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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0122000 2009-6-17 13:37

倒楣浪蕩子【一個屋簷下之二】 BY:黎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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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一定是老天派來惡整他的衰神!
國三初見她時,還以為她是可愛小天使,
沒想到這小學妹卻是他惡夢的開始,
當街以鐵頭功撞得他嘴唇流血不說,
甚至小手亂揮也能命中目標害他險絕後,
他人生中許多第一次也跟她脫離不了關係,
第一次昏迷送醫、第一次進訓導處……
總之只要跟她扯上關係準沒好事!
聽說她休學出國他應該放炮慶祝脫離厄運,
可他怎麼反而有些失落,
更在多年後開完慶功宴回家路上夢見她,
回到家扒光衣服正想跳上床好好補眠……
嚇!學妹?啥「惡夢成真」躺在他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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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本帖最後由 f0122000 於 2009-6-17 14:30 編輯 [/i]]

f0122000 2009-6-17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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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人山人海的人群,一步出圓山捷運站就可看見將中山足球場團團包圍的瘋狂歌迷。

  這是Luna樂團的演唱會,才中午十二點,距離開場還有七個小時,整個足球場周圍卻已擠滿排隊等著進場的歌迷,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不畏熾熱的太陽,排著長長的隊伍,只為等待七小時後的搖滾盛會。

  這是中山足球場第一次舉辦三百六十度舞台的大型演唱會,也是Luna第一次大型戶外演唱會。為了慶祝成軍九年,他們把這值得紀念的演唱會辦在台灣--他們開始的地方。

  為了這場「Luna's  Magic」演唱會,唱片公司及贊助商特地從美國請來舞台設計大師規劃,打造一場魔幻驚奇的搖滾演唱會。

  Luna的成員分別是鼓手--加百列,他生著一張清秀白皙的娃娃臉,皮膚比女人還滑嫩,彷彿永遠不會老,被歌迷戲稱為Luna的小正太,但他打起鼓來狂野又迷人,是許多男同志及大姊姊們的最愛。

  吉他手--米凱爾,染了一頭紅髮,表情永遠是101號的臭臉,惜字如金,任憑團員如何拱他在演唱會上開口,仍是一個不爽就轉身走人,可是脾氣這麼不好的他,卻是四人中最早結婚有小孩的,他是個愛家、愛妻、愛子的好男人。

  鍵盤手--拉斐爾,團員中年紀最大的,古典音樂出身,卻奇異的適合搖滾樂,除了彈了一手好琴之外,還擅長小提琴,標準的翩翩貴公子一名。

  最後是貝斯手兼主唱、兼作詞作曲,再兼製作人--路西法。

  說到路西法,他的事跡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他是Luna團員中年紀最小的,十七歲時決定要組樂團,花了一年的時間聽遍台灣所有的地下樂團,也走遍所有樂團駐唱的PUB、校園活動等,尋找他心目中的理想團員。

  他在某大學的校慶活動中找到了加百列。當時,加百列是學校社團的新進社員,被上頭的學長打壓不得志,一度萌生放棄鼓技的念頭,某天他獨自一人在社辦練習,當他渾身是汗的擊落最後一拍時,便聽見身後傳來熱烈的掌聲及中氣十足的叫好。

  因為路西法的賞識,他以加百列這個藝名,加入了Luna。

  找到米凱爾是一個意外在年輕人聚集的西門町,他是一名街頭藝人,靠微薄的賞錢養活自己,堅持自己的音樂理想,他不願隨波逐流,情願在街頭彈吉他,不論多有名的音樂製作人相中他,與他談合約,只要一看到對方要他彈的曲譜是那種鳥音樂,他便頭也不甩的走人。

  路西法網羅米凱爾的手段,是每天托不同的人在他賣藝的錢箱中放一張樂譜,米凱爾對那些曲譜震撼不已,每次一看見錢箱中出現新的樂譜,他的雙手就不自覺顫抖,想彈奏的慾望無法克制,他想見那個譜曲的人!

  直到第十天,路西法帶著最後一首曲子來到他面前,笑笑的問:「要不要加入?」就這樣,米凱爾成了Luna的其中一員。

  而那十首曲譜,就是他們第一張專輯所收錄的十首歌。

  比路西法年長五歲的拉斐爾加入事跡則更神奇,因為他是路西法的高中音樂老師。當年只是個剛畢業的菜鳥音樂老師,個性溫和的老是被學生欺負。

  路西法在高中畢業典禮當天來到他面前,對他說:「老師,你要一輩子任學生欺負嗎?不如跟我一起玩音樂吧,有個適合你的位子--鍵盤手。」

  Luna出道時,主唱路西法才剛上大學。

  他們紅得很快,第一張唱片就賣出百萬張的好成績,就算九年後的今天,唱片業的不景氣也不能影響他們的攻勢,不但專輯頻頻登上美國告示排行榜榜首,也成功打進排外性強的日本。九年下來,他們一共出了六張專輯、十首單曲、三張精選輯,總銷售量超過一億兩千萬張。

  每一位團員都有專屬後援會,每個團員站出去都會引起歌迷的瘋狂尖叫,但最受矚目的,還是最具爭議性的路西法。

  他創造了Luna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Luna,而Luna的行蹤一直是媒體追逐的焦點,然而路西法每次上影視版頭條,一定都跟女人有關係。

  六年前上節目接受訪問時,當然免不了會被主持人挖苦追問關於緋聞的話題,而遇到這種棘手的問題,一般藝人都會否認、口徑一致的宣稱「我們只是好朋友」,想不到他笑笑的回答,「沒辦法,我就是愛女人,我瘋狂迷戀女人穿著Victoria's  Secret,再擦上香奈兒NO.5,那性感的女人味會讓我興奮一整晚。」他帶著邪肆曖昧的笑容回答傻眼的女主持人。

  此番爆炸宣言讓路西法受到兩極化的評價,有人說他花心不要臉,另一派卻說他誠實、敢做敢當,是個男子漢。

  不管評價如何,紼聞炒得有多熱烈,路西法從此更受歡迎是事實,他的才華、他的聰明才智,以及他製造緋聞的功力,都是傳媒最愛的題材。

  然而他保密功夫到家,除了緋聞之外,沒人知道卸下明星光環的他私底下生活,雖然他對外宣稱自己仍然在求學,卻怎樣也不肯洩露他所念的研究所,就連本名也不願透露,連狗仔跟監都查不出所以然來,好似下了舞台,這個世上便沒有這個人。

  其他團員的嘴巴也都很緊,沒人洩露路西法的背景,也沒人能查出這四位Luna成員的身家底細,經紀公司將他們保護得滴水不漏。

  除了他們音樂攤在世人面前之外,其餘的,都是一團謎。

  陽光的熱力不曾稍減,而等待的歌迷們越靠近開場時間則越顯興奮。因為人潮實在太多,不僅大大影響了附近的交通,也生怕所有的人來不及在七點前完全進場而延遲開場時間,主辦單位決定提前讓歌迷進場。

  搖滾特區入口,一群來自歐洲的歌迷打扮前衛,每一個女孩上身都穿著比基尼,男人們則在臉上畫上Luna的樂團標誌,更有人模仿路西法的穿衣風格,招搖得令人無法忽視。

  歌迷們迫不及待將門票交給收票員,拿了票根後就往前衝,每每被特殊的舞台設計給迷惑住,頓了頓才想起要搶個好位置,再度死命往前衝。

  那個舞台--目前看來只是一顆銀色的蛋,佔據足球場三分之一,一共設置了六幅大型銀幕,讓看臺區的觀眾可以看個仔細,而那六個大銀幕正在播放Luna的最新專輯MTV。

  進場的隊伍排得太長,一直到七點十分才完全入場,此時黑夜早已取代毒辣的太陽,但足球場內的照明燈光卻映照得如同白天。七點二十分,燈光熄滅,全場歌迷手中揮動著各色螢光棒,爆出歡聲雷動的呼喊。

  演唱會要開始了!

  「Luna、Luna、Luna……」整齊劃一的呼叫,來自世界各地的歌迷,不分國籍,大家興奮的呼喊著。

  足以顯現音樂沒有國籍之分。

  此時,足球場正中央那顆銀色的「蛋」,伴隨著貝斯聲,蛋殼從中間一分為二,緩緩降下,舞台的設計是一個雙層的五角形,分別從五個角延伸出二十公尺長的表演平台,劃分出五個搖滾特區,讓歌迷以最近的距離欣賞Luna的精彩演出。

  正中央的舞台緩緩上升,首先出場的是的路西法,他背著貝斯,一頭黑色長髮披在身後,打著赤膊,露出精壯的上半身,穿著一件黑色緊身長褲,神情陶醉狂野,手指以令人眼花撩亂的技巧彈奏貝斯,以重金屬的搖滾樂為今晚的演唱會做開場。

  歌迷們不禁更加瘋狂的尖叫、呼喊、哭泣、推擠,有人High過頭昏倒了,有人痛哭流涕的揮動螢光棒,場面很亂、很瘋狂。

  Luna的夏日魔幻演唱會,於焉展開。

  ******

  通常演唱會結束後,照例就是慶功宴。

  當童浩帶著小玉到指定的飯店總統套房時,他美麗的臉龐立刻垮下來。

  「小湯圓,我們回家。」他馬上拉著女友要閃人。

  「為什麼?」被喚作小湯圓的女孩,有一張圓潤臉蛋,五官樸素普通,再配上圓潤豐滿的身材,從外貌看來跟身前高瘦俊美的童浩十分不配,可偏偏他們就是情侶,而且感情好得很呢!

  個子矮小的她看不見套房裡的盛況,全部都教童浩高壯的身體擋住了。「二哥呢?他在哪裡?」她伸手推他,想去尋找二哥的身影。

  童家二哥名喚童炘,他就是大名鼎鼎的Luna主唱兼貝斯手--路西法。自從兩年前小玉到童家生活開始,童炘就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疼愛,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弟弟還要好,而小玉也同樣是如此,因此兩人感情相當好。

  「他有病!真搞不懂他叫我帶妳來幹麼?」童浩沒好氣地翻白眼,比女人還美的臉上儘是滿滿的不爽。「我會讓妳待在這畜生聚集的地方,我就不叫童浩!」他惡毒批評童炘慶功宴裡聚集的人群。

  只見房內除了Luna的團員們之外,還有樂團的技師、工作人員以及贊助商高層、知名藝人、製作人,還有一群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漂亮美眉,個個穿得火辣性感,圍在童炘身旁玩著下流遊戲,還頻頻灌酒。

  而那個童炘,竟然還一臉很爽的表情,任美女坐在大腿上扯他腰帶,當眾表演鹹濕熟吻。

  「走,回家。」他轉身握住小玉的肩膀,不由分說便將心愛女友推出總統套房外。

  童家三兄弟的經紀人小卓見狀,立刻追了出來。

  「童浩,站住!不打聲招呼就走,童炘回去會跟你沒完沒了!」

  「我管他去死!」童浩脾氣暴躁地咆哮,伸手指著在套房大廳中被拱出來玩遊戲的童炘,「你自己看看那禽獸玩成那副德行!會在意我們有來沒來?你以為我會讓小玉待在這裡嗎?她那麼笨,被人騙或是下藥怎麼辦?」越想就越有氣。

  「我哪有那麼笨,你又污蔑我……」小玉扁嘴喊冤。

  「妳閉嘴!」童浩吼她一聲,回頭繼續又道:「去告訴童炘,他的慶功宴太低級,我要帶小湯圓去看午夜場電影,再回家約會培養感情,他最好喝到天亮都不要給我回家打擾我們的兩人世界!」

  「童浩!」小玉被他的大膽直言搞得困窘不已,「你小聲點啦!」

  「幹麼?跟我約會怕人知道啊!妳還搞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不是?啊?」他雙手環胸,咄咄逼人的質問。

  「你臉皮怎麼那麼厚……」小玉很無力。

  「好了好了,別對小玉這麼凶嘛,要看電影就快點去,別讓童炘發現,到時候他又要纏著小玉不放了。」小卓笑著催促他們快快談戀愛去。「我那有幾張美麗華的電影招待券,等等,我拿給你們!」飛快回到室內去拿了門票再回來,交給童浩。「好好玩!」

  「謝了。」童浩不客氣的接過他的好意,帶著小玉離開了。

  小卓看著那對小情侶離開後,笑著回到慶功宴上,一起當個下流的禽獸。

  而童浩和小玉離開飯店後,遂騎著哈雷機車前往美麗華,兩人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因為聊得太盡興,童浩沒注意到前面斑馬線有行人闖紅燈,仍快速奔馳,當他發現時只能盡量閃過,卻還是讓對方因為強大的衝擊,反彈跌坐在地上。

  「啊!我們撞到人了。」小玉一臉驚魂未定,臉色蒼白的緊緊抱著童浩的腰不放。

  童浩的震驚也不下於她,怎麼會有人那麼白目,明明就紅燈了還想過馬路,剛才情急,他只能保護小玉不受波及,對於被他撞倒的人他只能說抱歉。

  「咦?是個女生。」路燈太昏暗,小玉瞇著眼,看見跌坐在路中央的是個女孩,想也沒想就直接下車,脫下安全帽往那女孩跑過去。

  「小姐,對不起,妳沒事吧?站得起來嗎?」

  「喂!」童浩傻眼,根本來不及攔她,只能把車子停在路邊,飛快追上去。

  「我……」簡芽衣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

  才逃離那個令她窒息的地方就被車撞了,而且很慘的--她腳扭傷了!

  「我的腳……」她疼得臉色泛白,咬著下唇隱忍疼痛,「好痛--」

  「童浩!」小玉大驚失色的呼喊,「她受傷了,快送她去醫院!」

  童浩眼瞪得老大,突然覺得烏雲罩頂。

  他載小玉出門還撞到了人,要是被大哥知道他就死定了,回去絕對會被狠狠責備一頓,童炘也一定會扁他!

  歎息,他認命地招手叫計程車。

  ******

  好在傷勢不是很嚴重,只是輕微的扭傷,休養個幾天就沒事了。付清了醫藥費,小玉拚命向簡芽衣道歉。

  剛剛太急沒注意到,現在冷靜下來一看,小玉才發現被他們撞倒的是個二十多歲的成熟女性,她五官清秀,有股典雅的氣質,頭髮綰成髮髻,耳垂上戴著紅寶石耳環,身上是穿著名牌小禮服,然而高跟鞋鞋跟斷了,絲襪也被扯破好大一個洞,可就算是這麼狼狽的模樣,還是掩飾不了她的古典美。

  白白淨淨、清清秀秀,又很有氣質,眼前楚楚可憐的樣子,絕對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簡小姐,真的很對不起,害妳受傷了……」小玉心虛地道歉。

  「要是她長眼睛就不會被撞到。」童浩在一旁忍不住翻白眼。

  明明就是這怪異的女人莫名其妙衝出來,是她理虧,應該是她給他們一句道歉才對吧!

  害他好好的約會被搞砸了,這股鳥氣要向誰討回來啊?

  「童浩!」小玉忍不住瞪他,「你少說兩句。」

  「說實話也不行?妳真難伺侯。」他冷哼一聲。

  他才不像小玉這麼沒防備,同情心氾濫,一個穿著小禮服、戴紅寶石耳環的女人,半夜獨自走在路上沒命似的奔跑?

  怎麼想都有問題,他得小心提防。

  簡芽衣聽身旁年輕女孩喊那個男孩的名字,心中霎時一動。

  她記得一個名字也叫做童浩的人,當時他只是一個小男孩,而且他漂亮得讓她誤以為是小女生,還因此被他討厭--

  再看看眼前擺臭臉的男人,有一張令女人嫉妒的美麗臉龐,還有那高傲的冷漠態度,很是眼熟,難道他是……

  「好了啦,現在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吧!」童浩催促小玉,因為他越看就越覺得這女人古怪。

  怪了,明明是個氣質典雅的大美人,怎麼會讓他感覺到不對勁?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無誤,應該立刻遠離這個女人!

  童浩急著要走人,可小玉覺得自己得負責到底,於是詢問:「簡小姐,妳能走嗎?」

  「不能,我腳好痛。」彷彿林黛玉蹙眉,柔弱得需要人扶持。

  「那我們送妳回家好了,反正我們也要去牽車。」

  小玉一說完,簡芽衣就拚命搖頭。

  「不不不!我不要回去!」

  她的反應太大,讓小玉嚇了一跳。

  「那……還是請妳家人或是朋友來接妳呢?」小玉提議著,童浩則是冷眼旁觀。

  這女人真的很古怪……

  「我好不容易才逃離那個家,我不想回去。」芽衣楚楚可憐地道,眼眶還泛紅,「我沒有地方可以去,身上沒有錢,也沒有證件……」

  小玉的同情心被古典美人惹人憐惜的神韻給勾了出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繼兄,他……」她沒把話說完,只是咬著下唇,撇過頭去掉淚。

  正因為她沒把話說完,才讓聽的人有無限想像空間。

  「什麼?!」反應激烈的小玉當然是聯想到最不堪的那一面,「怎麼會這樣呢?他對妳……對妳……」

  「我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芽衣語氣顫抖。

  「妳受了傷,又沒錢,也不能回妳變態繼兄身邊。簡小姐,如果妳不介意,就到我們家休養好嗎?」小玉正義感十足地邀請她到自家作客。

  「妳在講什麼啊?小白癡!不可以讓她到我們家啦。」童浩臉色大變地阻止,「讓她在醫院住下,我們請看護照顧她。」

  「他說的沒錯,我怎麼好意思到府上打擾呢?何況我會受傷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我不是急著要逃,就不會闖紅燈……沒關係的,我自己待在醫院就可以了。」她淒楚一笑,而後又小小聲地道:「可是一個人好寂寞……」

  那句話很小聲,但是該聽到的人都聽到了。

  「童浩,是我們撞傷人家的耶!讓簡小姐到我們家休養是應該的。」小玉完全被一個陌生人給騙了。

  「妳有點防人之心行不行?」童浩撫額大歎,「妳撿小貓小狗回家養就算了,妳不會連人都想撿回家養吧?」

  平常小玉就對那些流浪貓、狗很有同情心,有回在學校找到一窩沒有母貓喂的小貓,都還沒有斷奶,餓得成天喵喵叫,她就把那窩貓帶回家,養到斷奶、打完預防針,再幫牠們一一找到有愛心的飼主。

  若是養貓養拘,他們兄弟三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養個人?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說什麼沒錢,她耳垂上那副紅寶石耳環可以賣不少錢吧!這女人說謊都不打草稿的啊?

  「大哥才不會同意一個陌生人住進我們家!」童浩直接拿大哥出來壓她,要小玉打消帶這怪異女人回家的念頭。

  「把事情告訴大哥,大哥一定會同意我的做法。」小玉對自己很有信心,「誰教我們不小心撞到她!」

  「妳真要把小車禍的事情告訴大哥?」童浩頭皮發麻。

  「當然,我現在就跟大哥說。」小玉立刻掏出手機撥號,童浩想阻止都來不及,電話接通後,她飛快的告訴大哥剛才發生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童震只問一個問題,「對方叫什麼名宇?」

  「她姓簡,名字很好聽哦,叫芽衣,簡芽衣。」小玉沒什麼心眼的回答。

  而聽到簡芽衣這三個字的童震,則在電話那頭皺起了眉頭。

  咦?這個名字怎麼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突然,他想起這個名字為何人所有。

  「她幾歲?是不是差不多二十五歲?」

  小玉轉頭詢問簡芽衣,得到肯定的回答。

  「OK,讓她到我們家住下吧。小玉,要好好照顧人家哦!」莫測高深地交代完,童震便收了線。

  小玉興高采烈宣佈大哥的允諾,童浩震驚不已。

  「騙人!大哥同意了?」他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哥會同意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住到他們家?

  「真的啊,大哥同意了。童浩,我跟簡小姐坐計程車先回家,你自己去牽車。」小玉於是扶著走路一拐一拐的傷者,頭也不回的住醫院大門走去。

  她一點也不想請童浩幫忙,因為他大少爺才沒那麼有同情心,開口要他幫忙扶一個女人,只會被他的毒舌奚落得滿頭包。

  芽衣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麼輕易就住進童家,而且還是童家大哥親口應允的,難道說……

  「真的是炘學長的家?」她不禁興奮地想著,「所以童大哥還記得我是誰?」

  想不到失聯這麼多年,她還能再見到當年那個令她心動不已的炘學長。

  會嗎?會見到他嗎?他會不會忘了她是誰?會不會一見面就認出她呢?

  童炘,她十三歲就愛上的男孩,她的初戀……

  「簡小姐,妳說什麼?」小玉沒聽清楚她的喃喃自語。

  「沒什麼。」芽衣輕輕搖頭,在她的攙扶下搭上計程車,「謝謝妳收留我,真的謝謝妳,別叫我簡小姐了,叫我芽衣。」

  「妳大我五歲,我叫妳芽衣姊好了。」小玉有禮地道。

  見她認真的模樣,芽衣不禁笑了。

  這個小女生太善良、太好欺騙了,遇到了像她這樣心眼多的女人,準會吃大虧的呀……

第二章

        早晨七點,一輛黑色廂型車緩緩駛出飯店地下停車場,從外觀看來,完全看不出車子裡載了什麼人。

  一個戴著銀色墨鏡、穿著凡賽斯白色西裝的長髮男人,靠著舒適的椅背閉眼假寐,從他臉上能夠看出濃厚的疲態。

  昨晚的慶功宴一直喝到天亮才結束,童炘趁著那群猛灌他酒的工作夥伴全喝掛了之後,才跟經紀人小卓一起溜走。

  太開心了!沒想到演唱會會這麼成功。當初唱片公司決定替他們辦紀念演唱會時,團員們不約而同的將場地選在台灣,但因為檔期的關係,只好棄小巨蛋而選擇中山足球場,他們不曾開過四面的戶外演唱會,在國外還好,在台灣則必須克服許多硬體上的困難,還有不時從天空飛過的飛機噪音干擾,幸好優秀的工作團隊克服了這些困難。甚至還有許多海外歌迷不惜遠渡重洋,來到台灣參加Luna成軍九年的紀念演唱會,這空前的盛況,又一次創造下屬於Luna的神話。

  車子平穩的駛向童家的路上,經紀人小卓的疲累不下於童炘,但還是得把他平安送到家。

  他上了車沒說半句話就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著,或許是真的累壞了,以致夢到十二年前的一件陳年往事--

  他這輩子最不想回憶起來的往事。

  ******

  那一年他十五歲--

  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

  童炘一早就心情愉悅,不到七點就吹著口哨準備出門上學。

  他今年國三,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成績好又十項全能,還擔任學生會會長的職務,加上他俊秀得彷彿少女漫畫中的王子型人物,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學生的愛慕。

  他非常喜歡女生,對女生一向是百分百溫柔的紳士風度,這或許是移情作用,因為他從小就非常想要一個妹妹,好不容易盼到了媽媽懷第三胎,結果卻是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還有一張比女生還要漂亮的臉孔,讓他滿腔期待全部破滅!以至於兄代母職的他,對唯一的弟弟童浩採用斯巴達式教育,才不管童浩比他小了八歲,還是個需要人疼愛的小朋友,他照樣施以「血的教育」。

  可出了門在外面就對女生非常好,沒辦法,他就是喜歡女生。

  想到今年又會有許多可愛的小學妹入學,童炘就心情好!

