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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5-4 17:47

《常在我心》作者：喬南 [完結]

【文案】
六年前，因為搬家的關係，淩梵音與那個人分離，留下了讓他忘不了的那句話：「少無聊了！我和他才不是那樣的關係！」
六年後，他又搬回了臺北，沒想到又與那個人重新變成鄰居。
意外的重逢，讓淩梵音陷入掙扎當中，一方面恨那個人的無情，一方面又為他的重新追求感到心動搖，畢竟，這六年來他不曾有一天忘記過他。
只是，那個人卻變了，變成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那些刻意做出來的溫柔，掩飾不了他被殘忍對待的事實。
誤會造成他們之間的嫌隙，他們從互相傷害之中逐漸找回信任，雨過天晴。

leungmon 2009-5-4 17:48

第一章

「少無聊了！我和他才不是那樣的關係！」
淩梵音從他的床上驚醒過來。
又是這個夢……淩梵音嚇出一身冶汗來。事實上，這個夢對他來說已不是什麼新夢了，從舉家由臺北搬來台南以後，他便開始發這個夢……
都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法忘得了那句話嗎？
那段初戀或可忘得了，唯獨那句話卻至今也殘留在腦海的深處。
淩梵音歎一口氣。他撥了撥那稍稍過耳的黑色短髮，思緒飛到老遠，俊逸的雪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哀愁……「小音！你還沒醒過來啊！」淩母嬌滴滴的聲音從淩梵音房門外傳進來。
「我醒來了。」
淩梵音禁不住皺了一下眉，雖然他已提醒了他那善忘的老媽別再叫他什麼「小音」 的，但他媽好像偏要和他作對，他愈不要聽，她就愈要叫。久而久之，淩梵音都懶得再 糾正他媽這個毛病了。
「小音，我煮了你最愛吃的蛋包飯啊！」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風姿綽約地走了進來。「快出來吃唷！」
「我知道了。」淩梵音下床，拉開衣櫃，從中拿出他的高中制服來。
「對了，今天是你最後一天上學了，對不對？」淩母忽然想起。
「思。今天是畢業典禮。」淩梵音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我的兒子也終於要上大學了……」淩母好生感動地說。
「媽，拜託你吧……」別一大早就來叫醒我的雞皮疙瘩好嗎？就當行行好吧。
「快換衣服，我早飯都弄好了，你爸說有消息要對我們宣佈呢！」淩母說完後便輕快地步出淩梵音的房間。
消息？什麼消息啊？淩梵音有不祥的預感，他那對活寶父母每次要宣佈的消息對他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這一次也沒例外吧！淩梵音早就打定壞想法了。
換完制服的淩梵音便下樓去吃早飯，他老爸一邊拿著報紙，一邊閑閑地吃早飯。
「早，爸。」淩梵音叫了聲。
「早啊！咱們可愛的小音。」淩父和淩母簡直是同一種人，不結為夫婦著實是一種浪費。
「……」淩梵音只好苦笑一下，除了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出什麼表情來。他的父母好像一點也沒察覺到他這個獨子已然十九歲了，還一直用他小時候的昵稱來叫他，他不知被別人從背後暗地裏嘲笑過多少次了。
有這種父母，一定是我上一輩子造了什麼孽。唉！
淩梵音一邊吃早飯，一邊例行公事地哀歎著自己悲慟的命運。
「我說小音啊，你有沒有報考臺北那兒的大學啊？」淩父忽然問。
「思？」淩梵音咀嚼著食物。「臺北？有啊！」
其實他並沒打算在臺北讀大學，他這個人十分嫌麻煩，就算那兒的大學再好，若要他千里迢迢搬回去的話，他寧可留在台南讀大學好了。不過他的導師卻硬是勸他報考位處臺北的科技大學，說什麼那兒設備良好，師資優良，他就是在那兒畢業什麼的……
總之他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最後成功強迫到淩梵音報考了臺北的科技大學。雖然淩梵音已打定主意，就算他不幸考上那問什麼鬼科技大學，他都決定接受台南這邊的大學錄取，畢竟上學比較容易，每天也不用那麼早從暖暖的被窩中爬起來。
淩梵音對自己的成績蠻有自信，所以他認為只要他點頭，台南這邊一定會有大學可，讀，壓根兒不用走到臺北。
都是那個什麼鬼導師啦，硬是要我報考那問科技大學！我根本沒打算去那兒讀書！
縱然報考大學已是多月前的事，但淩梵音還是會不時在心裏嘀嘀咕咕，藉此宣洩一下他對那個強迫他的導師的不滿。
「幹嘛突然問這個？」淩梵音覺得事情不妥。他的父母向對他學業上的事采不聞不問
的態度，為什麼今早一反常態，竟然追問他有沒有報考臺北那兒的大學？
「這個嘛……」淩父笑了笑，好像有什麼大喜事降臨在他身上似的。「其實也沒什麼啦。」
「沒什麼的話你會連報紙都拿反了？」淩梵音此刻發現到淩父居然將報紙倒反了來看。
「這個不重要。」淩父一點也不以為然，他隨手將報紙丟掉，然後正眼看著淩梵音
「小音，老爸告訴你唷，我升職了耶！」
「什麼？」升職？淩梵音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他這個脫線至極的老爸也會有升職的一天啊！他公司是不是已沒人可晉升了？「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羅！小音不替我高興嗎？」
「不是啦。」哪有孩子會因父親升職而不高興的？淩梵音差點沒因淩父的問話而吐出血來。「我是很高興沒錯，不過，這和我有沒有報考臺北那兒的大學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羅！」淩父在淩梵音面前擺動著他的食指，弄得淩梵音有點眼花撩亂。
「你老爸我之所以在六年前接受公司的遷調，由臺北來到台南，全是為了晉升為部門的部長，我花了整整六年的心血和時間，終於等到升為部長的一天了！」
「因為你老爸我要升為部長了嘛，所以公司理所當然地要將我調回臺北的總公司！」淩父笑得連嘴角也差點笑歪了。
「耶？」
老爸要調回臺北的總公司？淩梵音一點也沒想過，他還有再搬家的一天！他以為六年前由臺北搬來台南後，那將會是他們家最後一次搬家了，沒想到……
「六年前我們家要搬來台南，全是因為這裏的分公司還沒上軌道，需要大量人手，但現在分公司已沒問題了，你老爸我這個大功臣自是要回去總公司領賞了！」
「那……」不就是說，他們家要回到臺北生活了嗎？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淩梵者漲吠籲瞳孔，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小音，你臉色為什麼突然變差了？」淩母關心地湊近淩梵音。「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我該很高興嗎？」淩梵音腦子一片空白。
「當然應該高興羅！你想想，你老爸我不但升職了，還可以回去臺北生活耶！臺北畢竟才是臺灣的經濟中心嘛，我聽說那兒的大學也比較好，對應屆考生的你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嗎？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報考臺北的大學啊！」淩父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
「對啊，小音，回去臺北你應該高興的，畢竟你是在那裏長大的，你大部分的朋友都在那邊嘛，現在可以回去，不正好讓你和老朋友們見面嗎？」淩母也說。
「……」淩梵音不語，他用左手托著頭。
都過了六年了，當年那些好朋友都不知各散東西去哪了……他們怎可能還記得突然回去那兒的自己？
「啊！我想起來了！當時小音你不是好像有個青梅竹馬的小朋友嗎？」淩母的記憶力驀然變好起來。
「……」淩梵音的心頓時猛揪了一下，表情也整個變了，不過脫線的淩氏父母沒發現到就是了。
「好像是叫……」淩母努力想想起來。「叫什麼方……」
「我上學了！」淩梵音「霍」一聲站起來，然後一手搶過放在沙發上的書包，一支箭地跑了出去。
「小音——」淩母的叫喚還在後頭，不過淩梵音沒理會。
他不斷地跑，直至他覺得安全為止。
「嗄……嗄……」淩梵音不停地喘氣，他靠著電線杆站著，半閉上眼。
一道修長的身影在一刹那間鑽人他的腦海……
「少無聊了！我和他才不是那樣的關係！」
淩梵音臉容有點扭曲。都過了六年了……我的心還是會隱隱揪痛著……
淩梵音知道，他已將小時候的初戀放下了，但初戀總是難忘的，尤其是沒能開花結果的那種……
「方緒斌……」淩梵音喃喃自語。
我曾經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不能自拔……不過，那樣濃烈的感情也有放下的一天……
為了能過得輕鬆一點，我強迫自己一定要忘掉喜歡你的感覺……
結果，在時間的洗禮卜，那段兒時的愛戀漸漸得以淡忘，但取而代之的卻是長久隱隱的揪痛感覺……
我想，每個初戀失敗的人，都會有那樣戚然的感覺吧！

◎

儘管淩梵音多不願回到臺北，但現實終歸是現實，淩父重調回臺北的總公司，身為兒子的他，總不能一個人留在台南生活吧，再者，他又很不幸地考上他從沒打算入讀的臺北科技大學，事已至此，他只好無奈地接受回到臺北的這個事實。
雖然他是很不想回到臺北，見到不想再見的人，但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是很希望能在街上偶爾地碰上那個六年來，從沒在他心湖消失過的那個人。
「小音，你收拾好了沒？搬運公司的車子來了。」淩母在大門外對著二樓的淩梵音如斯喊道。「時候不早了！」
「來了！」淩梵音忙得焦頭爛額，他從不知道他有那麼多東西要收拾，難怪他對搬家下意識那麼反感了，自己還真有先見之明。
好不容易才將他的東西都收拾好，他站起來伸展一下身體。
「好累耶！」淩梵音真想現在倒頭就睡，但他知道他還有一大堆事要做！畢竟今天是他搬回臺北的日子，想真正休息，恐怕要等到今晚深夜了。
「小音……還沒好嗎？」淩母又在催促了。
「來了！」
他認命地拿起地上的重甸甸的紙盒，然後走下樓去。
當淩家一家三口的東西都搬上貨車後，淩梵音才籲了一口氣。
「上車羅，小音。」淩父推了推淩梵音一下。「還有一段車程要熬呢！」
「思。我知道了。」在車上睡一會好了。「對了！我們以後住哪啊？」淩梵音到現在才記得他沒問過這個問題。
「小音，你還不知道嗎？」淩母露出一副吃驚至極的表情來。「你都沒告訴過我，我怎可能知道？這種事我不問你們都該告訴我吧！」
「我還想抵達後才給你一個意外驚喜呢！」淩父笑了。
「驚喜？」一聽到這個字眼，淩梵音的不祥預感再度升起。「什麼樣的驚喜？」
「你還記不記得你出生後我們就一直住著的那幢大樓啊？」淩父問。
「……」淩梵音不用淩父繼續說下去，他都知道他接下來在臺北要住哪了。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我們住回以前的地方吧！」
「正——是！你老爸我可是費了不少勁才能租到那兒呢！既然要回臺北嗎？當然是住回從前的老家羅！雖然現在還是租的，但過些時候，我就會買回來的了……」
淩梵音沒聽他老爸在說什麼，他的心思已然飛到老遠。
沒想到六年後重返臺北的他，居然會搬回從前的舊家。
淩梵音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絲線，正把他牽引劇某個人的身邊……不知他怎麼樣了？
淩梵音閉上眼，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人的樣貌……

◎

「終於回到家了！好懷念啊！」淩父淩母好生感動，並摟作一團。「這裏和六年前一模一樣呢！」
「……」相比於他父母的興高采烈，淩梵音就顯得沉靜多了。他慢慢地將目光在「新家」裏流覽一次。
真的好像沒太大變化……和記憶中的老家沒什麼兩樣……看來，現在的業主沒在這裏大興土木過。
一陣熟悉的家的味道，倏然襲上淩梵音的心。
我真的回來了。淩梵音在心裏如是想。「淩伯父、淩伯母？」一道熟悉中帶點陌生感覺的男聲驀然響起。
在堆滿大大紙皮箱家中的三人，同時朝聲源方向看去。
「真是你們！」一名長相溫文儒雅，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書卷氣味濃厚，但同時又擁有運動員氣質的的男子出現在三人跟前。
「你是？」淩母不太認得來者。
「淩伯母，我是梵音的朋友——方緒斌，從前常來打擾你們的那個小子，就是我啊！」名叫方緒斌，和淩梵音同年的十九歲男子有禮地笑。
「方緒斌……」淩母側頭想了想，終於想起他來。「原來是你啊！咦？你怎會出現在這？是有朋友在這裏住嗎？」據淩母依稀的記憶，方緒斌不是住在這幢大廈。
「不是。」方緒斌笑著搖頭。「我們家在三年前搬到這裏，就是你們隔壁的單位。」說罷，方緒斌還指了指他家。「我剛巧要出門，豈料一出門就看到久違了的你們，所以就過來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在這裏羅！我還以為你神通廣大到知道我們今天搬回臺北哩！」淩母笑呵呵地道。
「伯父伯母還好嗎？我們好久不見了！差不多有六年了吧！」
「對啊！緒斌還記得咱們兩個老人家哩！淩父淩母高興得咧嘴一笑。
「……」一直沉默不語的淩梵音，悄然地別過頭，下意識地想避開方緒斌的視線。
「梵音？」方緒斌和淩父淩母寒暄了好一會，然後才走到佇立在一旁，不發半言只語的淩梵音身邊。
「你是梵音對吧！」親切的語調聽在淩梵音的耳裏，卻是這麼的剌耳。
「……」對方都主動走過來搭訕了，淩梵音總不能一直採取不搭不理的無禮態度吧！故此，他慢慢地抬起頭，緩緩地迎上方緒斌的柔和視線。
「好久不見了！」方緒斌如太陽般溫暖的笑容揚起。「你還記得我嗎？還是已經忘了我？」
「……」淩梵音咬一下唇，不語。其實他很明白他這種無言的態度有多奇怪，他也想表現得自然一點，好讓六年不見的青梅竹馬不會覺得奇怪異常，但他就是做不到啊！
為什麼在他搬回來臺北的第一天就安排他和方緒斌見面啊！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才會出現此時此刻的尷尬狀況！
我說話啊！說什麼也好！不要再不說話了！淩梵音閉上眼，強迫自己張開金口，但愈是想說，他就愈說不上話來。
「小音，你做什麼了？緒斌和你說話啊！」淩母覺得奇怪，問道。
「……我累了。」淩梵音好不容易才由齒縫間擠出這句話來。在好奇心的作祟下，他瞄了方緒斌一眼。
「對不起，我一直都沒注意到。」方緒斌不以為然地一笑。「我都忘了今天是你們搬家的日子，一定很累吧！需不需要我幫忙？」
「這樣不好意思啦。」求之不得的淩氏夫婦掩著半邊嘴笑，但仍客套一番。「佔用你的時間。」
「不要緊，反正我近來不用上學，多的是時間。」方緒斌笑道。
「對啊！若我沒記錯的話，緒斌你是和咱們的小音同年，今年考大學了吧？」
「對啊！因為已知入讀哪所大學了，現在只是在等開學那一天，所以現在這段時間都很閑，伯父伯母有事記得找我，好讓我沒那麼無聊。」能言善道的方緒斌，令事隔六年重回臺北的淩氏夫婦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六年不見，緒斌更成熟了，可憐咱們家的小音，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一樣。」淩母歎一口氣。
幹嘛將我扯上去啊！他成熟是他家的事，我是我！才不要像他！
對！我才不要像他這種人！一句話就將別人的真心踏個粉碎，將別人傷害至深……
「梵音只是比較晚熟而已，沒關係的。」方緒斌盯著淩梵音，令後者全身都像被針刺著似的。
說夠的話就請你走吧！還有一大堆東西要收拾呢！「對了，伯父伯母如果不介意的話，今夜不如來我們家吃飯吧！」方緒斌如是建議。
「這樣不會打擾嗎？」
「當然不會！我爸媽早就想認識淩伯母伯父了。他們一直都想和梵音的雙親見一次面，說什麼我和人家的孩子是好朋友，他們也理應和你們交個朋友。」方緒斌臉上的笑容不減半分。
雖然方緒斌和淩梵音由小學到國中都是好朋友，但方、淩兩家的父母卻不認識對方。當方家還沒搬到這幢大廈之前，他們家和淩家的住所有一點距離，平時在街上碰到的機會不多。再說，通常只有兩家的孩子往對方家跑的情形出現，雙方的家長從沒來過對方的家，所以，兩家的父母都只是認識對方的孩子。
「那就不客氣了。」淩父淩母笑著答應。
「那我先回家一下，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爸媽。」方緒斌在離去前，不著痕跡地看了淩梵音一眼，眼眸中充斥著不能言喻的情感……

leungmon 2009-5-4 17:48

第二章

「梵音長大了呢！」方氏夫婦和方緒斌一樣，全身都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息。不過，他們的孩子不單遺傳到他們的書卷味，還多出許多運動員的氣質。
許多人都說方氏夫婦懂替自家的孩子改名字，文武雙全的方緒斌，確只有「斌」字才能配得上他。
「有嗎？我們看來，他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呢！」淩氏夫婦笑道。
這頓飯什麼時候才能吃完啊！
淩梵音整頓飯都食之無味，他現在只想回到就在隔壁的家，好好大睡一場。
為什麼他們家三年前要搬到這裏來？他們搬到別幢大廈不行嗎？現在的我不想和他們做鄰居耶！
「梵音，你不舒服嗎？」當淩梵音在歎息時，他身旁的方緒斌關切地問。
「沒有啊……」他幹嘛如此問？淩梵音斜睨了他一眼。
「你什麼都沒吃……所以……」方緒斌正眼對上淩梵音美麗的眼睛。
「啊……」我真笨！我說不舒服的話就可先行回家了！真笨！「對啊！其實我有點水土不服，可能和乘了一天車有關。」淩梵音連忙裝出身體不適的樣子來。
「那我陪小音先回去吧！」淩母大發母愛地說。
「不用了！」淩梵音猛搖手。開什麼玩笑！我想一個人真正好好休息一下。「媽，你和方伯父伯母他們才剛認識，待久一點談談天吧，更何況方伯母她準備了那麼多好菜，你不多坐一會太不給面子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這也對。」站了起來的淩母又坐下來。「沒想到小音也挺體貼的呢！」
「……」淩梵音但笑不語。我是為自己的片刻安寧著想而已。「那我先走了！」快閃人去了！
「我陪你回去吧！你臉色真的不太好。」方緒斌抓住淩梵音的手臂。
「不用了……」我就是為了躲你才離席的，你跟我回去幹什麼啊！淩梵音恨不得立即就揮掉方緒斌抓住他手臂的手。
「你就讓我陪你吧。」方緒斌的語調雖很溫和，但卻予人不容拒絕的強硬感覺。
「……」熟知他個性的淩梵音根本沒得拒絕，只能懷著敗北的心情離開方家。
「要不要喝點水？」回到淩家的二人，由淩梵音首先打破沉默。
縱然他想方緒斌快點離開，但他總得一盡地主之宜。再者人家剛剛特意從吃飯的途中抽身來送他回來，雖只是幾步路的腳程，但他真的沒法就這樣趕方緒斌走。
畢竟他好歹也是我的青梅竹馬。
「水的話應該有。」他走向堆滿整個地板的紙箱，然後想從某個紙箱拿出礦泉水。
「要喝水的話，我家也有。」力緒斌托了托無框眼鏡，語帶些微嘲諷，好像在嘲笑淩梵音的說話。
「既然你家有水可暍，那你回家暍吧！」喝死吧你！淩梵音在心裏咒駡著方緒斌。
「不送你回府了，我要休息了。」快走！
「梵音，其實你沒不舒服吧！」方緒斌順手關上門，然後揚起一道意有所指的笑容，這個笑容和剛才淩父淩母見到的完全不同。
「呃……」淩梵音臉容一僵。他眼睛還是那麼利……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懂說謊。」方緒斌「親切地」笑。
「我最怕那種寒喧的場面了。」既已被拆穿謊言，淩梵音只好道出真相了。
淩梵音看著方緒斌：心底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為什麼他好像整個人都變了……爸媽在時他都蠻正常的，但現在卻……
不過，這樣的才像六年前的他，六年前開始，他就是這種喜歡嘲弄人，取笑別人的個性，偏偏我就是喜歡和他玩，喜歡被他當成玩具……
只要能跟著壞心眼的他，就算被玩我也不在乎。當時的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抱歉，我不該多管閒事的。」這頓飯的發起人是他，方緒斌認為他有點責任，故他便向淩梵音道歉，不過，他的話卻沒半點道歉的味道。
「算了，這是兩家無可避免的應酬，早晚也要吃一次的。」淩梵音聽罷方緒斌的道歉，覺得他根本無意向他道歉，只是順著情勢說出來。「真沒想到你們家會搬回來。」方緒斌意有所指地道。
我也沒想到，一回來臺北的舊居，就碰上搬了新家的你。
要是在六年前，你家搬到我家隔壁，我一定會很高興的，但是現在……
「我也沒想到你家會搬到這幢大廈來。」一回到臺北，就有一籮筐的「驚喜」在等著我。
「三年前我爸媽決定另覓新居，我便提議搬來這幢大廈。」方緒斌像是想訴說什麼。
「你……提議搬到這裏？」淩梵音愕住。
「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回來的，所以便在這裏等你了。」方緒斌說得認真，一點也不像是在說笑，聽得淩梵音睜圓了眼睛。
「你……你怎知我會回來？就算真的回來，也不見得會搬回這裏居住……」
別跟我說，這六年以來他一直在等我……
方緒斌默然一會，然後換下認真的神色，換上親切的臉容。「我只是跟你說笑而已，梵音，你幹嘛那樣認真？我家搬來這裏只是一個湊巧。」
淩梵音盯著方緒斌。雖然他也覺得湊巧這個解釋比較說得過去，但他就是有一種沒來由的感覺——方緒斌是為了等他，才會搬來這幢大廈的。
「這六年你過得好嗎？」方緒斌突然問。
「睡得了吃得下，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台南那邊的人很熱心，民風也很純樸，是居住的好地方。」淩梵音輕輕帶過。
這六年的痛苦只有當事人的他才能明白，午夜常因那句纏繞了他整整六年的話而頻頻驚醒，想哭又不敢發出聲音，深怕哭聲會惹起父母的注意，那種只能無聲地哭的痛苦，沒人比淩梵音有更深的體會了。
就連在路上，遠遠看到一個相方緒斌外形相像的人，他都會感到心痛難當……
害他六年過得如此「快活」的罪魁禍首，現在竟來問他過得可好？
淩梵音當然要答過得好羅！他的自尊不允許他答過得不好。
「那你又回來<臺北？既然台南那邊的生活如斯愜意，你該一輩子都留在那邊的！」方緒斌劍眉一皺，像在強壓心中的怒火似的。
「我也不想，誰教我爸又再被調職。」你以為我想回來啊！回來見到你已是我不願發生的事之一了。
不過，世事就是如此，你愈不想它發生，它就愈要發生。
之後，方緒斌都沒再說話，一陣難耐的沉默氣氛流轉在兩人之間。
「你還記得嗎？六年前，我說的那句話。」方緒斌忽爾道，他異常嚴肅的臉上，好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痛苦，不過淩梵音沒注意到。
「……」雖方緒斌說得不清不楚，但淩梵音卻十分瞭解他想說什麼。
因方緒斌和淩梵音由小學開始就是同班同學，所以很自然就成為很要好的朋友，由小到大，由小學直到國中，他們都黏在一塊，感情好得讓旁人會誤以為他們是親生兄弟，雖然方緒斌不時會捉弄淩梵音，但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小孩表達喜歡的一種間接手法。一股淡淡的異樣情愫便在彼此的心中漸漸擴散開來……
當他們上了男校的國中時，感情過好的二人被同學們惡意嘲笑，本來他們都不在意，但其後的惡作劇愈演愈烈，更有人在黑板上畫出他們兩人接吻上床的噁心畫面，方緒斌一直都對謠言不加理會，但當他和淩梵音踏進教室，看到那些黑板上的東西時，旋即勃然大怒，不但一手將那些嘔心的東西擦掉，更大聲地對著全班同學吼：
「少無聊了！我和他才不是那樣的關係！」
雖然方緒斌不是沒在眾人跟前吼過，但一向在大家面前都會維持溫文形象的他，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生那麼大的氣，全班同學都呆住了，這當然包括淩梵音在內。
這句話伴隨而來的是淩梵音心碎的聲音，其實當天他是想告訴方緒斌他要搬家的消息，以及向他這個青梅竹馬告白的……
接受也好，拒絕也好，他想乘這次搬家來確認一次方緒斌到底對他是有情還是無意。

