼續愛她嗎?然而,連芙蓉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就因為她的怕死、因為她的報復心,竟引起一場難以收拾的軒然大波,甚至點燃了大清跟準噶爾汗國的戰火-

  上集完!

  *欲知精彩後話 ,請別錯過高潮及淚點齊引爆的新月甜檸檬系列200《龍王引蝶•下》

chembioorg 2009-4-28 18:40

第11章

  天朗氣清,尊貴的龍王帶著琅嗣王子等一行人搭乘雕樑畫楝的畫舫遊覽淮安運河兩旁的風光美色,對昨晚一事,大家都有默契,閉口不提。而那方盡興遊山玩水,這方,在福親王府內,芙蓉等著時光流逝,算準了在傍晚時分,這一行人即將乘坐馬車返回王府之際,親自端了兩盅燕窩來到南天園找蘇丹凝。

  她笑容滿臉的道:「一起用吧!」

  怎麼突然對她這麼好?蘇丹凝不太敢吃,但見芙蓉一口接著一口的喝,她不喝反而顯得防備心重,只得拿起小喝幾口,尷尬的感謝,「謝謝,很好喝。」

  芙蓉也看出她的困惑不自在,於是頭一低,輕聲歎了一口氣,「妳一定覺得奇怪,昨晚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我怎麼還有臉向妳示好?可是,這事關我最後的願望了。」

  「最後?」

  「是。」

  芙蓉請求她能否以身體微患,讓端熙今晚去她那兒走上一趟,她會留在房間不去伺候那些人,反正這裡已無她的容身之處,她何必再作踐自己。

  其實她自己心裡很清楚,昨天的事龍王很生氣,她就算盡心服侍琅嗣,王爺也不會再理她,所以,她才請她幫忙,甚至雙膝跪下的求她給她機會向他解釋,她只是喝醉了,只是太愛他,只是太嫉妒……她只求端熙聽完她說這些話,她才能無憾的離開。

  蘇丹凝一臉尷尬的看著哭哭啼啼的她,「妳別這樣,快起來吧。」她將她身子拉起。

  芙蓉拭去淚水,一臉期待,「妳是答應我了?」

  她心一軟,竟然點頭了。

  「謝謝!」芙蓉哽咽的頻頻感謝。但她一走,蘇丹凝就後悔了。唉,端熙肯定會生氣的。不一會兒,她就從送來晚膳的丫鬟口中得知,王爺跟琅嗣王子等一行人已返回府中用餐,此時,正在貴賓廳中飲酒作樂。

  她則在用了餐、洗了澡後,早早的上了床,一直到三更天,端熙進了房,從他身上的淡淡香味,她知道他也洗完澡了,在他上床擁著她時,她困窘的看著他道:「呃!我今晚不方便。」

  他笑,「那我們就睡覺,我也累了。」

  「等等,不要嘛,你!你可以去找芙蓉!」

  她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他打斷,「妳說什麼?!」

  一見他那張俊臉沉了下來,她實在無法對他撒謊,不得已,只好坐起身來,將芙蓉跟她說的那一席話全說了。她咬著下唇,「你只是去見她一下嘛,說幾句話也好。」雖然是她自己答應的,但她其實很後悔,她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大方。

  難怪今晚的宴席上不見芙蓉。端熙也坐起身來,黑眸半瞇的睨視著她,「妳把我當成東西讓來讓去?」

  「不是,既然這是她最後的願望,那就代表著,她跟你說些話後就會去找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了,那不是很好嗎?」

  有時,他喜歡她的善良,有時卻討厭她的太過善良。他抿抿唇,「不是不好,但我從來沒有強迫任何女人留在我身邊。」

  蘇丹凝刻意的一挑柳眉。

  他馬上笑了,「好吧,妳是惟一的例外。」

  「你是在指我人在福中不知福?」

  端熙眸中笑意更濃了,雙手抱著她的纖腰,將她帶入懷中,「我就喜愛妳的聰敏。」

  「我也喜歡你難得一次的『聽話』 ,去找她聊個幾句嘛!」說著說著,她忍不住的打起呵欠來,睡意也愈來愈濃。

  「瞧妳,說沒幾句話竟然眼皮都要闔上了。」他擁著她直接在床上躺平。

  但蘇丹凝雖然困極了,芙蓉那張淚如雨下的臉仍在她的腦海中盤踞。「不行……你……不可以……睡了……要去……」聲音愈說愈慢,也愈說愈小聲。

  「嗯。」他的手仍眷戀的撫摸她粉嫩如嬰兒般的臉頰。

  「去見一面嘛……她說了要離開的……」濃濃的困意湧上,她再也撐不住的墜入夢鄉。

  端熙看著她熟睡的美麗臉龐久久,再想到她說的那些話!

  「讓她去找自己的幸福嗎?凝兒,」他勾起嘴角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想到妳非但沒受我影響,反而把妳的善良傳染給我了。」

  他溫柔的親吻她的額頭一下,這才下床,步出房間,往美人宮走去。

  在亭院的黑暗一角,琅嗣在見到他離開後,迅速的進入南天園。

  他給了芙蓉一種無色無味的粉末迷香,從晚宴結束後,她應該擺放在香爐裡點燃,只要端熙此際進到她房裡,吸上幾口,肯定就倒下了。

  這一昏厥最少要三個時辰才會醒來,事先吃了解藥的芙蓉可以對端熙為所欲為,至於在傍晚時分即吃下摻入睡藥燕窩的蘇丹凝,算算時間,藥效也該發揮了,他當然也能對她為所欲為。他完事後,會將美人兒的衣服穿妥,神不知鬼不覺的回房去。

  而惟一知情的芙蓉……他冷笑。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他讓她享受銷魂激情後才歸天,也算沒虧待她。

  思緒翻轉間,他已步入昏黃的室內,蘇大美人兒斜臥床榻,勾人心魂的臉蛋即便在睡夢中仍帶著動人的微笑。

  他幾近著迷的緩緩坐上床榻,右手撫上她誘人的粉頰,再往下落到她白哲的脖頸,他因沸騰的慾火而微微喘著氣,再也無法等待,俯身解開她的中衣並扯下她的粉色肚兜,在看到她晶瑩剔透的裸裡身子時,他血脈憤張,伸出手正要去撫觸她那誘人的渾圓時,刀光乍現!

  「啊。」一聲淒厲哀號立即從他口中叫出,他痛楚不堪的跌落床下,抱著流血的斷臂,五官扭曲的痛吼,「我的手!我的手!」

  端熙冷冷的看著一條胳臂硬生生的被他切斷的琅嗣,但他心中怒火未熄,在看到床上幾乎半裸卻仍昏睡的蘇丹凝,黑眸閃過一道陰鷥之光,他凝聚內力的手直接往琅嗣的頭頂一擊扣住後,另一手迅速的在他身上點了幾個大穴。

  「不要!不要!啊。啊。」琅嗣一連幾聲淒慘的吼叫聲,劃破了寂靜的黑夜,令整座王府騷動起來,紛亂的腳步聲急急的朝南天園而來。

  端熙替蘇丹凝穿回衣服,再拉上紗簾,佇立在床前,而因房內的哀號聲不斷,姜威等侍從可以說是撞門而入的,一見房內情形,眾人臉色慘白,後到的準噶爾汗國的使節等人更是瞠目僵立。

  琅嗣因疼痛而直打咚嗦,冷汗直流,他不停的哀叫、翻滾,而從那斷臂油油流出的鮮血,更令人看得毛骨悚然。

  準噶爾汗國的使節有幾人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扶起王子,替他點穴止血,有人急急撕下衣角,替他包紮,一邊大喊著,「大夫,快找大夫來啊!」

  「怎麼會這樣的?王子,這到底怎麼回事?」

  琅嗣惡狠狠的瞠視著端熙,「他!是他!全是他,他還該死的廢了我的武功!」他咬牙怒罵。

  「是誰的錯?在我的王府作客,卻碰了不該碰的女人,我已警告過你。」端熙氣勢懾人,冷峻的眼神沒半點讓步。

  「不過是個女人,你竟然斷了我手臂,廢了我的武功,你!你就不要走,看我怎麼對付你!」琅嗣眼內冒火的怒視著他。

  「姜威,派人把他們這一幫人的行囊打包,備妥馬車,送客!」

  他此話一出,眾人心頭皆是一震,不少人猛抽口涼氣。畢竟準噶爾汗國也是個地大物博之強國,如今鬧出這麼大的事來,不想辦法圓融,還將其掃地出門,這肯定交惡的,嚴重點,還可能引發兩國戰火!

  姜威立即拱手,「王爺請再三思!」

  「既然客人不懂得尊重主人,主人又何必顧及太多,我說送客就是送客!」

  冷冷的話語令姜威不敢再堅持,只得退下,派人張羅去。

  「你狠!你夠狠!」琅嗣在心中暗暗舉誓,這一筆帳,他絕對會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我還不夠狠,要是夠狠,我會把你及你的人全數送上天,讓你們無聲無息的消失!」見琅嗣臉色變得慘白,端熙揚嘴冷笑,「所以,你最好聰明點,你要是愚蠢的想為自己討回公道,做出不理智的事,或牽連無辜,我會讓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琅嗣冷汗涔涔的瞠視著他,痙攣的吞嚥著口水。

  於是,琅嗣一群人連夜離開了,然而王府裡有不少人提心吊膽,就怕這是縱虎歸山啊!

  而端熙似乎打算讓這個夜變得更長,更多的馬轎在天亮前從王府大門奔馳而出,坐在裡面的都是美人宮的花魁們,她們個個捧著一大筆足以讓她們過好幾輩子的優渥銀兩及珠寶服飾離開了,惟一一個留下的,是毒發身亡的芙蓉。

  蘇丹凝只是,一覺醒來,才知道發生了許多事,樁樁都令她難以置信。

  而且此時房內已無血跡,美人宮也人去樓空,芙蓉死了,一切似乎風平浪靜,但她仍有諸多疑問。為何將美人宮全撒了?

  「這次發生的事,難保下一回不會再發生,所以,下次若有貴客臨門,直接包下一家妓院,把那些人帶過去即可。」

  端熙說得輕描淡寫,但只有他知道,從來無畏無懼的他頭一回感受到害怕。他完全不敢想像凝兒遭到玷污的一幕,他只能慶幸他冷酷冷血的形象令芙蓉在見到他走進她房裡時,沒有笑容,而是渾身顫抖,忐忑的眼神不自覺的直瞄向桌上燃燒的香爐,讓他覺得不對勁,緊急折返南天園,這才及時阻止琅嗣的狼爪。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緊擁著懷中的人兒,「誰也不准傷害妳,誰都不准!」

  蘇丹凝眼眶泛紅的緊緊回抱著他,「可是我好不安啊,總覺得會有更多的事發生,迫得我不得不離開你。」

  「是會有很多事發生,」他不想欺騙她,「琅嗣年輕氣盛,他雖然畏懼我,但一旦回到自己的土地時,心中的不甘便會燒掉畏懼,展開反擊!」

  她一愣,飛快的抬頭看他,「那你!」

  「難道把他們全殺了?」他抿緊了唇,「我並不嗜血,再說,使節是殺不得的,那鐵定會引發戰火。」

  但他斷了琅嗣一條手臂啊!蘇丹凝的心沉甸甸的。接下來,王府裡總籠罩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繃氣氛。

  五天後,魏仁祥跟鐸勳到訪,蘇丹凝刻意避開了。

  書房裡,見兩人表情都很凝重,端熙心中有譜,「你們都知道了?」

  魏仁祥搖頭歎息,「這實在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不過,我贊同你的作法,如果是我,我可能會做同樣的事。」鐸勳給了他的支持。

  但魏仁祥可看不下去,脫口說出,「你們對蘇姑娘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當然!呃!」他尷尬的看著黑眸一瞇的端熙,「那個!」

  鐸勳坦率的直視著端熙,「沒錯,我對她的確有不同的感情,不過在從京城回來淮安的路上,我們遇到了和肅親王,他說了很多事,包括重傷的你跳下湖水救她!」他深吸一口氣,「我很感動,我原以為你對她不是真心的,所以替她感到不值,即便我曾經!」他笑笑的搖搖頭,「都過去了,這份感情我會放在心底的最深處,轉化成祝福。」

  「謝謝。」端熙看著好友,勾起嘴角一笑。魏仁祥看到兩人盡釋前嫌,應該高興,可是此時此刻他實在高興不起來。「準噶爾汗國不會這麼簡單就善了,你們比我都清楚,琅嗣王子是被當成繼任國王栽培的,卻被龍王毀了!」他說不下去。

  「他們會提出條件,屆時,兵來將擋,不必庸人自擾。」端熙說得灑脫,然而兩人都從他眉宇中看到一絲凝重,他們的心也更沉重了。

  時序入秋,天氣轉涼,楓樹換上鮮艷的紅色新裝。福親王府上下煎熬了近一個月,終於等到了來自準噶爾的一個壞消息,而這個消息,是由當日怒不可遏離開的和肅親王親自上門告知的。

  但對端熙來說,準噶爾汗國的老國王與和肅親王的私交不錯,這次會將消息直接傳送給他,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他希望蘇丹凝不必在座,和肅親王反而堅持。「事由她起,她怎能置身事外?!」

  原本起身的蘇丹凝不得不再坐下,端熙握住她冰冷的手。這段日子,她睡不好也吃不好,總是想著琅嗣會怎麼報他的斷臂之仇。

  即便他還特地差人請來萬老太醫的孫女萬知香及她昔日的小丫鬟小茹來陪她,但兩人都看得出她心事重重,蘇丹凝感激他的貼心,卻不希望她們得知內情替她擔心,所以,僅僅作客五、六日,她們便離去了。

  蘇丹凝握著他溫暖的手心,抬頭看著他,回以勉強的一笑。

  和肅親王撫著白鬚瞪著她,雖然她沉默,那張美麗脫俗的臉上也有著憂心,但他仍然很後悔,當初沒有讓她死,要不然,眼前這棘手的問題就不會發生了。

  「準噶爾那方有什麼條件?」端熙看著喝了口茶的和肅親王問。

  他將茶杯放回桌上,「哪有什麼條件,我跟國王的私交你是明白的,只要把蘇丹凝交出去,任憑琅嗣王子處置,這事就可以私下善了。」

  果然!蘇丹凝臉色一白,她早就想到了。

  「不!這事與她無關。」端熙握緊她的手,「要我將她交出去更是不可能。」

  她咬著下唇,擔憂的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兩人在房裡其實把各種可能性都談論過了,但他相當執拗,只要有危害她的事,什麼都不必再說!

  對他的答案,和肅親王並不意外,不過他對蘇丹凝的沉默就很不快。她要是真愛端熙,犧牲自己不也是應該的?

  他不悅的撇撇嘴角,「你要不把她交出去,他們便會把事情鬧大,逼迫大清把你交出去,削去你的一條胳臂,再廢去你的武功,以牙還牙。」

  天啊?蘇丹凝臉色一白,「這不可以!」

  「不可以是妳說的?!哼!」和肅親王鄙夷的瞠視著她,「還有更嚴重的事,若這兩個條件我方都不接受,他們將不惜進軍中原,自行逮人!」

  天!她的心一沉,焦急的看著端熙,他拍拍她的手安撫道:「不必擔心。」再看著皇叔,「他們有那個能耐嗎?」

  「有沒有能耐是其次,但戰爭是肯定會打的。」他冷冷的瞪了臉色更加難看的蘇丹凝一眼,再看著神情肅穆的侄子,「戰爭是殘酷的,會殃及無辜,但你只要把這女人交出去,一場戰事即免,你很清楚,皇上絕不可能犧牲你的胳臂及武功來平息這場戰事。」

  端熙神情突然轉為嚴峻,「我也把話說清楚,要是皇叔敢私下派人劫走凝兒,後續發生任何事,皇叔都要自行負責!」

  和肅親王臉色悚地一變,他的最壞打算的確是如此。「你不要執迷不悟,她不過是一個女人!」

  「對我而言,凝兒不單單只是一個女人而已。」灼灼黑眸跳上兩簇冷光射向臉色發白的和肅親王。

  蘇丹凝看著對峙的兩人,心涼了半截。因為她,一場生靈塗炭的戰爭將起……

  不!不行的,這代價太大了,她怎能那麼自私?

  和肅親王勸不動端熙,氣得拂袖而去,但這侄子從小就特別得自己的緣,他不希望他的人生斷送在他最厭惡的女人手上,所以,他還是修書一封派人以快馬送到宮裡去,並且表明此事他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他無能為力了。於是,這件原本還在抬面下的事就此驚動皇室。在養心殿的西暖閣內,端善在看了和親肅王的密信後,這才明白月初準噶爾汗國的人為何在前往福親王府後,連夜馬不停蹄的返國去。

  沒想到端熙竟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他馬上修書派人送至福親王府,要端熙立即上京,但一連數日,一封封快馬送出的親筆信函猶如石沉大海,偏偏他又得到軍事情報,準噶爾汗國已決定興兵大清,開始集結兵馬。

  沒辦法了,既然龍王的架子比他這個君王還大,他只得親自下趟江南!

  然而他孤傲自大的皇弟顯然不怎麼領情。

  數日後,在這艘停泊在淮安運河的畫舫上,珠簾半掩,紗帳隨夜風輕拂,柔和的秋日陽光暖暖的照亮了雕樑畫楝的樓台,端熙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美酒,所有的侍從已屏退,純粹是兩兄弟的剖心交談。

  端熙在聽完端善的「廢話」後,放下酒杯便直言,「我相信由我親自領兵,一定能將傷亡降到最低。」他有這個自信。

  端善當然明白他有一批不輸皇家軍隊的侍衛兵,平日即在山區操練,要上戰場不是問題,不過,只為了一名女子?!他搖頭,「端熙,你不該一意孤行。」

  「別忘了,我的一意孤行造就你現在的位置。」端熙沒好氣的提醒。

  但這句話卻激怒了一向溫文的端善,他繃起一張俊臉,「你很清楚我並不眷戀這個位置,甚至很樂意歸還。」

  「很好,你現在就可以歸還,我正好可以揮兵踩平準噶爾!」

  端善倒抽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一個原本不愛江山的人,如今願意坐上那個位置,竟只為了一名女子!太匪夷所思了!「她真的值得你這麼做?」

  「你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我的陛下。」他眼神陰鷥,語帶不屑。

  老天爺,他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他冷酷無情的弟弟會變成一個多情人!

  「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會想法子解決,你只要管好你的國事便成。」

  看來要改變皇弟的心意是比登天還難,端善只能苦笑,「罷了,若你真的需要更多的軍援,我會幫忙的。」

  而就在端熙至畫舫與皇上見面時,福親王府裡也來了兩名客人,魏仁祥跟鐸勳面色凝重的對蘇丹凝曉以大義。其中,鐸勳是最掙扎也最心痛的,他把自己對她的感情埋在內心深處,送上祝福,但此刻,為了免去一場戰爭,他卻必須跟魏仁祥連手將她推向地獄。

  片刻之後,兩人離去,獨留蘇丹凝心情沉重的倚窗而立。

  ……為了妳,可能殃及無辜,可能烽火連天,也可能讓不可一世的龍王成為階下囚,被斷臂、被廢去武功,變得一無所有,為了他好,妳可以做必要的犧牲嗎?

  直到黃昏時分,日已西斜,她仍維持著同樣的姿勢。

  端熙走進側廳時,就見她望著遠方,神情恍惚,他走到她身邊不解的問:「怎麼了?」

  她眼睫眨了一下,緩緩的抬頭看著她深愛的容顏,在吸了一口長氣後,淚水同時滴落臉頰,她緊緊的抱著他。

  「到底怎麼了?」他可以感覺到她在顫抖。

  她哽咽,「為什麼我跟你的幸福如此短暫?!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風風雨雨?」

  「為什麼妳會這麼想?」在他關切的目光下,她將鐸勳跟魏仁祥來找她及所說的話跟他說了。

  「真多事,我要他們閉嘴去!」他放開她,轉身就要往外走。

  「不!」她連忙拉住他,「他們是為了你好,而且,我說了我離不開你的,我也不會再從你身邊逃開了,那一次的經歷已經夠了,我要勇敢的跟你站在一起,生死相隨!」

  他一臉震懾的看著淚光閃動的她,緊緊的擁抱她,「是,生死相隨。」

  蘇丹凝閉上眼,緊貼在他胸口,淒涼一笑,而無聲的淚早已滴滴滑落。

chembioorg 2009-4-28 18:41

第12章

  然而,從那天開始,端熙就察覺到蘇丹凝變得怪怪的。他相信仍是琅嗣的事令她心神不寧,所以他總是溫柔安撫,一再的向她保證他會妥善處理,而她的假裝勇敢也愈來愈明顯,他才明白,她內心有多麼充滿不安。

  只是,傳言準噶爾汗國已發動五萬精兵進行操練,打算率兵親征的他勢必得天天前往山區訓練兵隊,能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是少之又少。

  不過,府裡的大小事,姜威、亞克及索先都會一一向他報告,所以,他也發現鐸勳常常進出福親王府,一問姜威,才知道是蘇丹凝主動請他至貝子府邀請鐸勳過府一敘。

  但亞克跟索先也說了,他們大都只在亭台裡喝茶,交談並不多,有時,甚至一、兩個時辰過了,也不見他們交談一句。端熙為了不增加蘇丹凝的心理壓力,特別撥空前往貝子府找鐸勳問明白。「凝兒常邀你過府,但聽亞克及索先說,她安靜比說話的時間多,她都跟你談什麼?」

  鐸勳大口的喝了杯酒,這才直視著好友回答,「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跟仁祥去找她,還有希望她能犧牲自己的事?」

  他點頭,「沒錯,我本來想來找你們談,但她阻止我。」

  歎息一聲,「我跟仁祥還沒放棄!」一見好友黑眸乍現冷光,他忙道:「你先聽我說完,她是個聰明靈慧的女子,所以,我們說一次便夠了,相信她自己會有所考慮,只是,」他吐了口長氣,「她知道你天天忙著操練那些士兵,她覺得自己拖累了你,是名副其實的紅顏禍水……她自責太深了,我很擔心選擇跟你並肩戰鬥的她會沒有能力處理這樣的情緒。」

  端熙蹙眉,「她為什麼都不跟我說?」

  雖然忙碌,但他仍盡可能的在每一晚回到她身邊,擁著她入睡,即使什麼都沒做,只是相互依偎。

  鐸勳搖搖頭,「她覺得你太辛苦了,她是個貼心的好女孩,不想再讓你分心去安撫她的情緒!」頓了下,他真情流露的道:「老實說,我看了都好不捨!」

  俊臉一沉,「不捨啊」

  他困窘搖頭,「抱歉,我沒別的意思,純粹只是覺得她肩上的擔子太重了。」

  真的沒別的意思嗎?端熙凝娣著俊朗的好友。他曾經對凝兒深深的心動過,他對她的感情也並未消失,只是埋在心底而已,若是再讓他跟凝兒如此密切的接觸,真的不會出事?

  或許因為有這一層的憂心,所以,端熙不定時的在操練場跟王府兩地來回,一來,可以看到蘇丹凝看到他時的驚喜眼神,二來,也是宣示他的所有權,不讓好友心中的情絛再有浮上抬面的機會。

  只是,隨著出兵的日子愈來愈近,他回王府的時間更少了,甚至有幾晚就睡在操練場的帳篷裡。

  這一上午,他好不容易抽了空回到王府,卻見到蘇丹凝跟鐸勳在涼亭裡,一個畫畫,一個在旁指點,兩人有說有笑,四目交流,氣氛相當融洽。他抿緊了薄唇,看著她臉上的動人笑意,他心中妒火頓時燃起。他不喜歡、真的很不喜歡她對男人笑,尤其是為她動了心的鐸勳。

  蘇丹凝似乎察覺到他灼烈的視線,突地側轉過頭來,一看到他,她嫣然一笑,很快的放下手上的筆,拉起裙襬快跑向他,「怎麼回來了?」

  心中的妒火瞬間熄滅,因為她照照發亮的眼睛及臉上瞬間亮起的光彩全是因為她看到了他!他手一攬將她擁入懷中,「因為我好想見妳,這幾天累壞了。」

  她眼眶一紅,「都是因為我……!」

  「傻瓜,」他立即打斷她的自責,「天大的事都由我來承擔就好,妳別想太多了。」他放開她,一手仍緊握住她的手,看著走向他們的好友,「謝謝你來陪她。」

  「不客氣。」鐸勳微微一笑,「難得你有時間陪她,我就不打擾了。」話雖這麼說,但他留戀的眼神還是忍不住瞥向蘇丹凝,確定她的眼神有對上他後,他才點頭走人。

  端熙對他的這個眼神略感不悅,但他沒有多說。「凝兒,我們回房去。」

  沒想到她整個人卻僵了一下,他蹙眉,「妳怎麼了?」

  她忙搖頭,不過略微忐忑的表情很令他不解。她怎麼像是有些排拒?

  「我們好好聊聊吧?我、我……不想!」她輕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說的苦惱樣。

  一旦進入房間,他勢必會要了她,但是!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鐸勳離去的方向。她可以嗎?

