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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mbioorg 2009-6-25 09:35

老婆請問芳名 作者:莫霖

內容簡介
她明明知道,他跟她不可能的!
可看著喝醉酒的他、看著他鬱卒的模樣、看著他落寞的神采……
她就是放不開他,於是她決定放縱自己一次——
讓兩個陌生的靈魂,在陌生的城市裡彼此慰藉、結合在一起,
讓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但她從頭到尾,對他都沒有苛求,只想當作一場夢!
可他卻不放過她啊!
是他自己末進她的生命中,拉著她與他一起享受著日常生活的點滴,
讓她忍不住作起白日夢——誤以為或許他跟她是有希望的、是有可能性的,
直到她被現實打醒,讓她痛苦的獨自離開……
可當再次相遇,當她誤以為他還記得她時,
他卻給了她很殘忍的一句話——“我們認識嗎?”
原來,他早已忘了她……



楔子

  她想,她還是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傍晚眷村裡的景象──

  紅紅的陽光撒在矮平房的瓦片屋頂上,歸巢的鳥在交錯的電線間穿梭飛過,似乎不顧危險,只想趕快回到家。

  來來往往的腳踏車也載著下了班的大人,往每一幢小矮房駛去,房內則傳來了陣陣的飯菜香,誘惑著每一個疲憊的靈魂。

  只有她,她不同!所有人都要回家,只有她,竟是滿懷欣喜、雀躍的心情,想要飛出巢。

  鳥兒總會長大的,套句老奶奶常說的話,翅膀總是會變硬的,小小的巢再也無法滿足她想要看向外在世界的心。

  那一年的梁奕貞才十九歲,高中剛畢業的她考取了臺北的大學,在這個時代,大學錄取率不知道是中樂透彩頭彩機率的幾千萬倍,於是梁家小女娃考上大學,實在也沒什麼好了不起的,雖然是第一志願,雖然是人人稱羨的商科。

  不過大家一聽到才剛成年的梁奕貞竟要遠渡重洋……也沒這麼誇張,但是確實要長途跋涉,從這個南部小眷村到臺北那個花花世界去讀書,每個人都是又敬佩、又擔憂。

  梁奕貞提著簡單的行李,裡頭書多於衣服,將行李放在門口,她那小巧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粉紅,抖落著一雙精神奕奕的眉,盡管收拾行李讓她忙得滿頭是汗,但臉上的喜悅不假。

  當然開心,不是因為要離開眷村、要離開奶奶而開心,而是因為她終於可以邁出她人生的重要步伐,走向下一個目標了呢!

  雖然緊張、雖然不安,但是喜悅的情緒還是壓過了一切。這一刻,她只想穩穩踩著腳步,走出她的人生。

  這時幾個鄰居的長輩都圍了過來,看著梁奕貞已經准備好了行李,一個鄰居老爺爺說:“小娃兒真不是蓋的,一個人要到臺北去啊?”

  “可不是,想當初小娃兒還這麼小呢!現在竟然要去念大學了,哪像我家那兩個沒出息的兒子,書也不好好讀……”

  “小娃兒這麼用功,我看梁家的老奶奶以後可以享清福了。”

  才在說著,梁奶奶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看著孫女,真不知該說是開心還是難過?這個小孫女愛讀書,課業表現好,是件好事,可是一個女孩隻身到臺北,怎教人不擔心?

  她老了,沒辦法陪著去,這時也會感慨,小貞的爸、媽,也就是自己的兒子、媳婦死得太早了。

  三歲那年,小貞的父母去世,小貞被送回台灣由她照顧。靠著保險理賠金,以及小貞父母在美國留著一棟房子收取租金,讓他們祖孫兩人可以過日子,至少生活無虞。

  小貞就這樣陪她這個老太婆好多年,從三歲到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小貞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愛玩又調皮的小女娃;現在的小貞出落得如此美麗、樂觀開朗,永遠帶著笑容。

  老奶奶始終無語,忙著整理著客廳,煮了一頓要讓孫女吃飽,之後可以趕快去趕車,明天就要開學了。

  怎麼會這麼快呢……

  動作間可以感覺出老奶奶的難過,梁奕貞嘟著嘴,笑了笑,跟幾個長輩點點頭,“各位爺爺、奶奶,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以後我不在這裡,大家要幫小貞照顧我奶奶喔!”

  “這有什麼問題,都是鄰居啊!”

  “就是!你放心去,不過還是要記得,有空就要常常回來。”

  送走了眾鄰居,小小的梁家平房恢復了寧靜,悠悠可聞到那熟悉的飯菜香飄散在空氣中。

  外頭,天空已經完全黑了,秋天的傍晚六點,天黑得快,黑壓壓的夜幕,連歸鳥都看不見了。

  梁奶奶幫孫女添了晚飯,祖孫一起吃飯。邊吃,梁奶奶邊交代著,“小貞,東西都准備好了沒?”

  “都准備好了,奶奶放心。”

  梁奶奶看著孫女,幫她夾了一點菜,努力不讓自己眼裡的淚水流下來,“要懂得照顧自己,奶奶不求你多有出息,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知道嗎?”

  “知道,奶奶放心,小貞一定會努力讀書的,以後小貞有出息了,就接奶奶跟小貞一起去享福,一起去臺北住。”

  梁奶奶笑了,“那倒不用了,奶奶住這裡住習慣了。”

  小貞放下碗,靠在奶奶身邊,“奶奶,小貞不在,奶奶要好好照顧自己喔!不要太累了,知不知道?”

  “知道,奶奶知道該怎麼過的;你自己也要照顧自己,課業雖然重要,但身體也要顧。”

  梁奕貞看著奶奶,“奶奶,我會去找打工的工作,等我有賺錢,就會把錢寄回來的……”

  “你還要去打工啊?”梁奶奶皺著眉。

  “當然啊!如果只是讀書,這樣的生活也太悶了吧?多接觸人群,才不會變成書呆子啊!”梁奕貞擺出可愛的笑容,振振有詞的說著。

  “你總有話說……可是這樣會不會太累啊?”她只擔心孫女的身體能不能負荷。事實上,對於孫女的品行,她很相信。

  這麼多年來,小貞一直是她這個老太婆身邊最重要的人,她看著小貞長大,知道小貞是個相當成熟的孩子,雖然兩人之間隔了一代,但卻毫無代溝,小貞總能體貼老人家的擔心。

  “奶奶,你放心,我會分配時間的,事實上,這也是一個學習的機會啊!讀完了這個大學,我就要開始工作了,就算是讓自己提前進入職場好了。”

  梁奶奶想了想,清清喉嚨,“小貞,我不希望你是因為經濟的問題而累到自己,事實上,你父母的理賠金……”

  “奶奶……那是爸跟媽留給你的,我想他們也會因為自己無法對你盡孝道而難過吧!放心啦!我是年輕人,我很好過活,真的。”就是這樣,梁奕貞語氣輕松,為了不讓奶奶擔心難過。

  事實上,她本就是這樣充滿自信與沖勁、充滿陽光與熱情的女孩。

  但梁奶奶一直沒跟她說的是,她們的日子並沒這麼不好過──小貞的父母在美國有置產,而她也還有一個女兒,也就是小貞的姑姑在美國,現在的日子過起來還可以,靠著當年的理賠金以及在美國房產的租金,日子還算過得去。

  或許是當年小貞還小時即遭逢喪親,為了讓小貞重新開始過日子,梁奶奶也很少告訴她關於她父母的一切,那是一直到後來小貞長大了,才點點滴滴的讓她知道。

  老奶奶想,如果兒子、媳婦看得到小貞長得這麼好,也會覺得欣慰吧!至少她自己也是啊!

  她可以說是不愧對兒子、媳婦了……

  一頓晚餐在彼此的聊天與關懷中落幕,時間來到七點,梁奕貞要趕著八點的車,正式負笈北上。

  揮別奶奶,揮別眷村的一切,也揮別奶奶愈接近離別、愈絮絮叨叨的叮嚀,她擦幹留在眼裡的淚水,跨出她的步伐。

  她長大了,應該振翅高飛了。

  來到車站,正想進入搭車,趕上這班離開家鄉的列車,身後卻傳來呼喊聲,急忙倉促,顯見很怕趕不上。

  “小貞……”

  “等一下……”

  梁奕貞回過頭,一臉狐疑,卻在看見來人後笑了──那是鄰居的一對兄弟,哥哥跟她同年,弟弟小她一歲。

  從她住在這個眷村有記憶開始,這兩兄弟跟她就是很好的玩伴,都很照顧她。

  哥哥綽號叫大毛,弟弟當然沒得選,只能跟著叫小毛。

  兩兄弟手裡提著一袋東西,氣喘吁吁站定在她面前;梁奕貞看著,臉上淨是笑容,一瞬間,小時候一起約出去冒險玩耍的記憶又回來了。“幹嘛啦?”

  大毛很不好意思的看著小貞,“你今天就要出發了喔?”

  “不然咧!我明天開學啊!而且住進宿捨,總要給我整理跟適應的時間吧?”

  大毛搔搔頭,不知該怎麼說;小毛也不知如何開口,兩個兄弟傻傻的,看在梁奕貞眼裡,真是覺得有趣又好笑。

  “沒事喔!我進去搭車了喔!”

  “等……等一下啦!”大毛將手裡的塑膠袋遞給她,“這是我媽媽包的肉粽,給你吃。”

  梁奕貞一點也不推卻的收下,開玩笑,伯母包的肉粽可是全眷村出了名的,不收白不收,反正一路上也可解饑。“謝謝囉!幫我跟李媽媽說謝謝,記得喔!”

  大毛與小毛兩兄弟傻笑,“我們知道啦!”

  這時大毛像是很艱難的開口問:“小貞……你要念多久啊?”

  梁奕貞笑了笑,“四年啊!最少四年,如果我表現再爛一點,多幾年都可能喔!”當然是希望不要啦!

  “啊──”大毛、小毛一起叫。

  “怎樣啦?你們是嫌太短喔?難道你們這麼討厭我嗎?這麼希望我去念久一點……”

  “才不是啦!”大毛大叫,小毛也急急否認。

  原來她是這麼喜歡整這對兄弟,就好像是她的親手足一樣,可以一起開心的玩鬧,一起走過年幼時期,一起長大。

  “那……”大毛終於開口說了,“你要常常回來喔!”

  “我知道,你們怎麼跟我奶奶一樣啊?都說同樣的話。”她當然要常常回來啊!這裡也是她的家耶!

  小毛?了哥哥一把,顯然對於哥哥說了這麼久,都說不到重點而感到不耐,最後乾脆自己來。“小貞姊,我哥是想問你……啊!幹嘛啦?”

  “你少多嘴啦!”

  “啊……趕到這裡來不就是要問小貞姊嗎?”

  小毛抓下哥哥的手,“小貞姊,我哥要問你,會不會去臺北讀書,然後帶個男朋友回來?”

  大毛臉唰的一紅,梁奕貞先是一愣,然後挑眉笑了,“這不一定喔!”

  大毛大叫,“什麼不一定,小貞!難道你……”

  “嘿嘿!這本來就不一定啊……”

  這時,車站內傳來列車進站的廣播聲,梁奕貞揮揮手,跟這對兄弟道別,留下一團迷惑、一團擔心,一團不解給身後兩兄弟。

  她笑著,開心的笑容一直揚滿整張美麗的臉孔。感謝大毛跟小毛,在她離家的這一刻,還能讓她在臉上帶著笑容,而不是愁容與淚水。

  回頭看向窗外,太陽早就下山了,可是她還是會記得今天,記得眷村傍晚的景色,記得那晚霞滿天,她想,她是真的永遠都不會忘……

chembioorg 2009-6-25 09:35

第一章

  臺北是個獨特的大城市,每個人居住在其中,似乎都不感覺到她的獨特,但臺北總以一股漩渦的姿態,將每個人捲入,一開始或許有人還想試著逃離,並且奮力抽身,但漸漸的,時間一久,大家也就習慣了身陷其中的感覺,反正大家都一樣。

  在這裡,可以賺錢、可以享樂,可以置身於富貴中;但是很多時候,這裡也代表了孤獨、代表了沒有自由、代表了人言可畏。

  豪華的大飯店內,游泳池畔的派對正在進行,對於魏廷聖而言,他早就已經忘記了今天來參加派對,究竟是為誰而來,反正燈紅酒綠、反正觥籌交錯,反正言不及義的玩樂,為了誰又何妨?

  他已經忘記自己究竟掉入臺北這個漩渦多少年了?好像從留學美國回來,接掌家族企業後,就已經是這樣──身邊每個人都想親近他,都想從他以及他身後代表的龐大利益分一杯羹。

  但更多時候,他並不是不可自拔,他很想脫離出來,可是他的身分如此,他無能為力。

  畢竟沒有人會習慣這種虛偽的相處,習慣這種當你有好處時,才接近你的可笑。

  就像是現在,最近不知道是哪裡在傳言,說魏氏企業面臨財務危機,近期魏廷聖密集會見銀行團,深怕遭到抽銀根,企業可能不保……

  老實說,他懶得理會。

  事實上,他確實去見了銀行團,但背後目的根本不是像傳言那樣,而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澄清的,更不必為此召開什麼麻煩的法人說明會,反正過了一段時間後,當眾人發現事實不如傳言那樣,流言自然會歸於熄滅。

  不過前來參加這場派對,就可以發現,傳言確實造成影響──每個人開始以奇怪的眼光看他,甚至有人避著他,可能是怕他開口要求各大企業協助紓困。

  想到這裡,魏廷聖就覺得好笑,想想平常他出現時,許多企業人士莫不爭先恐後的要湊到他身邊,或許是巴結,或許是探詢合作賺錢的機會;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安靜的待在一旁喝著酒,看著眼前這虛假的一場戲。

  這時,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這大概是今晚少數幾個跟魏廷聖寒暄聊天的人,他們同是企業家第二代,當年曾一起在美國讀書,平常也會聚在一起,算得上是好朋友。

  “一個人窩在這裡,耍孤僻啊?”

  魏廷聖笑了笑,“我是難得清閒,什麼孤僻!”

  兩個男人喝著酒,看著現場的熱鬧景象。這時,那人問到,“我說真的,現在的狀況到底怎樣?連我都看不出來了。”

  “什麼狀況?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魏廷聖打馬虎眼,虛晃了幾句,假裝自己不瞭解對方在說什麼。

  “別裝了,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魏氏企業現在狀況到底怎樣了?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魏廷聖皮笑肉不笑,“什麼時候連你也在關注這些小道消息?”

  “不只我關注,所有股市裡的投資人都在關注!說真的,有什麼問題就要快點解決,你以為魏氏股價連續幾天跌停,是件很好玩的事嗎?”

  啜了一口酒,“這樣很好啊!趁現在股價跌,讓那些有投資眼光的人乘機買進,將來總會大賺一筆。”

  “你也太有自信了吧!”

  “好說。”他就是這樣的男人,身為企業****,他有這個自信可以掌握一切局面,穩穩踩著腳步,自己站穩了,別人也推不倒。

  這一向是他的人生哲學,更是他的經商之道。

  “總而言之,別讓事情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放心,我會掌握一切。”

  點點頭,“我知道,你是魏廷聖嘛!”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這時一旁突然有人來叫魏廷聖的好友,對方向魏廷聖點個頭,趕緊離開,卻在離開後才想起,自己忘記要跟魏廷聖說一件事──忘記告訴魏廷聖,他的未婚妻也來了。

  他本來還以為廷聖會帶他的未婚妻來,可今晚卻見到廷聖一人赴宴,且始終獨自一人,可是轉個彎,卻在轉角處看見了魏廷聖的未婚妻李怡璿。

  魏廷聖恢復了寧靜,一個人繼續端著酒,這期間其實也有人過來跟他聊天,這樣也好,只有在這樣的狀況下,才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只想看看有沒有便宜好占。

  魏廷聖高大的身軀就靠著一旁的欄桿,姿態與氣息慵懶,似乎相當悠閒,但卻始終關注著一切。

  二十九歲的他正值一個男人徹底擺脫青澀,徹底走向成熟的時期,不管是外表,還是氣質,魏廷聖都已是個成熟的男人,更是個具有領袖魅力的男人。

  這時,魏廷聖突然覺得一陣心煩,不知怎地,他有點待不住了,今晚的他似乎有點動力不足,竟然想提早回去休息。

  放下酒杯,心想乾脆就趁著眾人不注意時離去,他邁開步伐,高挺的身軀走過一旁的小路,正想要離去時,卻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聽見那熟悉的女聲一陣陣的笑著,那銀鈴般的笑聲撞入他的腦袋,讓他的眉頭一皺。

  他站在轉角,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眉頭皺得死緊──那是他的未婚妻李怡璿,她站在游泳池畔,跟一個男人邊說邊笑;而那個男人就是方才與他聊天,同是企業家第二代的好友。

  關於這個未婚妻,老實說,那是他父母決定的對象,目的是為了鞏固家族企業,不為別的目的,所以當然,他對她自然沒感情。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什麼是感情,反正父母決定了就好,況且人總是要結婚生子的,這裡現成就有一個女人,一切都在計劃中。

  可是他的未婚妻卻在他的眼前勾引他的好朋友……隔著轉角,魏廷聖清楚聽見她的話──

  “怡璿,不要這樣,廷聖也有來……”魏廷聖的好友似乎是想躲避眼前這個女人靠過來。

  李怡璿穿著低胸禮服,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當社交圈知道魏廷聖與李怡璿訂婚時,確實讓許多人扼腕,從此再也無法各顯本事去追求這樣的女人,可是對手若是魏廷聖,確實沒人能與之匹敵。

  “有什麼關系?我們只是交個朋友啊!”她嘟著嘴,“難道嫁給魏廷聖,我就連朋友都不能交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況且我會不會嫁給他都還不一定。”

  此話一出,對方一愣,就連站在轉角處的魏廷聖都不禁挑眉。

  “魏家現在出了問題,聽說魏廷聖急著去見銀行團,就是怕被抽銀根,說不定再過不久就會傳出魏家倒閉的消息,既然這樣,我怎麼可能嫁進他家?!”

  “可是……”

  魏廷聖終於忍不住走了出來,他的好朋友一驚,趕緊退開,避開李怡璿的上下其手,倒是李怡璿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所以你是為了我的錢、為了我的背景,才跟我訂婚的?”

  他聳聳肩,“企業聯姻不都是這樣嗎?況且如果不是因為可以賺更多的錢,你們魏家會願意跟李家訂婚嗎?況且我總有追求更好的丈夫的權利吧?”

  說著大言不慚的話,不過倒還真是讓他不能否認,魏廷聖挑挑眉,看了看好友,“所以現在,你比我更能成為一個好的丈夫。”

  “拜託,別開玩笑了。”

  魏廷聖縱使握緊了拳頭,怒氣在胸中翻滾,卻拚命壓抑怒氣,不想讓自己失控。

  這種話簡直就是羞辱,他竟然還能忍下來,算他脾氣好。“既然這樣,那我就不為難你了,從此以後你自由了,想跟誰交往就跟誰交往。”

  話一說完,魏廷聖轉身就走,留下好友,還有那個所謂的未婚妻。任憑好友怎麼叫,就是不停留。

  魏廷聖跨開步伐離去,沒有絲毫停留或不捨,但心中漲滿了憤怒的情緒,他想要發洩、他需要發洩,不然他會爆炸。

  從來沒有人可以這樣羞辱他,而今天全被這個女人開了先例,真好,要是他的父母再逼他跟這個女人有任何瓜葛,他絕對會翻臉不認人。

  他什麼時候需要這麼低下過?就為了一個女人?

  不需要,憑他魏廷聖,根本不需要!