◎

但當他聽過這句話後，他卻說不出口……
他有一種「未曾告白已被甩」的感覺。
這種錐心泣血的感覺，促使他故意不接聽方緒斌打來的電話，他甚而將搬家一事刻意不告訴任何人，包括方緒斌在內。
因方、淩兩家的父母不認識對方，兩家的聯繫只有孩子們是好朋友的這層關係，所以，只要淩梵音不告訴方緒斌他要搬家，方緒斌是不會知道這個消息。
到淩梵音搬走那一天，方緒斌才從班主任的宣佈得知他那好朋友已消然搬走了。
如此這般，過了六年……淩梵音雖然認為自己已悄再喜歡方緒斌，但他卻還是沒能將他這個初戀情人忘掉……
初戀怎能說忘就忘……淩梵音倒是十分明白這一點。
「什麼話啊？」淩梵音裝瘋賣傻。拜託，你就別再扯開我的傷口吧！
「你不記得了嗎？」方緒斌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六年前你和我說過那麼多話，我哪知道你說的是那一句話啊！你別考我的記憶力好不好？」淩梵音也挺佩服自己，居然能將戲演得那麼活。
「……原來，你早已忘了。」方緒斌的表情陰晴不定，好像正有一場暴風雨正在他肚子裏醞釀著。
「沒辦法，誰教我記性那麼差。」快轉話題吧！
「……」方緒斌不說話，直瞧著淩梵音。
「我先回去了。」不知過了多久，淩梵音覺得好像有一世紀那麼久，方緒斌才「大發慈悲」地興起離去的念頭。
「哪我不送了。」淩梵音籲了一口氣，它那微小的動作被方緒斌的利眼掃過。
「啪」一聲，門終於關上，令淩梵音全身的神經都處於繃緊的方緒斌終告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真沒想到第一天回到臺北，我就遇著他………
「唉。」淩梵音好生感歎。
六年不見的他，現在已是個完全成熟的大人了。相比還稚氣未脫的自己……唉！真是慘不忍睹。
日後我儘量避著他就是了。反正我和他也只是住得比較近而已……淩梵音如此安慰著自己。
到我開學後，留在家中的時間會大減，那遇著他找上門或是在走廊偶遇的機率會大大減低。
安全起見，還是兼個打工好了。淩梵音左手托著腮細想，他為求徹底地避開方緒斌這個過去了的青梅竹馬，可謂絞盡腦汁，用盡千方百計。
我真有必要做到那種地步嗎？就為了避開方緒斌這個初戀情人……
淩梵音不敢問自己，如此想避開方緒斌的他，是不是真的已完全放下那段兒時的純純之戀……

◎

「小音，你回來了啊。」淩母一見大門打開，淩梵音踏進家門，便一個箭步沖上前，喜氣洋洋地掛著一張大大的笑臉。
「發生什麼事了？」淩梵音覺得他母親的笑臉好像太誇張。該不會又有什麼厄運要降臨在他這個倒楣透頂的人身上了吧！
經過昨天和方緒斌的緊繃相處後，淩梵音今天在收拾完家中的雜物後，都不敢留在家中，以免方緒斌會突地造訪。沒打算逛街的他，為了不和方緒斌遇上，只好在臺北數個人潮洶湧的購物商圈那兒流連，直至晚上八時許，他才敢回來自己的家。
「好事發生了啊！」淩母遞過一封信。
「什麼啊？」淩梵音拿過已然拆開的信件，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一直以來，來到他手的信件都無一倖免地被拆開過，雖然他反應過許多次，但情況依然，後來他都懶得理了。
「大學那邊的教授好像因你入學成績優異，所以對你很有興趣，問你願不願意做他們的兼職助理，處理一些教學上的事宜。」淩母總括地說。「小音，這可是好機會耶！大學生應該多吸收一下工作經驗，再者，若教授們對你留下深刻的良好印象，對你的學業成績也有幫助耶，再者，那份兼職的薪水不錯，比外面的打工好康多了。」
「知道了，謝謝你的詳細分析。」淩梵音都分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他去打工，還是他媽去打工了。
「小音，你接不接受啊？」
「我想想看。」其實淩梵音已經決定接受了，正如他母親所言，這份兼職可說是好得沒話好說，一來不用車費，二來薪水優厚，三來人事應沒外面打工那麼複雜，理應輕鬆自在一點。
在他想找打工的時候，正好有一份主動踢上門，淩梵音又豈會有拒絕之理，不過，他又不想讓他母親那麼快知道他的決定，作為她擅自打開他信件的小小懲罰。
「對了。」淩梵音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停在他房間的門口前，回過頭看著母親。
「媽，你知道方緒斌入讀了哪間大學嗎？」
淩梵音在家中的事定下來後，開始著手處理他人讀大學的手續事宜，他這才覺醒，方緒斌今年也是考生，以他的天資，理應不會落榜，那問題出來了———方緒斌該不會和他讀同一所大學吧？
如果方緒斌和他讀同一間大學，淩梵音不敢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地獄情景。他想盡辦法去躲他，但在同一地方上學，遇上的機率可是十分高的。
「知道啊！」淩母點了點頭。
「哪一所？」拜託！不要粉碎我的希望。
「台大啊！」
「是嗎？」淩梵音的表情倏地放鬆了下來，他真的好怕方緒斌和他讀同一間大學……和他比鄰而居要躲他已很困難了，若連大學也是同一所，那他未來的日子不是會過得更為艱钜嗎？
幸好。幸運女神還沒真正捨棄我。
此刻淩梵音酌心除卻喜悅之外，還有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

在淩梵音的萬般期待下，開學典禮終於到來，他只差沒喜極而泣，在等待上學日子來到的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在街上或是商場內閒逛，家附近的購物抑或休閒地點都給他逛爛了，為的，只是避開方緒斌。
有了上學及打工這些正經八百的擋箭牌及理由，淩梵音便有夜歸的藉口，如此一來，他和方緒斌見面的機會便可減至最低了。
淩梵音不是沒問過自己——其實真有必要躲他嗎？還要為了躲他而費盡心思，落得有家歸不得的悲慟下場。
淩梵音答不了自己，有沒有必要他不知道，他只清楚瞭解一件事——他不想見到方緒斌。
每次見到他，淩梵音就會很自然地想起六年前方緒斌是如何說出那句折磨了他整整六年的話……一旦想起那句話，淩梵音的心就會隨即揪痛起來，一股被拒絕、被傷害到的灰色情感在頃刻間會一起浮現，並無情地襲上他那至今仍脆弱不已的心房。
沒有人會想憶起不愉快的回憶吧！偏偏每次淩梵音見到方緒斌時，他就能勾動他腦海探處的那段痛楚回憶……
正因如此，淩梵音才刻意地躲著他，即便有家歸不得他也不在乎。
在街上胡亂地殺時間，也總好過在家中坐著，等待那個會讓自己不愉快的人出現的好。
不知是淩梵音避開方緒斌太成功，或是方緒斌根本沒找上門來，自那次他送淩梵音回家後，淩梵音便沒過他。
淩梵音不敢問他母親到底方緒斌有沒有再來過，好像問了會洩露出他內心的情感一般。
「小音……小音……」淩母的聲音彷如由遠處傳來。
「什麼？」淩梵音抬起頭。
「你在發什麼呆？上學的時間不是到了嗎？」淩母看著想事情想到出了神，別人喊他也不自知的兒子。
「啊……是。」淩梵音連忙打醒十二分精神，拿起他的背包，這就出門去了。
「今晚記得早點回來，別忘了和方家的聚餐。」淩母不忘加上那麼一句。
自從見過一次面以後，方、淩兩家的父母就和對方熟稔起來。兩家毗鄰而居，孩子們又是青梅竹馬的關係，要熟絡起來一點也不困難。
「知道了。」縱是萬般不願和方緒斌同桌吃飯，但兩家父母為慶祝自己的兒子考上大學，便想聚在一起吃一頓便飯，淩梵音可算是這頓飯的主角之一，豈有推辭之理。
算了，反正這種聚餐日後用打工來推過去就好。淩梵音一邊想一邊打開家門。
「早。」方緒斌的沉厚男聲毫無預警地鑽入淩梵音的耳膜當中。
「啊……早。」淩梵音呆了半秒，幸好他還懂得回過神。
「上學？」方緒斌含笑地盯著下意識低下了頭，不願和他目光對上的淩梵音。
「嗯。」廢話，一大早起來出門不是上學，難道去晨跑不成？淩梵音在心裏嘀咕了一兩句。
淩梵音故意和方緒斌站得有一點距離，他一手將背包固定在左肩上，另一隻手則垂下來。
升降機幹嘛這麼久還不上來啊？淩梵音自覺這裏的空氣極度不足，好像方緒斌的存在會連他要呼吸的空氣也一併抽走似的。
咦？淩梵音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電梯的按鈕，他此刻才發現那顆按鈕壓根兒沒亮燈！
這不就表示，根本沒人按過按鈕嗎？
怪不得電梯一直遲遲不上來！
淩梵音的手指很自然地伸向那顆按鈕，但就在他快要碰到顆按鈕時，另一隻手指卻比他更快碰觸到。
「……」淩梵音看著那只手指的主人。
他想幹什麼？淩梵音雖和方緒斌分開達六年之久，但好歹也是相處了多年的青梅竹馬，自熟知他這個人的個性特點。
照道理，比淩梵音先站在走廊的方緒斌，應該早巳按了電梯的按鈕，但當後至的淩梵音出現時，那顆按鈕卻還是沒給人按過……

◎

這對一個要乘電梯出門的人而言，不是太不正常了點嗎？
這樣的情況只有兩個可能性——第一，方緒斌忘了按。第二，也是淩梵音不願相信的可能性，方緒斌沒忘記，他只是在等還沒出門的自己。
「你幹嘛那樣看我？」方緒斌輕笑了聲。
「……你……」是在等我嗎？
淩梵音不知何解，他就是有一種感覺，方緒斌根本不是忘了按，只是故意不按！而當自己想要按時，他又搶先按了。
這種行為模式和小時候的方緒斌太像了！自小就已喜歡欺負他的方緒斌，常常拿他來消遺，拿他來娛樂，以看他的反應為樂！不過縱是如此，淩梵音那時還是甘之如飴地跟在方緒斌的後頭。
不過，那已是六年前的事了！今天十九歲的淩梵音，再也不會自動跟著方緒斌，反之，他還會躲他遠遠的。
「你什麼？」方緒斌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好像淩梵音做了什麼可笑的反應出來供他娛樂似的。
「……沒什麼。」直覺被愚弄了的淩梵音，臉色一沉，別過頭，不再說話，靜待電梯的到來。
我根本不該理會他！管他是有心抑或無意按，那都不關我的事！
對！我不該管他！不該理他！讓他連出現在我心湖上的機會也沒！
「電梯來了。」方緒斌好心地提醒淩梵音，因為他好像沒發現電梯已來到了。
「謝謝。」淩梵音快步走進去，這回他終於成功按到一樓大廳的按鈕了。
「不客氣。」方緒斌由始至終臉上也掛著一抹笑容，不過看在淩梵音眼中，這道親切的笑容卻是那麼地刺眼……
由於淩家和方家都是處於十二樓較高樓層的位置，故乘搭電梯的時間也比較長。
快點吧！淩梵音心裏不停地期求著。
可惜，天不從人願，電梯停在六樓，有人進電梯。
「早。」方緒斌主動地向那個剛進電梯的女孩子道。
「早啊！方大哥！」那個女孩子該還是個國中生，她一瞼稚氣地看著方緒斌，笑容滿臉。「上學嗎？」
「對呀！」方緒斌摸了摸女孩的柔軟頭髮，「你也是嗎？」
女孩身上穿著制服，明顯是去上學，方緒斌無疑是多此一問，雖然如此，但淩梵音卻覺得方緒斌這一問很自然，相比於剛才在十二樓走廊時，他問淩梵音是否上學，淩梵音自覺現在的方緒斌自然流露多了。
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那不就是說，方緒斌在面對我時，都不是自然流露，而是經過刻意做作的嗎？
這個認知讓淩梵音打了一個哆嗦，因為，人愈是刻意去做某些事，那就表示，那人愈是在意及在乎那些事。
方緒斌在意自己，淩梵音一點也不高興，他只想逃離他遠遠的。
「咦？這位大哥哥是？」小女孩終於發現到淩梵音的存在。
「他是剛搬進來的淩哥哥。」方緒斌代淩梵音介紹他自己。
「雖說是剛搬進來，不過淩哥哥可是在六年前，住在這裏十三年了。」
「什麼？」小女孩聽不明白。什麼六年？什麼十三年的？
淩梵音也覺得奇怪，方緒斌不像是不善陳述事情那種口拙的人，但剛剛他的陳述的確讓不知就裏的人摸不著腦袋。
「我是說，這位淩哥哥打從出生起就住在這幢大樓了，不過在他十三歲那年，亦即六年前，他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從這幢大樓消失了。」方緒斌說話的同時，眼睛可是緊緊地盯著臉色益發蒼白的淩梵音。
他是故意的！
淩梵音緊抿著唇。他是故意在第一次陳述時說得不清不楚，然後才在第二次陳述時說出他想說的話來！
「消失？」小女孩天真地側了側頭。「什麼叫消失啊？」
「就是憑空消失，人間蒸發的意思。」方緒斌雖是回答小女孩的提問，但他那雙銳利依然的眼睛卻緊緊地扣在淩梵音的身上。
「……」猶如被猛獸盯上的無辜獵物般，淩梵音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半強迫地接受方緒斌的淩厲眼神。
「為什麼這位哥哥要消失啊？」小女孩童言無忌地追問。
「這個嘛……」方緒斌別有深意地看著宛如一樽石像的淩梵音。
「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就問淩哥哥吧！」
「哦……」小女孩哦了一聲，然後電梯的門就到達一樓大廳，彷如地獄般的空間終被打破，淩梵音暗自籲了一口氣。
好累……淩梵音只是乘個電梯，他就覺得渾身都在喊累。
「方哥哥，淩哥哥，再見羅！」小女孩向兩個男人揮揮手。
「路上小心唷。」方緒斌笑著目送小女孩走遠。
「……」和方緒斌的反應完全不一樣的淩梵音，他默然不語，腳步沒邁開，還緊緊地鎖在電梯裏頭。
「你不出來嗎？」方緒斌已步出了電梯，他回過頭說。
「啊……」我在發什麼呆？淩梵音拍了自己的頭一下。
「路上小心。」方緒斌在大樓的門口和淩梵音分道揚鑣，臨走前說了那麼一句。
「啊……」淩梵音還是不懂得和方緒斌自然地應對，他隨便應了聲，便急步地逃離了。
他……怎麼好像變了那麼多……以前他雖然愛欺負我，但都是點到即止，而且我明白他是沒惡意的，但……剛才他……看著我的時候……
他眼裏好像有著一束恨之火！
我做了什麼會讓他憎恨我的事嗎？淩梵音一邊跑，一邊回想過去。
沒有啊！一直以來都是他欺負我，他沒理由會恨我的啊！
若說要恨，那也該是被他拒絕的我恨他才對啊！
好煩……淩梵音搖搖頭，想藉此清醒一下混沌不堪的頭腦。

leungmon 2009-5-4 17:49

第三章

「小音，你來了啊！」方母微笑地打開家門，「你爸媽已經來了。」
「對不起，學校有點事。」淩梵音是故意拖到最後一刻才來方家的。
「不要緊，來！」方母熱情地招呼淩梵音坐下，「反正咱們家的緒斌都還沒回來。」
「他……還沒回來？」淩梵音有一刹那的呆滯，他還以為方緒斌已安坐在家了，照道理說，第一天開學典禮不會拖太久，難道台大有別於一般大學？
我在想什麼啊？淩梵音連忙阻止自己想下去。我不是早巳決定不再理他的事了嗎？
一直想他的事，就算躲著他，視線裏頭沒有他這個人存在，但腦子還是會有他的影子啊！
要徹底忘掉六年前的那句話，只有將方緒斌這個人從腦子裏連根拔起！雖然很難，但最少要從不想他開始。
對！今後我要儘量不去想他！
「我們先上菜吧！緒斌也該快回來了。」方母笑著說。
「我回來了。」說時遲那時快，方緒斌恰好此時回到家。
淩梵音在聽到方緒斌的聲音時，心不期然地猛跳了一下，但表面他仍故作鎮靜。
「緒斌，回來了啊！」淩母笑著打招呼。
「真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了。」
「哪兒的話，這是咱們家的榮幸才是。」方緒斌快速地將他的包包放在沙發上，然後便走過來，坐在淩梵音的隔壁。
「……」淩梵音眼睛微睜，他為什麼坐我隔壁啊？
「梵音，你今天挺早呢！」方緒斌主動道。
「嗯……」淩梵音應一聲，拿起水杯暍一口水。
「好了，菜來了！」方母將一道又一道美味的菜肴放在方形的桌子上。「不用客氣，請慢用。」
「那不客氣了。」淩梵音說。
「試試這個。」淩梵音本想挾魚吃，但他的筷子還沒舉起，他跟前的碗子已被放下一隻蝦。
是方緒斌替他挾的。「這是我媽的拿手菜色。」方緒斌笑。
「謝謝……」沒想過方緒斌會替他挾菜的淩梵音，有一瞬間的愕然。
「等一下，我幫你剝掉蝦的外殼。」方緒斌放下他的筷子，將那只在淩梵音碗子中的蝦拿起，技巧地脫掉外殼，再放回淩梵音的碗子中。
「……」不習慣方緒斌溫柔以待的淩梵音，只能愣在自己的位子上。
「緒斌真是個細心的孩子。」淩母對方緒斌簡直讚不絕口。「尤其是對我們家的小音時啊！」
「沒辦法！誰教緒斌就是喜歡小音。」方母笑道。
「怎麼了？你不喜歡吃蝦？」方緒斌見淩梵音久久不動箸，便將唇湊近他，問。
「不。」淩梵音感到他的耳垂有一陣熱氣吹過，臉情不自禁紅了半邊。「我喜歡吃。」
他拿起筷子，將那只已脫掉外殼的蝦放進嘴中。
「好吃嗎？」方緒斌淡笑著問。
「嗯……」縱然口中的蝦異常美味，但淩梵音卻沒心思去品嘗。
他想幹什麼？突然那麼溫柔……
「這道菜你定要試一試。」方緒斌又將菜挾到淩梵音的碗子裏。「來。」
「謝謝。」淩梵音瞼容有點僵硬地點了點頭，將菜送去嘴裏。
「好吃。」
「真的嗎？這是我煮的。」方緒斌的話猶如一個炸彈般，讓淩梵音腦子一片空白。
這是他煮的？淩梵音驚訝地看著方緒斌仙。
「但，你不是才剛回來嗎？」你有時間煮嗎？
「這是我今早就煮下來，然後拜託我媽將它翻熱。」方緒斌道。…坦是我看著食譜作的，若煮得不好吃，請不要見怪。」
「不會啊！很好吃！」淩母大豎姆指。「你不說我還真猜不到這是緒斌煮的哩！誰會想到一個十九歲的男孩子能煮出那麼美味的菜。」
「對啊！真好吃。」淩父也道。「唉！我們家的小音就不行了。他到現在還只懂燒水煮泡面而已。」
「爸……」淩梵音感到無地自容，他是男孩子，對烹調沒興趣也是很自然的事吧！不正常的是方緒斌！
「我還真擔心萬一我們將來去了國外度假，或是出差什麼的，小音的胃該怎麼辦，又不能每天都吃泡面，更不能每天都吃外送。真擔心哩！」淩母歎一口氣。
「媽，到時候再說吧！」每天吃泡面也沒什麼不好哦。再者，你們會出差再說吧！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你們出差。
「你看你看，小音就是這副樣子，臨渴才掘井。」淩父道。
天！請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淩伯父伯母不用擔心，若兩位真的要出差的話，那梵音就乾脆搬來我們家暫住好了。」方緒斌揚起一抹很樂意照顧淩梵音的笑容。「反正我們家有一間客房，而且梵音住在這還不會讓兩位替他擔心伙食的問題。」
「對啊！」淩父淩母露出安心的神情來。「但這不會太麻煩你們嗎？」
「怎麼會。梵音可是我的好朋友呀！雖然我們已分開了六年。」方緒斌說到這頓了下來，然後直視著身旁的淩梵音。
淩梵音感到渾身一顫，方緒斌的視線讓他好不舒服，彷如被一束利針刺著肌膚似的。
別這樣看我！淩梵音縱是已撇過臉，主動避開方緒斌的灼人目光，但他的身體還是真切的感受到他那銳利的目光。
「那就拜託你們了！」淩母開心地道。
「不客氣。」方緒斌至此才肯栘開令淩梵音差點透不過氣來的目光。
一頓飯下來，淩梵音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終於可以打道回府時，淩梵音不知多高興。
「梵音。」
方緒論斌忽地叫住想快速逃離方家的淩梵音，後者肩膀抖了一下。
「什麼事？」淩梵音連頭也不敢回過去，深怕自己看方緒斌一眼也會出什麼狀況來。
「你是讀電子工程系的吧！」
「是啊……」他問這個幹嘛？淩梵音益發不瞭解這個曾是他青梅竹馬的人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
「小音，你做什麼不看著緒斌啊？」淩母的多管閒事個性又發作了。「說話要看著人家的眼睛才有禮貌的。」話畢便擅自將淩梵音的身體扭過去，使他硬生生迎上方緒斌不懷好意的眼睛。
「沒關係，可能是梵音和我分開了太久，一時之間無法和之前一樣熱稔吧！」方緒斌說。
「我要回家了。」也顧不得自己的行為有多奇怪，淩梵音一個箭步便跑出方家。
那傢伙想幹什麼？今早是那個奇怪樣子，今晚吃飯又是那樣！問題又莫名其妙！
我都快要被那傢伙弄瘋了！
一夜沒睡好的淩梵音，一起床便頂著一雙熊貓眼。
我要振作起來，打從今天開始我就要上學，在家的時間會大量減少，不會和那常弄亂我心湖的傢伙碰面了。
沒錯，我該打起精神來。今天可是我第一天的大學生活呢！
為自己打了氣的淩梵音，快速地換了一套淺色系的便服，隨意地吃過早點便出門去了。
一踏出家門的淩梵音，臉上那一絲淡淡的笑容，卻在看到電梯前的方緒斌時倏然消失去了。
他……淩梵音只懂呆呆地看著方緒斌。
「嗨！」方緒斌一如昨天那樣，好整以暇地向愣在家門前的淩梵音打招呼。「上學？」
「……嗯。」淩梵音低下頭，不想接觸到方緒斌向他投過來的視線。
這次他倒沒發呆發到連電梯按鈕有沒有按都不知道，今天電梯的按鈕是亮著的。
那是不是表示，方緒斌不是故意在這等他？
難道昨天也不是？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淩梵音不能確定，滿心的疑惑讓他渾身不自在。
「梵音，電梯到了。」方緒斌和昨天一樣提醒淩梵音。
淩梵音依言進了去，按了大堂的按鈕，之後方緒斌也進了來。
二人一直相對無言，默然的膠著氣氛令淩梵音覺得呼吸困難。
電梯下降到八樓時，停了一下，但沒人進來，然後電梯便再下降。
六樓時，昨天那名小女孩背著包包進了來。
「方哥哥，淩哥哥，早啊！」
「你早！」方緒斌親切地笑。
「淩哥哥，」小女孩扯住淩梵音的衣角，嬌聲地問：「你為什麼會消失呢？」
淩梵音有一瞬間的愕然，他從沒想過會被這個小女孩質問這個敏感的問題，還是當著方緒斌的面前！
「這個……」淩梵音面露難色，他總不能在方緒斌跟前對小女孩說：他是因為覺得被人拒絕愛意，才故意將搬家一事隱瞞方緒斌吧！
「為什麼嘛？淩哥哥！」小女孩不死心地追問。
「這個因為……」淩梵音感到方緒斌的高溫視線又再朝他射來。
誰來救救我？
「叮噹」的抵達大廳聲音響起，適時替淩梵音解除了此刻的困局，他覺得那聲開門聲好比天籟。
「那我上學了！再見！」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做事多是三分鐘熱度，小女孩在聽到電梯抵達聲時，奸像渾然忘了剛才追問淩梵音的事，她揮揮手，便從電梯內跑了出去。
呼！淩梵音籲一口氣。
「梵音。」方緒斌突地的叫聲令剛松了口氣的淩梵音又再心跳加速。
「什麼？」已走出電梯的淩梵音，反問的聲音有點顫抖。
「你要乘什麼車上學？」
「捷運啊。」他又問這個做什麼？
「那咱們一起走吧！」
「什麼？」淩梵音睜大眼睛。為什麼他們要一起走啊？他們又不是同校！
「沒人告訴你，我和你讀同一所大學嗎？」方緒斌笑。
「這……怎麼可能？」媽跟我不是這麼說的！
「我轉校了。」方緒斌閑閑地說。
「你從台大轉到科大？」淩梵音不能置信地反問。
「嗯。昨天我之所以會那麼晚才回家，就是因為要辦好轉校手續。」
「……為什麼？為什麼要轉校？」這根本不合情理！有好好的台大不讀，卻特意轉到科大！
「走吧！要遲到了！」方緒斌只是別有深意地一笑，然後拍了拍還處於震愕中的淩梵音的肩一下。
淩梵音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搭上捷運，他整段路上都是呆呆的，直至車門外突地湧進一大批白領上班族，一不留神的他被乘客撞上，他才清醒過來。
啊！我在發什麼呆？
一雙鐵臂驀然把淩梵音拉進懷裏，後者在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便給那雙手拉了過去。
當淩梵音看清那雙手臂是屬於誰人時，他臉色都發白了。
方緒斌竟然將他拉進他的懷中，使被人群擠得透不過氣來的淩梵音，得以在方緒斌雙臂的庇護下，和乘客們稍稍隔開，背靠著車門舒服站著。
「你——」
「噓！」方緒斌將唇湊至淩梵音的耳邊，讓他禁不住抖了一抖。
「這樣就好了。」方緒斌用輕柔的聲音說，淩梵音還懷疑他是不是在發夢，自重遇至今，方緒斌都沒試過用這等聲音和他說話。
「……」淩梵音愣然地盯著方緒斌和他靠得極近的帥氣臉龐，後者也回看著他。
「怎麼？」方緒斌眼睛含笑地問。「有話？」「你……」有很多話想問想說的淩梵音，這時卻連半句也說不上來。
方緒斌輕笑了聲，然後將其中一條貼著車門的手臂放了下來，落點正是淩梵音的臀部。
淩梵音震愕地瞪著舉止極為曖昧的方緒斌。
方緒斌也看著淩梵音，臉上的笑痕更深，而冒犯的手也更為放肆了。
「你做什麼？」過了良久，淩梵音才能才回自己的聲音。
「你認為呢？」方緒斌的笑容帶著揮之不去的邪氣。
「住手！」淩梵音低聲叱暍。
「不要。」
「你不住手我就大叫。」
「你會大叫的話早就大叫了，何須壓低聲音來警告我。」方緒斌太瞭解他了。多年的相處可不是假的，縱二人會分開達六年之久。
「你！」淩梵音怒目瞪著他。
「噓！好好享受一下不好嗎？」方緒斌話畢，大手便不再搓揉淩梵音的臀部，反之來到他的下體。
「喂——」淩梵音沒想到方緒斌會在公眾地方的車廂內做出這樣的事來！
「小心引人注目啊。」方緒斌貼近淩梵音的耳垂。
「到時沒面子的是你不是我。」
「你以為你能什麼事也沒有嗎？」淩梵音一邊咬著唇強忍訪緒斌的愛撫所造成的快感，一邊直視著侵犯著他的方緒斌。
「沒錯。」方緒斌自信滿滿。「因為沒人會相信我是個侵犯男人的色狼。」
「不要太自信！」淩梵音的呼吸開始有點急速。
「你試試看啊！l方緒斌更為有恃無恐地隔著褲子惡意地撫摸著淩梵音。
「啊！」淩梵音著實忍不住，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
幸而他的輕微叫吟聲在吵鬧的車廂中不甚明顯，不然定會引起全車廂的人的側目。
「不要叫得那麼銷魂，否則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在這侵犯你。」方緒斌吃吃地笑。
「你已經在侵犯了。」淩梵音好恨自己，他居然在方緒斌這樣惡劣的摸觸下有了快感！
「有嗎？這些算得上什麼。」話聲一落，方緒斌便隔著布料大力地握住淩梵音的分身。
「啊——」淩梵音這次無法壓低聲音，這叫聲雖還不致讓全車廂的乘客發現他的異樣，但卻使站在他身旁的人們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別人注目禮的淩梵音，臉在一瞬間紅透了。
「沒想到你臉紅也蠻誘人的。」方緒斌淫邪地低語。
「不要。求你住手……」淩梵音受不了其他乘客們的目光注視，他用懇求的眼神看著元兇的方緒斌。
「住手？」方緒斌看進淩梵音的眼裏。「要我住手可以，但條件是，你欠我一個人情。」
「人情？」
「對！找適當的時機，我會向你討回這個人情。」
「明明是你對我……還要我欠你人情？」淩梵音覺得好不公平。他被當眾羞辱已很不甘心，豈知這傢伙居然還跟他說，要住手就要欠他一個人情！
「那就是不要了。那我可繼續羅！」方緒斌不甚在意地收緊了握住淩梵音分身的手心。
「啊……」淩梵音真的好氣自己，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方緒斌的手裏得到源源不絕的快感！
私自侵犯自己的方緒斌自是不可原諒，但在他撫摸下享受到快感的自己，同樣不可被原諒！
「住……住手……我答應你……」淩梵音求饒。他現在只有一個希望，就是不要讓別人發現他和方緒斌在這車廂一角的異樣行為，其他的事，他就沒餘力去想了。
幸而方緒斌身形高大健碩，他的身體差不多將在他懷裏的淩梵音遮蔽住了，再者，方緒斌很有技巧地利用車廂的死角及乘客們的盲點，故被其他人發現異狀的機率著實不一局。
「一言為定。」方緒斌滿意地一笑。
他很乾脆地放開握住淩梵音敏感地方的手。
淩梵音至此才能真正的籲一口氣。
「看你一臉享受的樣子，你該不會很樂在其中吧！」方緒斌雖是沒再在實質舉動上侵犯淩梵音，但他的嘴巴卻沒放過他。
淩梵音只是狠瞪著出言不遜的方緒斌，被瞪者則毫不在意，只是笑眯眯地看著淩梵音。
二人就這樣進行眼睛的對視比賽，直至下車的那一刻到來，二人的目光都沒離開過對方的眼睛。
「要下車了。」聽到車廂廣播的方緒斌，主動拉著淩梵音的手臂，在半拉半扯的情況下將淩梵音帶離人潮仍是非常擁擠的車廂。
「放開我！」淩梵音一手甩開方緒斌的手。
「這麼凶做什麼？」方緒斌笑笑。
「你心知肚明！」淩梵音的眼睛已可冒出火來。
他居然被跟前這個稱為青梅竹馬的男人，在捷運的車廂內用手侵犯！
未回臺北前，淩梵音當真從沒想過他會有這麼一天！如果他早有這個預知，那他死也不會回來臺北！
「你是男人，被別人怎樣也不會少塊肉吧！」方緒斌說得好像生著沖天怒火的淩梵音很小氣似的。
「難道因為我是男人，我就要被你……那樣了嗎？」淩梵音還沒說完自己要說的話，臉蛋就已先變成豬肝色。
「那樣？什麼叫做那樣？你不說明白點，駑鈍的我可是不會明白的。」方緒斌裝瘋賣傻地說。
「你清楚明白得很！」淩梵音不想再跟對他心懷不軌，一肚子壞水的方緒斌糾纏下上，那只會對自己不利！他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嘛！反正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樣，就一道走嘛！分開走，多陌生。」方緒斌拉住淩梵音。
「誰要跟你一起走？」淩梵音再一次甩開方緒斌的手。
「既然你那麼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了。」方緒斌露出無奈的神色來。
淩梵音斜睨了方緒斌一眼，之後大步離去。
當然，方緒斌不會就此站在原地，他跟了上去。
淩梵音又不是呆子，他回過頭，看著和他保持著三步距離的方緒斌，他一停，跟在他後頭的人也停。
「不要跟著我！」淩梵音這時很不想看到前一刻在車上那樣子對他的方緒斌。本來他就不想見到他，現在的他更是不想！
「我沒有。」
「沒有？」淩梵音因方緒斌這句話而更形生氣！
「我只是要和你去同一處地方而已。」方緒斌說得自己是個無辜者一樣。
淩梵音緊咬下唇，不語。過了一會，他才毅然轉過身前往大學。