  她這一眼是清清楚楚的落在端熙眼裡,他的心陡地一沉,然而還來不及說什麼,姜威已經快步走過來。

  [稟王爺,準噶爾那邊有新的情報,所以請你迅速回操練場去。」

  他點點頭,看著站在他身旁的蘇丹凝,「那妳好好休息。」

  「嗯。」她看著他的身影,美眸襲上一抹哀傷。

  這一晚,端熙直忙到半夜才回府,在洗完澡回房後,沒想到蘇丹凝仍未就寢,靠坐在床角打瞌睡。他來到她身邊,扶著她讓她在床上躺平後,他也上了床,將她擁入懷裡,「等我睡嗎?」

  「嗯,你好香。」她仍闔著眼,忍不住朝他的身上深深的吸上一口。

  「妳也好香。」他的唇啄了她的唇一下,她卻開始頻打呵欠。

  「我好想睡喔,今天下午鐸勳又帶我到一個很隱密的地方,那兒有好多的花,好寧靜,聽得到風的聲音,下一回,我們一起去,好嗎?」

  「他下午又來找妳?」

  「嗯。」

  端熙凝娣著已沉沉熟睡的她。上午她跟鐸勳之間的眼神傳遞,大概是他多心了吧?雖然他有需求,想好好的要她一回,然而他實在不忍吵醒這張甜美的睡顏,所以,他抑制了自己,僅是深深的、深深的吻了她的額頭一記。

  接下來的日子,他忙著到練武場操兵,忙著研究準噶爾汗國的地形圖,與多名善用兵法謀略的老將軍及謀士商討戰術,並將打探回來的軍情進行分析,再沙盤推演一番,忙得不可開交。也因為太忙了,他不得不將亞克跟索先調到身邊幫忙。於是,少了亞克跟索先兩雙眼睛盯視,鐸勳跟蘇丹凝愈走愈近,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而且,為了避開姜威及其它奴僕們的視線,鐸勳帶著她老往郊區跑,他們看山看水,看雲看星星,兩人間的眼神愈來愈熾烈,算了算,這已是端熙近六天未歸了。

  這一天,端熙難得抽了空,約了鐸勳跟魏仁祥到府吃飯。

  一張圓桌上擺滿美酒佳餚,蘇丹凝坐在端熙跟鐸勳中間,魏仁祥則在鐸勳的右手邊,三個男人有說有笑,蘇丹凝只是靜靜的聽著,但眼神總會不由自主的飄向俊逸卓然的鐸勳,這令端熙有些不快,他忍下來了,不過,就在他人挾菜給她時,同一時間,她卻是挾了同一道菜到鐸勳碗裡。

  瞬間,空氣凝結。

  端熙黑眸一瞇,蘇丹凝臉色發白,尷尬的收回了筷子,「我、我是頭昏了,怎麼會……」她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呃!你也吃一些吧!」鐸勳困窘的替端熙也挾上一塊肉。魏仁祥來回的看著鐸勳跟蘇丹凝,頭皮發麻,根本食不下嚥。這頓飯自然吃得異常弔詭,很快的便結束了。

  一直到端熙跟蘇丹凝回房獨處時,他坐在床上,將她抱在懷裡,「妳!」他要怎麼問?問她是否變了心嗎?但這叫他怎麼問得出口?

  蘇丹凝一副不安的模樣,直到此時,她仍不敢看他。

  驀地,他將她平放在床上,身子壓住她,強勢的吻上她的紅唇,大手去拉扯她的衣服,沒想到,她竟然揪住他的衣襟。

  端熙臉色一變,放開了她的唇,「妳!」

  「我、我只是……想、想先聊聊天。」她困窘的別開臉,害怕的喘著氣兒。

  她在抗拒他?!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不!他不管,他要她的心、他要她的視線全部回到他身上-

  「唔。」他猛地攫取了她的唇,不顧她的掙扎,一再的以唇舌、以手在她的身上挑逗愛撫,她的身體他太熟悉了,他知道該如何讓她忘我的呻吟,如何點燃她的情慾花火,於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情挑,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往情慾高潮,直到她受不了的告饒哀求,他才放縱自己釋放情慾……蘇丹凝在他懷中喘息好久後,才疲憊的睡去。

  然而,他卻睡不著,他深情的黑眸緊緊的看著她,只能不停的在心中低喃。別背叛我!千萬別背叛我,我的凝兒……

第二天,天未亮,他新生的鬍渣刻意磨踏她細緻的脖頸,將她在這一股又癢又帶著一種難言的酥麻感中喚醒,她沒料到,他會再一次的要了她,卻在她尚未從激情中回復平穩的呼吸時,匆匆的下床著裝出了房。

  只有龍王自己知道,他是帶著一顆忐忑的心離開的。

  同樣的,從昨晚福親王府那頓晚膳後就開始惴惴不安的人,還有魏仁祥。

  他察覺到鐸勳對蘇丹凝似乎有「舊情復燃」的跡象,更糟的是,這一次,女方好像也動了心。

  所以,他開始盯著兩人,一開始,他是策馬偷偷跟著他們到近郊的山林,遠遠的,他見到這對俊男美女有說有笑的相扶持上了馬車,還有一次,蘇丹凝甚至將頭靠在鐸勳的頸項間,兩人看來相當親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所以,他乾脆來個三人行,硬是要加入他們,「提醒」他

  們某件很重要的事。

  儘管如此,他還是可以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有時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根本忘了他的存在。

  兩人過從甚密已是事實,他的良心卻不停的苛責自己,幾度掙扎在要不要跟端熙說的矛盾下,偏偏,剛剛又看到兩人乘坐馬車的往近郊去,而上車前他們四目膠著的眼神著實令他好不安,好像要天雷勾動地火了……

  不能再隱瞞下去了!於是,他帶著一大甕酒策馬來到練武場。

  端熙看到他有些意外,見他表情有異,遂要其它人全離開他的帳篷後才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他不曾見過他有這樣的神情。

  魏仁祥一臉凝重,一連仰頭灌了三杯酒後,這才瘠痙著嗓音說:「我必須向你坦承一件事,雖然我這一說,等於是背叛了另一個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被他搞糊塗了。

  「全是我的錯,這是我的主意!」魏仁祥藉酒壯膽,向好友娓娓道來,他跟鐸勳為了平息這場可能發生的戰役,所以,要鐸勳跟蘇丹凝兩人愈走愈近,甚至營造出兩人相愛的感覺,好讓他在盛怒之下,把背叛他的蘇丹凝交給準噶爾汗國去處置,計劃原本是如此,蘇丹凝也願意犧牲自己配合鐸勳……

  端熙從他那愧疚又痛苦的表情中,猜到他的下一句話。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他們竟然假戲真做,在我來這兒之前,他們又雙雙出遊了!」

  他咬緊牙關,雙手握拳,「他們往哪裡去?」

  「往……」

  「等等!你等等我啊!端熙!」魏仁祥在馬背上放聲大吼。可偏偏他這匹馬兒就是沒端熙那匹神駒來得快啊!

  眼見他在看到停放在這近郊的一處偏僻森林的馬車,就迫不及待的從馬背上施展輕功,幾個縱身到了馬車旁站定後,他頭皮發麻、額冒冷汗,死命的踢著馬腹,頻頻大吼,「別衝動啊!」快接近時連忙施展輕功,飛掠而去,總算也在端熙身邊落了地。

  這一站定,便聽到馬車裡似乎傳來「不太好」的聲音,難怪端熙站定不動。

  端熙瞪著那垂下的馬車簾子,他大手突地一揮,簾子隨即高高揚起,而映入眼簾的是-

  他臉上悚地一變。鐸勳急急的從蘇丹凝的身上起身,而她竟然衣衫不整,連中衣裡的肚兜也能瞧見!

  「該死!」僅在眨眼間,他已伸手扣住鐸勳的脖子,粗暴的將他整個人從馬車上拖了下來。

  「你……你……不要衝動!」鐸勳俊臉漲紅。他痛苦不已,就快不能呼吸了!

  「快放開他!你冷靜一點!」魏仁祥更是急著勸阻,想扳開端熙的手,卻動不了絲毫。

  冷靜?俊美的臉龐陰狠得駭人,他用力的甩開鐸勳,「全給我走!」

  「你!」魏仁祥及時的扶住鐸勳,「可是蘇姑娘!」

  「快給我走!」他怒聲吼叫。可惡!他陷在極大的震驚中,恨不得一掌劈了這對背叛他的狗男女!他伸手一把扯下簾子,瞠視著坐在馬車裡的蘇丹凝。

  她驚恐的瞪著他那張暴戾而扭曲的俊顏,就像要窒息了,她緊緊的揪著衣服,美麗的臉蒼白如雪。那是一雙無情而冷銳的黑眸!

  然而,在他也上了馬車時,她打從心底發出冷顫,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口水,頻頻的往後退,一直到無路可退時,他的雙手粗暴的箝制住她的肩膀。

  好痛!她瑟縮一下。他的手勁好大,她的肩胛骨好像要被他捏碎了!

  「妳背叛了我,妳竟然背叛了我!」他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而她怎麼能啊?

  「對、對……不……不……起……」她顫抖著聲音,眸中盈滿淚水。

  「不要怪她,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情不自禁。」鐸勳還在馬車外大叫。

  「你最好給我住口,若不是看在我們是多年朋友的情份上,我剛剛會直接扭斷你的脖子!」他頭也不回的吼道。鐸勳只覺得他的脖子頓時涼颼颼的,胃也起了一陣痙攣。

  「還不滾?!真的要我殺了你!」雷霆怒吼再起,鐸勳還不願意走,但魏仁祥硬拉著他上了馬,策馬而去。

  整座山林突然一片靜寂,僅有山風拂過樹梢的聲音。

  馬車內,端熙嚴峻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瞠視著全身發抖的蘇丹凝,「我瞭解妳,妳不是隨便的女人,如果妳對鐸勳沒有半點好感的話。」

  他發冷的大手慢慢的從她的肩胛往下,拉掉她顫抖發冷的小手,再用力的扯掉她的肚兜,她驚惶的倒喘口氣,淚如雨下的別開了臉,不想看到他眸中對自己的輕鄙之光。

  他的大手緩緩下滑到那兩團誘人的渾圓,「妳愛上他了?」

  痛!他粗暴的手令她猛地倒喘一口氣,「我!」

  他咬牙切齒的執起她的下顎,逼她正視著自己,「不敢回答?默認了?!」

  她痛苦的哽咽,「我……我……對不起……」

  「妳是該說對不起,我為了妳負了天下人也不在乎,而妳呢?」他咬牙怒吼,「該死的妳竟然把我當傻子戲耍!」

  「沒、沒有,不是的……」她的眼淚直直落,〔一開始,我真的不忍心讓你為我那麼辛苦,我擔心你會出事,擔心你會被世人唾棄,擔心自己成為紅顏禍水,擔心自己會為這塊土地帶來腥風血雨……」

  她一邊哭一邊哽咽的說著,「你愛上我好像成了一件錯事,你原本可以狂妄的過日子,如今,卻因為我從早忙到晚,連頓飯、連個覺都無法好好的吃上一頓、睡上一覺,我覺得壓力好大,我需要有人聽我說說話,聽我對你的內疚,聽我心中的痛楚。」

  他面無表情的嘲弄,「真是不錯!聽著聽著就聽到床上去了!」

  她臉色一變,急急的否認,「不!我們不曾上過床,剛剛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端熙額上青筋暴突,下顎倏地抽緊,「妳的意思是你們太倒霉了,才第一次做壞事就被我逮到了?」

  她頻頻搖頭,「不!不是的!我沒有背叛過你,真的……我愛你啊!」

  「是啊!好愛好愛,愛到這個身子可以任人看!任人碰!」他黑眸迸出怒火,他的手發狠的扣住她的脖子,「眼見為憑,妳這個虛偽的女人,還敢說愛我!」胸臆間憤怒的怒火熊熊燃燒著,他的手愈扣愈緊,她臉色慘白,小手徒勞無功的想拉掉他緊緊扣住的大手,痛苦的喘氣呻吟。

  「我……好……好……難……過……」

  「不會有我的心來得痛,蘇丹凝!」他痛,痛得心肺俱裂!

  她淚水決堤,視線模糊了,在她幾乎陷入昏迷後,震怒的端熙這才回過神來,突然放開她,她全身癱軟的拚命喘息,感覺到意識慢慢的回來。

  「妳就等著吧!看琅嗣王子會如何的從妳身上討回他要的公道!」

  在聽到他咬牙迸射出的這一席話後,蘇丹凝的心碎了,但是,她也成功了。只是,心,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蘇丹凝被端熙給關進了地牢,福親王府內沒人知道發生什麼事,奴僕們私下議論紛紛,卻沒人敢多話。冷風呼呼的地牢裡,她手環抱著雙膝坐在地上,無聲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滾落臉頰。端熙會把她送交準噶爾汗國去了,因為她在他眼中已成了人盡可夫的妓女。

  這一想,心猛地一陣抽痛,淚水跌落得更凶,但這樣做是對的,至少只犧牲她一個人,不會有戰爭,他也不會有事了。

  「所以,不要哭!蘇丹凝,妳救了他,雖然讓他痛不欲生,但他可以好好活下去……」她喃喃自語,安慰自己做了應該做的事。

  但是- 她看著這座地牢,只有外面火把的光影將她的身影照射在牆面上,再加上陰風慘慘,感覺有幾分淒涼,也有幾分恐怖。

  突然,牢門的鐵鏈嘔琅響起,接著是柵門「咿呀」被拉開的聲音。

  可能嗎?是他來看她了?!她飛快的拭去臉上未曾幹過的淚水,急急轉身,卻失望了。

  「你們退下。」

  魏仁祥手上拿了端熙的一面金牌,這還是他以他也有資格辱罵她的假戲真做害他掙扎於背叛友情的兩難下才拿到手的,要不,他連進來這地牢都難。而在看到守衛離開後,他面色凝重的看著臉上淚痕滿佈的蘇丹凝,再想起他與鐸勳雙載離開時,鐸勳向他娓娓道來的計中計-

  直到現在,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鐸勳跟她不僅連手騙了龍王也騙了自己。

  而他一聲聲的朝端熙大喊「別衝動」的吼聲,以及他跟端熙施展輕功沾掠林木的細微聲響,竟都成了鐸勳跟蘇丹凝演出那場衣衫不整的重頭戲的關鍵。

  他心裡好震動,「老實說,當鐸勳跟我說出提出這個計中計的人是妳時,我的確為妳對龍王的那份真心而紅了眼眶。」

  她搖了搖頭,「王爺敏銳,所以,絕不可以讓他發現我跟鐸勳只是在演戲,因此,只好暫時把你排除在外,藉由你真實的內疚與痛楚來成就這出計中計,我對你其實是感到很抱歉的。」

  「我沒關係,只是,太委屈妳了。」他打從心底佩服她,為了讓端熙置身在這場風暴之外,她實在煞費苦心。

  「不會的。」盈眶的淚水再度落下,她連忙拭去,「那他可怪貝子爺?」

  她都自身難保了,竟還在擔心鐸勳? 魏仁祥忍不住搖頭。一個容貌、心地都如此美麗的女人,竟被迫走上絕路,老天爺對她未免太不公平。

  「妳放心,端熙說了,他不會怪鐸勳,他甚至會感謝他,是他讓他看清楚妳的真面目!」他真的好不忍啊,她明知這一切的計劃都會將自己推下煉獄,但因為對端熙深濃真切的愛,她認了、做了,自己跳下去了。

  放心了後,蘇丹凝深吸了口氣,瘠痙著聲音問:「他!什麼時候會把我送出去?」

  「他沒說,所以,只能等。」

  等!要等多久?她怕自己會撐不住,她更怕見到端熙那雙粗暴、寒心、冷峻及殘酷的瞳眸,她也怕自己會忍不住說出一切真相,說她沒有背叛他,鐸勳什麼也沒做……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只是為了他!被他如此僧惡著,她心如刀割。

  思緒間,一道腳步聲突地從上方階梯傳了下來。

  魏仁祥這才急急的道:「這是一種極毒的藥,」他很快的從胸口取出一枚看起來相當普通的平安符,「香包裡包的就是毒藥,只要一點點,就會致命,如果妳到了準噶爾後,受到非人的對待,這可以幫助妳解脫!這是鐸勳要我一定要交給妳的。」

  她含淚一笑,「請你幫我謝謝他。」她將平安符戴上後,放入衣襟內。

  這一去,也許會遭到慘無人道的對待,也許一臂還一臂,但這些她都不怕,她只怕這身子她會守不住,但她寧死不屈,這一生,只有龍王能擁有她的身心。

  「對了,請你再答應我一件事。」她焦急的壓低聲音快速的說了出來。

  魏仁祥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終究點頭了。

  這是怎樣的愛呢?她竟然要他答應她,一旦她香消玉損的消息傳回大清,他們必須將她所做的一切犧牲向端熙說明白,目的是要他不對愛情灰心,不會帶著恨意過一生,要他再去尋找幸福。

  如果他堅持一生不再愛別的女人,不追尋幸福,那她的犧牲便全無意義,如果他硬要她死得這麼沒有價值,來世!如果有來世,她斷然不會再去尋他!

  這根本是一場愛的競技,蘇丹凝跟端熙在比賽誰比較愛誰,他們都把對方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人生還重要,在他看來,這場競技裡沒有輸家。多麼令人感動啊!他鼻間一酸,但他努力忍住淚意,因為下來地牢的人竟然是龍王!

  端熙走到牢房前,臉色慘白的看著面無表情的直視著他的蘇丹凝,「明天,明天一早就走,我已經修書派人把這個消息送至皇宮跟準噶爾。」

  「這麼快?!」魏仁祥心陡地一沉。

  蘇丹凝神情黯然。也好,多煎熬一日只會增添更多的痛楚罷了。

  「我想單獨跟她相處。」

  魏仁祥明白的點頭,再看了蘇丹凝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一會兒後,一桌美酒佳餚竟送進地牢來。

  蘇丹凝看著他,眼中的淚水盈聚又滴落,沒有停過。

  端熙看著淚流滿面的她,明知她這一趟前往準噶爾,生死未卜,還可能被當成琅嗣的洩慾工具,直到他厭倦後,她會遭受到怎樣非人的凌虐對待!

  不行!他無法再想下去!無所畏懼的他居然要被這無邊的恐懼給淹沒了。

  「該死的妳!該死的妳!」他咬牙氣憤的握著她的雙肩用力搖晃,用力狂吼。

  「嗚……」蘇丹凝痛哭出聲,全身無力的跌坐地上。這太殘酷了,雖然是她的抉擇,但是,太痛了,連每一口呼吸都能感覺到的痛,令她快要崩潰!

  他的胸膛因沸騰的怒火而急遽起伏,他咬緊牙關的瞪著她那張淚漣漣的臉,聽著她無助的哭泣聲,他真的想一掌打死她,那麼,她就不必去面對那殘酷的未來!

  可是- 是她活該不是?!他為她心痛什麼!

  「可惡!」端熙眼眶泛紅的大吼一聲,一手打掉整桌佳餚,「乒乒乓乓」的碎落一地,再踢倒椅子,卻仍無法平息他心中猛烈的怒火。

  他咬咬牙,憤怒拂袖後,一回身,大步離去。

  而她趴臥在杯盤狼藉的地上,泣不成聲。

chembioorg 2009-4-28 18:41

第13章

  龍王為了女人削了琅嗣王子的手臂,還想興兵征戰準噶爾汗國的事總是一樁醜事,所以,勢必被壓下來的。因此,不管是龍王下的封口令,還是皇室那方,都要求所有知情者封口,一旦消息走漏,只要被查出是誰說出去的,將抄滅九族。

  在蘇丹凝被押解出城的這一天,她被銬上手鏡、腳銬,但並未上囚車,而是上了一輛外觀普通的馬車,除了馬伕外,共有四名身著便裝的侍衛負責押送,要將蘇丹凝安全的送到準噶爾汗國。

  這一路的辛苦自不在話下,然而蘇丹凝沒吭上一聲,雖然是犯人,但她仍被照顧著,有得吃有得喝,還能被安排到隱密的人家去洗個澡。只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愈來愈憔悴,因為她吃得少,大部份的時間都像在睡,有時會靜靜的望著天空淌淚,不自覺散發出的楚楚動人氣質,連押解她的侍衛們都能感受到她那似乎說不出也說不得的濃濃哀傷。

  馬車在行駛近半個月的時間後,抵達了寒冷的北方。

  就在馬車來到準噶爾汗國的邊界時,從山徑兩旁突地竄出好幾名黑衣人,不吭一聲的就與押送的侍衛過招,其中有人跳上了馬車,更匪夷所思的是,該人竟然有鑰匙可以打開蘇丹凝的手銬跟腳繚,迅速的將她帶下馬車後,壓低聲音道-

  「妳快逃!」

  什、什麼?!她還沒回過神來,他竟大力的推了她一把,迫得她不得不往前跑。

  沒想到前方又有些黑衣人拿著亮晃晃的刀衝了上來,她嚇得大叫,但他們卻沒有傷她,也只是叫她,「快逃啊!」

  她愣了愣,看著他們衝過她身邊。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接著,準噶爾駐守邊塞的衛兵全衝了過來,同時間,還有另一方黑衣人從另一邊山麓衝過來加入戰局,只看到她一下子被拉,一下子被護在身後,竟然有三方黑衣人在搶她?簡直是一團混戰。就在不遠的山頭上,一名挺拔的黑衣人坐在紅色馬駒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幕殺戮畫面。

  情到深處竟是傷。這半個月,少了蘇丹凝在身邊,他的生命才嘗到可恨的孤獨滋味,她是始作俑者,怎麼可以離開?

  不過,他不會為愛消沉,更不會為愛憔悴,因為他是龍王,他允許自己做的只有一件事!報復!

  黑眸閃動著冷冽的噬血之光。天涯海角,蘇丹凝都只能成為他手上的祭品!

  殺戮仍在進行,但對其中的某些人來說,簡真頭霧水,蘇丹凝被送出來的路線,一直相當保密,知道的也只有寥寥幾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來搶她?

  其中有幾個更是腳不沾塵的武功高手,而且,愈打這招式愈眼熟,目光在混亂中對上後,雙方都一驚。天啊,竟然是認識的自己人嘛!

  那就簡單多了,幾個眼神交會,有兩方連手與其它人對打起來,接著又是一陣纏鬥,但在彼此互相掩護下,倒是開出一條路,讓蘇丹凝得以逃走。她拚命的跑,用力的跑,跌倒了,再爬起來,繼續跑,她喘著氣兒,渾渾噩噩的跑著,沒有方向的跑著,也不知道跑到哪兒,一直到累了,再也走不動了,她才發覺不知何時天空已下起雪來。

  她喘息不休,呼著白霧,抬頭看著一片又一片飄落的雪花,再看著這一片雪茫茫的白色世界,她的未來也是一片茫然啊。

  她要走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她深吸口氣,回頭一看,亦是一片無垠的白色世界,沒有打鬥聲,不見任何人影,天地悠悠,竟獨留她一人佇立劉

  她撐起疲累的雙腿,顫巍巍的在雪地上蹣跚而行,一直到一輪銀月掛上覆蓋著白雪的樹梢上,一切都好寂靜啊,她太累了,不得不靠著樹幹坐了下來,闔上眼睛,她打算休息一下,只要休息一下下就好了,她真的好累、好累啊。

  銀色月光映亮了她那張絕色容顏,無聲的淚水從眼角靜靜滑落。

  雪花一片一片的飛舞而下,落在她的頭上、肩上,不知不覺間,她沉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聲狼號傳來,接著,雜沓的腳步聲響起,一隻隻流著口水、面孔猙獰的蒼狼朝她接近,一步一步的,尖銳的白牙在銀色月光下閃動!蘇丹凝不知道是什麼讓自己驚醒的,她在恍惚間醒來,視線才聚了焦,就見七八隻蒼狠朝她俯衝過來,她臉色一白,嚇得閉上眼睛,發出害怕的尖叫聲,「不要!」

  出乎意外的,她竟聽到狼群的淒厲哀號,嚇出一身冷汗的她,喘著氣兒緩緩的張開雙眸,卻看到雪地上死狀淒慘的狼群,她倒抽了口涼氣,再膽戰心驚的吞嚥了口口水,眼角餘光隱約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右前方佇立。

  偏偏此時,一朵烏雲遮月,四周頓時暗了下來。

  當稍後銀月一寸一寸的露了臉,男子的臉也一寸一寸的暴露在月光下,她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了。

  她錯愕的雙眸對上那雙凌厲的冷血黑眸,一股寒意從她的背脊直竄而上,或許……或許……被蒼狠撕裂是較好的解脫……

  聽聞龍王交友滿天下,此時,蘇丹凝置身在這楝矗立在銀色森林裡的豪奢宅院裡,有溫暖的爐火,有江南的碧螺春茶,還有幾樣一看就相當美味的糕點,這一室的金碧輝煌,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言。只是,她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因為端熙點了她的昏穴。

  她吐了一口長氣,看著守在門口兩名穿著白色勁裝的丫鬟,她們一看就知會武藝,顯然是來守著她的。

  眼角瞥見,那兩名丫鬟退下了,她好奇的看過去,就見一身黑色綢緞長袍的端熙走了進來,印象所及,她不曾見他穿過一身黑,但他的確不適合,這樣的氣勢太懾人,尊貴卻難以接近,冷戾而令人害怕。

  端熙一派優雅的在椅子坐下,拿起她喝了半杯的碧螺春一口飲盡,在放回桌子後,看著臉色從在雪地上看到他時就蒼白如紙的她。

  他冷笑一聲,不疾不徐的開了口,「看到我很害怕?」

  「是。」她顫巍巍的道:「但我不懂,你把我擄來,準噶爾那方若出兵!」

  「妳是真的擔心戰爭?!」他嗤之以鼻,「蘇丹凝,妳沒那麼偉大,妳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很清楚!」他的輕鄙及不屑全展現在他那張俊臉上,她的心再次被撕扯著,她忍住淚水,「也許吧,但戰爭呢?你不介意?為了我這種女人引發戰爭不是更不值。」

  「沒錯!」他嘲笑道:「所以,妳大可以放心,我既然敢擄走妳,自然就已安排好,妳是踏進準噶爾的土地才不見的,難道他們還敢找大清要人去?」

  原來!