  距離飯店不遠處的酒吧內氣氛熱絡,這間酒吧跟一般的酒店不同,服務人員不分男女,全都穿著正式服裝;而會來這裡的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名流,所以這裡不會有人鬧事,事實上,這裡的老闆也不准。

  梁奕貞就是看上了這一點,才會選擇這裡當打工的場地。這裡的老闆對員工的要求只有兩個──第一,英文能力要好;第二,要能耐壓力,縱使工作壓力大,也要面帶微笑。

  不是她在臭屁,這兩個要求對她而言都易如反掌,可以說這個服務生的工作就是為了她而設的。

  每天晚上是工作量最大的時候,許多政商名流會來此小酌,有時甚至在此談定生意,因為這裡夠隱密,也夠安全,而且這裡算是高消費,所以閒雜人等不會進來,也就不會有人鬧事。

  晚上九點,梁奕貞在櫃?與各席間來回穿梭,忙得不可開交,正當她可以松一口氣,稍事休息時,馬上就有下一桌客人要服務。

  “小貞,第五桌的威士卡。”

  “好的。”

  “小貞,第六桌的酒趕快送去。”

  “我知道了。”等到她回到吧?時,額頭上都是汗水,可是她還是面帶笑容,彷佛因為工作疲累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當然,這裡工作薪水高,雖然累,可是可以認識許多人,增廣見聞,也還不錯。這樣的工作機會難得啊……

  就在此時,梁奕貞見到坐在吧?前長腳椅上的那個男人,通常獨身前來的人才會坐在這裡,享受著喝酒而不被打擾的悠閒。

  燈光有點昏暗,隔了一段距離,梁奕貞沒辦法把那個男人看得很清楚,但隱約可以感覺出,那個男人緊皺的眉頭間充滿著深深的憤怒與不滿,她似乎可以讀出那其中的種種情緒。

  梁奕貞跟吧?內的服務人員交換,換她進到吧?來服務這些獨自前來的客人,順便也讓自己休息一下。

  這樣子才讓她可以更近的看清楚那個男人──那是一個英俊的男人,高大的身軀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很凝重,有稜有角的下顎透露出這個男人的剛毅與不服輸。

  “再一杯。”男人開口。

  梁奕貞拿出杯子,正想倒酒,卻又停住,開口問了對方,“Straight?Orontherock?”

  始終低著頭的魏廷聖,看都沒看她,嘴裡直接說著,“Straight。”

  梁奕貞笑了笑,“可是我覺得加冰塊比較好耶!喝酒時,加點冰塊,可以減緩酒精的作用,更能享受酒的風味喔!”

  魏廷聖終於抬頭看向她,一個年輕女孩,臉上揚滿笑容。可是原諒他,此刻的他還真不想看到女人。“隨便,什麼酒都好。”

  梁奕貞趕緊捧上,魏廷聖拿起來喝了一口,冰涼的酒進入喉嚨,那股冰冷的感覺瞬間傳至全身上下,讓他頓時有點清醒了。

  “不錯吧?”

  魏廷聖輕輕點頭,“還可以。”

  梁奕貞笑了,拿著抹布用力擦拭著桌面。

  這時,魏廷聖終於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你幾歲?為什麼會來這裡工作?”

  “我十九歲,現在念大一,來這裡打工可以賺生活費。”

  梁奕貞銀鈴般的聲音就這樣進入他的腦袋,混合著她的話,莫名其妙讓他煩悶的心稍稍鬆弛。“像你這樣的女孩如果想賺錢,實在不需要在這種地方,我想這裡的人應該每一個都很樂意給你錢吧!”

  話語裡充滿對女人的不滿,魏廷聖縱使知道不該將心中的怒氣對著這個小他十歲的女孩發洩,可是一想到李怡璿,他下意識的將所有女人都想成一樣的惡劣,當然也就包括眼前這個女孩。

  可是梁奕貞沒意識到他話中有話,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拜託,不是我在說,會來這裡的客人其實都滿小氣的,什麼給我錢,我工作到現在,連小費都沒拿過……不過我不是在要求你給我小費啦!畢竟這是我的工作嘛!服務大家是我應該做的……”

  聽著小女孩說了一串,魏廷聖挑挑眉,可是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個女孩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喝著酒,很快酒又沒了,他開口再點了一杯,梁奕貞為他倒上,這客人與服務生之間突然跨越了距離,聊起天來。

  從課業聊到生活,魏廷聖沒說自己是誰,不想讓她知道他的身分,只是單純享受著這種毫無拘束,開懷聊天的感覺。

  “……所以囉!在這裡工作很累的,叔叔……”

  皺眉,“幹嘛叫我叔叔?我有這麼老嗎?”

  “你大我十歲耶!不是叔叔是什麼?”

  魏廷聖很不滿,“才十歲不算什麼,不准叫我叔叔。”

  “是是是!大哥……”

  聽著她諂媚的語氣,魏廷聖很滿意,點點頭,正想再喝酒,發現杯底又空了,對著梁奕貞再點酒。

  梁奕貞幫他倒酒,可是嘴裡卻念著,“雖然你們多喝,我的獎金會比較高,可是也不要喝太多啦!”

  魏廷聖沒理她,只是繼續喝著酒。今晚他就是要喝酒解悶,不會為誰而改變心意,只是為了她的一句話,他還是把喝酒的速度放慢了。

  突然間,不知是因為酒精影響,還是什麼緣故,魏廷聖竟然對著這個小了自己十歲的小女孩,說出了今天晚上他的心情。“女人都是這樣嗎?”

  “怎樣?”

  看著酒杯,眼裡有點迷蒙,似乎有了醉意,“當你有錢時就巴著你,當你可能沒錢時,就趕緊找下一個目標……”

  “哇!你怎麼說得好像有切身之痛一樣?”

  魏廷聖沒看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在我面前,勾引我的好朋友……”

  梁奕貞訝異的張著嘴,看著魏廷聖低沉的模樣,她很直覺的想,甚至也將想法直接說了出來,“你一定很喜歡你的未婚妻喔!”

  魏廷聖又皺眉,抬頭看了她一眼,“你說什麼?”

  “你如果不喜歡她,你在這裡藉酒澆愁幹嘛?所以你一定是很喜歡她喔!”

  魏廷聖嗤之以鼻,“我喜歡她?我喜歡李怡璿,算了吧!我還沒瞎!”對於梁奕貞的這句話,他以為簡直是奇恥大辱。

  雖然他沒喜歡過人,但是至少他很肯定,他不會去喜歡像李怡璿那樣的女人!

  “那你不喜歡她,幹嘛跟她訂婚?”

  “企業聯姻就是這樣啊……”突然覺得不應該說太多,只好低頭喝他的酒。

  梁奕貞沒聽懂,但是看他不肯多說,也不好再問,她只是邊擦酒杯邊說著,“如果不喜歡她,那就應該祝福她啊!如果她是個好人,至少她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嗎?如果她是個壞人,嘿嘿,那恭喜你擺脫禍害,嫁禍成功啦!”幽默的說。

  魏廷聖看著她,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英俊的臉龐上揚起笑容,讓梁奕貞一瞬間心思跟著悸動。

  好奇怪的感覺喔!

  “你叫什麼名字?”

  “梁奕貞,我的朋友都叫我小貞。”

  “我叫魏廷聖。”

  “魏先生……”

  “叫我廷聖。”

  “不好吧!我還是叫你魏大……”

  “不准叫我叔叔。”

  “魏大哥啦!”

  兩個人相視而笑、氣氛融洽,但就在此時,外場又忙了起來,梁奕貞被叫出去服務,吧?前恢復冷清,魏廷聖繼續專注的喝著酒。

  偶爾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回過頭,看了看在外場跑的那個小女孩,今晚他認識了這個特殊的小女孩,一個用三兩句話開導了他的小女孩。

  十點半,酒吧打烊,客人陸續離去,只剩下小貓兩、三隻。現場員工開始進行打掃清理的工作,准備結束一整天的忙碌。

  酒吧與眾不同的是,不會徹夜營業,為了維持酒吧正派的名聲,吸引名流前來,有時候就是需要這樣的與眾不同。

  這時吧?前傳來呼喊聲,“這位先生,我們要打烊了,先生──”

  梁奕貞還在清理,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一看,卻在看見那個男人時大吃一驚,一個多小時的忙碌,她早就忘記了這個人。

  她放下手邊的東西,趕到吧?旁,“老天……魏大哥,醒醒,我們下班了,魏大哥……”搖晃著魏廷聖,想要將他叫醒。

  “小貞,你認識他喔?”

  “我……算是啦……”聊過幾句,算認識嗎?

  “那好,人就交給你了!”

  “經理,我……”就這樣,梁奕貞被迫負責處理這個比她不知高壯了多少的男人。

  為了將這個男人送回家,原諒她在他身上東翻西找,找到了皮夾,在裡頭翻找,發現這傢夥還真“窮”,身上除了信用卡,什麼都沒有。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在皮夾裡發現一張紙條,上頭有個地址;梁奕貞決定賭賭看,看這傢夥是不是住在這個地址?

  幾個同事幫她將人搬上出租車,梁奕貞真不知道她幹嘛把這個麻煩扛上身?不過就是聊了幾句。

  可是就在她看見男人深鎖的眉頭時,她的心也軟了,無法控制自己的伸出手,撫摸著他那緊皺的眉頭。

  他長得真的很英俊,最重要的是,他有著跟她同年齡男孩所沒有的成熟,縱使喝醉酒,依舊不減那樣的氣質。

  這樣的男人真是罪過,必定能誘惑所有女人,老實說,連她都會看到失神。第一次,梁奕貞感覺到內心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她臉紅,不敢再看他,凝視著前方;車子行駛著,一陣晃動,魏廷聖沒坐穩,就這麼靠到她身上,這樣的動作讓她的臉更紅了。

  感覺到他的氣息,就這樣環繞在她的四周,梁奕貞趕緊將他扶正。

  過了十多分鍾,終於來到紙條上所寫的住址,放眼望去可以得知,這男人絕對不是普通人──眼前是現在最有名的豪宅社區,雖是社區形式,但每一戶都如同豪宅般的設計,看來不是富豪之家,恐怕還買不起。

  扶著這麼一個大男人來到警衛室,透過警衛確認,果然魏廷聖就是住在這裡。

  在幾個警衛的幫忙下,他們終於將魏廷聖送到他住的地方。

  或許大家都以為梁奕貞是魏廷聖的誰,所以將人送進屋裡便離開了,只留下梁奕貞一個人陪著這個酒醉熟睡的男人。

  梁奕貞有點不知所措,在這樣一個男人的房間內──房內佈置簡單大方,傢俱不多,顯見主人的性格,也是個幹淨俐落、不拖泥帶水的人。

  突然間,梁奕貞無法控制自己的走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然後她到房內的浴室去擰了一條毛巾,回到床邊幫魏廷聖擦拭臉上的汗水。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只知道她記住這個男人了,至少現在,她的眼裡都是他。

  輕輕摸著他的眉,他挺直的鼻、抿緊的唇,透露出獨屬於男性的魅力,令人難以抗拒。

  今晚的她太奇怪了,連她自己都發覺了,為了這樣的男人,舉止失常到這種地步,跟他聊天、送他回來,要是奶奶知道了,一定會罵她太大膽了。

  還是趕快回去吧……

  但就在此時,就在梁奕貞打算動身離去時,魏廷聖突然伸手抓住她,甚至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將她拉進懷裡,讓她跌在床上。

  “啊──”梁奕貞叫出聲來,可是聲音又不自覺的趕快縮小,以免吵醒了熟睡的他,可是魏廷聖緊緊的抱住了她。

  “魏大哥……”她被他抱進懷裡,也因為這個動作,她清楚看見他的表情,看見他蒙?的眼神,他好像醒了,又好像還在睡夢中。

  梁奕貞開始覺得發喘,跟他的身軀貼在一起,可以感覺到他強健的體魄,緊貼著她的身體。

  梁奕貞還想掙紮,卻徒勞無功,而這樣掙紮的舉動反而點燃男人的欲火──魏廷聖竟在朦朧間開始親吻這個女孩。

  她一驚,他的吻像是電流一樣竄過她全身,那是她從未經歷過的感覺,年少的她或許曾有過最澎湃的情感幻想,但這樣活生生的接觸卻是頭一遭!

  魏廷聖則不同,成熟的他早就經歷過人事,他懂得掌控自己,進而掌控別人,即便是在睡夢中也一樣。

  此刻的他在睡夢中,竟因為朦朧間一張美麗的臉孔,因為那雙害羞、溫柔的眼睛而挑起了他最深沉的渴求與欲望。

  他想要發洩,他想要好好疼愛眼前這張美麗臉孔的主人,於是他下意識的主動出擊,深深親吻那個朦朧間的女人。

  梁奕貞一開始或許還有掙紮,但很快的就喪失了自己,沉溺在這第一次的情欲感受中,無法自拔,也忘了自己。

  他的溫柔、他的激情,讓她就這麼陷落進去。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只知道他掌控了一切,而她只能受到他操控。

  “唔……”這一刻,她沒辦法思考,或許這只是一夜情,或許只是萍水相逢,或許就這樣奉獻出自己太傻了,可是在當下,誰都沒有腦袋能去思考後果,只知道身體最真實的反應。

  大火燃燒,男人帶著女孩飛越,讓女孩成了女人!陌生的靈魂在陌生的城市裡彼此慰藉,結合在一起。

  激情終了,男人累得睡了過去;而剛剛變成女人的女孩躺在床上喘著氣,冷靜與理智逐漸回籠。

  她站起身,不敢回頭,穿上被他褪去的衣衫,故意漠視自己身上那點點的歡愛痕跡,然後毫不回頭的離去。

  梁奕貞知道,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推得開他的,他收緊的雙臂盡管有力,他的胸膛盡管強健,但面對一個喝醉的男人,她還是有辦法推開他、拒絕他、逃離他。

  可是或許是因為第一眼的悸動,讓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會這樣輕易的交出自己!

  房內只剩下男人沉沉睡著,事實上,男人似乎也發現了──一個擁有美麗面孔的女孩在他的懷裡,他們激烈的交歡,而他奪走了屬於女孩的純真。

  尤其那雙眼睛彷佛訴說著千言萬語,彷佛悸動著幾許溫柔的靈魂,他雖然在酒精影響下半夢半醒,但是那雙眼睛好清晰……

  朦朧間,他彷佛見到女孩耳後有一顆痣,那是女孩身上的印記;朦朧間,卻是異常清楚!

  他想他或許會痛恨自己那晚竟然喝醉了,以致沒辦法留下那個女孩;他想他更永遠不會忘記那顆痣,因為那代表那個女孩的記號。

  那個女孩……


第二章

  其實沒什麼好懊惱的,自從那天離開魏延聖的家後,梁奕貞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在這樣的年代,女人當然有權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性!

  那一晚,她承認自己被那樣一個男人給誘惑了,所以在他的擁抱下,她竟無法自製的屈服,交出了自己。

  在她的環境裡,她面對的都是跟自己年齡相近的男生,大家打鬧在一起,就跟好朋友一樣;可是當她碰到魏延聖時,第一次有一種被電到的感覺,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成熟的男人就是這樣,那股不自覺間展現的氣勢,那種沉穩的氣質足以勾引每一個女人的心,當然也包括了她。

  自從那天回來後,她還是乖乖的上班,每天做著她該做的事,讀書、工作,就跟一般的大學生一樣。

  對於那一夜,她真的沒什麼好後悔的,或許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一個喝醉的男人,說什麼也不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她卻是清醒的,她更清楚地知道當下的她,擁有足夠的力氣可以拒絕,可是……她沒有拒絕!

  “小貞……你在想什麼?趕快工作啊!”

  經理在催促,要她將客人點的酒送上,梁奕貞趕緊收拾紛雜的思緒,再度投入工作中。

  偶爾她會看向吧台,看向當初魏延聖坐著的那個位子,想起自從那天之後,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出現在這裡過。

  當然了,他是個大忙人!她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會從報章雜志上看見許多有關他與他的事業的報道,她也知道他是個企業家第二代,但表現與能力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這樣的男人難怪意氣風發、難怪氣勢出眾,身為天之驕子的他,應該不曾有過所謂的不順心,或許那一晚的喝醉只是個例外。

  梁奕貞一點也沒發現,她腦海裡的思緒竟然一直圍繞著那個男人,甚至開始思念起他。

  可是她也知道,那一晚或許只是魏延聖偶爾放縱的一晚,不值得回味;當然也包括那一夜,那個說不定他根本不知道的激情夜晚!

  她期望他來麼?

  老師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知道,他來了,她會很高興,可是連帶也會讓她不知該怎麼面對他,面對那個奪走她第一次的男人,可是他不來,就證明瞭那一晚不過是個意外……有哪個女人會承認自己的初夜只是別的男人的意外!

  梁奕貞一直在忙東忙西,突然在她身後的櫃台傳來既熟悉又模糊的男聲,那個男人詢問著櫃台的其他服務人員——

  “請問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個服務人員……叫做梁奕貞的?”

  梁奕貞聽見這個聲音,連回頭都不用,就知道對方是誰!

  她渾身一僵,不知該開心還是害怕?或許都有,只是她根本沒勇氣轉過身,於是她收拾手中正在處理的杯子,准備往店後方躲進去。

  “小貞……小貞!等一下,這裡有個客人在找你。”

  哦喔!完蛋了,才剛要走,就被抓到了!梁奕貞只能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看著那個男人——也就是魏延聖。

  “你在忙麼?”

  梁奕貞搖搖頭又點點頭,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很好笑,她又趕緊搖搖頭,“等一下,等我把東西放下。”

  魏延聖笑著點頭,揮手要梁奕貞趕快去,然後自己喝著酒。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或許是因為心煩,而下意識,他立即想起那晚那個勸他的女孩。

  今天,他跟父母提起要跟李怡璿解除婚約,可以想見,一直希望能透過聯姻來壯大企業勢力的父母當然反對,於是他們大吵一架。

  當然,他不願意說出真正要解除婚約的原因,就是因為李怡璿勾引別的男人被他發現!

  梁奕貞將東西處理好,跟吧台前的服務生交換,回到了吧台的,看著魏延聖就坐在她面前,心裡不能否認——她很開心。

  魏延聖看著她,突然覺得有種很強烈的熟悉感——他為什麼會覺得他好像在朦朧間曾經見過這個女孩呢?她到底是誰?

  “除了上回,我們以前是不是曾經見過面?”

  “有……有嗎?我沒有印象耶!”除了那天他因心情不好來喝酒的事外,她可不敢承認其他!畢竟她與他根本不相配阿!

  魏延聖笑了,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你的反應感覺起來,好像我是在搭訕你,而你懶得回應我一樣。”應該只是他想太多吧!

  “不是啦!”

  魏延聖看著她,心裡泛起疑惑——想起他在這裡喝醉的那一天,醒來時已經回到家中,朦朧間,他似乎與一個女人發生了親密關系,甚至床鋪上還留下處子的痕跡,可是那個在他朦朧間與他歡愛的女人卻在他醒來前就離去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是床鋪上的血跡是證據,證明那一夜的激情。他一直想,也許是他在這裡認識的女人……

  但那張可人而清秀的臉龐究竟是誰?那芬芳的體香、溫暖的軀體,究竟是誰……是眼前這個女孩嗎?

  突然間,魏延聖搖搖頭,不可能!這女孩才幾歲?怎麼可能……

  看著他又是鎖眉深思、又是搖頭,梁奕貞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怕他開口說出什麼揭穿她——揭開那一夜真相的話!

  沉默間,梁奕貞趕緊找個話題,“你跟你未婚妻和好了嗎?”

  魏延聖撇唇,“和好?剛好相反,我打算跟她解除婚約。”

  只是父母那邊比較難說服,但這部重要,凡是他想要的,沒有任何人阻擾得了他;而他不要的,任何人也別想硬逼他收下。

  “哦!”別人的私事,她也不知該回些什麼話,反正只是想找個話題,不代表她想干涉他的私事。

  “你說你在念大學,你主修什麼?”