  騎著腳踏車載童浩去幼稚園,把他丟給親切又可愛的幼稚園老師,童炘踩著腳踏車到學校,把車子停在學校的停車棚裡,上鎖。

  吹著口哨定進教室。

  「童炘!我跟你說,今年有一個超--可愛的學妹入學!」一大早就到學校探聽的男同學見到他,立刻報告。

  「是嗎?!多可愛?」童炘眼睛頓時一亮,「哪一班?帶我去看!」

  隨即,一群正值青春的小男生浩浩蕩蕩的走到一年級教室,一班接著一班的搜尋可愛的學妹。

  在童炘眼中,每一個女孩都是可愛的小甜心,對任何一個經過身邊對他喊一聲「學長早!」的小學妹們,皆不吝嗇露出溫柔的微笑。

  「呵呵,今年的新生都很可愛,真好。」童炘滿足的微笑。

  「哪有?今年哪有幾個可愛的啊!鬼倒是有好幾個,我的媽!尤其是甲班那個航空母艦,夭壽哦!我眼睛要瞎了--」一個嘴巴壞的男同學誇張地批評。

  「我最討厭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這種話。」童炘的笑容頓時垮下來,「你有什麼資格批評別人?你以為自己有多帥?笑死人了!」

  童炘嚴肅的臉孔有股年輕男孩所沒有的狠厲,讓人不禁懾於他的迫力之下。

  豪門千金出身的母親曾教導他,對待女孩子要溫柔體貼,絕對下能對女孩子說一句難聽話,要懂得欣賞她們的美,每個女孩都是特別的存在。雖然母親很早就過世了,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記得母親的教誨,絕對不說任何一個女孩的是非,他看每個女孩時,都看見對方的優點。

  他最無法忍受一群男生聚集在一起批評女生身材及長相,那是他的大忌,若讓他聽到了免不了要發一頓脾氣,還曾經好幾次因為這原因跟人起衝突。

  說錯話的男同學自知理虧,只能摸摸鼻子不敢回嘴。還記得上學期他在午休時嘲笑班上一個身材圓潤的女同學,把對方弄哭了,班上沒有人幫那位女同學,只有童炘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推到教室後方痛打一頓,並再三警告他,若再拿那女同學開玩笑,就是跟他童炘作對。

  總之,童炘就是見不得女孩子受委屈,不管是什麼人,他都把對方當成公主對待。

  這就是他受女學生愛戴的最主要原因--絕不以貌取人,對男生來說這是很難得的事,更別說還是正值青澀的十五歲!童炘的成熟和翩翩風度,硬是把其他臭男生給比了下去。

  幸好學生會廣播要童炘到體育館準備新生訓練事宜,否則難保他不會當場開扁,教訓對女生出言不遜的男同學。

  童炘很快的到體育館與學生會的幹部們會合,待新生皆進入會場後,他以幽默、詼諧的演說歡迎新生們入學,風趣的態度讓他贏得學弟妹們一致好評。

  擔任司儀的學生會書記,在童炘演說完後,請新生代表上台致詞。

  「一年甲班,簡芽衣同學。」

  「有!」

  那一聲「有」,是童炘聽過最秀氣的語調。

  他忍不住把注意力投向那個叫簡芽衣的新生代表,頓時驚艷不已,久久無法把視線調離。

  好小的瓜子臉、好瘦弱的身材、好黑好亮的長髮、好白的皮膚,好有氣質的一個小女生!

  白白淨淨、文文弱弱,稚氣的臉上帶著典雅的氣質,這種女生--是他喜歡的類型啊!

  剎那間童炘似乎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怦怦、怦怦、怦怦……

  一見鍾情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他一直都很喜歡女生,也談過幾次戀愛,可還沒有一次讓他有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難道說--就是她了嗎?

  芽衣緊張的走上台,與童炘四目交會的剎那,她不禁臉紅低頭,結果卻一頭撞上演說台上的麥克風,引起台下的哄堂大笑。

  童炘見狀立刻上前為她解圍,替她調整麥克風的高度。

  「是我不對,麥克風太高了,這樣可以嗎?」站到她身邊才發現,她好嬌小,他身高一七五,她卻只及他胸口,她身高有沒有一百四十公分啊?她好瘦,一定不到四十公斤。

  「謝謝。」芽衣只敢偷偷瞄他一眼,隨即轉過頭想正經的演說,卻因為剛才發生的插曲而頻頻吃螺絲,讓台下的學生個個捧腹大笑。

  她困窘的站在台上,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讓童炘的騎士精神冒出頭,再度替她解圍。

  「大家很開心簡同學為枯燥的新生訓練帶來爆點,相信大家對她的印象比對我這個學生會長還要深,來,給她一個掌聲鼓勵。」

  他的適時解圍讓芽衣頓時鬆了口氣,台下的掌聲、口哨聲絡繹不絕,讓她在歡呼聲中下了台。

  童炘笑看著她,眼神佈滿了溫柔。

  簡芽衣,真是個可愛的小學妹呀……

  ***  ***

  車子停在家門口的同時,童炘也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額上佈滿了冷汗,只因為夢到那個女孩--簡芽衣!

  「要命!我的天……」他拽下墨鏡,拭著額上的冷汗。

  「怎麼了?」駕駛座上被他大動作驚嚇到的小卓,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作了惡夢……」童炘臉色蒼白地回答。

  夢裡只有他國三時新生訓練的場景,看來很平和,但對他來說,只要跟簡芽衣有關的,都是惡夢!

  「你太累了,聽說太累容易作惡夢,回家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小卓安撫。

  「不,沒事作這種夢,我有不好的預感……」童炘沉吟半晌。

  簡芽衣在他的記憶中缺席了十二年,怎麼會突然夢到她?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段悲慘的過去都跟她脫不了關係,每次發生倒楣事都有她一份,太衰了!

  雖然第一眼曾經讓他對她驚艷心動,可後來發生的一連串事跡,讓他發誓--絕對絕對不要跟這麼「帶賽」的女生扯上關係!

  尤其,還是那麼丟臉的事情……

  「我看你是喝茫了,快滾回家睡覺吧你。」小卓大笑,將童炘踢下車。

  看著保母車遠離,童炘皺眉掏出家門鑰匙,自言自語,「最好是我喝茫了!最好我睡醒發現是我想太多!」

  打開大門,步入美輪美奐的中庭,他站在玫瑰步道中央攤開雙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玫瑰香味,還有非常濃郁的--

  「牛丼!我的最愛!小玉我愛死妳了!」童炘精神一振,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向家門,直接衝到廚房找吃的。

  昨晚喝了整夜的沒什麼進食,為了演唱會只能吃精力餐,雖然一樣是出自小玉之手,但就是不能吃太多肉類,也不能吃太鹹的食物,就怕在演唱會上脫水,天知道他想解禁想多久了!

  他喜歡吃小玉煮的牛丼,以鯉魚風味的醬油和味淋將牛肉片煮得軟爛,配上煮得香軟的洋蔥和蒜苗,加上適當的黑胡椒提味,厚厚的一層醬汁鋪在香Q的白飯上,再打上一顆生雞蛋……他可以一口氣吃兩大碗!

  回到家沒有直接殺回房間倒頭大睡,童炘先衝到廚房覓食,然而沒看見小玉忙碌的身影,卻只見捧著大碗公狂扒飯的弟弟。

  童浩見他回到家,不禁楞了下,停下扒飯的動作,疑惑地問:「你這麼早回來幹麼?」才早上九點耶,通常他慶功宴下玩個一天一夜是不會罷手的,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要你管?」童炘橫了他一眼,脫下演唱會安可曲換上的西裝外套,他上身除了那件西裝外套,就只有一個骷髏頭的銀製項鏈垂在胸前,打著赤膊,露出精壯的上身,隨性的把長髮一甩,走進廚房裝了大碗的牛丼飯到餐廳坐下,搶奪童浩面前的配菜。

  「一大早就吃這麼補?」他不免嫉妒弟弟的好命,哪像他,還得為那一毫克、兩毫克的鹽分斤斤計較。

  「煮粥太麻煩了,吃飯比較容易飽,反正大哥不在家,我叫小湯圓隨便煮。」童浩聳了聳肩。

  而他的「隨便煮」,就是這一鍋足夠十人吃的牛丼。

  童炘大口扒了半碗,才想到一件事,空出捧碗的左手,狠狠往童浩後腦勺一巴。

  「媽的!童炘你有病啊?」被突如其來的一掌打得被飯嗆到,童浩不禁罵出髒話。

  「我交代你什麼?嗄?你沒聽清楚嗎?為什麼沒帶小玉來我的慶功宴?你說啊!」童炘咄咄逼人地質問。

  「你不說還好!」童浩被惹毛了,決定跟他算總帳,「你那是什麼鬼慶功宴?根本是一群禽獸在發酒瘋,我會讓小湯圓在那裡玩我頭給你!誰知道你那些朋友會對我的小湯圓做什麼?」

  嗯,童浩說的是有道理,誰知道他們瘋起來會幹什麼事?想起昨晚玩的那些把戲……確實不適合單純的小玉。

  「要走不會打聲招呼啊?我等小玉等了一個晚上!」

  「呸!身邊一堆衣料此少的性感美女圍繞,你會記得小玉的存在?」童浩訕笑,「你老早就玩得忘了今夕是何夕了,禽獸。」還跟一個女生蛇吻咧。

  「嘖,小玉不一樣好不好,她人呢?」童炘四下梭巡小玉的蹤影。

  「在整理客房。」童浩淡淡地道。

  「家裡有客人?」

  「嗯……算是吧。」童浩含糊地回答,「昨天晚上我本想帶小玉去美麗華看電影,結果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一個闖紅燈的詭異女人……」

  「什麼?!撞到人了!」童炘大驚失色,「小玉沒怎樣吧?」

  童浩聽了不免想吐血,到底誰跟他有血緣關係啊?他才是他的親弟弟吧!

  「你以為我會讓她出事嗎?」未免把他看得太輕了。

  「你白癡啊!帶小玉出門怎麼不小心一點?要是小玉怎麼了,你皮就給我繃緊一點。」童炘警告道。

  這傢伙偏心偏得這麼嚴重,嘖!童浩不想管他,低頭繼續扒飯。

  童炘不像弟弟的胃是無底洞,吃了一碗就已足夠,況且他還要上床補眠,不宜吃太多東西。

  打了個飽嗝,他拎著外套爬上自己位在三樓的房間。

  正巧遇見抱著床單要進客房的小玉。

  「二哥?!你回來了?」小玉一臉見鬼的表情。

  「是啊,想不想我?」童炘親密的伸手攬著她肩膀,彎下腰親吻她臉頰--這當然得趁童浩沒看到的時候做,否則不被他扒掉一層皮才怪。「妳煮的牛丼很好吃,我晚上想吃鹵蹄膀,要放很多鹹菜和筍乾,晚上七點再叫我起來吃飯,Bye。」

  童炘說完便轉身,定進自己的房間並鎖上門。

  「啊!」小玉傻眼,來不及阻止他,「慘了……」

  因為臨時沒有整理好的客房可以讓芽衣姊休息,只好讓她先在二哥房間睡一晚,想不到二哥會這麼早回來,而現在……她還在睡耶!

  童炘一進房裡就開始脫褲子,隨手將衣褲丟在木質地板上,待把自己扒個精光後,遂往床上一躺。

  他舒服的歎息,「還是自己的房間最舒適……」伸了個懶腰,翻身拉過被單,不料被單怎樣也拉不動。

  他皺眉一瞧--

  咦?他床上怎麼會有一個女人呢?

  「我什麼時候帶女人回來的?」他仔細想,最近一次帶女人回來過夜是半年前的事,而且還是在童浩強烈警告之下才改掉這個壞習慣。

  以前家裡都是男生還無所謂,但後來小玉搬進來,她這麼單純,太刺激的場面給她見太多也不好。況且童浩那小子自從和小玉交往以來,雖然嘴巴還是跟以前一樣壞,老是佔她便宜,不過在很多事情上非常保護她。

  而且他肯定,童浩還沒把小玉吃了!因為他不敢,哈哈哈--

  扯遠了,現在不該想他們那倆口的事,而是眼前這個女人。

  「誰啊?哪冒出來的?」童炘迷迷糊糊的,將覆蓋在女人臉上的髮絲撥開,定眼一瞧--

  「這女人……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他蹙眉思索。

  「嗯……」床上的人兒因為感受身旁的異樣而悠然醒轉,一張開眼,就見到那張令她朝思暮想十二年之久的臉龐。

  她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他,老天爺真是太眷顧她了,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待在他身邊!

  「炘學長,真的是你?!」她坐起身,對童炘展露一抹好美、好甜蜜的笑容。

  炘學長……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

  童炘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爬上,伸出顫抖的食指,不敢置信的指著她喚道:「簡、簡芽衣?!」

  「好高興學長還記得我,這麼多年來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她眼眶泛著淚光,楚楚可憐的模樣,絕對能激起所有男人的保護欲。「我好想你。」這一句含情脈脈的情話,足以讓男人化為繞指柔!

  然而向來對女性溫柔體貼的童炘,聽了她這句話並沒有給她熱情的一吻,對她說:「哦,寶貝,妳也一直在我心底最深處,佔據我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個位子。」

  他向來最會的就是甜言蜜語,可這次他並沒有用這一招來回應,反而從床上驚跳起身,驚惶失措大叫著衝出房門。

  「不!妳不要靠近我!」童炘整個人貼在門邊牆上,緊張的喘氣。

  「炘學長……」芽衣害羞的撇過頭,不敢看他,「你沒穿衣服。」哇,好養眼,他有六塊腹肌耶!且他皮膚是象牙白,看起來好秀色可餐哦!

  童炘直覺護住重點部位,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緊張的盯著坐在他床上的那個女人。

  簡芽衣!她不是失蹤很多年了嗎?怎麼又會在這裡?她在這裡幹麼?

  「我就知道夢到妳沒有好事!」童炘咬牙。

  「炘學長,你夢到我?」芽衣聽了則是熱淚盈眶,「我好感動。」

  「感動個屁!」童炘難得的對女性口出惡言,「妳在我家幹麼?妳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老天,這個衰神怎麼找上他的?要命啊!

  她掀開被單,露出包紮的腳踝。「你弟弟撞到我,當然要負責照顧我啊!」她從來沒有這麼開心自己受了傷。

  「童浩--」童炘大吼。

  「二哥,怎麼了?啊--」小玉匆匆忙忙跑來,不料看見他裸著身子站在房門口,不禁大驚失色的尖叫,一轉頭,就看見童浩衝了上來。「童浩,二哥他他他……沒穿衣服!」

  「你暴露狂啊!童炘!老毛病還不改一改。」見小玉被嚇得語無倫次,他一肚子火對自家二哥咆哮,一邊拿過小玉手上抱著的被單朝他丟過去。

  童炘接過床單,飛快圍住下半身,不意瞥見房內的芽衣露出惋惜的眼光,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種感覺真可怕,她究竟想幹麼?不會想吃了他吧!

  「你怎麼把人弄到家裡來?」把災星請到家裡,不怕天下大亂嗎?

  「小玉堅持要她來家裡養傷,我有什麼辦法。」童浩聳肩,「何況大哥也答應了啊。」

  童炘有股不好的預感。「大哥同意的?大哥知道她是誰?有沒有搞錯!」

  「對。」童浩覺得有趣,童炘不是一直都以大哥的話馬首是瞻?怎麼這次會對大哥的決定產生質疑?

  本來覺得那個叫簡芽衣的女人古古怪怪,現在呢,光就她的出現讓童炘變臉這一點,就夠他舉雙手贊成讓她留下來!

  「大哥說的話就是聖旨,我們不聽也不行。」童浩車災樂禍的口吻。

  「你誰不撞為什麼去撞到她?」童炘仰天長嘯,「她受了什麼傷?」

  「我扭傷腳了,好痛哦!」芽衣見自己被冷落,不甘寂寞地喊。

  「我送妳回家……不不不不。」原本想送她回去,可一想到,自己跟她扯上關係都會很倒楣,立刻打消了這個主意,「我請人送妳回去!」

  「我不想回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怎麼可能輕易離開?

  七年前,當她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Luna的演唱時,就知道那個風靡全球的性感男人就是童炘,雖然他樣子變了,跟國中的貴公子形象完全不同,但她一眼就認出他來,那時候她好興奮、好開心,好想立刻飛奔到他面前,好想再和他說一說話。

  當初沒來得及與他道別就跟改嫁的母親到法國,她是多麼的不甘心。

  然而,他的事業如日中天,行事又保密,她根本無從打聽他的下落,連神通廣大的狗仔都查不到他的行蹤。

  現在他就在自己面前,她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個男人,機會不等人,她沒有太多個十二年可以虛度。

  她從十三歲第一次見到他起,情愫就一天一天加深,初戀沒有完美的結局,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十二年過去,她長大了,變得成熟懂事、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十三歲時沒有的心眼,這次她不會再用笨方法了,她一定要擄獲這浪蕩子的心,讓他的心裡、眼底只有她一個人!

  無論他逃得多遠,她都要將他握在掌心。

  「我媽媽改嫁到法國,我有一個大我十五歲的繼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我……」她眼眶含淚,咬著下唇像是在隱忍著天大的委屈,「我不想看見他……」

  「原來妳到法國去了,難怪這麼多年沒有妳的下落--等等,妳說妳繼兄對妳做了什麼?」突然間肝火上升,童炘憤怒的質問。

  「我不想說……不要逼我。」她摀住耳朵,死命的搖頭。

  「嘖,演技真差。」童浩在一旁搖頭不已。

  這種六○年代的愛情劇演法,誰會相信啊?

  呃,有耶,童炘就相信了。怪了,他平常沒有這麼笨,怎麼遇到這個怪異的女人就變成笨蛋了?

  「不回家也可以,我請人送妳去住飯店,不管多少錢我都付!」童炘及時回神,拚命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心軟,不然他就要倒大楣了!「小玉,把電話拿給我,我打電話給小卓。」

  「好。」小玉聽話的回到房間去拿無線電話,交到他手中。

  童炘於是播電話給萬能的經紀人,想請他來處理簡芽衣這個「麻煩」。

  「不要,不要把我送走,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要把她送走?這怎麼可以?

  為了阻止他,芽衣連忙下了床,一跛一跛的走向童炘,而他則東閃西閃,就是不讓她靠近,快速對小卓交代,勢必要送走這個災星。

  再不把她送走,他會被衰神纏上!

  「炘學長--」她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的腳絆倒,整個人跌扑向他。

  童炘踉蹌的往後踏以穩住身體,不意卻踩到過長的被單,笨拙的往後倒,而且很不巧的,他的身後就是樓梯--兩人就這樣滾在一起跌下了樓。

  在他們雙雙跌下樓的那一瞬間,他下意識將她抱護在懷裡,毫髮未傷的她,竟然昏倒在他懷裡,墊在底下當肉墊的童炘,被撞得五臟六腑像被移了位,痛得他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我就知道遇上妳會被衰神纏上!」童炘痛得全身無力,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哎喲喂……」他不禁痛喊呻吟……

  誰來救救他啊?

第三章

        註冊這一天,童炘照樣騎著腳踏車準時到學校,不同的是,當他把車子停在車棚裡時,意外碰見了那個小學妹。

  「學妹,早。」他眼睛一亮,熱絡地對小學妹打招呼。

  「學長早。」芽衣害羞的低頭,把腳踏車停在他車子旁邊,蹲下身子,將腳踏車上鎖。

  童炘把車子鎖好後便在一旁笑著等她,打算好好跟這個可愛的學妹聊一聊,打聽清楚某些事情。

  比如說生日、興趣、星座之類的,還要問問有沒有男朋友,當然最後一項才是重點,探聽軍情嘛!

  「學妹,一起走吧。」他熱情邀約。

  「是。」她一副被嚇到的表情,拘謹的走在童炘身旁,背著書包的樣子顯得手足無措。

  「別緊張,放輕鬆點,我不會吃了妳啊。」童炘笑容溫和,「我是三年甲班的,是妳班上的直系學長,我們學校有家族制度,妳知道你們班上二十三號是誰嗎?」

  她非常驚訝的回答,「我就是我們班上的二十三號!」

  「真的?好巧,原來妳是我的直系學妹,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二年甲班的二十三號也是個學長,人也不錯,我們找一天出來聚聚,嗯?」他不禁感謝上天的安排,讓他有光明正大的好機會接近小學妹,順便培養感情。

  她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啊!真想偷親一記--

  「好。」她始終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學妹,妳的興趣是什麼?」童炘拚命找話題。

  「鋼琴。」她小聲回答。

  「鋼琴啊,我小學畢業就沒再學了,妳還有在學嗎?」他一點都不意外她是學音樂出身的,她的氣質文靜,手指也非常修長漂亮,指甲修剪得很工整,指尖還泛著淡淡的粉紅色,看起來相當纖秀。

  「嗯,我媽媽希望我往音樂界發展。」說起音樂,她的眼睛就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難怪妳這麼有氣質。」童炘不禁讚歎。

  早晨的相遇讓他有一整天的好心情,有機會跟學妹聊聊天,真是再開心也不過了,但是她還小,唉,他下不了手啊!

  到了學校中庭,兩人分別走到自己教室。

  註冊日只需將註冊單交回學校,領了書便可回家,但因為學生會要討論畢業旅行的事情,所以他比其他學生晚了快一個小時才準備離開學校。

  然而,當他抱著課本來到車棚要牽車時,發現一件青天霹靂的事!

  「為什麼我的車子會有兩個鎖?!」

  一個是他鎖的,但另一個呢?

  那個粉紅色Kitty貓大鎖,是誰把它鎖在他腳踏車後輪上的?

  「哇靠!我要怎 回家啊?」他簡直傻眼,他可以解開自己的鎖,但另一個他沒搞頭啊!

  最後童炘只好抱著書到導師辦公室借電話,請爸爸來接他回家,第二天再找鎖錯他腳踏車的傢伙算帳!

  童大順開著車到學校接兒子,好笑的看他一臉無奈的表情。

  「明天讓童震送你上學吧。」童大順不免為兒子的際遇感到好笑。腳踏車被別人鎖錯了,還真是倒楣。

  「大哥忙著拍片,哪有空?」童炘無奈地歎息,「這下連小浩都沒人接送上下學了。」平常都是他這個二哥勞心勞力的接送弟弟,可那小子才下感激,總是下肯乖乖的喊他一聲「二哥」,老是沒大沒小的喊他童炘,一點都不可愛!

  「請個司機吧,我明天要去四川呢!」身為美食家他總是居無定所,吃過一個又一個國家。

  「好吧,不然還能怎麼辦?」童炘認命的點頭。

  童大順驅車離開學校,往回家的路上駛去,才過兩個紅綠燈,童炘就看見路旁有一本本的課本,像是被人一路丟棄的樣子。

  今天才發新課本,誰會那麼白目把課本沿路亂丟?一定是不小心掉了。

  「爸,前面停車,我撿個東西。」他決定下車撿課本。

  「撿什麼?你有什麼東西掉了嗎?」

  「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不知道哪個人這麼迷糊,課本掉了一地都不知道。」才剛開學就把書給弄丟了,這個人一定會被記過處分,既然被他看到了,就幫個小忙把書撿一撿再物歸原主。

  他彎下腰撿起一本歷史課本,那是一年級上學期的版本,原來是個迷糊的新生把書給掉了。

  把書翻開就看到一行娟秀的字跡--

  一年甲班 23號 簡芽衣

  「學妹!妳也太迷糊了吧?」看到那串字,童炘忍不住噴笑,一本一本的將書撿起來。

  回到家才發現課本全部掉了的芽衣,慌慌張張的騎著粉紅色的h#llo  Kitty腳踏車,沿著剛才回家的路找課本。

  童炘在這一頭撿,她在另一頭撿,邊撿還一邊掉,搞得自己狼狽不堪,童炘見了只覺得好笑。

  「學妹,怎麼把課本掉得滿地都是啊?」他彎腰湊近她,想出其不意地嚇一嚇她。

  「學長!」芽衣被嚇了一跳,猛然抬頭,這一抬讓她的頭硬生生撞上童炘的下巴,發出好大的「叩」一聲。

  童炘被這麼一撞,牙齒咬到上唇,當場噴出血來!

