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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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覺起來之後，興奮感也應該會平靜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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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抱著這種期待鑽進了毛毯，可是埃布和亞洛爾德的話語卻成了讓人睡不著覺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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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接不接受，就等明天晚上再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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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就像醉酒時那樣在頭腦中一次又一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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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稱勃蘭家獨生女的赫蘿爲抵押，換取崔尼銀幣兩千枚。最好是能夠套出兩千五百枚銀幣，用耶些錢來采購皮草，乘船沿羅姆河南下，搶在所有人的前頭甩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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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在雷諾斯的皮草，據說就算減掉關稅也能以原價的三倍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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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總覺得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響了，但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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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能換到兩幹枚銀幣，如果變成三倍的話，就會得到四千枚銀幣的利潤。埃布和亞洛爾德合起來要求得到其中的八成利益。還說拉關系和情報費用，還有亞洛爾德作爲擔保抵押出來的旅館建築物也可以歸由羅倫斯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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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建築物本身最多也只相當于一千五百枚銀幣，八成利益是不是太離譜了呢?羅倫斯剛提出這個抗議，卻馬上就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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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對方說，如果一切順利，就會把亞洛爾德旅館的經營權連同建築物一起交給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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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商人都會知道這裏面所包含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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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這種東西，只要有建築物就能開業，而且也能預期獲得安定的收入。因此，現有的旅館爲了維護自身的既得權益，都強烈拒絕新競爭者的加入。如果外來考要用錢來買經營權的話，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才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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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在雷諾斯城裏開旅館的話，從這裏到溫泉之城紐希拉也沒有多遠，這就同時可以作爲去尋找離那裏很近的約伊茲的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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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面對這種條件也能什麽都不想而保持平靜的話，那才是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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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埃布的說明中，卻有一種事情安排得過于巧妙的感覺。雖然表面上看來是符合道理，可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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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是面對眼前的巨大利益而感到膽怯的體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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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是由于這個計劃的重點在于羅倫斯的資金籌備，而這種籌備方法是暫時性地把赫蘿抵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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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鎮帕茲歐的時候，赫蘿作爲羅倫斯的替身被追兵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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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實在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采取由赫蘿立案的這個當時最妥善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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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羅倫斯又爲了自己的買賣利益而把赫蘿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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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是遭受教會蔑視和責備的職業。其中的理由，羅倫斯感覺自己終于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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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在深深的黑暗中，正在想著就算讓赫蘿以貴族的身份來行動也應該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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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以入睡的夜晚將永遠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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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想著這種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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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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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在赫蘿的一聲呼喚下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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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到早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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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好像永遠不會迎來天亮的感覺，原來是在做夢嗎?羅倫斯睜開眼睛，發現光亮正從木窗射進屋來，也聽到了仿佛宣示著鎮上的人們已經開始活動般的喧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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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興奮得渾身發熱想這想那的期間，羅倫斯似乎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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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站在床邊的赫蘿看了一眼，正要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在睡覺的期間出了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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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想起自己出道之後第一次有人向他提出一樁利潤豐厚的大買賣時的事情。那時候冒出的大汗就好像尿床一樣厲害。當然，最後那只是一場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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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昨晚到底去幹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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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雖然有點不高興，但也不是在捉弄自己，這大概是出于對自己的關心吧。伸手向脖子一摸，發現已經沾滿了粘乎乎的汗水。要是赫蘿睡覺時冒出這麽多汗的話，羅倫斯也應該會很擔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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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樁非常刺激的……大買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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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毛毯之後，汗水接觸到早晨的冷空氣，變得象冰一樣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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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在自己的床上坐下，然後把手帕扔了過來。羅倫斯滿懷感激地接住，正要用來擦汗，卻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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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可以看成是對我的關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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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先弄上咱的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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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嘗試了什麽新的整毛方法，赫蘿交給他的手帕上竟然沾滿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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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用這東西來擦汗的話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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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是在擔心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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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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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倫斯擔心的時候她明明會開一些難以置信的惡劣玩笑，可是自己做同樣事情的時候就好像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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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很容易想像到的事情，對方提出了一樁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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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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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羅倫斯認爲是狼，但是從真正的狼——赫蘿看來，似乎只能算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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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正確來說，應該是埃布。就是那個女商人和這個旅館的經營主亞洛爾德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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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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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這種仿佛在敷衍地說“哦，是嗎”的態度，並不是因爲對此事毫無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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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尾巴稍微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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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是聽說了內容，還沒有取證，當然也還沒有答複。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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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了一下鼓起來的尾巴，赫蘿眯起了眼睛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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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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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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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我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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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斷了話頭的羅倫斯閉上了剛張開的嘴巴，再想要張開，接著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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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一定是想說在巨大的利益前面肯定會有更大的危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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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被暖爐燒傷過的狗絕對不會再次接近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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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被燒傷的，就只有想拿到暖爐中的栗子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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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栗子非常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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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羅倫斯就向著熊熊烈火伸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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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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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那偏紅的琥珀色眼眸逐漸眯成了細線。她沒有在撥弄尾巴，而是沙沙地搔起了耳根。即使如此，羅倫斯還是無法眼睜睜地放棄跟埃布之間的買賣。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向師傅反駁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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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是這座旅館本身，或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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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意味著什麽，赫蘿也應該不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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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帶著這種期待，簡潔地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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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了一段時間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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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羅倫斯來說，這並不是很難熬的時闾。因爲她那雙偏紅的琥珀色眼眸，正呈現出近似于滿月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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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是很接近汝的夢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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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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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以堅決的口吻答道。剛才爲止赫蘿的那種鋒利如刀的氣氛立即一掃而空，她一瞬間垂下了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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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汝爲什麽要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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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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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當然記得汝的夢想是擁有自己的店子，既然這樣，那就沒有咱插嘴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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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把尾巴拉到手邊，開始整理起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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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反而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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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赫蘿這種意料之外的反應，羅倫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仿佛發呆似的愣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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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著就算被赫蘿不由分說地加以否定自己也會甘于接受，或者如果她說這種交易很危險的話，就會演變爲一場討論有關埃布所言是真是假的有意義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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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的確是丁載難逢的好機會，但如果危險占的比例更大的話，他也想過要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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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的話以後再賺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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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己卻不可能再遇上第二個赫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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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汝耶張好像很想得到別人關心似的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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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射性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也許是因爲被她說中了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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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汝就這麽喜歡被咱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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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尾巴雖然是焦茶色，但那只是表面的毛色，裏面的毛就像雪一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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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用那些毛來捏著毛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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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打算被你反駁，如果分析出情況不妙的話就老老實實打退堂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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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老實地回答道。赫蘿一睑無奈地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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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爲汝對咱的聰明頭腦和先見之明抱有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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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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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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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隱瞞起來也沒有用，最後只會被她挖出來取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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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作爲一個男人，他不太願意直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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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會露出厭惡的表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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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發出了幹澀的笑聲，簡短地罵了句“大笨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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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反過來問你，爲什麽突然改變態度?明明那麽討厭我插手其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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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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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爲尾巴的毛吸進了鼻孔，還是因爲覺得羅倫斯的話不值一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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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多半是後者，不過她也並沒有露出很不高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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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真的是……不，算了。反正咱很清楚汝是個大笨驢。別看咱這樣，咱其實對汝說這說那也覺得有點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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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是不是由于羅倫斯臉上露出了“怎麽會”的表情，赫蘿以仿佛真的要咬過來似的凶狠神態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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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咱說到底也只會爲咱自己動口和動腦。比如說，咱覺得只要能跟汝悠閑度口就足夠了。咱之所以像講述世間真理一樣給汝忠告，電都是爲了實現這個目的。說真的，這樣真的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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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指捏成的純白毛團一口氣吹飛，赫蘿才把那很不高興的臉轉向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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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只要將能獲得的利益，和也許會遇到的風險進行衡量，如果覺得合適，那就出手好了。開店是汝的夢想吧?咱也不想妨礙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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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什麽妨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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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沒有咱在的話，汝一開始就不會考慮拒絕，而是先接受下來，如果發現對方想要騙自己的話，就反過來算計對方撈取巨大利潤。這種程度的氣概和沖勁，汝也應該有呗?到底扔到什麽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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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赫蘿的指摘，羅倫斯只感覺好像被突然喚醒了什麽古老記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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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在港鎮帕茲歐插手銀幣交易的時候，自己也有著這種程度的氣概。由于非常渴望獲得賺錢的契機，對于某種程度的風險，他則打算依靠“不相信任何人”的慎重思考來加以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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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實在很難想像是幾個月前的事情。明明連半年也不到，可是現在卻覺得那樣的自己只存在于遠古的記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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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身體在毛毯上蜷成一團，臉朝著羅倫斯，把尾巴拉到下巴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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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麽比人類的雄性更喜歡守著自己的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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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聽了這句話，不禁“嗚”地呻吟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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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別人這麽一說才察覺到——不知什麽時候在自己心中萌生也的保守型城寨，正是曾經以爲與己無緣的、爲了守護而存在的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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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咱不會說那樣有什麽不好，汝對咱……嗯，汝戰戰兢兢地對咱觀顔察色的樣子，也的確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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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開的玩笑，更如實地反映出赫蘿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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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許正是赫蘿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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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一直都對汝提出一些任性的要求，那麽汝偶爾也對咱提一下呗。然後，如果汝會忘記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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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正想馬上回答“沒那回事”，卻察覺到赫蘿的意圖，于是把話吞了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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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就從後面對汝緊咬不放好了，汝就放心轉身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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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笑著露出了利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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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赫蘿這麽守禮節的人，即使在非常注重人情的商人之中也恐怕沒多少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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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羅倫斯還認識許多這樣的商人，他們雖然擁有家庭而變得更有耐性，但是卻完全喪失了沖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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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認爲一輩子當個勤儉的旅行商人也沒問題的話，那當然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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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自問“這樣真的無所謂嗎?”的時候，羅倫斯卻還沒有幹脆到能毫不猶豫地點頭認可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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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赫蘿送回故鄉，然後繼續旅行經商的話，在不久的將來，自己也許會得到足夠開店的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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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說到包含旅館經營權的建築物的話，那種夢想甚至渺茫得令人感到悲哀。旅館和經營權，如果擁有這種可自由支配的財産的話，那麽光是思考能做些什麽事，就已經足夠令人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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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挑戰的話就要試試看——這樣的心情當然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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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提出的計劃，卻有一個令我有所躊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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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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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饒有興趣地擡起了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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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隨手搔了搔頭，把心一橫說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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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籌備交易所需的資金，必須要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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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這恐怕是催促他繼續說下去的暗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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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說成是貴族家的女兒，然後作爲抵押交給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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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句話，赫蘿馬上哼了哼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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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那就是汝睡覺出汗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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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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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汝覺得咱會生氣這件事，咱當然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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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也聽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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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羅倫斯卻不知道其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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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汝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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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自己就像變成了連簡單的問題也回答不上的商會小夥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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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這個人真是……咱難道不是汝的搭檔嗎?如果對汝的買賣有幫助的話，咱當然很樂意獻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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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是騙人的，不過只要滿足一定條件的話，就算是稍做有點強人所難的請求，赫蘿也會點頭苔應。她對羅倫斯已經信任到這種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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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此，如果羅倫斯並沒有察覺到這種信任的話，赫蘿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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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定的條件，就是作爲搭檔對赫蘿抱有的“應該會答應自己這種稍微強人所難的請求”的信賴，以及對賢狼赫蘿來說“不是遇到太大問題就不會陷入困境”的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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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就是作爲站在同等立場上的人而懷抱的尊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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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忘記這些東西，那麽被拜托的赫蘿一方，也絕對不會覺得羅倫斯在利用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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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也需要你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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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咱雖然曾經當了一次汝的替身，不過那是對汝待咱親切的謝禮。