  “商科!”梁奕貞笑笑的說,拿著抹布擦拭著桌面,將桌上酒杯印出的水痕擦拭幹淨。
 
  魏延聖挑眉,“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梁奕貞點頭,“魏延聖,魏氏企業的總經理。”梁奕貞平鋪直敘的說,似乎對於這樣的職位與地位,一點感覺也沒有。

  來這裡的幾乎每三個就有一個總經理,每五個就有一個是總裁,更不要說大大小小的經理、主任,或什麼什麼的,反正她是見怪不怪。

  “你的語氣好像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樣子。”魏延聖笑看著她。

  “那我應該要用什麼語氣?很佩服麼?其實企業創辦人是你父親,也不是你;很不屑嗎?能守成也滿厲害的,很敬畏嗎?你也不是神,很害怕嗎?你如果是靠殺人放火賺錢,那我大概會很害怕吧……”

  魏延聖哈哈大笑,梁奕貞也笑了,不過才第二次見面的兩個人,竟然就熟得像是老朋友一樣,幾句笑語、幾番往來,就能敞開心房。

  “你還滿會說話的。”魏延聖喘口氣,還是難掩笑意,看著這個小他十歲的女孩,魏延聖心裡有個難以形容的感覺。“別在這裡工作了,既然你學商,那乾脆進我公司來幫我,以你的反應、能力,要有好的發展並不是難事。”

  臉一陣微微笑著,“謝謝你了,我現在才大一,還沒想那麼遠,而且我比較喜歡這裡。”

  “為什麼?”

  “你要到哪裡去找這樣一個地方,可以讓你聽到這麼多商界的八卦,可以聽到許多企業經營者的經商之道,或是聽到許多大老闆談生意的場面。”

  魏延聖又是一番自嘲,“包括企業大老闆藉酒澆愁的八卦嗎?”

  噗嗤一笑,“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啦!”

  魏延聖板著臉,“你以為我會讓你有機會說出去嗎?”肚子裡其實已經笑翻了。

  梁奕貞假意防備,“你想幹嘛?”

  原先板著的臉後來又笑了開,“別擔心,我是個生意人,我會做我認為有利可圖的投資;而你就是我認為可以讓我有好處的投資。”他看著她,語氣誠懇,“我是說真的,我覺得你不錯,你可以好好考慮,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

  “我現在真的很想叫你魏叔叔耶!聽你說話,比我的老師還要老師。”

  “什麼魏叔叔,我才二十九歲,哪有這麼老!”聽到她嘴裡喊著他叔叔,不知怎的,就是讓他恨不開心。

  該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還真是老,在這個十九歲的小女孩面前,二十九歲的他竟然老得像是父執輩。

  梁奕貞笑了,趁著低頭擦桌子時掩飾臉上的赭紅,這才能躲開他的注視,也躲開心裡那異樣激越的情緒。

  面對他,她的心失控了……

  難以否認內心的陷落,只是梁奕貞一直不敢表現出來,魏延聖就好像是個大哥一樣,表現出成熟穩重的一面,卻也因為這樣,讓她的心更難以自拔。

  從那天起,連續兩個禮拜,魏延聖天天晚上都到酒吧報到——每天晚上八點,同一時間,同一個位子,同一個對象,都是來找梁奕貞,別的女人前來搭訕他都沒興趣,就是要找這個小妹妹聊天。

  說真的,每天聽著她說話,竟然能讓他有種很舒暢的感覺,好像可以拋卻整天工作的疲累感,好像……回到家一樣。

  而對梁奕貞也是如此,常常在工作時聽著他分享一些工作上的經驗,聽著他意氣風發的談著商場上的點點滴滴,也讓她幾乎忘記了工作的繁忙。

  就這樣,兩人至少已經成了朋友,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從工作到家庭,從出生環境,什麼都可以成為聊天的主題。

  或許談論什麼話題根本不重要,重點是人,跟眼前的這個人聊天,讓什麼話題都變得有趣。

  梁奕貞知道她的心已經開始變質了,她開始期待,渴望能在每天的固定時刻見到那個英俊的面孔,聽著他談論著生活上的點滴,聽著他分享著讀書與生活經驗,講述著他時如何在商場上打滾。

  魏延聖或許沒發覺自己竟如此依賴著每天的一次見面,只是固定時刻一到,就要到酒吧來見她,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每天他都會抽空前來見她一面。

  “魏大哥,我明天休假喔!因為期末考試要到了,要趕緊讀書了。”

  魏延聖一愣,差點忘記她的學生身份,“准備得怎樣?”

  “一團亂阿!但是沒辦法,再亂也得念,只能抱著書慢慢啃了。”梁奕貞邊擦吧台邊說著,“明天打算拿幾個問題去請教研究所的學長,學長也答應要教我了。”

  魏延聖聽著,不自覺的皺起眉頭,突然開口提議,“我教你吧!雖然我很討厭書本上的死知識,可是好歹我也有碩士學位,教你應該不成問題。”

  他完全沒發現自己是因為不想讓她去請教什麼學長,才寧願自己出馬。

  梁奕貞眼睛一亮,“可以嗎?”

  “當然可以……明天你下課後,我去接你,到我住的地方,我教你。”

  一聽,梁奕貞整個人一愣,臉又漸漸紅了——老天!他住的地方,不就是那一晚與他發生親密關系的地方嗎?!

  “你怎麼不說話?不行嗎?還是你覺得我比不上你的那個什麼學長啊?”魏延聖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點咄咄逼人。

  “不是啦!好,那就麻煩你了。”

  魏延聖很滿意的點頭,對於梁奕貞的聽話感到頗高興。

  隔天,魏延聖提早下班,開著他的跑車來到梁奕貞的學校接人,而梁奕貞就在所有同學的注視下,不好意思到了極點的坐上魏延聖的車子。

  一上車,她立刻發難,“拜託,你不要這麼大搖大擺,引人注目好不好?這裡畢竟是學校耶!”還開跑車來,是怕沒人認識他嗎?

  魏延聖有點無辜,“抱歉,我臨時找不到車,就隨便開了一輛出來。而且,一般女生不都喜歡這樣嗎?”

  梁奕貞翻白眼,“我不喜歡啦!搞得全校都在看我,這樣好丟臉喔!”

  魏延聖看著她抱著書本擋住臉,很不好意思的看著窗外,他不自覺的笑了,這個女孩真可愛……

  以往跟在他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想過著光鮮亮麗、富豪奢侈的生活,只有這個女孩竟然因為他開著名車來接她,而覺得不好意思。“課業有什麼問題嗎?”

  梁奕貞翻翻書,嘟著嘴,“我不懂耶!謠言為什麼會對市場造成影響,尤其是股市,好像常常因此而受到波動。”

  魏延聖專注開車,分點心回答她的問題,“就拿我公司來說好了,最近謠傳我跟銀行團見面,就說我是去求銀行不要抽魏氏的銀根,所以他們懷疑魏氏資金可能有問題,股票也因此下跌……你猜,魏氏到底有沒有問題?”

  “應該沒有吧!”

  看了她一眼,“為什麼?”

  “如果有問題,你哪能每天都跑去酒吧喝酒啊?”

  “哈哈哈——反面推論啊!不錯,很有天賦……”

  梁奕貞開口問:“不過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跟銀行團見面?”

  魏延聖笑著,“許多銀行的經理都是我的老朋友,我們見個面、吃個飯,聊聊生意上的事情,這樣也不行嗎?”

  梁奕貞恍然大悟的點頭,“難怪……”

  魏延聖開著車子進入地下室,看到他家到了,他邊開車門邊說:“你要記住,各種謠言其實背後都有目的,有的是想讓股價下跌,才能逢低買進,有謠言傳出時不一定是壞事,端看你有沒有能力應付局勢的變化。”

  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說著,梁奕貞對他更是佩服。他不過才大她十歲,為什麼就能有這麼透徹的看法?

  看著他的側臉,梁奕貞幾乎無法將視線移開,只能這樣直直的看著他。這樣的他好英俊,散發著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這樣的男人成熟穩重,氣定神閒、運籌帷幄的模樣,更是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讓人不能自己的陷落。

  “到了,下車吧!”魏延聖打開車門。

  梁奕貞收拾起散亂的情緒,趕緊跟進,兩人就這樣一起走出停車場,走進電梯,來到魏延聖在臺北市區獨居的房子。

  這裡她很熟,她來過,就是那一夜,那個令她永遠難忘的一夜……現在,她又回到這裡了。

  魏延聖帶著她來到書房,隔著偌大的書桌,各據一方。沒有浪費時間,梁奕貞立刻將自己讀書所發現的疑惑,全部丟了出來。

  只見魏延聖輕輕松松的解開她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管她的問題有多簡單,更不管她的問題有多麼復雜困難,他都能輕松應付。

  甚至他從頭到尾都不曾翻過書,似乎書本上的知識一點都不重要,所有分散在書本各個角落的概念與學說,統統被整合進他的腦袋裡,一絲一毫都不差。

  有時候她以為他說錯了,但他卻堅持自己沒錯,直到她回去翻書時,這才發現她根本弄錯了,原來他才是對的。

  “啊!你根本就是在摧毀我的信心。”

  魏延聖笑著,“讀書不能被書綁著,書只是一種知識的來源,但不是唯一的來源,讀書要懂得反駁書。”

  “是——”梁奕貞搔搔頭,許多疑問都被他解開了,甚至他還幫她建立了更清晰、更正確的概念,今晚他真的是她的貴人,要是沒有他,真不知她怎麼念得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梁奕貞自己看著書,魏延聖則看著公文,兩人安安靜靜的,沒再有任何說話的聲音,除非梁奕貞開口問問題,魏延聖才會回答,否則這樣安靜的氣氛就這樣一直延續著。

  “小貞,左邊最下麵的抽屜打開,幫我拿一份藍色的卷宗。”

  梁奕貞坐在書桌的正面,魏延聖坐在背面,所以他才會拜託她幫忙拿檔。

  她打開抽屜,果然看見一個藍色卷宗,正想把卷宗抽出來時,壓在卷宗上面的東西也掉了出來,匡當一聲掉在地上。

  “抱歉!”把卷宗放在桌上,梁奕貞低頭把掉出來的東西撿起來,這才發現這個東西是個珠寶盒,撿起來後趕快放在桌上。“抱歉、抱歉!”

  魏延聖看了一眼,沒太在意,只是接過珠寶盒,“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你不用在意。”

  打開盒子,裡頭是一枚色彩繽紛的寶石戒指,光彩奪目、制工精細,梁奕貞幾乎看花了眼。

  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種東西,相形之下,魏延聖倒是因為常常見到,已是見怪不怪,所以才會隨便的把戒指往抽屜裡塞。

  “好……漂亮!”

  “這是我家的傳家戒指,我祖父給我父親,我父親給我。不過老實說,這種傳家之寶還滿無聊的,都什麼時代了,還在堅持這種東西一定要留著,不能變賣。”

  梁奕貞很不認同,“你怎麼這樣說啊?這是父母的愛心耶!代表了你是他們的孩子,所以才會傳給你啊!”

  “謝謝你的闡釋喔!趕快看書吧!”

  梁奕貞趕緊停止聊天,繼續將頭埋入書本中,魏延聖看著手中的戒指,沒有太在意,直接放在桌上,繼續閱讀著自己的檔。

  那一晚的臨時惡補幫助梁奕貞順利通過許多考試,同時也幫助兩人建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好像是很好的夥伴、很好的朋友,一起度過一些事情,至少對梁奕貞而言,這個大哥她是很難忘記得了的。

  而對魏延聖而言,梁奕貞的出現好像很自然,他一點也不懷疑為什麼他的身邊會突然多出這個人,為什麼他會讓她進入他的世界裡,這一切好像是理所當然。

  他想,或許他是把她當成妹妹般在疼愛照顧,但他立刻否認了,他根本不想當她的哥哥,甚至還很忌憚她叫他叔叔!

  那到底是為什麼?老實說,他自己也參不透。

  很多時候,他常常想起那個在朦朧間與他發生親密關系的陌生女子,他心裡有股強烈的沖動想要找到她,可是每當他面對小貞時,那股沖動又變得沒那麼強烈。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段時間以來,魏延聖常常帶著小貞來到他的住處,或許是讓她讀書,或許是跟她聊天,做什麼都好,總之他就是喜歡著這種跟她在一起的感覺。

  輕松、愜意,不受拘束,不需要心機,他很珍惜這種與她相聚的感覺,滿足而珍惜。

  這真不像他!他從未讓女人這麼單純的進入他的世界,只為了聊天、只為了讀書。

  而小貞有這種魔力,讓他放輕松的面對一個女人,不用凡事都訴諸身體的欲望,也可以與一個女人這樣從事心靈的交流。

  那天晚上九點,小貞已經呵欠連連,他只好開車送她回學校宿捨。老實說,今晚他再次勸她放棄酒吧的工作,他會幫她安排進入魏氏企業,可是小貞還是喜歡在酒吧工作。

  他沒轍,更不可能逼她,只好勸她再想想。這還真是難得,他竟然能尊重一個女人的意見,而不強迫她。

  他開著車載著小貞離去,過了一個小時後,他回到家中,而這一切,都被一直守在他家附近的一個女人發現了!

  魏延聖直接將車開進地下室,過了幾分鍾後他上了樓,卻在經過中庭時,聽見守衛的叫喚。

  “魏先生,您的未婚妻一直在這裡等您。”

  魏延聖轉過身,看向站在警衛身旁那個女人,他挑挑眉——李怡璿!她來是要做什麼?

  不過說真的,這一刻他竟然對李怡璿一點感覺也沒有,說生氣,他不會,說難過,那更是不可能,總之就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延聖。”李怡璿趕緊走向他。

  警衛看見魏延聖似乎沒有趕人的意思,也就離去,將說話的時間留給這對男女。

  “你有什麼事嗎?”

  李怡璿一窒,不敢相信他竟會這麼冷淡,難道他真的打算和她解除婚約嗎?

  該死!他真是失算,沒想到魏氏企業一點危機也沒有,她是被小道消息給騙了,以為魏延聖去見銀行團是因為資金有問題,沒想到他只是去見老朋友,魏氏依舊如日中天。

  她真笨,竟然就當著他的面勾引他的朋友!

  依照他驕傲的脾氣,一定不能接受。而她原先以為好好安慰他一下就好,可是沒想到,傳言魏延聖這陣子跟一個大學女生在一起,而且根據她的觀察,此傳言不假。

  一時間,她慌了手腳——能與魏家訂婚,不知羨煞多少社交名媛,魏延聖財富雄厚,社會地位也不同凡響,更錦上添花的是,他年輕英俊更是讓許多女人瘋狂。

  她李怡璿本來是那個幸運兒,卻因為誤以為魏家可能垮臺,怕被拖累而做出愚笨的選擇,現在她該怎麼挽回?“廷聖,我想婚約的事可不可以……”

  魏廷聖笑了,看她一眼——過去的他以為,人都得成家,結婚跟誰都好,只要是女的,誰都可以,他以為他自己也容忍得下這樣一個熱愛名利又不甘寂寞的女人,只要對家族事業有利益就好。

  可是現在,他不這麼認為了!什麼女人都比李怡璿好……小貞更是如此,說不定小貞是他遇過最好的女人。

  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幽默風趣,又不喜歡奢華的生活,這樣的女人,李怡璿當然比不上。

  “不是說好解除婚約了嗎?我放你自由,讓你可以去找更好的丈夫。”魏延聖說著,語氣帶著諷刺。

  李怡璿露出難過得表情,讓人難辨真假,“延聖,不要這樣,是我錯了,我們,不要解除婚約好不好?”

  “其實你也沒有錯,我是應該放你自由,讓你去追求你的幸福,我應該祝福你。”他把梁奕貞告訴他的話,向李怡璿再說一遍。

  李怡璿臉一垮,整個人差點要跪下去,“延聖,別這樣,在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犯。”

  為了能回到他身邊,成為眾人羨慕的魏夫人,她都必須要求他。如果她真的被他拋棄了,那她會成為整個社交界的笑柄,甚至到最後,魏延聖休了她的原因也會一傳十、十傳百。

  “李怡璿,我真沒料到你還會來求我,你到底有什麼信心,認為我會再容忍你?”魏延聖一字一句說著,擲地有聲,讓李怡璿差點無法招架。

  但為了往後的榮華富貴,她必須說:“延聖,我知道你最近跟一個大學生在一起……”

  魏延聖瞪她一眼,眼裡淨是寒星,“跟你有什麼關系?我的事你管得著嗎?”語氣裡也淨是嚴厲。

  他沒有否認跟小貞是在交往,事實上,他也不認為這跟李怡璿有什麼關系,或者更該說,他下意識不想讓眾人發現有梁奕貞這號人物。

  “可是……我懷孕了啊!”

  這是最後手段了,可是魏延聖只是笑了笑,“你懷孕?幾個月了?”

  “三……三個月了。”

  笑聲更是大聲,“說謊也不打草稿,我最後一次碰你是在半年前!你是跟誰生的?”

  “我……”

  “或者說,你就繼續懷孕下去,等到你生下孩子後,我們再去驗DNA,看看孩子是誰的?”

  李怡璿完全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她根本沒懷孕,以前的她雖然跟魏延聖交往,但她根本不想懷孕,不想這麼早就做個黃臉婆;但現在需要孩子,她的肚皮卻不爭氣。

  “你如果要賭,就賭大一點,從現在開始,我更不可能碰你,所以到時候再來看看你懷的是誰的孩子!”

  “延聖,我……”
  
  魏延聖瞪著她,語氣裡已經完全沒有絲毫的客氣,他赤裸裸的、直截了當的說著,“李怡璿,不管有任何人反對,我跟你是絕對不可能了,你最好聽清楚,不要再來煩我。”
  
  話一說完,魏延聖立刻離去,只剩下李怡璿一個人。人一離去,她也不再低聲下氣,臉色變得很難看。
 
  該死!魏延聖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她,甚至也不留給李家,這樣的他,跟過去的他,變化好大!會不會是那個女孩的緣故?魏延聖喜歡上那個女孩了嗎?

  李怡璿想著、算計著,規劃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該怎麼做最後一搏,該怎麼辦……

chembioorg 2009-6-25 09:35

第三章
  

  李怡璿想辦法查出了最近一個月魏廷聖常去找的那個女生是誰——是個在酒吧打工的女大學生,叫作梁奕貞。
??
  聽說魏廷聖常去找這個女孩,這幾個禮拜,他幾乎是天天都上酒吧報到,聽裡頭的服務人員說,魏廷聖沒跟任何人說話,每次來就是找梁奕貞聊天,直到打烊。

  李怡璿憑著女人的直覺,知道魏廷聖對梁奕貞絕對是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否則以這個男人的傲氣,怎麼可能這樣屈就一個女人?更不可能這樣照顧一個女人!

  可是李怡璿知道,她已經無法從魏廷聖這裡下手了——她在他的心目中早已沒有說話的餘地,他早就將她判了死刑。

  可是她不甘心,面對這樣的金龜婿,她不甘心就此放手,更不願意從人人稱羨的准魏家媳婦變成人人嘲笑的棄婦。

  李怡璿知道,現在她只能求助於一個人,那就是魏廷聖的母親。當初,就是魏母大力促成魏、李兩家結成親家。

  聽說前陣子魏廷聖已向父母提出要解除婚姻,但遭到父母反對,腦的很不愉快,可見從魏母下手,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雨傘李怡璿跑去找魏母,可憐兮兮的訴說著魏廷聖變心的事實,但對於自己勾引他朋友的事實,則是隻字未提。

  甚至她還原封不動的將“她已經懷孕”的謊言搬到魏母面前,過程中還擠出了眼淚,衣服非常可憐的模樣。

  對於那個女孩,李怡璿則將她形容成是因為知道魏家有錢,魏廷聖的身價不凡,所以才會親近魏廷聖的女人。
  
  聽到這番話,魏母不敢相信,更先入為主的以為,原來兒子就是因為那個叫作梁奕貞的女人,才決定跟李怡璿解除婚姻。
??
  “伯母,我沒關系,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沒關系,可是我不希望看到廷聖被騙……”話還沒說完,李怡璿又哭了起來。

  魏母完全被說服了,不敢相信兒子竟然這麼糊塗,更下定決心要把兒子的心拉回來,解決掉這個不該在此刻出現的女人。

  “伯母……”  
  
  “我知道了,我來想辦法,你不用擔心,廷聖一定會娶你。”魏母信誓旦旦的說,此刻的她,腦海裡只想著兒子可能被騙的事,她不斷想著該怎麼解決這個叫作梁奕貞的人。

  她覺得採取兩面策略!軟的、硬的都來!軟的手法就是去見她,區間那個叫作梁奕貞的女人。

  沒有多想,兩天後,魏母得知魏廷聖在公司加班,晚上無法前往酒吧,臨時起意,擇日不如撞日,當天就去。

  司機開車載著魏母來到這間兒子經常來的酒吧,來到這裡,魏母才有點訝異,這裡看起來不太像是不良場所,進出的人穿著也都很正常,實在不太像李怡璿所說的那麼糟。

  盡管起了疑惑,但兒子與准媳婦間確實遭到第三者的介入,所以魏母認為,不管這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人,都必須解決。

  除了來這裡,她還有另一個策略,而且她也已經叫人去做了,相信最後一定能一勞永逸……

  走進酒吧,在服務人員的招呼下,她獨自一人來到吧台前左看右看,想透過外表看看那個可能會介入別人的第三者應該是誰。

  “這位女士,請問您要找誰?”