  「學長你流血了!對不起!」芽衣嚇得手足無措,忙掏出乾淨手帕替他擦拭唇上的血跡,「我不知道你在旁邊,對不起……」

  童炘被撞得頭昏眼花,痛得直想大罵三字經,但看到她一副快哭的表情,再加上天生見不得女生受委屈,他只能打落門牙和血吞,擠出一絲微笑。「沒關係……」

  他的「沒關係」在看到她停在路旁的粉紅色h#llo  Kitty腳踏車,和她車後座夾著的英語課本之後,全部吞回肚子裡。

  那個粉紅色單車,跟他腳踏車上那個鎖根本就是一套的!

  「妳天才的把課本全夾在腳踏車後座?妳更天才的鎖錯我的腳踏車?!」

  「啊……難怪我找不到我的大鎖,原來在你車上啊!」她還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還撞破我的嘴唇……」他仰天長嘯。

  今早的美好相遇,全部被現在的衰事給破壞得煙消雲散。

  然而,這時候的童炘還不知道,他的衰運不只是如此而已--

  ******

  遇上她,他通常都會有血光之災。

  童炘從十五歲遇見她就知道了,她是他的災星啊!

  看著倒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簡芽衣,睡著的樣子那麼清純、可愛,像個小仙女,為什麼她一睜開眼睛就帶給他無數的災難呢?

  「怎麼這麼多年了,妳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非搞出人命來妳才甘願嗎?」童炘忍不住歎息。

  他昨晚才辦完演唱會,慶功宴一直持續到天亮才結束,好不容易回到家可以好好睡一覺,卻因為她的出現,讓他們現在全部都得到醫院報到,他當然也沒得休息了,天曉得他眼皮好重,超想連睡二十四小時不要起床。

  簡芽衣這個冒失鬼,為了要阻止他打電話找人把她送走,竟然直接撲向他,害他倆雙雙從樓梯上跌下來,偏他這個肉墊只受了點皮肉傷,她這個壓人的反倒昏倒了。

  為了這件事情,拍戲中的童震和已經到家睡死的經紀人小卓,兩人也馬不停蹄的趕來關心。

  「果然是她沒錯。」從片場趕來的童震看見躺在病床上昏迷的芽衣,笑露出一口白牙,「她長大了,也變美了。」

  「大哥--」童炘翻白眼,「你是故意的?」

  「當然。聽小玉說要讓一個陌生人住到我們家,我當下反應是先問清楚對方底細,好讓人去查清楚對方是什麼來歷再做決定。但一聽到『簡芽衣』三個字,確定她二十五歲,那就不需要查了,她不會有問題。」他撫著下巴沉吟,「我只是很意外,她會在這麼多年後被童浩和小玉撞上,真巧。」

  簡芽衣不可能冒險挑在童浩騎車的時候衝出去讓他撞,這當然是巧合,而且以他側面瞭解,她定居法國十二年,期間沒有回來過台灣,在台灣也已經沒有朋友,絕對不可能查到他們的下落。

  尤其他們搬過家,以前的地址早就找不到人了,加上多年來的低調,要找到他們一家人難如登天。

  這應該表示,她跟童炘之間的緣分並沒有因為失聯十幾年而斬斷。

  他不禁聯想到「宿命」這種玄說,玩味的看著童炘,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小美人。

  「你沒問題,我有!」童炘反應忒大,「你看!她到我們家才多久?我就馬上進醫院!我絕對不要跟她住在一個屋簷下,等她醒來,我要小卓帶她去住飯店。」他說什也要把這個災星送走。

  分開十二年,這些年來他一直過得很好,風平浪靜,四海昇平。誰知她一出現他就倒大楣,他要跟她保持拒離!

  「二哥,不行!」小玉立刻阻止,「芽衣姊會受傷都是我和童浩害的,加上她現在又昏倒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於情於理我們都要負責照顧她到痊癒為止。」

  「小玉寶貝,妳太善良了。」童炘攬著她的肩膀,歎息,「童浩告訴我了,他之所以會撞到她,是因為她闖紅燈,妳不用心虛;再來她會昏倒,也是因為她自己朝我撲過來,跟我沒有關係。」他完全撇清關係。

  「可是她真的很可憐,又不能回家去……」小玉同情心無盡氾濫中,「二哥你好狠心,你以前不是這種人。」她看著童炘的眼神帶著濃濃的失望。

  童炘沒辦法忍受她看自己的眼光,從崇拜轉變為失望。

  「噢,小玉,妳這樣說太傷我的心了。」他一副受傷的表情,執起她的小手覆在自己胸口,使出把妹萬無一失的拿手好戲,「妳瞧,它正因為妳傷人的話而哭泣呢!」

  「喂,你幹麼?」童浩剛與小卓回到病房,就看見童炘對小玉手來腳來,他立刻上前將兩人分開,把她藏在自己身後,對童炘大小聲,「講話就講話幹麼動手動腳的?」

  明知道童炘是好玩,只是把小玉當妹妹一樣疼,並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但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童浩又是個佔有慾強烈的男人,他不能容忍童炘對「他的」女朋友動手動腳,就算是親兄弟也不能放過!

  偏偏童炘犯賤得厲害,老是喜歡親近小玉,把童浩逗得哇哇叫,尤其是仗著大哥在場的時候。

  童震是個成熟穩重、重視倫理的男人,絕不容許弟弟沒大沒小,就算老么再得寵,也不准他對哥哥動手。

  所以童浩對童炘就算有一肚子的火也不能開扁。

  之前童炘為了逼出童浩的真心,在他面前假裝吻了小玉,讓他大動肝火,毫無理智的跟童炘打了起來,那件事讓童震抓狂,把他丟到日本去反省。

  而最讓童浩吐血的,莫過於小玉對童炘的無防備,常常被童炘拐走,事後還傻傻的不懂他為什麼生氣。

  「我跟小玉講話關你什麼事?閃一邊去!」童炘大動作的把他推開,硬是要把小玉抓過來。

  「童炘,你別鬧了!」同樣宿醉未醒的小卓沒耐性的吼道。

  平常小卓是個脾氣好,任何事都好商量的經紀人,可發起脾氣來任何人都擋不住,所以才能制得住童家三個性格乖張的大男人,擔任他們經紀人的職務。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當你們兄弟的經紀人!童浩好不容易才有一點知名度,專情的形象才被塑造出來,又馬上給我撞到人!搞這種飛機?!童炘你更扯,把人推下樓還昏迷不醒,你是嫌你的緋聞還不夠多是不是?」才剛鑽進被窩就被這種事情吵醒,急忙趕到醫院封鎖消息,小卓一肚子火,對製造麻煩的童浩和童炘兩人咆哮。

  「又不是我推她下樓的,是她自己來撞我的耶……」童炘好委屈,可惜他沒膽在經紀人生氣的時候頂嘴,只能小小聲的說。

  小卓的咆哮讓吵吵鬧鬧的特別病房頓時安靜下來,也驚醒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芽衣姊,妳醒了?」小玉立刻撲向病床,關心詢問。

  這問病房裡的人,恐怕就只有小玉是真心關心芽衣的傷勢了。

  「妳跟二哥跌下樓梯昏倒了,妳沒事吧?醫生說妳沒有外傷,X光片也沒有腦震盪跡象,如果妳沒有其他不適,醒了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小玉轉告醫生的話,鬆了一口氣的臉上掛著笑容,開心她終於清醒過來。

  簡芽衣睜開迷濛的雙眼,疑惑地四下張望,不解地問:「這裡是哪裡?」

  「醫院啊,芽衣姊,妳會不會不舒服?」小玉關心地問。

  她偏過頭,疑惑地看著小玉。「妳是誰?」眾人來不及露出驚訝的表情,她立刻又問:「我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一旁的童家三兄弟和小卓全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童炘的嘴還張大得足以塞進一顆鹵蛋。

  病房中頓時充滿一股詭異的氛圍,童浩腦筋動得飛快,趁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立刻以異常熱絡的語氣,開口向她解釋--

  「妳不記得我們了?怎麼會這樣呢?這是小玉,是我的女朋友,旁邊這位是大哥童震啊!還有那是小卓哥!他是我們的經紀人。」童浩一副跟她很熟的口吻繼續說:「妳叫簡芽衣,我都叫妳二嫂,妳跟二哥快要結婚了,妳記得嗎?」

  「童浩,你在講什麼啊?」童炘被他的話嚇傻了,回過神來立刻賞他一記爆栗,「亂講話!誰要跟她結婚?」他哇哇大叫,急著否認。

  「欸,二哥,你不能因為二嫂失去記憶就趁機撇清關係,始亂終棄是不對的。」童浩詭笑著喊他一聲「二哥」,讓童炘感到毛骨悚然。

  這小子近二十年來不曾喊他一聲二哥,卻故意在這個時候尊敬起他這個二哥來了,這小子真是一肚子壞水!

  「棄個大頭!誰要跟她在一起?!」童炘大聲嚷嚷。

  「童浩?」小玉也不解童浩這麼說的用意,她扯了扯他的手,一臉疑惑的表情。

  「乖,回家再跟妳說,妳先閉上嘴,不要打斷我,OK?」童浩對女友小聲地交代,轉頭又是一臉欠揍的笑,對著病床上一臉木然的「二嫂」道:「二嫂,妳別聽『二哥』亂說,妳一直都很愛他,跟他形影不離,他走到哪妳就跟到哪,你們這麼相愛,妳一定要趕快記起來!」

  「童浩!我要殺了你--」童炘衝向他,立誓要把他的嘴巴縫起來。

  「童炘,別鬧了!吵吵鬧鬧像什麼話,還不住手!」童震開口制止他揍弟弟。

  「大哥,你還不阻止童浩,叫他不要亂講話?」童炘氣急敗壞。

  「童浩說的話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小卓認真思索,把童炘拉到一旁小聲道:「就車禍這件事童浩雖然不理虧,但撞到人的事最好還是不要曝光,再者,她到你們家休養卻陰錯陽差從樓梯上摔下來失去記憶,更別說當時你身上只圍著一件被單,怎麼想都會讓人懷疑你們兩人的關係不單純。你最近才剛辦完演唱會,紀念專輯也正要發行,這陣子實在不宜鬧徘聞,所以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送她走,加上沒有比你們家更能躲狗仔的地方,就先以你未婚妻的身份唬住她,讓她暫住在你家,--」

  「我不要!」童炘大聲拒絕,「我死也不!」

  「就算讓你死,我也要你這麼做。」小卓獰笑,「你千萬不要懷疑我的決心。」

  他怎麼敢?

  合作這麼多年,他怎麼不知道小卓的脾氣。小卓曾經受了唱片公司的托付,向他催討新歌,偏偏那時他就是不想乖乖合作,小卓便以非常極端的手段對付他。

  他拿了一把手銬將兩人銬住,不管到哪裡兩人都死黏在一起,愛自由的童炘受不了連上個廁所都要被人跟,更不用說釣美眉了……最後他只能乖乖趕工,只花了三個小時就把該交的新歌交出來。

  所以童炘一句話都不敢回,只能將滿腹不願吞回肚子裡。

  「很好,你跟我一起去找醫生,問清楚她的病情。」小卓滿意地點頭,回頭對小玉溫柔地道:「小玉,跟我們一起去好嗎?這段時間要請妳照顧簡小姐,有一些醫生交代的事項要麻煩妳記下來留意。」

  「好。」小玉不懂他們幾個男人腦子裡曲折的思維,雖然一肚子疑問,不懂他們為什麼要把芽衣姊和二哥配成對,但看就連大哥都沒有阻止,她也只能閉嘴不多說--她相信大哥所做的每一項決定。

  「我跟妳去。」童浩防備的看著咬牙瞪著他的童炘,報了一箭之仇讓他心情爽快。

  不知道童炘為什麼怕死了這個女人,急著想跟她撇清關係,但不管她是誰、有多可疑,只要能讓自家二哥大驚失色,他就無論如何要把這個女人留在家裡、留在童炘身邊……看他笑話。

  「跟屁蟲,跟什麼跟?」童炘瞪他,口氣咄咄逼人。

  要不是童浩那張嘴亂講話,也不會把他害到這種地步!

  「我怎麼知道你這禽獸會不會趁我不在時吃小湯圓豆腐?」童浩一臉正經。

  「還不快去?順便請醫生來替簡小姐檢查。」看不下去的童震催促。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病房,只留下一臉驚惶失措的芽衣,以及一臉莫測高深的童震。

  「這個辦法是不錯,但童炘不是這麼笨的人,騙得了一時,騙不了太久。」童震對她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

  「大……哥,你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她眼神閃了閃,不解地偏頭問。

  「要騙過童炘,妳的演技還不夠火候,童炘很精,下回妳與他交手,他會看出妳是在演戲,根本不是真的失去記憶。」他直接點出她是個演技不精的大騙子。

  芽衣一怔,歎了口氣,誠實地虛心請教,「請大哥指點一二。」

  沒錯,她是騙人的。為了留在童炘身邊,她處心積慮,無論用什麼手段她都不在乎。

  所以她利用跌下樓梯這個機會,假裝失憶,可惜她演技不佳,沒多久就穿幫了。

  講到演技,就不能不請教童震這位亞洲影帝。

  童震以一部小成本的國片出道,當時他才十七歲,飾演片中患有重度憂鬱症的同性戀美少年,以該片拿下威尼斯影展最佳男主角以及國內外各項大獎,唯獨與小金人失之交臂是他最大的遺憾。

  但這麼多年來他力爭上游,一共拿下三座小金人,是華人的驕傲與傳奇。

  當然他的作品不限於電影,電視劇、舞台劇也有參與演出。他挑劇本挑得凶,絕不演重複的角色,就算片子再賣座也不拍續集。不在乎片酬,遇到理念相同的導演或劇作家,他甚至願意自掏腰包。

  向來不輕易指導他人演技的童震,見她這麼老實的承認,遺虛心請教,令他不禁咧開嘴笑。

  「我只問妳一件事,妳就這麼逃出來,沒問題嗎?」

  芽衣暗自心驚。「你知道我……」

  「嗯哼。」他點頭。

  「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細,那我也只能老實說了。」她鼓起勇氣老實招認,「我的時間不多,我只給自己兩個月的時間來擄獲童炘。我不能離開太久,我有我的責任,如果兩個月之後,他還是不接受我,我會斬斷十二年來的愛慕,再也不想童炘這個人。」

  「我可以助妳一臂之力。」童震大方地道。

  反倒是芽衣不解,他幹麼對她這麼大方?她是一個要算計他弟弟的女人耶!

  「為什麼你要幫我?」她的語氣像極了無助的小女孩,「我這麼做是對的嗎?」

  「當然是對的。」童震安撫地拍拍她的手,「知道我記得妳的原因嗎?」

  她不解地搖搖頭。

  「當童炘的大哥這麼久,我第一次知道有他沒辦法的女人--那就是妳,他很難得會記得一個女人的臉長達十二年之久。」他笑得詭異。

  這十二年來,簡芽衣從青澀小女孩變成氣質優雅的古典美人,女大十八變這句話足以形容她的轉變。

  是什麼原因讓一個男人一眼就認出十二年未見的小學妹?

  童炘對女人長相的記憶力可沒那麼好,他時常忘了前一天晚上一起過夜的女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可卻對一個十幾年沒見面的女人印象深刻?

  「就衝著妳對他有絕大影響力這點,就足夠我和童浩卯足勁幫妳騙童炘。」童震笑容溫和地說出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

  芽衣頓時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機深沉難懂,他連自己的弟弟都可以算計,這……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同時她也很清楚,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地抓住童炘,但前題是絕對不能傷害童家任何一個人,否則--

  這個叫童震的男人,絕不會放過她!

第四章

        有鑒於國中時期簡芽衣帶給他的災難人生太過悲壯,以致童炘總是能離她遠一點就離她遠一點。

  但是,天不從人願--

  「炘,你在幹麼?」蹭著扭傷未癒的腳,簡芽衣來到童炘位於二樓的書房,帶著一臉甜笑走進來,完全不把他的臭臉看在眼底,自然地張開手臂從他背後摟住他的頸子,親密得就像他們感情很好的模樣。

  自從住進童家以來,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死命纏著他,不管他臉色有多難看,她照樣臉皮非常厚的巴著他不放。她有時也會突然闖進他房裡,纏著要睡在一起。

  童炘不堪其擾,在家裡無法得到充分的休養,反倒讓他累得想大叫救命!

  對付她讓他疲於奔命……

  「走開!」戴著膠框眼鏡,穿著皺得像鹹菜乾的襯衫,完全沒有明星架式,看起來只是個不修邊幅的普通男人。

  「幹麼這麼凶?童浩說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你是不是在氣我忘了你?」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樣子楚楚可憐,眼淚含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摟住他頸子的小手還顫抖著,「我也不想這樣,我不是故意的……」她哭聲哭調,隱忍自己想大哭的衝動。

  經過名師指點,她覺得自己簡直可以去角逐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演起戲來絕不生疏,幾乎所有人都被她的演技給騙了。

  「妳別又來了!」童炘沒轍的歎息。

  他明明伯她怕得要死,為什麼一聽到她這般委屈的語調就心軟?

  他巴不得可以把她趕出家門,她之於他,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只要有她在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楣。以前年紀小、鐵齒,硬是不相信命運是不可扭轉的,讓他受到一連串的「天譴」。

  童炘不禁回想起當年,那天,他遇到了這輩子最羞於啟齒的事件,而那事件的罪魁禍首就是她--簡芽衣!

  *** ***

  將註冊日當天發生的「意外」當成一段插曲,童炘對自己被學妹撞到流血這件事情覺得無所謂。

  男人嘛,流點血算不了什麼的!

  身為學生會長,剛開學總有一連串事情得忙,有一陣子他每天都會收到簡芽衣關心他傷勢的小禮物。

  有時候是她自己烤的小餅乾、百貨公司買的進口巧克力,或者是一杯冰涼飲料,還有她做的很難吃的便當。

  童炘有一個美食家父親,從小就被美食養習了胃口,很多食物他少爺吃了一口,若不合胃口就不吃了,但礙於--那是他有好感的小學妹親手做的,再難吃他都要吞下去,不想傷了她的心。

  快兩個星期沒看到小學妹,該讓她知道他沒事了,別再費心思做那些小東西來荼毒他的胃。

  童炘決定找機會跟芽衣說清楚,要她別再自責擔心。

  這一天,輪到他擔任校內環境糾察的巡邏工作,他手臂上別著臂章,拿著評分表,在校內一個班級、一個班級的評論打掃的認真度。

  悲劇,在他經過芽衣就讀的一年甲班時發生了!

  「芽衣,學長來了!」

  正站在窗台上擦玻璃的芽衣楞了下,差一點跌下來,看著底下興奮呼喊的好友,她不免害羞得紅了瞼。

  「來就來啊。」故作無所謂的聳肩,她繼續擦著已經很亮的玻璃。

  「妳還那麼無所謂的態度!學長快來了耶,妳快把東西拿出來啊!」好友拚命朝她使眼色。

  在一次午餐時,芽衣不小心說溜嘴她和全校女生偶像童炘學長發生的「意外」,引起她們這一掛女生的興奮尖叫,又追問出她對學長有好感,大家便慫恿她主動告白。

  芽衣是他們班上最漂亮、可愛的女生,與其把萬人迷學長讓給別班的死三八,她們當然比較希望自己班上的同學可以跟學長有美好的結局。

  於是芽衣在同學的慫恿下寫了情書,卻遲遲不敢交給童炘,明明每天都準備小點心給他,卻不敢順便把情書一起交出去。

  她的膽小,讓班上女同學又懊惱又憤慨。

  「妳動作不快一點,不怕學長被搶走嗎?我聽說乙班的楊百媚要在今天放學向學長告白,妳還不把握機會?」

  「真的?楊百媚今天要向學長告白?!今天?」簡芽衣聽了臉色大變,「那、那怎麼辦?」

  「所以叫妳快一點啊!阿呆!」好友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回頭一瞄,正好看到童炘經過她們教室,緊張的喊了一聲,「快!學長來了!」

  「啊,炘學長!」芽衣脫口喊了聲,卻因為太過緊張,忘了自己正站在窗台上擦窗戶,腳下頓時踩空,身子搖搖晃晃失去平衡。

  「嗯?」童炘聽見小學妹的聲音,笑著抬頭,不料這一抬頭沒看見學妹可愛的小瞼蛋,反倒看見一道黑影往他頭上罩下來。

  他根本反應不及,就被那道黑影撞倒,雙手直覺接住從天而降的橫禍往後倒,他的頭正好撞到走廊邊的鐵欄杆,頓時昏了過去。

  聽不見小學妹緊張的大喊救命,看見圍在他身旁驚慌失措的學生,當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時,童炘只想死--

  他竟然被一個不到四十公斤的女生撞到昏倒?!他一個身高一七五,體重六十二公斤的健康男生,被這麼一撞就要住院送醫;:

  尤其一睜開眼睛,還看到小他八歲的弟弟童浩坐在病床旁,以恥笑的嘴臉看著他。雖然童浩那張臉漂亮得像個小女生,笑起來的樣子可愛得讓人親親他的臉蛋,可當他一點都下可愛的說:「聽說你被一個很瘦小的女生撞到昏倒,哈,真虛!一童炘只想打死這個小王八蛋!

  這件事情讓他清楚的知道,他跟這個學妹八字不合,也是他最不想回憶的往事。

  而這個往事的始作俑者,現在正親親密密的抱著他的頸子,真以為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光想到就讓他寒毛直豎。

  把她推開,童炘指著書房門口,冷漠得近乎無情地道:「出去!」

  芽衣沒料到他會這麼無情,連一點點的溫柔都不肯給,心裡浮現一絲痛楚,差點就此放棄。

  不,不行,妳的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退縮了就不可能得到妳要的男人!

  妳還想錯過?妳還想看著他的演唱會影像思慕他多久?妳已經不是十二年前那個害羞、青澀的簡芽衣,妳忘了嗎?

  心中最深的渴望頓時敲醒了她,讓她重燃鬥志。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過我。」她一臉受傷的表情,「我懷疑自己不是你最愛的未婚妻,這都是童浩騙我的……」

  「我--」哇咧,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接著她的話回答說:對,我本來就不愛妳,全部都是童浩騙妳的,誰要跟妳這衰神訂婚?我又不是瘋了!

  那明明是他每天晚上在房間裡狂吼的話,為什麼到了她面前他卻說不出口?

  尤其當她以那傷心失望的表情注視著他時,他真覺得自己辜負了她一片真心!

  「我正好有靈感,不想讓人打擾,妳讓我靜一靜。」為什麼他要安慰她?為什麼他要在意她的感覺?「妳離開一下,好嗎?」他口氣幹麼這麼溫柔啊?

  他分明就……巴不得她離他遠一點啊!

  芽衣立刻收起眼淚,露出如釋重負的粲笑。「原來是這樣,我誤會你了。那我不吵你嘍!小玉要教我做炸肉餅,做好了再拿上來給你吃。」她飛快吻了他一下,快樂的轉身離開。

  被她突然的獻吻給嚇了一跳,童炘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這種蜻蜒點水式的吻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Case,絕對是他這二十七年來嘗過最遜的吻,但帶給他的震撼卻非此尋常,那種快感比他之前的輝煌艷史刺激太多了!

  「等一下!」他喊住她,「妳為什麼突然吻我?」

  當然是因為她想吻啊!沒把初吻給童炘,她可是扼腕得要命,現在逮到機會可以光明正大的親他,她為什麼要矜持?