  端熙冷眼的看著她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只是!他蹙眉,連他都不明白哪來其他兩方的黑衣人在搶奪她,而且,竟然有志一同的選在過邊境後下手。

  沒有戰爭,不會有戰爭了,那!蘇丹凝眼睛倏地一亮,忍著激動的心緒,眼眶泛紅的看著他,急欲吐出一切實情,「我沒有背叛你!其實我是為了!」

  「沒有背叛?!妳當我眼睛瞎了嗎?妳為何不說其實妳是為了愛我才背叛我,還是,妳知道不會有戰爭了,卻不幸的落在我手裡,妳後悔了、害怕了,只要任何可以讓我饒了妳的謊話,妳都說得出口,是不是?」人性是自私卑劣的,他看過太多人在面臨生命關頭的嘴臉,為了活下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蘇丹凝渾身一顫,看著他嚴峻深銳的黑眸,嘴角的嘲諷。是啊,她怎麼那麼天真,此時此刻,她說的任何話在他聽來都是謊話吧!

  她苦笑,無言了。

  「怎麼,不說了?」他冷笑,「別說我這惡名昭彰的龍王心眼兒太小,連讓妳說幾句謊話的時間都不給。」

  「既是謊話何需多言。」

  「可以娛樂我,讓我看看一個女人可以寡廉鮮恥到什麼地步!」

  她一臉嚴肅的看著滿臉嘲諷笑意的他。眼前的端熙早已經不是深愛她的男人,而是怨極了她、也恨極了她,但也許,這是惟一可以說出真相的機會了,接下來,迎接她的說不定是千刀萬剛的極刑。

  她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其實,我跟鐸勳並沒有假戲真做,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騙局,是為了!」

  「騙局啊」他雙手環胸的靠坐椅背,斜眼嘲笑,「這兩個字用得不錯。」

  「不不不!」她急急的搖頭,「這是真的,為了能讓你在這件事中全身而退,為了讓無辜的人不必因我而掀起戰火,所以……」她簡短扼要的將她跟鐸勳的計中計跟他說了。

  啪啪啪!他用力拍手,俊臉上更是笑得燦爛,但笑意並未抵達那雙冷峻的黑眸中,「妳真是太偉大了!本王何德何能,竟讓妳如此犧牲啊!」

  他不相信,這是意料中事,只是,她仍傻傻的有所期待,她不怪他,始作俑者是她,他的反應,她亦無權指責。

  「這個故事太美了,即便它全是謊言。」端熙目光冰冷的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邊,俯身貼近她那雙泣然欲泣的美眸,「妳知道嗎?我跟我自己說好了,一旦逮到妳,我一定將妳五馬分屍、凌遲至死,因為妳撒了太多太多的謊,可是,我還是想問,」他咬牙迸射,「那一個說要愛我,要勇敢的愛我,直到我厭倦她的那一天,也要繼續愛我的女人,還有那一個說要勇敢跟我站在一起,生死相隨的女人,最後是用什麼來嘲笑我的生死相許?!」

  蘇丹凝看著他充滿怨恨又深又沉的冷凝黑眸,「我明白了,我認了,如果可以消你的心頭之恨,你就做吧!」她萬念俱灰,一切都無所謂了。面對這個曾經給她最大幸福的男人,如果她這殘破心靈所居的臭皮囊可以為他減去他心中的痛苦,即使只有一絲一毫,她都願意。

  這幕戲是由她親手打上死結的,連她都打不開,她又怎麼奢望知情的鐸勳跟魏仁祥能打開?

  「我真的聽不下去了。」一個嬌俏的嗓音陡地在門口響起。

  端熙這才直起腰桿,回頭看向朱嫣,「沒人要妳聽!」

  蘇丹凝的目光移向這名個兒嬌小,身上穿了異族服飾,模樣美麗動人的女子。

  「沒辦法,我太好奇了,王爺可別生氣哦。」朱嫣說著說著整個人可偎進了端熙的懷裡。

  蘇丹凝的心猛地一震,看著這畫面,她心中很不舒服。朱嫣這名字好熟啊……好像在什麼時候聽過?

  是了!是她,鐸勳曾說過的毒美人!

  朱嫣踏起腳尖,硬是親了端熙的臉頰一記,引來他的冷冷一瞥,但她毫不畏懼,反而笑咪咪再親一個,他乾脆直接將她從懷中拉了開來,她不依的又以雙手環抱他的腰,他受不了的搖頭一笑,任由她抱著了。蘇丹凝看著兩人間的親密互動,心兒一涼。姑且不論朱嫣是否真如鐸勳所言,有使用毒物來控制端熙的每年一聚,不過眼前看來,兩人的確是郎才女貌,尤其是端熙黑眸中的笑意是騙不了人的,他對她的確有一份溺愛。

  籠罩在心上的烏雲愈積愈厚,濃濃的傷感更如排山倒海的往她衝擊而來。她似乎做了件天大的傻事,沉溺在愛情中的她忘了龍王的另一面,忘了自己曾說過的,他天生就不屬於一個女人啊,她從在什麼時候開始卻以那惟一的一個女人自居……

  「嘖嘖嘖!果然是個大美人兒,難怪你下不了手!」朱嫣突地湊向前來,而且以極近的距離打量她的五官,兩人同樣長而濃密的睫毛幾乎都碰上了。

  端熙一把將她拉回身邊,「少胡說!」

  他看著蘇丹凝,注意到她那雙眸子裡似乎多了些複雜的心緒。

  「我才沒胡說,她的確很美,但卻很笨。」朱嫣一臉的受不了,「你龍王是什麼樣的男人?能得到你的愛是多少女人所夢寐以求的,可她到底是太貪心還是太愚蠢,竟然背著你!」

  「夠了!」端熙阻止她再說下去。若不是蘇丹凝看來太憔悴、太虛弱,而在這方圓百里內就只有朱嫣獨住的這楝屋宇得以休息,再加上他與她的一年之約在這幾日就到了,幾度反覆掙扎,痛斥自己何必管蘇丹凝憔不憔悴數次後,他還是帶著她上門來了。

  沒想到他僅僅向朱嫣說了句,「我曾經愛上蘇丹凝,但她背著我愛上別人。」

  她對她的敵意就這麼深了。

  他抿抿唇,「總之,我跟她住一晚就走,妳不需跟她廢話。」

  朱嫣一愣,馬上抗議,「不要,你讓她留下來啦,我知道怎麼幫你教訓她!」

  「不必,我自己會處理- 」端熙蹙眉,臉色凝重的看著一直靜默不語的蘇丹凝,但話卻是對朱嫣說的,「不准妳對她使毒,聽到沒?」

  「我沒聽到!」她倔強的獗起嘴來。

  「朱嫣!」他俊臉一沉。

  她咬著下唇,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好嘛、好嘛,不使毒,行了吧!」

  這個夜晚感覺特別的長。蘇丹凝被獨留在一個小房間裡,端熙則被朱嫣拉去吃飯喝酒,房間的桌上有一小碗麵,但她不餓,放到涼了都沒動,只是悶悶的躺在床上。她睡不著,一想到他跟朱嫣相擁的身影,她的心就痛,腦中亂糟糟的想著,也許這會兒,他們正在翻雲覆雨-

  冷不防的,她的房門被打開,她馬上從床上起身,卻見先前守門的兩名白色勁下裝的丫鬟走了進來,〔有什麼事!」

  話尚未說完,其中一名丫鬟就伸手點了她的啞穴,一人一手的扶起她離開。妳們要幹什麼?

  她好惶恐,偏偏出不了聲音,她也無法掙扎,這兩名丫鬟的手勁好大,她根本掙脫不了。

  就這樣,她被帶到一間像是牢獄的地方,牆面上還掛了好多刑具,令她臉色慘白,身子發軟。更令她錯愕的是,其中一面牆突然打開,朱嫣笑盈盈的走進來,那面牆隨即又關上。蘇丹凝看著她,無聲的問:妳想幹什麼?

  朱嫣露齒一笑,「妳錯了,妳應該問龍王要我對妳幹什麼才是,因為妳也看到了,我很聽他的話的,所以,他要我好好的『伺候』妳一頓呢!」

  她害怕的吞嚥著口水,看著她轉身走到牆面前,興致勃勃的挑選著刑具。

  「這個好了,這個是從中原來的夾棍,專夾手指頭的,上次我用過,還挺好玩的。」

  蘇丹凝臉色大變,在心中直喊,不要!不要!

  兩名丫鬟將她抓了起來,她淚如雨下的掙扎,卻阻止不了她們替她上了夾棍,當她們用力收緊時,她的十根手指就像被絞斷了似,她冷汗直冒,痛得哀叫,但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有一聲又一聲的抽氣聲,而一次又一次的夾棍酷刑,她終於再也挨不住的昏厥倒地。

  「這麼弱啊!」朱嫣蹲了下來,搖搖頭,又站起身,「潑水!」兩名丫鬟上前潑蘇丹凝水,在她甦醒過來後,她痛得喘息,卻見朱嫣那張臉上仍是笑嘻嘻的,「我們來玩個破壞性最大的。」她看向兩名丫鬟,她們顯然很明白這個主子的心思,沒多久,一塊烙鐵在爐子裡燒得紅通通的,朱嫣以鐵鉗夾起那塊烙鐵,走到被兩名丫鬟緊緊抓住的蘇丹凝面前,「妳是壞女人,不可以長這麼美的,所以,妳不可以怪我喔!」

  不要!不要!不要!她頻打冷顫。天啊,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就在朱嫣手上那塊烙鐵要烙上她的臉頰時,她再也撐不住的昏厥過去,同一時間,那塊烙鐵被人一掌打飛到牆上後落下。

  朱嫣回頭看著衝上前來的端熙,嚇得丟下手上的夾子,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頭不語,兩名丫鬟也連忙退到她身後。

  端熙蹲下身子,看著暈厥在地上的蘇丹凝,視線從她的臉移到她那雙手,瘀血紅腫、又青又紫的,簡直慘不忍睹,他一臉陰霾的轉頭怒視朱嫣,「是誰要妳多管閒事的!」

  她咬著下唇,吶吶的道:「我、我想替你出氣嘛。」

  「不必!」

  「你生氣了?她不值得你來愛,我才!」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倒是妳,解藥呢?不是說要拿解藥給我。」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袖子裡拿出一隻小小的白玉瓷瓶,「這是最後一解了,是不是代表你明年不會來見我了?那我會哭一整年的哦。」

  端熙看著眼眶泛紅、神情稚氣的她,她的外表雖然仍是那個供他奇毒以對付頑敵的異族紅粉知己,也是曾經餵他吃了獨門毒藥需要一年一解,想將他留在身邊,期待他能愛上她,甚至搖下狠話,要他娶她、愛她,終其一生都不得愛上其它女人的毒美人,但卻不盡相同了。

  在一次製毒不當下,引起火爐爆炸,昏厥過去的她不知不覺中吸進太多毒氣,傷了腦袋,智力因此退化成只有八、九歲,空有這身美麗的十七歲軀體。

  「我會來看妳的,雖然!」他深吸口氣,彎身抱起蘇丹凝,卻看著朱嫣。

  她的智力就算退化,對他仍有很強的佔有慾,所以,在他想娶蘇丹凝為妻時,便想到這一點,因為他身上的毒還要再服上一劑解藥才能完全解除,這一劑絕對要到手。更何況,也因為這種奇毒容易生下不健全的孩子,所以,在王府的每個美人包含蘇丹凝在內,所飲用的茶水裡都固定放了無色無味的避孕藥劑,而在他愛上蘇丹凝後,他真的渴望她能為自己生下子嗣……

  他原本打算,在得到這劑解藥後,再也不跟朱嫣有所接觸,因為過去他就是太信任她,才遭她下毒,只是,她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她!

  「雖然什麼?怎麼停那麼久!」朱嫣看著他,對他抱著蘇丹凝其實是很有意見的,可他在生氣,她也不敢抱怨。

  「沒事了,明年我會再來看妳,」他看向兩名丫鬟,「好好照顧妳家主子。」

  「是。」兩人拱手。

  外頭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端熙看了蘇丹凝那昏厥中仍然眉頭深鎖、額冒冷汗的蒼白臉孔,再看到她不自覺顫抖的十指!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後,伸手點了她的睡穴,總算見到她的眉頭舒緩。

  他對她就是無法殘忍,是嗎?這是端熙擁著她策馬離去時,盤踞在腦海的一個既可悲又可恨的念頭。

  蘇丹凝是痛醒過來的。她冷抽著氣,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半坐臥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一名白髮老翁坐在床沿,正細心的用繃帶替她一層又一層的包紮她腫脹瘀血的十指。

  「好痛!」他一扯,她忍不住哀叫出聲。

  「忍一忍。」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她先是一愣,飛快回頭,這才看到自己根本是靠臥在端熙的懷中,而由於老大夫仍繼續替她的手指包紮,她這一動,又是一陣拉扯,忍不住的又痛呼一聲。

  他連忙抱住她,「再忍一忍。」

  胡老大夫看著這麼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一張臉痛得冷汗直冒,也忍不住的出聲責備,「十指連心啊,這種痛是最痛的,我真不懂,她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受到這種私刑對待?!」

  端熙沒回話,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而老大夫似乎發覺自己太多事了,不再多談,繼續包紮。但蘇丹凝很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受到這種私刑對待,她也突然想到-

  「我……我的……臉?」那塊烙鐵?

  「妳的臉沒事。」

  她一愣,覺得自己好可笑,她在在乎什麼?!這張臉惹出的麻煩太多了,毀了也好,只是!她咬著牙硬是撐坐起身子,「我……你不……不要碰我!」

  端熙臉色一變,「我也不願意,但胡老大夫要我撐著妳!」

  她眼眶一紅,痛恨自己的無力,身子又跌靠回他的懷中,她喘著氣兒看著老大夫道:「請……請胡老大夫快一點!」

  「呃!好的,姑娘,但妳得忍著痛啊!」

  其實不用這個大美人交代,他一瞧這名俊美的男人臉色變得嚴峻,就在加快速度了,然而,這被夾棍弄受傷的指頭一定要固定好啊。胡老大夫忙得滿頭大汗,而蘇丹凝是痛得冷汗直冒,就算咬牙硬撐,淚水還是拚命拚命的掉。

  端熙看著她的痛苦,更恨自己還為此感到萬般不捨。難道是因為她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人,所以,他才如此窩囊?她在他心上烙下的傷口都尚未結痂,不時還會油油的淌出鮮血,如此傷痕纍纍的他為何還在乎她的苦痛,難道,就因為他對她還有該死的情份在,所以,他才始終硬不了心腸?

  他的確是中了她的毒了。

  他恨恨的抿緊了薄唇,陰鬱的黑眸盯視著在他懷中顫抖卻勇敢的讓大夫包紮的蘇丹凝。是她!全是因為她,瞧他把自己搞成什麼德行?

  不!他是龍王,他該以牙還牙,他因蘇丹凝而承受的每一分苦,他都要她用百倍來償還,這才是他該做的!

chembioorg 2009-4-28 18:41

第14章

  蘇丹凝不知道端熙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這座像極南方園林的宅子是位在哪裡,但她也不想問,她是個沒有未來的人,等待她的是殘酷極刑,身在何方已無差別。端熙也不向她說明,這個距離青海不遠的小城鎮,已遠離邊塞,在這裡,無人識得他們,是她養傷的好地方。

  只不過,為了不讓跟他一同前來北方斕搶蘇丹凝的索先及亞克等人擔心,他還是利用管道送消息回王府,免得他們四處尋他。

  原本清幽寂靜的園林,在他跟蘇丹凝入住後,他雇了幾名小廝及丫鬟。

  這幾個年輕奴僕都是當地人,對這對世間少有的俊男美女自然陌生,也不知道他們的姓氏、身世背景,所以,他們看到端熙就叫「少爺」,叫蘇丹凝為「少夫人」,顯然將他們視為一對夫妻。也難怪他們這麼想。蘇丹凝手上的繃帶,都是由端熙天天替她更換的,在她因疼痛而呻吟時,他親手餵她喝下減輕疼痛的藥。

  大半夜,在她因手指抽痛而難受的在床上翻滾時,也是他上床將她擁在懷中,試著安撫,再不成時,便點了她的睡穴,讓她遠離痛苦。

  因為她手不方便,也是由他餵她喝藥、吃東西,她總是靜靜的喝著、吃著,就是不說話,至於洗澡更衣這種事,他讓丫鬟來伺候,箇中原因,她也不想猜測,但他若代勞,她應該也是保持沉默。

  也或許她從不開口說話,因此,她曾聽到小廝跟丫鬟小小聲的交談討論-

  「沒想到那麼美麗的少夫人竟然是啞巴耶。」

  「是啊,好可憐喔,難怪少爺的話也好少。」

  她成了啞巴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好累、好痛,難過得不想再說話。

  端熙注意到她的不尋常,有幾回仍是忍不住的開口,「妳的無聲是在向我抗議什麼?」

  響應他的仍是沉默,還有她那一雙不復過去靈活慧黠的眸子。端熙也阻止自己再去探究,反正留在這裡全是因為她那一雙手,一旦復元,有

  個「新身份」正在等著她。

  於是,在經過近一個月的照料,一盅盅的湯藥下肚後,蘇丹凝的手指可以不扎繃帶,雖說仍有些傷口及瘀傷,不過,她依然不說話,且她也會試著自己吃、喝東西,但她的胄口跟小麻雀差不多,食量比他餵她時要少上更多。

  他可以允許她不說話,卻無法見她吃這麼少。

  「再吃一些。」

  在她要起身離開餐桌時,他的手拉住她的手腕,略微施力的迫她不得不再坐回椅子,沒想到,近一個月沒開口的她竟然出聲道!

  「何必浪費食物?」

  兩人用餐時,他總是屏退奴僕,要不,此時應該有人會嚇得眼凸下巴掉吧!

  「浪費?!」他臉色陡地一變。

  「是,看是要把我五馬分屍還是凌遲至死,都隨你,何必要我再吃?!」她淒涼一笑,久未開口,她的嗓子有些啞,「我這個大麻煩,你該除之而後快,還是你早有打算讓我的心重燃起希望後,再狠狠的捅我一刀?若是如此,那我誠心建議你,不必那麼麻煩。」其實,在他允許朱嫣向她行私刑時,她的心也就跟著死了。

  她誰也不怨,只怨自己,愛得太深,忘了她娘交代她的話,她是死有餘辜。

  「一點也不麻煩,我打算帶妳回福親王府。」端熙面無表情的說著,不意外的看到她蒼白的臉上浮現錯愕。

  「回去?不行的,一旦我回到王府的消息傳到准!」

  「嗤!」他冷笑的打斷她的話,「妳以為我會愚蠢到再為了妳與皇上為敵、與全國百姓反目?妳錯了,妳再也不是我心中那個女人了,當然只能『偷偷摸摸』的回到王府。」

  意思是把她當成禁臠?一步也不能離開?「你帶我回去究竟要做什麼?」她想到一個可能性,但希望不會是那個理由。

  「我愚蠢的為了一個女人,將美人宮的美人全數遣走了,妳姿色不凡,何必暴殄天物?就替我伺候一些貴客,絕對賓主盡歡。」

  她臉色刷地一白。他要糟蹋她來作為報復?「你- 你是認真的?」寒意沁入骨骸,她只覺得冷。

  「妳以為呢?」他嚴峻反問。

  明白了!一股心酸湧上心坎,蘇丹凝無言的拿起碗筷,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了起來。

  話既然都挑明了,蘇丹凝的手也好得差不多,端熙便遣散府中的奴僕,雇了一輛馬車、車伕,載著上下馬車都必須以黑紗遮面的蘇丹凝返回淮安。

  經過數日的趕路,得到消息前來迎接的索先跟亞克,顯然也知道馬車裡的人是誰。「稟主子,『她』住的地方都打點好了。」

  她成了沒姓沒名的人了?蘇丹凝透過黑紗,苦澀的發現曾經誓死護她的兩名門神都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很好,帶她進去。」端熙點點頭。

  「這邊走。」索先示意她跟著他走。不意外的,這裡是王府的美人宮,而她的房間就在最偏僻的一角。

  她將臉上的黑紗拿掉,房裡該有的都有,的確也整理過了,但說白了,就是妓女的房間。

  索先看著她,幾度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一語不發的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後,端熙走進來了。

  當亞克跟他報告,那一日他率人到準噶爾邊境搶人時,其中有一批黑衣人是鐸勳跟魏仁祥親自帶隊的,他簡直難以相信,為什麼?

  鐸勳的動機他能明白,但仁祥呢?還是仁祥也對她-

  他眼內冒火的瞪著自他走進房間至今,眼神都未看向他的蘇丹凝。瞧瞧她,神情平靜,那雙沉潛得不見任何波動的眸子彷彿已看透世間一切,還有那張動人心弦的天仙美貌精緻而纖細,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惹人憐惜,但是,他卻比誰都清楚,她的內在與外表都會騙人。他繃著一張俊顏走到她身邊,挾著怒火道:「在我面前不必裝柔弱!」

  她僅是平靜的看著他,沒有開口。

  「說話啊,告訴我,那些助妳逃走的黑衣人中有鐸勳,竟然還有仁祥,妳很得意吧?只要是男人,就會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 」

  「夠了!」她眼眶微微泛紅,心還是會痛啊,她以為,這幾天她沉澱好了,不怒不哭也不會笑了。「我不知道他們會來救我,這跟我們之前說的不一樣!」

  「不一樣?妳還在想計中計的事啊」他冷笑。

  蘇丹凝苦澀搖頭,「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反正真話你是聽不進去的。」

  「真話?」端熙咬牙,「像妳這般虛偽可恨的人,哪來的真話?」

  淚水終究決堤了,「我不想再說了,我很累了,你不介意讓我獨處吧?」

  他黑眸半瞇,一手粗魯的執起她的下顎,逼她正視他冒火的眼,「不想說?也是,這段日子,我不能碰妳是因為妳那雙手,那會壞了我的性致,但現在!」

  她臉色一變,他已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蘇丹凝奮力掙扎,「我不要!不要碰我!」

  端熙臉色一沉,「妳願意讓鐸勳碰,卻不准我碰妳?」他粗魯的將她抱到床上後,壓住她掙扎的身子,一手憤怒的撕裂她的衣裳。她淚如雨下,「我沒有!我沒有背叛你,你現在要我不是真的要我,你只是為了羞辱我!」

  「沒錯,那又如何?妳不該被羞辱嗎?!」他一手扣住她抗拒的雙手,拉到她的頭上。

  「不對、不對,請你用你的心來看我,我不是那樣的人!」蘇丹凝大聲哭叫,一再用力推拒,但她被他箝制得動彈不得,只能急遽的喘氣。

  「心?!妳敢跟我談『心』?最毒婦人心,我在妳身上領教到了。」他發狂似的攫住她的唇,可她緊閉雙唇不肯張開,他火冒三丈的咬了她的唇瓣。

  「痛……」他咬痛了她的唇,讓她嘗到了鹹鹹的味道,感覺到濕濕的液體沿著嘴角流下她的脖頸。

  「痛?!妳知道什麼叫做痛?賤女人!」沸騰的怒火吞噬了端熙的心智,他竟以極鄙夷的字句來辱罵她。賤女人?!當下,蘇丹凝就像是被他狠狠的摑了一記耳光,她淚流滿腮的瞠視著他。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接著,她就像死魚般,動也不動的,不管他粗魯的撕扯她的衣裙,愛撫她的身體,她都沒了感覺。

  端熙沸騰的怒火因為她的僵硬而漸漸平息下來,他看到她的雙眸空洞而木然,明白這是她無言的抗議,他瞪著幾乎被他撕爛的衣服,還有她暴露在外那潔白無瑕的胴體。

  一股令他快要無法呼吸的窒息感突然從四面八方席捲向他,他覺得好悶,過去他愛的那個凝兒早就不見了,她空有這個軀體,靈魂卻已消失……

  他氣惱的喘息著,突地從她身上起來。

  接著,蘇丹凝聽到「砰」的一道甩門聲。

  結束了,還是,這只是一場惡夢的開始?空洞的眼靜靜的淌下淚水,熱淚沿著臉頰跌落在床上,一滴,又一滴。

  一連幾天,端熙都沒有再去找蘇丹凝,倒是一個又一個美女被延攬入府,曾經淨空的美人宮又熱鬧起來,鶯鶯燕燕增加不少。這些新來的美人不識蘇丹凝,她也不跟她們說話,再加上端熙也從不找她,忙於爭奇鬥艷的眾美人發現她毫無威脅性,索性不理她,落得清靜的她,整個人變得更為清瘦。

  然而,忙於填補這麼長日子的鹽務工作,端熙其實也沒有太多時間去臨幸那些美人兒。

  不過,對蘇丹凝身邊服侍的人的安排,他的確用了些心思,甚至那些美人兒也都是從外地找來,整個王府上下都明白蘇丹凝回府是個說不得的秘密。

  蘇丹凝的生活出乎他意外的低調而簡單,她大半時間都待在房間裡,仍然愛看書,丫鬟替她做最多的事就是到藏書樓借還書。

  偶爾,天氣好時,她會走出房間,但也僅是坐在亭子裡,靜靜的看著晴朗的天空或眺望遠方。只是,她雖然沒跟那些鶯鶯燕燕交談,卻老是聽到她們聊著龍王。她們說,龍王雖然要她們陪他喝酒,卻沒人在他房中過夜,更甭提跟他翻雲覆雨。

  她們說,龍王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沒理由沒生理上的需求,那到底是誰滿足了他,獨得他的寵幸呢?