但是，這次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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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謝禮，也不是做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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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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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是金錢，也不是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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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至今爲止建立起來的與他人之間的關系，都全部是可以通過加減法變回零的關系。給人家做了人情就讓對方還回來，欠了人家的就還回去，甚至連朋友關系也變成了信用關系，這樣子跟別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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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跟赫蘿之間的關系，卻是跟這一切完全不同的全新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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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羅倫斯想到最合適的形容詞之時，赫蘿卻露出“別把話說白了”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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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汝還對什麽事情感到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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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是對‘這是不是個陷阱’的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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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呵呵”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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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有什麽企圖的話，汝就讓對方出乎意料好了。對方的圖謀越是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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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羅倫斯在剛認識赫蘿的時候，看見向自己提出可疑買賣的新手商人，而向赫蘿得意洋洋地說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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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圖謀越是遠大，反過來的利益就越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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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撫摸著尾巴，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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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是賢狼赫蘿，要是咱的搭檔是個平庸商人的話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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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的確是有過這樣的對話。羅倫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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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確實在流逝，人也同樣確實在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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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這到底是好是壞，自己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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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存在能分享這種變化的對象，那的確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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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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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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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羅倫斯的靈魂上似乎已經深深刻上了赫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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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所想的事情實在再明顯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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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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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早飯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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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做的就是解決周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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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爲埃布的商人是不是真的在做石像生意，其納入地是否在教會，是不是真的跟那裏鬧翻了——光是調查這些事，也應該能看清楚大體上的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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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說要讀從黎格羅那裏借來的書，打算留在旅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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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建議自己隨便在城裏逛一圈，羅倫斯差點就要向她道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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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時候道謝也有點怪，于是他只說了一句“可別讀書讀到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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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床上翻著書頁的赫蘿，仿佛在說“行啦行啦”似的以甩尾巴作爲回答。而且耳朵也動了一下，也許這句話正好刺到她痛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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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昨天才談完生意感覺有點別扭，但羅倫斯還是跟亞洛爾德打了個招呼，走出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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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冰冷空氣，在城裏的活躍氣氛和溫暖陽光襯托下也並不覺得怎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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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快步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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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在這個城裏沒有知己的羅倫斯來說，有用的情報源就只有“獸與魚之尾巴亭”的女招待，正好現住應該是忙于從酒商和肉店采購材料的忙碌時期，于是他就決定先到城裏的教會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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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個城鎮相當廣闊，道路也非常複雜，羅倫斯還沒有見過教會。但是對于這個城鎮的教會，他卻有一種站在強勢立場上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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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來到雷諾斯附近這一帶的話，異敦徒也已經不是什麽罕見的存在，已經可以算是理所當然的鄰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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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教會的權威必然會有所下降，但是正教徒們的士氣卻會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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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他們一遇到什麽困苦就會認爲那是神的考驗，這也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亞洛爾德對南下巡禮所懷抱的渴望之情，在這個城鎮裏也許是很稀松平常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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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激和過熱的瘋狂信徒，總是會存在于教會的力量相對較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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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懷著這種程度的覺悟去參加信仰的話，在異教之風的猛烈吹刮下，那樣的火種就會輕易被吹滅。或者說，那就等于是向熊熊燃燒的烈火送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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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埃布向這個城鎮輸入石像這一點，並沒有可疑之處。甚至應該有這種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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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並非沒有令人在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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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在面包鋪買黑麥面包時順便問了問路、然後親眼目睹了教會的瞬間，羅倫斯産生了某種直覺——他嘗試著將其轉換爲率直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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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金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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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教會，倒不如說是一座全石造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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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結構很平常，邪種氣氛也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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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人穿過對外開放的大門，到裏面進行早晨的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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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的教會，光看人口就可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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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爲沒有曆史感的教會就是最沒有價值的教會，因此建築物本身並不會輕易被改建，但是入口的樓梯卻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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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有錢的教會，就會對被來訪者踏得凹陷下去的樓梯進行適當的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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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有錢人注重門面就是這個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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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教會的入口，雖然出入的人絡繹不絕，但石階卻被修整得非常華麗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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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能看出，雷諾斯的教會集中了大量的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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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支出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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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稍微觀察了一下周圍，找到一個合適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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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跟教會隔開了二座建築物的、一條通往區域深處的小路。雖然僅僅是稍微偏離了外側大路，但是那裏已經是一個跟喧囂和陽光無緣的空間了。而居住在這個空間裏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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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羅倫斯走了進來，他們卻還是連視線都沒有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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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他們從沈眠中醒過來，就需要一句簡短的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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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神保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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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完這句話，那看樣子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滿臉胡子的男人突然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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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哦?怎麽，原來不是布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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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了羅倫斯一遍，似乎覺得他怎麽看都不像是教會的人，于是半帶期待半帶失望地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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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把還有點溫熱的黑麥面包遞了出來，露出了營業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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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布施，我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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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見到面包，就馬上變了臉色。羅倫斯具體是什麽人，他似乎都覺得無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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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就盡管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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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笑著說道。他把面包吞進肚裏的速度，就連看慣了赫蘿的高速食相的羅倫斯也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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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于教會的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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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問什麽?是司教大人的情婦人數?還是最近出生的修女孩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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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的確是令人倍感興趣的內容，但並不是我要問的。只是想知道這邊的教會平時會烤多少面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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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教會是不會烤面包的，這句話的意思是到底會給貧苦民衆施舍多少東西。雖然由于施舍過度而拖垮了財政、最後被迫解散的教會和修道院也不是沒有，但是一般來說都會根據財政收支來慎重決定施舍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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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依靠這種布施來過活的乞丐們，自然就會很清楚教會的財政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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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好久沒有被問過這種問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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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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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像你這樣的商人都經常會來問。想知道這裏的經濟狀況吧?最近想跟教會拉攏關系的人似乎很少。看來神也好像有點宣傳不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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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談中，有一種“看對方腳下”的說法。這與其說是找出對方弱點乘虛而入，倒不如說最關鍵的是要看清楚對方所處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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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點上，每天都躺在地面上看著人們腳下的乞丐們，恐怕是對人們立足之處的變遷看得最清楚的一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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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乞丐會被一掃而空，那其實也意味著城裏掌管大權的人們對他們太了解自己的經濟情況感到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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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兜兜轉轉去過好幾個城鎮，但這裏的教會似乎是附近最厲害的。雖然給的面包和豆子在數量上並不太多，但卻會豪爽地施舍給我們一些不錯的東西。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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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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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這麽一問，男人就閉上嘴巴搔了搔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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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乞丐之中也有順序，爲了更容易得到布施而屯據于教會入口附近的家夥，自然是非常熟悉門道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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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從懷裏取出了兩枚最便宜的銅幣交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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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只是，這裏的司教除了給我們分配面包之外，還到處揮灑著更多的金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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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會知道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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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了。因爲他們經常帶領著把我們像狗一樣驅趕的護衛，坐著花大量金錢做成的馬車經過這裏嘛。而且只要關注流言的話就可以知道那是誰，至于教會裏的晚餐有什麽菜式，只要一看扔出來的垃圾就能知道。通過觀察有多少個在城裏作威作福的家夥參加晚宴，就能知道客人的層次級別。嘿嘿嘿，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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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光是爲了顯擺威風，他們也不會毫無目的地把城裏的權勢者招待到晚餐會上。而且聽說他們在做買賣，也就是從埃布那裏采購石像，然後經過甄選以高價賣出。所以這完全是一種有著政治性目的的投資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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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他們到底打算得到什麽呢?雖然這一點還不清楚，不過在五十人會議中掌握主導權的也許就是教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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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羅倫斯看著乞丐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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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鎮陷入戰爭狀態的時候，最先被殺死的就是乞丐……這種情況也終于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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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樣子的話，無論是誰都會認爲他們是密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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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活用這種技能的話，不就可以自力更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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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不禁說了出口。可是男人卻一邊說“你真是不明白啊”一邊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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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也說過一無所有之人是最幸福的。你啊，如果撿到黑面包和兩枚破銅幣，會高興得肚皮也鼓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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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用眼睛盯著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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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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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並不總是會披著皮草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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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在教會裏每天祈誨的家夥，這些男人們恐怕更能體現出神的教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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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嘛，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企圖，不過就算費盡心思拉攏這裏的教會，最後也只會落得被榨取的下場而已。據我們所知，長期跟這個教會交好的就只有一個人。而且到了最近還彼此聲嘶力竭地對罵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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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的腦海裏馬上浮現出一個商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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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做石像買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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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啊啊，的確也有做那方面的生意。怎麽啦，你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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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那麽，其他還做什麽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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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完全沒聽說過這種事，但是在貨物之中順便摻進別的東西也是經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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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雖然是這麽想，但是一聽那男人說的話，卻不禁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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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覺得那個商人是個鹽商啦。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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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貿易中，如果說要舉出三種貨物特別重的商品的話，羅倫斯可以馬上羅列出來。建材用的石板，染色用的明礬，保存用的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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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這任何一種都是不適台兼營的代表性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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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以追問的口吻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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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你會認爲是鹽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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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可別這麽凶嘛。難道是商業對手?要是照你的問題回答卻招來怨恨的話，我可不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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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男人退後一步露出了厭煩的神色，羅倫斯馬上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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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了。只是，那並不是商業對手。而是接下來打算一起做買賣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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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要查探對手的出身嗎?算了，看你的樣子也是個爛好人，也不會說這種顯而易見的謊吧。好，我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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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別人說自己是爛好人的時候，恐怕沒有人會比商人更對該不該覺得高興感到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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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就這樣對自己放松警惕的話還好，否則的話就只能認爲是瞧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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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利用我們這種家夥的商人雖然有很多，但是很少會有不蔑視我們的。更不會有人對我說的話表示佩服，僅此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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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麽說，羅倫斯不禁爲是不是該說“就算稱贊我也不會再多給你什麽”這句話而感到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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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在那個商人運往教會的貨物中時不時會掉下一些鹽粒。如果是腌肉或者腌魚的話，光憑味道就能分辨出來了。雖然可以用來下酒，不過那些鹽也不怎麽好吃。所以我才覺得是鹽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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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靠近內陸，鹽的價值就越接近于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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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說石像是從面向西海的港鎮運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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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經過精制的鹽，那麽只要塞進石像的箱子裏，也應該可以毫無困難地運過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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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是悄悄藏起來偷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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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長期跟教會進行交易的話，貨物的檢查也應該會很寬松吧。這的確非常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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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麽回事，還有其他想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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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不是因爲告訴了自己許多事才有這樣的感想，不過他這種橫躺在地上的樣子，也似乎存在著某種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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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知道的已經基本上了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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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教會了我享受人生的秘訣，這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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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塊這種東西，看來真的會滾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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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所說的跟教會的交易，似乎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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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了解到主掌教會的司教懷著某種政治性目的到處撒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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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做這種事的話，冒著遭受非難的風險而臻力于賺錢，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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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廉價購入石像，在奉獻祈禱之後以高價出售什麽的，也許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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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果這樣的話，就會出現一個奇怪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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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其穩定的資金供給源的石像交易，他們難道會只因爲一次受挫而徹底放棄嗎?到底是他們對埃布心存輕視，還是開拓了能獨自采購石像的渠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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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埃布也很幹脆地決定了離開這個城鎮，但是明年說不定還會重新展開交易，她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徹底放棄，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做法，實在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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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根據乞丐所言，埃布甚至以連外面都聽得到的怒罵聲跟教會的人發生爭執。可是羅倫斯卻覺得，她完全沒有這樣子跟對方撕破臉大吵大鬧的必要。做生意的話，出現不良在庫也是常有的事，對方爲了自己的利益而翻臉不認人，也沒什麽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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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肯定會讓人覺得氣憤，如果一直信任對方的話，被背叛的心情也會更爲強烈。但是埃布作爲一名商人，應該不會不成熟到會認爲大吵大鬧能解決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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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雖說是沒落了，但是難道教會不知道埃布作爲貴族的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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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說過，在這個城鎮裏，有一個商會知道自己是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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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報收集能力上連商會都甘拜下風的陰險教會，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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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各地有權勢的貴族參加晚餐會的司教，卻如此輕易地跟身爲貴族的埃布決裂，這一點也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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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有許多利用價值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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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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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就因爲這樣，埃布才會找上羅倫斯這種完全是偶然遇上的旅行商人，還向他提出了數千枚銀幣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巨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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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得自暴自棄?或者是爲了東山再起?不管怎麽說，也總不可能是爲了積蓄出行的路費吧。