  當然,她不能把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因為那一定會把他嚇跑,她只能故作害羞地對他說:「童浩說,我們一直都很親密,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他建議我可以主動一點,說不定可以想起什麼……」童浩的提議給了她一個主動親近他的借口。

  她實在不懂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童炘明明那麼想跟她保持距離,童浩卻一直想把他們兩個湊成一對……這麼說也不太對,童浩的作法比較像在給童炘找麻煩,不過她也樂得藉此機會纏著他,努力做些讓他不得不注意她的事。

  他要殺了童浩那個亂出主意的小王八蛋!童炘握拳,咬牙切齒。

  「你不喜歡嗎?」她狀似小心地詢問,「那我以後不這麼做了,其實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快阻止她,快啊!芽衣在心底緊張的催促。

  童炘覺得自己,應該回答:對,我討厭妳吻我,那會讓我覺得噁心!這麼一來她絕對會重重受到傷害,甚至就此遠離他,但他卻是粗聲粗氣地低咆一句,「隨妳!」

  芽衣掩嘴竊笑,轉身離開書房。

  她一走,童炘立刻抱著頭痛批自己,「童炘!你搞什麼鬼?十二年前你就對她沒轍,怎麼十二年後還是拿她沒辦法?把她丟出家門啊!你在幹麼?」

  最慘的是,看她掉淚他竟然還像國三那時一樣,會覺得心疼不捨;當她主動吻他時,他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像個沒經驗的年輕小伙子腦中一片空白。

  「怎麼可能?誰的經驗像我這麼豐富?」他自嘲。

  路西法向來對自己的風流韻事誠實坦白,他曾經荒唐得一整個星期每天跟不同女人過夜,多年來與他有過肉體關係的女人數也數不清。

  荒唐的行為,讓童浩不只一次罵他是部沒有感情的性機器,並惡毒的諷刺他,「我真懷疑你怎麼沒得病?」

  然而,他能把一次次激烈狂野的一夜情與感情抽離,卻對她一個淡而無味的吻而心跳加速?

  「媽的,我不會還對她有意思吧?」光想到就覺得詭異,陰霾頓時如同烏雲罩頂,讓他一顆心惶惶不安。

  「不!倒楣一年就夠了,我不要倒楣一輩子!」他打了個哆嗦,決定要離家出走!

  雖然目前還沒有其他衰事找上門,但難保再這樣下去他不會倒大楣。整理簡單的行李,童炘宣佈,「我去住錄音室,沒事不要找我!」

  逃難的姿態任誰都看得出他的狼狽。

  ***  ***

  童浩一邊咬著肉汁鮮美的炸肉餅,一邊翻著今天的報紙,看完頭版頭條,他不發一語的將報紙往桌上一丟。

  芽衣被他粗魯的動作嚇到,抬頭看向桌面,不意瞄到今天的頭條新聞--

  旅法音樂家失蹤月餘 警方全力協尋

  她頓時一楞,不動聲色的繼續吃著小玉做的美式早餐。

  童浩見狀譏諷道:「心虛啊?」

  芽衣才不上他的當,故作不解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哼,虛偽。」童浩冷哼。

  他不相信這個行事詭異的女人,防她可防得緊了。

  「童浩,有沒有人說你很漂亮?」在童家住了月餘,她怎麼不知道童浩最討厭人拿他的臉蛋作文章?

  要不是他對自己的態度差別那麼大,她也不會故意去捋虎鬚!

  他在童炘面前老故意講一些曖昧的話,說謊編造她和童炘相戀的故事,親熱的喊她「二嫂」,私底下卻對她冷嘲熱諷,完全是個兩面人!

  童浩凶狠的瞪著她,警告道:「我最討厭別人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我,我警告妳,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可是你真的很漂亮啊,比我還漂亮呢,又是個前景看好的模特兒,我懷疑像你這種人怎麼會跟小玉在一起?」叫她不要說,她就偏偏要!

  她簡芽衣這麼多年來,增長的可不只是年紀,還有愛記恨的小毛病。

  住進童家已一個月,跟童炘之間毫無進展,她的目的沒有達成,反倒是看了不少次童浩和小玉打情罵俏,一開始還以為他們只是在玩,但某次偶然撞見兩人在樓梯間接吻,她才驚覺--他們真的在一起。

  可是他們不配。

  「妳懂什麼?」童浩聽到她那副「小玉配不上你」的語氣,對她的看法大大改觀,嚴肅地道:「大哥根本就不該幫妳,童炘雖然是個禽獸,可像妳這種貨色,根本就配不上他!」

  不給芽衣反駁的機會,他話一說完就端著盤子離開餐桌,拒絕和她一起用餐。

  「童浩,你要去哪裡?」小玉在廚房喊著。

  「回房間吃,我不想跟一個膚淺的女人同桌吃飯!」

  童浩講話又直又傷人,讓芽衣傻眼之餘也很受傷。

  「童浩在氣什麼啊?」小玉不明白他的怒氣為哪樁。

  「他說我是膚淺的女人!」芽衣很不服氣,她根本就沒有錯。

  「他的少爺脾氣又來了。芽衣姊,妳不要放在心上,童浩嘴巴一直都很毒,講話都沒經過大腦,我也曾被他的話氣哭過,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小玉安慰一臉受傷的芽衣。

  「小湯圓,不要以為妳說我壞話我沒聽見,妳給我上來!」童浩在三樓樓梯口朝樓下吼,像頭暴走的噴火龍。

  「你脾氣好一點會怎樣?又這樣對人家吼來吼去。」小玉嘴巴上叨念著,「我又不是沒脾氣,臭童浩!」

  「還囉唆?快點啦妳!」

  「芽衣姊,我去看一下童浩,不然他又跟我沒完沒了。」她無奈地歎息,「吃完把餐具放著就好,我待會下來收。」說完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

  看著小玉那平凡的五官,芽衣越覺得她跟童浩簡直是雲泥之別。

  童家三兄弟個個耀眼奪目,任何一個站出去都是鎂光燈的焦點,相較之下,與他們一起生活而且被當成「寶」對待的小玉,就平凡得像是路人甲。

  「說有多不搭就有多不搭。」芽衣皺眉,「根本不可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童浩總有一天會受不了她的平凡。」她認定童浩說她膚淺,是因為被她說中了內心深處,他無法接受才會反駁,

  她不該把心思放在他們身上,還是多想想自己的正事吧!她的時間不多,應該好好想讓童炘愛上她的方法。

  「可惡,真要躲我!」她不禁覺得喪氣。

  童炘自從半個月前說要到錄音室去做新曲,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但卻每天叫小玉幫他送便當,而且小玉不時還會帶著大包小包的名牌衣物回家。

  「二哥說他一定要買衣服給我。」一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的表情,「上次買的衣服還有很多沒穿過,我穿不完這麼多……」

  然後童浩就會憤怒的打電話向童炘抱怨,「你錢多啊?小湯圓是我女朋友,幫她買衣服這種事情不需要你幫忙!你他媽的雞婆什麼勁?」

  「連童炘都拿她當寶……」芽衣不免打翻了醋醰子。

  因為芥蒂小玉,連帶的覺得她做的菜難以下嚥,她生氣的放下刀叉不吃了。完全沒有發現,小玉知道她早餐吃不慣清粥小菜,特別為了她,另外做了她愛吃的西式早餐。

  芽衣獨自一人走上二樓,定進童炘的書房裡,坐在他曾經坐過的位子上,默默想念著。

  她的扭傷在小玉的照料下復原情況良好,不需要別人的扶持也可以行動自如。因為小玉善良的默默付出,她才能在童家當個大小姐,但嫉妒卻讓她忘卻感謝之心。

  她百般無聊的看著散佈整個桌面的便條紙,上頭有童炘凌亂的筆跡、畫上去刪去的音符,或揉成一團的皺褶。

  「好亂。」她皺眉,嘀咕小玉打掃做得不夠徹底,「明明一早就開始打掃,家裡四處一塵不染,童炘根本沒回來也進他房間整理,就是書房沒打掃,真是不像話。」邊念邊動手把桌上所有便條紙丟進一旁的碎紙機絞碎。

  她四下張望,決定幫喜歡的人打掃他工作的地方。

  電腦旁邊有一迭計算紙,紙面上已經沒有任何空白處可以做計算了,她照樣把那迭計算紙丟進碎紙機絞成碎片。

  書桌旁有一扇小門,推開一看,是一問小型的視聽室,有佔據整面牆的投影布幕,和-整牆的錄影帶、光碟。

  沙發旁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光碟片,全部都是沒有標示的,簡芽衣將它們全部放進同一個收容盒裡。

  把童炘的書房、視聽視整理整齊,讓她覺得很有成就感。

  「他回來一定會嚇一跳!」她不禁沾沾自喜。

  一轉身,就看見童炘以震驚的眼神瞪著她。

  「炘,你回來了?」她立刻露出甜笑,親密的勾住他的手臂,逮到機會就纏著他不放。

  「妳在做什麼?」他表情很可怕,動作僵硬的拉開她,不願讓她接近。

  「在幫你打掃,你書房好亂哦!我丟了一些沒用的東西。」她笑著回答,「你看,是不是乾淨多了?我連你的視聽室都整理好了哦。」

  童炘額上暴出青筋,輕聲質問:「我沙發上分成兩堆的光碟片,妳放到哪裡去了?」

  她立刻翻出收容好的CD盒。「在這裡。」

  一看那收容盒,童炘差點昏倒。「那是我請日本唱片公司幫我燒成光碟的動畫!都是照著順序排的,妳給我全部放進這裡?!我看到哪一片妳知道嗎?」

  「啊……」芽衣傻眼,「我以為是空白的光碟片,對不起……」知道闖禍的她立刻道歉。

  氣到無力的童炘轉身,回到書房找他的論文。

  雖然是暑假,但他的論文依舊在進行中,他今天約了教授Meeting,要做最後的修正和討論。

  但是他放在電腦旁的論文原稿不見了!

  再仔細看桌上,他那些寫有詞、曲靈感提示的便條,也不見縱影……

  他不禁頭皮發麻的想起她在他的視聽室幹了什麼好事,該不會把他書房裡的東西比照辦理吧?

  他皮笑肉不笑的掀掀嘴角,詢問:「我放在這裡的東西,不會是妳拿走的吧?」童炘指了指電腦旁那原本應該放著他論文原稿的地方。

  芽衣根本沒察覺他臉色難看,燦笑道:「我把那些計算紙丟進碎紙機裡了。」

  忍住!童炘,殺人是犯法的!就算是來不及交出論文,你也不可以失手殺人!

  「那,我放在桌上的便條呢?妳不會也雞婆的全部丟了吧?」他懷疑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

  「對啊,你桌上好亂,小玉全家上下都打掃了,就這裡漏掉,真不負責任,我看不過去就順手整理了。」她笑咪咪地回答。

  忍?忍什麼忍?!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對女孩子要溫柔體貼,絕對不可以大小聲,但在看到她闖了禍還那麼天真的自以為是,一臉等他誇獎的得意樣貌,還白目的指責小玉,那口氣簡直把小玉當成了他們家的下人!童炘終於忍無可忍,怒氣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跟妳扯上關係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妳毀了我的論文和靈感筆記還一臉沾沾自喜,這就算了,我不想跟妳計較,但妳自己雞婆還怪罪小玉,妳搞清楚狀況!就連小玉也不敢進我書房亂碰,妳算什麼東西?!我警告妳,妳再敢自作主張進我書房或我房間、再說一句詆毀小玉的話,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妳!」

  芽衣被他張牙舞爪的狠厲模樣嚇壞了,從沒見過溫文儒雅的他以這種態度說話,她害怕得渾身顫抖,跌跌撞撞的奔回客房,關上房門不敢出來。

  童炘難得一見的怒火咆哮引來童浩和小玉的注意,童浩從房裡探出頭,正好看見芽衣哭著跑回房,又看見童炘一臉怒容的從二樓走上來,走進自己的房間,用力甩上房門,他幸災樂禍地笑道:「活該。」他幸災樂禍的對象,當然是被罵哭的那個膚淺女人嘍。

  「芽衣姊和二哥,他們怎麼了?」小玉擔心的回頭望著童浩問。

  「不關妳的事,不要過問,聽見沒?」他擔心這顆同情心氾濫的湯圓會插手童炘和簡芽衣之間的事,沾染一身腥還吃力不討好。尤其她這麼笨,被人欺負了也不會講,悶悶的吃虧還不覺得怎樣,簡芽衣心眼那麼多,誰知道她會不會利用她的同情心作亂?

  想惡整童炘是一回事,但事情牽扯到小玉,他就不可能睜一隻眼、閉一眼只眼!

第五章

        雖然童浩再三警告小玉,不得過問童炘和簡芽衣爭執的原因,但生性善良的小玉不忍心看她陷入低潮,一個人悶在房間裡,甚至避開跟大家一起用餐。

  芽衣姊畢竟是在家裡作客,不能怠慢人家,可她不敢在童浩眼皮子底下主動接近她,只好趁著他被經紀人抓去上通告,再以內線電話喚芽衣姊下樓吃點心。

  她特地做了些中式小點心,燒賣、珍珠丸等等,還泡了一壺熱騰騰的菊花茶擺在餐桌上,就等著芽衣下樓。

  「芽衣姊,快趁熱吃。」見她像抹遊魂似的飄下樓來,小玉熱情的招呼著。「我做了很多,妳可以盡情吃,不然晚一點童浩回來會被他全部吃的。對了,我都忘了問妳,這幾天妳的腳還會痛嗎?要不要去給醫生看一下呢?」

  小玉關心的詢問她已然痊癒的傷勢,因為早已不痛了,所以她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想到,整個童家還把她當成傷者關心的,就只有眼前的小玉了。

  童震丟下她不管飛到加拿大拍片,童炘躲著她住到錄音室去,童浩對她防備有戒心,只有小玉,沒有任何心眼的相信她、照顧她,還會關心她。

  可為什麼是她呢?為什麼不是童炘來關心她的傷勢?她留下來都是為了他啊!

  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的徒勞無功,她就覺得很挫折,她只是想為喜歡的人做一點事,她只是吃小玉的醋,她只是……希望他正視她這個人。

  想不到反倒把他逼走了,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討厭她?討厭到連家都不回……

  從小到大沒受過挫折的簡芽衣不禁掉淚,在她平時顧慮的小玉面前,控制不住情緒的大哭。

  小玉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天生不會安慰人,也向來沒有什麼女性朋友,更別說會有女生在她面前哭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了兩盒面紙,坐在芽衣身旁,無聲的遞著面紙。

  芽衣也不客氣的接過一張張的面紙拭淚、擦鼻涕,明明就介意童炘在乎小玉比在乎她還要多,可卻又一古腦把自己的挫敗和傷心全部都說了出來。

  從十二年前認識童炘,到後來陰錯陽差被童浩撞到,更說出她根本沒有失去記憶的事實。

  「我真的好喜歡他,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一個人?喜歡這麼久要做什麼?」她不甘心地握拳,抱怨著,「他這麼花心,身邊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我好氣!我念大學時也曾交過男朋友,可是我被甩了,妳相信嗎?我竟然被甩了!那個男人還奪走我的初吻,初吻耶!他甩我的理由竟然是因為我沒有心,他說我一直拿他跟別的男人比較……」

  邊哭邊抱怨的芽衣,那個優雅、氣質出眾的女人跟小玉先前印象中完全不同!

  小玉雖然驚訝,但仍默默的聽她發牢騷,沒有回應附和,靜靜的當個聆聽者。

  「我是什麼人?童炘那個大笨蛋!被我喜歡上很倒楣嗎?他又有什麼好?他那麼花心!嗚……」跟童炘之間毫無進展讓她心灰意冷,忍不住難過得嚎啕大哭。

  待情緒稍緩,她才以平緩的語調道出自己的身世。

  她十三歲那年隨改嫁的母親到法國,繼父是個侯爵,儘管他和母親的年紀差了二十歲,但兩人極為相愛,並愛烏及屋的,不只大方接受她、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侯爵千金該有享受她一樣也不缺,甚至讓她繼承自己的姓氏。

  她是個貴族千金!

  芽衣驚人的身家背景讓小玉開了眼界,但她還是強忍住驚奇,靜靜的聽她說完她想講的話。

  總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之後,她也恢復以往的冷靜自持,抬頭看到小玉那傻呼呼的表情,她不禁問:「妳現在知道我是這種既膚淺又心機重的女人了,應該很討厭我了,對吧?」

  小玉一楞,然後認真地回答,「不會啊!芽衣姊,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別人,妳放心。」

  芽衣瞪大眼,怎樣也想不到她竟會如此回答。

  「除了這個呢?妳沒別的話好說了?」芽衣再問,不相信她聽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只有這種反應。

  「原來妳是音樂家啊!怪不得妳這麼有氣質。」小玉傻傻的回答。

  她的反應根本就不在芽衣的預料之中。

  小玉外貌不出色,不會找話題聊天,甚至可以一整天待在家裡做家事不跟任何人接觸。

  當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總會聊一些共同的話題,不管是時尚還是保養,一定會有相同的頻率。

  然而小玉的頻率明顯不受女生歡迎,她太平凡普通,更沒有吸引人的特點,但是……

  她卻是最好的傾聽對象。當她單純的凝望著自己,以認真的口吻允諾會保守秘密,芽衣相信,她真的會信守承諾!

  突然之間,芽衣有些明白童家男人把她當寶的原因了,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靜靜聽他說話的女人。只以單純的眼神望著對方,就算發牢騷再久,她也會耐心的聽對方說完。

  難怪外貌平凡不出色的小玉,會有這麼多男性圍護她,因為她就像是個天使,坦率真誠,默默聆聽你的傾訴,是最忠實的朋友。

  她有點明白童浩喜歡的原因小玉了,不是因為外貌,而是她的個性。

  童浩說的沒錯,她是個膚淺的女人,她配不上童炘。

  「小玉,對不起。」她不禁對無辜的小玉道歉,厭惡自己的壞心眼。

  她怎麼會變成一個如此愛計較的女人?連她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童炘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她呢?

  「芽衣姊,妳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小玉一臉莫名其妙。

  芽衣說不出口,說不出自己曾經看不起她,認定她配不上外貌秀美的童浩。她怎麼可以把一個心地這麼美的女孩於看得這麼輕?

  「我總算知道童浩喜歡妳的原因了,其實……應該是他配不上妳才對。」她由衷地道。

  小玉一頭霧水。「我做了什麼嗎?第一次有女生這樣跟我說耶……」就算跟童浩在一起這麼久了,她還是常聽見別的女生批評的聲音。以前她會因為別人的眼光而躲著童浩,現在不會了,因為童浩給了她很多很多的信心。

  芽衣搖頭,失笑反問:「小玉,既然知道我接近童炘的用意,為什麼妳對我的態度還是一樣?妳不想把事實告訴童炘?他這麼疼妳,妳不會想幫他嗎?」

  「我沒有這樣想過耶!」小玉搔搔頭,腦中一團混亂,一時間難以回答她,「因為大哥相信妳、要幫妳啊,大哥的決定不會有錯。」她嘴巴很笨,但很努力的把想說的話說清楚。

  「而且我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那感覺很奇妙,有時候雖然會覺得很痛苦,但只要有一點點感覺到我在他心中是特別的,我就會很快樂……我不會形容,反正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事。」從來沒有跟女性友人討論過戀愛的感覺,這是她第一次說出口,感覺……滿妙的。

  她的愛情顧問一向都是童家大哥和二哥,但畢竟男生和女生的想法不一樣,很多時候只有女人可以體會女人的感動。

  「芽衣姊,像妳條件這麼好的女生會喜歡二哥,一定是因為妳看到一般人看不見的二哥,啊……我說的妳聽不聽得懂啊?」小玉逕自說了一串話,才想起自己沒注意到對方的反應。

  「我懂。」芽衣緊緊握住小玉的手,拚命的點頭。

  雖然小玉的口才不好,但每一句話都說進她的心坎裡。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可是他討厭我……」想起童炘對她的態度就覺得很受傷,還有濃濃的無力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想看到我,也不回家,我們就這樣錯過了,我沒有機會了。」

  「咦?」小玉覺得奇怪,「會嗎?二哥沒有不准妳去唱片公司看他啊。」

  經小玉這麼一提,她才恍然過來。

  對啊!他不回來,她可以去找他嘛!

  既然早就打定王意要製造讓他愛上她的機會,為什麼還要傻傻的在家裡等待?機會是不等人的啊!

  芽衣擦乾眼淚,握著小玉的手,懇切請求。「小玉,妳可不可以幫我?」

  小玉對她露出笑容,點了點頭,同意。

  *** ***

  Luna專屬的錄音室裡,團員們不定時的聚集在這裡,不一定是討論工作,有時候是聊聊新戀情,或者聊一些心事。

  Luna的成員下了舞台,都回復自己的真實面貌,任誰也無法將舞台上那四個狂野性感的搖滾樂手和眼前這四個「普通人」聯想在一起。

  娃娃臉的加百列就像個清純的高中生,但其實他已經三十歲了。

  撲克牌臉的米凱爾像是個嚴肅的爸爸,其實是兒子、女兒的大玩偶。

  貴公子拉斐爾一開口就惹人發笑,是Luna裡負責搞笑的。

  可三個人加起來都沒有路西法誇張,誰想得到,那個花心,風流,打扮招搖、唱起歌來瘋狂,貝斯絕技少有人能匹敵的路西法,竟然是個生物碩士!而且正繼續修博士學位。

  平常時黑眶眼鏡、鹹菜乾襯衫加身,長髮隨便綁成馬尾垂在身後,雜亂的模樣看起來起碼有一個星期沒洗頭!

  他還常常整天泡在圖書館裡讀書,一點也看不出來他玩起來很瘋。最大的興趣是看日本美少女戰士系列卡通,收集上千部卡通在家裡,習性就像個「御宅族」。

  「嘖,那傢伙打算在錄音室住到什麼時候?」加百列不耐煩地啐道。不工作的時候還要看地那張臉,實在很倒胃口。

  「住到他『未婚妻』恢復記憶吧。」拉斐爾低笑,「聽小卓說,對方是童炘認識很久的舊識。」

  「是嗎?」加百列挑了挑眉,走到正專心撰寫論文的童炘身旁,打擾他專心用功,「來公司唸書,你也太誇張了!回家不是比較好?有小玉照顧,還有你那來路不明的『未婚妻』幫你啊!」

  說到未婚妻三個字,童炘額上就得青筋突爆。

  「你以為我這麼死命趕論文是為什麼?」

  「對啊!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呢?你的論文不是已經在做最後修正了,難道被指導教授退回來了?」拉斐爾畢竟曾是他的高中老師,多少會注意他的學業。

  「我超倒楣的!」一說起害他重新找資料、重新整理論文的前因後果,童炘就忿忿不平,當他全盤托出後,立刻引起加百列的大笑。

  「哈哈哈,活該!」

  「還有一件事情會讓你爽翻。」見他笑得這麼誇張,童炘冷笑,「我們聖誕節要發行的單曲,我寫的詞曲靈感便條全部被她消滅了,你說,爽吧?」

  「哇靠!」加百列這下笑不出來了,「那怎麼辦?」

  童炘邪惡的一笑,「等我把論文生出來再告訴你。」

  「那我們可以再休一陣子長假。」拉斐爾想得很美,「炘,你慢慢忙沒關係,我們不急的。」

  每到錄音的時候,童炘就會變身成惡魔,把他們磨得死去活來,演唱會那陣子的折磨還讓他們心有餘悸,只想好好休息一陣子。

  任何牽扯到音樂的事情,都能讓童炘神經緊繃,他的要求不只是十全十美而已,根本就是要把人的潛能逼到極限!

  不過也因為他這麼多年來的磨練,讓他們的技術一天比一天進步,對音樂的要求也一次比一次嚴謹。

  「媽的,遇到她都不會有好事!」童炘忍不住抱怨,「衰死了!」

  「怎麼個衰法?」加百列好奇地問。

  除了錄音之外,很少聽他發牢騷,他那個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怎麼有本事讓一向對女性溫文有禮的童炘抱怨連連?