◎

「淩梵音？」
剛抵達大學的淩梵音，赫然被人從後拍了一下肩膀。
對方緒斌在車上那樣對自己還猶有餘悸的他，本能地揮開那只不請自來的手。
「你是淩梵音吧！」被揮掉手的主人對淩梵音這敏感過度的反應不以為忤，他笑問。
「你……你是馬隼透？」淩梵音過了好一會才想起眼前的男人是誰。
「沒錯！那你一定是淩梵音了！」馬隼透笑道。
「好久不見了。」淩梵音這才揚起一抹笑容。
「差不多……」馬隼透側頭細想。「六年了吧！」
「嗯。」
馬隼透和淩梵音也算得上是由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但淩梵音和馬隼透的相識時日沒他和方緒斌的那麼久，馬隼透是在淩梵音八歲時才轉學來到臺北。
「你這個傢伙，搬家轉學也不說一聲，怎麼？是舉家逃亡嗎？」馬隼透還是小時候那種愛開玩笑的個性，這點讓淩梵音感到很是安慰。
重遇老朋友，是一件高興的事。不過方緒斌不包括在內。
淩梵音又想起方緒斌，他的神色自然而撚黯淡下來。
事情一旦扯上他總沒好的！
六年前被他拒絕，六年後則在捷運車廂被他羞辱！
要怎樣才能躲他遠遠的？我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他！一見到他，所有不愉快的回憶都會湧上心頭……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
「什麼？」發覺自己墮進了滲雜著苦澀味的思海的淩梵音回過神。
「你啊，一點也沒變，一有空就會發呆。」
淩梵音只是笑。
「咦？那不是緒斌嗎？」馬隼透看著淩梵音的身後。
方緒斌自然是由車站就一直跟著淩梵音，他和馬隼透談話的情景也落了他的眼中。
「你不是考上台大了嗎？」馬隼透自淩梵音離開臺北後，便成為方緒斌的好友，高中同窗的他們，直至考上大學才分開。
「不捨得你便轉過來啊。」方緒斌瞄了淩梵音一眼。
「騙人！」馬隼透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方緒斌。「你有事沒事幹嘛轉過來？台大才是你的首選啊！」
「這裏也沒什麼不好啊。」方緒斌用帶著笑意的眼神看著淩梵音。
「那你轉進了什麼系？」
「電子工程系。」方緒斌故意慢慢吐出答案。
淩梵音聞言白了一張臉。
他一定是從我爸媽那裏得知我讀哪個學系，然後才轉過來的！
「什麼？你有這方面的興趣嗎？你不是進了台大的土木系？那系有什麼不好？」
「沒什麼不好，只是那裏沒有一樣東西。」
淩梵音立即對上方緒斌飽含嘲弄之色的雙眸。
他足處心積慮來接近我！；
真諷刺，我處處避著他，而這個避之惟恐不及的男人居然來纏我！
「該去上課了。」方緒斌看了看表。「梵音。走吧！」
「你們同一學系嗎？」馬隼透猜。
「沒錯。」方緒斌臉上的笑容列大了。
「真是孽緣羅！六年前仿雙胞胎做了那麼多年還嫌不夠，六年後又來一次啊！拜託！饒了我這個局外吧！」馬隼透誇張地說。
「這也沒辦法！誰教我和梵音就是那麼有緣。」方緒斌靠近整張臉都青白一片的淩梵音。「對嗎？」「誰和你有緣？不要亂扯關係！」淩梵音凶巴巴地道，撂下這句話後，他便跑了開去。
「喂！你和梵音發生什麼事了？」馬隼透是個眼利的人，從他看到方緒斌出現，淩梵音的神情旋即變差時開始，他便感覺到二人之間發生了一些事、
複加剛才淩梵音的狠話，更印證了馬隼透的想法。
「沒事。」方緒斌一笑帶過。
「沒事？」馬隼透豈會就此相信方緒斌所言。「先走了。」方緒斌邁開腳步。
「喂！緒斌！」馬隼透叫不住方緒斌。

leungmon 2009-5-4 17:49

第四章

「你的腳程還挺快的。」方緒斌一下子就趕上跑來教室的淩梵音。他在他身邊的空位子坐下。
「不要坐在我身邊。」淩梵音沉聲地對方緒斌說。畢竟才剛發生完那種不快事，淩梵音認為沒必要再在方緒斌跟前演戲。
他可明確地表示出他不想見到方緒斌的真切情感！
「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淩梵音至此才肯正眼看著方緒斌。
「我們不是青梅竹馬嗎？那摸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小時候我們的身體接觸不是更多嗎？」方緒斌不以為然。
「青梅竹馬就要讓你那樣子了嗎？」還在公眾車廂呢！淩梵音臉都白了。
「這個嘛……」方緒斌嘻皮笑臉，根本沒打算很正經地和淩梵音談話。
「我不想見到你，我猜你早巳感覺到了！」淩梵音乾脆和方緒斌攤牌好了，說不定他們那糾纏不清的曖昧關係能到此為止，而自己也不用再為該如何躲著他而煩惱不堪。
「我還在想，你要什麼時候才肯承認你是在躲我呢！」方緒斌嘻笑神色在一瞬間消去，取而代之的是陰霾的神情。
「沒錯，我是在躲你！」淩梵音回到臺北以來，第一次將赤裸裸的自己坦露在方緒斌面前。
每次見到你，我的心都會不期然地難過起來！那種被拒絕的負面感覺，你是不可能明白的！
「真坦白。」方緒斌諷刺地說。「不再在我面前演戲了嗎？」
「沒必要！」在你那樣對我以後。
「真難想像，六年前一直死跟在我屁股後頭的小鬼頭，如今居然敢理直氣壯地跟我說那樣的話！」
「我不再是六年前的我！」雖然我的心依然是那麼脆弱。「我不會再跟在你後頭，不會再纏著你！」
「是嗎？」方緒斌露出一抹冷笑。
「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干！」淩梵音直視著方緒斌。
「你以為可以嗎？」方緒斌笑得更冰了。
「什麼？」
「在你回來臺北舊居那一刻起，我和你就再也不可能各不相干！如果你真是打算六年前就和我完全撇清的話，那你就不該在六年後的今天回到這裏！回到這裏後的你，根本不可能和我割掉關係！」
「你以為我想回來的啊！」如果可以，我寧可一輩子留在台南！不回來就不會再見到六年前如此傷害過我的你，更不會讓你有機會對我施以羞辱！
「不管你想不想，你回來了是鐵一般的事實！那麼，請你有心理準備，今後你的人生是不可能和我方緒斌脫掉關係。」話畢，方緒斌就站起來，大步走出教室。
因時間街早的關係，教室只有他們兩人，方緒斌走後，便餘下淩梵音一人。
「為什麼……為什麼……」淩梵音不停地喃喃自語。
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

心神恍惚地上完第一天的課後，淩梵音便來到敦課大樓，找那個要他當教學助理的教授。
「你是淩同學吧！」一名留著花白鬍子的教授，對淩梵音揚起一道慈祥的笑容。
「是。」
「以後就拜託你了，這裏的工作比較刻板，可能對年輕人來說會沉悶一點。」
「不會。」淩梵音有禮地回以微笑。
教授簡單地介紹了工作的性質，都是一些文書教學工作，淩梵音自認能夠勝任。
「啊！忘了跟你說，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學生來當教助，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和你同系的哦。」
「是嗎？」淩梵音虛應一聲。他沒相干，反正都是工作而已，如果對方容易相處的話，說不定也可交個朋友。
「那你看看這些文件，有助你瞭解以後的工作。」教授遞給他一些檔案。
「如果你今天沒事，就留在這看看吧！」
「好。」
淩梵音就這樣留在教學大樓，直至太陽西沉，夜色冒起才打算回家。
「我回來了。」淩梵音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室的黑暗。
他們還沒回來啊！
看了半天文件的淩梵音感到有點累，想去洗個熱水澡休息一會。
自從舉家來到臺北後，父母的工作量好像變重了，很多時回到家也不能立時見到他們。
淩梵音開了大廳的燈，然後便走進浴室。
脫掉衣服的他，全身浸在熱氣騰騰的水裏，一身的疲憊仿佛都能在這白煙嫋嫋的浴室裏得到解放。
淩梵音之所以感到那麼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方緒斌今早在教室的那番話。
「今後你的人生堤不可能和我方緒斌脫掉關係。」
什麼意思？難不成他要纏著我？
怎麼可能！淩梵音低聲笑了。多年以來都是我在纏他！而他總是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來。
以他的個性，沒理由會來纏我。
轉校的事、接連二人電梯的事、還有今早在捷運車廂……
別想了！淩梵音走出浴缸，用大毛巾拭擦了身體，穿上一套家居服便走了出去。
一走出浴室的他，便驀地被一雙大手抓住，他的嘴被手掌封個正著，然後被人硬拖著走。
誰？淩梵音心中警鈴大作。
是入屋行劫的盜匪？
直至淩梵音倒在他房間的大床上，蓋著他嘴巴的手才終告放開。
「是你？」淩梵音睜大雙眸，不能置信地瞪著單膝爬在床上的方緒斌。
「回家啦。等你好久了。」方緒斌一臉邪氣，眼睛直瞧著淩梵音那剛洗完澡，還帶著陣陣沐浴乳清香的身體。
「等我？」淩梵音感到莫名的恐懼，他覺得現在的方緒斌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味。
他下意識地往床的後方栘去。
「你等我做什麼？」淩梵音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抖。
「你忘了你欠我人情嗎？」方緒斌快速地欺上淩梵音，將他整個人壓在他的身體下。
「我現在就來討！」
「你做什麼？放開！」淩梵音的臉旋即刷白了下來，他自覺再不反抗，方緒斌不知會對他做什麼。
「我一定會放開你！不過不是現在。」方緒斌一手箝制住淩梵不住反抗的雙手，將它們固定在淩梵音頭的上方。另一隻手則探進口袋，從裏頭拿出一顆事前已準備好的小藥丸。
「你想幹什——」淩梵音還未能質問完方緒斌，壓住他的男人已將藥丸硬塞進他的嘴巴內，還強勢地逼迫他吞下，在無法掙扎下，淩梵音硬生生地吞下了那夥不知名的東西。
「咳咳……」淩梵音乾咳幾聲。「這是什麼？」
「春藥啊。」方緒斌一點也當一回事地回答。
「春藥？」淩梵音瞠目結舌。「你幹嘛給我吃春藥？」聲音裏儘是震驚。
「因為這樣的你才更好玩！」方緒斌很乾脆地放開了箝制著淩梵音雙手的大手，更從他身上撤離，步下床。
「你到底想怎樣？」一點也不明白方緒斌想幹什麼的淩梵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方緒斌拿起屬於他的皮帶。
「你這條皮帶，除了用來扣住褲子外，依你認為，還有沒有其他更為有用的用途呢！」方緒斌別具深意地問。
「什麼？」淩梵音一臉不解。
今夜的他是怎麼回事了？好像比大白天的他更不正常！
「這條皮帶可有用了，」方緒斌接近半躺在床上的淩梵音，笑著說：「它肩負著捆綁著你雙手的重責。」
「方——」淩梵音大驚失色，想後退並大喊方緒斌名字的他，嘴唇被猛然封住。
「嗯……」方緒斌突如其來的一吻讓淩梵音措手不及，他只能被強勢的方緒斌再次壓在床上，霸氣地吻著。
在接吻的同時，方緒斌一心二用地將那條皮帶緊緊地捆住淩梵音的雙手，並將之系在床頭的木枝上。
「你幹什麼？」淩梵音好不容易才重獲自由，他驚嚇地發現自己已被綁著。
「給你吃春藥，又將你雙手綁在床頭，你說——我是想做什麼呢？」方緒斌一邊脫掉他的上衣，露出健將的體格，一邊勾起冶漠的笑容道。
淩梵音早巳白了的臉此刻更形蒼白，他直盯著坦露著上身的方緒斌。
他……
「你欠我的人情，我今夜就要向你討回。」方緒斌冷笑一下，然後便用蠻力一舉扯下淩梵音的家居褲。
「住手！」淩梵音想都沒想過會被方緒斌按在床上侵犯，他覺得全身都冒著冷汗！
「住手？恐怕待會哭喊著要我不停的人也是你咧！」方緒斌冰驚地笑，笑的同時將大手移到淩梵音下身的內褲，一把拉下它。
「不要！」感到方緒斌是來真的淩梵音，嚇得連眼淚也滑出了一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回到臺北，不是要這種事發生的啊！
「接著輪到上衣羅。」方緒斌低下頭，在淩梵音耳垂低語。
「不——」
方緒斌一點也不理會淩梵音的叫喊，他猛地一撕，身下人的衣服便給他撕個粉碎，頃刻間，淩梵音已是身無寸縷。
「方緒斌，住手！」淩梵音急得哭了出來，雙眼都給淚水迷糊了一片。
「不要。」方緒斌解開自己的褲頭，已然勃起的兇器便呈現在淩梵音的眼前。
「不……」淩梵立曰搖頭，「你不要……」
「放心，一會兒你會很喜歡的。」方緒斌勾起一道笑痕，這個笑容看在淩梵音眼裏，比地獄使者的笑容更為令他感到恐怖。
方緒斌把淩梵音的雙腿大大地扯開，扯開的幅度大得讓淩梵音露出痛苦的表情，然方緒斌還不滿足，他不住地扯，直至淩梵音的雙腿扯開到骨節處，不能再扯開半分，他才罷手。
「痛……」淩梵音咬著唇。
「這樣就喊痛，那當我進入你時，你豈不是會痛死？」
「進入？」淩梵音像是聽到什麼死神的叫喚，整張臉由白轉青。
「你不是想告訴我，你不知道我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吧！」方緒斌說罷，低聲地笑。
淩梵音當然知道男和男是怎麼做愛，但明白歸明白，當這種情況實際降臨在自己身上，那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你真的不懂，我現在就教你」方緒斌語聲方落，他的碩大男根便猛地貫穿了淩梵音還乾涸不已的秘穴內！
「啊——」淩梵音感到前所未有的痛感！下半身好像被一陣劇痛席捲著，腦海只能浮現出「痛」這個字來。
方緒斌不住地推進，一點也不憐惜身下人兒的苦難情況，他每推進半分，淩梵音便承受多一分痛楚！
「痛——」淩梵音聲嘶力竭地叫。
方緒斌是故意不先讓淩梵音放鬆身體，然後才進行這般激烈的運動。
他俯視淩梵音已經扭曲的臉孔，攻城掠地的心更為熾熱。
他的分身一寸一寸地進侵淩梵音狹窄的甬道，未經人事又乾旱的小徑早已替痛苦不堪的淩梵音流出紅色的眼淚。
「好痛！不……不要……」淩梵音什麼自尊也不要了，他只求這種讓他感到激烈痛苦的行為能早早結束。
「還沒結束呢！」方緒斌才不會就此放過淩梵音，他猛地一頂，淩梵音那淒厲的叫喊聲便更形慘烈。
「啊——」
「你內頭好熱，好緊，好像不想我離開似的。」方緒斌低下身，在神志有點不清的他耳邊說。「其實你心裏是很想我再插深點的吧！不然也不會扣得那麼緊了。」
「才……才不……」淩梵音語帶哭聲地反駁。
「啊，還有力氣駁斥我的話，可見我做得還不夠多囉。」方緒斌笑一下，然後更加快他的插入侵略動作。
「不——好痛！」淩梵音可清楚感覺到，由他的幽穴小徑內流出了許多血，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雪白的床單，形成一副沭目驚心的畫面……
在方緒斌的推進下，他的男根終於完全插進了淩梵音的體內。
「啊……」方緒斌的稍事休頓，令淩梵音得到一刻的安寧。
但喘息的時間並不多，方緒斌只是停了約三秒的時間，他那深埋進淩梵音小穴內的兇器，又再動了起來。
「不——好痛……我……受不……了……」淩梵音的聲音已呈沙啞之象。
方緒斌置若罔聞，他的男根以極快極狠的速度在淩梵音狹窄的甬道內抽插，態度之瘋狂，像要把淩梵音戳穿似的。
「不……不要……」淩梵音的思緒都給痛楚卷走了。
方緒斌讓情欲感官主宰一切，只顧本身愉快的他，很快便在淩梵音體內射出熾熱的一敝體。
發洩過後的方緒斌，大口地喘著氣。
淩梵音沒有喘氣，只是不停地流汗。他感到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怎樣？感覺還可以嗎？」方緒斌回復冰冷的面孔。
淩梵音只是瞪著他。
「感覺好像不是太好呢。不過第一次通常是這樣，之後便好多了。」
「誰要和你再做一次！」淩梵音不顧咽喉的灼痛，大叫出聲。
「你會的。」方緒斌自信滿滿。
「不會！這輩子都不會！」
「是嗎？」
方緒斌將他仍舊插在淩梵音體內的分身動了動，此舉令淩梵音呻吟一聲。
「呀——」
「這輩子都不會？」方緒斌邪邪一笑。「你那麼自信？」
「給我拔出來！」淩梵音大吼。
「放心，我會。」方緒斌依他所言把沾著紅色及白色液體的分身抽出。
「離開！」淩梵音此刻只想一人獨處。
「抱歉，還不行。」方緒斌整理一下身體及衣服，然後下床。
「給我離開！立刻！」淩梵音不想他一張淚容讓方緒斌看到，他現在眼眶內的淚水快要決堤而出。
「離開前，我想給你看一樣好東西。」方緒斌回到床時，手裏多了一樣東西。
「這……」當淩梵音看清方緒斌拿著的是什麼時，他臉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方緒斌拿著的足一部小巧的攝影機！
「剛才我們歡愛的情景，都已經錄進去了。」方緒斌邪氣地靠近灰著一張臉的淩梵音。
「你！」淩梵音想都沒想過，方緒斌會是有計劃地侵犯他！事後居然還錄影存證！
「卑鄙！」
「卑鄙？不錯的讚美。」方緒斌一點也不動容。「要不要看看你的精彩演出，說不定你有當色情錄影帶男主角的潛質。」
「住口！」不要再說！淩梵音氣得不能自己，若他不是還給捆住，它早巳對方緒斌揮拳相向了！
「可以，那我們就靜心欣賞一下剛才的激情表演吧！」
方緒斌將放映的螢幕轉過來，使淩梵音能清楚地看到
當影像播放出來時，一直緊咬著下唇的淩梵音便將蒼白的唇辦咬破了。
螢幕內的他，雖面露痛苦，但在痛苦之外，也不難找到一絲歡愉的神色，那也許是春藥的功效在暗暗發作。此外，許是方緒斌計算過拍攝的角度，螢幕內只是清晰地攝到淩梵音的瞼貌，但侵犯著他的罪魁禍首臉容卻拍不到，只是拍到他頭部以下身體的部分。
淩梵音愈咬愈大力，好像想咬碎掉自己的唇一般。
「很精彩吧！」方緒斌笑。「今早曠課回來後，我便在想，該如何向你討回那個你欠我的人情好呢！左思右想下，我想到這個方法。怎樣？棒吧！你一定不知道你父母為怕你忘了帶鑰匙出門，回來時他們又不在，便打了一副備用鑰匙給我，叫我照顧你什麼的。得此鑰匙之助，我才能在你家自由進出呢！」
他根本是處心積慮要我掉進他的陷阱！
「你想怎樣？」淩梵音狠狠地瞪著他。
「怎樣？你不明白嗎？」方緒斌拿開攝影機，大手撫上淩梵音誘人的鎖骨。
「不要碰我！」淩梵音反應極大。
「那你是想這盒錄影帶流出市面或是在網上任人觀看羅！」
「你……」淩梵音萬萬也沒想到他相處了多年的青梅竹馬居然會這樣子對他！
「沒錯，我是在要脅你。只要以後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會忘了這盒錄影，說不定哪天我會毀了它也不一定。」
「你妄想！」
「妄想嗎？」方緒斌的大手向下滑，倏地握住淩梵音的分身。
「不要！」淩梵音大叫。雖然很不甘心，但在春藥的功效下，淩梵音還是會禁不住興奮。
「聽我的話，對你只會百利而無一害。不要反抗了，乖乖就範吧！」
語畢，另一聲侵略遊戲就此展開。