相比較起來，那金額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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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她有什麽金錢以外的目的，這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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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算埃布想要把羅倫斯套進陷阱裏，能考慮的選擇也不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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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讓羅倫斯出錢、然後自己帶著商品逃跑；要不就在運送皮革的途中殺死羅倫斯；或者幹脆把赫蘿賣掉厲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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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其中的任何一種都不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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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提出的計劃，除了證明赫蘿是繼承自家血脈的人之外，任何一項都具備著作爲交易的正當性。只要在公證人面前宣言交易內容，然後由羅倫斯從雷諾斯把抄稿送到另一個城鎮的商館，那麽對方就不能采取魯莽的行動。一旦把逐一證明羅倫斯行動的文書交給第三者的話，這一類的計劃都會難以付諸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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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埃布應該不會對自己心存輕視，以至于用這麽單純的手段來把自己套進陷阱——羅倫斯懷著期待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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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沒有什麽特別企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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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總是被夾在懷疑和信任的縫隙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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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慎重是好，但要是一直調查下去的話，交易就無法進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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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必須有作出決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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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向著“獸與魚之尾巴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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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五十人會議已經得出結論的話，那麽新的情報也許就會作爲公開的秘密流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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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還來得真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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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來到酒館一看，只見裏面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氣，于是沿著旁邊的道路繞到後面，發現那位姑娘正在清洗著用來裝葡萄酒的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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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不太高興啊，是不是因爲洗桶子的水太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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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呢，也許因爲這樣，我的態度有點冷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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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位姑娘笑了笑，然後把擦桶子的麻布揉起來放在清掃道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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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沖沖地來到我身邊的商人，你知道這已經是第幾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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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爲了自己的利益拼命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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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打算橫奪這個城鎮的皮草産業，但是埃布似乎堅信著自己能從中獲得利益。真的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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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點上，羅倫斯也感到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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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把這看成是爲了自己的美貌而來，不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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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笑容是金，話語是銀。你知道有多少不識情趣的人突然給我遞出銅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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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不會有很多，但應該也不會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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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其實也是來問一些不識情趣的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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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明白。先給商人們賣個人情的話，之後就會有好處吧。那麽，你想問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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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把揉成團的麻布放下來，看來並非爲了羅倫斯而中斷清洗工作，而是爲了倒掉桶裏的水。她把那橫放起來能輕易裝下赫蘿的桶子往外傾斜，倒掉了裏面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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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于五十人會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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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邀約詞句的話，實在是一句就算被踢上一腳也不過分的無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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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姑娘還是聳了聳肩膀，作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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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已經得出結論了。聽說最後還是決定要賣掉皮草，不過聽說不能賒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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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從埃布那裏聽來的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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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羅倫斯思考著該如何評價這件事的時候，用腳把葡萄榨汁後的殘渣清理到角落裏的姑娘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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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晚也開始就有很多人來問呢。真是的，至少也該有一兩個人給我帶情信來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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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羅倫斯一邊想一邊高明地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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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商人的情書就是證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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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光是愛和被愛可不能填飽肚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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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姑娘又“嗯?”了一聲，一邊說“女人的話也不一定呢”一邊豪爽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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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也不禁面露苦笑，但是如果正面陪她說這種話題的話，就跟普通的醉酒漢沒什麽分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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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在旁邊看的話也會覺得肚子飽飽的呢，甚至想道謝說旬謝謝款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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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用洗水後變得通紅的手拍打著羅倫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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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你真狡猾!也對呢，下次我也這樣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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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笑了笑，腦海裏卻同時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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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天晚上開始到姑娘這裏確認情報的商人這麽多，實在是有點奇怪。如果情報是順著朋友關系泄露出來的話，他們也沒必要故意找酒館的姑娘來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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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酒館姑娘有可能直接從誰的口中聽說到最新的情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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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知識，基本上是把商人們向姑娘提問時無意中泄露的情報進行重新組織而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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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來問的人們都是常見的老臉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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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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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著麻布的手大概是因寒冷而感到疼痛吧。她皺著眉頭吐了一口氣，一縷白煙馬上輕輕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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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來的人和不是常來的人，大概各占一半吧。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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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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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然後壓低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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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外來的人很多都很粗心，能好好提問的人基本上就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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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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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以營業用笑容做出回應，姑娘也“呵”地松弛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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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這樣子不會把內心的東西吐露出來嘛。外面的人們雖然耳朵靈光，但是嘴巴卻不嚴密。有的人還會問我‘我聽說采購皮草只能用現金，那是真的嗎?’之類的問題呀?真是蠢到極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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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真是沒有資格當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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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雖然笑著應了一句，但心中卻並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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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全是那麽愚蠢的商人，那麽做買賣應該會更輕松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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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犯這種錯誤的全是外來商人的話，這也是不可能的事。住在城裏的人雖然經常認爲出入本城的人最聰明，但是那只不過是幻想，實際上誰都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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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有什麽目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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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爲了通過到處宣揚會議的內容，讓別人知道外地商人也對會議內容了如指掌，以此令雷諾斯城的商人們發生動搖嗎?或者說，由于只有用現金才能買到，貨幣價值就會出現暫時性上漲，這都是那些彙兌商和借貸業者提前做的手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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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外地商人流傳虛假情報也根本得不到利益，所以不管目的如何，埃布所說的會議結論也應該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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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城外的家夥都是追求各自利益的人們，那麽也可以想像到他們會采用讓他人陷入混亂的手段，但是這樣的話，就應該會出現各種會議內容的說法才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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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城裏的中心人物及其周邊都知道會議的真正結論，也應該不是爲了對城鎮進行攪亂活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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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說情報是從教會內部的協助者聽說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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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其中的真僞如何，作爲思考的線索，應該就是這部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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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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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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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打聽一下有關這個城鎮的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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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羅倫斯說出這句話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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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請不要說得那麽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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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突然繃緊了表情，拉著羅倫斯的手臂，打開那微微敞開的後門，把他推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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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從門縫間窺視了一下外面，確認了外面沒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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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麽了呢?還沒等羅倫斯産生這個疑問，姑娘就立刻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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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問到教會的事情，那就是知道了什麽皮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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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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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我就不說了，但你最好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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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甯靜得不見人影的酒館後門，看到招牌女招待一臉認真地對自己說這種話，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恐怕不管內容如何，都會被摘掉商人的面具吧。但是，現在的羅倫斯卻馬上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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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有權力鬥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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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位姑娘不具備赫蘿那種程度的演技的話，這恐怕是意味著“完全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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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裏是專門做一些罕見食物的地方啊，大概是教會晚餐的定購處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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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應用了從乞丐那兒聽來的話。而且，這裏是教會能堂而皇之地定購肉類料理的少數店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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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搔了搔頭，一臉不悅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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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那些複雜的事情。不過聽說他們到處招待一些大人物。以前還邀請過遠方國家的教會大人物，我們連續兩天都被迫在這裏做料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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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國家的教會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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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發展成權力鬥爭的話，他們想要幹的事實在是再明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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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開始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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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教會正在逐步鞏固自己的根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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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而且，就跟在粘土固定成形之前不想被人觸碰一個道理，他們非常在乎世間的評價。而且也對貧苦人們施舍了很多東西。明明這樣，也不知道他們的錢從什麽地方來，這就令人覺得越來越詭異了。所以，要是不小心說錯了什麽的話，也不知道會遭到什麽對待。要是被教會盯上的話，遲早都會被弄得無法留在這個城鎮裏，這已經是坊間的共同見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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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是真的話，你把這種事告訴我也沒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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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姑娘的口中說出的話沈重得有點出乎意料，羅倫斯半帶怯意地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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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啦，我這樣跟你說話，也是很特別的優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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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羅倫斯戴著商人面具那樣，姑娘也應該戴著酒館女招待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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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們常說反面的反面就是正面，但是這到底是哪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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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把理由告訴我作爲參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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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如果鬥膽說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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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以淘氣的表情笑了笑，把臉湊過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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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因爲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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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羅倫斯背後就是牆壁，他已經無法退後，只有竭力保持原有表情，筆直地注視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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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上酒館姑娘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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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也有這個原因啦。只要是對自己稍微有點自信的女人，都會有想出手的沖動哦。沒有人這麽跟你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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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自己只有被旅館的女傭人無視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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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一點，他可以很老實地搖頭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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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答案就只有一個。你身邊的女人是最近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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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可大意。這難道就是女人的敏銳直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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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你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人呢。雖然一個人遊來蕩去的期間可能沒人理會你，但是如果知道身邊有女人在的話，女人就會突然變得很在意了。只有單獨一頭羊的話，別人大概只會覺得連狩獵它也覺得麻煩，但是如果身旁有一頭狼的話，那人家就會心想‘難道是那麽美味的獵物?’，自然就想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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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把自己比喻成羊的說法感到高興的男人不會很多，不過身邊那的確是一只狼。這還真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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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姑娘，真的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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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很想把你的同伴邀請到這個酒館裏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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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金錢和名譽都沒有興趣的話，那麽要給日常生活調味的話，這種香辛料恐怕是最適合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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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就是以這種事作爲代價而告訴了自己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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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的事我已經了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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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羅倫斯這麽說，姑娘就好像很不甘心似的，笑著戳了戳羅倫斯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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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輕松從容的樣子，真讓人來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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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我是羊，比較缺乏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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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說完，就把手搭在後門的門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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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轉身向姑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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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這裏聽到的話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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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對你身邊的人也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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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還是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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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比起乖巧的女孩，自己反而更喜歡這種類型呢——羅倫斯在心底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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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汝現在就把這些話全部告訴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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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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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羅倫斯離開房間時的同樣姿勢讀著書的赫蘿，先是甩了甩尾巴，又一下子垂了下來。
OZ!E-q+h(kU
“雖然也有必要好好教會那小丫頭關于地盤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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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把視線投向羅倫斯，表情似乎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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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也開始變得相當明白事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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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貨的馬匹被握著缰繩，如果想自由行動的話，最好就是順從手握缰繩的駕車者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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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滿意地笑了笑，坐起身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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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汝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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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以教會爲對象賣石像這件事似乎是事實，因吵架而散夥的事恐怕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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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埃布向羅倫斯說的會議結論，也基本上可以視爲正確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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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在意的，是教會正策劃在這個城鎮構築權力，其目的毫無疑問就是在這裏設立司教座吧。作爲教會組織重心而發揮機能的司教座，據說只要得到作爲地盤的土地權力者和教會權力者的推薦就能獲得設立，但是普通的土地領主有時會拒絕教會的進駐，或者不希望新勢力擡頭的既存教會權力者們也會從中加以妨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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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通常也是可以通過金錢和人脈來加以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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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設立司教座，這個鎮的教會司教就會從被任命的立場轉變爲任命別人的立場。對集中到司教區的教會捐款也擁有一定額度的，征收權，還擁有舉辦世俗權力者爲揚威而進行的戴冠儀式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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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能一手掌握宗教裁判權，舉個極端的例子，他甚至可以濫用教會權力，把不順眼的人全部作爲異端分子處以火刑。當然，其權益的大半部分都在于通過審判征收罰金，更重要的是沒有比審判權更能提升權威的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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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爲預見到這種可能性，酒館的姑娘才會那麽害怕提起教會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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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來，跟那種地方鬧翻的埃布想要離開城鎮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不能再悠哉遊哉地說什麽明年可以繼續交易之類的話，也同樣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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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理解的，就只有跟教會鬧翻而散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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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的話，就算是要把泥巴吞下去他也會強忍蔔來。因爲他覺得這種程度的忍耐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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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理解到這一點的話，也許放手賭一場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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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教會權力的巨大影響來推斷，在五十人會議中做出結論的應該是司教的判斷，教會當然是爲了優先保護這個城鎮的經濟而作出這個結論。因此埃布的企圖應該是違背教會意志的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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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覺得也許會在這裏被視爲抹殺目標，那也可以說是有這個可能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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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外地商人明明進行著正當交易，後來卻死于非命或者失蹤的話，首先被懷疑的旨定是在利益關系上存在沖突的城裏的權力者。羅倫斯說到底也是羅恩商業公會的一員，如果展示出這個身份的話，以司教座爲目標的司教應該也不會采取這種粗暴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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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埃布所期望的交易金額，盡管從羅倫斯這些個體商人看來是一筆龐大金額，但是從整個城鎮的皮草交易量來看，雖然也不算是微不足道，但也算不上是什麽龐大金額吧。他們也沒必要對這麽小的金額特別加以注意，也應該不會發展到殺還是不殺之類的事情吧。當然，如果對某個人來說的話，牽涉到幾千枚銀幣的買賣也恐怕會演變成以命相博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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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把這些事都向赫蘿進行了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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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先是很認真地聽著他說明，但是她的姿勢慢慢癱軟下來，最後甚至整個人躺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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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羅倫斯並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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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那正是意味著赫蘿沒有找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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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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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羅倫斯這麽問道。