  因為必須回溯論文,他找資料找得快瘋了,需要好好發洩一下,於是想也沒想便說出他和芽衣的往事。

  「遇到她,我不是倒楣就是有血光之災!」童炘腦子糊塗了,抖出一堆他這輩子再也不願去回想的記憶。

  當他說完芽衣如何的脫線,鎖錯他的腳踏車又撞得他下巴流血時,加百列已經笑得趴在地上直不起腰來了。

  「我這輩子第一次坐救護車也是被她害的!」忿忿不平的吐出他被一個不到四十公斤的女生壓到昏倒的糗事。

  「哈哈哈哈--」拉斐爾笑趴在沙發上,難以想像童炘這種高大的男人會這 的「虛弱」。

  「那年冬天第一波寒流來襲,我經過他們班的教室,才正想要快步走過去,就被淋得一身水,冬天耶!那水還是冰的,你們知道那有多冷嗎?我回頭想罵那個亂潑水的人,想不到居然又是她!因為那一桶水,我重感冒發燒三天,還去醫院吊點滴……」

  「還有次差點被她害到絕子絕孫……」童炘咬牙切齒憶當年,「我們體育課被排到同一節課,他們班在做暖身操,她就站在最後一排,我當時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想去嚇她!可一靠近她我就想到,她那麼帶賽,還是不要吧?才要走而已,她手就甩過來打到我的……痛得我倒在地上,還以為被她打斷了。那時候我才知道,我連靠近她的念頭都不能有,會遭天譴的!」

  童炘說起這段「絕嗣記」時,終於把八風吹不動的米凱爾給逗笑了,他還笑到岔氣,猛咳不止。

  「應該沒斷,這麼多年來你使用的頻率還滿高的。哈哈哈--」加百列開著低級玩笑,一想到童炘曾經有這麼慘的人生經驗,忍不住再度大笑。

  「我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也是她害的……」童炘一開口就停不了,說了很多秘辛,「我承認我從小就花心,從國一就開始談愛,我也承認身邊有過很多女孩子。可你們知道嗎?我國三交的最後一個女朋友,都已經在校外約會了,還被那個小學妹撞見,她看見就算了,竟然在我女朋友面前說--咦?學長,你上次帶的好像不是這個耶!」他還記得簡芽衣當年那副疑惑、單純的模樣,說出那句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的話。

  「你們知道我女朋友的反應是什麼嗎?」童炘臭臉地問。

  「哈哈哈哈--」回答他的是一連串大笑。

  「那個帶賽女一走,我就被甩巴掌……」想到就覺得很衰,「我第一次進訓導處也是她害的!」

  童炘一生求學之路順遂,大小功勳記不完,當了一輩子師長眼中的模範生,第一次被逮進訓導處訓話,還是跟這個小學妹有關。

  那是下課時問,他要去合作社買飲料,在走廊上遇到正要下樓梯的芽衣和她同學,不知道為什麼她同學突然推了她一把,他根本反應不及,就被往他身上倒的她「親」到下巴,也因為撞擊力太大把他的嘴唇撞破流血。

  又一次的血光之災!

  然後很該死的被巡堂的訓導主任逮到,把他們兩個人帶到訓導處去坐了一整個早上。

  訓導主任還笑笑的消譴他們,「芽衣啊,妳怎麼把妳學長的嘴巴給親破了呢?」

  「我超想死的!」童炘握拳大吼,一旁的夥伴早已笑得倒地不起,「後來每次被逮到導師那裡,老師看到我們就歎氣,說『又是你們這對冤家』!」

  霉運還沒完,原以為畢業典禮當天就是他跟衰尾小學妹說「Bye」的日子,卻沒有想到那天也是他這一生最「痛」的日子。

  「我們學校有個傳統,在校生要幫畢業生別胸花。剛開學的時候,我多慶幸我的直屬學妹是她,然而經過一年的大小衰事,我已經不這麼想了,畢業典禮時我還天真的想,只是別個胸花,應該沒事吧?可當她拿著胸花要幫我別的時候,我知道我在冒冷汗,事實證明--遇上她真的會有血光之災!我的胸部,被她拿別針剌進肉裡,白襯衫上面還有血跡咧!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胸部超痛--」他下意識揉著自己的胸口,「她都快哭了,我只能咬牙笑著說『沒關係』。」

  「哈哈哈哈--」童炘合作九年的Luna團員夥伴,沒有人同情他的處境,個個笑得誇張不給面子。

  說到最後,童炘皺眉歎息,「為什麼?她明明就是我喜歡的型,白白的、安安靜靜的,如果她不那麼『帶賽』,我一定會追求她。我原本也這麼打算的,但是跟她扯上關係就一定很慘,連我女朋友都被波及,在冬天一起被她潑到冷水……」最後女友與他分手,不是因為學妹講錯話,而是因為他太倒楣,每次都波及旁人,女友受下了而跟他分手。

  童炘在錄音室裡訴說往事,其他人則被他「壯烈」的過去搞得大笑下止,沒有人注意到,虛掩的門外站著一抹修長纖細的身影。

  那是芽衣,她央求小玉幫忙,讓她送飯來給童炘。然而自己主動出擊,沒想到卻聽見童炘正在對同伴話當年,也聽見讓她信心大振的話。

  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只是因為當年的鳥龍事件讓他卻步,她也記得那時候他們兩人鬧了多少笑話。抱緊懷裡的便當盒,她不禁會心一笑。

  當年會讓他這麼慘,其實也都怪要她班上女同學的雞婆。

  她太喜歡他了,於是班上女生便積極幫她製造機會,卻沒想到她們處心積慮製造的機會不像連續劇那樣完美,反而失敗造成了反效果。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後來他在學校看到她就跑,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而如今她還想像以前一樣製造機會纏著他不放,難怪他會嚇得逃之夭夭,覺得遇上她都沒好事。

  不要討好,不要刻意製造巧合,用她最真的性情來面對他,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深吸口氣,芽衣武裝好自己,記得自己是童炘失去記憶的「未婚妻」,臉上帶著美麗的微笑,她輕輕敲門。

  打斷那群男人的說笑,踏進產Luna樂團的領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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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0122000 2009-6-17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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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抱歉,打擾了。」芽衣探頭進錄音室,有禮地淺笑,像個家教良好的大家閨秀。

  童炘一看見她出現嚇得站起身來打翻桌上的咖啡。「妳來幹麼?」

  他防備的口吻讓她有點小受傷。

  但是不怕,她剛才知道自己是他喜歡的類型,知道他當年有意追求她,這比什麼都管用,帶給她滿滿的勇氣!

  「我來送便當給你,小玉今天沒空,她陪童浩出外景。」她把便當拎到他面前,好奇地問:「炘,他們是你的工作夥伴嗎?」眼瞟向在場的另外三人。

  其實她早就知道他們是誰,但經由童炘介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童炘想了想,禮貌性的替他們三人介紹。

  指了指加百列。「小可。」這是他們私底下喊的綽號。

  「嗨,妳好。」加百列挑了挑眉,頗意外童炘會用他們的本名來相互介紹。

  「老喬。」接著是認真的米凱爾。「那是大頭。」最後才是拉斐爾。

  「她叫簡芽衣。」

  「傳說中的童家二嫂,久仰大名。」加百列露出可愛的虎牙,笑容清純得像個高中生,「叫我小可就可以了。」

  除了加百列對她展露熱情,另兩個人笑容可沒那麼單純,詭異的盯著童炘,笑得曖昧。

  芽衣內心澎湃不已!她以為他會以藝名為她介紹,沒想到會是私底下用的綽號,那麼他是相信她,把她當成自己人看待嘍?

  「為什麼說傳說中呢?你們不知道我們訂婚了嗎?」她故作不解地問,想知道童炘會不會護著她,幫她說話,「炘,你以前沒帶我見過你的工作夥伴嗎?」雖然開心,但她沒忘記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角色,可是一個有「失憶症」的人呢。

  「當然沒有,我可不想讓妳跟這群禽獸見面。」他幹麼這樣說?說完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皺起了眉頭。

  童炘不清楚她失憶是個騙局,口口聲聲要與她保持距離,卻下意識的將兩人關係拉緊,沒發現他其實是對她狠不下心,一如當年。

  明明就怕死她,可還是想接近她。

  芽衣終於瞭解他只是喜歡嘴巴上說說,根本就不是真的想把她推得遠遠的。

  「喲,禽獸咧!」加百列哼了聲,訕笑。

  「我會不會打擾到你們?」芽衣態度溫和的笑問。「炘,需不需要我幫忙?我很抱歉自作主張害了你,不小心犯了你的忌諱我很抱歉,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儘管吩咐我。」

  她怎麼了?

  童炘不禁疑惑,她像是變了個人,上回在家裡被他臭罵一頓,那時她完全不是這種個性。

  現在不但不會纏著他摟摟抱抱、突然衝過來偷吻他,也沒有自作主張想替他張羅一切。

  是什麼改變了她?

  這樣的她比任何時候都吸引人,她姿態優雅、氣質高尚,就算是穿著樸素的T恤、牛仔褲都讓人覺得她很迷人。

  她有這麼漂亮嗎?怎麼之前都沒發覺呢?

  不禁把她拉到一旁小聲詢問:「妳怎麼了?病了嗎?」那自以為是的態度都不見了?

  「我做了讓你討厭的事對不對?」她微笑,「我太急著想恢復記憶,做了很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應該這麼急的,我相信有一天我一定會想起過去。」

  她決定了,不再耍什麼心眼,要以最真誠的心去對待他。分開這麼多年,能再和他見面,對她而言已經足夠。

  就像小玉說的,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很奇妙,知道自己在對方的心目中是特別的,就會很開心。

  她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了,她要賭一賭童炘對她的眷戀是否一如當年,賭一賭真實的她是不是能擄獲他的青睞。

  若老天爺注定他們這輩子無法在一起,那麼她會放棄,並考慮繼兄的安排,雖然仍會覺得遺憾,但至少她有一段美好的回憶。

  況且,她認識了一個心地很美的女孩--小玉,她絕對是她這輩子見過對人最沒有防心的女生了,一旦發現小玉的好,就會覺得她是個很惹人疼惜的小女生。

  這樣的簡芽衣,令童炘想起十三年前對她心動的瞬間--她從青澀、容易害羞的小女孩,長成眼前這個氣質優雅、充滿智慧的女人,那張白淨的小臉上依稀可見當年稚氣未脫的樣子……

  突然之間,他不希望她太快恢復記憶,他喜歡這樣的她。

  「我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芽衣很想留下來看他工作的情況,但她想,男人需要獨立的空間,總不能老是兒女情長吧?她本來就不是個喜歡和人太親近的女生,她非常堅持,就算是情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間。

  「妳要走了?」童炘突然覺得不捨。

  「嗯。」她笑著點頭,「我這幾天發現我好像會彈鋼琴,你家裡的電子琴能不能借我練習?」說謊好痛苦,她發現欺騙自己喜歡的人是一件很難受的事,為什麼當時的她會認為這是個好方法呢?

  以欺騙換來的感情怎 可能天長地久?當時她一定是鬼迷了心竅!

  「如果不介意,我的琴可以借妳。」拉斐爾大方出借自己的鋼琴,「別客氣。」其實是想仔細瞧瞧把夥伴整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究竟有多大能耐,想留下她好好觀察觀察。

  「真的嗎?」芽衣興奮的像個收到禮物的小女孩。

  「當然,請!」拉斐爾比了個邀請的手勢。

  沒有看童炘一眼,她逕自興奮的走向拉斐爾的演奏鋼琴,以虔誠的態度撫摸琴身。

  她從小到大沒有斷過練習,這麼久沒有碰到她最愛的鋼琴,她好想彈、好想彈。

  童炘傻眼的看著她走向拉斐爾,沒有眷戀回頭望他,讓他覺得頗不是滋味。

  不論是最近還是十二年前,她的眼神一直熱烈的追逐他的身影,像是天空只中有他這一顆星星般凝望著他!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她眼底沒有他的存在?

  芽衣調整椅子的高度距離,十指放在黑白琴鍵上,貝多芬的「熱情」在她的指尖律動下,熱情的音符抓住了Luna所有成員的注意力。

  童炘知道她自小學琴,也聽過她的演奏,卻不知道她的琴藝進步這麼多,如此精湛,連拉斐爾都傻眼,一改先前玩笑的態度,認真的聽她彈奏。

  當芽衣彈完整首曲子,拉斐爾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兩個對古典音樂有相同喜好的音樂人就這麼聊了起來,並一時興起一時興起嘗試四手聯彈,想不到默契出奇的好,讓兩人大感意外。

  「這是我上回在演唱會上表演的SOLO。」拉斐爾彈起了自己譜的「浪漫搖滾」,彈完後詢問芽衣的意見。

  「我覺得改一下拍子會比較有趣。」只聽過一次,她便能無誤的彈出相同的曲子,並加以改進。

  「這樣果真俏皮多了,我的老天!我沒想到會遇到在鋼琴上跟我這麼合的人。」知音難尋,拉斐爾雙眼發亮。

  「我也有這種感覺。」芽衣開心極了。

  她知道Luna的拉斐爾琴藝出眾,可沒想到會這麼出色,如果他沒往搖滾樂發展,而是與她四手聯彈的發表演奏,一定能引起古典音樂界的好評,她從來沒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拉斐爾是第一個,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個。

  好想就這麼和他一起合奏下去,她全身的音樂細胞為因遇到知音而沸騰不已!

  「有沒有興趣在我們下一次演唱會上擔任佳賓?跟妳一起彈鋼琴很有趣。」拉斐爾興致勃勃的提議著。

  「我可以嗎?」她當然想淋漓盡致的彈琴,彈到手指斷了也會覺得過癮。

  「童炘,你說呢?」拉斐爾轉頭詢問決策者。

  「隨便你們!」敷衍的語氣像打翻了醋罈子,可那兩個討論得正在興頭上的男女,一點也沒把他的反應放在眼裡,逕自討論著。

  她眼裡有沒有他的存在啊?跟拉斐爾突然熟起來是怎樣?童炘不禁瞪眼。

  「炘,你還想跟她保持距離嗎?」全都看在眼底的加百列幸災樂禍,「這樣也不錯,讓她跟拉斐爾拉近距離也好,他們滿配的,你不覺得嗎?」

  童炘回頭對他吼,「閉嘴!」哪裡配?一點都不配好不好!

  他在心中反駁著,但是斐爾是古典音樂出身,又是一副貴公子的翩翮態度,而芽衣則充滿了古典美,不論在外型、氣質、興趣上,他們的確都很相配。

  但他就是不爽啦!

  「這個女人……怎麼回事?」童炘發牢騷,「有音樂就忘了別人的存在!」

  成員中最少說話的米凱爾聽了不禁感到好笑,說了一句公道話,「你不也一樣嗎?」

  「這倒是。」童炘點頭,同意他們在這一點相似度百分之百,「所以相配的是我跟她!」

  「哈哈哈,你根本就對人家舊情難忘還想撇清?你面對現實好不好?」加百列大笑。

  童炘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瞪了他一眼,轉頭又看到米凱爾背過身子偷笑,眼神再瞟過去,芽衣還是跟拉斐爾熱絡的討論個沒完,心情又更惡劣了。

  「媽的……最好大頭講話咬到舌頭!話多嘛!」

  那個成天纏著他的簡芽衣讓他避之唯恐不及,但現在這個一談到音樂就眼睛發亮,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底的簡芽衣卻讓他心動不已,連帶的吃起工作夥伴的醋來,幼稚到了極點。

  對她的感情都這麼明顯了,他還要將她推拒心門外嗎?

  他得好好想一想。

  *** ***

  近來芽衣跑Luna的錄音室跑得很勤,最主要的目的並不是找童炘,而是和拉斐爾討論共同的興趣。

  有時候和拉斐爾討論得太過忘我,會被童炘臭臉制止,要她幫他做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主要目的在分開她和拉斐爾,童炘眼紅他們兩人感情越來越好。

  「難聽。」芽衣皺眉批評,「難聽死了!」

  聽到她批評他做的音樂難聽,童炘忿怒得像頭暴走的噴火龍。「妳到底懂不懂搖滾樂啊?」

  「管他搖滾樂、古典樂,我不喜歡的就是難聽!」芽衣堅持。

  童炘要她彈奏他剛才想到的曲譜,還只是草稿階段,不是最後成品,其實他也對這個作品不滿意,等會就要丟進垃圾桶,詢問她的意見只是借口,他不想看她和拉斐爾越來越好,可他又想看她一提到音樂就發亮的雙眼。

  他喜歡她對音樂認真、不妥協的模樣,像看到了自己。

  「妳厲害就寫一首搖滾樂來聽聽啊!」他故意激她。

  「不要以為我寫不出來,我寫給你看!」激將法成功了,芽衣不認輸地接下戰帖。「今天到此為止,我要走了。」她拍拍屁股走人。

  童炘一楞。「妳要去哪?」平常她都待個老半天,要他催促才知道要回家,今天這麼爽快?

  「我要跟小玉出去。」她微笑回答,「我要陪小玉去唱歌。她繫上同學不只一次抱怨她生活無趣,我覺得她應該有一點年輕人的社交生活,跟那群男生出去玩玩也不錯,可是她膽小,怕童浩知道她跟一群男生出去會生氣,所以找我壯膽。」

  「一群男生?」童炘想起小五班上某個長袖善舞、很有公關天分的男同學,「苗滕桀?」

  「對!就是他,他好有趣。」她見過那個男孩子,他曾到童家找小玉討論專題,是個非常會耍寶的男生,也很照顧小玉,她對這個男生印象非常好。

  可惜童浩討厭他,不過依童浩那陰陽怪氣的脾氣,任何一個對小玉好的男人都會被他討厭,也不用太大驚小怪。

  「我認識他。」童炘皺眉。

  苗滕桀,小玉的大學同學兼好朋友,Luna的頭號歌迷,把路西法當成神在崇拜!

  可他玩起來是個瘋子,誰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在KTV會玩什麼?礙於童浩的惡勢力,他們或許不敢對小玉怎樣,但是簡芽衣呢?

  雖然她年紀大他們五歲,可她古典的氣質還是很吸引人啊!會不會讓那群思春中的少年起了色心呢?

  他們應該不敢,但童炘仍舊不放心。

  「二哥?」小玉此時來錄音室,「吵到你們練習了嗎?我來找芽衣姊。」

  「小玉,我們走了。」見小玉來,芽衣拎起包包就要離開,不料卻被童炘阻上。

  「等一下!」

  「幹麼?」她不解地回頭看他。

  「我跟妳們去。」他越想越下妥,決定跟她們一同去,充當護花使者。

  「咦?二哥,你去幹什麼?」小玉反應恁大,「你去又不能唱歌,會很無聊耶。」童炘的歌喉獨一無二,一唱歌就會讓人發現他是Luna的路西法,他怎麼能開口呢?

  「我不唱歌,只在一旁看著妳們,否則我不放心。」童炘怪聲怪調地回答。

  「有什麼不放心?有滕桀在啊。」小玉不解,二哥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滕桀嗎?

  「就是因為有他在我才不放心。」童炘嘀咕著。

  「小玉,妳又不是不知道妳二哥愛操心,讓他跟妳們去吧,反正他也沒心情留下來做正經事。」加百列帶著嘲弄的口吻,話中有話。

  童炘瞪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濃厚。

  「滕桀會開心死。」小玉光是想到好友看到二哥時臉上會有什麼表情,她就覺得值回票價了。

  芽衣不懂,童炘幹麼那麼好心要陪她們一起去?只見拉斐爾和加百列猛朝她使眼色,米凱爾假裝咳嗽的乾咳兩聲,看不懂他們的暗示,她一回頭--

  只看見童炘的襯衫領子翻了,雖然他身上的衣服整理與否都沒什麼差別,但她還是忍不住動手幫他理好衣領。

  他太高了,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公分,她得踮起腳尖才能構到他的衣領,很快整理好,拍拍他的肩膀讓襯衫的線條出來。

  邊替他整理儀容,邊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笑道:「這麼不修邊幅,以前的你才不會這樣。」

  這陣子因她而起的迷思,被她一句話打破。

  童炘精明的眼神閃了閃,不動聲色,表面上對她說的話反應不大,其實內心思緒翻騰。

  她怎麼知道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他是進了大學之後才刻意讓自己有兩種面貌,高中以前他確實是個翩翩風度的校園王子,問題是,她怎麼會記得?

  她不是失去記憶了嗎?

  仔細一想,他根本就沒有去深究她失去記憶的病情,他躲她都來不及,加上她之前的糾纏令人厭煩,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當年的倒楣記憶,還有當初對她的那一份純愛悸動。

  她在騙他?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雖沒表現出來,但讓他一時間忘了對她的心動和迷思。

  她欺騙的目的是什麼?

  懷疑、忿怒,讓他心情惡劣到了極點,就連後來陪同她們到KTV,小玉的好友苗滕桀看見他,誇張的抱著他喊「二哥」,也沒辦法讓他笑出來。

  「小玉,我總算盼到妳跟我們來這種『聲色場所』了。」長袖善舞的苗滕桀完全不像個歷史系學生,他丟下麥克風,上前迎接小玉和芽衣,「連芽衣姊都來了,哇,今天有美女耶!」

  他誇張的反應逗笑了芽衣。

  「你還是這麼搞笑。」

  「這是一定要的啦……咦?」苗滕桀看見走在兩個女生後頭的童炘時,雙眼大亮,「啊--二哥!什麼風把你吹來?」一個二十歲的大男生,居然像小女生見到心儀偶像似的瘋狂尖叫,「二哥,你要唱歌嗎?真的嗎?」

  又不是不認識,但苗滕桀每回看見童炘--不管他是書獃子還是搖滾樂手的模樣,都會讓他尖叫連連。

  「我不要唱,你離我遠一點!」童炘伸手推開他的臉,把他推離自己老遠。

  看見偶像的苗滕桀哪可能放過他?死黏在他旁邊狗腿諂媚,慇勤的倒水服侍,讓其他男同學看了搖頭不已,大笑他是個Gay。

  「我愛二哥。」苗滕桀誇張的抱住他的大腿,「如果對象是二哥,我願意貢獻出我的小菊花!」

  「小玉,別聽!」芽衣捂起小玉的耳朵,不讓她聽見這下流的發言,「太低級了,這不適合妳。」

  「芽衣姊,妳不會真以為我願意吧?我開玩笑的啦!」苗滕桀急著幫自己辯解。「有妳這種大美人在,我怎麼捨得當Gay?」他立刻湊到芽衣和小玉旁邊繼續搞笑。

  年輕男孩們的討好讓芽衣笑得闔不攏嘴,不認為他們對自己的友善是男女之間的好感,只是因為她跟小玉感情好,他們連帶接受她,如此而已。

  看見她巧笑倩兮的被一群年輕男孩圍繞,沒有拒絕那些男生的示好,童炘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的憤怒,是針對她的欺騙還是因為嫉妒?

  他搞不清了!