  蘇丹凝不能說自己也很好奇,她很清楚那個男人在這方面的需求,他不可能禁慾的。

  她又聽她們說到,和肅親王來到王府,小住三天後離去。

  她希望和肅親王不是為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及「紅顏禍水」這些理由而來,而是本著他對侄子的關切,給予安慰及溫暖。

  她們又說,一連幾天,鐸勳貝子跟魏仁祥也都過府,三個俊逸但氣質各異的天之驕子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聽到這個消息,蘇丹凝放心了,看來他們的友誼並未因她而有所破壞。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南天園的書房裡,就因為她,三個人起了爭執。「我不知道世間女子是否都虛情假意,但凝兒絕不是其中之一!」鐸勳忿忿的替蘇丹凝抱不平。

  「好了,她人都在準噶爾失蹤了,何必提到她?!」

  魏仁祥最是為難。偏偏他答應蘇丹凝除非她死了,他才能將真相說出,要不,依端熙的個性,即便將準噶爾汗國夷為平地,他也會將她找出來,屆時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那蘇丹凝的犧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仁祥,你別裝作你不知道,那天在邊境,黑衣人中也有亞克跟索先,我太瞭解端熙了,我敢說她沒有失蹤,而是被端熙擄走!」

  鐸勳這幾天就是為這件事而來,因為他也派人追查蘇丹凝的下落,但她卻像是從人世間蒸發了似,而可以讓一個人完全消失,普天之下,只有龍王有這個能耐。

  「這- 」魏仁祥真的左右為難。

  「你敢說你不是想到了這一點,怕蘇丹凝的日子更難過,才臨時拉著我去救她的?!」鐸勳什麼都不管了,他找她找得快瘋了,「依我得到的消息,琅嗣也覺得自己吃了悶虧,可偏偏人是在他土地上丟的,他也只能私下派人來到大清暗中找人,這件事沒有結束,龍王,你明白嗎?「沒有結束!」端熙冷眼瞪他,「鐸勳,你最好節制點,你跟凝兒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我沒有苛責,是因為我明白了友情比女人有價值,世間女子都是虛情假意- 」

  「又來了!我不聽,凝兒就是太傻了,才會弄個什麼計中計害死她自己!」再也顧不得許多的鐸勳怒氣沖沖的朝他怒吼。

  天啊!魏仁祥急著看向他,「你別亂說話啊!」

  計中計?!端熙的黑眸倏地一瞇。真行,鐸勳跟蘇丹凝真的很行,不僅一起背叛他,連洗脫姦情的方法竟然都討論過了,兩人的說法如出一轍。

  「我沒亂說,端熙,凝兒她是愛你的!」

  「我不想聽!」他冷戾的打斷鐸勳激動的怒吼。「而且,很抱歉,再半個時辰就有一群關外的貴客要上門,我得安排一下如何招待他們。」

  「你!」鐸勳氣得臉色鐵青。

  「好了、好了,龍王有事,我們明天來再說。」魏仁祥也不讓他再說下去。他太激動,理智全無,這樣談也談不出什麼結果。

  端熙看著被魏仁祥硬是拉走的鐸勳,眉頭絞得死緊。不該是他!跟凝兒偷情的人不該是他,若是他人,他必定將這幾乎撐爆心肺的怒火狠狠的燒向對方,而非咬牙嚥下!

  傍晚時分,美人宮的美人們接到稍晚得去招待那些來自關外貴客的指示,雖然乖乖的梳妝打扮,但心情總是不大好,畢竟被延攬入府,本以為這上工的第一次會是跟龍王嘛,哪知道竟是一些穿著暖裘、留著落腮鬍的粗獷男子。

  過了半晌,一群鶯鶯燕燕打扮好了,走到霞光滿天的院落裡,卻見那個啞巴似的美人獨坐涼亭,還是一身月牙素衣,身上也沒半件首飾,不像她們穿金戴銀、濃妝艷抹的。難道她不必前去伺候?

  眾美人心情大壞,正巧看到尊貴又俊逸的龍王一身圓領紫袍在亞克跟索先的隨侍下,闊步而來。

  她們巧笑倩兮的簇擁而上,嘐聲嘐氣的向他埋怨起來- 「不公平,為什麼她不必去呢?」

  「難道她在王爺心中很特殊嗎?」,「我們不依!」

  美人們環伺,七嘴八舌的嬌嘐埋怨,端熙見蘇丹凝連看自己一眼也沒有,可偏偏她那抑鬱寡歡的纖弱氣質,令她看來更是楚楚動人,他發現自己竟然再次被她迷惑了。

  可惡!想想鐸勳,想想那該死的計中計,想想她何其狡詐……

  他愈想愈生氣,怒火層層迭迭的塞爆了胸口,他沉凝著一張俊顏,推開她們,步上亭台,而那群原想跟上看好戲的鶯鶯燕燕則被亞克及索先隔絕在亭台外,她們當然不悅,但這兩人冷颼颼的像兩座山佇立,她們也只能拉長脖子看過去。

  蘇丹凝對端熙會走向自己其實是很訝異的,更令她錯愕的是-

  「今晚妳也給我打扮打扮,出席晚宴!」

  她先是瞠視著他好一會兒,對上他那雙漠然的黑眸久久,才說了聲,「是。」

  該來的總會來的,她知道,她一直有心理準備,只是,她以為這一天是不會來的,傻瓜!

  他濃眉一蹙,「就這樣?」她深深的看他一眼,「是。」

  他抿緊了唇,火冒三丈的瞪了清麗高雅的她一眼,咬咬牙,「好,很好!」

  端熙氣得甩袖步下亭台。但他氣什麼?難道他期望她會求他,而他就會饒過她嗎?

  該死的!他竟然真的希望她會向他求饒!

  是夜,金碧輝煌的大廳擺起了筵席,多名美人撫琴歌唱、跳舞迎賓,賓客們飲酒作樂,笑鬧聲不斷。

  所謂飽暖思淫慾,一頓山珍海味吃下來,時間也晚了,這酒酣耳熱的賓客等的也是美人宮裡的天香國色。

  端熙一頷首,一位又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絕色美人步進大廳,席間是驚呼聲不斷,而在最後一名美人緩緩走進時,竟是一片寂靜。

  在座的人皆屏氣凝神的看著蘇丹凝,就連坐在高位的端熙,他的目光也無法自她身上移開。認真說來,她是所有美人裡最沒有打扮的一個,全身上下僅在那頭烏亮的髮絲繫上一條珍珠髮帶,與其它珠光寶氣的美人一比,她的絕塵脫俗就更勾人心弦,那白裡透紅的無瑕肌膚、一雙帶著淡淡愁緒的明眸,都讓男人想擁入懷中細細呵護,為她抹去眸中愁雲。

  然而,可以說在她踏入大廳的瞬間,端熙就有股想要將她拉出去的強烈衝動,只是心裡的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

  別忘了,她背叛了你的深情與信任。

  是!他怎麼能忘?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心中再次湧現怒火。

  蘇丹凝的心正一寸一寸的在死去,雖然她鼓起勇氣,逼著自己走進來了,但她賭上了自己小心保存的最後一絲真情,她賭端熙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愛,一點點的不忍及一點點的憐惜。

  結果,她輸了!他竟任由自己站在這群頻嚥口水的豺狼虎豹之中,任他們隨意用眼神享用她。好可笑!雖然她清楚他可以這麼對她,然而,她卻無法遏止自己此時的心寒傷心,因為,是他聽不進去她的解釋,是他對她的瞭解不夠,即便他曾經可以為她而死,她的犧牲在此刻看來,變得好可笑,不,應該說是悲哀。

  端熙目光炯然的對上她那雙壓抑著痛苦的秋瞳。她憑什麼以這種眼光看他?她才是背叛者!

  不意外的,蘇丹凝成為眾賓客的爭取目標,她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被那些男人抓過來搶過去,又被一些人抱入懷中後,再被其它人粗魯的搶走,面對這樣的情況,她已經沒有感覺了。

  站在門外的索先跟亞克見狀,心生不忍,畢竟他們曾經誓死保護她,心中也不解,主子怎麼會任她讓那些男人搶奪卻視而不見呢?

  就算她背叛他,但他曾經那樣愛她啊!

  這是故意羞辱吧!最後竟由一名又肥又面露邪淫的中年賓客搶到她,蘇丹凝的心已死。

  端熙漠然的看著她,看著她纖細的身子被那名肥男強摟在懷中,她那張美麗的臉龐卻連點波動都沒有,木然的眸中只見一片死寂,彷彿她的靈魂並不在軀體裡。

  「呵呵……美人兒,走,讓我好好疼疼妳。」索先跟亞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名肥男擁著蘇丹凝經過他們,接著,更多的賓客擁著美人兒離開,回到備妥的客房。

  兩人相視一眼,同為蘇丹凝感到心痛不已,他們忍不住快步進入大廳,朝端熙拱手,異口同聲的為她請命,「王爺請再三思- 」

  他臉一沉,「退下!」

  兩人互看一眼,不得不退到門口。

  大廳裡杯盤狼藉,賓客全散了,獨留端熙在這空蕩蕩的大廳。

  他的腦海裡全是蘇丹凝那雙絕望的眼眸。

  「該死的!」他咬牙,「我這樣做是對的,是對的!妳憑什麼要我對妳感到心痛不捨?!憑什麼!」

  他的心不該這麼痛!不該這麼冰冷!

  他不停的仰頭灌酒,在心中不停的說服自己,她早就背叛過他了,背叛過了!但是,他的腦海冷不防浮現那個又癡又肥的傢伙將她壓在身下的畫面-

   他臉色一變,突然用力的將桌上的杯盤全打落到地上,「乒乒乓乓」聲驚動了大廳外的侍從,他們跑了進來,只見主子推開他們跑了出去,心緒煩亂的他,連守在門口的索先跟亞克不見了都沒發現。

  端熙臉色慘白的直奔那個癡肥傢伙的房間,「砰」的一聲,用力的踹開門,映入眼簾的竟是那名癡肥好色的中年人上半身赤裸的被反綁在椅上,嘴巴裡塞了他自己的上衣,正發出「嗯嗯唔唔」聲。

  她逃走了?!端熙無暇理他,飛快的轉身奔入夜色,幾個縱身,出了王府高牆,竟見索先及亞克連袂奔走而來。

  他們看到在月光下佇立的他更是嚇了一跳,兩人互視一眼,同時下跪,低頭向他請罪,「對不起,主子,請你懲罰。」他們實在無法坐視蘇丹凝被那個男人糟蹋了。

  「算了!」

  兩人一愣,飛快的抬頭看他,這不像是龍王的作風。

  「主子原諒她了?」索先忍不住問,因為他是被龍王派去守護蘇丹凝最多次的人。端熙沒有回答。他只知道放手、原諒仍然太難,但他太愛她了,所以,他願意放她走,至於她接下來的際遇,就全憑命運安排,他不想也不願再去干涉了……

chembioorg 2009-4-28 18:42

第15章

  半年後,內蒙古科爾沁部-

  蘇丹凝一身華服的在兩名年輕丫鬟的攙扶下步下轎子,看著地上清到兩旁的厚厚積雪,再看著眼前的這片雪景,她忍不住的深深吸了口氣。好沁涼的空氣啊!

  陽光映照著遠方山頭上的皓皓白雪,不過她四周的山林枝頭上的雪已經融了,一些枝幹也已冒出青嫩綠芽,靜靜凝聽,似乎可以聽到有溪流在潺潺流著,春天來了。

  在她的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一雙溫柔的大手替她披上一件白色大氅,「只是初春,天氣仍涼呢。」是一個與他的雙手一樣溫柔的嗓音。

  她微微一笑,回頭看著斯文俊逸的銀翼,他有著蒙古人壯碩挺拔的身材,英鋌而迷人,是她逃離龍王這段日子以來最照顧她的守護者。「放心,我沒那麼虛弱了。」

  銀翼回以一笑,身為羅赫德親王的獨子,眼前這一片土地將來會由他繼任,但他父親帶給他最好的禮物不是這片國土,而是他身邊美麗的人兒。

  蘇丹凝的目光再次落向遠方,她來到這個遙遠的邊陲國度,就這麼一晃眼,竟然也半年了。

  一開始,她心裡酸苦,無法話說從頭,後來,可以開口了,卻是淚決堤,若不是義父跟義兄的耐心陪伴,此時,心中的平靜仍是奢求。

  偶爾,她還是會想起亞克跟索先,他們背叛了龍王,擅自將她救出福親王府,不知道有沒有事?

  龍王的冷血殘酷,她已親身感受,而他們的命運則成了她在這個純樸而廣闊的美麗國度裡,惟一牽絆的心事。

  「凝兒,父親仍希望妳可以跟我一起前去大清進貢。」銀翼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了。

  她搖頭,望向遠方的眼中浮現痛楚,「我不想再踏進大清一步。」

  「我知道那裡對妳而言,是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

  蘇丹凝深吸口氣,微微一笑,「也不盡然,至少,我在那裡救了義父,而你又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把我帶到這裡。」

  說來,命運的確奇妙,誰能想像得到,當日那名在淮安街上因她見義勇為而救到鐸勳貝子府的老人,竟是內蒙古科爾沁部的羅赫德親王?

  他微服前往大清本是想自由感受大清的民土風情,沒想到誤入黑店,被打劫不說,還吃下有毒的飯菜,沒有銀兩可以回內蒙,只能在街上流浪乞討,幸好遇見了她。

  羅赫德在順利回到內蒙後,即派兒子銀翼帶了些人要送謝禮給她,沒想到,銀翼因事延誤了些時日才出發,抵達大清時,蘇丹凝已離開福親王府,他們在打探到一個震驚的消息後,他立即帶人快馬返回蒙古,再與父親商量後,有志一同的加入那天在準噶爾邊境搶人的行動中,端熙困惑的第三批黑衣人就是他們的人馬。

  只是,他們並沒有救到蘇丹凝,反而就此失去她的消息。但他們沒有放棄,由武藝不錯的銀翼埋伏在暗處,親自盯著龍王。結果是令人欣喜的。當銀翼看到蘇丹凝在端熙兩名隨侍的幫忙下離開福親王府時,他差點沒有開心的大叫,因為福親王府戒備森嚴,他已想了好多法子都無法進入。

  「只可惜,我是出現在妳身邊,但,卻是晚了,對不?」銀翼突然笑了起來。

  她點頭,她喜歡他此時的笑容,至少比過去的強顏歡笑都要好太多了,是種豁然的笑。

  他坦言自己對她一見傾心,她也不諱言的告訴他,她已經很愚蠢的把心給了一個男人,而且,為了不讓這個義兄再陷落下去,她不忘時時提醒。

  然而對銀翼而言,兩人現在雖然情如兄妹,他心中仍然為她空出一個位置,若是在未來的某一天,她能忘掉傷透了她的心也讓她愛慘了的龍王,他會傾盡一生的愛來愛她。

  他跟父親也都明白,她的心上了鎖,要解開這個心鎖,就必須冒險。

  「凝兒,鼓起勇氣陪我走一趟好嗎?」一旦解開了鎖,他跟她之間才有希望。

  蘇丹凝看著他鼓舞的神情,「可我!」

  「逃避問題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要我面對龍王?」她忐忑的頻頻搖頭,「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從他身邊逃開的。」

  「你們會不會再見面,要看命運怎麼安排,但是,就算見到他,妳也不必再逃開了,妳明白嗎?」他溫柔的看著她。

  她搖頭,不懂。

  「妳是我銀翼的義妹,是我父親的義女,是科爾沁部的『銀蝶公主』 。」

  是了,她有了新身份、有了愛她的新家人,就算與端熙、甚至和肅親王見面,她也不必逃了,因為她不再是蘇丹凝,他們也不致笨到冒著會再度挑起大清跟準噶爾戰火的危險來指認她,是啊,她怕什麼?

  內蒙古科爾沁部的進貢隊伍在近半個月的奔波後,終於踏進北京城門。在鼓號樂隊的前導下,一長排拿著蒙古旗幟的侍從、長長的騎兵隊及華麗無比的兩輛馬車陸續前行,緊接在後的,還有近一、二十輛的馬車,一路前往紫禁城。銀翼拉開馬車簾子,與兩旁好奇的百姓們點頭揮手,在他之後,另一輛華麗的馬車簾子只掀一半,百姓們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頭戴粉色花冠的銀蝶公主端坐在車內,且因花冠前有一排珠翠,所以,他們都看不清她的容貌。

  不過,看這銀翼王子五官俊美,想必銀蝶公主也是個大美人!

  事實上,坐在馬車內的蘇丹凝是相當不安的,他們這一路來到皇宮,就聽到名聞遐邇的龍王也在紫禁城內。

  雖然她一再的鼓舞自己不必怕見到他,但,她錯了,她真的不夠勇敢,不夠堅強,她快嚇死了!

  所以,她只能祈求上蒼,在她進入宮中後,他已經離開了。

  畢竟他一向很忙的,與皇上的日理萬機相差不遠。

  然而,上蒼似乎沒有聽到她的祈禱,在他們一行人進到皇宮,並被引領到房間暫作休息時,她聽到了兩名打掃的宮女興奮的低聲說著!「妳有沒有看到龍王?」

  「有,天啊,他好俊、好尊貴、好桀驚不馴。」

  她的心涼了半截,一直到銀翼來找她一起前往宴客廳,她仍是心神不定,就怕端熙會突然出現,認出她來。

  慶幸的是,直到晚宴都過了一半,他都未出席,但與他相貌神似、可顯然溫厚許多的皇上每跟她說一次話,她整個人就繃緊一次,這一個時辰下來,她還是受不住了,渴望出去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她向銀翼點個頭,輕聲道:「我出去透透氣。」

  「嗯。」

  這金碧輝煌的宮闈裡,宮燈處處,明明是夜晚,卻亮如白晝,蘇丹凝看著、走著,不知不覺的離宴客廳愈來愈遠,在轉過花廊後,一道高大的挺拔身影突然迎面而來!

  雖然有片陰影掩住了他的臉,但,光從那個挺拔的身影,她就認出來他了……

  怎麼辦?她怎麼走到這兒來,還遇上他!她見他朝自己走來,手足無措下,她慌亂的急急轉身要走,不過遲了一步。他已瞧見她的容貌。

  端熙一個箭步追上前來,一手扯住她的手臂,將她轉向自己,驚喜交加的看著她,「凝兒?!天啊!妳麼會在這裡?還這一身打扮?」

  她試著拉掉他的手,然而根本是白費力氣,「你!你認錯人了!」

  他一愣,「我認錯?」

  他隨即執起她的下顎,她掙扎的要別過臉,可他硬是扣住,不讓她逃離他打量的目光,就著皎潔的月光,他從她那雙清亮的盈盈雙眸,到微翹的鼻樑、誘人的櫻桃小口,瘠痙著低沉嗓音道:「蘇丹凝,我怎麼會認錯妳?妳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找妳?!」就在他知道「真相」後。

  蘇丹凝看到他早就嚇壞了,根本無暇注意到他看到她為何是驚喜而非憤怒的。

  「快放開我!來人啊!救命啊!」她突然放聲大叫。

  「妳幹什麼?」他不敢相信她竟然高喊救命!

  她這聲呼叫立即引起騷動,大內侍衛從四面八方跑了過來,而一見到是龍王與銀翼公主後,眾人又連忙退下。倒是在筵席裡久不見蘇丹凝回去而出來尋找的銀翼,也循聲而來,「這是在做什麼?」

  一見到端熙扣住她的手,他的臉立即一沉。

  蘇丹凝終於掙脫端熙的手,急忙奔向義兄,站在他身旁,「這個人!他、他認錯人了。」

  銀翼似乎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竟故意問:「他把妳錯認為誰?」

  她臉色頓時一白。

  但他的這句話卻提醒了端熙,被暗中送到準噶爾汗國的蘇丹凝已失蹤快一年,那件事自然隨著時間平息,倘若他指出她是誰,消息傳了出去……

  不!就讓她換個身份,免得再掀波濤,再害她受苦可就不好了!

  端熙深吸口氣,緊繃著俊顏道:「抱歉,我的確把她錯認為一個久未見面的紅粉知己。」

  蘇丹凝一愣,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說。

  「呃,沒關係!」她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拉著義兄離去。端熙無法阻止,他用力握拳,指關節處因此而泛白,強忍著衝上前將她搶回自己懷中的衝動,冷凝的瞪著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蘇丹凝與銀翼一回到宴客廳,便忍不住低聲問:「為什麼要問他把我錯認為誰了?」她跟龍王的故事,他很清楚了不是嗎?

  「我在測試。」銀翼邊喝酒邊小聲回答。

  「測試?」

  「他在乎妳或是不在乎妳,而他的回答算不錯。」

  銀翼暗中注意龍王的時間不算短,對他這個人,他是欣賞但也有討厭的部份。

  不過,從他剛剛的答案看來,他的思緒的確縝密,也將凝兒的安危考慮進去,所以他不得不讚賞他。

  蘇丹凝還再想說什麼,卻看到端熙竟也走進宴客廳來,逕自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端善對他的意外出席相當開心,還一一向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銀翼跟銀蝶這對來自內蒙的年輕兄妹介紹他這個卓爾不凡的皇弟。但端熙僅是點頭,反而要皇上別破壞氣氛,談他一個男人。

  端善微微一笑,「也是。」遂招來宮女繼續跳舞助興。

  接下來,端熙的眼神一直盯著蘇丹凝,他看著她跟著一些文武百官平起平坐,端著「公主」的架子與他們巧笑倩兮的點頭輕語。

  還有她身邊的銀翼王子- 他黑眸微瞇,神情不悅。

  銀翼呵護她的動作相當明顯,在其它人向她敬酒時,他就代她敬酒,那雙凝娣著她的黑眸中儘是溫柔,好幾回,端熙暗自咬牙,氣得想伸手就將它給挖了。只有自己才可以用那樣的眼神來看她!因為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可惡!他仰頭狠狠的灌進一杯酒。

  他更注意到她只對銀翼有說有笑,而眼神就是不看他,這令他愈喝愈不爽快,一杯接著一杯的黃湯下肚。

  「王爺,你怎儘是喝酒?吃點東西吧。」

  旁邊的人招呼他吃東西,但他連點回應也沒有。她對他已全然不在意了?!銀翼是王子,她卻以「公主」的這個身份來到皇宮,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可有任何情絛?

  不!不可以產生情絛!她可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跟金錢來找她?

  當鐸勳跟仁祥從他口中得知蘇丹凝是如何讓他帶回福親王府,又是如何離去的始末時,鐸勳就像個瘋子似的對他大吼大叫,他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更不明白他都放走她了,他還氣什麼?

  還是仁祥細說從頭,源源本本的向他解釋了一切。

  而在瞭解這一切真相後,他也同時被打入絕望深淵。

  他重重的傷害了凝兒,他滿心的惶然與愧疚,他想彌補她,他想好好的愛她,但她消失了,最匪夷所思的是,以他的人脈,他竟然找不到她,所以,他開始胡思亂想,害怕她是否用了鐸勳給她的毒粉了結自己……

  他夜夜難眠,日日責備自己,日子過得失魂落魄、麻麻木木的。

  可瞧瞧她,她的美麗更勝從前,一頂珠花翠羽紗冠,柔亮的烏絲全編成一條條小辮子,一身粉色衣袍再內襯白裙懦,身上叮叮咚咚的戴了不少長短不一的項鏈跟手環,看來卻一點也不珠光寶氣,反而美得令人屏息。此時,又見銀翼的手握住她手上的酒杯,溫柔的朝她搖搖頭,甚至拿走她的杯子,伸手握緊她的小手,他滿腔的怒火頓起。

  「妳再別喝了。」銀翼當然明白她是因誰而喝。

  「呃!好。」

  她喝,是因為好不安,身子發冷,所以,當銀翼的手握住她的時,她也忍不住回握,想從他那裡獲得一些溫暖,沒想到,她一抬頭,就對上端熙那雙陰沉殘佞的黑眸,嚇得她連忙低頭。

  一整晚,她被他專注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一待筵宴結束,她迫不及待的回到房間。

  宮女們備妥了浴盆,她婉拒了她們的服侍,將門關上栓子後,她才鬆了口氣,褪去了衣裳,浸身入澡盆,在氳氤的水氣下,她繃緊的神經稍稍得以舒緩。

  無意識的撩撥著水花。她終究還是遇見他了,看他的表情,他似乎相信她過去曾跟他說的話了,但又如何?她已心如止水,不想再愛了。只是,一想到她是如何從福親王府逃出來的,那椎心刺骨的痛仍然襲來。她眼圈一紅,深深的吸了口氣,逼自己別再想了!

  一抹黑影突然出現在牆面上,她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大叫,一隻大手已搗住她的唇,她杏眼圓睜的瞪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邪魅俊顏。

  端熙放開了手,深沉的凝娣著她。

  她急喘一聲,怒視而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他撇撇嘴角,「是,所以妳可以再次大叫,反正,龍王的名聲好壞,我從不在乎,不擔心多一條侵犯鄰國公主的採花惡名。」

  「你!」她語塞。是啊,叫了,他的名聲臭了他無所謂,那她的呢?