◎

「小音！你還不起來啊！」淩母的呼喚聲好不容易才傳進淩梵音的耳中。
「嗯……」全身像是栘過一次位的淩梵音，很是艱難才張開沉重的眼簾。
他稍微一動，下半身的剌痛感便向他席捲而來，痛得他緊皺著眉頭。
「好痛！」淩梵音叫出聲來。
「小音？」發現淩梵音異樣的淩母湊近他。「你沒事吧！臉色好差哦。」
「沒事。」不想父母為他擔心的淩梵音，勉強地露出一張笑臉。「只是睡不夠而已。」
「你昨夜不是很早就睡了嗎？我和你爸回來時你都睡了，緒斌還叫我們不要吵醒你呢。」
驟聞「緒斌」兩字，淩梵音立即沉下臉。
「我今天不太舒服，想請假一天。」渾身都在喊痛兼乏力的他，根本沒力氣去上學，再者，他不想看到和他同系的方緒斌。至少今天讓他喘一口氣。
「但緒斌已經來了。」
來了？
淩梵音連忙從被窩中鑽出頭來，臉上寫著驚恐兩個大字。
「告訴他我不舒服，他自己去上學吧！」讓我休息吧！我好累！放過我一天吧！
昨天被他折磨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床上走到浴室洗澡。
其實全身乏力的淩梵音是不想去洗澡的，但當他想到隔天可能會被母親看到什麼不對勁的蛛絲馬跡時，他便不得不下床去洗澡，以求將一切歡愛過的痕跡洗掉。
「這樣啊。好吧！」淩母只好出去。
過了一會，方緒斌便進了來。
「聽伯母說，你不舒服。」方緒斌揚起和昨夜完全不同的陽光笑容。
淩梵音用被子遮隔著方緒斌的視線，他不喜歡見到方緒斌這般虛假的笑容。
「怎麼？患了失語症？」方緒斌低笑了聲，然後走近床上的淩梵音。
淩梵音還是不語，隨著方緒斌愈接近他，他就愈將自己的身體縮進被子裏。
「我奉勸你最好開口，趁我還有耐心逗你說話。」方緒斌語氣雖沒變更，但用詞卻變得強硬兼帶著威脅的味道。
「……我不舒服。」淩梵音只好道了一句。
「是嗎？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淩梵音還沒說完，蓋住他的被子已被方緒斌在一瞬間掀開。
「要不要我幫你檢查一下？」方緒斌臉上的笑容變深了，而威脅的意味也益發濃烈。
淩梵音很明白，若他再不起來，方緒斌絕對有可能就在這裏侵犯他。
「……你出去，我要換衣服。」淩梵音用很微弱的聲音說。
「你身體還有哪部分是我沒看過的嗎？」方緒斌湊近臉色蒼白的淩梵音。「梵音。」
「別在這說這種話！」萬一讓他爸媽聽到，淩梵音都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你還不快更衣？」
「你不出去我怎麼換衣服？」
「你的理解能力好像不太夠耶，梵音。」方緒斌站起來，直勾勾地盯著他。「我要出去的話，早就出去了。」
淩梵音沒辦法，只好緩慢地下床，每踏出一步，他的身體都很清楚地傳送痛楚的訊息給大腦。
淩梵音咬著下唇，他不想在方緒斌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看你動作那麼慢，到你換好衣服，都不用上學了。」方緒斌走過去，替淩梵音在衣櫃裏拿出衣褲，以眼示意淩梵音過來他身邊。
「我自己來。」淩梵音不想被方緒斌接觸到。
方緒斌雙手拿著衣褲，直瞅著他。
淩梵音低下頭，徐步走到他面前。
「乖孩子。」方緒斌笑一個。「舉起手。」
方緒斌溫柔地脫掉淩梵音身上的睡衣，然後幫他穿上淡黃色的上衣。
「坐到床上。」方緒斌道。
淩梵音依言坐下。
「稍微舉起雙腳。」
穿褲子比穿衣服難多了，但方緒斌並沒因此而弄痛淩梵音，他的過度溫柔讓淩梵音不能置信。
「站起來。」方緒斌終將褲子穿上淩梵音的小腿，但還未拉上他的臀部。
淩梵音除卻聽他的話外，也別無其他的選擇。
方緒斌微彎下身，輕柔地抽上褲子，並扣上褲的扣子。
淩梵音本以為由方緒斌來幫他穿褲子，一定會落得劇痛的嚇場，畢竟他昨夜才在床上被這個男人猛烈攻擊著那個部位。但結果沒有。
你幹嘛要那麼溫柔呢？昨夜的你不是這樣的啊。
「可以走了吧！」方緒斌問發著呆的淩梵音。
淩梵音只是點頭，他隨意撿了幾本書，便拿起包包，豈料他才一拿起，方緒斌便從後將包包搶了過去。
「快走吧！要遲到了。」方緒斌先邁開腳步。
又一次讓淩梵音吃驚，這不屬於方緒斌的無言溫柔，令想恨他的淩梵音動搖了。
為什麼？為什麼？
滿肚疑竇的淩梵音，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大門。
「上車。」方緒斌的叫喚聲使淩梵音抽回神志。
「什麼？」
「我叫你上車。」方緒斌打開一輛淺灰色跑車的門，淩梵音張大了嘴巴。
「這車……是你的？」
「我跟朋友借的。上車。」方緒斌已等不及淩梵音自動走上車，他拉他上車，並替他扣好安全帶。
朋友借的？什麼樣的朋友會那麼豪爽借出一輛跑車？方緒斌居然有這樣的朋友……
我在想什麼？他的一切和我沒一點關係！他只是一個折騰了我一整夜，隔天又不許我休息在家的人！
他那些刻意做出來的溫柔，才不能感動我！
淩梵音不住地在心裏提醒自己，他身旁的方緒斌是一個惡魔，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自己為什麼會甘願跟著他、視他為最要好朋友那麼多年？ 過去的我一定是瞎了眼！今後我定要睜大雙眼認清這個人！
昨夜的一訓，足以讓我看清他了！
坐在駕駛座旁位子上的淩梵音緊握住拳頭。
「你握拳握那麼緊，該不會是想打我吧！」
淩梵音悚然一驚，他以為一直駕著車的方緒斌都沒注意到他，沒想到……
「怎麼？該不會真給我說中了吧！」方緒斌乘跑車停在紅燈前，轉過頭，眼睛含笑地問。
「……就算我想打你，也是很正常的反應吧！」淩梵音直視他。
一個被強暴的人，難不成還要對強暴他的人很有好感？「是沒錯啦。」方緒斌不甚在意。
其實淩梵音有很多事情想問，但現在都問不出口。
「到了。」方緒斌將車子停好。「你站在這等我，我把車開到停車場。」
淩梵音下了車，方緒斌旋即將車子開走。
我在這幹嘛？我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淩梵音抬起頭。
我根本不想上學，我現在一定很像鬼，這副樣子上學，只怕嚇壞同系的同學。
淩梵音在心裏掙扎一下，然後便朝大學大門的相反方向走去。

leungmon 2009-5-4 17:49

第五章

去哪里？
淩梵音離開學校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什麼地方想去。如此這般，他只能在街上閒逛。
沒想到開學以後，我還是要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而原因還是因為那個方緒斌！
淩梵音禁不住苦笑。
自從回到臺北後，就沒一件好事發生過。還留在台南的我定是預測到自己回到臺北就會惡事不斷，所以才會那麼不想回來。
好事又不見我能預測到，衰事就偏那麼准。淩梵音臉上的苦笑更大了。
「淩梵音？」
一把男聲叫住了魂遊太虛的淩梵音。
誰？
「真是你！」一名留著及肩長髮的男子高興地道。
「你是……」覺得眼前的男子有點眼熟，但又叫不出他名字的淩梵音，只能苦著一張臉。
「我是林大介呀！」
林大介？淩梵音微睜雙眸。
「沒想到還能在臺北街頭遇見你。」林大介異常開心地說。「你六年前不是舉家搬家了嗎？」
「啊……因為我爸調職的緣故，所以我們又調回來了臺北。」淩梵音終於記起林大介了，其實他對這個同窗數年的同學印象還蠻深刻的，因為這個人曾向他告白。
淩梵音若沒記錯，那件告白事件該是在他小學畢業時發生的。林大介誤以為淩梵音是個女孩，告白後才赫然發現對方是個男的，當時這件事還鬧得挺大呢！
每當淩梵音想起那件滑稽的事，他總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太好了！我還真以為一輩子都再見不到你呢！」
「太誇張了。我又沒死掉，一定會再遇見的嘛。」重遇故友，淩梵音沉重的心情得到些微的舒緩。
「你呀，不是我愛說你，搬家那麼一大件事也不通知咱們，真不夠朋友唷！」
「對不起。」當時只想到被拒絕的心情，其他的事淩梵音都沒心思去多想。
「現在有沒有空，我們去暍杯咖啡吧！」
「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淩梵音又不想回家，方緒斌極有可能因找不著失蹤了的他而在家中等著，他可不能自投羅網。
家是一定要回，但絕不能在爸媽末回家前回去！
昨晚會被強行侵犯，就是因為方緒斌知道爸媽要很晚才回家才發生的，方緒斌就算多放肆，也不致在我爸媽跟前對我怎樣。
但，那盒錄影帶……淩梵音心情再度下滑。
別想了！想也沒用！
至少今天不去想！

林大介也是應屆考上大學的人，但今天他沒課，又沒和朋友相約，在街上閒逛的他給他遇上六年不見的淩梵音。結果，淩梵音便和林大介相處了一整天。
他們去了看電影，然後一起吃午飯，最俊更去了林大介家打電玩！
這可算是淩梵音到臺北最高興的一天。
在林家吃過晚飯後，淩梵音看了看鐘，認為爸媽已回到家的他，便和林大介告辭了。
「我送你回去吧！」林大介說。
「不用了。」萬一讓方緒斌恰巧遇見，那林大介就危險了。以他那種剛烈的個性，一定會將我甩了他一天的氣發在林大介的身上。
再說，以前開始方緒斌就不喜歡林大介，常無故找他麻煩，原因淩梵音至今還不得而知。
前仇今恨的惡劣情況下，淩梵音絕不能讓林大介和方緒斌見面。
「我自己回去就成了。」
「你臉色不好，還是讓我做一次護花使者吧！」
「真的不用了。」我不想你有危險。方緒斌自小就是打架方面的能手，雖從沒學過什麼柔道、合氣道、空手道的，但就淩梵音所知，方緒斌打架從沒輸過一次。
「那我也不勉強了。」林大介見淩梵音如斯堅持，也只好退讓了。
「咱們要再聯絡啊！不准再偷偷落跑了！」
淩梵音道別過後，便踏上歸途。
「小音，你回來了啊！」淩母果然已回到家。
「啊……」本以為很有機會在家見到方緒斌的淩梵音，意外地看不到。
「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知道了。」他沒來嗎？淩梵音覺得很不可思議，以方緒斌那種暴戾的性子，怎可能沉得住氣？他不可能沒發現我偷溜了啊！
還是，他不在意？
一股酸澀澀的味道在胸口擴散開來。
他不在意就好了啊！最好他以後不在意我，那我幹什麼都不關他的事了！
想是這麼想的淩梵音心裏卻五味雜陳。
方緒斌，你真的不在意嗎？

◎

「小音，你出門要小心啊。」淩母在淩梵音出門上學時道。
淩梵音點一下頭，然後便步出家門。懷著極有可能會在家門外碰見方緒斌的他，等著他的——空無一人的走廊。
不在……
淩梵音實掩蓋不了滿腔的失落，原以為定會發生的事，卻沒有發生。
我在想什麼？他不出現不是更好嗎？每次他出現在我跟前，就只有我倒楣的份兒！對啊……
方緒斌，你在搞什麼？

上了一天的課也還是不見方緒斌的蹤影。
淩梵音下課後便來到教學大樓當助教，他首先向教授致歉，畢竟昨天他沒向教授交代過半言隻字就沒來。然而，教授卻露出驚愕的神色來。
「有人替你請了假啊。」
「什麼？」淩梵音不明白。人？
「就是另一個助教，他說跟你是朋友，說你不舒服，所以不能來。他還幫你完成了工作，弄得好晚才走。」教授言談間好像挺欣賞那個助教。
「啊……」是誰？
淩梵音心神恍惚地工作，滿腦子都是另一個助教是誰這個疑問，連有人進了系辦也不知道。
一雙大手倏然襲上淩梵音的脖子，被掐著者立即察覺有人進了來。
「是誰？」淩梵音有點驚慌地甩開對方的手。
「不用這麼緊張吧！」方緒斌輕笑。
淩梵音轉過頭，向方緒斌投以不能置信的眼神。
「幹嘛？」方緒斌一副悠閒狀。
「你……怎麼來了？」原來他來了學校！
「我也是這裏的學生耶。」方緒斌倚著書架站著。
「我以為你沒來，你都沒去上課。」
「那種課有什麼好上的。」方緒斌露出鄙夷的眼色。
「那種小學程度的課，誰要去上？」
「你出去，我要工作了。」淩梵音敏感地感應出方緒斌的情緒不太穩定，他不想掃到颱風，決定避之則吉。
「出去？」方緒斌訕笑。「我也是助教耶。」
淩梵音眼睛微睜。
原來是他！
我該早想到的！
「你早知道吧！」你早知道我會當助教，所以你才要計也當上助教。
「你說呢！」方緒斌不置可否。
「我早想問你了，為什麼要轉校？」這問題一直沉澱在淩梵昔的心裏。
「你認為是因為什麼？」
「不要轉彎抹角！還有，開學那天，你是在走廊等我吧！」
「還有什麼問題想問呢？」方緒斌輕浮地笑。
「……為什麼你要在捷運對我那樣？」
「我還以為你會直接了當問，為什麼我要強暴你呢？」
「住口！」經方緒斌一提，那夜的惡夢情節便全部浮現在淩梵音的腦海。
「又是你問我問題，但同樣又是你叫我住口。你究竟想我答你問題，還是想我住口？」方緒斌眼裏儘是嘲弄。
「你不想答就算了！」他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答我！我真笨！
「你問我，我一定會答。首先解答我轉校的事吧！由台大轉來科大，是因為一個人。
而開學那天在走廊等著，也是因為一個人。至於在捷運的事以及強暴的事，原因是我討厭那個人。」
「討厭？」淩梵音久久不能回復過來。他作夢也沒想到方緒斌，這個和他相處了多年的人會說討厭他？
「我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方緒斌臉上只有寒霜。
「……為什麼？」
如果真的討厭我，為什麼又讓我當你的朋友那麼多年？
「討厭一個人不需要大理由吧！討厭就是討厭！老實告訴你，從第一天認識你開始，我就很討厭你了！不過遲鈍的你好像一點也沒發現這個事實，還老是跟著我，我為了趕你走，出盡千方百計來欺負你，但你就是不走！身旁的人誤以為我和你是好朋友，其實我不知多討厭你！」
因為你是一個背叛者！一個背叛了我的人！一個在六年前不告而別、舍我而去的人！
我不會原諒你的！
淩梵音聽著聽著，眼角便滑下一行淚。
初戀情人說出那句話來拒絕他已經夠傷他的心了，現在還得知原來方緒斌一直都很討厭他！
視對方為最要好的朋友，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你該不會是因為我才落淚的吧！」方緒斌冷笑。
「既然你那麼討厭我，那幹嘛為我轉校，還故意在走廊等我？」心陣陣發痛的淩梵音緩緩拭去淚水。
「因為你在躲我嘛！你愈是想躲，我就愈不讓你躲！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你愈是痛苦，我就愈是快樂！拍下那場強暴戲碼也是出於這個用意！要令你再也不敢躲我，就必須有足夠的威脅籌碼。」
「我……做了什麼？竟讓你如此討厭我？」在我的記憶中，我沒做過什麼傷害你的舉動……
「你做了什麼？」方緒斌臉上的寒光更亮了。「事到如今，你還敢問我你做了什麼？」
淩梵音被方緒斌的寒氣嚇得連退幾步。
「現在才問，不會太遲了點嗎？」方緒斌步步進迫。
「我……我不知道……」淩梵音全身都在抖。
「對於現在的我而言，你過去做了什麼也沒關係了，總而言之，我很討厭你就是了！」方緒斌一手捏住淩梵音的下巴，用力之大，令淩梵音眉頭緊皺。
「你記著，若你還想生活過得下去，那就不要逆我的意！更不要惹怒我！不然的話，後果自負。」說完他便甩開了手。
淩梵音連呼吸也差點忘了，方緒斌過於淩厲的眼神，讓他連直視著他的勇氣也提不上來。
「對了。你有否致電找你那個朋友呢？」過了好一會，方緒斌邪氣地盯著淩梵音。
「朋友？」淩梵音還沒能從驚嚇中抽回神志，呆呆地反問。
「你昨天共處了一整天的朋友呀！」方緒斌說的同時，眼裏閃著怒火。
「昨天？」淩梵音花了約半分鐘的時間，才終於想起林大介。「林大介？」
「那種人的名字不值得我記在心上。」
「你……做了什麼？」隱約察覺到不妥的淩梵音立即追問。
「你以為呢？」
「你做了什麼？」淩梵音激動起來。
我就知道，方緒斌不可能什麼也不做的！他不可能會對偷溜的我無動於衷！
「沒做什麼，只是打了一聲招呼而已！」方緒斌陰鷙地笑。
「招呼？」淩梵音覺得渾身都在冒冷汗。「你到底做了什麼？」
「就算我對你的朋友做了什麼，這也是你連累他的！誰教你昨天要從我身邊溜了開去！」
「那也是你的朋友呀！」雖然方緒斌一直都對林大介沒啥子好感，但畢竟同窗數載，怎麼說也算得上是朋友一場吧！
「朋友？我可從沒將他當成是朋友。我討厭死他了！」方緒斌不表認同。
那種會誤把你當成女孩子，而跟你表白的瞎眼傢伙，才不是我的朋友！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他？他又沒惹過你！」淩梵音一直都不明白。
「你忘了嗎？他跟你表白過，喜歡你的人我一概都討厭！那可惡的傢伙昨天居然從我手上奪走了你，不給他一點教訓，我就不叫方緒斌！」
「他現在怎麼了？」淩梵音的手在抖。若林大介有什麼事，那他這個連累他的人該如何自主？