赫蘿大大伸了個懶腰，用尾巴擦掉了眼角冒出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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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的說明本身，並沒有任何奇怪之處。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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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正打算問她是不是插手這樁買賣也沒有問題，但還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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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對此做出判斷的，應該是身爲商人的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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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咱雖然是賢狼，但並不是神。如果汝期待著神的指示，那麽咱就從汝面前消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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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種大交易的話，一般來說總是會很想聽聽別人意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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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反正汝自己早就得出結論了呗?那麽，難道咱哭著求你的話就會改變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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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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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羅倫斯很清楚這時候該怎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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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沒有理會你的請求，你也一定會留在旅館裏。我將會成功完成買賣，回來這裏。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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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裏發出清脆笑聲的赫蘿，仿佛覺得搔癢難耐似的搔了幾下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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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汝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句話，就算是可以獨擋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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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捉弄話語也基本上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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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說“這就相當于問候語一樣的東西”似的，羅倫斯向她聳了聳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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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剛才說明的時候，汝的表情非常有活力。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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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正要開口，赫蘿卻制止了他，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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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不會認爲那是壞事，對雄性來說，最自然的還是追趕獵物的姿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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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就輪到羅倫斯搔癢起鼻子來了。但要是這時候回不上話，赫蘿就肯定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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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故意歎了口氣，一邊向自己解釋這是爲了迎合赫蘿的玩笑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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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爾也希望能回頭看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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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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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說完，馬上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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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汝如果在交易中失敗的話，咱會怎麽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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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也是抵押嘛。如果還不起錢的話，就會被賣到哪個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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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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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床上的赫蘿把臉搭在手臂上，雙腳隨著尾巴一起甩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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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汝才會煩惱得做夢也在低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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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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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交易失敗而無法還錢的話，赫蘿當然就會作爲抵押品成爲商會所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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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赫蘿肯定不會老實被賣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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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一點可以放心，但是羅倫斯並沒有樂觀到會認爲赫蘿會咬斷綁繩回到自己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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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樣的話……希望下個伴侶會更聰明一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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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眯起的眼縫中，壞心眼的琥珀色眼眸正盯視著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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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于那連借來的錢也還不起的家夥，你就用後腳給他蹭沙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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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赫蘿的輕度挑撥，羅倫斯清晰地作出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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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狼似乎對他這種態度感到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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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虧汝這小鬼頭還敢說，明明咱一說要走就哭著鼻子扯著咱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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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時候的表情，恐怕就像把一棵核桃連殼吞下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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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心滿意足地露出尖牙，啪嗒啪嗒地甩動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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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尾巴後，她突然改變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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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咱信任著汝，所以會給汝提供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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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果然是存在著“認真的微笑”這種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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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搔了搔臉頰，摸著下巴的胡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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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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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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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紅色的落日逐漸西沈，萬家燈火就如落日的碎片一般亮起。太陽下山後，寒氣頓時變得咄咄逼人，行人們都紛紛把臉埋在衣領中，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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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眺望著城裏的這一幕景象，等到太陽完全下山、路上沒有了行人之後，他才關上了木窗。房間裏，赫蘿正借著以動物油爲燃料的燈光翻著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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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書似乎是按照年代順序來編寫的，她正在按照從新到舊的年代順序來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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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赫蘿在帕斯羅村的時間，如果按從舊到新的順序來讀的話，也許就能更快找到。赫蘿之所以沒有這樣做，大概是因爲內心有了幾分余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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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現在剩下的也只有兩冊，差不多找到相應記載的可能性非常高。這樣一想，她似乎就很在意後面的內容，即使在天黑之後也說要繼續讀書。因此，以絕對不把書湊近煤油和火爲條件，羅倫斯允許她使用動物油燈來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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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赫蘿在床上躺著看書的打扮，並不是平常的寬松打扮，而是穿著可以直接外出的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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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因爲寒冷，這同時也是爲了等待接下來跟埃布進行的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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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差不多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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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決定明確的交涉時刻，但既然是商人之間說好了“晚上”這個約定，那就可以鎖定在某個範圍內。但是，如果天剛黑就興沖沖地跟赫蘿到下面等的話，就有可能被對方判斷爲因利益而興奮莫名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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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太晚的話，那也會有失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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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這大概是埃布的一次小考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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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沒有說在“傍晚”，是因爲商人們的交易，一般來說都會在不需蠟燭就能寫字的傍晚之前結束，而他們在那之後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到旅館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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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晚上”的意思就應該是指等回旅館的人潮平靜下來之後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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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館裏，只要注意細聽的話，即使是羅倫斯也能察覺到是誰回到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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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對照一下房間數量，羅倫斯就作出了差不多到時間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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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商人，還真是一種麻煩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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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啪地一聲合上書本，從床上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後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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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就算是普通的女孩子也能看出，自己正在焦急地估計著什麽時候才是最適當的時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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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旅館房間裏也要裝體面的話，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放松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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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半開玩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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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走下床，一邊調整著長袍裏面的耳朵和尾巴，一邊思考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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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識後的一段時間……不，直到最近爲止，汝不管在什麽地方，都好像在咱面前顯得很緊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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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是第一次跟女人一起旅行啊。不過也差不多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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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稍微表現出不修邊幅的一面，也覺得沒什麽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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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這種可以完全放松心情的對象，幾乎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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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認識的時候，光是帶著咱在街上走，汝就已經鼓起鼻孔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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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如果我有別的女人，你會不會爲此而鼓起尾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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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用稍微強硬的語氣回答道。赫蘿就像在說“好大的膽子”似的擡起下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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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雄性就是這樣逐步剝開僞裝的外皮，最後發展成哀歎‘怎麽會變成這樣?’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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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誰也好，只要變得親密起來，都是會有這種傾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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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笨驢。聽說人們都是這樣說的，‘上了鈎的魚就不給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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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這種情況，與其說是上了鈎的魚，倒不如說是自己鑽上馬車的，應該不適用吧?別說給魚餌，我反而想叫你付車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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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羅倫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卻有點膽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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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爲，赫蘿那雙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的銳利眼眸，正在動物油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鈍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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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弄錯了哪方面的對應?還是自己焦躁的樣子真的很丟人?或者是對自己的反駁感到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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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羅倫斯的困惑表情，赫蘿仿佛忽然回過神來似的，把臉別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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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唔，說白了，就是叫汝不要忘記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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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羅倫斯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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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赫蘿在奇怪的方面孩子氣十足，說不定看到羅倫斯非但沒慌張、反而時不時作出反駁的樣子，令她感到很不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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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辦法——羅倫斯微微一笑，隨後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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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有點不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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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錯覺啦……不，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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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咳嗽了一聲，重新直視著赫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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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看穿我的心中所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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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了這個剛認識的時候就想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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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微微一笑，側著腦袋向他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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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笨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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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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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留情地踢中了羅倫斯的腿胫骨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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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如此，赫蘿還是保持著笑容，以優雅的姿態走過羅倫面前，把手搭在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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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要去是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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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也是，剛認識的時候就算會拿羅倫斯來開玩笑，也不會做這種粗暴的事——羅倫斯當然也只有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裏，緊隨著先走出房間的赫蘿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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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說不要忘記當初，實際上也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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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之所以包含著沈重的意味，都是由于大家很清楚時間絕對無法回溯，同時也不存在完全不變的人類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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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羅倫斯這麽想的話，赫蘿也當然會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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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正因爲經曆了旅途，咱才能這樣輕松地握起汝的手。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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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說完，就突然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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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永遠都像剛相識時那樣——就連詩人也會這麽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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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往常的開玩笑嗎?這個念頭只閃過了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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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赫蘿這種仿佛明確意識到旅途終點般的、盼望著時光倒流似的話語，羅倫斯不禁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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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看起來仿佛對一切都看得很透徹，沒有任何留戀，然而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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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她也並沒有說“想回到當初居住了幾百年的村子裏快樂度日的那個時候”，或者“想回到在旅行之前留在故鄉的那個時候”之類的話，這一點也令羅倫斯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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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羅倫斯稍微挪動了一下赫蘿握著自己的左手，雖然有點羞澀，但還是跟她互相扣住了手指。當然，嘴裏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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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許會覺得很好，但要是一直像當初那樣的話，我恐怕會因心神勞損而倒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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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一邊走下樓梯，一邊稍微把身體靠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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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咱會給汝送終的，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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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句伴隨著惡作劇的話語，羅倫斯當然就只能回以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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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走下一樓的途中，羅倫斯突然察覺到這句話完全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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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赫蘿說可以推遲回去故鄉的時間，羅倫斯也一定會先于赫蘿死去。就算赫蘿的旅途沒有結束，兩人的旅途也必定會迎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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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達雷諾斯之前路過的特列歐村裏，赫蘿並沒有對到達故鄉後要做的事作出明確決定。其中的理由，羅倫斯此時終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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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思考著這些事的時候，還沒走完通往一樓的樓梯，赫蘿就主動放開了手。跟女人牽著手走到別人而前，即使對方是赫蘿也好，羅倫斯也會覺得困擾。但是，如果自己甩開她的手也有點不妥。因此，羅倫斯非常感激她的這種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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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就是會這樣爲自己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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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達故鄉的時候要怎麽辦這種問題，恐怕早就得出結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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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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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面對已經在樓下等著自己的亞洛爾德和埃布，羅倫斯依然保持著沈著，以比往常更有份量的聲音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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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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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以沙啞的聲音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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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到處調查過後得出的結論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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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甚至沒有要求羅倫斯爲赫蘿作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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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光是看到風帽下的面容，以及坐在椅子上的動作就已經足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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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這次交易並不是以賣掉赫蘿爲主要目的，這種反應其實也很正常。不過埃布這種就事論事的態度，甚至令人感覺到某種守財奴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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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小姐以教會爲對象經營石像買賣，後來跟教會鬧翻，以及采購皮草只能使用現金這些情報，我已經確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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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話說出來觀察對方反應，這可以說是談生意的初步中的初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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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點上，由于埃布善于隱藏表情的關系，光憑羅倫斯的眼光無法完全把握，也沒有認爲這樣子能把握到什麽信息。基本上就相當于運動前的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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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著自己作爲商人的經驗和直覺，認爲埃布小姐的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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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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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沙啞聲音仿佛毫無興趣似的。看來已經對交涉相當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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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對一個問題感到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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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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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埃市小姐跟教會鬧翻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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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向本人問這個問題也是白費力氣，但是羅倫斯在心底已經決定，如果她的回答跟自己搜集到的情報不相符的話，就馬上判斷爲埃布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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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旁的赫蘿也會爲自己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假，但如果依賴她的話，說白了就跟向赫蘿祈願沒什麽區別，最好的辦法還是一旦跟自己也法不相符就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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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次是憑著羅倫斯的判斷把赫蘿賣給其他人，因此他必須通過全部由自己下判斷，來負起這個行爲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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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翻的理由嗎?嗯，你大概也會很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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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似的，埃布這麽說完，然後輕輕咳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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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應該是再拼命開動腦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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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把羅倫斯拉進這樁買賣的話，不管她有什麽不軌企圖，最終也是要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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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是在思考羅倫斯今天一天在鎮上的所見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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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埃布在說謊的話，要把接下來說的話跟羅倫斯所獲得的情報完全湊合，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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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裏教會的司教，是個無法忘懷過去教會美好時代的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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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這樣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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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聽說每天都在這附近過著地獄般的布教生活，他之所以能堅持下來，都全因爲他渴望著有一天能坐上大人物的寶座作威作福，是個權力欲望極強的男人。這家夥很想在這個鎮上設立司教座。