  他想也沒想,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嘴裡灌,還以為那是水,一喝才知道是酒。

  退了冰的啤酒有股難以下嚥的苦澀味,就如同他現下的心境……


第七章

        時間只剩一個星期。

  來到童家近兩個月,未與家人聯絡,芽衣知道家人一定找她找得快發瘋了。

  與童炘之間毫無進展讓她很挫敗,但在小玉的陪伴下,她一天一天釋懷,早已看開了。

  她努力把握剩下的時間,製造與童炘回憶。

  她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在小玉身旁學著打掃、做菜,這是她從小到大不曾做過的事。

  她的雙手一直被保護,做家事這種事情是不被允許的,她的家境也不需要她去煩那些瑣事。

  但這種瑣事如果與自己喜歡的人有關係,做起來不覺得煩,只會覺得很開心。

  小玉體貼的把打掃童炘房間的工作讓給她,更教她做童炘愛吃的菜。小玉單純的個性讓芽衣從她身上學到很多。

  一早,趁著童家男人還在睡夢中,芽衣偷偷撥了通國際電話回家報平安,家人對她的失蹤十分不諒解,要她立刻回法國,但她拒絕。

  「再給我一個星期,我不會讓演奏會開天窗的,我知道亞頓在哪裡,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跟他一起回巴黎。」她承諾道,「請讓我任性最後一次。」

  一連串流利優雅的法文說出口,讓一旁的小王聽不懂又很傻眼,直到她掛了電話,小玉才搔著頭傻笑。

  「我一句都聽不懂。」

  「可以學啊。」芽衣攬著她的肩膀,一起到廚房幫忙做早餐,「我教妳。」

  「我很笨耶!英文也不太會,每次出國都要童浩陪,不然我哪裡都去不了。」小玉一臉困窘。

  「什麼?!妳出國都讓童浩跟著,那怎麼會有美麗的邂逅?!」她忿忿不平,「想跟妳搭訕的男生看到童浩的臭瞼--就算他長得再漂亮也沒用!看到那張臉誰敢跟妳搭訕啊!他真是妳的絆腳石。」

  「本少爺就是天生臉臭,妳咬我啊?」難得自動起床不用人喊醒的童浩正巧下樓,聽到芽衣的話立刻以臭瞼來對付她。

  「脾氣還這麼不好,小玉,」她從小玉身後抱住她,親密地道:「姊姊幫妳找個脾氣好的男朋友,快把他甩了!」

  「妳這個有病的女人一早就欠罵!」童浩被激得怒火中燒,「妳太閒了是嗎?」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一早就吵架。」小玉頭痛地安撫兩人。

  「小玉,妳幹麼這麼怕他?不要理他,姊姊給妳靠,幫妳介紹好對象,有世襲的公爵封勳,還有一座城堡可以讓妳當公主哦!」芽衣引誘道。

  「妳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妳丟出去!」童浩瞪著她警告道。

  把他惹得暴走咆哮,讓芽衣非常有成就感,眉開眼笑的在餐桌前坐下。

  「莫名其妙!」童浩啐道,「跟童炘一樣機車欠揍。」

  「所以說物以類聚。」她笑咪咪地回答,坦蕩蕩的態度跟之前差了天高地遠。

  「那麼我只能說妳看男人的眼光,跟童炘看女人的眼光一樣爛。」童浩惡毒的損她。

  這女人倒是很敢表現出她正常的一面嘛,童炘一不在家,她就毫不避諱的談論以前的事,白癡都看得出來她說失去記憶是騙人的。依童浩的個性,他知情一定報警抓人,但看在大哥相信她,還有她能把童炘氣得跳腳的份上,他決定饒了她一命。

  她跟童炘惹人厭的地方相似度百分之百,老愛纏著小玉不放。雖說小玉有個可以聊心事的大姊姊是好事,不過女朋友的心思被瓜分了,那種感覺很差!

  童浩直到現在才知道,不管對象是男是女,只要纏著小玉,就會讓他很下爽。

  尤其,這個女人之前都說小玉配不上他,現在成了小玉的姊妹淘後,就反過來的老是說他配不上小玉,吵著要幫小玉介紹新男友,讓他很想把她的嘴縫起來!

  「你的酸葡萄心態我可以理解,被我這種氣質大美女愛上的男人,自然有他特別之處。」

  「妳可以再臭美一點沒關係。」童浩對她的厚臉皮感到可笑,搖了搖頭,「第一次聽見女人在我面前誇自己美,我還真是開了眼界。」

  可不是?天下間有哪個女人的相貌比童浩美?在他面前誇耀自己美貌,簡直就是關公面一剛要大刀!

  盯著他那張漂亮的令女人嫉妒的瞼蛋,芽衣恨得牙癢癢的。

  「人家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你……這張瞼沒事幹麼長成這樣?!」她指著他的臉吼。

  任何一個女人都想要吹彈可破的肌膚,拚命往瞼上抹保養品,為得就是要留住青春的腳步。大多數和他同年齡的女孩都為了臉上的粉刺和青春痘在煩惱,不敢吃油炸食物讓自己油脂分泌過多;而這個童浩,明明就是個男生,長得美就算了,連皮膚都好到看不見細紋,一早就吃炸肉餅當早餐,平常更是把品客洋芋片抱著狂吃不停,這種吃法竟然不長肉,也不長痘痘!

  「咦?芽衣姊,妳看過童浩小時候嗎?」小玉興致勃勃地放下手邊的工作,坐到她身邊睜大眼睛問。

  「見過啊!」芽衣瞟了童浩一眼,瞥見他震驚意外的表情,心裡感到十分爽快,「我想想那時候他多大……嗯,大概是七歲。」

  「妳怎麼可能見過我?!」童浩不信,「我對妳一點印象都沒有!」

  「有啦,你還瞪我,叫我醜八怪!」芽衣想起被他罵醜八怪的往事,一把無名火就在肚子裡狂燒。

  「又是醜八怪……童浩,在你眼裡全世界的女生都是醜八怪吧?也對啦,沒幾個人比你漂亮。」那三個字讓小玉倍感親切,因為她剛到童家來的時候,他也這麼叫過她。

  想當年,她也是這樣被羞辱過來的啊!

  「一個小鬼哪會知道什麼罵人的話?但是那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特別有殺傷力就是了。」芽衣歎息,她的自尊心受了不小的創傷。「小玉,妳知道童浩小時候長什麼樣子嗎?」

  「不知道,他都不給我看他小時候的照片。」小玉抱怨著,「小器得要命。」

  「有什麼好看的?」童浩不自在地撇嘴。「喂!妳少亂講,妳哪知道我小時候長什麼樣子?」

  「我怎麼不知道?你小時候就把頭髮留到肩膀,身材又瘦,哪裡看得出來是男生還是女生啊?你現在是長大了有肌肉,但你小時候不管正面看、背面看,都像個女生,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叫你妹妹。」

  「噗--」童浩一口水噴了出來。

  「哇,這麼像女生哦?」小玉一臉好奇,盯著他的臉,不斷發送「我想看你小時候的照片」的訊息。

  「那是在醫院,我去看童炘,你就人小鬼大的坐在病床旁邊,我那時候就想,童炘的妹妹好乖,會來醫院照顧他--」

  「等一下!」聽到這裡,童浩忍不住打斷她,「妳在醫院見到我?」

  「對啊。」

  得到肯定的答覆,童浩便開始回想。

  童炘進醫院的次數不少,但讓他少爺到醫院去照顧的,就只有那麼一次,難道說--

  「妳就是那個把童炘撞到昏倒的女生?」看到她點頭承認,童浩瘋狂大笑,「我記得妳!我記得妳!那時候妳也不過才高我一個頭,那時候看到妳,我還不相信童炘被妳撞倒,哈哈哈哈,孽緣!」

  看他沒形像的瘋狂大笑,芽衣扮了個鬼臉,回頭對小玉歎道:「他瘋了。」

  「我從來沒看過童浩笑成這樣耶,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小玉嘖嘖稱奇。

  「除了童炘的糗事會讓他高興到忘形之外,還會有什麼事?」這戲謔的聲音,出自剛從加拿大結束拍片回來的童震,他一臉疲憊與風塵僕僕,可就算是身體再累,他還是維持他一貫的穩重氣度。

  「大哥,你回來了!」小玉熱情的招呼,立刻走進廚房倒了杯咖啡和準備三明治,這是童震工作結束回家的習慣,喝杯熱咖啡,吃點簡單的東西。

  「看來妳找到了盟友。」睿智的眼掃過一大早就吃高熱量食物的童浩,對小玉溫柔的笑了笑,最後才調向芽衣,「順利嗎?」

  她聳聳肩,笑道:「毫無進展。」

  「哦?」童震挑了挑眉,對她的灑脫感到訝異,「妳變了很多。」兩個月前見到她時,她眼中的執著令人不敢小覷。

  「沒緣分還能怎樣?強求不來的。」她的笑容輕忽縹緲。

  「這麼看得開?」童震笑,語氣透著不信。

  真這麼看得開,又怎麼會執著一段未開始就結束的暗戀?還長達十二年之久,她與童炘同樣是固執的人啊。

  「無所謂了,這次能夠認識小玉就很值得了。」芽衣真心地道。

  「哦?小玉,妳多了個疼妳的姊姊,嗯?」童震打趣。

  小玉紅著臉開心的點頭。「對啊。」

  「欸,日後我離開了,你們童家的男人不會阻止我跟小玉聯絡吧?」她現在擔心的,就是感情落了空,連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都沒法繼續交往下去。

  「當然歡迎。」童震大方地應允。

  「喂,我不答應!大哥,你幹麼一直幫她啦。」童浩不甘心的哇哇叫,「能擺脫她就快點,我受不了這個表裡不一的女人。」

  「欸,你很小器耶,是男人就大方一點,你以為我愛跟你搶啊?」芽衣跟他小孩子一般見識,「人家時間不多了,你讓我跟小玉多講一點話會怎樣?一想到回去要面對那些戴面具的人,我就覺得好累--」不意間,她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童浩,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何況她未來可能是你二嫂,若不想過苦日子,最好順著她的意。」童震半開玩笑、半認地說道。

  「怎麼可能?」先大笑否決的人反倒是芽衣,「我下個星期就得回去了,但目前我還感受不到童炘對我的態度有什麼改變。」一樣冷漠、沒有火花。

  「是嗎?」小玉小小聲地道,一臉的不贊同,「我不這麼覺得……」正要開口說話,就被童浩狠狠踢了一腳。「很痛耶!」

  「噓!閉嘴。」他朝她偷偷使眼色。

  「為什麼?二哥明明就有改啊!」他把芽衣姊做的便當都吃光光了耶,二哥哪有這麼好養?每次演唱會前夕,她都為了低鹽食譜傷透腦筋。只要味道不合胃口,二哥吃一口就不吃了,為了要讓他有足夠的體力應付工作,她可是絞盡腦汁。

  芽衣做的菜勉勉強強能吃,但還不到美味的地步,偏偏每次她做的便當,童炘都會很捧場的吃個精光,讓小玉大大震驚!

  童浩櫻色的唇揚起一抹美麗的笑靨,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說出來,就不好玩了啊!」

  ***  ***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童炘坐在錄音室裡,不斷思索這個問題,怎樣也想不透。

  「她假裝失憶接近我們家,想幹麼?」他喃喃自語著。

  因為猜不透,越想就越覺得她是個心機很深的女人,戴著天真無邪的假面具,沒人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至少他就不知道。

  「以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不停把記憶中的簡芽衣和現在的她相提並論,仔細比較後,發現她變了很多。

  以前的她動不動就害羞,掉眼淚,一些小事也能讓她哭得柔腸寸斷,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柔弱沒用的千金小姐,但那時候的她最真實、最可愛。

  現在的她,眼神中充滿了自信,舉止優雅合宜,談吐有條有理,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她變了,變得世故,也變得懂得算計。

  這十幾年來,她到底都在做什麼?去了哪裡?

  突然之間,他好奇芽衣這麼多年來的去向。

  他知道她的家境很好,雖然父親早逝,但母親是大戶人家千金,加上父親遺留下天文數字的遺產,使她從小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受母親溺愛的獨生女。童炘以為,她一輩子都會在母親的羽翼下長大,永遠都是那個害羞、敏感的小芽衣,她需要一個會疼愛她、保護她的男人照顧她一輩子。

  可是她竟然……

  「會下廚!」這令他傻眼。那雙手,除了彈琴之外什麼都不能做,打掃工作也只能擦玻璃,讓她做再粗重一點的工作,她母親就會到學校向導師強烈抗議。

  「做的菜還是跟以前一樣難吃……」偷偷下廚做菜這種事,她以前也做過,「而我為什麼每次都吃個精光啊?」童炘瘋狂捶自己的頭,為自己反常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

  她對他的影響力,比他想像中還要深……

  「炘,你在做什麼?」芽衣一如前兩個星期一般,每天送便當給童炘。「大頭呢?」一放下便當就四下張望,找起這陣子陪養出感情和默契的Luna鍵盤手拉斐爾,他們還熟得互叫對方的綽號。

  「去約會了。」一聽到她在找拉斐爾,童炘就一肚子火,隨口亂講同伴的去向。其實拉斐爾是因為車子拋錨了,去修車所以今天不來。

  「是哦。」她有一絲失望,但很快便打起精神。「今天的便當是小玉特地做的。」

  「謝天謝地!」童炘誇張的感謝上蒼。

  「什麼態度?」她鼓起腮幫子,睨眼瞪他,「人家下廚做菜給你吃,你還嫌棄!」

  「妳的廚藝若有小玉的十分之一,我就阿彌陀佛了!」他惡劣地取笑。

  「難吃你還不是每次都吃光。」

  「那是因為浪費食物會遭天譴,我不得已才冒著食物中毒的危險全部吞下肚。」童炘面無表情的說著謊。

  「你……跟童浩絕對是親兄弟!」講話一樣苛薄不留情面,「其他人呢?今天怎麼只有你?」整個錄音室只有他,Luna其他成員都沒出現,場面太冷讓她覺得困窘,拚命的找話題聊。

  「接了別的工作,暫時不會來錄音室。」他淡淡地回答。

  「這樣啊……對了,大哥今天回來了哦!」

  「嗯,我知道了。」童炘的回答很冷淡,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欸,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實在受不了偌大空間的冷清,她主動說要彈琴,不等他回答,便逕自走到鋼琴前坐下來,彈奏一連串的古典樂章。

  童炘吃著美味的便當,一邊側耳聆聽,任憑她展現超難度的彈奏技巧,兩人之間除了音樂就沒有別的聲音了。

  芽衣喪氣地停下指尖的彈奏,歎息道:「這是我做的曲子……」

  當熟悉的音符傳進耳中,童炘身形一晃。

  這首曲子他在十二年前聽過,當時還只是一小段曲調悠揚的音符,她隨性彈奏,他則坐在她旁邊陶醉地閉上眼,隨著輕快的音符哼哼唱唱了幾句。

  那是在他畢業那年的六月,一個放學後的夏日午後,他在校園內做最後的巡視,意外遇見在音樂教室一邊彈琴,一邊掉淚的簡芽衣。

  那首曲子對他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她今天彈這首曲子的用意是……

  「怎麼樣?」她希望童炘能記得這首改變她一生的曲子,他曾用心稱讚過,給了她完成它的力量。

  這首屬於他們兩人的曲子。

  「還不錯,很輕快的一首歌。」童炘聳聳肩,逼自己不被影響,但腦子裡卻不斷地迴響著那對他意義重大的曲調。

  「就只是這樣?」芽衣一楞,不敢相信他們的回憶就這樣被他輕易忘記。

  「嗯,再彈幾首來聽聽。」他催促。

  「童炘,我問你。」她知道自己不該去試探,那很可能會讓她暴露欺騙他的事實,但是她忍不住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啥?」童炘放下筷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找牙籤剔牙。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會不會想念我?」這種問法太刻意,聰明的童炘怎麼會沒察覺?但她就是忍不住!

  童炘被這問題給問倒了,他一直懷疑她接近他的目的,但他從來沒想過她會離開,再一次離開他……

  一想到她會離開,他就覺得胸口鬱悶。

  她要走就走啊!他幹麼為她的去留情緒起伏這麼大?

  「無聊。」童炘驚覺她對自己的影響力驚人,下意識的縮進保護殼裡,「妳走了,會有別的女人取代妳,而且我的霉運會少一點。」毫不在意的說出傷人的話。

  「呵……說的也是。」芽衣苦笑,「全世界有這麼多女人迷戀你,不差我一個……」她還以為自己對他有多重要,其實只是個任何人都能取代的女人。

  偷聽見他當年曾喜歡自己,就讓她這個傻女人燃起了希望,忘了人是會長大的,感情也是會變的。

  她「曾經」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但那畢竟是曾經。

  她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換來的卻是徒勞無功,罷了,至少她曾努力過,努力想完成她的初戀,雖然沒有結果,但至少往後想起來不會那麼遺憾。

  「我不吵你了,再見。」她狼狽的逃離,不敢回頭,怕他看見她眼中閃爍的淚光。

  然而,看她難過,他的心裡也不好受。

  「搞什麼!」他不禁爬了爬頭髮,「我一定是太久沒有找女人了,才會這麼精神異常。」

  想想,他從演唱會前兩個月就被勒令禁止緋聞--其實是禁止女人,小卓盯他盯得緊,不准他在緊要關頭鬧出緋聞上影劇版頭條,他難得的停機四個月!

  「難怪看到女人就心癢難耐!我又沒瘋,怎麼會對簡芽衣那個衰神有感覺?」他將所有對她的悸動,歸咎於他精蟲上腦,所以才這麼不挑人。

  今晚,就讓路西法重出江湖,找個玩得起的女人,讓他忘掉那些煩心的事!


第八章

        一回到童家,芽衣便把自己關進客房裡,任小玉怎麼叫她都不肯出來。

  從童炘的書房裡拿了寫曲專用的紙和筆,在五線譜上畫出一個又一個的音符。

  她邊寫邊掉淚,小手不停的發抖,明明是一首輕快的曲子,她卻用這麼難過的心情記下來。

  寫完後,她抱著樂譜坐在陽台,嘴裡哼著那曲調,直到夜幕低垂,直到月亮和星星掛滿天,直到深夜,直到聽見有人從一樓走上來。

  童震剛結束拍片回家休息,很早就睡了。

  小玉向來習慣在晚上十點上床,也睡了。

  童浩日前有個秀,跟小車飛到香港,預定要明早才會回來。

  那麼現在回來的人是童炘嘍?

  她立刻抹乾眼淚,走進房間,在梳妝台前打理自己,不讓自己哭紅的眼睛被看出來。

  打開房門,她看見童炘摟著一個豐滿明艷的女人,他以路西法的打扮、路西法的輕佻,就在樓梯口和那女人熱情擁吻。

  「炘?」她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把女人帶回家來過夜!

  熱情被中斷,童炘抬頭,看見她那震驚不信的表情,心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的被莫名其妙的衝動取代。

  「妳怎麼還在?」他滿是不在乎的語氣。

  「路西法,她是誰啊?」童炘懷裡的女人嬌滴滴地問。

  「不重要的人。來,我們進房間繼續。」他旁若無人的低頭給懷裡的女人一記銷魂熱吻,吻得她雙腳發軟,嬌喘連連。

  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人!

  芽衣感覺她的心被人狠狠的刺開。

  早有心理準備跟他沒有結果,一直都知道他是個這麼濫情的男人,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現在親眼看見他在自己面前跟別的女人親熱……

  這一刻她才知道,她根本就沒辦法做到提得起放得下,她在意得要命,她沒有辦法灑脫,沒有辦法笑著轉身離開,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不重要的人?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我之於你,只是一個不重要的人?」她沉痛的望著他,「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放下一切,用盡心機留在你身邊,甚至不惜說謊當個騙子,結果換來的……是什麼?」

  「妳知道我本來就是這種人,是妳自己要招惹我的。」童炘冷眼望著她,不被她任何一句話影響。

  「你知道我是騙你的……你知道我說失去記憶是騙人的,對不對?」

  童炘掀了掀嘴角笑。「妳演得很好,我一度被妳騙了。」

  「所以我在你面前所做的一切,你都當成笑話嘍?」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我真的太傻了,以為你還是當年我認識的那個炘學長,沒想到十二年的歲月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我以為浪蕩只是你的保護色,你內心深處還是那個對我處處呵護體貼的男孩……」芽衣搖頭苦笑,「結果,只有我傻傻的記得當年的承諾,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沒有哭、沒有示弱的掉淚,她走進房間,抓起她花了一整個下午時間寫好的曲子,遞到他面前。

  「喏,拿去!給你的,答應你完成這首曲子要第一個給你聽,這首曲子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現在我不要了,我把它給你,隨便你怎麼處理。」不由分說,把紙塞進他掌心,「這麼多年來,這首曲子只有你聽過,我只彈給你一個人聽,以後我不會再彈了,我會學你,徹底忘掉年輕不懂事時的我們,所說的無聊事!」

  然後,她擠過睜大眼、不發一語的童炘身旁,走下了樓,走到轉角處她突然停下腳步,抬起頭以複雜的眼神望著他,最後露出一個淒慘的笑容。

  「我十三歲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起就喜歡上你,為了接近你,同學幫我製造許多機會,可是她們製造的那些機會只帶給你一連串的災難,我自己……也因為太緊張了,老是在你面前出糗……」她搖頭失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那時候我是怎麼了?著了什麼魔要一直靠近你……我走了,至少這一次我有機會向你道別,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你保重。」她怎樣也想不到,她想完成的初戀,結局是這麼的淒涼,「其實你是一個很殘忍的人,你知道嗎?」

  他一點都不在意的帶女人回來過夜,一點都不在意她也在同一個屋簷下,一點都沒顧慮她是這麼的喜歡他!

  沒有再說一句話,芽衣靜靜走下樓梯,打開大門,頭也不回的離開童家大宅,在這半夜三更的時刻。

  童炘沒有去攔她,或是說根本反應不及?

  「路西法?」完全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形,那古典氣質的女人一走,身旁的路西法就全身僵硬,跟剛才對她的火辣激情相比,真是差太多了,「現在呢?我們還要繼續嗎?」她是個「玩家」,知道身旁這秀色可餐的男人已經對她沒興趣了,她也不強求,非常提得起放得下,只是覺得可惜啊……

  「抱歉,我洗個臉。」他丟下美艷性感的一夜情對象,衝進浴室扭開水龍頭,拚命往自己臉上潑冷水。

  他瞪著鏡中的自己,耳邊儘是水花濺在洗手台上的聲音,久久、久久……他衝出浴室,飛快奔下樓。

  「欸,你這是表示今天沒得玩嘍?」女郎好笑地朝往樓下跑的他,「你好歹有風度的幫我叫輛計程車吧!」

  「對不起。」他只丟下一句道歉,飛也似的離開。

  「唉,還以為有多玩得開呢,原來是個癡情種嘛,媒體真會誤導人。」女郎一邊抱怨一邊扭著身子下樓,打電話叫計程車,打算她回家好好睡一覺。

  童炘飛快衝回車上,開車沿著唯一的路找尋芽衣的蹤影,可卻遍尋不著,問了警衛得到的回答卻是--

  「簡小姐被接走了,不清楚對方的身份,簡小姐笑一笑就跟那個人走了,我們也不知道那是誰。」

  然而這是被特別交代過的回答。

  事實上,芽衣離開童家後,就沒命似的往前跑,跑了很久,突然出現刺眼的車燈讓她睜不開眼睛,當哈雷機車停到她身旁,她才能看清楚來人。

  「去哪?」童浩拿下安全帽,帥氣的抱在右手邊,酷酷地問。

  「我要走了。」她故作冷靜地回答後又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而且還自己騎車?」

  「工作提前結束就回來了,不想讓婆媽的小卓載就自己騎車--要走啦?這 快,不是還有幾天嗎?」他發現她眼睛紅腫,明顯大哭過,又是這麼狼狽的離開,現在甚至都快凌晨一點了。

  剩沒幾天了,她幹麼急著在這時候離開他們家?

  一定跟童炘有關!