  “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作……梁奕貞的?”

  “有,您稍等一下。”服務生去叫人。

  沒過多久,梁奕貞就趕過來——來人竟然不過是個女孩,這讓魏母很是驚訝。

  就是這個女孩?這個看起來有點天真,臉上總帶著笑容的女孩?難道說,人的外表真的不代表什麼,看起來天真,事實心裡卻很惡劣?

  她接近廷聖,真是為了錢嗎?

  梁奕貞看著眼前這個中年婦女,對方一直看著她,一時間有點不知該如何反應,腦海裡也拼命搜尋,想著她應該不認識這個中年婦女吧?“這位太太,您……找我有什麼事呢?”

  魏母收拾起滿肚子的疑惑,“你就是梁奕貞嗎?”

  “我是。”心裡更疑惑了,不知究竟在哪裡認識這樣的貴婦人,不然對方怎麼叫得出她的名字?

  “我是廷聖的母親。”

  一驚,不敢相信魏廷聖的母親竟然找上了她,她趕緊鞠躬,向長輩問好,“伯母,您好。”

  點個頭,算是接受了她的敬意,然後話鋒一轉,魏母有點不客氣的看著她,說出的話也有點尖銳。“我看你年紀輕輕的,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劈頭就是這樣一句話,打得梁奕貞有點不知該如何反應,“對不起,我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你不應該接近廷聖!”

  喉頭一緊,整個人像是被雷打到一樣,半晌說不出話來,梁奕貞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樣。

  是的,她很享受跟魏廷聖在一起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喜歡那個男人的,縱使他大了她那麼多歲,可是她單純的心還是靠向他,甚至早在第一次見到他,她就願意交出她自己,給他……

  魏母接著又說,而接下來這番話,更是將梁奕貞打得不知如何是好。

  “廷聖已經有未婚妻了,他們很快就要結婚,換句話說,廷聖已經是個有家室的男人,所以你不應該接近他!”

  梁奕貞完全不敢相信,整個人僵在現場,身體動彈不得,她隱約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傳出破裂的聲音。

  “而且廷聖的未婚妻已經懷孕了,廷聖就快要做父親了,難道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要介入他們嗎?”

  又是一個打擊,梁奕貞的腦袋裡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索先前魏廷聖跟她說過有關他跟他的未婚妻的事,她只能在心裡不停念著,廷聖的未婚妻已經懷孕了,已經懷孕了,懷孕了……

  “我知道像廷聖這樣的男人,對女人而言是很難抗拒,最重要是因為他有錢,但是也不能因為……”

  梁奕貞艱難的反駁,縱使聲音沙啞,但還是要為了自己來辯駁,“我並不是因為廷聖有錢才跟他……”

  在一起?上床?還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出來,老天!現在的她,覺得自己好丟臉、好無知、好蠢……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魏母根本不信,“如果我今天不來,你是不是就當成沒這回事,就算廷聖已經結婚了,仍然願意繼續跟他在一起,當個第三者也沒關系?”

  虛弱的搖著頭,“不是……”

  這個不是,說得好沒立場。但也到這一刻,面對魏廷聖母親的逼問,這才發現她喜歡上了廷聖了,??不然何必為了這番話,為了這難堪的事實而心痛。

  原來,她是真的喜歡上了廷聖了……

  真的難堪,竟在這種情況下發現她的感情,卻也同時必須結束它,結束這段在外人嚴重的畸戀!

  魏母看著她的反應,不願意再多說,只是冷冷的給了一句,“我希望你離開他,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你行行好,別做這種缺德事。”??

  看著眼前的人,梁奕貞不知該如何回應,發抖的唇努力抿緊,低著頭,不想讓旁人看出她的眼眶濕透。

  她一直站在現場,卻仿佛無地自容,一種冰冷的感覺從腳底向上竄,直至頭頂,漸漸的連心裡也冰冷了。
??
  她不知道魏母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她好像是被全世界丟棄了一樣,整個人一動不動,仿佛任何動作都是錯誤。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怎麼會將自己的身與心,都給了這樣的男人?

  他不是說,他已經要跟他的未婚妻解除婚姻了嗎?

  他不是說,他根本不愛他的未婚妻嗎?
  
  他不是說……

  梁奕貞,你傻啊!你竟是這麼的相信他,你真是傻啊!

  傻啊……


  心碎了一地的梁奕貞走在茫然的臺北街頭,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整個人失去了重心,不知該往哪裡走。

  學期已經結束,她不用再去上學,而工作的酒吧,她也不敢再去,深怕會碰到魏廷聖,她很茫然、很無措。

  她知道這是她自找的,是她放縱自己第一次的情感,放縱自己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欲望,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
  其實想想,魏廷聖從來沒跟她說過什麼,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幻想著能接近他,常常跟他在一起,幻想著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對情侶……而他說不定只是將她當成一個妹妹看待……

  梁奕貞不知該去哪裡,傷心絕望的她只能選擇回家,回到南部奶奶的家,家總是最溫暖的地方,能夠讓她療傷。

  回到家後,她努力裝出微笑,不想讓奶奶發現她的傷心。

  而奶奶也發現了她的萎靡不振,但總以為這是因為上了一學期的課,半工半讀,當然很累,並沒多問。

  漫長的假期可以讓她好好的思考自己的感情,也許想通了,她可以不在乎、可以無所謂,也就可以長大了。

  可是命運似乎並沒有放過她……

  那天傍晚,奶奶在廚房忙著,卻聽見廁所傳來異常的聲響,那好似作嘔的聲音,聲音相當驚人。

  奶奶聽了,立刻沖了過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孫女!

  梁奕貞整個人幾乎趴在馬桶旁,不停嘔吐著,臉色蒼白。

  “小貞,你怎麼了?”

  “我……嗯……”她根本無法回答,身體異常的反應操控著她,讓她不停嘔吐著,腹部在翻攪,腦袋一片空白,有如天旋地轉。

  奶奶看著,臉色一沉,這種異常的反應,身為女人的她當然看得出端倪。可是……不可能!怎麼可能……

  奶奶不動聲色安撫著梁奕貞,讓她多休息,隔天一早,她立刻呆著小貞去看醫生,讓醫生來證實她的猜測。

  鎮上唯一的婦產科醫生果然證實了奶奶的猜測,也讓這個小女孩震得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你懷孕了喔!大概三個月了吧!”

  梁奕貞渾身僵硬,不敢相信,低著頭,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肚子,不敢抬頭,更不敢回頭看向身後的奶奶。

  奶奶當然震驚,不敢相信這個一向乖巧的孫女,不過是去臺北讀個書,最後卻帶了個孩子回來。

  奶奶還是不動聲色,呆著孫女回家,梁奕貞不敢說話,一顆心說不清是傷心還是高興,失去了一段戀情,至少還有一個孩子……
  
  可是未來該怎麼辦……怎麼辦……
  
  奶奶煮了許多補身體的東西給她吃,卻是一句話也沒說,為了她忙進忙出,她也發現奶奶開始躲避著眾人,不讓鄰居上門來串門子,顯然奶奶是怕外人問東問西,怕孫女未婚懷孕的事情曝光。

  梁奕貞很難過,卻不知該怎麼辦,她不乖,讓奶奶失望了,看著奶奶在廚房忙綠的背影,看著她幾乎花白的頭發,為了自己的而煩惱,她就紅了眼眶。

  奶奶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說,卻依舊忙碌的照顧著她,怕她餓著,梁奕貞知道奶奶是在氣她,卻也放心不下她。

  那天晚上十點多,已經很晚了,奶奶坐在客廳的涼椅上,電視開著,可是奶奶顯然沒有在看,手裡握著遙控器,似乎在發呆,似乎在想……怎麼辦?該怎麼辦……

  梁奕貞走到奶奶身邊,不能自己的跪下,她受不了了,奶奶如果想責備她,她接受,但就是不要不跟她說話……

  “奶奶……”才一開口就紅了眼眶。

  奶奶看著她,這個從三歲起就陪著自己的小孫女,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麼糊塗?一個女孩子家,也沒結婚,就懷孕了,別人會怎麼說?她有沒有想過,人言可畏……

  傻孩子……

  “奶奶,對不起,是我的不對,對不起……

  聽著她邊落淚、邊道歉,奶奶突然掉下眼淚,語氣很嚴厲的說:“小貞,你怎麼會這樣……”

  “對不起……”

  奶奶看著她,“你是不是被……別人傷害了……”這當然是奶奶最不願意見到的。

  搖頭,“不是……”

  奶奶的聲音瞬間提高,“那你是自願的了?”

  點頭,卻不敢再說任何一句話。

  而這樣的回答,讓奶奶完全不敢相信,身體幾乎在發抖。“那個男人是誰?”奶奶的聲音幾乎在發抖。

  梁奕貞不敢回答。

  “告訴我,我們去找他,要他負責。”

  梁奕貞哭著搖頭,淚水跟著撒落,“不要,別去找他!”如果去找他,會讓她更無地自容。

  “那現在該怎麼辦?你懷孕了,你才幾歲?以後該怎麼辦?”

  奶奶哭,她也哭,祖孫倆抱頭痛哭。梁奕貞知道,她好不孝,奶奶都年紀一把了,還要為了她的事如此傷心。

  奶奶突然站起身,不再看她,直接走入房間,沒有再理她,更沒理會身後孫女痛哭的哭喊。

  “奶奶……對不起……奶奶……”

  那一夜,真的是她經歷過最漫長的一夜,窗外長夜似乎難盡,屋子裡則是聲聲啜泣,淚水似乎怎麼也擦不盡。

  可是再漫長的夜也是會結束的,再多的淚水終會乾涸,天亮了,奶奶走出房間,睡在客廳椅子上的梁奕貞同時也醒了,祖孫兩人對望一眼,依舊不知該說什麼。

  奶奶煮了一頓早餐,梁奕貞在一旁幫忙,兩人都無語。等到吃完早餐後,奶奶終於開口了。

  “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嗎?”

  梁奕貞很堅定的點頭,“奶奶,我要這個孩子。”

  “你這麼喜歡那個男人,為什麼不去找他負責?”

  梁奕貞行了很久,終於很艱難的說:“我不會再去找他了,他……已經有未婚妻,而且也懷孕了。”

  奶奶倒吸一口氣,不敢相信孫女會做這種事。但或許,這段時間以來,她的驚訝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件。“你知道這個村莊很保守,一個女孩未婚懷孕,會被說成怎樣,你知道嗎?”語重心長的問。

  “我知道……”

  “奶奶是不怕,但你呢?你受得了嗎?”

  “我……”

  又是沉默相對,奶奶看著孫女,經過一晚的思考,她想了很久,身為長輩,她只能給孩子這樣的建議。“小貞,如果你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我想……你去美國找你姑姑吧!在那裡生,順便也去美國把學業完成。”

  “奶奶……”

  看著孫女,眼眶一紅,淚水跟著滑落,“你父母在美國留了一棟房子,靠著租金也是一筆收入,你的生活應該不會有問題。只要你願意,你就過去,如果你不願意,那……怎麼祖孫就搬離這裡吧!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梁奕貞捧著碗,不停掉著淚,她知道奶奶喜歡這裡,知道奶奶捨不得離開自己,卻為了自己,願意放棄在這裡多年的情感。

  梁奕貞知道這是她自己的決定,要由她自己來承擔,她不能拖著奶奶下水,任何的錯誤都應該由她自己負責。

  她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用耍賴或是任性就能解決問題,現在甚至還有孩子,她該為自己、為孩子堅強面對一切。

  只是她捨不得奶奶啊……

  老人佝淒的身軀,老邁的臉上流著淚水,她好不孝,奶奶,對不起……對不起……

  遠在臺北的魏廷聖不停在自己獨居的家中四處翻找,他不相信,不相信她會是這樣的人,不可能……

  魏母就站在一旁,看著兒子四處翻找——這就是她的另外一個計劃,讓兒子對那個梁奕貞徹底死心的計劃。“找到了嗎?”

  魏廷聖坐在辦公桌前面,冷靜下來逼自己去思考,可是腦海裡卻不斷浮現母親剛才說的話。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小貞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我就說,東西就是被她偷走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說著,聲音低落,似乎也沒了自信。

  魏母知道兒子在找的是什麼,就是那只放在兒子這裡的傳家寶石戒指,現在戒指不見了,而她告訴兒子,就是梁奕貞偷走的!

  “你說不可能,那現在東西呢?”

  魏廷聖抬頭看母親,“我找不到。”

  魏母再問:“那你把戒指給梁奕貞看過嗎?”

  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有。”

  魏母很滿意,“所以這枚戒指除了你之外,梁奕貞也看過,如果不是她偷走的,那還會有誰?”

  魏廷聖大吼,“不可能!小貞絕不可能做這種事。”

  魏母愣了愣,不過相信都到這個時候了,自己的兒子竟然還這麼堅定的相信著梁奕貞的清白。

  看來,兒子是真的對那女孩動了心,只是他自己還沒發現而已。

  這一切都是魏母布的局,就是為了讓兒子對那女孩死心,所以戒指事實上是她拿走的,只是她把責任推給了梁奕貞。

  魏母認為自己這樣做並沒有錯,兒子很快就要走入家庭,怡璿也已經懷孕了,既然如此,他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再這麼三心二意。  

  如果廷聖與怡璿間有第三者的消息傳出去,對於兩家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魏母認為,她必須在事情惡化前,先出面制止。

  魏廷聖坐在桌子前,不死心的繼續找,心裡仍然傾向小貞——不可能!她寧願在酒吧辛苦的工作,也不願意接受他安排到他的公司幫忙,當他開著豪華跑車去接她時,還會不高興,說他太招搖,怎麼可能……

  魏母看著兒子的舉動,嘴裡不禁說著,“不用再找了,東西不見了,你怎麼找都找不到的。”

  魏廷聖沒有停下動作,仍然繼續尋找,腦海裡、下意識裡,他仍不願意相信她就這樣的人!

  魏母緊接著問:“好!你不相信是她偷的,那她現在人呢?”

  魏廷聖停下動作,身體有點僵硬,抿緊了唇沒有回答。

  看見他這樣的反應,知道他動搖了,魏母繼續說:“梁奕貞現在不見了對不對?你找不到他了對不對?這是因為她頭道值錢的東西,當然要趕快逃跑。”

  魏廷聖眼神灰暗,垂下頭,默不作聲。

  “我認為梁奕貞接近你,根本就是為了你的錢。”魏母聲音鏗將,一字一句都敲在他心裡。

  只有魏廷聖感覺到那隱隱作痛的感覺,可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甚至出言否認,“不可能小貞不可能這麼做!”

  “都變成這樣了,你怎麼還是不肯相信?”

  魏廷聖搖著頭,他不能相信那麼可愛、溫柔的女孩,怎麼可能是賊?他不敢相信……

  魏母繼續說著,“證據都擺在眼前了,如果她沒偷,為什麼會消失不見?她可以出來證明她的清白啊!”

  魏廷聖啞口無言,事實上,他也開始怪起她了——責備她為何這樣什麼話不說就消失?

  難道他只是個不重要的陌生人,她可以什麼都不用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這幾個月來的相處到底算什麼?
  
  難道在她心中,他什麼也不是嗎?

  “兒子啊!看來你也是被他騙了,算了,就當作我們吃虧iuhao了,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不可能……”他還是喃喃念著,聲音卻愈來愈小。

  魏母歎口氣,“我知道你脾氣硬,一向很驕傲,不能接受自己被欺騙的事實,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擺在眼前,是無法否認的,碰到這樣的人,我們只能認了,就當作是我們運氣不好。”

  她勸著他,魏廷聖再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母親的話,漸漸的他沉默了,內心醞釀起不滿——

  梁奕貞,你到底搞什麼?難道你接近我,震得只是因為錢嗎?

  既然要錢,那你為什麼只拿一枚戒指就走?你應該繼續留下來,這樣才能撈一筆大的啊!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自從母親告訴他這件事以來,他一直不敢相信小貞是這樣的人,他始終對她保持著信任,可是他去找她,卻始終落空,到酒吧去找、到學校去找,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這種種跡象與證據擺在他面前,就像母親說的,就算他再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信,縱使他再不願,也不得不將小貞當成這樣的人。

  “戒指丟了就算了,你也別想再去招人,就讓她去,我們就到那工作是花錢消災……”終於要說到重點了,“重點是,你跟怡璿的婚事要趕快辦,怡璿已經懷孕了,很快……”

  問魏母滔滔不絕的說著,只有讓兒子趕快走進婚姻,才能讓兒子死心,避免夜長夢多。

  也許結婚後,這樣的事就能少一點。

  魏母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繼續想著那個女孩,漸漸讓自己死心,讓自己不再去想她。

  從此,魏廷聖開始逼自己不再去想她——既然她消失了,不知去向,就等於證實了母親的各種指控,等同於承認了她就是那樣的人!

  只是偶爾他還是會懷疑,會懷疑有著那樣一雙眼睛的女孩,有著那樣衣服溫柔笑容的女孩,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

  許多年過去了之後,魏廷聖或許漸漸忘記了那個曾經邂逅的女孩,或許曾經忘記了那樣一個讓他又是疑惑、又是不滿的女孩,可是他始終難以忘記她的那雙眼睛。

  甚至到後來,他連女孩的名字也忘記了,但他依舊記得那雙眼睛,她的那雙眼睛,甚至與他在朦朧間記憶住的那雙溫柔客人的雙眸是如此的相似。

  這些都成為他記憶裡無法抹滅的一部分,或許隨著時間而漸漸模糊,但始終存在著那個女孩…… 


第四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鍾,也可能是好幾年,在時光的長河,幾年其實很短,短得有如幾秒鍾,轉眼就過,難以分辨,也難以察覺。

  要不是因為辦公桌前的鬧鍾響起,恐怕辦公桌的主人還掉落在專注的情緒中,難以察覺時光已逝,幾分鍾、幾小時,甚至七年的光陰,都在手指間流逝了,一點也不留。

  回過神,抓起戴習慣的粗黑框眼鏡,將鬧鍾抓到眼前一看,六點三十分,時間到了,不能再待了。

  她站起身,動作迅速俐落的收拾起桌上的檔,分辨出時間的輕重緩急,可以明天進辦公室再看的放一邊,必須今晚找時間立刻解決的放另一邊。

  然後她抓起外套穿上,包裹住她年輕而曼妙的身軀,搭配那副老氣的眼鏡,這樣的打扮讓年輕的她將青春的氣息徹底封鎖,將她原該奔放的靈魂完全禁錮,展現在外的是個老成的她,也是個固執而古板的她。

  她是她,但她也不再是她!