◎

「放心，我還不想被條子抓了去，他頂多只是躺醫院而已。」
「躺醫院？」那麼嚴重？淩梵音臉色都白了。
淩梵音下一刻已想沖出系辦，眼利的方緒斌一手抓住他。
「去哪？」沉冶的聲音在淩梵音耳邊響起。
「放手！我要去看他！」淩梵音無法坐視不管！
「看？你連他住哪間醫院也不知道，怎麼看？」方緒斌將淩梵音一掌扳回來，順手將系辦的門鎖上。
「放開我！」
「我會放開你！到我滿足了後，我便放開你！」方緒斌一手抓下淩梵音的褲子，褲子頃刻間下滑至淩梵音的腳踝。
「你想做什麼？」驚覺事態正在變化中的淩梵音，連忙作出反抗。
「上你啊！」方緒斌陰邪地笑。「你以為我在和你談戀愛？」說罷更一手脫下餘下的唯一障礙——內褲。
「不要！」不要在這裏！淩梵音拼死亡地掙扎，他死也不要在系辦裏被方緒斌強暴。
「你愈是不要，我就愈要上你！」方緒斌話畢，便把已呈露在空氣中的龐然巨物頂進淩梵音的小穴內！
「啊——」受不了如斯衝擊的淩梵音，忘情地大叫一聲。
「叫得那麼大聲，是想讓整幢教學大樓的人都知道你正被我上嗎？」方緒斌一邊猛頂著淩梵音的幽穴，一邊在他耳垂處吐露惡魔之言。
「不……」淩梵音慌忙用手搗住嘴巴，但在方緒斌的劇烈頂插下，他根本沒法遏止住那種呻吟般的叫床聲。
「我想你不是不要，是想要更深更激烈的吧！看你那兒抓得我多緊，好像怕我會就此抽離。」方緒斌惡意地說。
「不要……」好痛！淩梵音感到他初夜被方緒斌弄出的傷口又再裂了開來，溫熱的鮮血沿著雪白的大腿汩汩流下，最後一顆顆紅色的眼淚便落在灰色的地毯上。
「我偏要！我說過，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方緒斌像是發了狂般，不停地抽送著他的碩大，淩梵音痛得淚流滿臉。
「啊……不——」
方緒斌在射出白濁的液體後，毫不留戀地將他的分身抽出，連舉著淩梵音雙腿的手也抽回，淩梵音的身體在一瞬間沒了依託，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姿勢難看到極點。
沒脫掉的褲子依舊系在腳踝處，一道混雜著絲絲紅血的奶白色液體緩緩從淩梵音的幽穴小徑內流出，淩梵音見狀，一種厭惡之情頓生。；
好髒啊！
我的身體好髒……
淩梵音的眼際滑出一滴眼淚。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到淩梵音回過神，他才赫然發現方緒斌已不在了。
他徐徐地抽回褲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著，便用系辦裏的面紙清理地毯上的斑斑血點。
淩梵音的淚一直落下，沒法遏止，只能任由那些透明液體繼續落在地毯上

◎

離開大學後，淩梵音撥了個電話去林家，得知林大介進了哪所醫院的他，連忙趕去看他。
「梵音，是你啊。」林大介一見到走進病房的淩梵音，立即堆起笑臉。
「你還好吧！」淩梵音扯起一道沒有笑意的笑容。
「這送你。」遞過一束鮮花。
「哇！長那麼大還是頭一遭收到花耶。」林大介高興地說。
「你身體……沒事吧！」淩梵音抖聲地問。
「啊！沒什麼事，只是一些擦傷而已，本來不用住那麼久醫院，不過我媽是個緊張大師，說什麼年輕時不養好身子，年老時就有苦頭吃了。」
「……」淩梵音無言。看著頭部包著層層紗布的林大介，他的心就不住地抽痛。
「梵音？」發現淩梵音不對勁的林大介叫了他一聲。
「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淩梵音趕忙收起點然神傷的表情。
「準確日期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會住太久。畢竟也不是什麼重傷。」
「是嗎？太好了。」淩梵音吸了吸鼻子。「你以後要小心，不要再弄傷自己。」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蠻奇怪的。」林大介搔搔頭。
「我和你重遇的隔天，當我出了家門不久，便有一群小混混跑來對我施以老拳，在我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時，我已被打到頭昏腦脹。還是隔壁家的太太出來倒垃圾才發現倒在路邊昏迷了的我呢！」
「……對不起。」淩梵音嗚咽地道。都是因為我！不是我的關係，你根本不會受到襲擊！
「你在說什麼啊！這又怎關你的事！我猜那些小混混定是認錯人了！我從沒和黑道的人有過什麼過節，那班混混有幾個我認出是這一帶黑幫的成員。」
「黑幫？」淩梵音愣住了。為什麼方緒斌能叫黑幫的小混混埋伏林大介啊？他有這個能耐嗎？
「真是飛來橫禍啊。」林大介苦笑。
淩梵音聞言，心更是一酸。因為他明白，這不是飛來的橫禍，而是方緒斌故意策劃的。
「大介！」一道嬌滴滴的女聲此時響起。「我來了！」
淩梵音看往聲音方向，一個爽朗的女生便躍入他的眼簾。
「啊，我來介紹，梵音，她是我女友。」林大介道。
「梵音？你就是淩梵音啊！」女孩連忙將身體趨前，嚇得淩梵音退後了一步。
「你好……」這女孩怎麼了？
「你嚇著梵音了！笨女人！」林大介伸出他長長的手臂，敲了女孩的頭一記。
「好痛耶。人家只不過是想看一看你常掛在口邊的美男子是長個什麼樣子。」女孩扁了扁嘴。
「你還在提那件事啊！都是八百年前的往事了！」林大介瞼有點經。
「我就是要看！」女孩執意要看清淩梵音的容貌。淩梵音也拿她沒輒，只好任她看了。「唉！我輸了。你怎麼長得那麼好看！」
「你當然輸了！梵音那時可是咱們班上的美人兒耶！」林大介不忘落井下石。
「美得讓你連他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了。」女孩反擊。
「喂！說好不再提這件事的！」
「我偏要捉！」
「不准提！」
「誰理你！」女孩朝林大介做了個鬼臉。
一旁的淩梵音做了個局外人，他靜看著林大介和女孩的鬥氣說話，心裏有說不出的羡慕感。
真令人羡慕，能如此愉快地談天，這是我和方緒斌一輩子都辦不到的事。
淩梵音的神情暗了下來。
我和他，就只有被傷害者和傷害者的角色吧！
「梵音？」林大介發覺他忽略了淩梵音。
「我要走了。」再看下去，我都要嫉妒死了。這種幸福的景況是我無法從方緒斌身上得到的。「祝你早日康復，也祝你們永遠幸福快樂。」
我不會再來找你，這是讓你永免於方緒斌茶毒的方法。
不幸福的人，有我一個就夠了。
淩梵音退出病房後，強忍良久的淚終落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只知這時的他極需藉著淚水來舒緩低沉不已的情緒。
為什麼……為什麼我和你不能像他們這樣呢？

leungmon 2009-5-4 17:50

第六章

「小音。可以打擾你一會嗎？」
當探完病的淩梵音，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尚是空無一人的家，不久方母便找上門來。
淩梵音感到訝異，因為通常這個時候方母都還沒回到家。
「請。」淩梵音讓出一條路來。
方母像是心事重重。
「請喝茶。」淩梵音端上香茶。
「小音，伯母我……」方母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講。
淩梵音感到事情愈來愈不對勁，方母鮮少會獨自一人找他。
「方伯母，有事不妨直說。」是關係方緒斌的嗎？淩梵音有這樣的感覺。
「小音，我好怕啊！」方母哭出淚來。
「方伯母！」淩梵音慌張了，他好像從沒看過方伯母在他面前哭泣過。「發生什麼事了？」
「小音，你有沒有發覺緒斌有什麼不妥啊？」方伯母淚眼連連地問。
「緒斌？」不妥？什麼意思？
「他近日都很晚才回家，他平日都不會那樣……除非……」
「除非？」疑團在心中益發擴大。
「除非緒斌又再和那夥人走在一起！」
「那夥人？」淩梵音聽不明白。
「就是黑道上那夥不正派的人！」
「黑道？」淩梵音張大了嘴巴。
啊！剛才林大介不是也提過黑幫什麼的嗎？難道……
方緒斌之所以能支派黑幫的小混混來攻擊林大介，因為他也是黑幫的成員之一？ 這不是真的吧！他參加了黑幫？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六年前我完全感覺不到啊！
「緒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極度情緒不穩定，每夜不到淩晨三時也不回家，更甚者他會一連數天失蹤，嚇得我們差點去報警。我們隱約猜到緒斌是和小混混杠上了，這種惡夢般的情形讓我們措手不及，緒斌壓根兒沒興趣和我談，我們又不敢向別人求助，怕會讓這家醜宣揚開去，如此這般，過了數年，雖然緒斌有定時上學，學業成績也很理想，但放學後的他總是不見人影，我們又不敢問！
他在人前是很正常，也裝出一副乖寶寶的模樣，以致所有人也沒發現緒斌的不妥，但我們知道，緒斌變了！以前的他不是那樣子的！他變得封閉自己，不和任何人交心！對了！我記起來了，那種情況是在你們家搬走後不久發生的！」
我們搬走後不久？
淩梵音震愕。
「我記得你們家還住在臺北的時候，緒斌都沒什麼異樣，但自從你們不在後，他就變了！有一天，他帶著一身的血回到家，我嚇得差點當場昏倒，我趕忙想替他止血，但我發現，他根本沒受傷，他身上的血全都是別人的！」方母說到這，情緒再也不受控制。
「方伯母……」淩梵音也不比方母好多少，他的情緒也因得知方緒斌這件事而波動了起來。
「那時的他看起來，活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鬼一樣！天啊！我的兒子怎會變成那樣？我好怕！直至你們家回到這裏，緒斌一改這幾年的習慣，每夜都準時早早回家，生活作息回歸正常，也沒沾血回來，好像已和那夥人斷了關係，在我們籲一口氣時，昨天的他卻一整夜沒回家！直到現在，我都還沒見到他。」方母說到這，淚水決堤地湧出來。
昨天他沒回家？怪不得我沒在走廊上見到他……
那麼，他昨天是在哪過夜了？
在我偷溜開去，沒在校門前等他以後，他去了哪兒？
對！今天的他穿著昨天的衣褲！
難不成，他是因為想找人對付林大介，才會去找那班人？
那麼算起來，他昨夜不回家是因為我？
怎麼會這樣？他怎會加入黑幫的？
「小音！」方母忽爾抓住淩梵音的手。「伯母拜託你，不要讓緒斌和那些人再走在一起了！他曾在你家回來後變好了一段時日，可能你能說服得了他！拜託你，小音，伯母真的不想他再和那些不正派的人糾纏不清了。」淩梵音感到為難，他不是不想幫方伯母，而是他自覺他沒那麼大的影響力能說服得了方緒斌聽他的話
再說叫他不瞭解方緒斌何以加入黑道，不知道原因，根本無法對症下藥！
「小音！你是緒斌的好朋友，拜託你幫伯母說服他！我都沒辦法了！」
「好！方伯母，我答應你。」雖然淩梵音沒把握勸服得了方緒斌，但他在這種情況下，除卻答應方母的請求外，他別無選擇。
方緒斌，你搞什麼了？我不在的六年，你到底走上了一條什麼樣的道路？

◎

方緒斌已接連三天沒回家，淩梵音不能坐視不管，他決定去找他。
淩梵音花了不少時間，才終於找到方緒斌加入了的那個黑幫的地頭所在。
「你是誰啊？」他一來到一處有著一間破屋的荒地，便有三數個小混混不懷好意地圍著他。
「我來找人。」淩梵音沒和小混混相處過，他的聲音不期然低了下來。
「找人？」小混混們大聲地笑。「這裏有給你這種乖寶寶型的人找嗎？」
淩梵音臉色微變，他退後一步。「你怕我們？」小混混有恃無恐地走上前。
「走開！」淩梵音知道自己不能退縮，他大聲地暍令。
「哈哈哈……你叫咱們走開？你以為自己是天皇老子啊！」小混混們笑得更為狂妄了。
「……」淩梵音咬著下唇，他真不懂方緒斌為何會與這班人走在一起！
「哎唷！小美人給我們嚇呆了！」一名小混混將他的手拂上淩梵音的臉孔。
「住手！」淩梵音馬上揮開。
「看真點，你也蠻漂亮的。我們都沒上過男人，倒是挺有興趣一試呢！」小混混們的目光開始貪妄起來。
「你們想怎樣？」淩梵音戒備地看著他們。
「想怎樣？」小混混們相視而笑，然後突地有一名小混混抓住淩梵音，把他粗暴地按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放開我！」淩梵音心中警鈴大作，被方緒斌強暴的情景全湧上他的心頭。
「我們會讓你爽的！」小混混想扯下淩梵音的衣服，但手還沒碰到淩梵音，那個小混混已經被人打到飛了開去。
自然，哪些圍著淩梵音的小混餛也給嚇走了。
淩梵音還搞不清楚狀況，他只能愕在那兒。
「你沒事吧！」一名左眉頭有著一條細長刀痕的男子問。
躺在地上的淩梵音，一時之間不懂回話。
那名突地出現的男子扶起淩梵音。
「謝謝。」淩梵音低聲道。
「你來找誰？」自淩梵音來到這後，刀痕男子就一直注視著他。
「我……我找方緒斌。」淩梵音覺得這個人有別與剛才的小混混，在他身上沒散發出引人不快的氣味。
「啊——」刀痕男子看著淩梵音。
「我能見他一面嗎？」
「……可以。」刀痕男子帶路，淩梵音緊跟著他。
刀痕男子引領淩梵音走進破屋，淩梵音走了進來，才赫然發現破屋內的裝潢卻不如外表看上去那麼殘破，應有的東西都俱備，有沙發、有電話、有電視。當然，也有一班態度頹廢的小混混在。
自淩梵音踏進破屋的那一秒開始，他便成為全場小混混的焦點。而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多是不懷好意或是存有敵意的。
「就在裏頭的房間。」刀痕男子指了指。
「謝謝你。」淩梵音道。
「……你是斌的朋友嗎？」刀痕男子盯著淩梵音一會，問。
「嗯。」應該算得上吧！淩梵音胡亂應了聲，事實上，他也不曉得現在他和方緒斌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進去吧！」刀痕男子不稍作停留，他兀自走開了。
淩梵音站在木門前，猶豫了一會，然後鼓起勇氣推門而進。
首先躍人他眼底的是一陣煙霧迷漫，他還沒能看清眼前的景物，便先給那些白煙嗆到了。
「咳咳……」淩梵音咳個不停，他的咳聲自是引起房內的人的注意。
「誰？」陌生的男子聲音響起。
淩梵音用手扇開白煙，才能勉強看到房內的情況。
房內有著約八個小混混，他們手裏全拿著香菸，他們的視線理所當然地落在驀地出現在這的淩梵音身上。
「你是誰？」又有人問。
淩梵音沒回答，他只是用眼光去找尋方緒斌，結果他在一片迷霧之中，終於找到半躺在長長真皮沙發上的方緒斌。
方緒斌自淩梵音踏進房間那一秒開始便看到他了，只是他沒露出一丁點反應。
「喂！你是啞巴啊！」一名小混混沉不住氣，走過來抓住淩梵音的肩。
淩梵音沒理會那名小混混，因為他的注意力都給方緒斌身旁那個穿著暴露的妖豔女人給奪去了。
那名女子化著濃濃的厚妝，真實的面孔都給那些厚粉重重掩蓋著，兩顆肉彈緊緊地貼在方緒斌露在空氣中的結實胸膛上，極盡誘惑之能事。
「你這臭小子！」小混混一拳揮過去，淩梵音壓根兒沒發現，他只能硬生生地吃下這記重著拳。
他的體格本來就較一般的男人為輕，一拳過後，他整個人飛了開去，最後「砰」一聲撞在斑駁的牆上。
「痛……」淩梵音覺得好痛，長這麼大，他還沒被人用拳頭這麼不留情地打過。他想站起來，但痛楚讓他沒辦法那麼做，只能半蹲在地上，搗著肚子。
「你再不說自己是誰，小心沒命走出這裏。」那個打他的小混混走過來，揪住他的衣領。
「我找他！」淩梵音指著靜看著這一切發生，臉上卻沒一絲波動的方緒斌。
「找斌？」小混混的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
「你該不會說，你不認識我吧！」淩梵音直盯著一手摟著女人，一手拿著香菸的方緒斌。
「我認識你…」方緒斌扯開一道淺淺的冷笑，「不過，我不想見你。」
「這位小美人，你聽見了嗎？」剛揍了淩梵音一拳的小混混，以手挾著淩梵音的下巴，趾高氣揚地道。
「你要怎樣才回家？」淩梵音一手揮開小混混的手，大步走到方緒斌跟前。
「回家？」像是聽到天下最大謊言般的方緒斌大笑一聲。「我什麼時候回家，和你有關嗎？」
「方伯母很擔心你。」淩梵音想動之以情。
「那也是我家的事務，不關你事。」方緒斌語氣之冷淡，讓淩梵音心為之一寒。
「你要怎樣才肯回家？」淩梵音著實不忍方伯母為方緒斌擔心的樣子，而他本人也很希望方緒斌早日脫離黑道上的人。
「你真的那麼想我回家？」
「……沒錯。」淩梵音有一刹的猶豫，像是承認了這個問題就等於承認他還喜歡著方緒斌似的，但他沒有選擇，他不這麼答，方緒斌是絕不會跟他回去的。
「好。那你脫衣服。」
淩梵音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這麼年輕，應不會有耳背吧！」方緒斌嘲笑一聲。
「脫衣服？」
「你想勸我回去，總得付出一些誠意！」
「我脫掉衣服，你就跟我回去？」
「你先脫掉再說吧！」方緒斌輕笑，語意明顯非常，他壓根不相信淩梵音會為了勸他回家而當著那麼多人面前脫衣服。
「一言為定。」淩梵音咬一咬牙，然後便將外套毅然脫下。
方緒斌眼裏閃過不可置信的光。
那些在場的小混混，全都向淩梵音投以看好戲的眼神，感應到他們有此想法的方緒斌，開始坐立不安。
淩梵音很快便光著上身，他的手來到褲子的扣子那兒，他的手微微發抖，說他一點也不在意在場的人是假的，但他實在沒辦法。
當淩梵音想脫下褲子時，方緒斌突地大吼一聲。
「全部給我出去！」
小混混們嚇了一跳，過了半晌，方緒斌看著他們的眼神益發冰冷起來，他們才從驚嚇中清醒過來，逃了出去。
一瞬間，原擠著一票人的房間，現在只餘下方緒斌和淩梵音二人。
「你是白癡嗎？」方緒斌走到淩梵音面前，掛著修羅般的神情。
「是你要求我——」淩梵音何嘗想脫衣服。
「我叫你去死，你他媽的就真的去死嗎？」方緒斌怒火沖天。他真沒想到淩梵音會倔強到這種地步，竟敢在眾人面前脫衣服。
你的身體只有我才能看到！
「你會跟我回去嗎？」淩梵音只關心這個問題。
「你這麼關心我嗎？」方緒斌冷笑。「你不是很不想見到我？不想見我到主動躲著我的地步嗎？這樣的你來勸我回家，不覺得太諷刺了點嗎？」
「你可以對我冷嘲熱諷，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是嗎？」方緒斌一手將淩梵音推在地上，邪氣地看著他。
「那我上你也沒關係羅？」
「如果你想的話，我不會反抗，只要你跟我回去。方伯母真的很擔心你。」
「媽的！」本來方緒斌也真的有點想跟淩梵音回家，但當他聽到「方伯母很擔心你」這句話時，他立時打消了那個念頭。
你跑來勸我，只是因為我媽的請求嗎？
你的心裏，一點也沒有我嗎？
方緒斌雖把淩梵音推倒在地，但他沒幹什麼，他起身離淩梵音遠遠的。
「走！不要讓我看到你！」方緒斌背對著淩梵音。
「方緒斌——」淩梵音想說什麼。「走！給我滾！」方緒斌怒吼。
淩梵音深知這時無論他說什麼，方緒斌都是聽不進耳的。
「我在外面等你，直到你出來，肯跟我回去為止。」淩梵音撂下這句話，然後離開了房間。
方緒斌寒著一張臉，活像個夜叉鬼般站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間內。

◎

「他真的站在那耶！」
「站了四小時多了吧！」
「你怎麼算的？有五小時了吧！」
一眾小混混七嘴八舌地談論著站在荒地外不遠處的淩梵音。
刀痕男子遠遠地眺望著那個站在大雨中，早巳被雨水弄得全身濕透的淩梵音。他緩緩地走到破屋盡頭的房間。
「他還站著。」刀痕男子輕聲說。
「……」倚在窗前的方緒斌不語，只是猛抽著菸。
他特地站在窗邊，目的就是要察看淩梵音的狀況，他怕一不留神，那些言行粗暴的小混混會對他怎樣。
一直看著淩梵音的他，豈會不知他已站了五個多小時。
一直讓他這樣下去嗎？
刀痕男子見方緒斌沒回話，便識相地退出房間。

也不知站了多久，淩梵音發現他的頭有愈變愈重的趨勢，好像裏頭加進了許多鉛塊似的。
好昏啊……淩梵音的站姿已東倒西歪，只差沒倒在地上而已。
很累……
淩梵音其實都沒力氣站下去了，但他除了站在這外，沒有任何辦法能讓方緒斌回家去。
我在幹什麼啊？他不回去和我有啥子關係？他一輩子都不回去最好！那我就一直都不用看到他了！
對啊……
他對我總沒好臉色，從小到大都是那樣，常拿我來消遣，當別人是人肉玩具來看待，那樣的人，管他什麼時候才回家……
六年後的他更對我施暴，這樣可惡透頂的人，不要管他就好了！
心裏明明是這樣想的淩梵音，卻沒法不去理方緒斌。
我在乎他……在乎他的一切！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
我想騙誰呢？這六年來，沒用的我從沒放下過他，他一直在我的心上占著最重要的位置……
即便他用那句話拒絕了我，即便他強暴了我，即便他說討厭我，我還是死心塌地地愛著他……
我怎會那麼沒用的？
「你還站在這幹什麼？」一道冰冷到極點的男聲此時響起。
是方緒斌。
「你……願意和我回家了嗎？」淩梵音想看清方緒斌的神情，奈何雨點太大，害他的視線都模糊起來，只能隱約看到站在他跟前的人是方緒斌。
「你回去。」方緒斌拋下這句話，便打算走回破屋。
「跟我回去。」淩梵音抓住方緒斌的衣角。這時荒地外的車道上，正有一輛汽車駛過，他的車頭燈光映照在淩梵音的臉上，他那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霎時間無所遁形。
「我叫你走！」方緒斌一手揮開淩梵音的小手。
淩梵音失去平衡，整個人便倒在濕滑的地上。
「回去！」方緒斌很難才壓下上前扶起淩梵音的衝動。
「不要！」淩梵音顫抖抖地站起來，再一次抓住方緒斌。「回家吧！大家都很擔心你！就當我求你好了！」
「……回去！不要煩我！」方緒斌看著淩梵音好一會，然後才一把推開他。
不知是方緒斌太用力，還是淩梵音的身體真的太瘦弱，被方緒斌這麼一推開的他，整個身子便飛到車道的中央，一個不穩，淩梵音便跌在地上。
不遠處正有一輛高速跑車朝淩梵音的所在駛過來，見況的方緒斌連忙拼命跑出去。
一切都發生在突然之中，在淩梵音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時，那輛跑車已然停下，
而它的車旁，正躺在一名流著汨汨鮮血的男子……