  「不叫嗎?真可惜。」他還真的一臉惋惜。

  她咬牙瞪他,「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手冷不防伸入水裡,她臉色一變,一手急忙握住他的手,「你別亂來!」

  她的身子在水裡努力的蜷曲成一團,另一手緊拉著毛巾遮著前胸。

  「妳的身體我再熟悉不過了,妳到底在害羞什麼?」端熙黑眸半瞇,「當然,別再跟我說妳不是蘇丹凝的蠢話,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證明妳是她。」

  她憤恨的咬著牙,明眸中泛起淚光,想到他喊她賤女人、想到他殘酷的讓一個又肥又色的男人摟著她回房,若不是索先跟亞克兩人相救,她已咬舌自盡了。

  「你錯了!熟悉我身體的男人不只你一個。」

  她的口氣滿含譏諷及自嘲,還有更深沉的心痛,而這是她用情之深所得到的惟一回報!

  端熙黑眸一黯,不由得抿緊了唇,他聽出她話中的強烈痛楚,他的手反握住她的。「凝兒,我從未跟人道歉過,但對妳,我真的要說一句『對不起』。」

  晶瑩剔透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滾落她的眼眶,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誤會了妳,我找妳找了很久很久!」

  一切誤會都冰釋了!蘇丹凝笑著流淚。那麼,她來這一趟,至少有了意義,她不是賤女人了。

  「沒關係了,誤會都清楚了,那就好,請你離開。」

  他蹙眉,「凝兒!」

  她用力縮回自己的手,「我現在是銀蝶公主,你我都清楚,當年的蘇丹凝被押到準噶爾汗國的路上已經失蹤!不!是死了,我們的緣份也已經盡了。」

  「我不接受。」他眼神一凜。

  「但我認了,也累了,我想起身,想好好睡上一覺,可以嗎?」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好好的睡上一覺了,「賤女人」那三個字真的太痛了!

  端熙凝娣著她淚光盈盈的美眸,深吸了口氣,「好吧,但我們之間不會就這麼結束。」

  她沉默。

  他起身,從窗口掠身而出。

  當晚,蘇丹凝就決定,天一亮,她就要跟銀翼離開,反正貢禮也送了!

  但她想到的事,端熙怎麼可能沒想到,她還曾是他的手下敗將。

  於是,用早膳時,端熙也出現了,不少人對他拱手讚歎,說他文韜武略皆屬優異,人品外貌又佳……一大堆亟欲將他捧上天的奉承之詞是此起彼落,不過他可沒錯過美麗的銀蝶公主繃著一張俏臉,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粥品的模樣。而且,他在等,等著她很快的放下碗筷起身。

  「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本王也吃飽了,很樂意帶公主四處走走。」他勾起嘴角一笑。

  他有吃?他根本是看著她吃而已!

  「本公主沒空。」她拒絕了。

  「公主吃飽了不是?」他笑著反問。

  「這!」她語塞。

  端熙溫柔一笑,「大清有許多美麗的山光水色、名勝古跡,公主難得來大清一趟,應該趁機飽覽才是,本王很樂意陪同,公主應該不會不賞臉吧?」他頓了一下又道:「還是公主覺得大清的風土人情不值得一覽?那公主是可以拒絕的。」

  這個人!蘇丹凝瞪著他,氣得牙癢癢的,卻完全說不出話來,因為他這麼說,她要不領情就是不給大清面子。

  真是高招!銀翼反而有股想笑的衝動,他從椅子上起身,拍拍她的手,笑看著端熙,「盛情難卻,我們兄妹就多留個幾天吧。」

  她難以置信的看向他。他朝她一笑,「我也很想看看大清的山光水色及名勝古跡。」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會跟她同行,這讓她突然有了勇氣,直視著臉色頓時一變的端熙,「那就有勞王爺了。」

  「不客氣。」這下換端熙氣得牙癢癢的,他看得出來銀翼是個聰明的男人,他不可能看不出來他想單獨跟公主相處。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從皇宮至天壇、紫竹院、弘慈廣濟寺、太液池、頤和園、圓明園、香山及著名的古剎碧雲寺都有三人的足跡。

  對端熙來說,這「多一人」的遊山玩水一點也不愉快,尤其他常常被掠在後面、被疏忽冷落的感覺很不好受。

  對蘇丹凝來說,這些日子也沒有愉快到哪兒去,她老覺得芒刺在背,再要不就是如履薄冰,她是玩得戰戰兢兢,輕鬆不起來。

  惟一笑容滿面、享受到旅遊樂趣的只有銀翼,這得話說,他要前來大清的前一晚,他父親私下交付給他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他一點也不喜歡,當然,他父親說了,要他「摸著良心」下判斷,若龍王不是一個值得他義妹奮不顧身去愛的男人,他就早早的把她帶回內蒙,反之,他若是惟一一個可以給她想要的幸福的男人,他必須將她留在大清。他真的很希望自個兒的良心被狗啃了,那麼他就可以獨佔她,偏偏父親把他教得太好,他無法做出自欺欺人的事。

  所以,他打算讓龍王吃些苦頭,至少讓自己的心舒坦些,加減也公平點。

  然而端熙可不打算繼續三人行下去,他太瞭解蘇丹凝了,雖然他從未想過,他會為了同一個女人得再玩一次龍王引蝶……

chembioorg 2009-4-28 18:43

第16章

  龍王是有病嗎? 蘇丹凝一臉受不了的站在房門口,看著一箱箱的珍貴華服、珍珠珊瑚、髮釵首飾,甚至是金子銀子的全往房間裡送,而這些全是那男人的傑作。

  瞧瞧那些宮女、太監差點連走都走不出來,就可以想像裡面被塞成什麼樣。

  站在她身旁的銀翼是又好笑又好氣,看來端熙終於受不了的展開行動了。

  「等等,你們把這些全送回去給王爺!」蘇丹凝火冒三丈的把那些人再叫了回來,他們卻一臉為難。也是,是龍王令啊,跟皇令是沒差的!她頭疼的搖頭,「你們下去吧。」

  「收下吧!」銀翼笑著道。真的不明白他怎麼笑得出來?!她怒指著房間,除了床還空著外,桌子、椅子、地上全是東西,「我怎麼收?我要上床睡覺還得翻山越嶺才進得去呢!」

  「哈哈哈……」他因她的形容而放聲大笑,卻見她氣得柳眉倒豎,他這才輕咳一聲,止住笑意,「不收也不成,那很沒禮貌的,何況,龍王這麼『大器』,這等陣仗簡直像在下聘,浩浩蕩蕩的,皇宮裡肯定有許多人看到了,妳這一退,龍王的面子往哪兒擺?」

  「我管他面子往哪擺!算了,我自己找他說去!」說完她怒氣沖沖的離開。

  銀翼斜靠著門板,看著她美麗而有「生氣」的背影。是了,他無法昧著良心把她從端熙身邊帶走,就是因為在內蒙的日子,她的背影總是充滿著孤寂與哀傷,她的笑也是淡淡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曾生氣。

  而在這裡,尤其是端熙在的時候,她的背影、她的眼睛、她的神態便會挾著火花,這個火花不單單只是因為生氣,這一點,身為旁觀者,他看得很清楚。

  是該完完全全的放手了!他苦笑。

  蘇丹凝發覺自己遭人算計了。她剛開始氣得遇到人就問,要到哪裡才能見得到龍王?沒想到馬上就有人請她上轎,因為在氣頭上,她沒多想就坐進去,可是,這一坐也未免太久了,在她覺得不對勁而拉開轎簾時,她才發現竟已出了皇宮,更誇張的是,她的轎子是整個被放入一輛寬敞的馬車裡,此刻,馬兒在街道上奔馳,早早不見轎夫了。

  怎麼回事?她小心翼翼的步出搖晃的轎子,再扶著轎桿走到前面,透過窗子,她看到有兩個車伕在駕馬車,她用力拍打窗子,但不知道他們沒聽見還是「奉令」不必理她,他們連回頭看也沒有。

  肯定是端熙,只有他才會這麼卑鄙。

  他把她帶離皇宮意欲如何?

  馬車達達奔馳,離城愈遠,不久,來到近郊,在一處綠蔭蔽天的林園前停下。

  停下來了?!她一愣,隨即拉開馬車簾子就要跳下去,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個久違的溫暖胸膛。

  「天啊,我好喜歡妳的投懷送抱。」端熙沙啞帶著誘哄的嗓音就在她的頭頂上響起,她頓時心跳紊亂,無力掙扎,因為太久了,真的太久了,這個懷抱曾是她最愛停留的地方-

  腦海中卻驀地跑過她在福親王府被那些塞外貴客摟來抱去的可怕畫面,她忍不住「嘔」了一聲。

  他連忙問:「怎麼了?」

  「放開我!」她臉色蒼白的瞪向他。

  他抿緊了唇,是放開了她,卻只是讓她下了馬車,再一個眼神給車伕,馬車立即掉頭離去。

  蘇丹凝一愣,回頭喚道:「等等,我要回去,等!」她憤恨的再回頭瞠視著面無表情的端熙,「你在打什麼主意?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一段路有多遠,而且從近郊一直到這裡,我連一戶人家也沒看見。」

  「現在妳也沒有馬車離開了,進來吧。」他轉身走進他這楝位在北京近郊的別館,但走了幾步,身後卻沒有跟上的腳步聲。他不由得回頭,「我說進來!」

  「不用,我只是來跟你說,你送的那些讓我眼花撩亂的東西,我一個都不要,話說完了,再見!」蘇丹凝轉身就走,才踏出步,她整個人突然騰空,她嚇了一大跳,他居然一把將她抱起來,她氣憤的握拳打他,「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他神情堅定,「我不會讓妳走回去的,雖然我很清楚妳有這個非人的能耐!」

  「我就是要走!」

  由於她拚命掙扎,不得已,端熙只好點了她的穴道,她頓時動也不能動。

  「你好可惡!」惟一能動的就是她的嘴,她真的恨他!

  他盯著她那張誘人的紅唇,不知打著什麼主意-

  「不准碰我!」她警告的道:「我很髒,你別忘了。」

  他深吸口氣,神色凝重,「我說過了是我誤會妳,過去種種,妳痛,我也痛,何不讓它過去?我們還有未來。」

  她眼圈一紅,「我不要,你快放我下來,我不想這樣跟你說話。」

  「可以,只要妳不走。」

  「好。」她答應了,但只是答應他,她不會用走的回皇宮。

  鳥聲啁啾,涼風習習,還有花窗外隨風搖曳的綠柳襯著被陽光照得波光鄰鄰的池塘,鳳覺好寧靜。蘇丹凝的目光全在花窗外,而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一雙黑眸全在她那張令他魂縈夢牽的容貌上。

  端熙明白自己傷她很重。這個心結要打開是很不容易,可她連一個機會也不給他,他如何能夠把她重新擁入懷中,再續情緣?

  各有心思的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凝娣自己的眼中物,久久,久久……

  終於,蘇丹凝開了口,問了一個她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就怕他的回答會令她承受不住。

  「索先跟亞克呢?他們幾乎是與你寸步不離的,難道……」

  他一挑濃眉,「妳認為我殺了他們?」

  「我不會這樣想,畢竟依我當時在你心中的評價,以他們的生命來抵我一個太不值了。」

  他沒笨得聽不出她的挖苦之意。「妳放心吧,他們沒事,只是忙著找妳。」蘇丹凝先是一愣,接著,總算將目光移回他臉上。

  「是,我派他們兩人去找妳,我想若是我派其它人去找,妳一定會努力的把自己藏起來,但他們對妳有救命之恩,妳應該會願意見他們一面。」

  他的心機還是這麼重!她真的不知道該讚賞他還是罵他卑鄙。

  她突然起身,「這座園子很漂亮,我想走走看看!」

  「也好,暫時,妳會跟我留在這裡。」

  沒有其它下人?她沒問,而在隨意的走動打量這被青林翠綠包圍的美麗林園,她真的沒有看到任何人。

  深吸一口氣,站在富麗的涼亭內,她看著始終跟著自己的他,「單獨把我們留在這裡?為什麼?」

  「我們的愛情仍在,我只是想從妳的心裡把它喚醒- 」

  蘇丹凝搖頭,「我的心已死,愛情怎麼可能會在?」

  「凝兒!」

  「不要那樣叫我!」她的眼眶泛紅,「有些記憶太痛苦了,我想忘的,但它們不放過我,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就放過我,好不好?」

  「不好。」

  連考慮都沒有?!她瞪著他,「你不欠我這個女人,只是你太倨傲,總是不肯收手,一旦屬於你的,就不可以屬於別人,除非你不要了!」

  「妳這麼說並不公平,我曾經冒著生命危險救妳!」

  「那公平了,我也曾犧牲自己救你,避掉一場戰爭,互不相欠。」她其實不想再跟他這樣唇槍舌刺下去,她好疲累,忍不住的闔上眼睛。

  「妳去房間睡一下。」端熙告訴自己別急,再給她多一點時間。

  「我不要睡!」她倏地又睜開眼。

  他苦笑,「我不會對妳做什麼的,如果妳擔心的是這件事的話。」

  她可以相信他的保證嗎?不過,他若真想對她做什麼,他的機會太多了,她根本防不勝防亦無從阻止。

  見她點點頭,他立即帶她到一間窗明几淨的房間,看著她和衣躺下後,他為她蓋上被子,卻站在床邊不動。她氣悶的看著他,「你這樣我沒法子休息。」

  「好吧,我在外面,如果妳有事想跟我談,再叫我一聲。」他依依不捨的再看她一眼,這才步出房間,順手將房門給關上。

  她長聲一歎,闔上了眼眸……

  「吭!嘶~」

  窗外傳來一聲似馬的嘶鳴?

  她倏地起身,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再緩緩的打開窗戶,令她驚喜的看見右前方不遠有間馬廄,還有兩匹馬兒就關在柵欄裡。

  她想也沒想的就拉高裙襬,爬上椅子再攀爬過窗子,離開房間後,即往馬廄走去。

  在小心的拉開柵欄後,她牽出一匹白色的馬兒,慶幸過去在揚州時,她實在不像一個大家閨秀,老愛往外跑,若不是她那個不是親爹的爹後來把她當成禁臠,哪兒也不能去,她的騎術肯定更佳。不過這身裙子的確很不方便,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搞定裙襬,上了馬背。

  好在剛剛有逛了這宅子一下,知道房舍、大門方位,她深吸口氣,一扯韁繩,往前門的方向奔馳,而這個突然響起的馬蹄聲,也驚醒了仍在苦思如何解開她心結的端熙。

  「該死的!」他下令要所有的僕傭離開,卻忘了馬廄裡還有馬兒!

  他施展輕功到了馬廄,可蘇丹凝已經策馬而去,他連忙回身,上了另一匹黑色馬駒,追了上去。

  他壓根沒想到她的騎術這麼好,她的速度極快,已奔出了宅院大門,「凝兒,妳小心點!」他努力的追上前去,卻見她不停踢馬腹,這太危險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策馬疾馳。

  「妳騎太快了!凝兒!」

  吵死了!她不快,難道讓他追上?!蘇丹凝扯著韁繩,繼續踢馬腹,馬兒在這一大片坡地上跑得更快了。

  「妳對這裡的路不熟,凝兒,不准再踢馬腹了!」他的火氣隱隱的上來了。

  不准?「我不是凝兒!」她火冒三的回頭瞪他,「凝兒早就死了!」她這一回頭,因為馬兒的速度並未減慢,再加上一個突如其來的顛簸,她整個人反應不及,被彈了起來,從馬背上跌落。

  「該死,快放掉韁繩!」

  端熙一邊大吼一邊從馬背上飛身而出,她雖然直覺的丟掉韁繩,但還是重重的摔落草地,先落地的右腳立即傳來一陣劇痛,她還在坡地上連翻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不住痛苦的喘息著。

  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急忙來到她身邊,一臉擔憂,「有沒有事?」

  他打算扶起她,她卻揮手拒絕,「你走開!」

  「凝兒!」

  「這個世界上沒有凝兒了,在你眼睜睜的讓她去伺候另一個男人而沒有伸出援手時,她就已經死掉了!」她痛苦的朝他吼叫,淚水潰決而下。

  「好,那銀蝶公主,我先帶妳回去,妳臉上有擦傷,還有其它地方!」

  「不必了,我自己會回去!」她忍著痛楚,咬著牙,想要站起身來,但她的右腳完全無法使力,而且,好痛啊,為什麼?!她好恨!她不要在他面前如此怯懦!

  端熙俊臉一沉,因為他察覺到她根本站不起來,竟然還在逞強。

  「你幹什麼?好痛!好痛啊!」

  他的大手突地一把拉高她的裙襬,這才發現她的右腳膝蓋呈現不自然的彎曲。他臉色凝重,「妳給我乖乖待在這裡,哪兒也別去。」

  她為什麼要聽他的話?一見他起身離開後,她也咬著牙硬要撐起身子,但再一次的,她失敗了,右腳的痛楚令她臉色發白、額上頻冒冷汗。

  不一會兒,端熙去而復返,手上多了好些東西,他將她受傷的右腳以撿拾而來的樹枝及籐蔓固定束緊後,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你弄痛我了!放開我!」她氣得大叫。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強勢的抱著她飛身上了馬背。

  「我不要跟你共騎!」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她好累啊!

  「妳夠了!跌斷了腳還不夠?還想跌斷脖子嗎?」他臉色一沉,勃然大怒。蘇丹凝淚眼婆娑的瞠視著他,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異常嚴肅。「不管妳相不相信,看到妳落馬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嚇得差點停止跳動,現在,則是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因為妳就是不聽我的話才會受傷。」

  他的表情真的太凶了,她咬著下唇,不敢吭上一聲。

  「現在,妳給我好好的坐著,不要再逼我生氣,妳很清楚盛怒下的我,會做出什麼事,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

  她沉默,但身子仍然緊繃。

  端熙的神情也是複雜而深沉的。凝兒終於回到他的懷裡,可是她的抗拒如此明顯,他可有機會再次贏回她的心?

  蘇丹凝這輩子大概沒有這麼丟臉過,當端熙抱著一身狼狽的她、兩人共乘一匹馬,經過北京街道時,她很自動的假睡,因為街道兩旁百姓們的詫異眸光讓她是又羞又窘,再怎麼說,她現在的身份是一位公主,她的裙子雖然沒撩起,但一截樹枝及籐蔓就露出裙子外,更甭提因為固定了腳,她的坐姿有多難看,有大半的身子都得倚靠在端熙身上。這一下子,她肯定出名了!

  「要記取教訓。」

  端熙壞壞的打趣,也是吃定了她不敢張開眼睛、不敢回嘴,因為要是惹惱他,他的手沒有抱緊她,她可是會當眾出糗。

  她沒有錯失他話中的笑意,而她也不笨,明白他為什麼有心情開玩笑。

  她受傷了,又是傷在腳,這下子不管要去哪裡都不方便,更甭提要回內蒙了。

  可惡!大失策!

  兩人一回到皇宮,不顧那些宮女、太監及侍衛們好奇又不敢多問的眼神,他將她抱到他位於體元殿的房間內,再喚了宮女小心伺候她沐浴更衣,又傳太醫,忙碌了一個多時辰後,臉色蒼白的蘇丹凝躺臥在軟榻上,身上一些小擦傷上好了藥,比較麻煩的是她的右腳摔斷了,太醫說她的腳要恢復,最快也要兩三個月。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個青天霹靂的壞消息。但對端熙來說,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了。莫怪乎,躺在床上的她一臉懊惱,而站在床邊的他一張英俊的臉上可是笑容滿滿。

  「王爺,藥煎好了。」宮女端了碗藥湯進房。

  「給我,妳下去吧。」他接過藥碗,坐在床邊。

  蘇丹凝瞪著他,「我自己喝。」

  「別客氣了,張開嘴巴。」他笑。

  她反而抿緊了唇,眼睛卻忍不住看向門外,她不相信銀翼不知道她受傷了,她剛剛可是讓端熙一路抱進來的,有多少雙眼睛在看,消息一定早就通報回去。

  「再不張開,我只好用另外一個方式餵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瘠痙。

  她一愣,目光回到他臉上,這才發現他的黑眸又深幽了一些。雖然他沒說破,但她就是知道他打算用嘴巴來喂,她才不會讓他佔便宜!

  她乖乖的張開嘴巴吃藥。

  端熙莞爾一笑,「這時候,我挺懷念妳的唱反調了。」

  她不想響應,一口接著一口的喝完了藥後,「我想回我的房間去了。」

  「那裡塞滿了東西怎麼回去?」

  他也知道啊!蘇丹凝眼內冒火,「簡單,你這個房間比我的大太多了,把那些東西全搬過來這兒,我就能回去。」

  她的反應很快。端熙溫柔一笑,「何必搬來搬去,既然這個房間夠大,睡我們兩個也夠。」

  「你!」她氣紅了臉,「你不要以為這房裡只剩我跟你,你就可以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我怎麼會占妳便宜?」他的黑眸中浮現動人的深情,「妳說過,我的喜怒哀樂牽動著妳的喜怒哀樂,所以,咱們是彼此彼此,誰也沒占誰便宜。」

  聞言,她眼中淚光乍現。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他清楚知道她的淚光是因為她跟他都想到了同一個畫面。

  「然後,我埋首於妳的發間,輕咬妳的耳垂,再往下到妳的下顎、妳的紅唇時,妳為了表示沒佔我便宜,也學著輕啄我的臉頰、下顎,甚至刻意的胡亂磨贈起來……」

  隨著他的親密敘述,蘇丹凝眸中的淚水愈聚愈多。她記得,她記得好清楚,後來,他不甘示弱的刻意在她身上點燃更多的慾火,帶領著她進入熾烈而纏綿的美麗激情!

  兩人四目相對,幾乎是屏住了氣息的凝娣彼此……

  「砰」的一聲,銀翼憂心的衝了進來,也打破了此時的真情凝眸。

  她連忙別開臉拭去淚水,端熙則有打人的衝動,他的表情顯然反應出來,銀翼緊急煞住腳步!

  「我打斷什麼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當、當然沒有,哪有什麼可以打斷!」蘇丹凝連忙說。

  她又縮回去了!端熙眼中的怒火更盛,銀翼只覺得好無辜,真是來得不是時候!但既然來了,他也不打算看個兩眼就回去,他在床上坐下,「腳怎麼樣了?怎麼會跌下馬的?」

  「我來說吧。」雖然對他生氣,不過端熙不想讓蘇丹凝太累,就把事情的經過三言兩語的很簡短的說完。

  還真簡潔!銀翼也算佩服他。「這下要兩三個月才能好啊?可是我該回內蒙去了。」人都被這男人搶到他房裡了,他若再待下來,痛苦的只是自己。

  「我也可以回去。」蘇丹凝馬上說,她才不要留下來。

  「別說傻話了,妳當然要留下來。」端熙駁斥她,再看著銀翼道:「我會照顧她的。」

  「不要!」她急忙向銀翼搖頭,更以眼神向他請求,因為這一留,她鐵定會被龍王啃得屍骨無存的。

  銀翼卻不這麼想。依端熙此時狂霸的呵護,她應該會被疼愛到神魂顛倒才是!

  他看向端熙,「我們出去談一下。」

  「好。」答得乾脆。

  「等等!」

  蘇丹凝莫名的不安,但這兩名高大挺拔的男人都沒有理她。他們也不知道談了什麼,當銀翼再走進房間時,只是笑笑的握著她的手,「妳放心的留下來吧,他會好好照顧妳的。」

  「我不要!」

  「凝兒,雖然我很不願意這麼說,但是,連妳都不得不承認,妳的命運注定要跟龍王綁在一塊的,那麼,何不順命而行,看看最後等著妳的是什麼?」

  「我!我已經怕了。」她承認自己的怯懦,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銀翼心疼的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她經歷太多,承受太多,怪不了她。

  略微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端熙,黑眸中有太多的愧疚與痛楚,他忍不住在心中歎息。看來,這一對有情人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chembioorg 2009-4-28 18:44

第17章

  復合之路的確還很遙遠,至少對端熙而言,是如此,但對蘇丹凝來說,在銀翼帶著進貢使節團離開後,她的日子變得好難挨,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順命而行後等待她的是什麼?

  她知道自己是膽小鬼,但她的心已經殘破不堪,實在禁不起再一次的摧殘。

  何況,她留在宮裡的日子也很悶,她說的話也沒人聽,像是!

  「皇上,我不想住在王爺的房間,這太奇怪了,也不合禮教。」端善來探視她時,她趁機說出心聲。

  「明白了,朕會安排。」

  結果,她的確搬了房間,由體元殿換到了害她跌斷腿的近郊別館。

  「為什麼住這裡?我是大清朝廷的客人,又不是你龍王的客人!」

  「妳的確不是我的客人,是我愛的女人!」端熙是這麼回答的,當時,她是漲紅著粉臉,完全說不出話來,因為他說這句話時,四周有好幾個奴僕,他們乍聽到皆忍俊不住的噗嚇一笑。

  又像是-

  「我要出去,王爺不在又如何?他不在,我就哪兒都不能去嗎?」

  「是的,公主,抱歉。」丫鬟一臉歉疚。

  真是氣死她了,她想要做什麼都不成,但端熙要她做什麼,她想不做都不成,原因全出在她該死的右腳!