  二十六歲的梁奕貞還是梁奕貞,但已不是十九歲那年的梁奕貞!現在的她,徹底拋棄年少時期的稚氣,成為一個成熟的女人、成為一個事業有成的女人,更是一個母親。

  抱著檔走出辦公室,經過走廊,與所有經過的員工打招呼,每個人都親切的向她問候。

  “經理,再見。”

  “再見,沒事就早點下班吧!”梁奕貞微笑面對眾人,雖然她的打扮看起來有點距離,但她並不想因此與員工隔得太遠,她唯一改不了的就是那不自覺間會展露在臉上的笑容。

  事實上,這一身老氣的打扮是為了避開其他男人的追求,現在的她並不想再談感情,唯一一個讓她關切、讓她在意、讓她愛的男人,就是她六歲的孩子小翰。

  而現在,她就是要趕去保姆家接小翰——她是個單親母親,一個人照顧著小翰,要忙著工作,不得已,只得將孩子托給保姆照顧。

  其實這幾年狀況已經好了很多,想剛到美國跟著姑姑住在一起,邊讀書、邊待產,直到小翰出生後,專注於課業的她既要照顧孩子,又得努力讀書。

  出社會後,她進入當年在學校時一名教授所開設的電子公司工作,擔任財務經理。

  這家公司專門代理生產各類消費性電子產品的半導體零件,在產品生產的流程中,處玗相當關鍵的中游地位,由於產品品質佳,加上她的老闆是學者出身,很重視研發創新,因此迅速建立起口碑。

  他們的產品不只可以使用在電腦上,其他相關產品出都要使用到,所以現在訂單數量龐大,許多國際知名企業也開始希望與他們合作。

  工作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但至少她已經掌握了該如何在工作與孩子間拿捏平衡,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與孩子找到最好的生活方式。

  這樣的日子完全被工作與孩子填滿,她再也無暇去想其他事,無暇分心去胡思亂想……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經過當年近乎落荒而逃的離開台灣,這幾年下來,她都不曾回去過,就是想要離開台灣那個傷心地,相扳的,反倒是奶奶來過美國幾次,來看她與小翰。

  開車來到紐約城東的一間平房,下車走到房屋前,走上台階,按下電鈴,沒等太久,就有人來開門。

  “是誰啊……Jane,你來了喔……”來開門的中年婦女對著屋內大喊,“小翰,你媽咪來了!”

  “媽咪……”伴隨著小孩子甜蜜的呼喊聲,沖出來一個六歲的小男孩,直接沖進梁奕貞的懷裡。

  她樂得將孩子抱起來。“小翰,你乖不乖?”

  “乖!”小翰靠在媽媽懷裡撒嬌,“不然媽咪可以問雪麗阿姨喔!”指著那名中年婦女。

  “是啦!小翰很乖了,只要叫他吃飯的時候肯乖乖吃,該睡午覺的時候不要一直玩玩具,這樣就很乖啦!”

  “阿姨,你不可以跟媽咪說啦!”小翰連忙抗議。

  梁奕貞笑了,卻也裝出嚴肅的模樣對著孩子說:“小翰,你要乖乖聽雪麗阿姨的話啊!”

  稚嫩可愛的小臉上露出著急的神色,深怕媽媽會不高興——小翰最喜歡媽媽,最怕媽媽不高興了,他知道媽媽工作很辛苦,就算待在保姆家很無聊,他還是會盡量乖乖的。“人家有嘛……”

  委屈的聲音讓梁奕貞心軟了,她覺得很捨不得,孩子還這麼小,就得放在保姆家,不能由她親自帶著,她也很歉疚。

  保姆打圓場,“Jane,有啦!小翰已經算是很乖了,知道媽咪很忙,總是乖乖的聽話。”

  Jane是梁奕貞的英文名字,在美國,每個人都這樣叫她,事實上,這裡沒幾個人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可能只有小翰,還有她的老闆史提夫知道。

  母子倆向保姆道別,梁奕貞帶著孩子上車。

  依照規定,小翰這個年紀的孩子本該坐在後座,可是小翰很堅持,一定要坐在媽媽旁邊,他甚至自己跳上車,自己系上安全帶,還對她露出可愛的笑容。“嘻嘻嘻……媽咪,走吧!”

  梁奕貞看著孩子的臉,一瞬間失了神……怎麼這麼像?怎麼這麼像那個男人?而且小翰年紀愈大愈像……

  不想再度想起那個人,再度想起那段難堪的過往,梁奕貞甩甩頭,走進駕駛座開車,准備載小翰回家。

  她花了好多年的時間才不再去想過往的點滴,讓過去的過去,要自己把握住現在,重新在異鄉站起來,她告訴自己,懷了小翰、生下小翰,她不後悔,一切的痛苦與辛酸她都自己嘗,這一路上,她不對不起誰,唯一遺憾的就是讓奶奶年紀一把了,還這麼擔心、難過。

  “媽咪,我們要去呼史提夫家喔!”小翰提醒著。

  梁奕貞趕緊收拾情緒、收拾思緒,笑著說:“謝謝小翰提醒,媽媽差點忘了!”

  開著車,在街道盡頭向左轉。今晚她要帶著小翰去史提夫教授家。

  說是教授,但現在史提夫已是她的老闆了。

  史提夫是個四十歲的白人男人,透過某種關系,有個領養來的外籍女兒,卻是從未有過婚姻紀錄——他是個心腸非常好的男人,不但待人溫文有禮、文質彬彬,還有著無盡的愛心,總想盡一已之力來照顧需要幫助的人。

  當年她邊懷孕,邊在大學讀書,史提夫給了她很多的幫助。

  後來史提夫辭去教職,自已開設了一家電子零件公司,並在她畢業後,延攬她進公司服務,給了她一份薪水堪稱優渥的工作,讓她跟小翰的生活無虞。

  史提夫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她擔任他公司的財務經理,她常耳離紐約社交圈許多名媛都想跟他交往,只是他的眼界甚高,一直沒替自己找個伴侶。

  可她隱約知道,史提夫似乎是對她有著非常大的好感,只是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根本無法再容下其他男人!

  “媽咪,史提夫叔叔其實很好耶!”

  聽到兒子突然這樣說,梁奕貞有點訝異,不知道聰明的兒子又在想什麼?怎麼突然會冒出這句話?“媽咪知道史提夫叔叔很好啊!只是小翰怎麼突然會這樣說?”

  小翰看著媽媽,突然有點沉默,似乎不知該怎麼說。梁奕貞專心開著車,可是耳朵仍然專注等著孩子說出下一句話。

  “媽咪,老師說,每個人一個媽咪跟一個爸爸耶……”

  握著方向盤的手顫抖了一下,梁奕貞依舊看著路況,心卻好亂,不知該怎麼回答孩子這個問題,關於他的親生父親的問題。

  她想過,孩子終有一天會懷疑,為什麼自己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樣?只有媽媽、沒有爸爸?她想過各種說法,老實說,或是編謊言,可卻在面臨小翰真的提出這個疑問時,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翰……”

  孩子很敏感也很聰明,看見媽媽沉默許久,頓時搶先把話說出來,“媽咪,小翰是沒關系啦!雪麗阿姨說,小翰早晚會長大,可是以後媽咪怎麼辦?誰來照顧媽咪呢?”

  小翰一字一句都充滿了對她的關心,頓時讓梁奕貞的眼眶一紅,心裡既是欣慰又是感傷,連小翰這麼小的孩子都這麼關心她。

  “媽咪,史提夫叔叔不錯啦!雪麗阿姨說,你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啊!”小翰學著保姆說話的語氣。

  梁奕貞笑出聲來,“幹嘛學大人說話?”

  “才沒有呢!我是關心媽咪啊!”

  母子兩人相視而笑,在這狹小的車內空間裡,形成母子間最溫馨的氛圍,對梁奕貞而言,這仿佛就代表了全世界。

  這麼多年來,她 直認為這樣就夠了——有了孩子,有現在的生活,一切就夠了,她可以不用再緬懷過往的一切,那不堪回首的一切、那傷痛辛酸的一切,統統放在過去,成為回憶,甚至連回憶都不要了……

  來到史提夫家,跟史提夫和他的外籍養女享用了一頓晚餐。

  史提夫與這個養女的關系十分親密,看到他倆互動,簡直會讓人誤以為他們就是真正的父女,證明瞭他的愛心是多麼的無私,而這也是她會這麼願意與史提夫保持密切接觸的原因,而且讓兩個孩子彼此有玩伴,也不會孤單。

  小翰和史提夫的養女芬妮在客廳玩得很開心——小翰大了芬妮兩歲,像個大哥哥,雖然兩個同是東方人,卻非來自同一個國度,其中一個是男孩、一價目是女孩,但兩人之間一點隔閡也沒有,相處得相當融洽。

  梁奕貞在廚房洗著碗,聽著客廳傳來孩子玩鬧的笑聲,她的臉上也不自覺浮起笑容。

  現在的她,真的只要孩子好就好了,她不再奢求什麼,縱使往後的生命只能沿著這樣一條軌道向前進,她也會甘之如飴。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這麼忙。”史提夫來到她身後,不好意思的說著。

  梁奕貞手裡繼續忙著洗碗,“別這樣說,史提夫,這些事很簡單,一下子就好。”

  會喊他的名可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習慣,沒辦法,史提夫畢竟是她的教授,畢業後也很難改變喊他教授的習慣,如果不是他堅持,可能她始終改不了口。

  “我來幫你吧!”梁奕貞不好意思的搖頭,“不用了,史提夫,你去陪孩子玩啦!”可他還是卷起襯衫袖子,幫忙擦拭洗好的碗盤,邊做嘴裡邊笑著說:“小翰比我厲害,芬妮現在只聽他的,都不聽我的了。”

  梁奕貞也笑著,“其實我也要感謝芬妮,她真的很乖,相較之下,小翰太愛玩了,我還有點擔心呢!”

  史提夫卻不這麼認為,“男生嘛!愛玩一點也是正常的,比較有活力啊!小翰算是很乖了。”

  梁奕貞歎息,可是還是微笑著。是啊!她知道,這幾年下來,生活依舊忙碌,依舊努力在生活與工作間取得平衡,唯獨不變的,就是小翰的乖巧與聽話。

  小翰其實很聰明,從很小的時候,隱約就發現了自己跟其他孩子的不同——他沒有父親,只有母親,也因此他更加聽話,跟母親之間也更加貼心。

  兩個大人就在廚房裡談著孩子,訴說著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的心得,在這一點上,兩人倒是有許多共同的經驗,聊起天來也相當熱絡。

  可是聽著聽著,倒是可以聽出史提夫話裡的端倪——他一直強調著小翰很乖、很可愛,他跟小翰一定可以“相處”得來。

  梁奕貞笑了笑,沒有反應,也不敢有反應——她一直都知道史提夫對她隱約間展現出的情愫,可她心裡卻沒有同樣的感覺。

  她知道她已經不需要另一個男人來成為自己的丈夫,可是她突然想起方才來到這裡時,在車上與小翰的談話——她知道小翰其實很想知道他的父親是誰,甚至可以這樣說,小翰很想要一個父親。

  她是不是該為了小翰去找一個男人來當他的父親?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該為了小翰……

  “奕貞。”史提夫突然相當正經的喊著她的名字。

  聽到他正經八百的喊著她的本名,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樣喊她Jane,梁奕貞突然有點感慨——在美國這個國家,她好像很久沒聽到別人喊她的本名了。

  掩蓋在英文名字之下,她過得很好,似乎連她也差點忘了自己的本名,差點忘了她一路走來的過往,差點忘了她為什麼會來這裡。

  這些年來,她的打扮變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清純,現在的她刻意將自己打扮得老成,有時候照鏡子,連她都認不出自己來。

  “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正經?”她笑說著,卻在抬起頭時,看見他正經的眼神,這讓她的心裡一慌,仿佛他排山倒海的情感撲天蓋地而來,而她根本無從躲藏。

  史提夫低沉的嗓音直接而不掩飾的訴說著他的情感,“奕貞,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怎麼……怎麼突然說這個?”梁奕貞想回避,低下頭繼續整理著流理台,但她可以感覺到史提夫的眼神,直接而赤裸裸的看著她,沒有絲毫移開。

  老實說,她並不是草木,不柯能沒有感受到他的情感,只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回應這樣的情感,更或者說,她已經沒有資格回應了。

  沉默許久,終於將手中的碗盤洗幹淨,再也沒有躲避不回應的理由,梁奕貞輕輕歎口氣,轉過身;而史提夫還是站在身旁,沒朋絲毫移動。

  今天這個男人似乎是鐵了心想要得到她的回應。“史提夫,我不知道……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間,史提夫伸出手緊緊抱住她,男人強健的雙臂提供她寬闊的避風港灣,但梁奕貞卻很不安,掙紮著身軀。

  “史提夫,別這樣……”可是她的掙紮很虛弱,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孤獨的生活著,縱使帶著孩子,心裡還是覺得孤獨,她只是個平凡人,掉入之樣溫暖而寬大的懷抱,讓人難以自拔。

  “奕貞,給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耳邊圍繞,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我……”

  史提夫再開口,“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甚至可以說我愛你。”

  她的身子輕輕發抖,不敢相信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這輩子,就連小翰的父親都不曾對她說過這句話。

  那個男人,她永遠無法忘記他的長相,永遠無法忘記他的姓名,在她折年輕歲月中,他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可是她卻也因為他而陷入難堪的境地,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她想或許她該忘了那個男人,或許她該為了小翰而接受史提夫的感情,至少為了小翰,讓小翰有個父親,可以在正常的家庭中長大。

  至少為了小翰……

  史提夫輕輕執起她的臉,迷戀而瘋狂的凝視著她細致的臉孔,這個東方的美人打從第一眼就教他瘋狂,如今她終於在他懷裡,沒有抵抗,安靜的待在他的懷抱中。

  梁奕貞看著眼前的男人,腦海裡卻想到另一張面孔——那張面孔時而模糊、時而清晰,這七年來,日日夜夜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不曾有一日消散過,她始終可以清晰記得。

  她記得當年的她是多麼出自直覺的將自己交給了那個男人,是多麼傻的在發現了真相後,還是愛上了那個男人。

  這些年來,這份愛一直埋在心裡,讓她好苦也好累,時而想到或許那個男人早已走進家庭,早已得到幸福,這讓她的心更是不禁痛了起來。

  史提夫勉強收拾心緒,看著這個女人——從第一眼在學校見到她,他就被她深深吸引,縱使她是他的學生,他仍是無法自拔的陷落。

  只是以前在學校,或許師生之間的關系還是束縛著彼此,讓他不敢有太直接的表示,這幾年,他總是帶著她,甚至當他離開學校,自行創業後,他還是將她帶進公司,給她工作機會。

  直到現在,她可說已是他的得力助手,很多事他都必須仰仗她。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們在工作上已經如此契合,在生活中也因兩個孩子而有了交集,他甚至幻想他們就是一家人……

  從未有過婚姻念頭的他,從見到她、接觸她,到現在這樣與她成為事業夥伴,他對她愈來愈依賴,更興起了結婚的念頭——他多想與她共同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庭,並且擁有兩個懂事的孩子。

  當然,日後若可以的話,他不介意與她多生幾個孩子,或是用領養的方式再收養幾個可憐的孩子,畢竟他們是有這個能力的!

  史提夫歎息的撫摸著她的臉,“好美……奕貞,我愛你……”話語一落,輕輕的覆上他的吻。

  梁奕貞失神,任由他吻著她,她沒有抵抗,或許她也知道她是該走出來,去迎接另一段感情……

  可是一道雷打入她的腦海,她又想起了那個男人,他的面孔更加清晰,在她的腦海中激蕩起驚濤駭浪,她發抖,開始掙紮。“NO!史提夫,NO!”

  她推開,史提夫趕緊住手,看著她滿臉通紅,眼眶也紅了,他忍不住歎息,不能相信都這樣子,她還是不肯接受他!

  那個男人,也就是小翰的親生父親竟然這麼有影響力,竟然影響她這麼深……深到他沒有信心能夠穿越。

  “對不起,史提夫,對不起,我……”梁奕貞哭泣,淚水掉落。

  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忘記、沒有辦法釋懷,沒有辦法放縱自己在他的深情中陷落,那只是在利用他。

  她掙紮,想要退出他的懷抱,史提夫歎氣,卻抱得更緊,“別掙紮,這是朋友的擁抱,哭吧!哭吧……”

  梁奕貞不再掙紮,靠在這個懷裡不停的哭泣。

  腦海裡卻依舊想起那個男人,許多年未見了,他的名字卻是始終清晰,廷聖……魏廷聖……

  那天在廚房的擦搶走火讓梁奕貞跟史提夫之間都顯得有些尷尬,但彼此在工作場合的合作默契,透過工作上的熱絡交談,讓彼此都放下了那種尷尬的情緒。

  他們都有志一同,碰到彼此時,沒再談起那天的事,但梁奕貞還是滿情歉意,她不該讓史提夫有這樣的幻想。

  這輩子,她或許都無法再這樣敞開心胸,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她就會退縮,就會回到自己的殼裡,抱定了就這樣獨身一輩子,只跟小翰在一起的念頭。

  那天在辦公室,梁奕貞跟史提夫還有公司幾個部門主管開會,史提夫主持著會議。

  史提夫面對所有主管,開口宣佈,“上次跟大家說過,我們跟台灣一家大型企業合作的案子日前已經有了進展,對方的總經理親自出馬,前來紐約跟我們簽約,估計明天對方就會到了。”

  有人一聽到台灣就說:“Jane,你不就是來自台灣嗎?”

  梁奕貞笑了,“是啊!可是有六、七年沒有回去了。”

  史提夫看了她一眼,在公司裡,不管他個人有什麼特殊情感,都得放下,現在面對的梁奕貞是他的得力助手,更是他破格提拔的財務經理——

  當初他找她進公司,並且在她還是個菜鳥時,獨排眾議讓她擔任財務經理的職務。一開始有許多人反對,但路遙知馬力,慢慢的大家都發現,梁奕貞絕對有那個資格擔任這樣的重要職務。

  史提夫笑著,“不過你的中文應該比我們在座所有人都要好,如果有必要,可能還是要麻煩你了。”

  梁奕貞當然點頭,只要是為了公司好,這也是她該做的,只是她還是打趣的說:“這代表公司請不起翻譯嗎?”

  史提夫也笑了,“當然不是,再怎樣,翻譯也比不上自己人值得信賴。”言下之意,他口袋相信梁奕貞。

  眾人也認同,各部門主管繼續商談著簽約事宜,這筆生意相當重要,因為事關公司今年能否維持去年的獲利水準。

  梁奕貞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如果不是史提夫在學校時的教導,以及畢業後的提攜,就不會有現在的她,因此對於公司的事,她一定會盡心盡力處理。

  這不只是報恩,在某種程度上,她的個性就是如此——公歸公、私歸私,絕不會混為一談。

  隔天,梁奕貞提前進了公司,在辦公桌前忙著處理公事,順便等待那位來自台灣的總經理抵達。

  老實說,她琶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誰,秘書處那裡還沒有將資料整理出來——人家今天就要來簽約了,所以梁奕貞打定主意見招拆招,等見面時,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再決定要用何種方法應對。

  秘書前來通知,“經理,客人已經來了,史提夫先生要您過去。”

  “我知道了,謝謝你。”站起身,抱著簽約需要用的檔,以及若干說明公司現狀的資料,梁奕貞離開辦公室前,利用一旁的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

  還是戴著那副粗黑框眼鏡,將一頭長發綰起,一身深灰色的套裝,她習慣以這樣的打扮讓對方忽略甚至忘記她的年齡,習慣籍此展現出的成熟老練,讓對方認為她是可以信賴的。

  抱著資料走出辦公室,往走廊盡頭的會議室走去,會議室大門敞開,可見來賓已經到了。

  梁奕貞在距離會議室門口幾步之遠處停下來,深呼吸並告訴自己,“梁奕貞,不要緊張,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這麼多年了,這是她的習慣——為自己加油打氣;這麼多年來,經過這麼多難關,她總習慣這樣鼓舞自己,給自己信心,或許就因為這樣,所以她可以度過這麼多難關。

  往門口走去,梁奕貞聽見會議室傳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是男人的聲音,好熟悉,好像以前在哪裡聽過一樣。

  “魏總經理願意跟我們合作,是我們的榮幸。”史提夫這樣說著,語氣誠懇而且充滿感謝。

  聽聞對方是亞洲地區數一數二的跨國企業,願意跟他們這間成立不過才幾年的小公司合作,當然是他們的榮幸。

  對方則以沉穩有禮的語氣回答說:“貴公司這幾年迅速竄起,市占率已經達到一定比率,我們魏氏企業選擇與你們合作,我相信也是個聰明的選擇,我們也很榮幸。”

  梁奕貞滿懷狐疑,公平在想著這個聲音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她邊想,邊走進會議室,“各位,抱歉,我來晚了。”

  史提夫看見刀,笑說著,“進來吧!我們也才剛開始。”

  梁奕貞往裡頭走,看見幾張熟面孔,都是同公司的其他部門主管,只有一個背對著她的高大男人,她看不見他的長相。

  她往前走,來到史提夫旁邊留下的空位。今天她是主要的簽約談判代表,所以直接坐在史提夫旁邊。

  “魏總經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的財務經理,Jane。”一旁的秘書負責介紹。“經理,這位就是台灣魏氏集團的總經理,魏……魏廷……”

  那名男人笑著,自己開口介紹,“我叫魏廷聖,你好。”

  史提夫打圓場,“抱歉,我們這裡幾個主管的中文都不太好,需要再加強,也是這個原因,所以我們請出本公司唯一的華裔經理,Jane就是從台灣來的。”

  魏廷聖看著這個女人,笑了笑,“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梁奕貞當下傻住,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會是他!