  「累了。」她簡單的回答,「我想回去了。」

  「哦。」童浩眼神閃了閃,努了努嘴,「上車吧,我送妳一程。」

  「這麼大方?你的車不是只有小玉能碰嗎?」芽衣受寵若驚。

  「特別優待妳,快上車。」他把安全帽遞給她。

  她很累,不想拒絕童浩的好意,接過他的安全帽戴上,跨坐上車。

  童浩將車頭調轉之前,背對著她說:「喂,借妳抱一下沒關係,小玉不會介意,還有--我的背借妳啦!不過只有這一次,以後妳求我都不要。」他沒有回頭,體貼的不去看她現在的表情。

  芽衣聞言一楞,隨即掉下眼淚來。「謝謝你。」難怪小玉會喜歡上這個嘴巴壞的男生,因為他雖然老是說一些氣死人的話,但還是有相當溫柔又體貼的心。

  輕輕靠著童浩的背,雙手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芽衣默默的掉淚。

  他騎車的速度飛快,讓她瞼上滑下的淚水立刻風乾。

  「幫我跟小玉和大哥說一聲對不起」請他們原諒我的不告而別,等我處理好所有的事,我會再跟小玉聯絡。」

  「那童炘呢?」童浩故意問。

  芽衣雙手收緊了下,緩緩道:「結束了。」

  她已經將過去畫下句點,再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她現在所流下的淚水,不是為了童炘,而是為了她逝去的初戀。

  過去,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在這短短兩個月裡,她從童炘身上學到了非常寶貴的一課。

  ******

  心頭空空的感覺……他也曾經有過。

  那是在很多很多年前,突然失去她消息的那一天,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失魂落魄好一陣子。

  以為再也不會有那種心空了一塊的感覺,那感受比死還要難過!

  為什麼在她再度離開之後,他又嘗到這種痛苦的滋味?

  「我不愛她啊!」童炘躲在視聽室裡,放著一片又一片的動畫,以往他會津津有味的盯著大銀幕不放,但現在他心裡、腦子裡想的,全部都是她--簡芽衣!

  「為什麼又是她?我就知道跟她扯上關係不會有好事!」他在隔音良好的視聽室裡大吼大叫,像是說服自己、說給自己聽,「我幹麼對她牽腸掛肚?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這麼晚跑出去怪得了誰?出了什麼意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說得很急、很快,連呼吸都紊亂得不像平常的他。

  「可是她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能去哪裡?她不是說不想回去家裡嗎?她的繼兄對她……」她曾經說過的話浮現在腦中。

  那是她還未假裝失憶前的事,她欲言又止的提起家裡,提起她的繼兄……

  「老天,為什麼我沒問她這些年來做了些什麼?過得好不好……如果她過得好,為什麼會想逃?」

  一個女人能承受的難堪也只有那麼多了,他怎麼可以這麼粗心?他向來不是這樣的男人,他一直都很--

  我以為浪蕩只是你的保護色,你內心深處還是那個對我處處呵護體貼的男孩……

  結果,只有我傻傻的記得當年的承諾,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其實,你是一個很殘忍的人,你知道嗎?

  她的話不斷在耳邊響著,不斷的重複、重複、再重複。

  逼得他快發瘋。

  衝動的關掉DVD,童炘離開視聽室走出書房,就看見小玉見了他後一楞,便轉頭離開,不像以前一樣親密的喊他一聲「二哥」。

  「小玉……」他伸手,想將視若親妹疼愛的小玉招回來,但卻力不從心的放下了伸出的手。

  他歎了口氣,舉起腳步離家到錄音室,拒絕再去回想關於簡芽衣的任何事情。

  童炘前腳剛走,小玉就忍不住跟童浩抱怨,「你看,二哥一點都沒有在反省!」她好生二哥的氣。

  一早起床沒看見芽衣姊,她還納悶芽衣姊怎麼賴床,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去逛街買衣服嗎?直到童浩起床吃早餐,才告知她和大哥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為什麼昨天晚上他們吵架我沒有聽到?」小玉責怪自己睡著就像死豬一樣,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乖,別生氣,童炘現在還在『迷惘期』,過一陣子就會知道錯了。」童浩胸有成竹。

  「你這麼肯定?」小玉不免懷疑,畢竟二哥在他們面前的表現跟以前沒什麼兩樣。

  「當然,這種事大概十一年前發生過一次,那次童炘就像行屍走肉一樣。」童浩笑得很爽快,「小湯圓,妳一定要保密,不能跟童炘通風報信。」

  「我當然不會!」小玉肯定,「二哥讓芽衣姊這麼傷心,我才不要幫他。」知道童炘又犯老毛病帶女人回家過夜,還故意讓芽衣撞見,這點讓小玉對童炘非常不諒解。

  「記住妳說的。」童浩不怎麼相信她的保證。

  他們童家就數小玉的心腸最軟、最不會記恨報仇,也沒心眼--這一次惡整童炘,連大哥都有份,怎麼不教人期待?

  就怕小玉壞了他們好事啊!

  *** ***

  在芽衣離開童家後,童炘埋首在工作和學業中,刻意讓自己忙得沒時間去想她,沒時間去思考自己的不是之處,更不願去探究他的失落感從何而來。

  不去想,就不會痛了。

  童炘的論文沒有過,並不全然是因為芽衣毀了他原稿的關係,依他現在的情況,就算論文沒有被毀,他明年還是拿不到博上學位,他的狀況之差,連指導教授都大感意外。

  他索性把下半年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全力製作新單曲,等過完年後再來思考他的學業該怎麼辦。

  他鴕鳥似的逃避著,一直到入了冬,Luna即將要發行最新單曲,正進行全球性的宣傳。

  Luna的宣傳期從十一月底排到元旦跨年,通告排得滿滿的,接下來一個月時間得搭專機全球跑透透,沒法待在家裡。

  這一天早上,童炘一身路西法式的招搖裝扮,提著行李下了樓,只見小玉忙東忙西的,他走到她身旁,拽下墨鏡輕喚,「小玉。」

  小玉楞了下,放下手邊的工作回過頭來。「二哥?」

  「我要出門了,要去歐洲和美洲做宣傳,聖誕節會回來一趟,到時二哥再帶禮物回來給妳。」他眼神不若以往充滿迷人光彩,卻帶著一抹憂鬱。

  「嗯。」小玉點了點頭,笑著說:「二哥再見。」像平常送他出遠門一樣輕鬆自在的語氣。

  但在童炘提著行李踏出家門前,小玉忍不住喊住他。

  「二哥!」儘管童浩再三告誡她,不能同情二哥,要記得芽衣姊受的委屈,女人要站在女人這一邊,但是她不忍心看二哥一直迷惘下去,想提點他一下下,卻又因為已答應童浩和芽衣姊不能說出來,只好……

  「你聖誕節會回來啊?」

  「嗯,怎麼了嗎?」

  「沒什麼啦,只是覺得你好像很不想過聖誕節。」她很笨的亂講,「二哥,你最近好沒精神耶,怎麼了?」

  「有嗎?我很好啊。」童炘咧開嘴笑。

  「你不好啊,我覺得你的心好像少了什麼,自從芽衣姊不在,你就變得好奇怪,不像以前的二哥了。」

  「妳想太多了。」伸手摸摸她的頭,童炘笑得苦澀。

  「二哥,想太多的人是你吧!」小玉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

  想太多的人,是他嗎?

  童炘被她這句話敲開了腦中某個重要的癥結點--

  「小玉,妳這麼說很怪異。」他皺起了眉頭。

  「那是因為二哥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嘛!我就不懂,像芽衣姊這麼漂亮的女生喜歡你,你也不討厭她,為什麼還要把她趕得遠遠的?好像在怕什麼,而且二哥你對其他女生的態度都差不多,唯獨對芽衣姊不一樣,太奇怪了--」小玉驚覺自己好像說太多了,連忙閉上嘴。

  小玉這番話讓童炘心一沉,頓時想起他跟其他女性相處的情形,再比較他跟簡芽衣之間的情況。

  對任何一個主動示好的女生,他都可以來者不拒,親密的捧著她們的小臉喊「可愛的小花」,甜言蜜語攻勢不斷,卻偏偏對簡芽衣這個女生嘴巴笨到不行。

  除了小玉被他當成妹妹疼愛,對其他女性,他一向抱持著玩鬧的心態,他可以用甜言蜜語哄騙任何一個對他有好感的女人,讓每一個與他發生一夜情的女人對他念念不忘,然後呢?

  她們對他的印象,就只有他很會調情,只知道他不管在舞台還是在床上都一樣令人瘋狂尖叫。

  只有性慾,沒有感情和交心!連真話都沒有說半句。

  為什麼他不像對其他女人一樣待她?他明知道她對自己有好感,甚至主動親吻他、抱他,如果他想對她再進一步,他相信她也不會拒絕。

  但是為什麼他沒有這麼做?他甚至破例跟個女人談音樂,把自己未譜好的曲子拿給她過目……

  童炘,你收心轉性了嗎?你不是這種男人,你怎麼了?

  難道在你心底,簡芽衣跟別的女人是不一樣的?

  他的表情像被打了一巴掌,難看得令人擔心。

  「二哥?」小玉擔憂地喊。

  她會不會太過分了?二哥的樣子看起來好難過哦。

  「我出門了,妳自己小心門戶,嗯?」童炘載上充滿時尚感的銀色墨鏡,拖著行李箱,狼狽的逃離家裡。

  「啊……」看著他的背影,小玉不免心虛,「我好像講得太白了,怎麼辦?童浩和大哥會不會怪我多管閒事?」

  說好了要看二哥笑話,給他個刻骨銘心的教訓,可她實在不忍看他這麼久還不開竅,要是太久了芽衣姊不等二哥了怎麼辦?

  「當作……沒這回事好了,哈哈……」小玉以傻笑做結論,決定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第九章

        Luna的單曲宣傳活動從紐約開跑,一連串的密集通告和現場演唱,讓所有團員和隨團的工作人員都累翻了。

  在聖誕節前一星期,他們總算來到歐洲宣傳的第一站--倫敦。

  他們上了一個Live節目,製作單位早在一個月前,就抽出一千位幸運歌迷到現場錄影,其中有十位可以對Luna的成員要求一件事或問一個問題。

  Luna的成員個個英語流利,在溝通上不會有問題,只是到了某些特殊國家必須有隨行翻譯的協助。

  現場節目的氣氛很High,熱情的幸運歌迷上台獻花、獻吻,Luna成員來者不拒,接受歌迷所有的要求。

  當路西法應某位大膽歌迷要求,在她胸口留下令她此生難忘的一吻而掀起高潮後,某位害羞的小歌迷--年僅十四歲的法蘭琪,問了一個問題。

  「大家都知道Luna今天會是Luna,都是因為有路西法的關係,我想請問路西法,你是什麼時候決定要當一名搖滾樂手的呢?」

  小法蘭琪的問題,讓童炘臉上邪肆的笑容當場瓦解,記憶如潮水湧進腦海,揮之不去。

  那是十二年前,他國中畢業那年的六月,在一個天氣燠熱的放學後……

  童炘走過空無一人的教室穿堂,在學校內做最後的巡視,注意門窗有沒有關奸,注意有沒有學生在教室逗留。

  正當他準備回導師室去還鑰匙時,聽見音樂教室內傳來鋼琴的聲音。

  他疑惑的循著音樂聲來到音樂教室,無聲無息腳步像貓似的,往教室內一探,他看見一幕很美的畫面--

  三腳演奏鋼琴琴蓋被立起,夕陽斜斜的照射在穿著白色水手服的美少女身上,那少女垂在肩膀的長髮隨著彈奏鋼琴的節奏而微微擺動,在夕陽下折射出很美的剪影。

  他盯看得兩眼發直,久久移不開視線,一顆少男心蠢動不已,這……這種畫面會令任何一個年輕男孩想入非非啊!

  音樂教室、鋼琴、水手服美少女,他的口水要流滿地了。

  一直到他看清彈鋼琴的「美少女」是何許人也,他差一點軟腳的爬著離開。

  「哎喲喂,怎麼會是她?」還是快走,不然等下又會有橫禍從天上掉下來。

  他連經過他們班教室都會被樓上掉下來的水桶砸到,這……該說什麼呢?

  好吧,他們八字不合!

  童炘原本想就這樣悄悄的來、悄悄的走,但是、但是--他看見她在掉眼淚。

  一邊彈著一首他沒聽過的輕快悠揚曲子,眼淚卻一滴一滴掉在黑白琴鍵上,那樣子好可憐,像被人遺棄了一般。

  再怎麼說也是他的直系學妹,再怎麼說……好歹他也是個男人,幹麼這麼婆媽的跟小女生計較那些「意外」呢?

  「幹麼呢?這麼快樂曲子怎麼一邊彈一邊哭啊?」他輕快的走進教室,乍然出聲讓正在彈琴的芽衣停止了彈奏。

  她回頭,小臉上佈滿淚痕,看起來好惹人心疼。

  「炘學長……」她可憐兮兮的喊,真要讓人骨頭都酥了。

  「妳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他朝她走去,站在她面前低下頭,關懷地問,「怎麼了?」

  芽衣搖搖頭,把小手放在膝上,扭著制眼裙襬,咬著下唇不說話,可是紅著的眼眶說不了謊,她在傷心難過。

  「什麼事讓妳傷心難過?說出來學長可以幫妳啊!」他笑著勸誘她說出心事。

  「這件事情沒有人可以幫我啊……」說著說著,豆大的淚水再度滑下面頰。

  「妳不說怎麼知道呢?」童炘手足無措,慌亂的掏出褲子口袋裡的手帕,體貼的遞給她,「來,擦一擦,這麼漂亮的臉蛋哭花好可惜。」

  要不是她太難過了,一定會被他的話逗得害羞臉紅,但也因為他的花言巧語,讓她的心情稍微平靜,緩緩說出她傷心難過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家,今天有鋼琴課……」

  「嗯,妳坐過去一點。」他點點頭,推了推她,要她讓出一半椅子給他坐。

  芽衣楞了下,雖然很害羞,還是乖巧的挪了位子。

  「好了,來,告訴學長,為什麼妳不想上鋼琴課?」舒服的坐下來後,童炘整個人放鬆。

  「因為我不認真、不夠努力,我彈得不好,老師說我這樣沒有辦法去念音樂學校。」一說到鋼琴,她的心情就很槽,「我不想今天上課又被老師罵,我也很努力想彈好琴,可就是彈不好……」

  「欸欸欸,妳別又哭了。」童炘阻止她又要掉下來的眼淚,「我覺得妳彈得很好啊,滿好聽的,來吧,再彈幾首給我聽聽。」他鼓勵的眼神,讓她雙手不自覺又放在琴鍵上,輕快的彈奏起耳熟能詳的名曲。

  「巴哈、蕭邦、貝多芬,我以前學鋼琴的時候要是有妳一半好,我爸就不會老是說我浪費錢學沒用的音樂了。」對於知名的古典樂章如數家珍,童炘搖頭晃腦地笑道。「不過我覺得我來時聽到的那首曲子比較好聽,那是誰寫的?」

  芽衣小瞼微微一紅。「我隨便彈的,沒有什麼曲名,只有兩小節而已……」

  「隨便彈都這麼好聽?」童炘打趣地說,「小芽衣,妳這麼認真做什麼呢?Play  Piano,玩音樂嘛,放輕鬆點不是很好嗎?這麼嚴肅的彈琴,怎麼可能會彈得好呢?乖,彈妳亂彈的那首曲子來給學長聽聽。」

  他的話有股魔力,令她不禁放開心胸,解開心頭那股鬱悶。

  「好。」她害羞的點頭,彈起了那首她隨興而作的曲子。

  只有兩小節,後面的音符她脫序的亂彈,好幾次彈出怪異的曲調,但她不覺得難受,只覺得……有趣。

  曾幾何時,她忘了彈琴的喜悅和快樂,忘了音樂帶給她的深深感動,被鋼琴老師要求的高難度技巧蒙蔽了眼睛。

  她差一點就忘了這種感動!

  當心門打開,所彈奏出來的音樂就大大不同,一樣是剛才彈給童炘聽的貝多芬、蕭邦、巴哈,但那綁手綁腳的感覺不見了,曲調變得輕盈、不再痛苦。

  當芽衣彈奏著耳熟能詳的上耳其進行曲時,耳邊傳來童炘跟著旋律哼哼唱唱的嗓音。

  「咦?」她瞪大眼睛,回頭看他。

  「幹麼停下來?繼續啊!」他聽得正開心呢。

  「學長,你的聲音好特別。」芽衣眼睛發亮,「你不是變聲了嗎?怎麼聲音會這麼……」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變聲後唱歌還能唱到這麼高音。」童炘聳聳肩。

  「炘學長,你知不知道你能唱到多高?」她好奇地問,「你的聲音很特別、很有磁性,我們來試試好不好?發聲練習哦!」

  「好啦好啦,今天陪妳玩行了吧?」童炘無奈的下海娛樂小學妹,跟著她的琴音練習發聲

  一開始還沒開嗓,所以唱得零零落落,可一旦開了嗓,連童炘都被自己寬闊的音域嚇了一跳。

  「哇靠--」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唱歌這麼好聽,真是見鬼了!

  「炘學長,你有沒有想過當個歌手?」芽衣認著地道,「電視上那些實力派歌手歌的聲都沒有你好聽耶。」

  「學妹,妳會不會太看得起我了?」他哈哈大笑。

  「是真的啊,學長,我說的是真的,我沒有騙你!」芽衣表情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那,這樣吧。」這一刻,童炘抱持著玩笑心情說:「如果以後我找不到工作就去當歌手,耍酷一點……那就當個搖滾樂手吧,鬼吼鬼叫也不錯啊!妳呢,就繼續彈妳最喜歡的鋼琴,等哪一天我變成大明星,妳變成音樂家,我們再來合作,妳說怎麼樣?啊!就妳譜的那首曲子吧,輕快悠揚,改成搖滾樂應該很有趣吧!」

  「可是我還沒寫完,那只有兩小節耶……」芽衣當真了。

  「那就等到妳寫完的哪一天啊,小芽衣,我會等妳的。」

  「真的嗎?你不會忘了吧!」她一臉正經。

  「怎麼可能忘記?妳太小看學長我了吧?」童炘一臉得意的嘴臉。

  「那如果我們很久沒見面呢?學長你要畢業了,我高中不知道會不會在台灣念……」

  「怕什麼?妳就帶著這首曲子來找我啊!小笨蛋!」他笑著揉亂她的發,說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的約定。

  可是他忘了!

  當時他只是隨口承諾,只想給小學妹打氣,但最後卻真的付諸行動,在十八歲那年創造了Luna,為得是讓不知身在何處的她能夠找到他。

  高二那年,他趁母校校慶回去看她,沒想到得到她休學出國的消息,讓他震驚不已。

  沒有道別,沒有留下聯絡方武,她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應該一直都在那裡的啊!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再也見不到她,那時的滿心失落,跟這回她離開時,是相同的……

  「路西法?」他在Live節目裡失常發呆,連主持人都緊張了起來。「這個問題困擾你了?」

  「不。」童炘邪肆俊美的臉龐蒙上了一層陰霾,一顆晶瑩的淚珠,從他戴著的墨鏡底下滑落,「我只是想起來,我重重的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

  路西法在倫敦的Live節目裡真情流露,他深情自責的模樣跟平常邪佞不羈的形象相比,差了何止千里。

  全世界的媒體都在猜測,那個讓浪蕩子路西法自責落淚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新聞以最快的速度傳回台灣,小玉一看到各家電視台強力播放童炘掉淚的畫面,她的反應是立刻拿起手邊的電話。

  「等一下!妳要幹麼?」童浩及時阻止她。

  「打電話給二哥,告訴他芽衣姊在哪裡啊!」小玉好興奮、好開心,二哥終於想開了!

  「不可以。」童浩把電話抽回來。

  「為什麼?」

  「他掉一滴眼淚妳就心軟了?妳想想,是誰讓妳的芽衣姊半夜三更跑出去,甚至不會關心一下去把她追回來?妳想清楚哦!」童浩很惡劣地說風涼話。

  他沒告訴小玉他送了芽衣一程,才沒讓她一個女孩子流落在外,強化童炘的惡人形象。

  「可惡!」小玉生氣地握拳,「臭二哥,一點都不體貼!」

  「這就對了,童炘還得再受一點教訓。」童浩滿意地點頭。

  「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二哥,我們一直跟芽衣姊有聯絡?」小玉皺眉問。

  說到這,童浩不禁笑得陰險。「他發瘋的時候。」

  「呃……」小玉一時詞窮,她跟不上他的思維,「那意思是,二哥還沒發瘋嘍?」

  「嗯,應該快了吧。」童浩涼涼的回答,把她抱進懷裡繼續看電視。

  「那二哥如果知道我們在搞鬼,會不會把氣出在我們頭上?」她不免擔心。

  「會。」童浩肯定地點頭,「不過這回我有擋箭牌。」

  「誰會幫你擋二哥的怒氣?我不要看你們又打架!」其實是童浩被童炘打,童浩根本就沒有反擊的餘地。二哥一旦抓狂是很可怕的。

  「嘖,這回更大的阻礙不在於我,妳想想看簡芽衣背後的家人有這麼好打發嗎?童炘的苦難才剛開始而已。」這叫風水輪流轉,誰教童炘老愛鬧他,那就不要怪他這個弟弟聯合外人一起來整他啦!

  *** ***

  他要瘋了!他快要瘋了!

  童炘狂亂得沒辦法繼續接下來的宣傳活動,在歐洲第一站,一個問題就問得他在電視節目上掉淚,情緒久久無法克制,小卓和唱片公司商量後決定中止所有活動,火速將童炘送回台灣。

  他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把自己的心鎖住,絕不交付給任何一個人?

  或許是……從他知道她不見了的那天起。

  高一時回母校參加校慶還曾見到她,相隔一年,他再度回到母校,而她卻已經不在了,甚至沒為他留下隻字片語。

  那時候他的心好空、好空,少了一個令他牽掛的人,為什麼會讓他這麼難受?

  她離開後,他想起好多令人笑到噴飯的回憶,他仔細想想,不單只是她帶給他無盡災難,她也被他嚇哭好幾次。

  他們曾經一整學年都排到同一堂體育課,為了應付模擬考,他一連好幾天沒好好睡一覺,體育課時又被要求跑三千公尺。

  他平時沒有這麼虛弱,都是因為一連太多天沒有好好休息,才讓他在長跑時體力透支,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昏倒了,當時他沒想太多,下意識拉住身旁的人--簡芽衣,整個人倒在她身上。陷進黑暗前他聽見她放聲大哭的聲音,她抱著他的身體哭喊著,「學長,你不能死!」

  「噗--」現在他想到還會笑,可當時他醒來後只覺得烏雲罩頂,又添一件倒楣事。

  還有他上高一那年回母校,看見她笨手笨腳的搬椅子,一時惡作劇心起,想去嚇一嚇她,於是從她背後輕輕喊聲,「哇!」

  他是成功的嚇到她了,但她嚇一跳往後倒到他身上,兩人還摔成一團,他雙手下意識的保護她,可站起來才發現他被鐵椅壓到腳掌,上面還坐個人呢……

  她說,當初為了接近他,製造與他相處的機會,才會害他災難連連。

  他又何嘗不是?對她的印象太好,太想在她面前表現自己完美的一面,讓他變得過於小心翼翼、神經兮兮,結果呢?

  還不是以一次又一次的災難結尾!

  高二那年回母校沒看見她,從她班上同學口中得知她離開得很倉卒,休學還是請人代辦的,只知道她跟改嫁的母親到了法國,其餘的沒有人知道。

  她就這樣消失了,在他發現自己怎樣也放不下她的十七歲夏天,一點彌補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這樣……

  從此他不再對任何人付出真心,他依舊是那個待女生和氣的童炘,但是他自己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再也沒有一個迷糊脫線、一出現就給他帶來血光之災的簡芽衣,沒有一個女生像她一樣,明明讓他怕得要死,還是會忍不住想去捉弄她,自找麻煩。

  從來沒有一個女生像她這樣,她走了,把他的心也帶走了。

  那感覺太差勁了,沒有開始就結束,這算什麼?所以他再也不要愛了,再也不要喜歡人,不要再嘗一次這種心頭空空的痛苦。

  他只要一夜情、無負擔的肉體關係,這樣他就不會痛了。

  十年來,他以為他成功的將她的身影逐出腦海,可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間,被他塵封的記憶全部都回籠了!

  那些蠢事、那些倒楣事,彷彿歷歷在目、昨天才發生過。

  「你們三個兄弟就你最像我,炘。你是個癡情種。」

  老爸這麼對他說過,而他當時回了什麼?