  還有,他天天溫柔著一張俊顏,一湯匙一湯匙的餵她喝藥。

  怕自己沉溺在這樣的溫柔裡,她抗議道:「我是腳受傷,不是手受傷。」

  「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

  他還差人做了一輛輕巧的輪椅,天天將她推出房間去曬太陽,但這進出,都是他抱上抱下的。兩人身體的接觸,總會令她想到一些不該有的畫面,她又抗拒了,「我不想出去曬太陽。」其實是不想被他抱,只好換個理由。

  「不行,曬太陽有益健康。」

  「那你可以做個枴杖給我,我只斷一隻腳。」

  「不行,萬一不小心跌倒了,又斷了左腳不是更糟?」

  蘇丹凝氣得想咬人。他這算是詛咒吧!

  後來,她想過了,惟一能掙回自由、遠離他的方法,就是讓她的右腳快快好,屆時,能走、能跳後,他還能拿她如何?要不,再這麼跟這男人相處下去,她也許會沉溺在他的溫柔呵護裡,而她、心中的苦澀也會一日多過一日,回憶是一種很傷人的玩意兒,她深受其害,不想再創造更多的回憶。

  接下來,想通了的她很合作,端熙用湯匙餵藥,她一聲不吭的乖乖喝下,吃飯時,他挾多少菜給她,她也全部吃下,原本睡得少的她,也逼自己多睡點,因為她要快快好起來,因為她要快點離開龍王。

  端熙亦心知肚明原本意見多多的她為什麼會變成為一個合作的病人,但這一點都不好,他的心很痛,她想離開他的心思太明顯了。不過,他不會放棄也不會放手,眼見她的腳傷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愈來愈好,他決定了,即便要用到他最「不屑」的方法,他都要她永永遠遠的留在他身邊。

  「噗。」皇宮的西暖東閣裡,堂堂的九五之尊在聽到端熙所為何來後,剛入口的茶水竟然就這麼成了一道水箭噴了出來。

  難怪,難怪他要求其它閒雜人等全退下去。

  端善用袖子輕拭嘴角的茶水,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你是認真的?」

  「你不願意?」端熙一臉陰沉的瞪著他。

  他輕咳了一聲,好壓下胸口那快懲不住的濃濃笑意,「我當然不會不願意,只是我很好奇你竟然得用上- 噗嚇!」天啊,他真的忍不住了,好想大笑啊,他萬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龍王擺不平的女人。

  端熙咬咬牙,黑眸變得更為深沉,「你是覺得我很窩囊?」

  「沒有,當然沒有。」端善猛搖頭,但因為太努力的憋住笑意,他的眼睛卻浮現淚光。實在忍得很痛苦啊。

  「那『皇上』現在該做什麼?難道還要我這個『皇弟』來提醒?!」他咬牙道。

  端善一聽到他一下子說皇上,一下子又說皇弟,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於是不敢再笑,立即喚來太監,備上文房四寶。

  在提筆時,他看向一臉臭臭的端熙,再示意其它人全部退下後,這才開口道:「我真的很高興你忘了她。」

  端熙當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他坦誠不諱,「我沒有忘了她,事實上,我要娶的就是她!」

  「什麼?!」端善的筆差點沒拿穩。

  「沒錯,銀蝶公主就是蘇丹凝。」

  這其中緣由,是他向銀翼詢問而來的。命運何其微妙,即便兜了這麼一大圈,她還是回到有他的地方,與他相逢。他將他跟蘇丹凝那一段匪夷所思的愛恨情仇,及後續她成為銀蝶公主的事娓娓道來。

  當他說完後,室內一片寂靜。

  端善是羨慕的,如此轟轟烈烈的愛情,他這一輩子並無緣遇到。「能得如此有情有義的佳人,你上輩子燒了不少好香。」

  「我知道,這也是我為什麼放下王府的一切,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她的原因。」

  他在宮裡巧遇蘇丹凝後,立即派人送消息回一福親王府,要姜威代為處理府中的大小事,並聯絡亞克及索先,告訴他們「任務」已結束。

  慶幸的是,惟一識得蘇丹凝的和肅親王在半年多前已移居江南,當時他還曾到一程親王府小住三天,對他娶妻生子一事做了一番懇談,確定無望後,他也不得不放棄,不再強求了。

  不過,他跟銀蝶公主的婚事若是昭告天下,皇叔應該會上京參加婚事,看來,他還是得找個時間跟皇叔好好談一談。

  端善顯然也想到了,「皇叔對蘇姑娘的印象極差- 」

  「我會跟皇叔解釋這一切。」

  「你不打算讓鐸勳知道?」

  這一點他已思考過,「暫時隱瞞,在我跟凝兒的婚事塵埃落定後,我會讓他知道銀蝶公主是誰,當然,也會讓仁祥知道。」

  「也好,現在你跟她之間還有太多的不確定,她的心又受傷那麼重,多些人加入,變量就跟著增加,罷了!」

  端善點了點頭,以毛筆沾些墨水後,提筆為龍王跟銀蝶公主的婚事下詔書,再喚了太監進來,指示他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信送到科爾沁部,呈交羅赫德親王。

  「是,皇上。」太監立即領命退了出去。

  端熙挑眉問:「你書信中的內容,下筆不會太重了?這是樁喜事,可以說是兩國和親,不是要打戰。」

  端善當然明白弟弟說的是他寫的最後兩句!公主不嫁,兵馬將至。

  「我是認真的,聽到你們的故事緣,我更覺得蘇丹凝非你莫屬,務必促成這段良緣,所謂的『非常手段』 就是如此。」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沒有我想像中善良了。」

  「這不是你要我學習的?!」端善開玩笑的嘲弄回去。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兄弟情誼盡在不言中。

  蘇丹凝得知大清皇帝為她跟龍王賜婚的事,是在她終於可以將雙腳平踩在地上的這一天。

  「請公主走一走,看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前來複診的老太醫笑看著她在走了幾步後,再也忍不住的轉圈。

  「行了、行了!沒問題,我可以回內蒙古去了。」她笑得闔不攏嘴。感謝老天爺,她終於可以離開這囚禁了她兩個半月的龍王別館了!

  端熙看她那麼開心,他臉上的笑容卻很神秘,他謝謝老太醫前來這一趟,再交代下人送太醫回宮後,好整以暇的坐下,看著俏盈盈的站立在桌前,離他有數步遠的蘇丹凝。

  「妳不用回去了,如果送聘的隊伍沒有延誤,此時所有的聘金及聘禮應該都已全數送到羅赫德親王的手上了。」

  最早送了皇上親筆詔書到內蒙古提親的快馬,早在半個月前就拿了羅赫德親王的親筆回函回到宮裡,書信內容是,他對這門婚事倍感榮幸云云。

  婚事既定,端熙便派人送去聘金及聘禮,皇上也已頒令天下,宣佈這樁兩國通婚的喜訊,只是人在別館的蘇丹凝一直被蒙在鼓裡。

  她的確是錯愕的,臉上笑意一歇,好半晌才吶吶的吐出一句,「送聘?」

  他點頭,「是,除了上回把妳房間差點塞爆的東西外,還另外加送黃金、瑪瑙如意、象牙雕!」

  「等等,為何送聘?難道是……」

  端熙笑看著花容失色的她,「我早就跟妳說過了,『我們還有未來』。」

  「不要,我不要!我也說過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一意孤行?!」她怒聲抗議。

  「因為我知道妳還是愛我的!」

  蘇丹凝臉色一白,「不要太有自信,你不是我。」

  「那也無所謂,我要定了妳。」

  她瞪著他,「是怎樣?皇族宗室的黃花閨女全出閣了嗎?」

  「我不知道,那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啊」他撇得可真乾淨,她氣憤的走到他面前,「是你要成親,依你的身份,就該去找她們!」

  「我要的女人不在其中。」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那也與我無關,因為我要的男人不是你!」她快氣死了,壓根忘了跟他保持安全距離,這會兒竟愚蠢的離他不到一步遠的指著他的鼻子叫罵。

  他黑眸閃動著迷人光芒,「我真的很想念妳的伶牙俐齒!」他的手一攬,她立即跌坐在他的腿上。「不知道嘗起來的味道如何,是否一如往常的美好?」

  蘇丹凝瞪著他貼近的臉,臉色一變,「你!你別亂來!先讓我起來。」

  他好不容易可以不必顧忌她那跌斷的右腿,好好的擁抱她,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開她,「妳怕我啊」

  「是,龍王惡名昭彰,我怎麼不怕!」她氣憤的掙扎,只是女人的力氣永遠敵不過男人。

  端熙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誘人笑容,「妳怕的不是我,而是怕我對妳做出會讓妳自己都失控的事吧?」

  「笑話,我才不會因你而失控呢!」

  「我不相信,那只好試試!」

  「等!唔!」

  他的唇貪婪的吻住她誘人的唇,太久了,他渴望太久了,這甜美的滋味。

  不要!蘇丹凝想抗拒,但是她的身體、她的戚官卻背叛了她,畢竟男女之間的事,是他教她的,是他帶她感受的,她的呼吸開始急促,他的吻從狂野慢慢變為溫柔,綿密而深長,細細的品味……

  當他的手熟稔的解開她的衣襟,探入愛撫她的渾圓時-

  她整個人一震,突地從這熟悉的激情中清醒過來,她一把拿開他冒犯的手,踉蹌的從他的懷中掙開,退後,靠在桌邊,一手抓著被扯開的衣襟用力的喘息著。「不可以,這是不對的!」

  「我龍王要的女人,一定誓在必得,妳心裡比誰都清楚。」

  但你要的女人太多了,福親王府裡有美人宮,還有那遠在不知名的地方的毒美人……她苦悶的想著,眸光跟著一黯。

  「你可以要了我的身子,但很難再要我的心了。」蘇丹凝淒涼一笑,轉身跑回房裡。

  端熙臉色一凜,本想追過去,然而他忍住了,因為這一去,只是去爭執她的心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他身上而已。

  然而這一點不需要爭執,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她曾經為了保住他,被他唾棄、厭惡也不在乎,這樣深切的愛情,是不可能輕易從心中抹去的。

  接下來的日子,對端熙跟蘇丹凝來說,都過得相當匆忙,可以說是在迎接一個又一個的賀客中度過的。首先是和肅親王在得知龍王娶妻的消息後,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就風塵僕僕的從江南趕來,還備了見面禮要給銀蝶公主,沒想到這一見了面,他氣得臉色鐵青,大動肝火。

  更可惡的是,蘇丹凝還對他說:「我也不想嫁他啊,你就去對外宣佈我是誰好了。」說完轉身走出大廳,顯然一點也不把他放在眼裡,真是氣死他了。

  端熙不得不先安撫皇叔,並將她曾經為他做的事再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說了她不少好話。

  奈何和肅親王根本不信,正巧,鐸勳跟魏仁祥連袂前來,在他們身後,還有索先跟亞克,他們已從索先跟亞克那裡得知,銀蝶公主就是蘇丹凝的事。

  也好在有他們兩人作證,和肅親王總算對蘇丹凝改觀,並答應保守她就是蘇丹凝的秘密,只是這些事顯然太複雜、太震撼了,他頻頻搖頭,說沒兩句話便先回房小憩了。

  老人家一走,鐸勳馬上迫不及待的問:「她人呢?」他很想念蘇丹凝。

  端熙只是看他一眼,便回身喚了下人去把她找來。

  蘇丹凝重回大廳時,還臭著一張臉,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久久未見的鐸勳、魏仁祥他們。她眼眶泛紅的走到亞克跟索先面前,露出一個好開心的笑容,「是你們,太好了,你們真的沒事!」

  坦白說,她見到他們的表情還真令端熙嫉妒,兩人重逢至今這麼久,皇室婚禮也如火如荼的籌備中,但她從未用這麼開心的表情看過他,更甭提她說的那些話,她以為他真的會殺了他們?

  「謝謝你們。」她真的好感激,若沒有他們,她早就死了。

  「是我們要謝謝妳。」亞克跟索先異口同聲的道,他們也早已從鐸勳及魏仁祥那裡得知真相,看她的眼神是充滿著感激與欽佩的。

  「她都要嫁給你了,你眼神還帶著妒火?!」鐸勳忍不住的拍拍端熙的肩膀。真是的,竟然跟自己的手下吃起醋來。

  端熙瞪他一眼,「那個女人!」他看著與索先、亞克聊起來的蘇丹凝,「她說我很難再得到她的心了。」

  「是嗎?我想她的心從未離開過你身上吧!」

  他說得苦澀,端熙倒是得意的笑了出來,「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不要在我面前這麼得意,我會討厭你的。」鐸勳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

  蘇丹凝深吸了一口氣,走向這三個改變了她一生的男人。

  魏仁祥朝她一笑,「先跟妳道聲恭喜,雖然妳可能是被迫當龍王妻的。」

  她回以一笑,卻忍不住道:「這樁婚事我的確沒有選擇權。」

  端熙立即不悅的將她擁入懷中,她瞪向他,「喂,我還不是你的妻子。」

  「是啊,所以,我可以先抱一下吧,趁著妳還不是龍王的妻子前?」鐸勳不怕死的張開雙手。

  端熙眼睛半瞇,蘇丹凝倒是愣住了,但出乎意外的,他竟放開了她,「僅此一次。」這話當然是對鐸勳說的。

  鐸勳看著蘇丹凝,看著她眼眶微紅的走向自己,他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段「虛情假意」的日子,是他這一生最珍貴的回憶。

  「妳會幸福的,一定會的。」

  「貝子爺,你是很好的人,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好姑娘。」

  端熙見兩人抱著還說起悄悄話,這醋罈子還是打翻了。「可以了吧?也抱得太久了!」

  魏仁祥受不了的搖搖頭,但是- 吃醋的龍王,還真的很有趣。

  幾天後,羅赫德親王及銀翼也來到別館,他們先去皇宮一趟,隨行的侍從有近三十人,還依中原的禮,帶了不少嫁妝過來。

  羅赫德親王是第一次見到端熙,但光是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有能力也有足夠的愛可以給善良的蘇丹凝幸福。

  見到昔日的救命恩人鐸勳貝子,他大力感謝他當時讓他留在貝子府療傷的事,兩人又是謝個沒完。

  銀翼則看著端熙,開玩笑的道:「公主不嫁,兵馬將至?!我以為我們那天說清楚了,你這提親的詞也下太重了!」

  他搖頭一笑,「是皇上用的詞,與我無關。」

  「這明明是威脅,像皇上那樣溫厚善良的人根本不會這麼寫,一定是你!」蘇丹凝一聽,火氣都上來了。

  「不是我!」

  「連這個都不敢承認,懦夫!」

  「銀蝶公主,我是不是懦夫,妳應該比誰都清楚才是。」

  兩人開始唇槍舌劍起來。

  羅赫德親王笑看著這一幕,再轉頭看著兒子,「我終於明白你說的,凝兒在這裡的確是有生氣多了。」

  是啊,這是一對深愛著彼此的歡喜冤家啊,即便蘇丹凝的心中還有死結在,但他相信端熙有足夠的愛來打開。

  這一對歡喜冤家在五天後成親了,威震天下的龍王舉行大婚,整個北京城可以說是沸騰了,除了原本就居住在城裡的百姓之外,還有許多來自附近城鎮的百姓,再加上忙著送禮祝賀的文武百官、外國來使、鹽商權貴,整個北京城像是快被擠爆了。

  而在兩人完成大婚,在皇宮內宴請酒席後的第二日,這對新婚夫妻偕同隨侍等一行人乘上馬車,準備返回福親王府。當龍王的馬車駛進北京街道時,是萬頭鑽動,街道兩旁擠滿了老老少少,全為了一睹龍王及龍王妻的風采。

  只不過,眾人有些小小的失望,雖然馬車的簾子是拉開的,尊貴俊美的龍王難得一身紅袍,充滿喜氣,坐在他懷中小鳥依人的銀蝶公主也是一身紅,但就如她第一次踏進北京城時的裝扮類似,仍戴了綴珠花冠,讓人很難看清她的容貌。

  或許是人潮太過擁擠了,一個不到七歲的小男孩竟被擠到了路中央,嚇呆了他就傻傻的看著龍王的馬車往自己衝過來!

  「快跑啊!」

  驚呼聲此起彼落,同一時間,端熙左手摟著蘇丹凝竄出馬車,右手抱起那名男孩,一個轉身,就將男孩帶回人群裡。

  而就這麼一個轉身,遮住蘇丹凝容貌的綴珠揚起,那張傾國傾城之貌就這麼落在圍觀群眾眼中。

  「天啊,好美啊!」眾人發出讚歎聲。

  端熙隨即擁著她再進入馬車內,拉下簾子。馬車漸行漸遠,人潮也逐漸散去,但有一名戴著黑色斗笠的灰衣人卻是佇立不動,一陣強風吹來,男子的一隻長袖也跟著飛起來。

  街道上幾名路人不由得瞪大了眼,小小聲的議論著,「他少了條胳臂呢!」

  灰衣男子身子一震,斗笠下,一雙猙獰的黑眸陰森森的再瞥了眼馬車消失的方向,這才轉身離去。

chembioorg 2009-4-28 18:45

第18章

  經過幾天的趕路,端熙一行人回到了福親王府。出乎蘇丹凝意外的,她的新身份對識得她的姜威總管及奴僕們,並沒有造成任何困擾,雖然端熙什麼也沒說,不過索先私下告訴她,大家都明白她為龍王做了什麼。

  難怪,他們看她的眼神都是含笑的,不似她被貶至美人宮時的淡漠,而美人宮的美人們又被全數遣走了,一個不剩。

  端熙為這件事倒是開了口,「王府有了當家主母,總該有番新氣象。」

  是嗎?她該感激嗎?美人宮消失了如何,誰知道在什麼時候又會冒出來。

  端熙從她那不以為然的眼神中,就知道他跟她還有一條很長的路要走。事實上,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對新婚夫妻。而他比較在乎的是,不管是在皇宮時的洞房花燭夜,還是這一路回來淮安,甚至這幾天住到喜氣洋洋的南天園新房,他們都還未圓房,也沒有同床共眠。

  她只送他一句,「我不方便。」他便什麼也不能做了。

  他知道是借口,卻不得不承認是很合理的借口,更何況,他曾想強要了她,但那一次的醜陋連他都不願回想,他也不想再挑起她的記憶。

  接下來,淮北的鹽場出了些狀況,他被迫放著美嬌娘前去處理,這一往返又是二十多天,終於回府後,他腳步未歇的直奔書房,就為了見她。

  「有沒有想我?」

  這是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話,沒想到,正在寫毛筆字的蘇丹凝只是抬頭看他一眼,便又繼續做自己的事。

  「這些天妳都沒有出門去逛逛,鐸勳跟仁祥不是有過來邀妳出去?」

  他對她的行蹤還是掌握得這麼好!她抿抿唇,「這張臉要是被認出來可怎麼辦?我拒絕他們了。」

  「難道他們沒有告訴妳,妳現在的打扮穿著,又頂著銀蝶公主的新身份,不會有人把妳們聯想在一起的。」

  「他們說了,但我不想出去。」

  她其實懂得的,身份尊卑的不同,他人所看的角度便不同,再加上,她過去穿著月牙白色服飾居多,也不戴首飾,但在內蒙古的半年生活改變了她的穿衣習慣,她身上的首飾多了,顏色也繽紛許多,再加上經歷一些椎心事,她的氣質韻味與過去有別,少了纖紐靈氣,多了份沉靜典雅。

  有時候,她單獨面對著鏡子,都覺得自己陌生。

  「為什麼不想出去?」端熙歎息一聲,正想走到她身邊,看她在寫什麼!

  「別靠這麼近。」

  她出聲阻止,因為他的靠近總會讓她心跳失速,更糟糕的是,她克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它似乎有一種自我的渴欲,想朝他的懷抱貼近、想在他的氣息中沉淪……

  而這些都令她害怕。

  他很討厭她設定的距離,更甭提兩人已二十多天未見,他有多想她,渴望與她貼近,他還是很執著的走到她身邊,才俯身要看她寫什麼,她手上的毛筆突然往上,好巧不巧的就勾劃過他的右眼。「妳幹什麼?!」他連忙拭去墨水。

  「我早就說了,要你別太靠近我。」她繃著一張俏臉道。

  話中有話,他不至於聽不出來。她想這樣玩是嗎?好,他奉陪!

  端熙轉而走回她對面,另外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她困惑的抬頭看他,卻見他也拿了毛筆,伸長了手沾了她身前的硯台裡的墨汁後,才坐回位子,沾了過多墨汁的毛筆就整個朝她甩了過來!

  「嘿!」

  不意外的,噴濺出的墨水在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劃了出一條黑線,他莞爾一笑,「我們是夫妻了,同甘共苦是應該的。」

  蘇丹凝瞠視著他,他的話很清楚,她怎麼對他,他就怎麼對她,他們現在是生命共同體。

  他陡地站起身來,她整個人戒備起來,但他卻是走出去,再走進來時,手上多了一條毛巾,在她仍錯愕時,他竟為她擦拭臉上的墨漬。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心裡抗拒道:不!不要對我這麼溫柔!不要!你對毒美人也是那麼好,那麼寵愛!我不要!

  「好了,不再像只小花貓了!」他蹙眉,「怎麼眼睛紅了?」

  「是你擦得太粗魯,弄到我的眼睛了,你以為我會因為你這動作就想哭嗎?!」

  她慌亂的解釋,卻愈描愈黑。

  端熙動作有沒有粗魯,他自己心中清楚,他笑,「今天方便行房了嗎?」

  她一愣,怎麼突然話題轉到這個?算了算,他「應該」是禁慾一段時日了,如果沒有找野花的話。但她還是老話一句!

  「我不方便。」

  意料之中。他點點頭,反正女人的不方便大約只有五、六天。

  六天後!

  「還是不行?」他再問。

  「我還是不方便。」她仍是這麼回答。

  「好吧,有些女人是需要多那麼幾天。」什麼?!蘇丹凝瞪著他那可惡的笑臉,氣得都胃痙攣了。接著,五天又過去了。

  「我還是不方便。」她真的很受不了,他在執著什麼,全天下的女人沒有死光光吧!

  「妳的不方便太久了。」

  從她那雙閃動著怒火的秋瞳,端熙很清楚有人快得內傷了,雖然她有在心中努力的咒罵他,但總不比說出來的舒坦。

  「我心裡不舒坦!」

  她正好接了這句話,但他卻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他們之間一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默契,那像是天生,任何人都取代不來的。

  「笑什麼?我說了我心裡不舒坦,你聽見了沒有?因為你很礙眼。」尤其是這時候,那張俊臉上的笑容太迷人,很刺眼,很可恨,很讓人心動……天啊,她快瘋了!

  「妳不舒坦,我的身體也一直不舒服,因為我那兒忍耐太久了。」

  蘇丹凝沒想到他話說這麼直又粗魯,粉臉頓時漲紅,只能又羞又氣的道:「我不介意你找別的管道去舒緩。」

  「但我很介意。」他正經八百的說。

  她無言。他到底希望她怎樣?要她投懷送抱?

  還是什麼都不要想的當一個安安份份的賢妻良母,自欺欺人的過一生?

  那些在意的、不在意的事或傷口都假裝忘了,跟他恩恩愛愛的過完這一輩子,行嗎?可以嗎?