  經過這麼多年,她曾經不只一次的想,此生有滑機會再見到他?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這個讓她第一次嘗到情滋味的男人?讓她再見到小翰的親生父親?

  可是這僅止於想,現在親眼見到他,幾乎讓她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史提夫在她耳邊輕聲問著,梁奕貞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魏廷聖看著她,看進她的眼裡,況發現是如此的熟悉——這個女人從外表看上去,歲數不算小,至少從打扮上看起來是如此。

  只是看進她的眼睛裡,卻發現她沒有外表顯現的老,她的眼神裡隱約透出一種年輕的氣質,只是遭到她自己的壓抑。

  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有著一雙讓他好熟悉的眼睛,他好像見過她,他好像認識她!“請問,我們過面嗎?”

  就這樣一句話,讓梁奕貞在瞬間掉進無底深淵!

  看著他,看著這個男人,梁奕貞的心當下涼了一大半,難以自抑的痛楚湧上心頭——我們見過面嗎?我們見過面嗎?

  原來他早就忘了她……

chembioorg 2009-6-25 09:35

第五章

  我們見過面嗎?

  這樣一句話在年輕男女之間聽來,仿佛是搭訕之詞;可是聽在梁奕貞耳裡,卻是格外諷刺,這句話只是更加深了她的認定——他早就忘了她!

  原來這麼多年來,就只有她一個人在緬懷當年兩人短暫的相處,緬懷那記憶裡最美好的一夜,就算這七年日子過得再苦,她都不曾後悔過,只因為抱著這段記憶,她就能微笑面對一切。

  可是現在,他卻早已將她從他的記憶裡忘得一干二淨,仿佛在他的人生歷程中從來不曾遇過她這個女人,原來那段邂逅是這麼廉價,那段記憶是這麼不值錢,可以想丟就丟,留著把它當作寶貝的,是她自己傻……

  那她到底還在珍惜什麼……

  梁奕貞僵在現場,不發一語,這樣的情況已經讓刀完全失去反應能力。

  一旁的史提夫很訝異,輕輕碰了碰她的肩。“怎麼回事?”

  梁奕貞趕緊回神,笑了笑,“沒事,想事情失神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她坐定,眼睛努力不再看向他,努力克制住她的欲望、克制住他的想念,克制住她壓抑了七年的情感,不再看他……

  一群人各自就坐,只有魏廷聖那雙眼睛始終放在她身上,沒月絲毫移開,過了許久,他才逕自坐下,與梁奕貞隔桌對望。

  這個女人打扮得很老氣,綰起的長發,加上那副粗黑框眼鏡,從外表看起來,她的歲數好像已經三十好幾。

  他搜尋著腦中的記憶庫,不知自己是否認識這號人物,可是他還是覺得他們好像似曾相識,好像曾旨交集過。

  尤其是鏡片後面她的那雙眼睛,雖然被不搭配的眼鏡給埋沒,可昌她眼裡一閃一閃的光芒卻吸引著他,更是讓他感到異常熟悉。
  
  一時間,他起不起來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熟悉感,她的外表、她的容貌,她確定沒有印象,可是就那雙眼睛他記得……

  “這次魏先生來,敝公司感到相當榮,這也代表兩家公司將正式合作,一同獲利……”史提夫說著很官方的話,卻不自覺的注意著梁奕貞的反應。

  她低著頭,整理著檔,很專心,方才那發愣的表情已經不存在,但就只有低著頭的她才知道自己目前紛亂的心思。

  趁著史提夫在說話,眾人都專注的傾聽老闆說話,梁奕貞偷偷抬起頭,動作很細微,就怕被發現,想要偷看他!

  她依舊克制不住欲望,想要看看現在的他……他看起來比當年更成熟了,但還是她記憶中那個相當具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他一身西裝筆挺,隱約可以感覺到衣著底下的強健身形,仿佛讓她喚起當年那個夜晚的激情記憶。

  突然,魏廷聖也抬頭,正巧與她對上眼,兩人就這樣互望!

  梁奕貞一驚,趕緊低下頭,不敢再抬頭。

  可是魏廷聖的眼睛卻是再也沒有離開過她,他從頭到尾的盯著她,沒有絲毫轉移,邊看著她邊任由思緒翻滾,在腦海中拚命搜尋,想瞭解她是誰;對於公事,反而沒了興趣。

  自從幾年前正式與李怡璿解除婚約,畫清關系以來,這幾年他的身邊陸陸續續又出現了幾個女人,卻也先後離開,漸漸的他對於是否要走進家庭也不再那麼在意。

  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女人願意讓他走進家庭,也放進沒有緣分,那就算了,慢慢的他也不再強求。

  可是這幾年,他一直不能忘的,甚至常常出現在他夢境裡的,就是那雙眼睛!

  他一直不知道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誰,也不訪得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記得那雙眼睛,可是那雙眼睛的主人凝視著他的神情,那眼神裡隱約的害羞與溫柔,他都記得,甚至在經過這幾年,他都沒有一刻忘記。

  “所以我們請魏先生為我們說幾句話吧!魏先生?”

  “魏先生?”

  “……”還是凝視著她。

  史提夫也發現了,他再次出聲,“魏總經理……”

  魏廷聖這才移開眼神,看向眾人,努力收拾思緒,整理自己的情緒,掩藏自己心中重重的猜測,拿起桌上的檔,廢話沒有多說,直接切進主題。“既然是要賺大錢的人,每分每秒都很寶貴,我們就直接來談合約吧!我信你們,如果不信,我就不會親自來紐約了。”

  他用流利的英文說著,說得很直接,卻一點都不失禮。

  現場所有人都笑了——魏廷聖簡單的幾句話,讓兩邊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許多。

  梁奕貞也不自覺笑了,經過這麼多年,他還是這樣有主導全場的氣勢,有這般大將之風,而且經過這幾年,他顯得更沉穩了。

  魏廷聖沒再看她,一逕盯著手中拿到的檔,開始針對合作案的各項細節進行談判,這是他最擅長的地方,老實說,一聽到魏廷聖會親自來,他們就該有心理准備,這場談判恐怕無法由自己來主導。

  只見他專注的聽著公司各部門主管解釋,並且提出疑惑,一針見血、鞭辟入裡,很多時候,連史提夫都不一定有辦法招架。

  眼見他應該不會再看著她,梁奕貞這才又偷偷的趁著他談論著合約內容,發表意見時,悄悄抬頭看向他。

  他正低著頭審視合約,整個人輕松的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高壯的身軀顯得相當悠閒而輕松。

  他專注的神情,抿緊的嘴唇,輕扣桌面的指節在在顯示的專心,也讓她看傻了。

  就在此時,魏廷聖突然抬起頭,看見了她凝視著他的眼神,連閃都來不及閃!

  他對她笑了笑,點點頭;梁奕貞羞紅了臉,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但同時,她的心裡卻也燃起一絲希望。

  這個笑容是不是代表他記得她?或是退而求其次,是不是代表他想起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談判進行了很長的時間,要討論的細節部分太多,不知為何,魏廷聖況選擇參加到底,事實上,以他的企業領導人身份是不需要這麼累的,可他卻選擇留下來,只是有些部分,他交給他帶來的部下去談。

  不說話時,他只是靜靜看著眾人,然後將眼神放到梁奕貞身上,接著就再也沒有移開,直直凝視著她。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決定先用餐,算是進入休息時間,梁奕貞立刻站起身,說聲抱歉之後離開會議室,前往洗手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她為自己洗洗臉,想洗掉一臉的羞紅,心裡還在想著魏廷聖剛剛的那個微笑,心裡不停想著——難道他還記得她?

  增出洗手間,好巧不巧,就在走廊上碰見魏廷聖!梁奕貞幾乎要停止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競會這麼快就要與他獨處。

  “你好。”

  梁奕貞傻傻的說不出話來,魏廷聖臉上泛起溫暖的笑容,這個笑容讓梁奕貞幾乎無法抵抗,再度沉淪其中。

  “我想請問,我們是不是認識?”

  一個問句將梁奕貞徹底的打醒,心裡掀起的希望再度破滅——原來他根本不記得她!“……”

  魏廷聖只能這樣問,因為梁奕貞的打扮真的太老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只記得她的那雙眼睛太熟悉!

  可是直接說,我覺得你的眼睛感覺起來很熟悉,聽起來更像是登徒子的搭訕。“你叫什麼名字?”

  梁奕貞笑了笑,笑容裡藏著一絲哀戚,“Jane,我叫Jane。”

  七年了,他早就忘了她!更何況他們只相處短短的幾個月,在生命的長河裡,根本無足輕重。

  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竟然期望他還記得她。

  “我是問你的中文名字。”

  她笑了,“那不重要,在這裡,我就叫Jane,中文名字……一點都不重要。”說的最後,聲音都略顯顫抖。

  梁奕貞轉頭就走,沒再理會他;而魏廷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不停忖度著。

  他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他一定認識她!而且不是萍水相逢、不是一面之緣,而是很深刻的認識。

  只是,她是誰……

  晚間七點,梁奕貞在酒吧裡,坐在吧台前喝著酒。

  到美國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一次放縱自己,來到這樣的場合——這幾年,她一直遵守著一個母親的身份,要給孩子最佳的榜樣,下班後,沒有加班,就直接回家陪小翰。

  可是現在,她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收拾了,她沒有辦法強逼自己整理愁緒、展現笑容,去面對孩子,於是她選擇將小翰今晚托給保姆照顧,托辭工作忙碌,但事實上,今晚她只想獨處。

  向酒保點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梁奕貞知道自己在是藉酒澆愁,但是她不在乎,經過這一整天下來,一切的變化讓她完全無法招架,乾脆藉著酒來麻痺自己。

  她原先以為,如果此生有機會再見到魏廷聖,場面一定很難堪,他說不定會躲著她,不敢看她,畢竟他曾經欺騙了她——欺騙她就要跟他的未婚妻分手。

  可是沒想到,她想像的場面根本沒有出現!

  再見到彼此,只有她自己有反應,魏廷聖泰然自若,因為他根本就已忘了她,將她從記憶裡抹去,不留痕跡。

  他過得比她好,不像她這麼多年來為情所苦,走也不走出去,要接受新的感情也做不到。

  可是她不怪誰,要怪就怪她自己……

  喝下這杯酒,梁奕貞想要壓抑喉間的苦澀,可是失落與難過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酒一喝完,竟化成淚水竄出。

  “嗚嗚……”隔著眼鏡想要擦掉淚水,卻擦不盡,她怎麼會這麼沒出息?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怎麼能……

  微微仰頭看向酒吧四周,熱絡的氣氛,每個人都好開心,來這裡是享樂的,只有她是孤獨的喝著酒,孤獨的舔著自己的傷口。

  這是在懲罰她嗎?懲罰她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放縱自己的感情,放縱自己跟著他跳進了欲望之海……可是她不後悔,否則她也不會有小翰這麼可愛的孩子了。

? ?那她是在傷心什麼?有什麼好傷心的……

  “這是第五杯了,你的酒量有這麼好嗎?”

  坐在吧台前高腳椅上的梁奕貞竟聽見身邊的位子傳來講話聲,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繼續點了下一杯。

  今晚她只想醉,就算是她自己也別想勸她!

  拿著酒杯,手還在發抖,淚水不斷落下;酒很辣,刺著口,螫著喉,可是回憶與過往更痛苦,所以酒烈反而好。

  一旁的人看不下去,一把搶下她手中的酒,“別再喝了,這樣喝多痛苦。”

  原來聲音來源不是她的心聲,而是真的有人在說話,梁奕貞蒙朧的眼看向一旁的位子。

  是她……魏廷聖……

  他穿著輕便服裝,一派輕松狀,可是一雙濃眉卻皺成一團,不敢相信這女人會這樣籍酒澆愁。

  他一個人到處走走、看看,見到這間感覺還不錯的酒吧就進來坐坐,這麼多年來,他常常一個人這樣行動,找到一個可以放鬆心靈的地方,暫拋卻一切偽裝與束縛。

  湊巧的是,他竟然發現了這個女人——這個一直讓他覺得很熟悉,仿佛見過的女人……

  “把酒還給我。”

  魏廷聖很堅持,眼前這個女人不停流著淚,臉色蒼白,雙唇顫抖,甚至冒著冷汗,絕對不能再喝。

  他出自一種難以言喻的關心與憂慮,知道自己一定要強迫她,就算她不高興也是一樣。

  梁奕貞很生氣,她轉向酒保准備再點一杯。

  可是魏廷聖搶先發言,“兩杯果汁,還有,這位小姐今晚如果再點酒,你不能再給她。”

  梁奕貞的火氣上來了,不敢相信連她躲在這裡自我療傷,都要被他幹預,難道她真的逃離不了他嗎?“你不要管我!”

  “如果你不要這樣籍酒澆愁,傷害自己的身體,我可以不管你。”魏廷聖說得名正言順。

  或許是因為酒醉,或許是因為各種層面的原因,梁奕貞渾身是刺的對著他吼,“你憑什麼管我?你是我的誰?這是我的生活、是我的人生,我有決定權,你不要來干涉我!”

  魏廷聖看著她,看著她對自己的激烈反應,心裡更是篤定——他們一定認識彼此,而且連她自己也知道她認識他!

? ?愈看她愈覺得那種熟悉感很強烈,魏廷聖知道,他一定認識她!只是他想不起來她的名字,甚至也覺得她的長相有點陌生,唯獨那雙眼睛是最讓他有感覺的部分。

  現在,因為那雙眼睛正流著淚,讓他也感到了不捨與痛楚。他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是經歷了什麼痛楚?是在煩惱什麼?

  然而他更想知道她是誰?她叫什麼名字?他們究竟是否認識?還是,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包括那雙溫柔、害羞的眼睛。“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梁奕貞笑了笑,充滿自嘲與諷刺,“這很重要嗎?”

  他點頭,“很重要,我知道我一定認識你,可是……我想不起你的名字,很抱歉,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

  看著他,聽著他誠懇的語氣,梁奕貞又是一陣哀傷湧上心頭,不停隔著眼鏡擦著淚水,卻仿佛擦不盡一樣。

  為什麼命運會安排她認識他?又為什麼會安排她愛上他?為什麼要讓她這麼苦的愛了七年?又為什麼要讓她發現自己竟然這麼沒用,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愛著他、眷戀著他?

  老天……

  “這不重要,你只是我任職的公司合作的對象,我叫什麼名字對你不重要。”梁奕貞看著他,一字一句冷冷說著。

  她只能這樣堅強自己的心防,也就是與他畫清界線、保持距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後手段。

  “不!”魏廷聖很堅持,想得到她的名字,“我必須知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事實上他已經確定,他絕對認識她,但是除了她那雙眼睛外,他的記憶很模糊。

  突然間,他竟然有了這樣的沖動,想要拿掉她的眼鏡,卸下她綰起的頭發,想要看看她的真面目。

  梁奕貞搖頭,感覺自己的心再一次的死去。“我說過我叫作Jane,此巧取豪奪的任何名字,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皺眉,正想再說,梁奕貞卻突然改變話題,“魏先生,我想之世界上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人海茫茫,你怎麼會這麼有自信,以為自己每一個女人都認識?”

  他知道,她是在諷刺他,可是他不以為忤,仍然堅持著要得到答案;可是梁奕貞也很堅持,不再與他多談。

  事實上,現在的她稍微清醒了,揉了揉臉頰,努力驅散那種失控的情緒,她必須恢復,不能再這樣下去。

  畢竟魏廷聖是公司合作的對象,她不能讓自己的私人情緒幹擾兩邊合作的誠意與善意。“魏先生,魏總經理,我並不想對你發脾氣,畢竟你是公司的貴客,可是我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間,我有我自己的私事,這個部分我並不想讓任何人參與,請你尊重我。”

  魏廷聖沉默了許久,對於她這麼快就恢復了冷靜感到訝異,良久,他才開口說:“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那我再說一次,你可以叫我Jane,所有人都是這樣叫我的,除此多外,其他的名字一點都不重要。”

  幾句話讓魏廷聖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她,用一種審視、猜測、疑惑與不解的眼神看著她。

  梁奕貞站起身,穩了穩身子,就在她微微彎腰拿起一旁的手提包時,魏廷聖也站起身,正巧看見她的耳後!

  他一愣,看見她的耳後有一顆痣——這突然讓他心底卷起了排山倒海的記憶,他的大腦不停的翻滾,不停撞擊出許多深層的回憶。

  “魏先生,我先走了。”

  魏廷聖突然伸手拉住她,他不能讓她這樣走,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我送你回去,你喝了酒,不要開車,你住哪?”

  梁奕貞在一瞬間心又漏跳了好幾折,可或許是心死過後,就不再抱著希望,她輕輕的揮開他,拒絕他的好意。“我沒有開車,我搭計程車,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自己走這段路了,不強求任何人陪,她心甘情願、毫不後悔。

  醫院婦產科內,待產的孕婦來來往往,有來做產檢的、有來待產的,但每個人的特色都是身邊有著一個面帶興奮神情的男人陪伴,比例完美有,至少也有家人或朋友陪,絕不像她,是獨自一人,一個人來赴這與孩子見面的約會。

  她喘著氣,捧著大肚子,在樓梯間來回走動。走到雙腳都發抖了,汗流夾背、氣喘吁吁,眼眶濕潤泛紅,還是不停的走。

  懷胎已經足月,她提前一個人住進了醫院。她沒有人陪,沒有丈夫或男友陪,孩子沒有爸爸陪,她甚至也沒有家人陪,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完成一切手續,所以她選擇提早入院。

  醫生說她的生產時間還沒到,雖然子宮已經開始收縮,陣陣痛楚斷斷續續傳來,間隔時間愈縮愈短,痛楚愈來愈強烈,每一次都教她屏息,每一次都教她冷汗直冒。

  護士經過,看了看她,憂心的問著,“你怎麼不聯絡你的家人來陪你呢?離生產時間還很久喔!找個人陪你,比較有人可以幫你分擔生產前的情緒壓力啊!”