說白了就是想當大司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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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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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相當于權力代名詞一樣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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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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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以前說過那樣，雖然已經沒落，但我畢竟是出身貴族。當我在這附近尋找著有沒有什麽利潤豐厚的生意時，就聽說了通過非正規途徑賺錢的司教這個存在。那家夥就是這個教會的司教。當時他一直利用旗下商會和教會捐款來插手皮草買賣，但是說到底，他完全是個躲在教會裏只會讀死書的家夥，在利潤上一直都持續赤字。于是，那時候我就提出了一個一石二鳥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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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石像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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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而且，我並不僅僅是賣石像那麽簡單。我畢竟是溫菲爾王國的貴族啊。最低限度也叫以跟權力者們互通信息。我就是幫他跟在那邊建立了穩固權力基盤的大司教搭上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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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羅倫斯小禁感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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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對石像的加工，就應該是在大司教的統括下、爲對大聖堂進行整備修複而雇用來的熟練石工們的工作了。只有在修複聖堂的複雜裝飾時才會獲得臨時雇用的他們，一旦完成修複任務的話，一般就只有轉移到別的城鎮，或者就在當地做一些苦力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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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由于平時城裏的工作量非常有限，如果有人留在當地的話，就很有可能成爲跟當地石工公會發生摩擦的原因。而且更諷刺的是，流離各地磨練技藝的熟練石工們擁有壓倒性的技術優勢，能對複雜的聖堂裝飾進行修複的也只有熟練石工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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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爲這樣，在設立了大聖堂的城鎮裏，每當聖堂需要修複的時候，當地的石工們就會戰戰兢兢地擔心自己會被搶走工作，帶來不必要的緊張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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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埃布委托他們進行加工石像的工作，就等于是提供了緩解這種緊張氣氛的渠道。無論是對只在必要時候雇用熟練石工的大聖堂來說，還是對城鎮來說，或是對熟練石工自身來說，都可以稱之爲一場及時雨。作爲這件事的回禮，埃布就向大聖堂的大司教傳話，告訴他雷諾斯城的司教渴望著跟他見面。然後，埃布就把加工石像賣給這個城鎮的教會來獲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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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的，做買賣的理想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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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這就可以省下說明的工夫。嗯，正如你估計的那樣。當然，我甘願接受石像買賣那種微薄的利潤，都是因爲把賭注押在這裏的司教成爲大司教這件事上。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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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轉化成帶有堅硬感的聲音，到底是出于演技，還是爲了抑制憤怒使然呢?這實在難以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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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得通，到這裏爲止，都是非常合乎道理的發展——羅倫斯作出了這個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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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我在交易中得到資金鞏固自己的基盤，周圍的家夥當然也會逐漸察覺到司教的未來一片光明，而司教也懷著自己的打算，准備排除一些礙事的人。那家夥把這次的事看成是好機會，就這樣想把我一腳踹開啊。尤其是我對他有恩，要是一直把我留在身邊的話，他大概就覺得到時候會被提出各種麻煩的要求吧。當然我也是打算這麽做的，也認爲自己至少有這樣的權利。可是，對司教來說，與其坐等我這種個體商人逐步壯大起來，倒不如把對象換成勢力已經很壯大的商會更方便。理由我當然也明白。但是，這當然是無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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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憤怒，也許就像火一樣可以清晰地呈現在視野中呢——羅倫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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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這樣鬧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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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在旁邊的座位上靜靜地聽著，那樣子甚至令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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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再次在腦海中理順了一遍埃布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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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埃布的話聽起來似乎完全沒有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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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跟自己掌握的情報之間還有著驚人的吻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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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騙人的話，羅倫斯甚至覺得自己在埃布手下做事也心甘情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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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這樣的話把在庫的石像換成金錢也很困難。也不能悠哉遊哉地考慮著等待明年大遠征之類的事，我總算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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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一改剛才的饒舌姿態，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只是在頭巾下保持著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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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慢慢地、平靜地深呼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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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吸氣之後屏住氣息，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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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面對如此合情合理的狀況也還是要懷疑對方的話，那大概也無法進行任何其他的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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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這樣的話就算是圈套也只有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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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以擺弄策略爲生的商人特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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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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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剛才吸入的氣息吐出來的同時，羅倫斯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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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埃布的肩膀稍微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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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對不是演技——羅倫斯可以滿懷自信地作出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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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瞬間，是絕對不會有商人能保持毫無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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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重新確認一下策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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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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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的嘴角似乎在頭巾的陰影中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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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遞出手來的是埃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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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握住了她的手，卻發現那只手正輕微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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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羅倫斯、埃布和赫蘿一起來到了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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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爲了慶祝契約成立。商人直到確實獲得利益的瞬間爲止，都不會舉杯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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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不知道五十人會議的結論什麽時候公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外來商人們獨占皮草，所以他們有必要盡快套取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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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把赫蘿作爲抵押換取現金，他們來到了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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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會的名字，叫做德林克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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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于能夠遠望港口的位置，卻沒有自己的卸貨場，建築物也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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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商會的旗幟也很小，只是很不起眼地挂在門扉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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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建築物的牆壁卻由嚴嚴實實的石塊所砌成，盡管是五層建築，看起來卻完全沒有依靠鄰接建築物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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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著朦胧的油燈光亮仔細一看，那面小旗幟也是被施加了刺繡裝飾的一級品，仿佛在宣告商會有著悠久曆史似的，跟石塊顔色相配合，有著猶如小巨人一般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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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傳行爲上，他們大概是有著不同于其他商會的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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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德林克商會的代表，盧茲·艾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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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營不同商品的商人，其習慣也是大相徑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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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羅倫斯的德林克商會成員總共有四人，而那四人也各自有著代表商會的俨然氣派，同時也很難斷定誰的穿著最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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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聽說過，以人爲對象的經商者們經常會由多個人同時對商品進行判斷。商會的經營者一定就是這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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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克拉福·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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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跟艾林金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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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十分柔軟的手，臉上則呈現出一副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的微笑。要以羊爲經營對象的話，應該是狗叫聲比較有用。而要以人爲經營對象的話，也許就是這種笑容比較有用吧。雖然赫蘿接著也握了握手，但是當時他看著赫蘿的視線，就跟蛇或者蜥蜴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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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只是摘下了頭巾，並沒有跟他們打什麽招呼。大概在埃布以前被暴發戶商人買走的時候，這個商會也從中插了一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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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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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艾林金的話，羅倫斯他們就坐住以绫羅紗布包裹的椅了上，這是裏面填滿了棉花的高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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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細的內容我已經從勃蘭家的當主口中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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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不要進行那些無謂的對話——就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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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也沒有打算進行價格的交涉。畢竟出賣貴族女孩的交易，他完全不懂得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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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想問一個問題。聽說羅倫斯先生是羅恩商業公會的一員，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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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林金身後的三個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徑直注視著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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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每個人都沒有露出特別顯著的表情，可是整體上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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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對交涉非常熟悉的人，也會受到其氣勢的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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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被賣到這裏來的人，要在他們面前說謊恐怕是難于登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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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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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簡短地回答了一句，後面那三人的詭異氣氛就頓時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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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是爲了從羅倫斯口中套出實情的策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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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羅恩的話，我們也跟格爾登斯卿進行過好幾次交易，所謂擁有慧眼的人，我想就是指那樣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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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公會的其中一個中心人物的名字，羅倫斯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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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明知道這是爲了讓羅倫斯明白無法逃脫的策略，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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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屬于那個地方，打扮也相當得體。而且，您所帶來的也的確是有著貴族風貌的小姐。因此，我打算在這裏宣布我們四人事前協議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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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說想要二千五百枚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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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林金仿佛在賣關子似的，露出了更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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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在哪個時代，出錢的人總是會占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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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崔尼銀幣來計算，是兩千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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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目標，但是能套出兩千枚資金的話，已經是萬萬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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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好不容易才沒有讓對方察覺到自己放松了緊繃著的身體，不過看來埃布也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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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側臉呈現出很不自然的平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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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埃布小姐曾經提出過兩千五百枚的條件，但是我想對個人的旅行商人提供這種交易似乎有點勉強。我想，這就是那個……跟皮草交易相關的一環吧?因此，作爲交換條件，我們不會收手續費，而是把全額出借給你們。只是，由于我們並沒有存放這麽多銀幣，就向你們支付六十枚盧米歐尼金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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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歐尼金幣一枚大約相當于三十四枚左右的崔尼銀幣。雖然不知道雷諾斯城的具體行情如何，但是比起貨幣之間的交換，貨幣將會在換取其他東西的時候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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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種情況下，這也許能收購到遠遠高于二千枚崔尼銀幣所能買到的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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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這更令人吃驚的，是對方提供了滿額的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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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價的貨幣，其存在本身就很貴重。可以根據情況熔鑄成萬能財産的金和銀這類貨幣，當然不能跟紙做的金錢相提並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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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紙上寫名字借走貨幣的時候，被從中抽取某種程度的手續費是理所當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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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卻說不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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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夠豪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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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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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投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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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林金露出更深的笑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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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聰明人，很擅長根據這個鎮的狀況和人際關系來牟取利益。昕以我想你一定會取得成功，得到更大的發展吧。我們也希望能從中沾點光。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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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視線轉向羅倫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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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幸運的人，你們兩位在這個城鎮相遇，就只能說是一種幸運了。而且，面對這麽大規模的交易，你也並沒有興奮得手舞足蹈。所以我們認爲你已經習慣了這種幸運。我們的買賣有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運氣的。如果不是習慣了幸運的人，那麽就反而會被絆倒。我們在這一點上，信任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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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有這種稱贊別人的方式——羅倫斯不禁對此深感佩服，同時也覺得自己能被稱贊的要素，確實也只有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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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懷著這種不知該算是自虐還是感歎的感情時，卻感覺身旁的赫蘿似乎輕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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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們的買賣就相當于尋找金礦，爲了獲得協助者。我們是不會吝惜進行一點投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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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能讓多數人閉上嘴巴的現金，到底該怎麽領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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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埃布的話，艾林金才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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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購皮草的地方是亞其埃商會吧，你的眼光的確不錯。真是希望能賜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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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有點沙啞，說話很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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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那聽來不像開玩笑的硬質聲音，以及艾林金那種從另一個角度聽來就像在恐嚇的、像蛇一樣陰森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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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羅倫斯至今爲止經曆過的對話完全不一樣的，異樣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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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進行商談的雙方並沒有培養友好關系的必要，但是在兩人的交流中，卻似乎完全沒有任何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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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賺錢的話，就不必理會對方采取什麽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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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氣氛就好像理所當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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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領取方式嗎?那就悉隨尊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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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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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第一次把視線轉向身旁的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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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並沒有事先談好，羅倫斯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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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把耀眼的金幣放在身邊的話，晚上也會因爲太刺眼而睡不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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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稍微挺起腰身，露出了笑容。能夠這樣做，也許都是多虧了身邊有赫蘿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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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林金“哦”地露出了感歎的表情，然後晃動著肩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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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令人如夢初醒的回答。運用的金額越大的話，品位也自然會高貴起來呢。說白了，商談時的內心從容程度，就經常取決于能說出什麽樣的諷刺之言。在讓別人感到謙遜的同時，也不喪失其銳氣的話語，才是真正的從容自若。我也要學習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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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日常都理所當然地進行著巨大金額的交易吧。要說借出兩千枚銀幣要支付的手續費，應該也會是相當程度的數字，而現在他卻幹脆地說不收手續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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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人不斷往上爬的未來，等待著他們的就是這樣一個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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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在采購皮草的時候再交給你，這樣沒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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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到埃布或許會有什麽想法，羅倫斯故意停頓了一下讓她插嘴。可是她最後也沒說什麽，羅倫斯最後這麽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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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請你這麽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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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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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艾林金就向羅倫斯伸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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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接受了他的請求，比剛才更爲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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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又把手伸向埃布，埃布也欣然接受了。明明進行過那麽針鋒相對的交流，現在卻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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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們的買賣順利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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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完全不相信神的艾林金，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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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模樣，簡直充滿了即使踐踏神靈也要賺錢的氣概，甚至令人感到某種神聖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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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讓人不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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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文書疊起來後，埃布剛走出商會就這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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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充滿感情的話語，羅倫斯不禁感到有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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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這種氣氛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自己到底是一個何等渺小的旅行商人，我算是確實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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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羅倫斯發表了率直的感想，埃布就把頭巾下的視線投向他，沈默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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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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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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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至少對我這種做慣了一兩百枚銀幣的小買賣的商人來說，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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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回答得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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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金幣的比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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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點了點頭，慢慢邁出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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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握起赫蘿的手，也慢慢地跟隨在後。赫蘿仿佛已經完全領悟了自己的角色關鍵似的，一直老實地保持著沈默。可是這樣握起她的手，卻覺得稍微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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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對艾林金的視線覺得很不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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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來說，那種回答反而更新鮮。