  端熙看著她那黯淡下來的容顏,他突然起身走到房門,對守在門外的亞克交代一番後,不久,亞克送進來好幾壺美酒,索先則端了好幾盤下酒菜,兩人退了出去,房門再度被關上。

  他看著坐在床沿的她,拉著她的手走到圓桌前坐下,再替她倒了酒,「喝吧,喝到妳願意把妳心中的話全都說出來。」

  她一愣。原來!難怪,都午夜了,他還會要索先他們準備酒菜。

  「我不想喝。」她怕自己會失控,把不該說的也說出來。

  「我陪妳喝,凝兒,我們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知道妳有心結,我也知道妳的痛,但是只要妳不說出來,那些妳在乎的事永遠不會過去,我們就永遠不會有未來。」他說得語重心長,也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蘇丹凝眼圈紅了,「你真的、真的這麼在乎我嗎?」

  他沉沉的歎了一口長氣,「我愛妳,問問妳的心,它會告訴妳,我有多愛妳,因為太愛了,所以,才會那麼恨妳,甚至重重的傷害了妳。」

  「是!」她淚水奪眶而出,「你真的重重的傷害了我,你不相信我……嗚嗚嗚……你就是不相信我……即便我說了實話了……你還是不相信……嗚嗚嗚……」

  她愈哭愈傷心,淚水愈跌愈凶。

  不需要酒的催化,她心中的苦已累積太多,一開了頭,便整個宣洩出來。

  他不忍的將她擁入懷中,她卻氣憤的推開他,「你最可恨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你甚至……甚至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嗚嗚嗚……看著他!」她哽咽啜泣,淚如雨下。

  他心痛的再次將她抱在懷裡,但她仍然憤力抗拒他,「走開,我不要!我不要……你罵我…罵了那麼不堪入耳的話……你怎麼能?嗚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一千一萬個對不起……」

  「我不要!我恨你……」她拚命掙扎,淚不曾停過。

  這一次,他溫柔但也霸氣的再抱著她,她的拳頭不斷槌打他的胸膛,但哭得太凶,手已無力,他溫柔的雙臂與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都讓她哭得更加不能自己。

  端熙看著哭到泣不成聲的她,他始終擁著她,任她抽噎,感受到她終於在他懷中放鬆下來。

  這一晚,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一次同床共眠,但令蘇丹凝意外的是,他並沒有要了她,他只是溫柔的擁著她。

  而她,有了成親後的第一次好眠。

  只是,當陽光灑了一室金黃,蘇丹凝不再是淚濕枕頭的醒來後,徹夜環抱她的溫暖已不在,床榻上只有她孤零零一人。她靜靜的坐起身來,看著身旁空了、但亂了的被褥,她悶悶的下了床,梳洗著衣後,這才步出房門。

  「少夫人醒了?我馬上叫人為妳備膳。」守在門口的索先立即拱手道。

  也因為她實在不習慣他跟其它奴僕們叫她「王妃」,所以,端熙便要他們叫她少夫人便成。

  她搖搖頭,對著他一笑,「不必了,我不怎麼餓。」

  「可是主子說妳睡得太熟了,叫服侍妳的丫鬟也別進去吵妳,但交代我跟亞克只要妳一醒來!」

  「行了,索先,我真的不餓。」她是真的沒胃口,笑了笑,她走到不遠處的亭台坐下,索先跟亞克仍站得遠遠的,離她約有十步遠,他們在守護著她,她明白。

  不過,兩人的神情似乎跟過去不盡相同,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不久,兩人像是作了什麼決定似的,一起走向她。索先開了口,「少夫人,其實,那一天,主子是有衝進房裡的。」

  「什麼?」她聽不懂,於是,索先便解釋昨晚她因為聲音略高,他們正好守在外面,所以她在乎的那件事,他們都不小心聽到了。

  她的眼淚頓時滾落眼眶,「所以,他有衝進去要阻止那個人侵犯我,是嗎?」

  兩人用力點頭,雖然他們沒有親眼看見那一幕,但王爺會出了王府外,撞見他們時沒有任何震驚,可見他已進過她的房間,猜出是他們將那個色男反綁在椅子上的。

  索先將這判斷先說了,亞克再接著道:「而且,主子並沒有責備我們,也沒有派人把妳抓回來,他讓妳走了,足見他對妳有多麼用情至深。」

  蘇丹凝咬著下唇,卻阻止不了淚水拚命拚命的掉,她看著索先,「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依我們對主子的瞭解,應該是他對妳的愧疚太多,所以,他並不容許自己在對妳解釋幾句後就能得到妳的諒解,何況,妳是第一個他用心去瞭解的女人,妳的心結若不自己說出來,他說太多,妳應該也聽不進去的……」

  她突然想起昨晚端熙跟她說的話!只要妳不說出來,那些妳在乎的事永遠不會過去,我們說永遠不會有未來。

  她眼眶一紅,「他在哪裡?」

  「書房。」索先跟亞克同聲笑道,他們看得出來她釋懷了。

  蘇丹凝隨即轉身,拉起裙襬奔向書房。

  沒想到這一衝進去,才發現裡面除了端熙,還有不少人。

  她尷尬的煞住腳步,「呃,我待會兒!」

  「你們先出去,明天再繼續。」端熙難得看到她主動來找他,而且,這還是他們結為夫妻後的第一次,更甭提她還是如此的急迫。

  在那些鹽商全朝她點頭微笑的陸續離開後,書房的門也被關上了,他走到她面前問:「什麼事?」

  她看著眼神溫柔的他。她怎麼會那麼盲目?只執著於她受到的傷害,卻看不見其它更應該重視的部份。

  「凝!」端熙的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投向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的哽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反而被她嚇到了,「這到底是?」

  她淚眼汪汪的將索先及亞克說的話告訴他。

  原來!他深吸口氣,神情認真,「但我對妳做了很過份的事,這是不容否認的。」

  她搖頭,「你來找我了,這樣就可以了,這代表你對我仍然不捨、仍然在乎,仍然有愛,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跟妳說對不起……」他邊低喃邊吻上她那兩片誘人的紅唇,再輾轉的吸吮纏綿。天啊,她的滋味如此美好!

  而她氣喘咻咻,整顆心失速狂跳,這樣相屬的感覺久違太久太久了……

  端熙收緊雙臂的緊抱著她,吻得更為熾烈,但還不夠,他忍耐太久了,他的手往上,解開她的衣襟,扯下她的肚兜,手探入愛撫她誘人的柔軟,他粗喘一聲,而她身上的情慾之火雖被撩起,卻仍留有一絲理智。「這裡不行的- 」

  「可以。」

  「有人會!」

  「沒人敢進來。」

  她的話太多了!他的唇再次回到她的紅唇,他的手不斷在她身上愛撫,她嚶嚀低吟,更加挑起他狂野的慾念,接著,灼熱交纏的赤裸身軀、一滴滴落下的晶瑩汗珠,粗喘的氣息及嚶嚀呻吟,撞擊出激情烈火,一起將兩人吞噬……

  從這一天開始,端熙跟蘇丹凝才像一對夫妻,一對沉浸於愛河的新婚夫妻。

  他會替她畫眉,她會替他更衣,他們會在欣賞星月交輝的美景後共浴,在水池中嬉戲玩耍後翻雲覆雨,回到床上,本欲相擁而眠,卻東南西北的聊了開來。有時,他明明忙著跟人談生意,卻僅是突然想看她,便撇下一堆人,到房間或書房去找她,而一場魚水之歡自是免不了的。她笑他的縱慾,他會笑言他在為生龍子、龍女而打拚。

  她嬌羞不已的打他,他卻給她一個深情的吻。

  為了打開所有心結,蘇丹凝也向他坦言,她很在乎朱嫣的事。

  於是他將朱嫣跟他發生的所有事情全數跟她坦白,所以,她釋懷了,而現在,她飲用的茶水裡也不再有無色無味的添加物,這代表的是,她的肚子將有機會孕育他們的龍子跟龍女,她深深的期待著……

  他們的視線常會不自覺的找尋著對方、追隨著對方,在四目相對的剎那靜靜凝娣,讓眼神交流,什麼都不必說,就能感覺到幸福。

  只是,對蘇丹凝來說,這麼幸福美滿的日子也有特別難熬的時候。

  像是他前往淮北巡視鹽場,或是替皇上處理某些見不得光的穢事時,因他們纏綿依賴的熱戀程度,她著實不宜同行,於是,思念便會化成煎熬。

  不過,小別勝新婚,她總是在睡夢中被連夜趕回的端熙熱烈的深吻給喚醒,共享狂野的激情。好幸福,這一生,若能就這樣的過,他們兩人都別無所求了。

  寂靜的黑夜中,一雙探視的黑眸看著南天園房間裡相擁而眠的俊男美女,他小心的遁入夜色中,施展輕功,幾個飛掠後,來到五條街外一間廢棄的廟宇裡。

  而一名戴著斗笠、身著灰衣的男子佇立在一尊佈滿蛛網的佛像前。

  該名夜探福親王府的男子,立即將這段日子對龍王及新婚妻子的甜蜜幸福一一向他報告。

  「不錯,不愧是準噶爾的第一勇士,連武功高強的龍王都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監視他。」灰衣人滿意的直點頭。

  「王子,接下來呢?」剛威拱手再問。

  「你的東西準備好了?」

  「當然。」

  「那就見機行事,我會在『那裡』等你。」

  「是!」剛威離去後,灰衣人拿下斗笠,赫然是被端熙削去一臂的琅嗣!

  「幸福美滿是嗎?」他冷笑,「好,很好!」他就是要剛威確定他們兩人愛得深、過得很幸福,他再來個致命一擊,這樣才夠痛,就像龍王曾對他所做的事一樣!

  他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讓他變成殘廢,也害他喪失了王位的繼承權。

  不管是他父王還是文武官員,都覺得準噶爾汗國出現一個斷臂國主,好像是他們的國家沒有能人了。

  所以,他被迫讓出王位,眼睜睜的看著曾經被他踩在腳下的人取代了他登上王位,而他則漸漸的被排擠、遺忘。

  他喪失的這一切全是龍王害的,他不找他算帳怎麼成啊

  「姜總管要回北京老家?」時值初夏,端熙頗為錯愕在王府待了大半生的總管竟向他提出這個要求,因為每回他要他回老家看看獨居在家的老父親,姜威總是婉拒。

  「呃- 主子也知道我有三、四年沒回去了,按理這個時間不太恰當,這陣子不知是不是因為季節交替,府中有多人上吐下瀉,連索先跟亞克都無法倖免,我出遠門好像不太好。」

  端熙對府中多人身體不適的情形也很頭大,大夫們查不出異樣,水跟食物也沒有問題,三餐都在府中用餐的人都沒事,只能猜測那些生病的人是在吃外食時吃到不好的東西。

  他看向姜威,「沒關係,你應該有你的理由。」

  「其實,不瞞王爺,我都已四十有餘了,我父親不知聽哪個親戚的話,竟替我買個妻子,要我回去拜堂成親!」姜威說到這裡是臉兒泛紅。

  端熙忍俊不住的大笑出聲,「好,這個好,瞧瞧我跟凝兒多麼幸福,姜總管這一趟該回去!」他頓了一下,「這麼吧,我跟凝兒也隨你上北京,一來參加你的婚事,二來,也去跟皇上敘敘舊,當然,還有那兩個嫌我跟凝兒太幸福,看了會嫉妒的摯友,他們仍滯留在北京不歸呢!」主子作了決定,姜威自然不敢不從,只是亞克跟索先這對隨侍身體欠佳……

  「我功夫可也不輸你,再派一名侍從跟車即可。」王爺都這麼說了,但亞克跟索先還是不從,最後是蘇丹凝道-

  「你們好好休息吧,這一趟出門,我跟王爺順便遊山玩水,你們兩座山跟著,我們很難自在啊!」

  「錯了吧,是怕他們長針眼。」端熙開口打趣,讓她是羞紅了臉,狠狠的瞪他一眼。

  但她這一說,亞克跟索先就也不再堅持隨行了,因為他們最近雖然仍守在南天園外,卻有愈守愈向外的趨勢,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有時候主子「性」致一來,是不挑地點的。

  於是,在一個晴朗的夏日午後,端熙帶著蘇丹凝、姜威及一名隨從乘坐一輛馬車,前往北京。

chembioorg 2009-4-28 18:45

第19章

  龍王等一行四人一路北行,沿途遊山玩水,好不愉快,然而,就在馬車來到北京近郊時-

  「這條路好像不對,我們不是該走官道進城?」坐在馬車裡的端熙敏銳的看了車窗外的景致一眼,隨即拉開簾子問正在駕駛馬車的姜威。

  「抱歉,主子,剛剛要進官道的那條山路有些塌陷,所以我刻意繞路而行。」姜威連忙回頭解釋。

  他點點頭,放下簾子,看著坐在寬敞的馬車內又在嗑梅子的愛妻。

  蘇丹凝朝他嫣然一笑,又塞了顆無籽梅子入口,他微微一笑,來到她身邊擁著她,吻上她的唇與她共享那顆梅子,引來她的噗嗤一笑,另外拿了顆梅子給他。「請你吃,別搶我的。」

  他邪魅一笑,「我想吃妳。」

  她粉臉漲紅,急急搖頭,「別在馬車內做壞事了,前天發生的事,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前天,他們本來在車內小憩,但他的手突然不安份起來,沒想到做了一半,姜威突然喊了一聲!

  「主子,我們要上路了,再不走,晚上恐怕得露宿街頭。」

  好在,姜威只是對著簾子說話,他若是拉開簾子,她肯定春光外洩。

  「說到那天!」端熙也想到那一天,他的手又伸到她的脖頸間,她以為他還是不放棄,臉紅心跳的一把拉住他的手。

  「真的不要啦!」

  「我要拿的是這個!」他從她的脖頸間拉出那個繫著紅線的平安符,「這次出門,為什麼要帶著它,而且在接近北京時才戴上它?那裡面是什麼,妳我都很清楚。」他說的是鐸勳送給她,準備給她自我了結的平安符,她一直都妥善的收著。

  「帶它出門是因為我想把它還給鐸勳貝子-」

  「妳是要給他自我了結的?因為看到妳跟我這麼幸福美滿,他會活不下去?」

  端熙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他心中其實也很不滿。

  雖然依當時的狀況,送這只加料的平安符是相當正確的行為,但事後看來,鐸勳該慶幸蘇丹凝沒有服下毒藥,要不,他倆絕對連朋友都做不成,因為,他會恨他一輩子。

  「什麼給他了結自己?」蘇丹凝好氣又好笑的瞪著故意把她抱得更緊的丈夫,「應該說,在我曾經想咬舌自盡的那一天!」

  聞言,端熙的黑眼中頓時浮現愧疚,這一段故事她已同他說過,當時,她雖然是笑著說的,但他仍然很自責,所以,這也是他很討厭看到這個平安符的原因之一。

  「別想太多,再說了,重點也不是這個,」她開玩笑的又瞪他一眼,「我要說的是,即便在我想死時,我也不想使用平安符裡的毒!」回憶起當時,她的表情忍不住憂傷起來,「當時的我如置冰窟,身體是冷的、血液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可惟一讓我感到溫暖的就是這只平安符!」她的眼中浮現晶瑩淚水,「它是僅存的溫暖,我沒想要使用它,只想緊緊握住。」

  端熙沉沉吸了口長氣,再次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抱歉!」

  她搖搖頭,笑中帶淚,「所以,你問我為什麼在接近北京時才戴上它,因為它要物歸原主了,我想再重溫當時的溫暖,也提醒我自己,眼前的幸福得來不易,要更加珍惜、更加感恩。」

  他是明白她的心思了,可是,他還是會嫉妒,「這種東西根本不必還,我覺得最好的處置方式就是把它給扔了。」

  蘇丹凝一愣,卻見他真的想把平安符從她的脖子拿起來丟掉,「不行!」她硬是牢牢抓住,「這種東西哪能亂丟,除了有毒外,它對我有重要意義,我相信對鐸勳貝子也是。」

  他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就是不喜歡這個平安符背後所隱含的一份真情,她也許純粹只有感激之情,但對鐸勳來說,這一生,她將會是他永遠的夢想。

  「你要敢丟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真的生氣了。這一招奏效,他可不想挑戰她的倔強。「好,不丟!」

  這一番談話下來,馬車已前行許久,但轉來彎去的,他們只覺得這段繞路繞得太久了,怎麼到現在都還沒進城?

  驀地,馬車停了下來。

  端熙拉開簾子正要詢問,姜威已開了口報告,「抱歉,主子,車輪怪怪的,我修理一下!呃,可能要等上好一會兒了。」

  姜威看來好愧疚,端熙也不忍苛責,「沒關係,你忙吧。」他回以一笑,將簾子放下。

  「我倒杯茶水給你喝,別管姜總管了,他肯定很自責了。」

  蘇丹凝邊說邊回身從釘在馬車上的桌子下方暗櫃拿出一壺茶,這茶水摸起來還有點兒溫,是他們上一站在客棧用餐時,姜威貼心的先為他們沖泡好放進來的。

  「我不會責備他,妳也不必擔心。」他微笑的接過茶杯,喝了一杯後,再拿起茶壺在空杯上添上茶水後遞給她,妣嫣然一笑,接過手喝下。又等了好一會兒後,端熙看了車窗外一眼,「姜威的動作還是得快一點,要不,待會兒天黑,我們卡在山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很麻煩。」

  「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因為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有你替我頂著。」蘇丹凝笑咪咪的向他灌起米湯。

  男人,即便是威名滿天下的龍王也喜歡聽女人說這種好話。

  他調整了軟墊,躺了下來,側身以手肘支著臉看她,「妳這隻母獅子會跟著我一起頂著吧?」

  「當然,只出一根手指頭!」她開玩笑的移到他身邊躺下,他順勢摟她入懷,兩人就這麼靜靜依偎,外面的天色的確慢慢變灰了,雲層也開始增厚,似要變天。

  突然,端熙覺得不太對勁,外面似乎太安靜了。

  「我下車看看。」他拉開簾子下了馬車。竟不見姜威跟隨侍的劉品?

  而留在車上的蘇丹凝柳眉一擰。她怎麼覺得不太舒服,頭覺得暈眩,視線也跟著模糊……端熙看著空無一人的山區,再彎身查看輪子,這才發現上方軸承竟被人硬生生的用刀子切斷。他的臉色悚地一變,迅速挺直腰桿。

  「凝兒,快!」他很快的拉開簾子,卻見蘇丹凝昏厥在軟榻上。

  他連忙跳上車,抱著她就要離開,但只走那麼一步,他雙膝一軟,跪坐下來。

  瞪著桌上的茶杯,他咬牙咒罵一聲,「該死!」迅速封住自己身上的六大脈穴,阻止真氣渙散,卻阻止不了愈來愈重的暈眩感,視線也開始模糊。

  他搖頭,再搖頭,想甩去那股暈眩,但終究支撐不住,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不捨的雙眸仍定視在蘇丹凝那張美麗的臉上,就怕,這是最後一眼……

  夜風冷冷拂來,隱隱約約中,似乎有人說了一句!

  「不愧是龍王,能撐這麼久。」

  是火光嗎?端熙皺起眉頭,只覺得頭昏腦脹,人很不舒服。他緩緩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的確是火光,由於刺眼,他眨了好幾次眼,才適應了光線,也才看清楚,在他的四周有好幾支火把高掛在這四面都是牆的牢房裡,將室內照得恍若白晝,一排排的刑具、一隻燒炭爐火都看得相當清楚,當然也包括了-

  坐在正中間的琅嗣,以及站在他身後的……姜威?

  半瞇起黑眸,雙手雙腳掙動,這才發現他的手被銬在牆上,腳也上了腳繚。

  「沒想到福親王府裡出了叛徒。」他冷冷的瞪著姜威。

  琅嗣冷笑一聲,「錯了,真正的姜威因為太不合作,所以,只好先送他上西天去!」

  「什麼?!」端熙臉色一白,而站在琅嗣身後的姜威則在臉上搓揉一陣後,拿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直接丟入爐火。

  「驚訝吧?」琅嗣得意的站起身來,走到神情又迅速變得面無表情的端熙面前,「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伺機而動,這一天可也等了好久,為了引你入甕,我派人找到製造人皮面具的高手,他可是在福親王府前的街道擺了半年的算命攤子,才做出那張真假難辨的人皮面具。」

  端熙抿緊了唇,沒有任何回應。落在琅嗣手裡,實在是他大太意!

  鐸勳曾提醒過他,琅嗣這件事尚未結束,但因為他的情報來源都指出琅嗣失寵再加上失去王位繼承權,整個人變得失意,幾與廢人無異。

  如今看來,心機深沉的他根本是故意製造這樣的假象。

  「凝兒人呢?」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也對,你現在已是插翅難飛,是該上些重頭戲。」

  琅嗣笑呵呵的回身走到那張雕刻精美的金漆寶座坐下,看了身旁的手下一眼,剛威立即拍手,「啪啪」兩聲,在琅嗣右方的牆面突然打開,雙手被反綁在背後的蘇丹凝讓兩名勁裝男子給帶了進來。

  一看到被銬在牆上的端熙,她眼眶泛紅的要跑向他,但被緊緊的拉著不放,她氣得大叫,「放開我!」

  「凝兒,別白費力氣!」端熙朝她搖搖頭,目光隨即落在琅嗣身上。她不明所以的目光跟著他看過去,臉色刷地一白,「是你!」

  「對,是我,為妳失了魂卻也失去一切的準噶爾汗國王子。」琅嗣邪笑一聲,「而妳,還是如此美麗動人,難怪,古有君王不愛江山愛美人,若美人似妳,江山的確少了吸引力,」他頓了一下,突然又笑了起來,「只是,這樣的傾國佳人剛剛一進來,雙眼只盯著龍王看的表現卻讓我很不滿。」

  「廢話那麼多,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冷冷的瞪著他。

  端熙看著她,覺得好驕傲。這的確是他的女人!

  「做什麼?」琅嗣示意手下將她帶到他面前,看著這張令他失去太多的美麗容顏,他仍然心魂蕩漾。他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龐!

  「不要碰我!」

  「不要碰她!」

  蘇丹凝跟端熙的聲音同時響起,琅嗣眼神一冷,「我討厭你們的默契,還有,蘇丹凝,妳聽好了,我會不會好好對待龍王,全看妳的表現。」

  「可笑!一個男人要一個女人,居然只能用這種方法!」端熙搶在蘇丹凝開口前冷聲回答。

  她微笑的看向丈夫,但話卻是對著琅嗣說的,「沒錯,我不會屈服的,如果他死,我會追隨他而去。」

  的妳

  意外的,琅嗣並沒有動怒,而是好整以暇的靠向椅背,「是嗎?我就喜歡這樣的你,看似柔弱,實則堅強,那麼的令人心動。」

  他一個眼神看向剛威,剛威立即拿了條鞭子走到端熙的身前,「啪」的一聲,鞭子打到地上後又反向抽向端熙。

  她知道他要她不要屈服、不要被威脅,但她無法看著他被鞭打凌遲,她心如刀絞,她該怎麼做?

  蘇丹凝臉色一變,「不要!」她想衝向前阻擋,但琅嗣的兩名手下用力的扣住她的雙臂,阻止她向前,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條像蛇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抽向端熙的身軀,看著他的身上出現一條又一條的鞭痕,刺目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袍服,但他一聲不吭,緊咬著牙,僅以嚴峻的眼神回望著她。

  「爬過來親我的鞋子!」琅嗣看出她的無措,惡笑的指點她。

  「不……不可以!」端熙咬牙阻止。

  她含淚看他一眼,接著,像個女奴般地蹲下來,匍匐向前,淚如雨下的爬到琅嗣身前,顫抖著親吻他的鞋。

  「哈哈哈……好!好!」琅嗣開心叫好。

  「凝兒!」端熙痛心不已,俊臉上毫無血色。

  接著,琅嗣突然彎下身來,以左手一把抓起她被反綁的手臂就往地牢外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蘇丹凝邊哭叫邊掙扎的邊回頭看向端熙。

  「快放開她!」端熙也憤怒的對著琅嗣大吼,用力的掙動雙手,將鐵鏈甩得匡啷作響。他恨不得自己能掙脫手銬,可以衝過去將她搶回來!

  但琅嗣沒有回頭,逕自拖著不想走卻不得不走的蘇丹凝離開地牢。

  蘇丹凝被帶出地牢後,倒是冷靜下來了。

  她仔細的觀察這座看似位在偏僻山林間的山莊建築,而在剛剛一路走到這個金碧輝煌的廳堂時,她透過花窗,看到另一個大廳前高掛著「藍月山莊」四個大字的匾額,可問題是藍月山莊又在哪裡?她推想,應該離京城應該不遠才是。姜總管呢?劉品侍衛呢?他們會不會已凶多吉少了?

  在她思緒翻轉時,琅嗣坐上鑲嵌了琺琅的紅木椅,幾近著迷的眼神打量著她精緻而完美的動人容貌。

  這樣的美人兒帶回準噶爾,肯定有很多人嫉妒,連取代他王位的弟弟也只能流口水,他們就會明白什麼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即便妳已是龍王妻,我還是要妳。」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蘇丹凝的思緒,她抬頭,正視著他熾熱而著迷的黑眸。

  她深吸口氣,腦海想到的是被鞭打到慘不忍睹的丈夫,她強忍住淚水,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我可以是你的人,但你必須放龍王走。」

  琅嗣笑了起來,「放他走,我的死期也不遠了,妳以為我是傻瓜嗎?」

  她語塞。「不過,妳放心,我會讓他留在這裡,要他半死不活,卻不會取他性命,我很清楚如果妳願意留在我身邊,全是因為他,只要他一死,妳也會追隨他去。」

  她淚眸中迸出怒火,「我恨你!」

  他起身走近她,「妳恨我沒關係,因為我知道妳的愛全給了龍王,但我將擁有妳此生最大的恨,直到妳闔上眼睛的那一刻,妳也忘不了我。」他的手輕輕撫觸這在第一眼就讓他一見傾心的美麗容顏。

  她厭惡他的碰觸,偏偏雙手被綁,她根本無法躲開。

  「當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他喃喃低語,因能這麼貼近這張天仙容顏而有些無法呼吸。

  「什、什麼?!」她難以置信,「你瘋了!」

  「與龍王為敵,囚禁龍王,凝兒,我本來就瘋了,為妳而瘋了!」琅嗣只憑一手就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裡,「這一生我要定妳了!」

  他不顧她的掙扎,俯身硬是吻了她的唇,她拚命逃避,卻仍阻止不了他,她氣憤的張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黑眸倏地一瞇,放開了她,左手拭去嘴角的血。

  「走!」他冷不防扣住她的手臂就往地牢裡去,他要讓她明白,她只要敢抵抗他一次,龍王就得受一次苦,他相信一次、兩次、三次以後,她就懂得當個乖女人了。

  蘇丹凝沒想到他又將她帶回了地牢。

  而在他們離開後,地牢裡的私刑顯然仍在繼續,所以,她看到了端熙已昏厥過去,全身浴血,衣服被鞭打得破爛不堪。

  「不……不……」淚水奪眶而出,她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哭泣。

  琅嗣對這樣的慘狀仍不滿意,出聲要人弄醒他,剛威立即拿起一桶水用力潑向端熙。

  「不要!」蘇丹凝雙手搗住嘴巴,看著他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

  「聽好了,龍王,我跟你的凝兒要成親了!」琅嗣大喊。

  端熙聞聲眼中射出兩道怒火,即便人被銬在牆上,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峻氣勢猶是自他身上狂射而出,而這股氣勢令原本訕笑的兩名手下,臉色一白,也不敢再向他靠近。「琅嗣,你要是敢碰她一根寒毛,我就算做鬼也會找你算帳。」

  「你要是敢自盡,我會多找幾個人享用她,同理,只要她敢想不開,我就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琅嗣陰鷥一笑。

  好陰險的傢伙!端熙憤怒的瞪視著他。

  蘇丹凝眼眶含淚的看著丈夫,趁琅嗣一個不注意時,她突然飛奔向他,一個踉蹌,她的身子跌靠在他血肉模糊的身子上,「一定很痛……很痛……」

  端熙貪婪的汲取她的氣息,她的存在是他最大的力量,「不會,我不會!」

  她哽咽低泣。

  一臉陰霾的琅嗣快步過來,單手扣住她的脖頸將她整個人抓進他的懷裡。

  「妳實在不乖,我的美人兒!」一道冷酷命令再下,兩名手下上前,拿起鞭子甩鞭抽向端熙。

  她見狀倒抽了口涼氣,「不要!不要!我會乖了,不要再抽了……嗚嗚嗚……我求求你!」她拚命向琅嗣哀求。

  他得意的看著淚如雨下的她,「好了,別打了。」蘇丹凝抽抽噎噎的看向身上又鮮血淋漓的端熙,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但她知道他懂的,她要他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眼神裡傳遞的就是這樣的訊息。

  妳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他的眼神也強烈的傳達這一點。

  兩人四目深情的凝娣轉瞬之間就被打斷,琅嗣強勢的拉著蘇丹凝離開。

  她好怕,就怕這會是她跟丈夫最後一次見面……

  她用力的掙脫琅嗣的手,「我要天天來看他,確定他還活著,我才會好好活著。」

  「妳說什麼?!」他黑眸倏地一瞇。

  「沒錯,只要一天沒見到他,我一定會想辦法自行了斷!」她語氣堅定,神情堅決,示意她不是開玩笑的。事實上,鐸勳給她的平安符還在她身上,真的無路可走時,她會用它來自我了結!