  護士語出關心,可是她有口難言,只能搖搖頭,任由額頭上的汗水滑落。接著她繼續走、繼續走,來回的走。

  多走動可以幫助生產順利,也可以比較快迎接小寶寶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她要利用機會多走動……

  而且她不能坐下來,一坐下來,她就會看到四周那一幕幕一家人團聚的開心、幸福模樣,她會羨慕死,她會忍不住流下淚水,這樣孩子也會變成愛哭鬼,不可以、不可以……

  所以她要一直走、一直走……

  一個人拎著包包下了計程車,來到保姆家,梁奕貞打了個嗝,時間十點整,有點晚了,她知道現在按電鈴會打擾到保姆,可是現在的她覺得好孤單,她想要見到小翰。

  電鈴按下去,保姆趕來開門,一見到梁奕貞那紅著臉頰、眼眶浮腫的模樣,嚇了一跳,不停詢問:“Jane,你沒事吧?老天!怎麼喝成這樣?”

  “對不起,抱歉,麻煩你了,我想帶小翰回家。”

  保姆很擔心,既擔心梁奕貞的狀況,也懷疑這個母親在這樣的精神狀況下,有辦法帶著小翰回家,並且照顧小翰嗎?“Jane,我想……今晚你就住下來,別帶小翰回去了,我很擔心你,還有水上翰的狀況。”

  梁奕貞看著熱心的保姆,心裡一陣酸楚,她點點頭,淚水又湧滿眼眶,嘴經濟負擔 發出破碎的聲音,“謝謝……謝謝……”

  於是她決定今晚就住在保姆家,跟小翰睡在同一間房間。她梳洗完畢,洗去一身的酒味,穿著保姆提供的寬大睡衣,來琶小翰睡覺的房間。

  小翰早已入眠,睡得很沉;梁奕貞坐在床沿看著小翰,她突然覺得小翰長得好像他的親生父親,好像……愈大愈像……

  這樣也好,剛剛她不敢,賭著一口氣也不願直視魏廷聖,現在她可以好好看個夠了。

  梁奕貞放肆的撫摸著小翰稚嫩但顯得俊秀的臉孔,心裡一時放鬆許多,也撫平了她心底許多的傷痛。

  這個孩子是她與魏廷聖的孩子,雖然他一直不知道,甚至他也不知那個夜晚究竟是誰與他陷入愛欲狂潮,可是她永遠記得,並因此付出龐大的代價,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小翰睡得好香、好沉……

  小翰就是她的代價,卻也是她甜蜜的代價,她記得生下小翰的那一天,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天,抱著孩子,所有的辛苦都有了代價,一切的執著都值得了,真好……

  現在她還是這種感覺,只要有小翰陪就女孩子,這輩子,她真的打算就這樣走下去——看著小翰長大、看著他去念書,看著他走出自己的路,看著他結婚成家,用小翰往後的幸福來填補她的不幸,進而也讓她成為幸福的人,讓她以為她是受上天眷顧的人。

  她是這樣想,也是這樣規畫的,她以為她可以克服以往,可以走出過去的傷痛,邁向未來她自以為幸福的人生;可是,沒有!她沒有辦法,再度見到魏廷聖,讓她所有的想望全部破滅,讓她所有的心願統統落空。

  她再度見到他,情緒失控,只為了她忘記了她,她就失控痛哭、放縱喝酒,一切只為了他的一句——

  “我們認識嗎?”

  我們見過面嗎……你叫什麼名字……

  他知道嗎?這一句一句的話都像是針黥、像刀割,會要了她的命,所以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對他怒吼。

  又落下淚水,梁奕貞沒有爬上床睡覺,反而下床坐在床邊,雙腿曲著,默默哭泣、默默流淚。

  她不敢哭出聲,怕驚擾到已經睡著的小翰,更怕敏感而早熟的小翰醒過來以後,會問她為什麼哭?

  而她自己更不知該怎麼解釋,難道要她說:小翰,你的親生爸爸已經把媽媽給忘記了……

  她寧可他不認她,寧可他躲著她,也好過現在這種將她完全從記憶裡抹去,當作生平不曾見過她一樣。

  好苦,真的好苦……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如果沒有那一晚,如果她沒有放縱自己,如果她能毅然決然的推開他,離開那間房間,也許今天,一切都會不一樣,至少她不用再傷心、不用再……

  可是那她就不能擁有小翰了,不是嗎……

  嘴角輕扯,微微一笑,淚水也在此時滑過嘴角——人生不能重復,沒有如果,走過了就是走過了,縱使在歲月的風沙中掩蓋了來時的腳步,在昌光的洪流中淹沒了走過的足跡,但走過的路依舊是走過了。

  再也不能回頭了……

  不能回頭,只能向前看了……

  “啊——”使盡全身氣力,放聲一吼,在聽到一聲聲清脆的哭聲時,也失去了知覺。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自己不會再醒過來,卻在悠悠間感到一道道光亮射進她的眼裡,她費力的張開眼,仿佛聽到嬰孩清脆的哭喊著。

  “哇哇……”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要不要看看你的兒子?長得很可愛喔!”

  抱著孩子,感受到生命的真實,滾燙的淚水滑過臉頰,可是她還是笑著,用力的笑著,不讓淚水成為她唯一的情緒,此刻,她該微笑的。

  孩子,謝謝你來陪媽媽,媽媽只有你了……


第六章

  這或許是她的習慣,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不讓淚水流過夜,天亮了以後,就是新的人生……

  自從那晚不歡而散後,梁奕貞下定決心要與魏廷聖保持距離,他們只剩下公事,只剩下公司簽約的事,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交集。

  那一天見到他,再加上後來在酒吧的種種反應,都算是她失控了。

  事實上,後來想想,他不記得她也好,一切的一切就留在過往的記憶裡就好;現在的他們都有了自己的人生,記起來又怎樣?只是徒增困擾,現在這樣不就很好?

  於是梁奕貞說服自己,在魏廷聖停留美國簽約的這段期間,就當作兩人之間是陌生人,只是偶然的交集……

  但是魏廷聖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愈來愈清楚的瞭解,他認識這個女人,他與她彼此間甚至有相當深的淵源,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忽略她的那雙眼睛,縱使掩藏在那老氣的外表下,讓她的眼睛仿佛蒙塵,可她眼中隱約散發的溫柔與害羞,與他記憶中夢境裡的那雙眼睛一樣。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鬆手,否則他會後悔;於是他有了一些接近她的行動,想要徹底去認識她。

  魏廷聖常常進入梁奕貞任職的公司,表面上看來是講座合作事宜,但事實上,他想多接近她,想更認識她,想透過親近她來瞭解她的點點滴滴。

  那天他進入梁奕貞任職的公司,這個女人身為公司的財務經理 ,今天就是要與他討論財務方面的合作細節。

  魏奕聖坐在會客室裡等候,表面上看起來氣定神閒,輕松自若,可是心裡倒是有點緊張。

  老天!他都幾歲的人了,竟然還會為了要見一個女人而感到緊張。坐在沙發上看著資料,心裡還在想著那個女人看到他會有什麼反應?

  過了五分鍾,一名女秘書向他走來,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她看著魏廷聖,很為難的開口,“魏先生,不好意思,我們經理說……說……要您等她五分鍾,她還在忙。”

  魏廷聖挑挑眉,這個女人真有個性,竟然讓他這個客人等!

  還是說她也怕見到他,尤其今天他並沒有事先通知,將由他親自來談合作事宜,所以出乎她的意料?

  女秘書看著魏廷聖臉上的表情,以為他在生氣,趕緊道歉,“對不起,魏先生,我們經理真的在忙,她馬上就會出來,請您稍等。”

  知道自己的表情引起對方的誤會,魏廷聖笑了笑,展現出翩翩風度,“沒關系,我等,請她不用急,是我自己的問題,沒有事先通知你們。”

  女秘書笑得很燦爛,面對魏廷聖這樣英俊的東方男人,是女人都會瘋狂,“謝謝魏先生,請魏先生稍等,我去倒咖啡。”

  趕緊叫住,“不麻煩了……倒是我有件事想請教你。”

  “您說。”

  魏廷聖看了看身後的辦公室大門,那間就是梁奕貞的辦公室,“你們財務經理現在幾歲了?”把貴客丟在會客室等她十多分鍾實在很失禮,可她沒做好心理准備,也走不出去。

  梁奕貞看著他衣著輕松休閒,襯衫沒打領帶,扣子還敞開,穿著西裝外套,顯然不像是要談生意的樣子。“魏先生,說真的,我們公司沒有這麼了不起,很多部分真的不需要動用到您,請您的部下來談就好了。”

  魏廷聖倒是想好了理由,“我是企業領導人,如果談判工作我都躲在幕後,讓沒有實際決策權的幕僚上陣打仗,一來,往返請示浪費時間;二來,也顯得我沒有擔當。”

  他說得鏗鏘有力,字字句句都有他自己一套邏輯與說法,讓人根本無法招架,無法反駁。

  梁奕貞忍不住說:“那跟你合作的公司不就很可憐?”

  他笑看著她,“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像很可憐,倒像是很生氣的樣子。”

  梁奕貞啞口無言,只能悶悶的坐在沙發上。天知道,她已經說服了自己,與他就是陌生人的關系,這樣才可以不因為他忘記她而傷心難過,也才能讓她專注於處理與他之間的公事。

  此時,魏廷聖站了起來,讓梁奕貞相當訝異,看著站立於她身前高大的男人。

  “魏先生,你不是要談?”

  魏廷聖點點頭,他要談,當然要談,談公事,也談私事,但不是在這裡,不是在這個僵硬而嚴肅的辦公室間內。“我不想在這種地方談,太嚴肅了。”

  梁奕貞嘲諷的一笑,“要談公事,不在這裡談,那還要去哪裡?酒店啊?”

  魏廷聖對於她諷刺言詞,只是挑挑眉,沒有生氣,反而對她更是充滿好奇。“我已經訂好一家餐廳,一起過去吧!剛好中午,也該吃午餐了。”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出門。

  梁奕貞先是傻了眼,不敢相信他竟這樣自作主張——未經她的同意,就安排這樣的……約會!“我並沒有答應你要跟你一起出去吃飯。”

  她坐著不動,以為自己握有主動權,魏廷聖根本奈何不了她,可是她忘了一件事——是她的公司想跟魏氏企業合作。

  “抱歉,我現在邀請你,你願意跟我一起去用餐嗎?”

  梁奕貞真的不敢相信,有點傻眼的看著他,“我不要,我要在這裡談!”

  魏廷聖聳聳肩,站起身,逕自往外頭走去,“那我就自己去吃了,反正我早就肚子餓了……”

  “魏廷聖!”她真不敢相信,他竟用這種方法逼她,他明明知道她非得跟他談不可,這個部分就是她負責的業務。

  梁奕貞氣呼呼的站起身,“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東西。”然後氣沖沖的回到辦公室。

  魏廷聖笑了笑,看著辦公室,知道這第一場戰爭,他算是獲勝了。

  梁奕貞坐著魏廷聖開的車,跟著他來到他預定的餐廳,一路上,她沉默不語,魏廷聖則是專心開車,不逼她說話。

  反正今天就是要談合約,她不想說話也不行。

  一路上,梁奕貞不只一次趁著低頭休息時,偷看一旁的魏廷貞,這種感覺好熟悉,當年她還在台灣讀大學時,他就曾這樣開著車載她到他的住處,幫她復習功課。

  那時候的他,跟現在好像沒差很多,真不公平,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經過了七年,看起來還是一樣不老,甚至更有魅力,英俊得仿佛雕琢的側臉……

  讓她的心跳再一次失速,活像個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小女孩。

  相較之下,她卻好像老了很多……

? ?微微抬頭,看向前方的小鏡子,裡頭的她戴著眼鏡,綰著頭發,為了避免男人無謂的追求,塑造老成的專業形象,她將自己弄成這個模樣……

  有時候她還想,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魏廷聖已經不認得她了?

  開著車的魏廷聖很專心,只是偶爾還是分心偷看一下身旁的人。老實說,他的心情很好,心裡好像在唱歌,真奇怪,載著她,跟她同處一個空間,竟能給他這種舒服暢快的感覺。

  有多久沒有這種輕松、愜意的感覺了?曾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好像走到瓶頸,沒有人陪伴,沒有知心人,就只有工作,只有賺錢。

  這些年,為了跟那個未婚妻李怡璿解除婚約,他幾乎跟家裡鬧翻,走上獨居的路。

  他是不可能接受那個女人,更不可能接受家裡強迫他接受那個女人,就算他要永遠孤單也是一樣。

  到了餐廳,魏廷聖將車交給服務生,帶著梁奕貞進入餐廳,並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來到他訂好的位子,是個很安靜的包廂,不受外界幹擾,桌上甚至准備好玫瑰花與美酒。

  他很紳士的為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梁奕貞其實心裡很緊張,但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就坐;魏廷聖則在她坐定後,來到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看著服務人員一道接著一道將各類菜色送上來,就可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根本早就做好准備,他是計畫好的!

  魏廷聖先吃了起來,樣子很自然,一點都沒有緊張的神色,對著美食大快朵頤。

  梁奕貞看著他一副只想吃東西,不想談的樣子,心裡又氣又急。“魏先生,你到底要不要談合約的細節?”

  魏廷聖拿起紙巾擦拭3,邊看著她,邊表情嚴肅的說:“你在工作的時候,都不懂得休息嗎?或者說得列清楚一點,你是不是常常因為工作而忘記要正常吃飯?”

  梁奕貞不否認,“對我來說,工作是很重要的,所以必要時,我確實會犧牲一下我自己的休息時間。”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魏大總經理再不肯談正事,那她初犧牲的休息時間就更多了。

  魏廷聖很嚴肅的看著她,“你們老闆有這麼苛待員工嗎?”

  看了他一眼,梁奕貞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盤中美食,面對著還沒開始討論的合約內容,甚至面對著坐在她對面的他,都讓她緊張到沒有食欲。

  魏廷聖繼續進食,邊吃邊針對她提出尖銳的問題,“所以你覺得你的工作效率很好?”
? ?
  一愣,抬頭看著他,“什麼意思?”
  
  “你覺得在你肚子餓,精神不濟該休息的時候,工作效率很好!還是說,在這種情況下還強撐著工作,其實只在浪費時間而已?”
? ?
  梁奕貞完全說不出話來,看著她若無其事的邊吃邊說,話裡卻完全都是帶刺的批評,真的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不同,該休息時候就休息,因為如果精神不好,仍然堅持要談,堅持要工作,那只是在浪費時間,等你恢復精神後,要花更多時間去補救,這樣做才不合成本。”

  他的一字一句都讓人無法反駁,雖然是從成本的角度來批評,但莫名的,她就是感覺得到他話語裡的關心,知道他不希望見到她忙於工作,不知該如何照顧自己,讓自己餓著,累著了。
??
  可是莫名的,她還是不想認輸,邊吃嘴裡邊念著,“你又不認識我,幹嘛管我這麼多……”

  魏廷聖抬頭看她,“我認識你。”

  梁奕貞突然紅了臉頰,低著頭拚命吃東西,只想掩飾那種害羞的感覺,更不想被他發現。

  魏廷聖笑了,像是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這一餐就算是他精心策畫的約會好了,他想了很久,才想出這一招。

  他知道自己很渴望能與她獨處,想瞭解她多一點,隨著他對她的熟悉感逐漸加重,這種渴望也愈來愈強烈。

  現在的他,開始可以突起她的表面模樣,看進她深層的情緒裡,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他很肯定他見過這雙眼睛,好似在夢裡,好似……在一個他喝醉,醉得不省人事的夜裡,那個夜裡好似就是這雙眼睛與他有著無限的纏綿!

  拿下這些偽裝的她到底長什麼樣?她到底是誰?怎樣的形象才是真正的她?老天!他真的好好奇……

  “可以開始談了嗎?”

  他喝著咖啡,看著她開始將各種檔整理出來,一一放在桌上,他就覺得好笑。

  這女人真拚命,好像不這麼拚不行。

  他又不會跑,何必急著一吃完飯,就要開始辦公?難道她從來都不給自己一點休息的時間嗎?

  “有關投資金額部分,原則上魏氏會出資,但根據你的幕僚告訴我們,你們的出資限額是五千萬美元,關於這一點,不知道能不能有點彈性?畢竟成本雖然可以估算,但到時真的上了生產線,有些因素是很難預估的。”

  魏廷聖聽著,還是一副輕松的模樣,可是她可以很明顯的發現,他的眼裡閃著精光,似乎正在快速的計算著,光是這一點,她就很佩服他,他一如當年,或者說,他比當年更精明了。

  她把話全部說完,等著他的回應。

  魏廷聖想了想,開口說:“老實說,如果你向某人訂做一件東西,成本不一公平,要看訂做狀況,說不定交貨時,成本可能還會增加,你會怎麼想?”

  梁奕貞聽到他這樣舉例,當然抗議,“這不一樣,我們現在講座的是一筆很大的投資,面對的狀況林林總總,很難確定,說不定原料增加,說不定人事成本增加,不像一般訂做,會造成情勢變動的因素不多。”

  “所以呢?”他的眼神很有趣,就這樣看著她。

  梁奕貞有點挫敗,“我知道你只是舉例,可是狀況真的不同啊!我想……”

  魏廷聖把話接過來,“我可以有彈性,但我是不可能沒有限度的投資,這點你應該很清楚,不用我多說,對吧?”

  點點頭,這是當然,他是一家企業的大老闆,不可能毫無節制的投入資金,他也要對股東以及員工負責。

  “最多就是再多一成,這點就請你幫我,還有敝公司規畫了。”他的公司只負責出資,製造產品的部分還是得由梁奕貞的公司負責,因為他們才懂得技術。

  點點頭,翻翻合約,“還有就是到時候利潤分配的問題,這個部分比較棘手,但也要談,我們……”

  魏廷聖舉起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今天就談到這裡,剩下的部分以後再談吧!”

  梁奕貞傻了,“啊?”陪他吃了一頓飯,花了兩個小地,結果只談到合約的第一點,剩下的還得下一次談?

  魏廷聖站起身,穿起外套,走到對面准備幫她拉開椅子。

  梁奕貞還傻在現場,良久才擠出一句話,“那剩下的部分呢?”

  “明天我會再接你出來吃午餐,到時候我們再談。”

  梁奕貞不敢相信,整張臉漸漸漲紅,顯然是被氣到了,“不行!要談就現在談完,我可不要……”每天中午都得見他!

  他聳聳肩,“我累了,要回飯店休息,你不走也行,那你就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吧!”說完,一副隨便她的模樣。

  梁奕貞不敢置信,氣到爆炸,東西一抓就走出包廂,留下魏廷聖一人。

  他笑了笑,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接起電話,“喂!我魏廷聖……對!調查得怎樣……一定要查出來,查出她的身分,我要知道她的來歷,還有……她的姓名……”

  就這樣,連著幾天魏廷聖都帶毒害梁奕貞外出用餐,“約會”的同時也談公事,梁奕貞沒轍,一來,他好心作東請她吃飯;二來,他除了談生意,倒也沒有別的舉動;三來……她真的也克制不住那種想見他的欲望。

  縱使她罵自己,責備自己,甚至也想起自己當初究竟是為什麼會離開——不就是因為知道他有未婚妻,而且未婚妻也懷孕了嗎?怎麼現在她還這樣,放縱自己來赴約?

  表面上他的堅持,讓她為自己找到藉口……可是就像是多年前的那晚一樣,她知道如果自己要拒絕是拒絕得了的,他只是誘惑刀,吸引她,並沒有強迫她,是她自己忘了自己、放縱自己,甘願失去理智。

  怪得了誰?這些年來她的境遇怪得了誰呢?

  四天下來,他們每天中午都一起出外用餐,魏廷聖真是個天生的商人,每天中午只討論一個問題,只解決一個問題,而且在他處理公事時,他可以摒除所有的私人感情,完全公事公辦,務必要為公司爭取最好的利益。

  她知道她就是欣賞他這一點……

  “奕貞,在想什麼?”

  梁奕貞牽著小翰的手走在路上,小翰則牽著芬妮的手,芬妮則是牽著她的養父史提夫的手,四個人手牽手,兩個小孩玩得很開心,這個畫面就像是一家人一樣,至少在旁人看起來是如此。只是梁奕貞的表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隔著兩個孩子的另一邊,史提夫關心的看著她,刻意喊著她的名字,那就好像兩人間存在著什麼特殊的關系一樣。

  梁奕貞驚醒,看了看是誰在叫她。

  史提夫出聲喚道:“奕貞,你在想什麼,這麼專心?”