得知唯一的兒子遇上車禍的方家二老，趕到醫院時，臉色已和死人沒什麼兩樣。
「梵音，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方伯父相較於情緒異常激動的方伯母冷靜一點，他問呆呆坐在手術室前長椅上的淩梵音。
「……」淩梵音像是什麼也聽不見似的，他眼睛裏沒有焦點，似是什麼也看不見。
不久淩父淩母也趕到，四個大人皆露出苦愁的臉容。
時間，緩緩滑過，也不知等了多久，手術室的白門終於開啟。
一直呆呆待在長椅上的淩梵音，是在場的五人動作最快的一個，他立即沖上前，用焦急敗壞的語氣詢問情況。
「病患的傷勢很是嚴重，說真的，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能否度過難關，必須依賴病患的求生意志及體力。」醫生面露難色地道。
「怎麼會……」淩梵音臉如死灰，他搖搖頭。
「他不可能會死的……不可能……」淩梵音作夢也沒想到方緒斌會比他先離開這個人世。
「病患的腦部被車撞擊得異常嚴重，腦內的積血若消散不了，那他很有可能一輩子也必須在床上度過。」醫生雖不忍看到淩梵音那副世界末日般的神情，但他必須告之真相，好讓病患的家屬們有所心理準備。
這種病例通常病患都無法醒過來，所以給予病患家屬心理準備是必須的。
「不！」方母完全不能接受。「怎麼會這樣？前數天他還好端端的！」
「你冷靜點！」方父又何嘗不心痛，但他為人丈夫，必須安撫住他那瀕臨失控的妻子。
「緒斌……緒斌……」方母徹底地失去自控的能力，她眼中的淚不停地落下，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淩梵音靜靜地站在一旁，仿佛這悲傷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小音，你去哪啊？」淩母想喊住兀自跑了開去的淩梵音，但後者已然跑得很遠了。

leungmon 2009-5-4 17:51

第七章

我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
好像自我懂事，開始上學時，他已在我的身旁。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和任何人相處的時間都來得多……
久而久之，我和他在一起好像已是一件很正常自然的事。
從沒想過，我們會有分開的一天。
當爸爸告訴我，他要調識到台南時，我才意識到，我要和這個多年來一直伴在我身邊的青梅竹馬告別。
亦在這個時候，我才真切的感受到，我對他不只是有朋友的感覺。
我想告訴他我才剛發現的情感，但同時感到害怕。
結果，當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跟他告白時，卻聽到他那句話……
最後，我選擇黠然離去，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
如是者，過了六年，重回臺北，再遇見他，昔日那份濃厚的友情不再存在於他和我之間……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利刀般傷害著我的激烈情感……
他明確地告訴我，他討厭我，然而，我還是放不下他。
即便他對我做出強暴的暴行，我還是沒法將喜歡他的感覺埋葬在時空的深處，也沒法不管他……
如果我沒接受方伯母的委託去找他，說不定他不會發生那場意外……
那場為救我才發生的意外……
為什麼要救我？討厭我，為什麼又要捨身救我？他不理我就好了！
六年後重逢的他，種種行為在在的告訴我——他已沒將我當成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他不斷地傷害我，甚而說討厭我，然而，這樣的他，居然會救我……
為什麼？
淩梵音一個人坐在他家附近的公園裏頭，因時值深夜，公園內沒個人影，只有淩梵音一人獨自呆坐在一張長長的石椅上。
醫院的死亡氣息讓淩梵音待不下去，他無法將躺在病床上，臉如死人，一動也不動的男人和以往那個瞼上總是掛著自負神色的方緒斌連在一起。淩梵音有一種跑錯地方的感覺……
所以，他從醫院跑了出來，回到這個充滿他和方緒斌兒時回憶的地方。
坐著的同時，腦子不停地湧現有關方緒斌的畫面，有小時候的、有六年前的、也有六年過後今天的……
精神幾陷於崩潰邊緣的淩梵音」絲毫不覺有人正在緩步接近他。
「梵音……」
淩梵音以極慢的速度抬起蒼白的臉，馬隼透的影像躍進他的眼底。
「你沒事吧！」馬隼透面露擔憂。
淩梵音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緒斌的黑道朋友通知我他出了事，我去過醫院，淩伯父伯母很擔心你。」
淩梵音垂下視線，眼睛的焦點早已模糊。
「回去吧！緒斌可能隨時會醒過來！他會想看到你在他身旁。」馬隼透好言相勸。
「……他才不會。」淩梵音以低弱的聲音道。
「他當然會。」
「他說討厭我……既討厭一個人，又怎會想見到他……」
「你真的認為緒斌討厭你嗎？」
「……難道不是？」
「如果他真討厭你，他為什麼要救你？讓你被車撞個正著，不是更合他的意嗎？他為了救你而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你敢跟自己說，他是真的討厭你嗎？你和緒斌相處了這麼多年，你應該很瞭解他的個性，他不是一個坦白的人，這點你該很清楚。還有一點你應該更清楚的——你一直都是緒斌心上最重要的人。」
淩梵音搖頭，「我才不是他最重要的人……」
如果我是的話，他為什麼要那樣傷害我？
「我不知道你和緒斌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你六年前那樣不辭而別，緒斌受了很大的傷害。他一直都視你為最重要的人，但這樣被他重視的你卻連搬家都不告訴他，你走後，緒斌性情大變，有一段時間他變得異常放任，我猜他是那個時候和黑道的人搭上的，雖然他沒跟我說過，但我知道，他覺得你背叛了他。那份被背叛了的負面情緒，讓他開始恨你，在緒斌面前，我都不敢提起你的名字。
我記得有一次，國中同學會聚餐時，有人無意中提起你，結果緒斌當場發難，情緒波動得十分厲害！那時我才明瞭，他根本沒放下過你，這六年來，他一直都被那份被背叛了的感覺束縛著，他很容易鑽牛角尖，我壓根兒開導不了他，就這樣，六年過去了。
你應該知道，緒斌不是真的討厭你，照我來看，他是很喜歡你，但他很喜歡的你卻不告而別。」
「……你是說，他加入黑幫是因為我？」淩梵音眼裏儘是不置信。
「如果他要加入黑幫，為什麼不是在你未消失前加入，而是在你消失不久後？時間太巧合。再說，自你回來臺北後，他曾一度斷了和那邊的聯絡，直至最近他才故態復萌，原因很明顯是系在你的身上。」
「不可能……」淩梵音下意識不能接受馬隼透的說詞。
那不就是說，方緒斌之所以會變了那麼多，令是因為自己六年前不辭而別所致？他六年後這樣對我，因為他覺得被我背叛了！
「六年前你不但刻意瞞著他搬家的事，還徹底地斷了聯絡，以緒斌容易鑽牛角尖的個性，他會覺得你由始至終都根本不當他是好朋友。」
「我……」我只是不想再被拒絕而已！他那句話傷我太深……讓我連給它聯絡方法的勇氣也沒有。
「回去醫院，緒斌很需要你。緒斌若不重視你，那現在不該是他躺在病床上。」
淩梵音終於正眼對上馬隼透，然後慢慢地點頭。

◎

兩個星期過去，方緒斌的情況沒一點好轉。淩梵音除卻睡覺的時間外，視線一直都緊緊鎖在床上方緒斌的臉上。
方淩二家的父母們都為淩梵音的體力而擔憂，但後者根本不聽勸，最後雙方的家長也只好任由他陪在方緒斌身邊了。
得到醫生特許，能在醫院住宿，無時無刻伴著方緒論斌身旁的淩梵音，兩星期下來，使原已偏瘦的他更呈瘦骨嶙峋。
馬隼透每天也來看方緒斌，淩梵音只是向他點頭，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天沒開口說話了。
如果方緒斌一輩子都不醒過來，或許他會就此失去說話的能力。
今天，淩梵音又坐在方緒斌的床邊，他不經意地將目光掃視在附近的花瓶上，這才發覺花瓶裏的水乾涸了，他緩緩站起來，想將花瓶拿去洗手間灌水進去，但手一滑，整個透明的玻璃花瓶便跌在地上。
淩梵音蹲下身，手伸向花瓶的碎片，想收拾的他卻不小心被碎片割到了手，鮮紅的血淚汨而出。
呆呆的淩梵音默然地盯著流著血的手指，地上很快便積眾了一灘不大不小的血水。他站起來，視線落在方緒斌身上。
「你看見嗎？」淩梵音首次和手術過後的方緒斌談話。「我的手在流血……你看見嗎？」
方緒斌還是緊閉著眼。
「你再不醒來，我就要流血死了……」淩梵音邊說邊落下淚來。「沒你幫我止血，我就任由傷口流血，直至流盡我身上每一滴血為止！你聽到嗎？方緒斌！你聽到嗎？你是不是想我失血致死啊！如果你想的話，那就一直躺下去！」
床上的方緒斌還是沒動過半分。
我在做什麼？淩梵音自嘲。難道我以為這樣威脅他，他就會醒來嗎？
就算我流了一公升，抑或十公升的血，他都不會因此而醒過來的！
淩梵音淚流滿臉，他用沒受傷的手扯住白色的床單，然後半蹲下身低聲飲泣。
一隻微抖的大手徐徐地搭上淩梵音扯住床單的手，淩梵音倏地一顫。
「你有多餘的血……就輸給我吧！不要白白浪費……」沙啞的低沉的男聲，是屬於淩梵音最熟悉的那個人！
淩梵音抬起小臉，淚眼對上那只大手的主人。
「就這麼讓你死，太便宜你了……」臉如白紙的方緒斌扯開一道虛弱的笑。
淩梵音哭得更厲害了，眼睛完全失控，床單在頃刻間被他的淚沾濕了一大片。
「你忘了我有威脅你的籌碼嗎？你不聽我的話，我可是會將那盒錄影帶公開的……」
「笨蛋！」淩梵音將頭倚在方緒斌的胸膛上。
你終於醒過來了！

◎

方緒斌醒過來，方家二老自是高興透了。
在四個大人輪流探病後，最後只餘下淩梵音一個人。
「我要回去了。」在方緒斌還沒醒過來之前，淩梵音一點也不覺得待在他身邊有什麼樣的異常感覺，還覺得那是很自然的事，但當他蘇醒後，淩梵音便再也不能安然待在病房裏頭。
「又要躲我了嗎？」方緒斌坐在床上，直盯著淩梵音。
「你要休息。」淩梵音低下頭，避開方緒斌灼人的視線。
「我沒有要休息。」
「你是病患，需要多休息。」淩梵音說完這句話，便打算奪門而去。然而，一隻大手卻將半開啟了的門大力關上。
「你——」
還不能下床的方緒斌居然擅自下了來，淩梵音不敢相信剛蘇醒過來的方緒斌有此體力。
「不准！」方緒斌大口喘著氣，他的身體在搖晃，明顯他是很勉強才從床上下來，阻止想就此離去的淩梵音。
「你怎可胡來？」淩梵音的緊張神經都給方緒斌全挑起來，他連忙扶著搖搖欲墜的方緒斌。「你還不能下床！」
「不准離開！」方緒斌身體雖還是很虛弱，但霸氣卻沒減少半分。他一手反抓住淩梵音的手腕，以防他會再偷溜開去。
「你先回床上休息。」淩梵音焦急地道。
「不要！」方緒斌鬧彆扭。「你是病患！」
「你都知道我是病患啊！那你還要走？」
「我……」淩梵音被方緒斌說至語塞。
「你走了，誰來照顧我？」
「這裏有護士——」
「我不要護士！我要你！」
淩梵音臉霎時間一紅，他垂下眼，「你先回床上再說。」
「不要！除非你答應不走！」
「你不要像個小孩子。」
「我偏要這樣！你答我啊！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和你以這個姿勢耗到天亮！」方緒斌雖是病患的身份，但受威脅人的本色還是一點也沒變。
「什麼都好，你先躺回床上去。」淩梵音快要支撐不住方緒斌的體重，他有點吃力地道。
「不離開了？」方緒斌確認一次。
「我還可以離開嗎？」淩梵音一邊將方緒斌扶回床，一邊反問。「躺好。」方緒斌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但他的手卻沒放開過淩梵音的手腕。
「要不要喝水？」見方緒斌喘氣喘得蠻厲害的淩梵音問。
方緒斌點一下頭，淩梵音想甩開被抓住的手，但不果。
「你不放開我，我怎麼倒水？」
「單手也可以。」方緒斌沒放手的傾向和意願。
淩梵音拿方緒斌的固執沒輒，他只好單手倒水。
「來。」他遞過水杯。
「你喂我。」
「不要得寸進尺。」方緒斌的要求讓淩梵音紅了一張瞼。「自己拿著暍。」
「我有力氣早就拿來暍了。我全身的力量都被剛才下床的動作用盡了。」
「……」淩梵音看著方緒斌，臉無血色的他好像真沒一絲力氣，他猶豫了。
「只是接個吻而已，你在緊張什麼？我和你更激烈的都做過了。」方緒斌不改他的壞嘴皮。
淩梵音聞言立即想抽回方緒斌緊抓住他的於，但後者死抓住不放。
「放開我！」
「你答應不走的！」
「誰管你！放開我！」
「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嗎？」
「我沒叫你救我！」
「你以為我想救你啊！你這種只會靜悄悄溜走的人，我才不想救！但我的身體總是不受控制，在我還不來阻止自己去救你時，我已將你拉離車道，換我被車撞倒。」
淩梵音聽罷這番話，沉默下來，掙扎也歸於無。
「我很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打從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很討厭你！」方緒斌口上是這麼說，但抓住淩梵音手腕的力度卻益發加強，像極唯恐他討厭的這個人會從他掌心溜了開去。
淩梵音聞言，眼眶的淚立時傾泄而出。
「你敢跟自己說，他是真的討厭你嗎？」
馮隼透的聲音突然地閃過淩梵音的腦海。
為什麼我會那麼笨？我竟然會相信他是討厭我……
他的口是心非我最清楚，但我卻笨到相信了他……
「你哭什麼？」方緒斌一臉不解，「平白無故哭什麼啊？」
「別人說討厭自己，難道我還該歡天喜地不成？」淩梵音語帶淚音地道。
「這是事實。」方緒斌強迫自己的漠視淩梵音的眼淚，但愈是強迫，他就愈無法漠視那些熱淚。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事實——我也十分討厭你！」
「是嗎？那你可真奇怪，竟然跟著一個你討厭的人那麼多年——」方緒斌無法說下去，因為他到現在才意會到淩梵音口中的「討厭」，是和自己對他說的「討厭」是一樣的。
「我討厭你！非常討厭你！」淩梵音一再重複。
「……那你搬家又不通知我？還故意切斷一切的聯絡。好像以後也不想再見到我……」
方緒斌臉上的神情柔和了許多。
「因為你說了那句話。其實那天我是想跟你告白，但當我聽到你說了那句話後，之前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氣都消失不見了，換來的是一種被拒絕、被傷害了的感覺，這種感覺促使我向你隱瞞搬家的事。要從失戀的創傷走出來，我認為斷了一切和你的聯絡是最好的辦法。」
「誰說你失戀了？那天那種情勢迫使我說出那句話，我知道你或許不高興，所以我就打電話給你，想跟你解釋，但你偏偏不聽我的電話，那時我心想定會跟你見到面，所以也沒再幹什麼。豈料自那天後你就不來學校，本來我是打算直接找上門跟你面對面解釋，但我回心一想，你有必要生那麼大的氣和避而不見嗎？只不過是一句迫於情勢而說出來的話，需要我那麼費勁跟你解釋嗎？
自尊心太高的我，愈想愈覺得沒有去你家特意解釋的必要，與其立即跑上你家，倒不如等你氣消了才跟你說明，反正你跑不了，一定會在這裏。就這樣，我賭氣和你斷了聯絡三天，本以為你一定會主動來找我冰釋前嫌，畢竟你從小就是那麼喜歡跟著我跑。
但三天過去，你還是沒來學校，愈來愈按捺不住的我，想隔天就去找你，沒想到還沒去找你，就由班王任口中聽到你搬家轉學的消息，我很震驚，你居然不把那麼大的事告訴我，還故意隱瞞新家的所在，沒有一個人知道你搬去哪了，就算我想找你也沒方向去找。
你知道我是怎樣的心情嗎？我和你有著那麼多年的交情，但你搬家居然對我一聲不吭，那一刹我在想：究竟你有沒有當過我是你的好朋友？
之後我便覺得被你背叛了，我那麼重視你，將你視為最要好的人看待，但你竟然如斯對待我，我很生氣，生氣到無法自己，那個時候，我經常在街上流連生事，不打不相識的情況下，我認識了黑道上的人。我發現和他們混在一起，我可以較易忘掉你背叛了我的不快事，所以我加入了他們。
那段日子，我媽被我嚇壞了，她有幾次想找我談，但我都不肯，因為我知道我的心結在哪里，解鈴還需系鈴人，你一天不回來，我這個心結到死也是會解不開。
就這樣過了六年，我真沒想到會再在臺北遇見你，你還搬回舊居，和我成了鄰居，這一連串的意外讓我措手不及，我有許多話想問你，但你好像不太想見到我，宛如已忘了我這個青梅竹馬一樣，那種被背叛的情緒再度在我的胸口復蘇，那種負面感覺讓我做出一件又一件傷害你的事來，捷運上的事、強暴你的事、找小混混攻擊林大介的事。
我很明白自己不該做出這些事，但我無法控制自己，你一副想離我遠遠的模樣，我看了就有氣，我又不是魔鬼瘟神，你幹嘛那麼不想見到我！難道我這個兒時玩伴在你心中連一丁點份量也沒有嗎？
愈想愈鑽牛角尖的我，便跑去黑幫那兒，藉著麻藥的功效，我可短暫性地忘了你，我不知道你會因我幾天沒回家而來找我，無措再次降臨在我身上，我任由你在大雨中苦等，但當我看到你快要不支倒地時，我便跑出去想趕你回家，之後，意外就發生了」」
「……對不起。」淩梵音誠懇地道歉。
若不是因為他六年前一走了之，方緒斌下會有被背叛了的感覺，他也不會加入黑幫，更不會對六年後重返臺北的自己做出一些傷害的事件來。
歸根究底，錯的人是片言隻字也沒留下，便悄然離開了的自己。
「你知道對不起我就好了。」方緒斌把淩梵音拉近自己。
「但你也有對不起我。」
「什麼？」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強暴我，你不瞭解有多痛！下次換你來試試。」
「沒辦法，誰教你那麼誘人。」方緒斌輕笑一聲。「頂多下次我小心點。」
「不會再有下次。」淩梵音白了他一眼。「那種只有痛的運動，我不要再做了。」
兩人東扯扯，西聊聊，已解開彼此心結的二人，柔和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著，此時方緒斌突然問：
「你第一天回到臺北時，不是說你已經忘了我說的那句話了嗎？」
「怎可能說忘就忘，那句話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很多時候還會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那麼說，只是不想讓你發現我隱藏的情感。」
「你這個說謊鬼！」改變姿勢，坐在床上的方緒斌把淩梵音拉進他溫熱的懷抱中。
「以後不准再對我說謊！聽到嗎？」
「我試試看。」在方緒斌懷裏摩挲的淩梵音笑著道。
「我討厭你。」方緒斌用雙手將淩梵音的小臉抬起，讓他明亮的眼眸和自己的迎上。
「非常非常討厭你。」
「我也討厭你。」淩梵音主動將唇湊上去，輕觸的吻在方緒斌的強勢下變成法國式的濕吻，情欲的氣味開始飄散開來。
「不要——」淩梵音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終將方緒斌的鐵臂稍稍挪開。
「為什麼？」方緒斌已把淩梵音壓在身下。
「這裏是醫院。」還問為什麼？他是豬頭啊！淩梵音對他施以白眼。
「沒相干。」方緒斌說完又想吻上淩梵音的粉唇。
「什麼沒相干！不行！就算這裏不是醫院，你也不能做什麼！你忘了你是病患嗎？」淩梵音對方緒斌如雨般落下的吻左閃右避。
「不要緊。」方緒斌的手想脫掉淩梵音的上衣。
「不行！」這次淩梵音很堅決。
「你真囉嗦！」方緒斌皺眉，不過最後也肯聽淩梵音的話。
「你哪有多餘的體力做那檔事。」淩梵音從床上逃離。「別的事我是沒體力，不過那種事特別。」方緒斌別有深意地笑。
「下流。」淩梵音贈了他一句。
「你說誰下流來著？」方緒斌的長臂一手將淩梵音再次擁進懷中。
「不要啦。有人會進來。」淩梵音雖然也想被方緒斌擁在懷中，但在門沒鎖上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安份點的好。
「在醫院還真綁手綁腳。」方緒斌萬般不願地放開淩梵音。「我要出院，愈快愈好。」「作夢也沒那麼早！你才剛醒過來，哪能讓你出院？至少躺個一個星期。」
「我沒事，你也看到了。」
「你哪里沒事？剛才你還連站都站不穩！」
「好了啦，我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就好了吧。」看到淩梵音一臉緊張，就算要方緒斌一輩子都躺在床，他也甘願。