艾林金還慌了起來呢，市井的旅行商人也的確不能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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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承蒙誇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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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羅倫斯這麽回答，埃布就發出了咳嗽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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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實際上該不會是哪個大商會的大少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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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晚上，也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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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敗給你了——埃布低聲說著，罕見地從頭巾下向他投來並不銳利的目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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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說話說得口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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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交易還沒有完全結束，但總算是跨過了一道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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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還沒有寒酸到反對這個提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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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口附近，就算到了夜晚，也還是會有出售酒水的露天攤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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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要了三杯葡萄酒，在附近找了個被遺棄的空木箱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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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祝我們的交易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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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說出幹杯祝語的是埃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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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拿著邊緣處有好幾個缺口的陶瓷酒杯做出了碰杯的動作，然後喝下了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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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可別怪我到現在才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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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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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夥伴，到底是從哪裏撿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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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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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掩飾不住驚訝神色，並不是因爲在交涉之後松懈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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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由于他沒想到埃布會對這種事感到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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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就那麽出乎意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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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幸好赫蘿正用雙手拿著盛有葡萄酒的陶器，保持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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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說過不會追問，但也會覺得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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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也經常被人問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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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在哪裏撿來的?就算你說是遭到農民起義而沒落的領主獨生女，我也不會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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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是身爲沒落貴族的埃布才能開的玩笑，不過要是說出真相的話，就算是埃布也會大吃一驚吧。聽到赫蘿背後傳出了細小的沙沙聲，羅倫斯馬上以極其不經意的動作輕踩了一下赫蘿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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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出生于北方的，不過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一直在南方的小麥産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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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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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那條村有過好幾次交易，也有認識的人，所以在途中也順便繞路到了那裏。就在那時候，她就擅自鑽進了我的貨物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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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羅倫斯回想起赫蘿當時正是鑽進了皮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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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赫蘿自己也有尾巴，大概也是跟皮草有緣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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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想回去故鄉，所以雖然經曆了迂回曲折的過程，結果我還是成了領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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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完全沒必要說謊，因此他說起來也很輕松。赫蘿點了點頭，埃布也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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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那些庸俗詩人的歌詞一樣的相遇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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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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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事實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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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那之後的交流卻不是用金錢能換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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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既荒唐，又開心，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永遠持續下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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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更在意那迂回曲折的過程，不過那恐怕是就算面對神父也不能說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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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來說的話，是正因爲面對神父才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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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也是事實，但是羅倫斯所說的意思，跟埃布所理解的意思，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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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不禁放聲大笑。然而港口也並非甯靜到會有人回頭看她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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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畢竟是穿這麽華美的衣服，我也能理解那是很不錯的相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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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就被她自己拿錢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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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感覺也很聰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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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帽下的赫蘿，現在肯定是一臉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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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關系也好像不錯嘛。只是，在旅館裏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們小聲一點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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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打算喝下葡萄酒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剛想著旅館的對話會不會全都被對方聽到，卻同時領悟到這只是套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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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仿佛在說“別中這種圈套”似的，反過來踩住羅倫斯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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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珍惜啊。雖然相遇可以用錢來買，但也還是無法決定其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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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埃布的視線卻在頭巾下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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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露出了那雙藍色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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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眸的藍色，是凝聚著高貴品格的蒼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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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買下我的那個暴發戶，實在糟糕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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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埃布就把視線從羅倫斯身上移開，瞥了一眼赫蘿，然後又轉向港口的方向。看到埃布的臉上露出自嘲般的笑容，羅倫斯才從她的側臉上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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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不希望得到別人同情的話也是騙人的，不過畢竟是過去的事。而且，那家夥很快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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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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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我想你也知道，我的國家裏非常盛行羊毛交易。由于跟外地商人爭購期貨，在花了超出自身承受力的資金時，國王卻轉換了政策，于是很快就破産了。在每天都苦于沒錢買面包的沒落貴族看來，那可是一筆令人難以置信的巨額交易啊。然後，他還是個自尊比貴族還要強的男人，因此在破産已成事實的那一天，他就用匕首刺破喉嚨死掉了。不過，光是這一點也算是符合勃蘭家身份的終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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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更不是嘲笑那個暴發戶商人。埃布反而是以懷念的口吻講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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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演技的話，羅倫斯大概也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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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也很豪華啊。老頭子還哭著說，就算在勃蘭家的曆史中，那也是數一數二的排場。雖然，對我來說就跟葬禮沒什麽分別。不過即使那樣，也並非全是壞事。其中一點就是不需要爲吃飯而發愁，另一個就是沒有生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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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誰會比貴族更重視血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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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並不是由神授予的存在，只會成爲政治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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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我時不時從那家夥的錢包裏抽掉的錢，並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雖然破産之後連整座房子和財産都被剝奪了，但我還是剩下了足以作爲商人創業的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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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暴發戶，但既然是能買起貴族大屋的商人，那就應該經營著具備相當實力的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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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爲貴族的埃布選擇了商人的道路，而且能起步得如此順利，大概都是多虧了留在那個商會的人們的協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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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想，就是要建立一個超越那家夥的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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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自言自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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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我買下來只是一種幸運，實際上我並不是那種家夥能買下來的便宜商品——我很想證明這一點。是不是很孩子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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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以沙啞的聲音說道。那張面露笑容的側臉也顯得格外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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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決定跟埃布合作展開皮草交易的時候，在最後握手的瞬間，埃布的手正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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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上，是絕對不存在不輸給任何東西的完美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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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算了，你就忘掉我的話吧。偶爾我也會想說出來給別人聽聽。也就是說我還沒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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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說完就一口喝光了葡萄酒，小聲打了個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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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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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稍微擡起了頭巾的邊緣，到底是有什麽意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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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羨慕著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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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藍色的雙眸，仿佛感到很耀眼似的眯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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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苦惱著該怎麽回答，最後還是以喝酒作爲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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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肯定會被赫蘿取笑吧，羅倫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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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真是荒唐的事。我們要在意的就只有賺錢這件事，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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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注視著自己那映照在葡萄酒中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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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埃布一樣，那是一副不像商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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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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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一口氣把酒喝光，如此說道。雖然之後也不知道會被赫蘿說些什麽，但是埃布最後卻發出了簡短的幹笑聲，在站起身來的時候，兩人都同時恢複了商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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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的結論一旦被公布，我們就馬上前往交易。你就隨時把自己的所在地告知亞洛爾德老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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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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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身經百戰的商人，伸出了粗糙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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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應該會很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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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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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握住了那只手，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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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想起在剛進入雷諾斯時，自己對赫蘿說“就算見到狼的皮草也不要生氣哦”的那個時候，赫蘿作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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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己也沒必要特別在意，但要是哪個認識的人成爲對象的話，那自然是無法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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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來在買賣上也是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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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養子而進行的孩子買賣，爲獲得勞動人手而進行的奴隸買賣，都是不可或缺的生意。那也不是什麽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肮髒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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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如果真的要把赫蘿賣掉該怎麽辦”，羅倫斯的內心就會感到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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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教會指責人身買賣的潔癖教條，羅倫斯也似乎第一次産生了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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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系列的交涉後回到旅館，埃布說要跟亞洛爾德再大喝一頓，于是留在了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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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無奈地躺倒在床上的，在跟這件事有關的人員之中，恐怕就只有赫蘿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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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簡直是浪費時間，實在讓人氣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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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一邊點亮動物油的蠟燭，一邊苦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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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就像從鄰家借來的貓一樣’，就是指這副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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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說耍靠這貓來接錢啊，除了老老實實裝乖巧之外，還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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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認爲埃布說的話值得信賴，埃布也作出回應，交易進行得非常順利。只要不遇上意料之外的事態，皮草的交易將會取得成功，到時候就能獲得爲數龐大的利益——即使抱著這種想法，羅倫斯也不認爲這是什麽樂觀的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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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提前感受到乞丐所說的那種肚皮鼓起來的喜悅預兆，也應該不會有人會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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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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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自己終于得到了作爲城鎮商人起步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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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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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說著，輕輕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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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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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瞥過來的視線並不怎麽友好。她以甩掉灰塵的動作擺了擺耳朵，仿佛在說“怎麽都無所謂”似的歎了口氣，然後把上仰的身體轉換爲平伏的姿勢，打開書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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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這種姿態在羅倫斯看來，就好像在掩飾羞澀的內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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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有什麽值得在意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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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赫蘿一邊看書一邊脫起了長袍，羅倫斯就心情愉快地順便幫了她一把。既然她也沒有怎麽反抗，那麽關于“掩飾羞澀”的推測也應該不會相差太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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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都是詭異莫名的故事。還說在兩條道路相交的地方被埋著一個會唱不祥之歌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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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那是經常聽說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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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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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長袍後，她的頭發就像撒在水面上的油一樣擴散開來。羅倫靳先幫她整理好頭發，然後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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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拿著樂器輾轉于各個城鎮的、被喚作樂士的家夥啊，有時會被人說成是會給城鎮帶來不幸或疾病的惡魔。就因爲這樣，把那些家夥處以絞首刑的地點，都一定是在鎮外道路的交叉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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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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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松緩的腰帶搭在她尾巴上仿佛很礙事的樣子，羅倫斯就順手幫她拿開。作爲回禮，赫蘿把尾巴蹭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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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羅倫斯懷著惡作劇心理想要摸她尾巴的時候，卻被她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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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由于他們盼望被視爲惡魔的樂士死後，其靈魂會去往別的地方。所以，在城外兩條道路交叉的地方，石塊之類的東西都會被慎重地挪開，洞穴也會被細心地填平。因爲傳說要是誰在那裏被絆倒的話，就會讓埋在那裏的惡魔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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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人果然是有各種各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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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很佩服似的嘀咕了一句，又重新把視線轉向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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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是沒有迷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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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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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地突然露出認真的表情，羅倫斯還以爲自己踩中她尾巴了，不過看來只是陷入了沈思而已，過了一會兒，她把視線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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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這麽說我才發現，的確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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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小孩子也不會害怕得不敢晚上去小便，這也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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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好像感到很意外似的愣了一下，然後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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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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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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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甩了幾下尾巴。羅倫斯輕輕戳了戳赫蘿的腦袋，她就好像很癢癢似的聳了聳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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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羅倫斯不經意地把手放在赫蘿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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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爲她會撥開，可是赫蘿沒有動，只是抖了抖耳朵。手掌上傳來了赫蘿那小孩子般的比常人稍高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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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靜的四周，無法替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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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赫蘿仿佛終于做好准備似的，突然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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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沒有向咱詢問那一連串話語的真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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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指的大概是埃布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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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移開了放在她頭上的手，僅以點頭作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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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甚至沒有投來確認的視線。似乎覺得光是這種感覺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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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問咱是真是假的話，咱可以痛快地捉弄汝一番再告訴汝，好好讓汝對咱感恩戴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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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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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羅倫斯這麽說，赫蘿馬上開心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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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把臉抵在床上，擡起視線看著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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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也明白汝想要憑自己來判斷一切的理由。汝就是對把咱賣掉抱有某種奇怪的責任感呗?但是，咋也知道人並不是那麽堅強的。如果有確認話語真假的方法，就應該會有依靠的的欲望。可是汝爲什麽沒有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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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知道赫蘿這樣問的真正用意何在，但是想太多的話反而會引火燒身，所以羅倫斯還是老實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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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忘記了那些原則的話，我想生氣的那個應該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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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個守規矩的家夥。偶爾也對咱撒撒嬌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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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開始有所依賴的話，第二次依賴的門檻就絕對會比上次降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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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什麽事都會有習慣性。能夠一直不忘記這一點的，就只有聖人而已。這點自覺羅倫斯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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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畢竟不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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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都一樣，只要多加練習就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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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幫她束起的頭發，正隨著沙沙的聲音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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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練習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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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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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半開玩笑地反問道。只見赫蘿那悠然晃動著的尾巴慢慢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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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閉了一下眼，接著又慢慢睜開。