  琅嗣抿緊了薄唇,直視著她那雙無畏的眸子,他是嫉妒的,因為他很清楚窮其一生,他都不可能有機會得到這樣的愛情。「好,我答應。」「還有!」

  「還有?」

  「我要在大清的土地上成親,要有鳳冠霞被、拜堂行儀,沒有客人沒關係,但一切都得照禮俗來,且在成親之前,你不可以碰我。」

  想拖延時間,看有沒有人來救他們嗎?那她可要失望了。

  這座藍月山莊極其隱密,更甭提這裡戒備森嚴,所有的奴僕僅有幾人可以進城採買生活所需,其它人一步也不能踏出,即使娶妻生子,女人、孩子一樣只能困守在這裡。

  這可是準噶爾汗國在北京近郊所建立、為了長期收集並觀察皇室情報的秘密別館。

  他看著神情緊繃的她,笑了笑,「好,我答應。」反正一、兩年都等了,差不了這幾天。

  她沉默點頭。

  「妳先回房休息。」他隨即叫了丫鬟,伺候她回房。蘇丹凝待無人時,試著跟那名丫鬟說她跟龍王的遭遇並請她幫忙,但她完全不理她,連個響應都沒有。

  是了,她是琅嗣的人,怎麼可能會幫她……怎麼辦?難道她跟端熙就得被這樣囚禁在這裡一生一世?

  接下來的日子,琅嗣派人去籌辦婚事的大小事宜,他看來的確是慎重而認真  但看在蘇丹凝的眼中卻無法被感動,她天天惟一等待的事,就是到地牢看端熙。然而他們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每一天,她只能站在石階上看著牢房裡的他在獄卒的叫喊下,抬頭看她,也僅只這個動作而已,她立即被拉離。

  除了這個時間外,她不笑不哭也不說話,像個沒有魂魄的人。

  琅嗣當然很不是滋味,不過他相信,他接著要說的這句話,她肯定會有反應。

  「一旦成親後,我就帶妳離開大清。」

  她一愣,馬上問:「那端熙呢?沒有他,我絕不跟你走。」

  「妳放心,只是分批走,一起走太危險了。」

  說是這樣說,可他早已決定,在名正言順的擁有她的那一夜,他就會讓龍王去見閻王,接著,在他們回到準噶爾的這段日子,他會努力的讓她懷上他的孩子,他相信一旦她有了身孕,即便得知龍王死了,她也不會有尋短的念頭。

  他雙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也許在妳眼裡,我是個壞人,但是,我愛妳的心是真的,妳無法想像如果不是夢想著眼前的這一刻,我是熬不過這些日子的。」

  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冷笑看他,「你是真的愛我嗎?還是只是為了讓龍王痛苦?因為他愛我、他在乎我,而搶走了這樣的我,對他的傷害最大,你得到的報復快感就更大!」

  出乎她意外的,他竟大笑起來,「凝兒啊、凝兒,像妳這樣的美人,要男人不愛妳也難!」他搖搖頭,「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有這樣的、心思,但妳太特殊、太美了,我想擁有妳的心開始變了,我想真正的擁有妳,就這樣深陷、就這樣愛了。」

  「就算你真的愛我,但你的愛太霸道、太自私,我無法接受。」

  「時間會改變一切,總有一天,妳會接受我的。」一旦端熙死了,一旦她在他的呵護下相守到老,他相信終有一天他的愛會撥雲見日的。

  蘇丹凝沒有回話,只是步出房間,而琅嗣一個眼神,立即有丫鬟跟上去。

  這些日子下來,她已經把這個山莊走遍了,也明白了這是座走不出去的大牢,每個出口都有侍衛,而即便這座山莊佔地極大,美輪美奐,也有許多的侍從、丫鬟,然而除了稚齡的孩子外,沒有人敢跟她交談。

  此時,她歎聲抬頭,不意看到有人在放紙鳶!

  一個念頭突地閃過腦海,她拉起裙襬,快步的往那兒跑去,身後的丫鬟愣了一下,也急急的跟上去,「那兒是傭人們住的地方,小姐不能去的!」

  但她才不管,腳步未停的跑了過去,這段日子,她逼自己吃、自己睡,因為她要有體力、頭腦清楚的思考如何把自己跟端熙帶離這座大牢。

  一到這塊傭人晾衣、洗衣的空地,除了看到幾個大孩子在放風箏外,還有兩、三個孩童在紙鳶上畫圖,她馬上走近。「也可以讓我畫嗎?我很會畫畫的。」

  「這- 」幾個孩子是認得她的,她是這麼多年來,他們第一次看到的陌生人。

  「拜託,我也很會放紙鳶,我們可以一起玩。」

  孩子們看她長得漂亮又笑容可掬,遂你看我、我看你的點點頭,把手上的畫筆遞給她。

  蘇丹凝坐了下來,在上面畫了些花與蝶後,很快的以近似草寫的方式寫下!

  龍行天下

  琅王殘兵

  北風困蝶

  藍海鎖月

  而追過來的丫鬟根本不識字,加上蘇丹凝故意草寫,以為她只是畫畫,便沒有阻止。

  「來!可以放了。」蘇丹凝小心的拿著半干的紙鳶及線圈,走到空地上,放起紙鳶,看著它愈放愈高,不忘要孩子們將線再多放一點,再多放一點,再高一點-

  「啊,飛走了!」孩子一個沒拉好線,懊惱大叫。

  「沒關係,我們再做一個。」她朝孩子們一笑。

  這一天,她跟著孩子做了好幾個紙鳶,也刻意讓好幾個紙鳶飛走了,只是,有沒有機會讓外人看到,發現紙鳶上的訊息,她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她只能祈求上天幫幫她,幫幫端熙!

  稍後,回到大屋,琅嗣已坐在一桌擺滿佳餚的桌子前,顯然有人跟他報告她今天的行蹤。

  「妳喜歡玩紙鳶?」他溫柔的問。

  「不過是一種心情反射。」她認份的在椅子坐下回答。

  「心情反射?」

  「是,因為我想自由、我想飛離這裡,你應該也聽說最後那些紙鴛全讓我放手,讓它們飛走了。」他是聽說了,不過,看來他錯了,他本以為她會跟孩子玩,心情應該不錯。

  「吃些東西吧,妳應該累了,再三天,我們就要成親了!」

  三天?蘇丹凝臉色一變,「我想睡了,不想吃。」她立即起身,轉身在丫鬟的陪侍下回房去睡了。

  情緒繃得太久,所以,蘇丹凝很快就睡著,在夢裡,她看到有人拾到那些紙鳶……

chembioorg 2009-4-28 18:46

第20章

  三天後,的確有人撿到了蘇丹凝所畫的紙鳶,而紙鳶立即被送至皇宮裡的御書房。室內,端善、鐸勳、魏仁祥、亞克、索先,連被囚禁施虐多日,讓琅嗣及其手下誤以為上了西天的姜威也都在,十多天前,他拖著奄奄一息的身子拍打福親王府大門的那一幕,可把亞克跟索先給嚇壞了。

  也好在他出現,他們知道事態嚴重,立即起程追趕主子的馬車,另派快馬直奔皇宮向皇上告知琅嗣對龍王意圖不軌一事,只可惜,不管是皇上還是他們都來不及阻止這場意外的發生。

  這些日子以來,皇上及福親王府對外封鎖端熙夫妻可能遭擄的消息,私下卻是動用了所有人脈去尋找人跟車,卻苦無所獲。一直到亞克跟索先漫無目的奔馳到近郊,無意間看到了這只掛在樹梢上的破裂紙鳶,上頭的一個「龍」字,讓亞克心念一動,覺得事有蹊蹺,不放棄任何一絲線索的他們在附近搜尋,竟然又讓他們找到了幾個相同的紙鳶,其中一個甚至是完整沒遭破壞的。

  龍行天下

  琅王殘兵

  北風困蝶

  藍海鎖月

  一群人此際看著紙鳶上這四行娟秀的草寫筆跡,亞克跟索先報告著他們在附近繞了好久,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家,也不見人煙,不明白這些紙鳶是從多遠的地方飛來的?

  「等等!你們看,龍行天下,如果是指龍王,第二行的『琅』跟『殘』 ,應該就是指殘廢的琅嗣,第三行的『蝶』指的是銀蝶公主,第四行的鎖月,代表他們被!」鐸勳貝子說到一半。

  「他們被困住了,如果以斜線看下來- 」端善臉色一變,「『龍王困月』

  加上『北風困蝶』,藍海鎖……月,藍……月,對了,藍月山莊就位在京城近郊,那是準噶爾汗國自以為是的秘密別館,但早就在我們的監控之中,我怎麼沒有想到!」他又驚又喜又懊惱,隨即意識到沒時間了,他馬上大叫,「快!來人!」

  鐸勳等一行人早就連稟告一聲都來不及,先行衝出御書房了。

  確實,他們的動作要快一點,因為此際在藍月山莊,一場婚事已然變色-

  由於琅嗣心情大好,所以,從拜完堂開始,他就允許山莊裡的人可以飲酒同慶,他還特令守衛地牢的手下拿了幾甕酒去跟端熙合飲,他若不喝就強逼他喝,就算浪費也無所謂,他命令手下一定要將他的喜酒灌入龍王的口中才行。

  眼見地窖裡的美酒一甕又一甕的被抬了出去,但有不少人捨不得美酒讓端熙給浪費全灑到地上,因此,又有一甕又一甕的酒給偷偷的抬到別處喝了。

  蘇丹凝並不知道這些事。大喜之日,她被關在新房裡,連見端熙一面也不行。琅嗣說了,等到洞房花燭夜過後,他會親自帶她去見龍王,甚至會讓他們兩人好好的交談-

  談什麼?談她成了他的女人嗎?

  不!她不能!光想,她就想吐,感到自己的骯髒,若是那樣她也沒臉再去見端熙,所以,她用了平安符裡的毒粉,滲到合晉酒裡,與琅嗣喝下。

  不過,她僅淺嘗一口,琅嗣卻是豪邁的一口仰下。

  鐸勳沒有騙她,這藥粉極毒,琅嗣才喝下就發覺不對了。

  喜氣洋洋的新房裡,龍鳳花燭燒得正旺,讓蘇丹凝看得格外清楚,他臉色發青、眼神一冷,嚇得她慌亂不安的從床沿站起身,急著倒退兩步。

  「妳!妳!該死的,妳給我喝了什麼?!」

  琅嗣一步一步的逼近,臉上是難以置信的殘酷神情。

  她在心驚之餘,只能連步往後退,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痛楚的倒地吐血,他的血噴到她的裙襬,她嚇得尖叫,「啊。」

  他臉孔猙獰的抬頭瞪她,「妳……好狠,妳竟然謀……殺……親夫!」

  蘇丹凝的胃一陣翻絞,嘴角也流出了鮮血,她忍著痛楚,「我的丈夫只有一個人!」

  琅嗣臉色丕變,「妳……妳……也中毒了!」

  「是,可我沒有解藥- 」她蹲下身來,顫抖著手拿走了他始終掛在腰間的鑰匙,這是惟一一把可以打開端熙身上的手銬、腳繚的鑰匙。

  他瞪著她,還想說什麼,卻陷入昏迷。

  他是她第一個害死的人,她其實很怕的,但他不死,端熙更沒有機會活下來!

  只是,她也同樣喝下了毒酒,她也活不了了,她只希望能撐到她再見到端熙一面……

  她眉頭一擰,身體的痛楚提醒了她,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丟下鳳冠,忍著痛苦,轉身跑出去。

  沒想到所有的人都在為今天的喜事大吃大喝,更沒想到大多數的人都喝醉了,她以為會出現的阻撓沒有發生,於是在黑暗的掩護下,她加快腳步來到地牢。門口有幾名喝到醉倒的侍衛,她忍著腹內翻絞的痛楚,拿了侍衛腰上的鑰匙顫抖的開門後,飛也似的拾階而下,來到牢房前,喘著氣喚,「端熙!」

  端熙一愣,飛快抬頭,一看到她,他迅速的從地上起來,手銬跟腳繚立即發出匡啷聲響,「凝兒!」

  「等……等一下。」她深吸口氣,壓下胸口幾欲噴湧而出的鮮血,顫抖著手為他打開牢房鑰匙進去。

  「妳為什麼可以進來?琅嗣呢?」他雖然很高興見到她卻也莫名的害怕,她看來很不對勁!

  她強忍著劇痛,顫抖著手為他打開手銬跟腳鏡,「什、什麼……都不要……問,快、快走!」

  他見她臉色發黑,氣喘吁吁,立即扶著她往樓上跑去,沒想到,她的腳突地一軟,「噗」的一聲,一道黑色血箭從她口中噴濺出來。

  他臉色慘白的看著在火把的映照下,臉色變黑的她,「凝兒,妳中毒了!」

  「我!我用了它了!」她顫抖著手指著自己的胸口。

  看到那條環在她脖頸間的紅線,端熙便明白了,他倒抽了口涼氣,「老天,妳怎麼可以?!」

  「我放在合晉酒裡……但……沒喝多,我撐著來救你了,我……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我……只是……只是你一個人的……」她好痛苦,她喘著氣兒,眼中浮現淚水,「很……很抱歉……只能……只能……陪你:……到這……這……裡……了……要、要……記……記……記得我……」

  「不要說傻話!」他力圖冷靜,迅速的封住她的心脈,好保住她的一線生機。

  「再撐一會兒!聽到沒有?再撐一會兒……」

  他眼眶泛紅的抱起她,看著她的嘴唇變黑,黑色的血液從她的口中油油流出,他的心被狠狠的撕扯著。

  他咬著下唇,哽咽道:「忍著,給我聽到沒有!」

  蘇丹凝逼自己撐起沉重的眼皮,她想再好好看他一眼。

  老天爺啊,再讓她看一眼就好,可是她五臟六腑像是有火在燒、像有螞蟻在啃咬,她愈喘愈急!

  「忍著,蘇丹凝,我警告妳,妳敢給我昏過去,我下一世,下下一世都會跟妳沒完沒了!」他咬牙怒吼,但他的心好痛,她的眼睛幾乎撐不開了。

  「我……對……對不……起!」

  無聲的淚流下,他沉痛的大吼,「該死的!不要說對不起,只要為我活下去,聽懂沒有!」

  「我……」她沉重的喘了好幾口氣,「我……我……也……想……」淚水一滴滴的滾落臉頰,她拚命的吸氣,因為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他說,但老天爺不給她時間了嗎?眼前一黑,她昏厥過去。

  端熙臉色刷地一白,「該死,不准給我走,不准離開我!」

  他彎身抱起她,急奔出去。

  沒想到,外面已是一片刀光劍影!

  原來是索先、亞克、鐸勳、魏仁祥,甚至連尊貴的皇上都換上黑色勁裝,率領一大群大內高手一路打進山莊裡來。他們一邊與未醉倒的守衛交手一邊尋找端熙跟蘇丹凝,三兩下解決了山莊的人,但在幾人衝進喜氣洋洋的新房時,只看到毒發身亡的琅嗣,再見到丟在地上的鳳冠,不好的預感閃過眾人的腦海。

  大家急著又去找人,卻看到端熙突然抱著蘇丹凝出現。

  興奮的索先跟亞克迎面跑了過來,「主子,少夫人!」

  趨近一看,他們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快!馬車在哪裡?!快!」

  端熙的雷霆吼聲一起,兩名隨侍這才回了神,急急的去找馬車,不久,端熙抱著蘇丹凝跳上馬車,而整座藍月山莊早已被剷平,索先跟亞克帶著大內高手開道護衛,端善、鐸勳、魏仁祥及姜威跟著馬車策馬急奔,在夜色中直奔皇宮而去。

  他們剛放下的心又重重擰起,他們第一次看到龍王的臉上有淚,看到渾身殘破不堪、傷痕纍纍的他緊緊抱著愛妻,一下子對她怒聲嘶吼一下子又對她深情喊話,眾人看了都心生不忍,也紛紛在內心請求老天爺救救蘇丹凝吧!

  皇宮內,一陣忙亂,太醫群忙進忙出,個個一身汗,又見端熙像個渾身浴血的惡鬼大吼鬼叫,他們在探得蘇丹凝脈搏發現的一個脈象更不敢跟他說了,只敢偷偷的向皇上報告!

  「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跟龍王說去!」

  皇上英明!因為若是有個萬一,對龍王而言,的確是太殘忍了。

  蘇丹凝身上沒傷,但體內的毒卻沒有解藥。

  端熙怒不可遏的對著鐸勳貝子大吼大叫,「該死的,你給她毒藥,卻告訴我那是沒有解藥的毒藥?!」

  鐸勳看到蘇丹凝快死了,他心中也不好受,也有怒氣,「你是怎麼照顧她的?居然讓她服下毒藥?!再說了,依當時我給她毒藥的情形,我當然得找沒解藥的,難道讓琅嗣有機會救活她再凌虐她嗎?」

  兩人吼來吼去,彼此心中都明白,他們氣的是自己,而不是對方。

  太醫們急著將一些珍貴、百年難得的清毒聖品全讓蘇丹凝服下,一來她是龍王妻,二來她是銀蝶公主,三則皇上說了,她死了,他們也可以滾出皇宮了!一陣忙碌下來,蘇丹凝的病情雖不見起色,但稍感安慰的是,也沒惡化。只是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哪來那麼多的解毒聖品可以幫她維持病情不惡化。

  眾太醫苦臉相對,再推出一個去跟皇上及龍王稟告,「如果無法在十天內解除她身上的毒,她有可能就這麼一直睡下去,永遠不會醒過來了。」

  「你說什麼?!不可以!不計任何代價,你一定要讓她張開眼!」端熙對著倒霉的太醫代表吼了起來。

  端善等人都能明白他的椎心刺痛,示意太醫們退下,沉默的看著又坐到床沿,緊緊握著蘇丹凝的他。

  「蘇丹凝,妳該死的快給我醒過來!妳是我龍王的女人,惟一要的一個,是誰准妳離開的?!」他痛徹心肺的怒吼。

  躺在床上的蘇丹凝,眼角隱隱約約的有一滴淚水緩緩流下。

  但激動的端熙並沒有看到,「不管天上人間,我都會追去找妳的,妳聽到了沒有?!」

  他竭盡心力的嘶吼,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再咬著牙,忍住了盈眶的熱淚,「聽到了沒?不可以,妳不可以讓我一生都活在沒有妳、生不如死的痛苦裡,那太殘忍!太殘忍了,不可以!」

  從心底深處的悲鳴撼動了在場眾人,每個人皆於心不忍的低頭拭淚。

  老天爺給這對有情人的試煉尚未結束。「太醫!太醫!」寂靜的深夜,堅持守在床榻照顧蘇丹凝的端熙發出了摧人心魂的驚惶咆哮,在門外花廳打盹的端善及太醫等人,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在看到床上的情形時,所有人都嚇白了臉。

  血,好多的血!蘇丹凝身上的被子讓端熙給掀開了,原該是一身潔白中衣白裙的她,下半身全是刺目的血,鮮血染紅了裙子、染紅了床巾。

  心痛如絞的端熙雙目儘是血絲,直接朝那些呆立的太醫們大吼,「還站著做什麼?救她!快救她,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血?快救她!」

  這一聲狂吼,太醫們全回了神,急急上前,但他們心中有底,卻不知如何跟龍王開口,他們不由自主的全看向皇上。

  「你出來!」端善扣住他的手就要出去,但被他甩開了。

  「我要留下來。」

  「我有話跟你說。」端善一臉嚴肅。

  「在這兒說便成,我要守護著她,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奮鬥,我在,我一直在她身邊,你該死的不明白嗎?!」端熙眼眶泛淚,恨恨的瞪著仍強要將他拉出去的皇兄。

  「她小產了。」

  他一愣,倏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問:「你說什麼?!」

  一旁的鐸勳、魏天祥則猛抽了口涼氣。

  端善臉色蒼白,明知這事對他太殘忍,但是事情也瞞不下去了,「太醫們一開始診脈時就發現她懷孕了,他們不樂觀,她中毒太深,孩子很難保住,我雖要他們盡全力,不過!」

  端熙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看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蘇丹凝,眼眶一紅,他快要崩潰了,「她……她有了……天啊!」他龍王的第一個孩子!「不行、不行!情況危急,皇上、王爺,還有大家全退出房外吧,我們得緊急處理。」一名太醫轉身急道,另兩名太醫忙著拉起床帳,遮住大家的視線。

  「我要在這裡,該死的,其它人全出去!」端熙痛不欲生的吼道。

  「先出去。」端善知道自己拉不走他,看向鐸勳跟魏天祥,兩人明白的上前,幫忙扣拉拚命掙扎的端熙,他們必須讓他走,他看來已經要崩潰了。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跟凝兒、跟我的孩子在一起!」他瘋狂的吶喊,瘋狂的嘶吼,他的心好冷,他的心好痛,但他相信凝兒更冷更痛,該死的,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大伙也都能感受到他在盛怒下對蘇丹凝的不忍及深情,他們向上蒼祈求,至少留下蘇丹凝吧,你已經帶走龍王的孩子,夠了!

  激動的端熙被三人拖出房外,這才發現索先、亞克跟姜威全直直的站在一旁,三人的眼眶都是濕的。他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著被關上的房門。

  好久,好久,時間的流逝怎麼如此的緩慢?他的心劇痛,一呼一吸間,只感到痛,他屏息等著、祈禱著,覺得心肺都要撐爆了,他甚至不想呼吸了,太痛了,凝兒肯定也這般痛吧……

  「砰」的一聲,房門突地打開,幾名太醫個個冷汗涔涔、臉色慌亂,端熙第一個從椅子上起身衝上前去,一把揪著一名太醫的領子。

  「怎麼了?怎麼了?」

  「血……王妃血崩,流血不止,我們止不了血,她快要不行了!」

  幾名太醫跪了一地,他們盡力了,好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端熙一把甩開太醫,踉踉蹌蹌的衝進房裡,一把拉開簾子,蘇丹凝下半身的白裙全染成刺眼的紅,在瞬間變成密密麻麻的細箭刺進他心裡。

  他跌坐在床上,顫抖著手看著氣若游絲的妻子。

  「不……」他哽咽,「不可以……妳留下來……」他拉起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好冷好冷,「我幫妳搓手,讓妳不會冷,不,我抱妳!」一把將虛弱的她抱到自己的懷裡,「暖和了嗎?再抱緊一點,好不好?妳別走,留下來好不好?」

  站在門口的端善等人,眼淚都已在眼眶裡轉,男人有淚不輕彈,可是他們無法不流,堅強的龍王此時看來好脆弱,脆弱得讓人想哭。

  「凝兒,我求妳,活著,留下來,我不能沒有妳,我們的孩子走了,不要那麼殘忍……」他緊緊的抱著她,感覺到她的身上好冷,而他竟然沒有勇氣去探她的鼻息,「算我求妳……不要放棄……好嗎?好嗎……」

  聽著他以愈來愈卑微的口吻要求,大伙都不忍的別開了臉。

  端熙的眼角滑下了淚,「不可以放棄,不要……」又一滴淚滑下,接著又是一滴,一滴一滴的熱淚跌墜在蘇丹凝慘無血色的小臉上。

  冰冷的臉頰感覺到椎心的熱淚,蘇丹凝突然顫慄一下。

  端熙感覺到了,他淚眼模糊的看著她的睫毛動了一下,「凝……凝兒啊」

  「我……不……不會……放棄……我……不要……你……哭……不、不要……你……痛……我……我……捨不……得……走……」她有氣無力的低喘著道。

  「對,不要走!」他欣喜若狂的又哭又叫,一面回頭大喊,「太醫!快來!快來!」

  太醫們跌跌撞撞的又衝了進來,這次,端熙是說什麼也不出去了,他是龍王,是民間之王,也是天之驕子,最重要的是,他有著滿滿的深情,這些都可以轉化成力量,守護著他最心愛的女人,不許任何鬼神將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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