leungmon 2009-5-4 17:51

第八章

八天後，在醫生的批准下，方緒斌得以出院回家。
「緒斌，終於回到家了。」方母很是高興地扶著身體還沒完全康復的方緒斌。「今夜我會煮你最喜歡的菜。醫院的飯菜都不合你的口味吧！」
「嗯。謝謝媽。」方緒斌對方母投以一笑。「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好。」
「那我也不打擾了。」淩梵音向方母道。今晚我們會準時過來吃飯的了。」
「好。」方母微笑。
「梵音。」方緒斌叫停正想開門離去的淩梵音。
淩梵音回過頭。
「我學校請假了那麼久，有很多功課都不明白，你可以進我房教我一下嗎？」方緒斌笑著問。
「功課？」教你？我也不是比你多上多少天課呀！你昏迷多久，我就請假多久，直至你病情穩定後，我才聽從方伯母之言回學校上課。
「不可以？」方緒斌眼裏的特殊意思，淩梵音還—一個出來。
「這個……」淩梵音偷看了方伯母一眼。這種情勢他哪能說不可以！「好啊。」
不知為什麼，自與方緒斌兩情相悅後，淩梵音就有點怕在方伯母面前和方緒斌有什麼異樣的舉動，總覺得他們兩人的事好像會被方伯母看出什麼端倪來。
「你有哪里不懂？其實我也不比你強多少。」淩梵音走進房間後道。
「我不知哪里？這個嘛，讓我想一想。」方緒斌從後抱住淩梵音。
「你想幹什麼？」淩梵音嚇了一大跳。
「抱你呀。」方緒斌在淩梵音耳邊低語。
「不要！」
「這裏又不是醫院，我可以任作妄為了吧！」
「不成！這裏是你家。」萬一方伯母走了進來，那怎麼辦？
「我不管！」方緒斌扳過淩梵音，硬生生將他的薄唇印上淩梵音的。
淩梵音力氣沒有方緒斌大，根本不能推開他。
「嗯……」淩梵音呢哺出聲，他的手不自覺地爬上方緒斌的頸項，享受抱著他腰身的男人帶給他的甜蜜快感。
「很棒吧！」一吻過後，方緒斌邪氣地盯著臉有點紅的淩梵音。
「你——」這才醒覺自己不該在這和方緒斌親熱的淩梵音，頓時語塞起來。
「還要不要更激烈點的？」方緒斌的大手下滑至淩梵音的臀部，開始不安份起來。
「你住手！」淩梵音猛地推開對他意圖不軌，上下其手的男人。「你還是老樣子！只會強迫別人！」
「你幹嘛反應那麼大？」方緒斌不明白。他們的心意不是互通了嗎？為什麼他還會那麼抗拒和他親熱？
「……你不怕嗎？」淩梵音靜默一會。
「怕？」方緒斌更不解。怕什麼？
「你難道不怕給你父母知道我和你的事嗎？」你是方家的獨子，傳統觀念極重的方伯母和伯父一定希望你能結婚，然後替方家傳宗接代，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和你居然是戀人，他們不氣死才怪！
「我還以為你在說什麼。」方緒斌籲一口氣。剛才他還胡想淩梵音會有什麼壞消息要告訴他，令他心驚膽跳了好一會。「原來是這個問題。」
「你一點也不會擔心嗎？」淩梵音感到吃驚，方緒斌那老神在在的模樣讓他下知所措。
「擔心什麼？」
「擔心方伯父伯母知道我和你的事！」
「知道就知道。」方緒斌閑閑地道。反正也不能瞞一輩子，既他已決定和淩梵音共度餘生，那他自會讓他父母得知他選擇了的人是誰。
「你……」真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淩梵音，只能看著沒事人般的方緒斌。
「我和你在一起，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紙包不了火，早晚會穿幫的，你又何必擔心一些必然會被知道的事。」
「那你有否想過，萬一方伯父伯母知道這件事後，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剛開始一定是吃驚，然後當然就是接受現實。」
「你會不會把整件事太理想化了？」淩梵音沒方緒斌般樂觀。淩家好歹也和方家比鄰而居十數載，方伯父伯母的想法淩梵音自是很清楚，他們不可能會接受他們唯一的兒子搭上同性！
「那你又會不會把事件太悲觀化了？」方緒斌仿照淩梵音的用詞和語氣道。
「我是很認真相你談這件事！」淩梵音輕蹙眉頭。
「我也是很認真呀！」
「不，你一點也不認真。」
「梵音，我不擔心不代表我不認真在聽。」我早已計畫一切，萬一我們家的父母都反對我和你繼續交往，那我們就私奔去。
方緒斌一直都有投資的習慣，至今他銀行裏已有不少的存款。誠然，他投資的事方家二老是不知情的。
方緒斌沒打算將他的私奔計畫告訴淩梵音，沒到最後一步，他也不想這樣。
「算了！」自覺和方緒斌談話沒交集的淩梵音，打算就此離開。
「等一下。」方緒斌拉住他。「你要答應我，不要胡思亂想。」
淩梵音只是盯著他看，然後甩開他的手，開門離去。
我怎能不去想？不安常會襲上我的心頭，雖然我和你之間的誤會都解開了，但我和你的前路還有著許多障礙。情勢逼迫下，我根本不能不去想！
我想和你長長久久，所以我才會多想……
然而，多想的後果就是換來更大的不安漩渦……
「小音，你起來了嗎？」淩母用她一貫甜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叫道。「快要遲到了。」
「我起來了。」淩梵音穿著整齊地出現在早上的餐桌前，讓淩母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哎唷，小音，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淩母隱約覺得他的兒子發生了什麼事，—不然懶床成性的他怎可能不用她這個當母親叫也起了床？
「沒事。」淩梵音歎一口氣。他沒事才怪！他一整夜都沒睡好。
為的，就是他和方緒斌之間的事。
煩死了。沒和他兩情相悅以前，每天就是在擔憂他今天會不會又刁難自己，到了不用怕他的現在，又要煩惱該如何不讓兩家的父母得知他倆在交往的事。
事情好像一旦扯上方緒斌，淩梵音就會煩個不停。「我出門了。」淩梵音拿起包包，打開家門。
「早。」方緒斌已站在走廊，笑意滿載地看著淩梵音。
「你在等我嗎？」
「你說呢？」方緒斌不置可否。
「我認為是。」世上沒那麼多巧合。
「那就是吧！」方緒斌將雙手插進褲袋中。
「前兩次，你也是在等我嗎？」
「你心裏早有答案，不是嗎？」「但第二次電梯的按鈕是亮著的。」
「你的上學習慣千年如一日，等過你一天，隔天就容易多了。」方緒斌笑。
「你等我做什麼？」
「和討厭的你一道上學呀！」
淩梵音聞言臉紅了。
「別說這些話！」淩梵音微斥。
「那該說什麼話？」方緒斌嘻皮笑臉地湊上來，「你教我。」他還故意呼了一口氣在淩梵音微紅的臉上。
「別這樣！」淩梵音見方緒斌有吻他的傾向，連忙將他推開。
萬一給方伯母或是我爸我媽看到就不得了。
「你該不會還是怕我吧！」方緒斌濃眉一皺，臉上明顯寫著下悅。
「沒有。」淩梵立曰不口認。
「那你又推開我？」方緒斌不太相信。
「這是因為你在不適當的地方幹了不適當的事情！」
「有什麼不適當？你是我的情人，我想吻你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淩梵音聞言立即沖上前去，用手搗住方緒斌的嘴巴。
「算我求你！不要再亂說好嗎？」淩梵音的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
他真的很怕他和方緒斌之間的禁忌情事會讓兩家的父母知道。
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他們不想分手也不行了。
他們繞了那麼一大圈才能走在一起，淩梵音不想那麼快便要面對父母雙親所施予的壓力。
「亂說？」方緒斌瞼上陰晴不定，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況。「我亂說了什麼？」深知易鑽牛角尖的方緒斌想錯了的淩梵音，將他硬拖進剛來到十二樓的電梯內。待電梯門關上後，淩梵音才跟他說：
「你不要亂發脾氣好嗎？我沒否定我跟你的關係，我只是不想我和你的事被父母知道。」
「你又來了，昨天我不是已說過這個問題了嗎？這只是早晚的問題。」
「那就讓我拖一下吧！」淩梵音很明白方緒斌的意思，他們愈走在一起，就愈有被發現的機率，再說，方淩兩家交往頻繁，他們兩個兒子的異樣很容易便會給兩家父母發現到蛛絲馬跡。
「隨便你。」方緒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淩梵音周旋下去。
當電梯來到大廳，方緒斌一個箭步走前，不搭理身後的淩梵音，明顯是在生著悶氣，淩梵音除了搖頭歎息，然後再緊跟上他這個暴躁情人以外，他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我上一輩子定是欠了他一命或是什麼的，不然這輩子不會被他害得那麼慘。
我只是想兩人的事保密，不想遭遇到來自父母的拆散壓力而已，但他就是不肯配合我！還露出一副「反正早晚都會被知道，就什麼也不必隱藏」的悠閒表情來。
真是氣死我了！
從小到大都是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
我也真是太沒用了，竟然愛上他這種人！唉！
「溫泉旅行？」淩梵音露出愕然的神色來。
「對，我媽說想兩家人一起去知本度週末。」方緒斌每天吃過晚飯後都會主動跑來淩梵音的房間，就算沒什麼事，他還是會死賴到深夜，直至淩梵音受不了他，出動趕人招數，他才肯離開。
「好端端的去什麼溫泉旅行？」淩梵音不明白。「有什麼事嗎？」
「我媽說想謝謝你。」方緒斌道。
「謝我？」淩梵音更不明白。「我好歹也是間接害你躺醫院的人耶！」
「你忘了嗎？我媽不是拜訪過你勸我離開那些黑幫混混嗎？她好像對近日和黑道完全脫了關係的我很滿意，所以便想酬謝你這個大功臣了。」
「這樣啊。」溫泉旅行……淩梵音陷入沉思。
「你又胡思亂想什麼了？」看淩梵音一副苦惱的樣子，方緒斌也跟著皺起眉。
「……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你可不要在知本的旅館對我毛手毛腳。」淩梵音擔心素行不良的方緒斌，會在知本的旅館對他做出什麼暴露二人特殊關係的舉動來。
「毛手毛腳？」方緒斌貼近坐在書桌前的淩梵音。「是什麼意思？是這個意思嗎？」
說罷便將他的手撫上淩梵音的大腿內側，這是淩梵音的性感帶。
「不要！」淩梵音立時把那只吃他豆腐的手趕走。「我愈叫你不要，但你愈是不聽我的！」萬一你對我這樣的情景讓我父母或是方伯母伯父看到的話，那到時該怎麼辦？
「沒辦法，誰教你那麼誘人。」
「你認真點好不好？」淩梵音沉下臉。
「梵音，我奉勸你，不要有空就在這胡思亂想什麼，有些事不是你在這裏空想就能想到什麼辦法或是對策的。」方緒斌收起嘻笑的神情，然後站起來。「我也該回去了。」
我明白乾在這裏著急和驚慌是沒用的，但我就是無法不去想……我總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不會長久……

◎

「小音，這裏很漂亮啊！」淩母一在她的旅館房間放下她的旅行包，便立即跑到窗前去觀賞風景。「這裏的空氣也特別清新耶！」
「這裏不是臺北，當然了。」淩梵音把他和他母親的包包放好。
「你爸也真是的，為了公事居然不一起來。」
「公事丟不下嘛。」淩梵音隨便說了句。
「淩伯母。」此時對面房間的方緒斌過了來。「我爸媽問你有沒有興趣去閒逛一下？她好像已經坐不定了。」
「好哇！」淩母立時露出歡喜若狂的神色來，然後便一陣風般卷離房間。
「唉。」淩梵音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她真的是一子之母嗎？」動作簡直和一個小孩沒兩樣。
「礙著的大人們都不在了，這樣不是更好嗎？」方緒斌靠過來。
「你答應過我不毛手毛腳的。」淩梵音在方緒斌的手撫上他臉時，已迅速躲了開去。
「我有答應你嗎？怎麼我不記得。」方緒斌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一手便纏上想躲開他的淩梵音的腰部。
「放手！」淩梵音真的不想在這裏和方緒斌有什麼親密舉動。「我媽有可能會折返。」
「我說過，我和你的事總不能一輩子也瞞著他們，早點讓他們瞭解這件事不好嗎？」
「不好！」現在的我你都還只是個小孩，一個需要大人照顧的小孩，萬一他們反對我們在一起，到時候我們不就只有分開一途嗎？」
方緒斌臉色倏然一變。「你快放開我。」淩梵音沒注意到摟著他的方緒斌臉色的改變，他只是在下停掙扎。
「啊！」淩梵音大叫一聲，因為方緒斌把他甩到地上去。
「你想幹什麼？」躺在地上的淩梵音直盯著跨在他身上的方緒斌。
「你認為呢？」方緒斌邪笑一下，然後把臉貼近。
「不——」察覺出方緒斌不軌意圖的淩梵音，立即作出反抗。

◎     

一場充滿色情味道的劇烈運動過去後，房間內只充斥著兩人的喘息和呼吸聲。
淩梵音背著方緒斌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無一倖免地被方緒斌扯得破破爛爛，大腿內側殘流著男性獨有的白色液體。
方緒斌坐在地上，頭緩緩轉過來，視線落在不發一語的淩梵音身上。
他伸出手，輕輕摸上淩梵音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肩膀。
一感應到方緒斌的觸撫，淩梵音馬上抖動肩膀，把方緒斌的手甩掉。
方緒斌不放棄，手再度伸過去。
但淩梵音還是一如剛才那樣抖掉他的手。
「……你還生氣？」方緒斌柔聲地問。
「……」淩梵音連回答也不肯，只是沉默地背對著方緒斌。
「我道歉好了。」方緒斌也自知理虧，他不該因一時之氣而硬抱了不情不願的淩梵音，這樣的情景不就和之前沒兩樣嗎？「……誰要你的道歉！」淩梵音語氣極不友善地道。「你要的。」方緒斌暗地笑了一下，至少淩梵音還肯和他說話。方緒斌不理會淩梵音的反抗，兀自把等同赤裸的他緊抱在懷中。
「放手！放開我！」淩梵音不停地用手往方緒斌的胸口捶去。
「死也不放！這一輩子，你是我的了。」
「不要臉！」
「不要臉就不要臉，反正我是不會放手的了。」方緒斌愈摟愈緊。
「你摟那麼緊，要殺死我才肯罷手嗎？」淩梵音雖氣還在心中，但態度卻沒之前那麼激烈。
「若殺死你能讓你永遠屬於我，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方緒斌半認真地說。
「你在說什麼？」
「你不要以為我是在說笑，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出來。」方緒斌一臉正色。「所以，為你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你可不要興起離開我的念頭來。」「你是在威脅我嗎？」淩梵音盯著方緒斌深邃的黑瞳。
「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你是傻瓜嗎？」
我怎麼會離開你？要是能真的離開，現在我就不會在你的懷抱中了……再說，就算我的身體離開了你的身邊，我的心還是逃不了。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你已用無形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我，令我想逃也逃不了……
「你要答應我，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以離開我。」方緒斌邊說邊看進淩梵音的眼眸深處。
「……」淩梵音默然地看著認真非常的方緒斌，過了良久，他才啟口。
「我——」
當他正想開口說什麼時，卻聽到房間外傳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和談話聲。
那些談話聲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父母。
「小音！我回來羅！」淩母拿著一袋又一袋的東西，高興萬分地打開房門。
「回來啦。」躺在床上的淩梵音由被子裏鑽出頭來。
「哎唷，你在睡覺嗎？」淩母有一點吃驚。
「沒有啦，只是打一下瞌睡而已。」淩梵音含糊帶過。
「你和緒斌他出過去嗎？」淩母一邊由購物袋裏拿出美美衣服，一邊說。
「沒有。」淩梵音緊緊地抓住被子，深怕擔當著遮蔽他赤裸身體的被子會掉下來。
「哦——」淩母完全沉醉在她的新衣服裏。
此時，敲門聲響起。
「可以打擾一下嗎？」是方母。
「來了。」淩母連忙跑去開門。「怎麼了？」
「我老公聽旅館的人說，這附近有一間餐廳的東西很道地，叫咱捫有空去試試，你有興趣嗎？」方母笑著問，身旁的方父也是笑容滿臉。
「當然有興趣羅！等我一下！」淩母以高速跑回房間中央的床，抄起皮包就往門口跑去。「可以去了！」「小音，你要去嗎？」方母瞥見在床上的淩梵音。
「不用了。」淩梵音搖頭。他怎能去？現在的他連在他們三個大人跟前甩掉被子下床也不可以。「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
「那我們走羅！要是你見到緒斌告訴他我們出去玩了。」方母道。
「好。沒問題。」
終於三個大人又再次離開淩梵音的視線。
淩梵音籲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了一大半，他覺得他們的父母好像沒發現到什麼不對勁的事。
「真危險……」淩梵音想起來還猶有餘驚。
若不是幸運聽到還沒回到房間他們的對話和腳步聲，想必我和方緒斌曖昧擁在一起的畫面會盡入他們的眼底……
「我可以出來了沒有？」臨時躲在洗手間的方緒斌輕輕敲了洗手間的門一下。
淩梵音這才記起他把方緒斌趕到洗手間這件事。
「你怎可以敲門的？萬一他們還沒走怎辦？」用被子裹住身體，下床開了洗手間門的淩梵音，臉帶不悅地看著洗手問內的方緒斌。
「我聽到關門聲。」
「下次我沒叫你出來，你別發出任何聲音。」
「你還敢說我，拜託你，下次要找地方給我躲，就找個安全一點的地方。萬一淩伯母要用洗手間，看你怎麼辦？」
「那麼倉促的時間，你還要求我顧慮到那麼多？」淩梵音白他一眼。「說到底，若不是你硬抱了我，我們哪用這樣東躲西藏的！」
「算了。就當是我不對好了。」方緒斌他不想爭論什麼，他一手把淩梵音摟進懷。
「我們別浪費時間吵架吧！」
「誰有空跟你吵？」也有同戚的淩梵音，這次溫馴地靠在方緒斌雄壯的懷裏。
「我們換衣服出去逛逛吧！」
難得出來旅行，心煩的事應該暫且撂在一邊。
淩梵音點了點頭。

leungmon 2009-5-4 17:51

第九章

方緒斌和淩梵音在街上流連了差不多半天，回到旅館時已是深夜。
他們曾打電話回旅館，告之父母他們身在何方，讓他們不用操無謂的心。
與方緒斌把臂逛街後的淩梵音，心情驟然開朗了不少，回到旅館的他，臉上仍掛著一抹笑痕。
「晚安。」站在房間前的淩梵音話畢，便想用鑰匙開門。
「等一下。」方緒斌拉住淩梵音想開門的手。「給我一個晚安的吻。」
「你瘋了嗎？」淩梵音才不肯。「萬一他們還沒睡，突然跑出來怎麼辦？」
「這麼晚，他們早睡了。」方緒斌欺近淩梵音，索吻地把臉靠近。「親我一下，我就乖乖去睡。」
「不要。」淩梵音還是很顧忌。
「你不親我，我就和你耗在這裏。」方緒斌是鐵了心要淩梵音親他，從小開始他就是這樣，愈是得不到他就愈想要。
「你不要像個孩子一樣！」淩梵音白他一眼。
「我偏要。你親不親？」方緒斌把臉靠得老近。「你不親我，就我親你。怎樣？」
淩梵音被方緒斌氣得睜圓雙眼，這情況他根本沒得選擇，他親方緒斌還好，若是方緒斌主動親他，難保那個吻不會演變成法國式的深吻，甚而是性愛的前奏。
欲速戰速決的淩梵音，只好不情不願地在方緒斌的臉上淺吻一記。
「好了，去睡吧！」
「這哪算是吻？」方緒斌皺一皺眉，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淩梵音擁入懷中，將唇送上去。
「嗯！」淩梵音在不備的情況下被方緒斌吻得動彈不得，方緒斌進一步地把他靈活的舌頭探進淩梵音的口腔。
淩梵音在方緒斌的高超吻技下，不自覺地將他的雙手圈上方緒斌的頸項。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高分貝的憤怒男聲驀然響起，令纏綿中的二人吃了一驚。
「方伯父……」淩梵音的臉在看到來者的一瞬間刷白了下來。
方父身穿睡衣，手裏拿著一包還沒開封的香菸，明顯足因為手上的菸抽光了，才在深夜跑出去買菸。沒想到他買菸回來時，居然看到這令他怒髮衝冠的一幕。

凝重的氣氛在房內彌漫，淩母和方母都眉頭深鎖，而方父則氣得臉都青了。
「方伯父，我可以解釋的……」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淩梵音臉如灰死。
「解釋？」方父緊皺眉頭。「你有什麼解釋？」後句是吼出來的。
「沒什麼好解釋的，爸，你都看到了。就是你想的那樣。」方緒斌不想隱瞞什麼，反正被父母知道是早晚的事。
「你這個不孝子！」方父手指微抖地指著方緒斌。
「我和梵音是情侶關係，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啪」一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出手打人的正是方父，不消說，吃巴掌當然是方緒斌了。
「我不記得我有教過你去愛一個男人！」方父咬牙切齒地道。
「這不代表我不能去愛。」方緒斌沒理會臉頰上的火辣辣感覺，他臉容不改。
「你們給我立刻分手！」方父怒不可遏。
「辦不到！」方緒斌答得極快。
「啪」的一聲，另一巴掌又再送出。
「老公！」方母恐情況會一發不可收拾，連忙拉住方父的手。「別打了！這樣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要打醒他！」
「你可以打我，但我不會和梵音分手。」方緒斌毫不懼怕地看著怒氣衝天的父親。
「你這畜生！」方父怒吼。
「小音，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淩母眼泛淚光。「你和緒斌不是好朋友嗎？」
「……對不起，媽。」淩梵音低下頭。
「不用道歉，我們沒做錯。」方緒斌道。他們只是相愛，何錯之有？
「你還敢說你沒錯？你們兩個都是男人！是同性戀！」方父的情緒異常激動。
「同性戀又怎樣？兩個男人相戀就是錯，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沒錯？這是什麼歪理？」方緒斌面露不層之色。
「住口！」方父大暍。
「總之一句，我不會和梵音分手，你們別白費唇舌。」方緒斌正顏地說。
「小音，這也是你的意願嗎？」方伯母問一直沒發言的淩梵音。
淩梵音沒正視方伯母，因為他不敢。他覺得他好像從方伯母手中搶走了她的兒子。
「別動搖梵音。」方緒斌更為用力握住淩梵音的手。
「小音，當方伯母求你，和緒斌分手吧！」方伯母走近淩梵音。「你們在一起不會有幸福的。」
「媽，你別再說了！」方緒斌阻止他母親說下去。
「這個社會是不會接受同性戀的。你和緒斌有著大好前途，犯不著為了年輕時代一時的迷戀，就毀去一生的前途！小音！你聽方伯母說這這麼一次好嗎？」
「方伯母……我……」淩梵音閉上眼。
「閉嘴！」方緒斌不准淩梵音說下去。「媽，這沒用的。我和梵音是不會分手。」方緒斌怎會不明白，他媽見勸不動他，就改變策略，改為力勸較易說服的淩梵音。
「小音，你忍心看著緒斌一生都給別人指指點點嗎？」方伯母動之以情。
「我不要聽，你們也別再說了！」方緒斌聽不下去。
「媽、方伯母、方伯父，你們能夠出去一會嗎？」淩梵音抬頭。「我想和他談一談。」
「不行！」方父反對讓兩人單獨相處。
「……好。」方伯母點頭，並向方父投一個眼色。
就算要他們分手，都要給他們一點時間和空間，欲速則不達。
方父抿著唇，不甘願地拂袖而去。
當三個大人都退出房間後，方緒斌便厲眼看著淩梵音。
「我不會分手的。」
「斌——」
「我說我不會和你分手！」方緒斌提高聲浪。
「你忍心讓你爸媽都傷心嗎？」
「我不管。」
「你從前不是那麼不孝的。」
「人生很多時候只能選擇一樣東西。我選擇了你，就必須放棄差不多份量的東西。」
「我不想我們的父母傷心。」
「……你想分手嗎？」方緒斌臉上陰晴不定。淩梵音不說話，他移開目光。
「回答我，你想分手嗎？」
「……」淩梵音慢慢迎上方緒斌異常認真的眼神。
「我只是不想愛我們的人傷心。」
方緒斌沉默，過了一會，他朝淩梵音伸出手。
「你會選擇牽我的手，還是他們的？」
「……」淩梵音看著方緒斌朝他伸過來的大手。

◎

「我們要租房間。」一道男聲讓坐在情侶賓館接待處內的男人，由打瞌睡當中清醒了過來。
「一間嗎？」中年男人問。
「對！」說話者正是方緒斌，他一邊說話，一邊緊緊牽著淩梵音的手。
「這邊。」中年男人由接待處走出來，拿著一支門匙，引領方緒斌走向房間。
「有什麼需要可以打一電話下來接待處。」中年男人把門匙交給方緒斌，臨走前看了淩梵音一眼。
「你在發什麼呆？」方緒斌問一直不發言的淩梵音，自旅館偷跑出來後，淩梵音便沒說過話。
「沒有。」淩梵音簡短地道。
「你後悔嗎？」後侮跟我私奔。
「……傻瓜。」淩梵音扯開一抹笑容，然後投入方緒斌的懷抱。
「我不會讓你吃苦的。」方緒斌憐惜地說。「我一直都有投資。戶口有一點錢，你不用擔心。」
「你不是才十九歲嗎？」
「我跟朋友學了一點投資技巧，只要看準時機，就可輕易賺到錢。他是投資老手，一直以來，都是他幫我投資，那輛曾載你上學的跑車也是他借給我的。」
「朋友？」淩梵音有不好的預感。「黑道的？」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投資的都是正當的專案。」
「斌，你答應我，不要再和黑道上的人再有任何瓜葛了。」淩梵音一直很擔心這件事。
「放心，我不會的。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什麼地方都不會去的。」方緒斌柔聲說。
「今後我會讓你快快樂樂，絕不會讓你吃一丁點苦。」
「嗯。」淩梵音把臉埋進方緒斌的胸膛，眼中泛著揮之不去的憂愁。

方緒斌緩緩張開眼簾，發現淩梵音不在床上。
「梵音？」一陣驚恐倏然襲上方緒斌的心頭。
方緒斌慌忙下床，「梵音！你在哪？」
「你叫我嗎？」淩梵音由浴室探出頭來。
方緒斌這才放下心頭大石。
原來他在洗澡。
「你怎麼了？」方緒斌的怪異神情讓淩梵音無法漠視。
「沒什麼。」方緒斌走上前擁抱渾身還沾著水的淩梵音。
「你衣服會沾濕的。」淩梵音輕輕回抱他。
「……我以為你不在了。」方緒斌以低沉的聲音說。
「你叫我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卻在那邊胡想一通。」淩梵音雙手貼上方緒斌的臉，使他們能夠四目相對。
「你不會離開我吧！」
「你不相信我嗎？」淩梵音反問。
「我一直很擔心，你好像不太願意跟我一起走。」
「我現在不是在你身邊嗎？傻瓜。」
「原來太愛一個人，是會變得懦弱的。」

方緒斌和淩梵音出走後，透過方緒斌那個投資朋友的幫助，在台中租了間別墅作居所。
不知不覺，二人已出走近兩星期。
他們不用上學，整天兩人就是窩在別墅裏，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讓淩梵音眉頭深鎖。
難道他和方緒斌一輩子都躲在台中，一輩子都在這所別墅過活嗎？
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近日淩梵音不停地想這個問題。
雖然現在他們可以終日和對方在一起，經濟在方緒斌靈活頭腦之下也不成問題，但，淩梵音卻覺得渾身不對勁。
爸媽，方伯父、伯母他們不知怎樣了？
自那天從知本旅館逃出來後，淩梵音和方緒斌都沒聯絡過家裏的任何人。
淩梵音不是不想念家人的，但在方緒斌面前，他都會把這種思家情緒收藏得很好。
「你在想什麼？」方緒斌半臥在沙發上，左手托著頭，看著沉思中的淩梵音。
「沒什麼……」擔心眼睛會洩露自己心底想法的淩梵音，不敢正視方緒斌。
「待會我要出去，你有什麼要我帶回來給你的嗎？」
淩梵音笑著搖頭。
別墅內一應具全，方緒斌履行了他對淩梵音許下的諾言，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所有生活的瑣碎事都一手包辦，複加方緒斌很瞭解淩梵音的喜好，往往在他提出要求前，方緒斌已然把那件事做妥，因此，淩梵音根本不用操無謂的心。
在這個小天地裏，他是被照顧的那一方。
「真的沒有？」方緒斌確認一次。
淩梵音再一次搖頭。
「你沒事吧！」方緒斌走過來，單膝跪在淩梵音的跟前。
「我有什麼事嗎？」
「你好像悶悶不樂。」方緒斌何其眼利，心愛的人情緒處於低潮，他豈有不知的道理。
「沒有。」淩梵音說謊。
「我不能讓你快樂嗎？」方緒斌握住淩梵音的手，把它貼近自己的臉。
「傻瓜。」淩梵音輕笑一聲。「你不是說你要出門嗎？」
「……我很快回來。」方緒斌凝視淩梵音好一會，然後放開他。
跑車開動的聲音很快便傳進淩梵音的耳中。
住別墅、開跑車、沒有經濟負擔……
能如此過私奔後的生活，我想也是很不錯了吧！淩梵音苦笑。
但，為什麼我會覺得空虛？每天一覺醒來，那種空虛感覺更是強烈。
每天不知為何而活，為何而過，是一種無形的痛苦。
雖然斌在我的身邊，但是，我還是會覺得空虛、覺得寂寞……
人為什麼那麼貪心呢？明明心愛的人就近在咫尺，但還是會覺得不滿足。我們真的就這樣生活下去嗎？
淩梵音的視線無神地飄至沙發旁的電話上。
他有多久沒用過電話了？
好像和斌一起出走後，自己便和外間斷絕了任何關係似的。
方緒斌沒禁止淩梵音外出，只是淩梵音自己不想出去。在台中這個陌生的地域，他沒什麼地方想去。整整兩個星期，他留在別墅裏。
他無意識地拿起話筒，但卻不知自己該撥哪些號碼。
拿著話筒良久的淩梵音，最後撥了一組號碼。