她的臉上浮現出柔和的笑容，流露出仿佛會原諒自己一切失敗似的溫柔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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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接受任何撒嬌的表情，也許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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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故意捉弄羅倫斯的話，恐怕世上就沒有比這性質更惡劣的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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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被這種圈套算計到的話，又有誰能加以責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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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羅倫斯的頭腦就變得更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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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他甚至會這樣想：赫蘿竟然爲了取笑自己而布下這種圈套，說不定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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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赫蘿這樣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觀察羅倫斯的這種內心活動，借此獲得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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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麽時候，她的笑容已經變成了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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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怎麽不生氣地跟咱說‘別布下這種性質惡劣的圈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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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生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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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這次不是圈套了。你就好好練習一下撒嬌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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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會這麽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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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聳了聳肩膀，赫蘿馬上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夠之後，她就把臉枕在自己的臂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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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被汝讀懂了心思，真是有損賢狼的名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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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這麽久也自然會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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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並沒有笑，也沒有覺得不甘心。她只是把笑容的余韻留在臉上，用手指了指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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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叫羅倫斯坐在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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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汝那爛好人的特點還是一直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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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羅倫斯坐到床上，赫蘿就坐起身子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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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咱把汝套進圈套裏大笑一場，汝最多也只會生氣，而不會對咱不加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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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笑著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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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以後可不一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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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打算接著說“所以你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言行”的時候，卻把話吞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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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爲赫蘿會以詭谲的笑容回敬自己，卻沒想到赫蘿露出了有點悲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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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想也會這樣。一定會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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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自言自語地說著，采取了出乎意料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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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坐起身子，爬到了羅倫斯身邊，然後橫著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最後甚至毫不猶豫地把雙手繞到羅倫斯背後緊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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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正好就搭在羅倫斯的左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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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當然看不清她現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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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算她做出這麽明顯的舉動，羅倫斯也並不覺得她是懷著什麽不軌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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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人很善變，的確是真的。如果是以前的汝的話，在這種狀態下應該就會全身緊繃起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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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無論何時也能裝出冷靜態度的赫蘿，也無法控制耳朵和尾巴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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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聲音和左手的觸感，羅倫斯可以感覺到她的尾巴正在不安地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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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輕輕握住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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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瞬間，赫蘿仿佛大吃一驚似的繃直了身體，羅倫斯慌忙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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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道歉，赫蘿就用額頭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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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隨便亂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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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赫蘿偶爾會說“作爲獎勵就讓汝摸摸尾巴”之類的話，不過看來這好像是一個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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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樣做的目的也並非爲了確認什麽，同時也不是純粹的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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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原因爲何，但是看到赫蘿的反應，也並不是發自心底感到沮喪，羅倫斯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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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這大笨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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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接著罵了一句，然後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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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間出現了一段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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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尾巴斷續地傳出啪嗒啪嗒的聲音，燒著動物油的燈芯發…的噼啪聲也偶爾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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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羅倫斯心想還是由自己主動發話的時候，赫蘿卻同時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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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接受汝的這種關照的話，那就真的有損賢狼的名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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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是察覺到自己想開口說話的意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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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從這句話中卻只能感覺到赫蘿在故作精神，這恐怕不是羅倫斯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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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要是咱撒嬌的話不就倒過來了，明明說是汝向咱撒嬌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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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擡起了靠在羅倫斯肩上的臉，挺直腰身，視線的位置也稍微比他高出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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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琥珀色的眼眸俯視著羅倫斯，一臉不高興地扭著嘴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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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什麽時候才會大亂方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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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把出心中所想的事說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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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赫蘿就像吃了什麽苦果似的，皺著臉挪開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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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羅倫斯也還是保持著不慌不忙的神態。赫蘿馬上就露出悲傷的表情，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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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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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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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想看到汝大亂方寸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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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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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羅倫斯這麽回答，赫蘿又再次把身體靠在羅倫斯胸前，一邊扭動著身子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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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裏結束旅途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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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把這時候的驚訝告訴別人的話，恐怕就只能讓那個人親自看看這個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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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樣才能理解羅倫斯當時的吃驚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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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接下來感覺到的卻是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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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就算開玩笑，羅倫斯也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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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覺得是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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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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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毫不猶豫地作出回答，並不是由于他很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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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他緊抓住赫蘿的肩膀，看了看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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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張臉在笑，但那並不是羅倫斯能生起氣來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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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汝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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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不禁在心中沈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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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這樣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撥弄我下巴的話，就應該像往常一樣露出更壞心眼的笑容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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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可不是開玩笑。如果開玩笑地說出這種話，汝一定會生氣的。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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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把手重疊在羅倫斯握著自己肩膀的手上，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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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會原諒咱。因爲汝太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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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手指非常纖細，明明沒有怎麽修過指甲，可是形狀卻很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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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樣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在手背上的話，自然不可能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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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算被赫蘿的指甲剌著手背，羅倫斯也沒有放開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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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接受的契約……是把你送回故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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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相當接近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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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上次在村裏又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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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會變的，狀況也會變。當然，咱的心情也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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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赫蘿露出了苦笑。羅倫斯馬上就察覺到，自己一定是露出了很丟人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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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只是一瞬間，但自己的確是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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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是因心情改變就能決定下來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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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看來還有沒被耕種過的田地呐。但是，這可不是能隨便穿鞋闖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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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赫蘿通過捉弄羅倫斯來欣賞他狼狽或者困惑的神態，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不過要是使用同樣手段已經不能再引他上鈎的話，這種方法也會變得越來越過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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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裏正如赫蘿所說，是不希望破別人拿來開玩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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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爲什麽突然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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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不是說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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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埃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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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點了點頭，挪開了刺著羅倫斯手背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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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上面滲出了一點血，赫蘿一邊用眼光表示歉意，一邊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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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相遇可以用錢來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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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但也還是無法決定其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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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要珍惜這種相遇。那人類的小丫頭，自以爲是地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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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罵了句口是心非的話，然後把手貼在羅倫斯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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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希望咱們的相遇是好的相遇。如果要讓這句話成真，咱就覺得是不是應該在這裏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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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完全不明白赫蘿話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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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列歐村裏，赫蘿故意避開了“到達故鄉後要怎麽做”的問題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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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爲兩人都懷抱著“一旦到達故鄉，兩人的旅途就要迎來終點”的預感。羅倫斯是這麽認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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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根據當初的約定，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當初羅倫斯跟赫蘿相遇的時候也是這麽打算的，而赫蘿大概也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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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佯的兩人旅行的確非常快樂。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很希望能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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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都總是會受到這種小孩子氣的誘惑所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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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對赫蘿來說也是一樣的吧?至少從以前的旅途來看，羅倫斯也有著能確信這一點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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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的話，在這裏結束旅行，爲什麽會跟“把這次相遇變成好的相遇”扯上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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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把視線投向羅倫斯那難以掩飾困惑神色的臉，依然把手貼在他臉頰上，無奈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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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這大笨驢，難道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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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開玩笑，也不是生氣。就好像看著不成器的小孩感到無奈似的，她的臉上甚至有一種慈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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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擡起臉，握著羅倫斯的手從肩上放下，又一次慢慢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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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旅途非常開心。可以笑，可以哭，連咱這種既冷靜又狡猾的人，也像小孩子一樣大吵大嚷起來。對長期以來都是孤身只影的咱來說，這實在是太美妙了。也曾經覺得，希望能這樣子永遠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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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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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正要開口，卻突然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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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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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赫蘿並不是人類，彼此生存的時間實在相差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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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雖然頭腦轉得快，但還是經驗不足。汝畢竟是個致力于賺錢的商人，咱也覺得汝應該會馬上理解到……咱可不是因爲不想給你送終才這麽說的。那種事……咱早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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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冬季的茶色大平原上刮起的一陣風似的，赫蘿輕松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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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如果有更強的自制心的話，說不定也能堅持到故鄉。在離開之前的村子時咱也有這樣的自信……可是，汝卻是個徹徹底底的爛好人。不管咱做什麽汝都會接受，只要咱有昕期望，汝就會盡量滿足，咱實在很難忍受這一切，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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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從赫蘿口中聽到這種仿佛寫在騎士道物語的最後一頁的話語，羅倫斯也完全不覺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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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想要說些什麽，雖然還完全不明白，但是至少也能理解到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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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在這番話的最後，肯定會緊接著“所以就在這裏分別吧”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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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咱覺得……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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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的尾巴仿佛湧上心頭的不安似的鼓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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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吃過全燒乳豬那天晚上的事。當時，赫蘿說“很害怕”，感到非常畏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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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時候完全不明白，但是從這種情況看來，讓赫蘿感到害怕的就只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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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羅倫斯卻不知道她爲什麽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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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很希望羅倫斯能察覺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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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赫蘿說過，如果羅倫斯察覺到那一點，會讓她很困擾，即使如此，她也還是在這種情況下說了出口，那肯定是由于赫蘿覺得“如果他察覺不到的話就會很困擾”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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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是賢狼，她不會做多余的事，也很少會做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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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就應該能通過目前提示的條件加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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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拼命地轉動著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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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商人引以爲豪的記憶力，拼命回憶起所有事情，並進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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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布的話，赫蘿突然提出結束旅途的要求，身爲商人也許會明白的事。還有——赫蘿所恐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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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哪一件都好像沒有關系，完全猜不透它們到底怎樣才能聯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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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旅途開心的話，“希望一直持續下去”難道不是最自然的感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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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旅途總會迎來終點，但是赫蘿應該不是在避忌著這個無可避免的結果。她應該早就理解了這一點，而羅倫斯也同樣如此。在迎來旅途終點的時候，他也有自信能笑著跟赫蘿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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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樣子在中途結束旅程，一定是包含著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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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行途中，在這個時機。因爲覺得無法一直堅持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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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羅倫斯就産生了一種聯系起來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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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旅行，時機，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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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間，羅倫斯完全無法抵抗身體繃緊起來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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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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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仿佛很無奈似的說著，然後從羅倫斯的腿上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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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咱是不想汝察覺這一點的，但是如果這樣下去的話，就會錯過最佳的結果。汝也明白吧?這句話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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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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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再明顯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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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其實之前也隱約察覺到了。也許只是自己不想去承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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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沒有任何留戀地離開了羅倫斯的身體，走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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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在赫蘿那琥珀色的眼眸俯視下，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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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你，也沒有看過那個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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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這麽說……就是那個意思嗎?還真是個不錯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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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大致存在著兩種故事。一種是人獲得幸福的故事，另一種是不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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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實際上應該分爲四種故事才對。然而剩下的兩種實在很難由人類編寫出來，而且，說到要理解它的話，人類這種存在也實在太過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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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有誰能創造出來、而且有人能讀懂的話，那就只可能是神。實際上，教會也能提供這種死後世界的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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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著幸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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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無言地慢慢踱著步子，把房間角落裏跟行李堆在一起的、裝滿葡萄酒的水杯拿了起來。回過頭來的她，臉上綻放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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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東西是不存在的。當然，跟汝的交流非常開心，真的非常開心。開心到幾乎要把汝一口吃下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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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這樣眯起琥珀色的紅眼睛說出這種話，如果是剛認識的時候，自己恐怕會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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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卻沒有任何動搖。