  「爸,你錯了。我是多情種,我才不癡情,癡情這種東西,傷身吶!」

  那時候老爸只是搖搖頭,對他笑得無奈。

  現在才總算知道為什麼老爸會這麼說了。

  他談過戀愛--在國中時,那是單純的Puppy  love,很快就分手了,現在想起來,沒有任何臉紅心跳的感覺;進了高中沒有欣賞的對象,只感覺到心裡有個放不下的人。

  「啊--說出去一定笑死人!花名遠播的路西法,竟然還在想他的初戀對象!」童炘抱頭痛苦的在床上打滾,「唉,妳到底在哪裡啊?簡芽衣,妳有夠難找的!」

  他仰望著天花板,許久才閉上眼睛,伸出右手覆住雙眼,苦笑道:「妳說的對,我是個殘忍又自私的男人。」因為怕受傷,所以不願再喜歡人,標準的因噎廢食。

  「炘,你在幹麼?」童震好笑的倚著房門口,對弟弟的痛苦一點也不感到同情。

  「沒,我頭痛。」童炘隨口說了個蹩腳的借口想搪塞過去。

  「難得你平安夜沒安排活動,你每年的今天都很忙的。」童震挑眉,對他的收斂心性頗感到意外。

  「我不舒服。」童炘躺在床上,不想起來。

  他頹靡的模樣相較於童震此刻的正式打扮,簡直是貴族與流浪漢般天差地別。

  「你真沒用。」童震搖頭歎息,「既然今天沒活動,要不要去聽演奏會?」

  「演奏會?」童炘沒什麼興趣地掀了掀眼皮。

  「嗯,旅法鋼琴家首次台灣演奏會。」他笑,不打算透露太多,「我有張招待券,讓你去聽吧。」將門票放在童炘房裡的桌上,「反正是人家送的,要不要去隨你。」

  「知道了。」他不耐煩地揮手打發大哥。

  「演奏會很精彩,你不去會後悔哦。」童震話中有話的暗示。

  童炘好奇的從被窩裡探出頭來。「後悔?」

  「再見。」童震不再多說,瀟灑的轉身走人。

  「神神秘秘……」童炘不想理會說話老是高來高去的大哥,拉了被褥又倒在床

  平安夜,這個被商人刻意炒作的節日,路上充斥了一對對的情侶……

  「台灣人沒事學外國人過什麼聖誕節?根本是女人變相對男友勒索禮物的手段--」因為眼紅,因為一個人孤零零的很寂寞,因為澎湃的思念無從發洩,他只能嘴巴惡毒的當個「去死去死團」團員。

  翻身,看見桌上的演奏會人場券,心蘇神動--

  「童浩八成帶小玉出去約會,大哥又一副有約會的樣子……全家就我一個人過聖誕節?有沒有搞錯啊!」越想越不是滋味,遂從床上跳了起來,拿起那張門票仔細看了很久。

  「維多利亞•浩克,法國人。」他反覆看了那張門票,是第五排的好位子,「至少國家音樂廳裡有人,不是一個人孤單的過節。」

  他當下決定,就去聽這個演奏會吧!


第十章

        童炘盛裝打扮--三件式白色西裝,連領帶都是白色的,量身訂做的剪裁突顯他高大的身材,欽起了猖狂,多了一股菁英氣息。

  不變的是他鼻樑上掛著的墨鏡,就算現在是晚上,根本就沒有太陽,他還是習慣戴上時尚感十足、造型前衛的墨鏡。

  先前在倫敦節目現場落淚的畫面傳至世界各地,Luna主唱路西法情緒一度失控,媒體紛紛揣測、眾說紛紜,早就想要逮到他好好盤問一番,可惜他的行蹤成謎,沒人找得到他的落腳處。

  所以,當他踏上音樂廳紅地毯的剎那,就連專跑藝文新聞的記者,也忍不住拋下採訪到一半的某音樂家,衝到路西法身旁搶著拍照、訪問。

  童炘什麼話也沒說,任憑問題再尖銳都不予以理會,他沉默低著頭走過貴賓通道前往他的位子。

  坐在紅絨座椅上,他疲憊地拿下墨鏡,捏了捏鼻樑,這才翻起手中的演奏會簡介。

  他沒什麼用心的隨便翻看,一邊看著腕表等開場時間,還有五分鐘演奏會才開始,他抬頭四下瀏覽,竟然發現--

  「你們怎麼會在這?!」他右手邊坐著加百列,左手邊坐著米凱爾和他的老婆、小孩!這種情況太詭異了,哪會這麼巧?!

  這是童震給他的招待票耶!

  說到童震……為什麼盛裝打扮的他會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席呢?

  「幹麼,懷疑嗎?我們也想培養一下古典氣質啊!」加百列搖頭晃腦地咧開嘴笑。

  「有免費的門票,不看白不看。」米凱爾的回答比較現實一點。

  「見鬼了!」童炘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啊……是二哥,他真的來了耶!」

  小小聲的驚呼沒有逃過童炘的耳朵,他眼睛一掃,立刻看到正準備要入座的小玉和童浩,他們這一對也難得盛裝打扮,小玉打扮得像個公主,至於童浩嘛,穿起西裝還算人模人樣,但還是輸他一截……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小玉幹麼看到他一副很訝異的表情?還有童浩是怎樣?太久沒被扁所以忘了誰才是哥哥嗎?用那種譏誚的眼神瞥他,什麼意思啊?

  要不是他在第五排,而他們在第一排,他應該會衝過去……

  「咦?為什麼他們在第一排,而我坐在第五排?」什麼跟什麼,他們是一家人吧!這麼排擠他幹麼?

  「當然是為了不要讓你衝上去啊!」加百列涼涼地笑答,他和米凱爾今天可是身負重任,要攔住童炘不讓他街上台綁架今天的女主角。

  然而,心情下太好的童炘沒發現,該來的人都來了,不該來的人也都來了,就是少了一個拉斐爾。

  見他少根筋的完全沒留意製作精美的節目簡介,加百列只好提點提點他。「欸,你有沒有看一下鋼琴家的簡介?」

  「沒注意。」

  「你應該要注意的,人家年輕貌美、才華出眾,出身也很好,母親是台灣望族之後,繼父是法國貴族,她那貴族繼父對她寵愛有加,讓她繼承自己的姓,是個貴族千金耶。」

  「又怎樣?」童炘實在懶得理他說的那些無聊事跡,「你可以安靜一點嗎?我想靜一下。」

  碰了一鼻子灰的加百列只能摸摸鼻子,低聲埋怨,「別怪我沒提醒你。」

  當所有的燈光熄滅,只有一束燈光投向舞台正中央的鋼琴,所有人屏息以待,直到一抹窈窕的身影出現在舞台上,才爆出驚人的掌聲。

  童炘不經心地往舞台上一瞟,這一瞟讓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芽衣?!」這個身穿香奈兒低胸禮服,露出三分之二個美胸和整個背部曲線的女人……這麼優雅自信,整個人充滿了古典美的韻致,但是穿起這種需要身材支撐的性感禮服,一點也不顯得暴露!高貴得一如高高在上的女王。

  「NONONONO!她叫維多利亞•浩克。」加百列搖搖食指,「我告訴過你了嘛!」

  緊接著,一場令人震撼的鋼琴演奏,引領眾人進入聽覺的極致饗宴,要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想不到那氣勢磅礡的命運交響曲競出自這秀致的女孩之手。

  以壓倒般的氣勢開場,這位被譽為本世紀最閃亮的古典樂壇新星果然名不虛傳,一開始就給人視覺及聽覺上的震撼。

  一連串精采的演奏持續了近一個小時,維多利亞退場,紅色布幕垂下,等待她換下一套衣服準備另一段表演。

  接著上場的人竟然是拉斐爾!他一出場就引起觀眾熱情的掌聲,只見他穿著純白西裝,拿著小提琴,貴公子的優雅姿態讓下少女性觀眾愛慕傾心。

  童炘差點跳起來,好在加百列和力大無窮的米凱爾阻止了他,否則路西法的失態會成為明天各大報的頭條新聞。

  拉斐爾的小提琴聲悠揚響起,是Luna的歌--月光,兩年前出的專輯中童炘最滿意的作品,顛覆了人們以往對搖滾樂既定的印象,整首歌只有輕柔低吟的小提琴音為伴奏,以童炘的歌聲貫穿。

  正當童炘懷疑鋼琴怎麼能詮釋出這首歌的味道時,拉斐爾身後的紅色布幕瞬間拉開,維多利亞已換上與拉斐爾搭配的白色小禮服坐在鋼琴前,令人傻眼的,她也能用鋼琴表現搖滾。

  她的琴音就像他的歌聲,穿透靈魂深處,狠狠的掐住聽者的心臟,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彷彿真的從琴音裡聽到歌詞的意義。

  當月光一曲演奏結束,全場沒有人發出聲音,直到三秒鐘後,有人站起來鼓掌叫好,然後全場一個接一個,最後演變成長達五分鐘的熱烈掌聲。

  拉斐爾習慣了舞台,大方的接受觀眾們的掌聲,還耍寶的鞠躬謝禮,在觀眾的歡呼聲中,走到窩在鋼琴椅上的維多利亞,硬是牽著她的小手走出來,接受觀眾們的歡呼。

  童炘的反應是長腿就要跨過前面座椅,直接要衝上台去。

  米凱爾連忙攔住他,瞪了他一眼。「你想毀了她的演奏會?」

  「我要去把米凱爾拖下來海扁一頓!」童炘紅了眼。

  「你吃哪門子的醋啊?」加百列好笑地道,「早就告訴過你了,誰教你自己白癡?」

  「喂--」童炘氣得說不出話來。

  很好,他搞懂了,這一群人都瞞著他,把他耍著玩,看他痛苦很好玩是吧?

  這個仇不報,他就不叫童炘!

  接著,舞台上出現令他無法克制,想殺夥伴念頭的畫面。

  「親愛的--」放下小提琴,拉斐爾輕佻地伸出食指刮過她細緻的臉頰,笑著說:「坐過去一點,我屁股很大。」末一句讓全場大笑。

  調整好兩人都滿意的角度,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就讓彼此心意相通,完美的四手聯彈再次呈現,透過現場大螢幕上的特寫鏡頭,才子佳人的畫面深植人心。

  童炘痛恨……為什麼坐在她身旁公開露面的男人,不是他?

  ******

  童炘根本沒有耐性等到演奏會結束,腦子裡一團漿糊的他要好好想一想,於是離開會場,直接到後台等待,等維多利亞……不,等芽衣,等她卸下音樂家的光環,好好跟他解釋清楚。

  她怎麼會變成個法國人?

  演奏會圓滿結束,維多利亞被工作人員從後台帶走了,童炘連喊她一聲都來不及,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壯碩的外籍保鏢護送離開。

  「芽衣!」他想也沒想,直接衝了過去。

  「抱歉,請保持距離。」還沒靠近就被保鏢擋了下來,童炘憤怒不已。

  「我是她朋友。」他以流利的英文道。

  保鏢對他露出白牙一笑,「先生,很多想追我們家小姐的男人,用的借口都跟你一樣爛!」擺明了拒絕之意。

  童炘氣不過,正要與他理論,卻看見他們的保母車駛離,他立刻放棄跟保鏢的爭執去追芽衣。

  再去開自己的車太慢了,直接攔計程車比較快!

  「跟著前面那輛車子!」童炘根本就不顧形象,隨手攔了計程車展開追蹤。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芽衣的保母車才剛停在飯店門口,計程車也到了,他隨手丟了一張千元大鈔,不等找錢就往飯店裡沖,結果還是慢了一步,只來得及在電梯門關上前看見裡頭的她。

  看見他,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也夠她震驚了。

  「怎麼了?」鏤空的美背出現一雙佈滿厚繭的大手,身高高過她兩個頭的外藉男人至少年長她十歲,可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對她的疼愛和重視。

  看著身旁的男人,芽衣搖頭。「沒什麼,我看錯了。」雖然小玉說童炘心裡是有她的,只是不承認罷了,他遲早會來找她的,但……這怎麼可能呢?

  她甩甩頭,那一定是她的幻覺。

  然而,那位「她的幻覺」卻遇到了倒楣事--

  芽衣搭的電梯闔上門,童炘就趕搭下一班,反正他已經問出了她住的房號,當然--靠的是他這張臉。

  結果電梯才升上五樓,突然晃了一下就不動了,然後燈「啪滋」一聲熄滅,童炘忍不住仰頭對老天爺咆哮,「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這樣惡搞我!」然後狂掰電梯門板,讓坐同部電梯的其他乘客嚇得躲到角落。

  可能是因為老天爺聽見他的哀嚎,同情他、可憐他,電梯被他踢開了,他立刻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然後爬樓梯爬到十五樓。

  到芽衣所住的房間時,他已經氣喘吁吁了。

  死命的按著電鈴,待有人來應門,是一個穿著白色浴袍,近四十歲的中年白人,一開口就是充滿歐洲腔的英文。

  「請問您找誰?」

  男人什麼時候會穿浴袍?童炘瞇起眼,不悅地瞪著他。

  「亞頓,是什麼人?」穿著同款浴袍的芽衣趿著拖鞋走過來,以流利的法文問,一看就知道她剛剛才洗完澡,頭髮還濕淋淋的,看起來好性感、好可口……

  「童炘?!」芽衣眼睛瞪得好大,不敢相信他會找到她的飯店來,「你真的來了?」

  「他是誰?」童炘瞪著他倆完全不合宜的穿著,指著那個一頭霧水、明顯聽不懂中文的外國男人。

  「他是亞頓,我的繼兄。」芽衣以英語介紹,至少這是亞頓除了法語以外會的語言。

  「他就是妳繼兄?」童炘眼一瞇,想起兩個月前趕她走時她不願走,提起繼兄就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用她明說,他就知道是什麼了,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

  「你這個禽獸,我今天打死你!」童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揍了眼前男人一拳,亞頓反應不及被擊倒,一旁的芽衣被他野蠻的舉動嚇到失聲尖叫。

  「童炘!你幹麼打我哥啊?」她連忙蹲下關心被打得流鼻血的繼兄。

  「妳幹麼管他死活?他是個禽獸不是嗎?妳不願回家就是因為他侵犯妳!」指著那一臉莫名其妙的外國人數落,他邊說還邊掄起拳頭。

  他這一說,芽衣才想起自己當初為了要留在他身邊而誤導了他們什麼,可憐的亞頓,完全被她給連累了。

  「我?侵犯?」亞頓瞪眼,對著疼愛的繼妹搖頭歎息,「妳就是這樣破壞我名譽的嗎?」

  「啊……我什麼都沒有說啊!」她無辜地道,「是你們自己亂想的,我可沒說我繼兄對我怎樣哦。」

  「簡芽衣,妳少敷衍我。」童炘警告道。

  「我不叫簡芽衣已經很久了,我叫維多利亞。」她回頭朝他吐舌頭、扮鬼臉,把繼兄扶起來。

  「寶貝,妳就是為了這個傢伙才失蹤這麼久?」親密的攬著她肩膀,亞頓對童炘品頭論足起來,「搖滾樂手……這……」

  「你這個老頭,你的手放在哪裡?」看他狀似自然的對芽衣東摸西摸,童炘拳頭就忍不住要揮過去。

  「你再用這種態度對我哥,就請你給我出去!」她脾氣也起來了,他對她家人這麼凶是怎樣?

  「妳護著他?我在為妳出頭耶!」

  「出什麼頭?」

  「出什麼頭?!妳還有臉問我?」童炘快被她氣死,「看看你們兩個現在身上穿什麼!妳被吃光豆腐還不知道要反擊?妳多大了啊?!」

  她聽了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這才解釋,「好啦,我招了,我是故意誤導你們的,亞頓才不是那種男人呢,我們只是兄妹而已。」

  「狗屁!兄妹會住在同一個房間,還穿成這個樣子?!」他指著他倆身上的浴袍,醋醰子完全被打翻了。

  「洗完澡不穿浴袍要穿什麼?你真奇怪,童炘。」她忍不住笑。

  一旁的亞頓插嘴,「寶貝,妳該不會是為了這蠢蛋而拒絕但丁伯爵的求婚吧?」一副她眼光很差的表情。

  芽衣聞言紅了臉,一連串的法語脫口而出,偏偏那是童炘不懂的語言,只看得出她說話的同時露出小女兒家的嬌態。

  「不准說法文!」他忍無可忍地道,「簡芽衣,妳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說清楚這幾年來妳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亞頓看出這個全球知名的搖滾樂手不喜歡他,剛剛給他的那一拳到現在還讓他覺得痛,他還是先閃一邊好了。

  亞頓摸了摸鼻子,自討沒趣地走開,讓他們兩人好好說話。

  「你沒看我今天演奏會的簡介?」她聳聳肩,擦著頭髮,「上面寫得很清楚,我十四歲時媽媽改嫁給一個法國世襲侯爵,繼父很疼愛我,讓我姓他的姓,把我這個膚色不同的女孩當成他的親生女兒,一路栽培我到現在。」她說得簡單,卻讓童炘聽得冷汗直流。

  「剛剛那個男人……真的是妳繼兄?真的沒對妳不規矩過?」童炘仍然不放心地問。

  「亞頓是我繼兄,他不可能對我不規矩的。」她大方地笑道,「因為他不喜歡女人。」

  童炘意會,總算覺得好過了些。「為什麼拉斐會在妳的演奏會上出現?」質問個沒完沒了。

  「因為好玩啊,我希望我的演奏會與眾不同嘛!」她笑著回答,表情沒有任何一點不自在。

  「要與眾不同何必找他?找我就可以了!」他驕傲的挺起胸膛。

  「你大少爺忙,沒空理我這小音樂家。」她吹了吹指甲,「還有什麼事嗎?我想睡了,很累。」

  童炘腦中閃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今天晚上,小玉、童炘、童震還有Luna其他團員,不是妳演奏會佳賓就是座上貴客,為什麼就是獨獨沒有邀請我?」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她僵笑著問,「我不以為你會想來看我的演奏會。」

  「妳又不是我,怎麼會知道我不想見妳?」

  「你又是基於什麼原因想見我?」她故作輕鬆地笑問。

  「因為我喜歡妳。」

  童炘大膽的告白令她震驚。「嗄?」她聽錯了吧!

  「既然妳改名維多利亞•浩克多年,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妳的新名字?我是指……妳倒楣被童浩撞到的時候。」

  「因為……我只想在你們面前當簡芽衣,不是維多利亞•浩克。」她偏過頭,仔細想了想後,認真回答。

  童炘的心因她這回答猛然一撞。

  不是侯爵千金維多利亞•浩克,而是當年那個小小的、害羞敏感的簡芽衣!

  老天,她一直都沒有變,變的人是他!

  童炘發現自己的混帳,懊惱的摑自己的臉。「我真蠢!」為什麼他要浪費這麼多時間?

  錯過一次還不夠,錯過兩次才知道要挽回!

  「你幹麼啊?」被他的激動嚇到了,她阻止他自殘的行為。

  「芽衣,我們能不能重來一次?」他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道。

  「嘎?」沒想到他會這麼要求,她一時之間無所適從。

  「我們再試一次,不要讓彼此留下遺憾,好嗎?」

  芽衣實在不敢相信,現在在她面前說這些話的男人,真的是童炘?「你到底怎麼了?小玉怎麼沒告訴我你變得這麼怪異?」他一出現在她眼前,就征服了她……她無力招架,她沒有辦法拒絕她喜歡這麼久的男人。

  原諒得太輕易嗎?呵,有什麼辦法呢?喜歡上一個人,所有的情緒波動都毫無道理。

  童炘抓到了重要訊息,精明的眼光一閃。「妳和小玉一直有聯絡,嗯?」

  不小心說溜嘴了,只好硬著頭皮承認,「嗯,是啊。」

  很好,明明知道他快瘋了,還不告訴他芽衣的下落!

  「所以,童震和童浩會同時出現在妳的演奏會上,表示--他們也是共犯?」他繼續套話。

  「童浩和童震都說要給你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雖然我不懂他們所謂的教訓為何物,不過好像滿嚴重的哦……」

  「沒關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童炘咬牙冷笑。「最後問妳,要不要跟我回去?」

  「回去?」芽衣一臉莫名,「回哪?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回巴黎,我的巡迴演出排到明年四月。」

  童炘一楞。「什麼?!妳比我還忙!」

  「所以我時間不多啊,那時候才那麼急著要接近你。」她那時悄俏的離開,一個人先行來到巡迴的第一站--台灣,卻巧合遇見童浩,進而見到了初戀情人。

  「那麼現在呢?妳不想繼續完成我們的初戀?」他問。

  「是我的初戀吧,你早不知道花心幾百次了!」她不禁回嘴。

  他哪有資格講初戀?花名遠播的人是誰啊!

  「這麼說來,妳還是對我舊情難忘。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童炘興奮得眼睛發亮。

  說到這裡,芽衣不禁要同情他。「很可惜,你的機會被你自己毀了。」

  「怎說?」

  「因為你剛剛打了我的繼兄兼經紀人,如果我要有時間跟你談戀愛,還得看他願不願意放人,否則我會有永遠巡迴不完的演奏會,還有,你剛剛打的,是一位侯爵,不是侯爵繼承人,他是貨真價實的貴族。」

  事情好像真的大條了!

  「請問,在法國毆打一個貴族會有什麼下場?」他認真地問。

  「不討他歡心,你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他最疼愛的繼妹。」芽衣忍著笑,同情地道。

  於是,童炘直截了當的找上亞頓談條件,「這位貴族,我需要做什麼才能得到你最疼愛的繼妹?」態度還是囂張得令人想扁他。

  「一個搖滾樂手?」亞頓已換好一身優雅品味的休閒服,聽見他囂張的問話,實在很不想給他好過,但是他也有他的願望得透過這個囂張的男人達成,只能和他交換條件。

  他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道:「但是看在維多利亞在你面前,不用端著貴族千金的架子,可以輕鬆的當個正常人的份上,好吧。」

  「算你上道,謝了!」說著,童炘就伸出手臂將芽衣抱在懷裡,打算來個吻慶祝。

  「但是--」亞頓瞪眼,阻止他越來越超過的動作,「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

  「嘖,法國人都這麼囉囉唆唆的!」童炘啐了口,不耐煩的語氣逗笑了懷裡的芽衣,「還不快講!」

  「聽說,你有個長得比女人還美的弟弟。」

  聽她這麼說,童炘起了興趣,畢竟這有助於他報一箭之仇!

  「沒問題,我可以替你介紹。」

  「不不不,我要的不是他。」亞頓連忙拒絕,「Luna有個小可愛,幫我約他出來吃個飯。」

  「加百列是吧?」他冷笑,「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現在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吧?」

  「請。」亞頓滿意的比了個請便的手勢,並大方讓出套房起居室給他倆使用。

  「總算沒人打擾了。」童炘不禁歎息,捧著她的臉,想耍帥的給她一個銷魂的吻,可沒想到,經驗豐富的他,吻她的時候不只雙手發抖,連嘴唇都緊張得顫抖著。

  「噗--」芽衣忍不住為他拙劣的吻噴笑出聲。還緊張得發抖咧,好可愛哦!

  「不要笑!」童炘免瞼紅,氣憤自己遇到了喜歡的人就變得笨拙,像個連初吻都沒有過的小男生。

  「好好好,不笑你。」她沒什麼誠意的安撫,讓他感到非常挫折。

  凝望她粲笑如花的美顏,她跟以前有些許不同,但又感覺她還是那個聽到他誇獎就會害羞的小芽衣。

  每個人都會隨著歲月流逝而改變,過去的永遠不可能再回頭。

  但是未來永遠在前方等著你,只要你願意走出過去的泥沼,往前看,不再回顧來時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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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mjojo 2009-6-17 15:04

我覺得他這系列的書都不錯看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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