慣性地叫淩梵音的名字。「梵音，我回來了。」
「梵音？」以往一回來就會見到淩梵音的方緒斌，意外地看不到他。故此，方緒斌步上二樓。
「你在幹嘛不回一聲？」方緒斌最後在臥室找到淩梵音的蹤影。
「可能我沒聽到。」淩梵音背著方緒斌站在床沿。
「你在做什麼？」方緒斌走近淩梵音，這才看到他竟然在收拾行李！
「……」淩梵音不回話，手邊的收拾動作卻沒停下來。
「我在問你！」方緒斌生氣了，他一手把行李的蓋子奮力關上！沒法進行收拾工作的淩梵音，只好對上方緒斌閃著怒火的眼眸。
「收拾行李。」淩梵音以平靜的語調道。
「收拾行李幹嘛？」方緒斌直盯著淩梵音。「我有跟你說要去別的地方嗎？」
「今夜我就要回去臺北。」
「你說什麼？」方緒斌寒著一張臉。
「我說今晚要回臺北。」
「誰說的？」方緒斌氣得把行李箱一手摔下床。淩梵音俯下身，想拾起那個行李箱，但方緒斌一手拉起他。
「不准！不准回去！我說不準！」
「斌——」
「我不聽！」方緒斌大暍。
就在這個時候，別墅的門鈴響了。
方緒斌在聽到門鈴那一刻，臉色更形灰死。
「是誰？」方緒斌幾近質問地迫近淩梵音。「你聯絡了誰？」
「我要下去開門。」淩梵音沉靜地說。
方緒斌緊抿著唇，然後拖拉著淩梵音下樓。
大門打開的一刹，出現在那兒的不速之客是馬隼透。
「是你？」方緒斌有一刻的訝異，他以為淩梵音通知了他們的父母。
「可以進來嗎？」
方緒斌看著好友一會，把大門開得老大，然後拉著淩梵音到沙發坐下。
「今天下午，梵音打電話給我。」方緒斌和淩梵音都不說話，過於寂靜的氣氛讓馬隼透渾身不自在，所以他首先打破沉默。
「所以？」方緒斌冷笑一聲。
「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
方緒斌冷眼看著馬隼透。
「緒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馬隼透好言相勸。
「廢話我不想聽。」方緒斌別過頭。
「這樣的生活真的好嗎？沒錯，你們現在沒什麼現實的問題，你頭腦好，*絕對難不倒你，我不擔心你和梵音的生活，但是，你有想過將來的事嗎？難不成你要梵音一輩子留在這間別墅裏頭，只和你一個有交集？要他過與世隔絕的生活嗎？」
「我沒阻止他外出，你別把我說得像個綁架犯似的。梵音有他的自由。」方緒斌反駁。
「是，他有自由，但，他快樂嗎？他現在不愁穿，不愁喝，不愁住，但他快樂嗎？這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住口！」
「梵音不快樂，和你出走後的他一點也不快樂！」
「離開！立刻！」方緒斌不想再見到馬隼透。
「你們的父母很快就會來到這裏。」
方緒斌狠狠地盯著馬隼透。
「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他？」方緒斌這句話是問不發半言只語的淩梵音。
你應該知道，一旦馬隼透知道我們在哪，就等於讓一心阻止我們在一起的父母知道我們的所在！
「斌，一切都夠了。」
「他們來到就會分開我們，你知道嗎？」
「他們有他們的道理。」
「道理？」方緒斌失笑。「什麼道理？」
「我和你還年輕，還有一大段人生的路要走，我們才十九歲，大學課業還沒完成，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如果現在不顧一切私奔而去，沒錯現在我們是能在一起，但這短暫的幸福卻要賠上我們的人生。值得嗎？我和你本該有更好的人生，更美好的前途。」
「我不要你口中更好出人生！更不要什麼更美好的前途！」方緒斌聲嘶力竭地大喊。
「我只要你！」
「斌，你知道嗎？愛情是不能超越現實的」
雖然我很愛你，不想和你分開，但是，我知道，現在不分開的話，將來我和你都要付上沉重的代價。也許有一天，到你不再愛我的時候，你會後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一段感情，不該參雜犧牲的成份，犧牲，會讓感情變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總之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你知道這兩星期我是怎麼過的嗎？」淩梵音緩緩道。「每天醒來的時候，我就會想，今天應該做什麼？但我沒有答案，和你出走後的每天，我都不知道要做什麼，好像活著就只是為了等待時間過去，這種感覺不好受。這幢別墅的確很美，但對我來說，它卻像是一所監獄。在這裏生活，我覺得寂寞，雖然你就在我的身邊，你也把我照顧得很好，但我就是覺得寂寞。打電話給隼透，是因為我需要一個人認同我的想法。」
「想法？」方緒斌眼裏儘是絕望。
「我們分手吧！」
「分手？」方緒斌扯出一道笑痕，「分手？你要跟我分手……」
「這樣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
「哈哈哈……」方緒斌仰天大笑。」
「斌……」目睹此情此景，淩梵音只能痛在心裏。
方緒斌止住笑聲，然後把淩梵音摟進懷中。
「斌？」
「我們去外國。到了那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會給你全部的自由，我也不會亂吃醋，你高興就好！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我們會很幸福地生活。我們可以養一隻牧羊狗，我們——」
「這是不可能的。」淩梵音打斷方緒斌，並推開摟住他的他。「斌，我是不會跟你去外國。」
「為什麼？為什麼你偏要跟我分手不可？」方緒斌呐喊。
「對我來說，在哪里生活也是一樣。一天得不到父母至親的認同，就算和你在一起，我一天也不會感到幸福。我無法在雙親強烈反對的情況下，在你身上得到真正的幸福！」
「所以，你決定和我分手？」方緒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如果現在分手可以讓我們父母瞭解我們是認真的，可以讓他們認同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會選擇分手。」
「你覺得他們會認同我們嗎？會的話，我們此刻就不會在這裏了！」
「我相信有一天他們會認同，只要給他們時間。」
「時間？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的時間？」方聢斌愈說愈激動。他不需要父母的認同，他只要淩梵音在他的身邊！
「六年。」
「六年？」
「我們就給他們六年時間。」
「你是說，我又要和你分開六年嗎？」
「之前我們就算分開了六年，在完全沒有跟對方聯絡過的情況下，我們還不是忘不了對方，還是那麼喜歡對方！我要讓父母他們瞭解明白，時間是不能改變我們之間的感情，縱是再過六年，我們的感情還是沒有變質。到時候，他們就會相信，我跟你是認真的。」
「你要我再等你六年？」方緒斌臉容扭曲。
「如果分開六年能得到父母對我們的支持和認同，我願意等。」
「這只是你的想法。」
「六年相對於我們漫長的一生來說，算不了什麼。斌，我和你都能熬過第一個六年，為什麼不能熬過第二個六年？」
「正因為我苦等過你六年，所以我才深切地明白，六年是一段多痛苦的時間。」
「這六年不會白白浪費，經過六年的洗禮，我們會變得更成熟。我們現在還是小孩子，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但小孩子的愛戀是不能天長地久的。」
「你想一輩子都和我在一起，但這樣的你，現在卻要我和你分開六年。我無法認同你的想法。」
「……我已經決定了。」淩梵音直視方緒斌。
方緒斌沒再說話，他只是看著淩梵音，淩梵音從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有無盡的絕望……

leungmon 2009-5-4 17:51

第十章

淩家——
「小音……」淩母叩了叩淩梵音房間的門。「可以進來嗎？」
「請進。」淩梵音放下手頭的功課。「有事？」
「我煮了點糖水。」淩母端過一碗蕃薯糖水。
「好棒！」淩梵音臉露笑容，接過那碗香氣四溢的糖水。
「好好吃唷！」
「……」淩母好像有話想說，但又欲言又止。
「有話想說嗎？」淩梵音放下糖水，耐著性子看著母親。
「聽說，緒斌想出國念書，明天就要出發到美國，好像在得到博士學位之前都不會回來。」
「是嗎？」淩梵音回答得不甚在意，輕描淡寫，但眼睛卻出賣了他真實的情感。
「你會去送行嗎？」
淩梵音搖頭。
「我答應過你們，這六年不會跟他碰面，也不會跟他聯絡。但我深信，六年後他就會回來接我。」
「小音……」
「我相信他。」也相信我和他的感情。「六年後你可不能再阻止我們。」淩梵音笑道。

「媽，我那雙銀底帶藍的拖鞋在哪啊？」
當淩梵音走進客廳，便見到大門大開，那兒正站著淩母，還有一道長長的身影。
淩母看了兒子一眼，然後識相地走進廚房，讓小倆口能單獨見面話別。
「……你來了啊。」過了良久，淩梵音才從沉默中抽回神志。「今天不是要去美國嗎？怎麼還有時間來？」
「……」方緒斌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淩梵音看。
「今天我要上課，下課以後又要去打工，所以沒時間送你啦。」淩梵音裝出一副沒事人的輕鬆模樣來。
「……」方緒斌還是不語。
「去到那邊，一切都要小心。」淩梵音縱是裝得再沒事人，也難以掩蓋他對方緒斌的關懷。
「……我來只是想跟你說，」方緒斌緩緩地開口：「我不會再等你。」
這回換淩梵音沉默。
「去到美國，我會忘了你。」話畢，方緒斌便邁步離去。
「我會等你！」淩梵音對著方緒斌的背影大叫。「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回來！」
方緒斌腳步稍停，但卻沒回過頭。

時間在人們忙碌過活之下，悄悄滑過，不留半點痕跡。
六年後的淩梵音已在一家頗具規模的公司獨當一面，擔任一個重要的職位。
六年的歲月讓淩梵音變得成熟，除了衣著之外，外貌倒沒太大的改變。
「今天就到此為止，散會。」淩梵音下令散會後，會議室內的人便魚貫地走出會議室。
「開完會了嗎？」馬隼透由外面探進頭。
「請問工作狂先生能賞面跟在下我吃一頓午飯嗎？」
「走吧！」淩梵音笑著拿起一個厚厚的檔案。
這些年來，馬隼透一直和淩梵音保持緊密的聯絡，除了因為兩人是在同一公司上班的原因之外，最大的原因應該是馬隼透擔心淩梵音。
淩梵音的確真切履行了他和兩家父母所訂下的約定，這六年來，他都沒和遠在美國的方緒斌聯絡過一次。
平常淩梵音絕少會提及方緒斌，就算是無意之——提起，也沒什麼激烈反應，好像方緒斌這個人，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個無關痛癢的人。
但馬隼透明白，那不是真的。
淩梵音沒可能會那麼輕易放下方緒斌。那只是他裝出來的。
「你在發什麼呆？」淩梵音的呼喚拉回馬隼透的思緒。
「又是你邀我共進午餐，但發呆的又是你。」
「……」馬隼透拿著餐牌，直看著淩梵音，好像有話想說。
「說吧！」淩梵音豈會看不出馬隼透心裏有話想跟他說。
「又有什麼大事發生啦？」
「梵音，已經六年了，你有沒有想過緒斌其實沒打算回來？」要回來的話，應該在六年之約期滿時就回來了，如今都過了個多月。
「我相信他。」淩梵音輕道。
「六年可以改變很多事，包括人心。」
雖然殘忍，但馬隼透不想淩梵音一直傻癡癡地等下去。方緒斌那喜怒無常的個性，馬隼透最瞭解了，雖然方緒斌很喜歡淩梵音，但到了美國，周圍都是新的人和事，兩人又沒聯絡六年之久，所謂「out of sight,out of mind」，地遠情疏，他把遠在臺灣的淩梵音拋諸腦後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再說，六年前他去美國時，曾說過不會再等淩梵音。
「我會等他。」淩梵音還是說。「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梵音——」馬隼透還想說什麼。
「我肚子餓了。」淩梵音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相信他，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回來了。」一回到家的淩梵音，很快便感覺到屋子裏正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方伯父、方伯母……」淩梵音暗自在心裏吃驚，自六年前那件事後，一直都沒來過他家的方父方母，今天居然來了。
六年前兩家兒子相戀一事，讓原是感情不錯的兩個家庭驟然疏遠了起來，雖然當事人之一的方緒斌已然遠赴美國留學，但方父卻還是大費周章搬了家，足見他對淩梵音有多大的偏見以及多不想看到他。
然而，今天方氏夫婦卻來了淩家。
「小音，回來啦。」淩母見到淩梵音，便迎上去。「公事包給我吧！」
「媽，發生什麼事了嗎？」淩梵音敏感地察覺到有事情發生了，而且還是壞事。
「這……」淩母面露難色，向淩父拋一個眼色。
「讓我來說吧！」淩父由沙發上站起來。「小音，緒斌出事了。」
淩梵音突地腦海一片空白。
「什麼？」過了良久，他才擠出這句話。
「緒斌在美國發生了車禍。」方父此時道。方母聽罷，眼眶的淚再也忍不住。
「車禍？」淩梵音完全失卻回應的能力，只能呆呆地重覆方父的話。
「是緒斌的朋友昨天通知我們。緒斌接受手術後，一直昏迷不醒，情況……不甚樂觀。」方父強忍心中的悲痛說下去，方母則已哭成淚人。「緒斌的朋友認為有必要通知我們。」
淩梵音雙眼空洞，眼中的焦距已然消失。
「我們已買了後天的機票。」方父續道。
「……為什麼通知我？」淩梵音過了好久才問。
「你根本不想我和他再見面，他出車禍，你不告訴我也不會知道。」但你告訴了我，我一定會去美國見他。
「……緒斌的朋友說，他在昏迷時，不停地喊著你的名字。」
聞此言的淩梵音終於放棄控制自己的淚水，任由它滑出眼眶。
「我想，緒斌想見你多於見我們。」方父頓一下。「再說，等了緒斌六年的你，有權去看他。」
淩梵音對上方父的視線，他仿佛在方父的眼中看到一點諒解。
「我們剛才打電話去航空公司，已訂了後天的機票。」淩母道。「我們會一起去。」
雖然兩家人為了兒子相戀的事曾鬧得很不愉快，但在當下這個時刻，兩家人都很有默契地拋下過去種種的不快。
淩梵音已聽不進任何聲音，他閉上眼，任憑缺堤的淚傾泄而出。
「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我相信你，你一定會回來接我的……

今天一大早，方、淩兩家便乘飛機前赴美國。
乘了飛機三個多小時，淩梵音滴水未進，粒米未吃。
「小音沒事吧！」淩梵音的不吃不飲情況令淩母異常擔心。
「希望他沒事吧。」淩父像是明白為何淩梵音會這樣，他歎一口氣。
苦等了六年，心愛的人在異鄉瀕臨死亡邊緣，口中不住叫著他的名字，而他卻不能立時飛往他的身邊給他支援，只能在狹小的飛機上熬過十多個小時，才能見他一面……
這種噬人心靈的苦痛，相信會在這十多小時的飛行時間中，殘酷地折磨著淩梵音的身心……
淩梵音突地站起來，淩母吃了一驚，連忙拉著他。
「你去哪啊？小音。」淩梵音精神狀況之差，不禁令淩母猜想他會不會一時想不開而做出什麼傻事來。
「我去洗手間洗洗臉。」淩梵音幽幽地道。
「累就睡一下好了。」淩父苦口婆心勸道。「還有很長的機程。」
淩梵音只是搖搖頭，然後便往洗手問方向走去。他那跌跌撞撞、虛浮的腳步，讓淩家兩老痛心非常。
「老公，我好怕小音出什麼事啊……」淩母伏在淩父肩上哭。「萬一緒斌真有什麼事，小音會不會跟緒斌而去——」
「當然不會！緒斌會沒事的！小音當然也會沒事。」
「早知緒斌會在美國出車禍，六年前我們就不拆散他們了……」
「誰知道將來的事。」淩父歎氣。
另一廂的淩梵音一從洗手間出來，就見到方父。
「回到座位，休息一下，吃一點東西，你爸媽都快要被你嚇死了。」方父緩緩道。
「我吃不下。」淩梵音用極低的聲浪道。
「吃不下也吃一點，還有十多個小時要熬，你想飛機還沒到達美國就先倒下來嗎？」方父的語氣中，透出關切之情。淩梵音低下頭下語。
「我知道你擔心緒斌，大家都一樣，照顧緒斌的人不可先倒下來，不然怎去照顧他？」
淩梵音落下一行淚，點點頭。
「……梵音，你怪我們嗎？」方父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問。
淩梵音迎上方父的視線。
「若我們當年不是拆散你們，緒斌不會遠赴他鄉，也不會遇上車禍。」
「那是意外……」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緒斌。」
其實六年前，當方父和淩梵音做「六年之約」時，他只不過是假意答應，好讓兒子和淩梵音分開，他壓根兒不認為淩梵音會為方緒斌真的等六年。然而，淩梵音的耐心苦候，跌破了方父的眼鏡，也跌破了他心中那塊對同性戀充滿偏見的鏡子。
「當年我對同性戀有偏見，所以才會那麼反對你和緒斌在一起……但，當我看到你默默等候緒斌，且一等就六年，就覺得自己眼光很狹窄。其實只要孩子幸福，他和什麼人在一起，都沒什麼關係，畢竟那是他的人生，當父母的，只要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孩子得到幸福就好了。
再講，那個沒出息的兒子在昏迷不醒的情形下也叫著你的名字，看來要再分開你們，也是不可能的了。不可能的事我就不去做了。」
「謝謝……」淩梵音眨一下眼，一串淚珠潸然落下。「謝謝……」
等了六年，終於讓淩梵音等到父母們的諒解相接受。
「緒斌一定會沒事，所以你也要撐下去。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我這個頑固老爸的交往允許。」方父微微一笑。
「嗯！」淩梵音破涕為笑。
這時空中小姐走近，勸他們回座位坐下，方父順帶叫空中小姐為淩梵音準備一份午餐，好讓他補充一下體力。
淩梵音扯開一道很淺的笑痕，心頭的暖意稍稍消弭了滿腔的不安……

飛機在十多個小時以後，終於在美國的機場著陸。
一行五人在出了海關後，便連奔帶跑地走到接機大堂，那麼匆忙只為了早點見到情況危殆的方緒斌。
方緒斌的那個朋友說會來機場接他們去醫院，兩家人都對美國很陌生，當然不會拒絕那個人的接機，有那個人帶路，應該很快便可去到醫院見到方緒斌。但他們等了又等，卻等不到那一號人物出現。
「那個人該不會不知道我們的抵達時間吧！」方母心急如焚地道。
「不可能，我清楚告訴過他了。」方父親自和那個人通電話，肯定他有把抵達時間告訴那個人。
「別等了。」等了半小時的淩梵音，終於捺不住性子，他已經等不下去了！他現在只想立即飛奔到方緒斌的身邊，可沒空餘時間在機場浪費！
「我們乘計程車去醫院好了！」
「但我們不知道是哪間醫院。」
一心以為有人來接機的方父，沒向那個人詢問方緒斌入住了哪問醫院。再者，在聽到唯一的兒子遇上車禍，且陷於昏迷不醒之局，愛兒心切的他早巳方寸盡失，哪還記得詢問是哪問醫院。
「那就一間一間去找！我不信找不到！」淩梵音無法再在機場呆等，方緒斌在生死邊緣之際，他卻在冷冰冰的機場浪費寶貴的時間。這麼難熬的時間，他受夠了！
淩梵音拿起行李，想邁開腳步往出口走去，這時，一名戴著帽子和黑色墨鏡的高大男子便朝他走過來，阻住他的去路。
「多年不見，還是那副性急的模樣。」熟悉的低沉男聲響起，淩梵音猶如觸電般，慢慢抬起頭，對上那名男子的含笑的雙眼。
「你沒有太大的進步耶，梵音。」男子訕笑。
「啊！」方母首先驚叫出聲。
「你……」雖然男子頭戴的帽子和鼻子上的墨鏡把他的臉都遮去了一半，但淩梵音還是很快便認出來人，他驚訝得說不上話來。
「緒斌，你不是在醫院嗎？」方父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人。
六年不見的方緒斌帥氣地笑，沒回答方父的問題，他的目光一直鎖在淩梵音身上。
「你根本沒遇上車禍，對不對？」方緒斌的出現，令淩梵音猜想這一切根本是個騙局！
脫下墨鏡的方緒斌只是笑，不置可否。
「你居然騙我們！」方緒斌的從容態度讓淩梵音肯定了他的猜想沒錯。他氣得青了一張臉。
方緒斌突然伸出一雙鐵臂，把氣個半死的淩梵音擁入懷中。
「這六年以來，我不下一次希望自己能夠遇上交通意外，然後失憶算了。整天想著你這個拋棄我的男人，太沒出息了！」方緒斌在淩梵音耳邊低語。
本來滿心都是怒火的淩梵音，在聽到方緒斌這番話以後，怒火都在一刹那問給撲滅了。
「我就是無法吞下這口氣，為了得到你這個笨蛋，居然要我苦等你十二年那麼久！不設計一下你，讓你吃一點苦，這口氣會一直憋在心裏。」
「所以你就騙我們千里迢迢由臺灣來這裏！太過份了！」淩梵音想推開方緒斌，但方緒斌豈容他那麼做。「你知道方伯父、方伯母，還有我爸媽有多擔心你嗎？」
「誰教他們六年前要拆散我們！」方緒斌一點也沒反省之意。「這是小小的報復。」
一旁被騙了的父母們雖然很生氣，但方緒斌原來沒事的這個好消息，把他們的怒意都掃光光了。
「我們真是生了個不孝又記恨的兒子。」方父扯出一抹笑容。「梵音，以後你就辛苦了。」
聽出方父弦外之音的淩梵音，一瞬間忘了掙脫方緒斌的擁抱，過了一會，才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繞了十二年的圈，他和他，終於真正走在一起了……
「我好想你……」緊摟著淩梵音的方緒斌難得坦白。「你有想我嗎？」
淩梵音閉上眼，一夥幸福的淚銖悄然滑下，他把臉緊緊貼在方緒斌的肩上，答案早己不言而喻……


【全書完】



[size=2]☆夜玥論壇ק新設了輕小說館，大家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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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s(s021084)
[/size]

[[i] 本帖最後由 leungmon 於 2009-5-5 16:17 編輯 [/i]]

走私雞 2009-5-4 20:27

很倉促的結局:123:

啤酒花 2009-7-5 23:40

結局來得也太突然了吧....
= ="

大豬仔 2009-7-14 14:30

好看~~~~
謝謝分享~~~~

cc0505 2009-8-16 20:31

結尾有點快
不過
幸福的結局
真美好！

ml561210 2009-8-16 22:24

還好有了完美的結局，謝謝分享

hui1kimo 2009-8-17 04:12

還好是HE

還蠻好看的
謝謝分享

凱雷 2010-9-26 17:39

幸好兩人能在一起!
謝謝分享!

freeeagle 2010-9-26 20:16

嚇死人了~~~還以為真的出車禍了...
沒想到這個攻還真腹黑啊~~~
還真是會記仇...##477#

aliceng1960 2020-9-19 08:36

我以為方這次真的會死呢！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真好。等待是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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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常在我心》作者：喬南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