I#_OG I8mAp t7nf
希望永遠像當初相遇的時候一佯——赫蘿的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羅倫斯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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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是怎樣美味的佳肴，一直吃著同樣東西的話，會怎麽樣?應該會厭倦吧?而且最令人困擾的是，咱如果想要獲得新的樂趣，就只能不斷采取過激的行動。接下來等待著咱們的是什麽，汝也應該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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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光是牽手就會感到動搖，但是如今就算被擁抱也依然不慌不忙，還若無其事地在手背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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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繼續推算以後會變成怎樣的話，就肯定會變得一臉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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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兩人能做的事，相對于漫長的時光來說，實在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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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一次又一次地不斷變換形式，也會很快就用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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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可以繼續沿著階梯住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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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道階梯卻不一定會永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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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咱們無論如何渴求也無法得到滿足，所有的快樂交流都將盡數風化，只有褪色的快樂殘留在記憶中。那時候就真的會想，剛相遇的時候明明是那麽快樂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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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投來了惡作劇般的視線，也應該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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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咱就覺得很害怕。害怕讓這種快樂加速磨滅的、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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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水杯裏喝下一口葡萄灑，赫蘿仿佛自嘲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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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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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狼赫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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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了好幾百年、掌管麥子的豐收、害怕孤獨、能變化成人形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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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孤獨的恐懼，也有著難以理解的一面。如果光是不喜歡作爲神被崇拜和敬畏這個理由的話，那實在是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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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畢竟是生存在漫長時光中的存在，跟她度過同樣時光的存在極其稀少。正是這個事實，使得她對孤獨如此敏感吧——羅倫斯本來是這麽認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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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終于領悟到真正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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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討厭孤獨的話，只要找那些跟自己生存在同一時光中的人們，一起開心度目就行了。但是她並沒有那樣做——不，她無法那樣做，其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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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說過，自己並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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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真正的理由，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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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神能把天國創造成一個沒有生老病死的永久幸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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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卻根本無法做到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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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人一樣，無論任何事都會逐漸習慣，然後厭倦，發出“以前明明是那麽開心的事情啊”之類的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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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永遠都那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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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少女般的願望絕對不會實現——對于生存了如此漫長時光的賢狼來說，是最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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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結果好，就一切都好。汝等人類真是會說話，咱以前也覺得很佩眼。雖然咱也覺得這樣想的確沒錯，但是真正快樂的事情卻很難下定決心去結束。如果就這樣一直拖著同到故鄉的話，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所以，爲了讓咱和汝的旅行自始至終都那麽快樂，最好還是在這裏分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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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接過了走近自己的赫蘿遞出來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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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說話的內容沒有包含任伺積極向前的因素，可是聽起來卻好像下定決心向前邁步一樣。這也許是由于她的口吻跟自暴自棄差不多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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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汝也差不多能實現夢想了。即使作爲汝的人生故事的一個段落，也應該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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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說，也的確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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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羅倫斯並沒有打斷赫蘿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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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有件事咱本來打算之後再說出來，讓汝大吃一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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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抿嘴一笑，就像剛才的對話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以輕松的動作坐到羅倫斯身邊，然後轉身拿起了枕邊的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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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裏，還出現了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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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說完，不禁苦笑了一下。她多半是看到自己聽了之後大吃一驚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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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自己將要實現夢想的時候，表情明明沒有任何改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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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不過在書中看到之前，咱都完全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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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一邊說一邊翻到某一頁，然後把書遞到羅倫斯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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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在叫自己讀一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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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放下水杯拿起書本，把視線轉移到書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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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棱角分明的字迹寫在書上的那個故事，是以“在一個所有人都依然處于無知和蒙昧之中的時代”這句話開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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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就連教會這個名詞，恐怕也只能在遙遠國度的傳聞中聽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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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上面，記載著上次在異教徒城鎮卡梅爾森那裏，聽年代記的作家狄安娜說過的那個赫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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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說是麥束尾巴……真是有點心情複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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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盡管覺得這種形容也差不了多遠，但還是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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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以前開始就是個大酒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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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讀到那個部分，不禁無奈地說道。可是赫蘿不僅沒有感到任何不快，反而得意地挺起胸膛哼了哼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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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我也能鮮明地回憶起來。跟咱鬥酒的酒鬼是個比汝還要年輕的姑娘，到了最後，咱跟那姑娘與其說是醉倒，倒不如說肚子已經裝不下了。那次較量的情景簡直可以說是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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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了，我不想再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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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擺擺手插嘴道。赫蘿當然很頑固，不過那姑娘恐怕也同樣是個頑固的人吧。最後較量以什麽樣的方式結束，就算不想也能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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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上面雖然的確有寫著鬥酒的事情，但是實際上也只是在描寫那個跟赫蘿鬥酒的姑娘的英雄事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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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是理所當然的話，也的確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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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不過還真是令人懷念。明明在讀到之前咱都忘記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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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酒又吃飯又唱歌又跳舞嗎……雖然這也多半被重寫過許多遍，但還是能感覺到當時的快樂氛圍啊。原來的傳聞肯定是笑話之類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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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的確非常開心。汝啊，稍微站起來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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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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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照她的吩咐，從床上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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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羅倫斯又被赫蘿指了一下，于是把手裏的書也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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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著到底這樣要做什麽的時候，赫蘿嗖的把身體湊近過來，握住了羅倫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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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右、左。左、左、右。汝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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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思考“怎麽回事?”的時間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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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赫蘿像書上所寫的那樣曾經跳過的、那條村子傳承下來的古老舞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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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站到她身邊之後，羅倫斯就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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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身上有著狼的耳朵和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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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輕松開朗的行動之後有什麽在等待著自己，羅倫斯肯定不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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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赫蘿說想要結束旅行，是由于旅行太快樂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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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舞如果是喝了酒的話，沒跳幾下就會馬上頭暈目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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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擡起視線笑著說完，又立刻把視線轉移到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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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右、左，接著就左、左、右，懂了沒有?來，要開始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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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雖然從沒怎麽跳過舞，不過在異教徒城鎮卡梅爾森的祭典中，他也曾經被赫蘿拉著跳了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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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練習了那麽久的話，任誰都可以跳得像模像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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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嘿!”地踏出一腳，羅倫斯也配合著她的節奏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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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牧羊女諾爾菈爲了顯示出自己是真正的牧羊女而跳舞那樣，舞蹈也是隨處可見的。雖然舞蹈的種類很多，但舞步基本上部是非常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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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從第一步開始就配台上了赫蘿的舞步節奏，眼前的赫蘿頓時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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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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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半是期待著羅倫斯出洋相而大大取笑一番吧，但是這個企圖可沒有那麽容易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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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兩人踏起了輕盈的舞步，現在反而是由羅倫斯來引導著腳步有點混亂的赫蘿。舞蹈這種東西，只要懂得自信比技術更重要這個道理的話，接下來只要大膽地去眺就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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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赫蘿的動作因驚訝而變得遲鈍，也只是剛開始的時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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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就踏起了圓滑的舞步，偶爾還裝模作樣地故意錯開節奏。她多半是想打亂羅倫斯的節奏而讓他踩上自己的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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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羅倫斯沒有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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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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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旁人看來，兩人大概就像一對被縫合起來的人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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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節奏的確非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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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右、左、左、左、右……盡管只是這種單純的動作，但是兩人的舞步在狹窄的旅館房間裏一直都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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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會永遠持續下去的舞蹈，到最後還是結束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結束的原因竟然是赫蘿踩到了羅倫斯的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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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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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這麽叫了一聲之後，也許應該說是幸運吧。兩人都同時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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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互相牽著的手沒有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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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還以爲是赫蘿故意這樣做的，可是赫蘿卻好像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似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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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仿佛終于回過神來，跟羅倫斯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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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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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到底在幹什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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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還是不要細問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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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仿佛覺得很癢似的縮了縮脖子，同時露出嘴裏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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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的確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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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爲這樣，她才能繼續這麽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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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還寫著咱的故鄉方向所在，是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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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仿佛沈浸在愚蠢對話的余韻中一般保持著笑容，又回想起書上的內容，點了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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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寫著麥束尾巴之赫蘿來自羅埃弗深山，那裏是離村子約有二十天腳程的、介乎于睡眠與誕生方位之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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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方位就是指北方，而東方就是誕生方位。人們給方位賦予具體含義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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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重要的是羅埃弗的深山這個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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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羅倫斯也曾經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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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跟流淌在雷諾斯城附近的羅姆河相連接的、其中一條支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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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毫無疑問，所謂羅埃弗的深山，就是作爲羅埃弗河的源流的山脈了。這樣的話，赫蘿就算孤身一人也應該可以回去故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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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個預料應該不會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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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有什麽弄錯了的話，恐怕就只有在帕斯羅村的時候，羅倫斯把麥子堆上裝貨台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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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你全部讀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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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覺得沈默會把兩人顯而易見的謊言揭穿似的，羅倫斯緊接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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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牽著的手，也在坐起身子的同時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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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最古老的故事，就是講述爲了讓這個城鎮能住人而打下第一根柱子的奇怪男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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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老相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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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句玩笑，赫蘿也笑著回答了一句“說不定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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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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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也坐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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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還是應該趁還沒把酒水汙漬弄到書上之前還回去呢。畢竟也不是需要做成抄本，而且本來都是裝在咱頭腦中的東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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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沒錯，說不定你在讀書的時候睡著覺，搞不好把口水也弄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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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才不會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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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當然也不會打鼾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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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倫斯笑了笑，同時嗖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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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叫裝出一副“要是繼續留在那裏的話說不定會被咬上一口”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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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是不是想知道自己熟睡的死後在說什麽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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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半眯著眼睛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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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曾經多次讓自己內心怦然一動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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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這樣的對話聽起來會如此可悲呢?羅倫斯好不容易才忍著沒有顯露在表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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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這樣子吧。不要、不要再這樣子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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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吃上了美味的東西，是常有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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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從跟赫蘿開始一起旅行之後，他卻做過好幾次被她吃掉一大堆美味東西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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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不是好好賺回了食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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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發出抗議，從跟羅倫斯相反的一側走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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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在演繹著兩人之間的吵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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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結論吧。要是在卡梅爾森沒賺到錢，我的財産就真的被你全部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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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人家都說要吃就要連碟子也吃光嘛，到時候我連汝也吃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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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蘿仿佛演戲似的用舌頭舔了舔嘴巴，以妖豔的眼神看著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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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羅倫斯從很久以前就明白到，這的確是在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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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接下來的發展卻跟以往有所不同，這一點，他也同樣痛切地領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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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的關系在某處出現了決裂。雖然那是非常可悲的事，但還沒有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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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卻覺得這樣子才是最可悲的。那一定就是神的惡作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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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那麽在還了書之後，回來想吃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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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羅倫斯這麽說，赫蘿一邊啪嗒啪嗒地晃著尾巴，一邊以惡作劇的口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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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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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番對話，就像往常一樣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