  連小翰也看向自己的媽媽,梁奕貞只能苦笑,“沒什麼,想公事。”

  小翰不高興了,“媽媽,放假要好好休息啊!不要再想公事了啦!”

  史提夫笑說:“對啊!奕貞,你比我這個老闆還要認真,公司還真的不能沒有你!”

  梁奕貞搖搖頭,“這樣說就太誇張了,我只是盡我的本分而已。”

  這時,史提夫看著她,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奕貞,聽說你最近……常常跟魏先生一起出去吃飯……”梁奕貞一驚,像是做壞事被發現了似的,而且她看到小翰也看著她,心裡更是急著否認。“沒有啊!只是……出去談合約的事而已,因為剛好是中午,所以才會邊吃飯邊談。”史提夫看著她,心裡其實很著急——自從魏廷聖出現的那天開始,梁奕貞的反應就讓他覺得怪怪的,好像他們彼此認識,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

  梁奕貞牽著兒子快速向前走,很怕再被追問。現狀無法厘清,多說無益,保是讓狀況更復雜而已。

  他們向前走去,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就像是一家人——父母帶著一對子女,在街上散著步。

  至少在他們身後一段距離的魏廷聖就是這樣想的,他不是在跟蹤,因為他也是剛剛才發現這樣的畫面!

  開著車在路中,意外發現梁奕貞跟史提夫帶著兩個孩子走在街上,他無法自己的下了車,無法自己的跟在他們身後。

  在那一瞬間,他像是被雷打到一樣——難道她結婚了嗎?那兩個小孩是她和她老闆的孩子嗎?

? ?可那小女孩看起來不像呀!

  魏廷聖幾乎是僵在現場 ,沒發現那四人已經往前走遠,他們……他們感覺起來真的好像是一家人……

  他心中的痛楚在瞬間擴散,這種痛楚感覺無法形容,像針刺一樣,又不止於此,其中隱約仍泛著酸楚,醞釀著嫉妒。

  那四個人走遠了,遠到早已停下腳步的他根本跟不上,他就只能呆立在現場,想離去又不甘心。

? ?該死!難道真的是這樣嗎?在他動心之後,才發現她早已經成家,早已是別的男人的妻子了嗎?

? ?他不曾動心,或許很久以前有過,但已久到他早就忘記了。

  可是這種既痛楚又嫉妒,酸澀的感覺,他無法找到合理的解釋,只能說,這或許就是感情、或許就是愛。

? ?魏廷聖茫然的轉過身,不想承認自己失敗,現在的他腦袋裡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來下一步該怎麼走?

  他該不該追上去,說出他心裡的話?可是那一家人之間感覺很幸福的模樣,讓他完全不知自己有什麼理由可以介入?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她結婚了嗎?

  腦海裡始終翻滾著這些問題,讓他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整個人茫然的向前走,不知自己該去哪裡?

  該死心了嗎?該放棄了嗎?

  握緊拳頭,正當他幾乎要失控,只想追上去問個清楚時,他的手機響起,意外喚回了他的理智。

  他勉強收拾心緒,接起電話,“喂!我是……魏廷聖……”

  “總經理,您要我們查的資料已經查到了!”

  意興闌珊,這時的他也不知道究竟查清楚了她的資料,知道她是誰,還有什麼意義?如果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他還能搶嗎?

  該死!他竟然動了這樣的壞念頭,想把她搶過來!他竟有這樣的直覺,認為她是他的,別人休想侵佔!

? ?“那位小姐其實是在美國出生,但是三歲就回到台灣,在台灣她還有一個奶奶,住在南部春村;她十九歲那年到臺北讀大學,只讀了一個學期,就因為懷孕辦了休學,到美國待產並讀書。”電話那頭的征信人員報告著關於染奕貞的點點滴滴。

  魏廷聖專注聆聽,直到一個段落後,他才問出自己的問題。“那……她的中文名字呢?”

  “好像是……梁奕貞?對!梁奕貞,神采奕奕的奕,貞潔的貞,梁奕貞。”

  這個名字好耳熟!魏廷聖放下手機,掛斷電話了還在想著這個名字,在腦海裡,在心裡,甚至在嘴裡不斷的誦念著。

  梁奕貞?梁奕貞?梁奕貞?小貞……

  小貞?

  小貞!

  “是她?”腦海中幻想著拿掉她的眼鏡,放下她的頭發,還有那雙眼睛——那雙溫柔,害羞的眼睛,那個夜晚她潔白無暇的耳後的那一顆痣。

  是她!是小貞!

  是那個不告而別,那個他母親口中貪圖他的錢財,偷走他家傳寶石戒指的女人?

  難道那一晚,那個他以為是夢境的激情夜晚是真的?而那個女人,那個擁有一雙溫柔眼睛的女人,是她?!

chembioorg 2009-6-25 09:36

第七章

  魏廷聖急著想立刻找到梁奕貞,把這一切統統問清楚,老天!他竟然這麼晚才想通,這麼晚才將這一切都兜在一起。

  他剛打電話聯絡上征信人員,知道梁奕貞目前的住處位址,立刻沖出飯店,開著分公司為他准備好的車,想要直接沖到梁奕貞目前住的地方。

  他腦海裡徑自將梁奕貞與他記憶中對小貞的形象連接在一起,如果拿掉她的眼鏡,卸下她的長發,甚至——恕他說出這樣的粗話——甚至如果將她那一身老氣的套裝裝扮統統扒掉,她就是小貞!

  就是那個小貞,老天!他怎麼會這麼晚才發現,該死!她就是那個當年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團又一團謎團的女人。

  那個女人曾經讓他的生活陷入一陣子低潮,讓他不解、讓他困惑、讓他傷心,一直不肯相信、不願意相信她就如同他母親所說,是為了錢財而接近他,在她將戒指偷走後,拿到了值錢的東西就消失不見了。

  或許是因為不甘心自己被騙,或許是因為氣她的不告而別,所以他也裝作不在乎,不當一回事,努力逼自己將她更徹底的忘記,逼自己重新開始過正常的生活,交女朋友、沖刺事業,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將她忘記。

  只有這樣做,才能壓下他心中的不甘心——不甘心在他終於懂得自己的情感,以為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女人後,又必須失去。

  而他也真的成功了,當小貞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竟然被她外表的裝扮給騙了,完全沒有聯想到那個老氣橫秋的女人就是小貞!

  甚至那個女人……就是他夢中與他度過激情一夜的女人……。

  老天!他竟然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不是他在做夢,就在那天晚上,就在他在酒吧喝醉酒的那天晚上,真的有個女人陪著他,照顧著他,甚至溫柔地接納了了一個喪失自製的男人一夜的予取予求。

  開著車,魏廷聖不禁紅了眼眶,一手操控著方向盤,另一手則握緊了拳頭。老天!他怎麼能這樣,難怪她會有這樣的反應,難怪他一直追問她的真實姓名時,她會這麼的失望。

  魏廷聖突然踩下剎車,整輛車就這樣停在馬路上,後頭的車差點撞上,喇叭聲頓時響徹雲霄。

  他喘著息,想起下午時看見那“一家人”的畫面,他的心莫名的痛了起來,如果小貞真的結婚了怎麼辦?

  怎麼辦?

  他踩下油門,車子再次向前狂奔。

  結婚……那又怎樣?那是她欠他的,當初他不是偷走了他的傳家戒指嗎?那就代表她是他的人了,就算她結了婚也不代表什麼……

  況且,她如果真如他母親所說,是個愛錢的人,這樣也行,他有錢,她要多少錢都可以,他都付得出來。

  魏廷聖這樣說服著自己,告訴自己他絕對有資格找她,要她說清楚當初為何不告而別?要他說清楚她到底把他當什麼?

  腦海中早就將住址背了下來,魏廷聖開著車在大街小巷中來回穿梭,看著眼前的景象,他開始懷疑。

  這裡感覺像是一般的公寓住宅區,而且感覺生活水準並不高,至少只能說普通……

  難道那個史蒂夫這麼窮,只能帶著老婆、孩子住在這種地方?

  該死!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

  將車停在路邊,魏廷聖迅速下車,看了看附近的環境,心中直替梁奕貞覺得不值——住在這種地方,生活根本稱不上優渥。

  他迅速找到住址,爬上樓梯,來到住址中記載的三樓,魏廷聖迅速來到一戶門前,對了對門牌號碼,就是這裡。

  他沒多作等待,立刻按下電令,也不管現在的時間已是晚間十點半,他要立刻見到她,他也不管可能……是她老公來開門,他要見她就一定要見到!

  過了大概三、四分鍾,果然有人來開門,一開門,門內的人都看見了彼此——門外的人一臉沉重,門內的人一臉訝異。

? ?“你……怎麼會來?”梁奕貞愣住了,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住在這裡,還找上門來……好險小翰已經睡著了。

  魏廷聖迅速伸出手將梁奕貞抱進懷裡,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迅速摘掉她的眼鏡,匡一聲扔在地上,也不怕摔破。“你在做什麼?放開我!”不理會她刻意壓低聲音怕吵醒孩子的叫喊,魏廷聖勢如破竹,接著扯開她綰住的頭發,長發立刻如瀑瀉下。

  魏廷聖張大眼看著她,眼裡的情緒激動……其實她也變了好多,再加上這些打扮,難怪他認不出來、想不起她。

  或者說他真的很氣她,氣她沒給他時間想通他的心,氣她給了他這樣的場面,讓他在瞭解自己的感情後又失去了她。

? ?“魏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

? ?“梁奕貞,你叫梁奕貞,小貞……”

  梁奕貞全身如遭雷殛,完全僵住,在他懷裡動也不敢動,只能這樣任由他抱住她,靠在他強健的懷裡。

? ?“小貞,你是小貞對不對……”他喃喃說著,這一瞬間,彼此只能這樣對望,什麼舉動都做不出來,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

  梁奕貞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記起了一切,至少到現在總算是想通了彼此過去的關系,那只有一個月的相處,以及對她而言帶來刻骨感受的一晚,竟是如此讓人難忘。

  梁奕貞苦笑,慢慢離開他的懷裡,在這個時間點,他們終於彼此相認,這或許是命運的捉弄,或許還有其他原因,但相認後對彼此是不是好事,她並不知道,不過他們之間或許很難斷幹淨了,至少有個小翰,會堂他們彼此永遠都脫離不了關系。

  魏廷聖看著她,嘴裡喃喃念著,“你……當年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就這樣離開?”

  回看他一眼,梁奕貞苦笑不語。

  問她?這樣不對吧?她為什麼會離開,還不是因為他的母親親口告訴她這個殘酷的現實,讓她知道她已介入別人,成為另一對男女的第三者。

  可是魏廷聖不知道這件事,他只能接受母親的說辭,盡管心裡有著很深的懷疑,但在無人可以對質下,他只能接受。

? ?“不說話?這代表我聽到的都是真的嗎?”

  梁奕貞看著他,“什麼意思?”

  魏廷聖心底有股沖動,讓他將話全都說了出來,“你是因為我有錢,才接近我的嗎?你有什麼困難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她只覺得渾身發冷,聽見他說出這番話,這種感覺比當年她母親親口要她離開還要讓她痛苦,他的話是如此尖銳,一字一句刺進她的心。

  然而魏廷聖依舊不死心,繼續說著,“如果你需要錢,你可以告訴我,我願意幫你,你為什麼要偷走那顆戒指?那可戒指根本值不了什麼錢,你……”

  梁奕貞眼眶含淚,憤怒地出手捶打他,一拳又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力氣不大,但是一拳拳都在發洩她的怒氣。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她?

  他怎麼可以這樣想她?

  他是把她當成什麼了?

  她這些年遠走他鄉,一個人在異鄉讀書、待產,養育孩子、努力工作,忍受與奶奶分隔兩地的痛苦與思念,又代表了什麼?

  他是個混蛋!

  他不配得到她的思念與眷戀,這一刻,她真的恨死他了!

  梁奕貞大吼,完全不在乎可能會吵醒孩子,“你還說!你根本就在騙我,什麼叫你跟你未婚妻已經要解除婚約?你媽媽說你的未婚妻已經懷孕了,還要我離開!現在是怎樣?你們母子一個說我是第三者、一個說我是小偷,我怎麼這麼倒楣,認識你們魏家這個富豪之家活該被你們羞辱嗎?”

  魏廷聖聽著,簡直不敢置信,看著她痛苦地放聲大哭,他的心裡充滿了不捨,他以為她離開後那段時間,他很痛苦,但沒想到她似乎比他還要苦,受到折磨的時間還要長。

  他還想說話,梁奕貞卻由悲傷轉為憤怒,她出手趕人,努力將魏廷聖推到門外,不願他再站到她的家裡。

  她真的醒了!

  痛苦掙紮了七年,他不記得她,忘了她也就算了,現在記起來了,想起她是誰了,第一件事就是來指責她!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

  用力關上門,完全不管時間已是深夜,梁奕貞坐在地上,任由淚水不斷流下,努力咬著唇不想哭出聲,卻還是任由嗚咽聲流出。“嗚嗚……”

  屋外的人也聽到了,滿腹疑惑難解,又不得其門而入,只能歎息,那聲音回蕩在樓梯間,也打入心裡。

  守在門外等了將近半個鍾頭,中間又按了一次電鈴,可是她沒有開門,魏廷聖突然膽怯,不敢再試圖進入,今晚的情勢發展至此,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混亂。

  面對這樣的狀況,還能強求誰冷靜?

  當年他明明只與她相處不過一、兩個月,好多記憶確實如此深刻,在腦海中翻滾,一件件就這樣回到記憶的畫面中,就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是如此的清晰。

  當年的他絕對是喜歡這個女孩的,可是還沒機會認清他的感覺,讓這段感情開花結果前,她就離開了,也是在她離開後,他才認清自己的心情,瞭解自己的情感。

  他當然憤怒,當然覺得痛苦,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走了出來。

  他原先以為他才是最倒楣的那個人,但感情的事只能認了,失去的財物就當做是付出的代價……可是他真的沒想到,親眼再見到她,知道她的狀況後,才知道她過得更辛苦。

  他好想問清楚,當初她來到美國時不是懷孕了嗎?那個孩子呢?是……他的嗎?是他的孩子嗎?

  這一切今晚統統得不到答案,魏廷聖歎口氣,突然間,他想起方才梁奕貞嘴裡說出的那些指責,他的心一震,知道他們之間當年之所以會突然分開,一定出了些問題,而這些問題很可能是出自一個人——那就是他的母親,還有那個他這輩子發誓絕對不想再見到的女人李怡璿!

  魏廷聖相信,當年的事絕對有蹊蹺,他必須去查清楚,或許小貞根本就是含冤離開,根本就是被騙了,而他也被騙了。

  他離開公寓,開著車行駛在深夜的道路上,他的心情難以形容,說是輕松,卻也感到沉重,深怕自己就這樣誤會了她,跟著自己的母親一起誤會了她。

  回到飯店,魏廷聖沒有多做停留,立刻拿起電話撥回台灣,想向母親問清楚這件事。

  他不擔心現在已經很晚了——美國與台灣的時間剛好相反,台灣此時正是白天,打電話回去剛剛好。

  坐在飯店房間內的沙發上,魏廷聖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聽著電話接通的聲音。

  此刻他真的選擇相信小貞,他相信小貞不是那樣一個愛錢的女人,單看她這些年來寧願帶著孩子獨自生活,就可以知道。

  可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誤會小貞,那小貞這幾年來過得這麼辛苦,他就是她所承受一切辛苦的元兇,都是他害的……

  電話接通,是家裡的僕人接的電話,他立刻要求跟母親談話。又等了幾分鍾,終於與魏母通上線。

  魏母一知道是兒子打來的電話,立刻高興地趕來接——自從兒子堅持與李怡璿解除婚約的事情發生後,他就幾乎很少回家,現在兒子願意主動打電話回來,當然是件好事。“廷聖。”

? ?“媽!”魏廷聖的聲音有點沙啞,“我有事要問你!”

  聽著他話裡的嚴肅,魏母很驚訝,“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魏廷聖先開口,“媽,你記得一個女孩,叫做梁奕貞的嗎?”

  魏母有點迷糊,一開始還聽不清楚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等到魏廷聖再重復一次,這才聽懂。“梁奕貞,梁奕貞……我好像有這個印象,可是我記不太清楚,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她是誰嗎?”

  魏母的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太好,這一點不能苛求,可是魏廷聖突然覺得一陣心寒,手腳似乎也跟著發涼。“好!不記得了,那你記得嗎?那枚戒指,那枚傳家戒指現在到底在哪裡?”

  魏母一震,聽兒子這樣一說,記憶力再差也全都想起來了——那枚戒指就躺在她的珠寶盒裡,整整躺了七年,她不知該怎麼處理它,就好象她不知該怎麼告訴兒子,那是騙他的,一切都是騙他的!

  這樣一來,魏母也想起了梁奕貞是誰——是那個她以為介入兒子與准媳婦婚姻的女人,而她當初也親自出馬,要求那個女人離開。

? ?“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你心虛,所以說不出來了?”他話語裡帶著刺,已經可以猜出個七、八成。

? ?“我……”

  魏廷聖聲音提高,語氣加重,喉嚨裡卻像梗著什麼似的,顯得沙啞,更隱藏著痛苦。“媽!我拜託你,不要回避,告訴去哦,告訴我真相!這對我而言很重要。”他懇求著,一字一句都透露著痛楚。

  因為他聽出自己母親那一副似有難言之隱的模樣,事實上,他已經心裡有底了,已經得到答案了。

  魏母歎息,事實上,經過這些年,尤其是在知道李怡璿的真面目後,她便一直在後悔。

  她沒想到這一切只是李怡璿的詭計——那個女人懷孕是假,說愛廷聖也是假,事實上,那個女人根本就是花名在外,當初他們還為了那樣的女人跟兒子鬧翻,甚至還想逼兒子娶對方。

  現在看穿了那個女人的真面目,也為了自己以前這麼支持那女人,進而傷害到兒子而感到不值。“那是李怡璿告訴我,說她懷孕了,又說有個女人因為你的錢才接近你,我是怕你被騙,所以才會去找那個女孩,要她離開。”

  魏廷聖聽著,整個人癱軟坐在沙發上,痛苦地閉上眼,嘴裡喃喃問著,“所以她並沒有偷走那枚戒指了?”

? ?“……沒有,我是為了讓你死心,專心准備跟李怡璿結婚,不要再這樣三心二意,才會自己將戒指拿走,再告訴你那個女孩拿走的,告訴你她接近你只是為了你的錢……”

  魏母還沒說完,魏廷聖已經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將手中的手機高高舉起,用力摔在地上,手機在瞬間砸個粉碎。

  但這樣還無法發洩他心中的憤怒與不滿,他緊握拳頭,奮力捶打沙發,嘴裡發出狂吼。“啊——”

  用力的怒吼後,換來的是全身一陣發抖,一股又一股的冷意竄上心頭、竄上全身,所以他不能自已的發抖。

  他想站起來,立刻再沖去找她,他要向她道歉,可是他全身無力,只能癱坐在沙發上,動也不敢動。

  他還有什麼立場?

  他還能說什麼話?

  本以為自己才是最可憐的人,現在才知道原來小貞這些年來,一直活在這樣的痛苦中——一個人帶著孩子,一個人走了這麼遠的路,來到這個異鄉,只為了離開他,不想介入他。

  事實上,被介入的是他們,是他們啊!

  而他,他一度還相信了母親的說辭,相信小貞是那樣的女人,進而感到憤怒、感到失望,不願意再去想她。

  而他竟然也真的忘記了她,忘了這個與他只交集一、兩個月的女人……甚至以為朦朧間那雙熟悉的眼睛只是他的幻覺。

  他還有什麼資格說愛她呢?

  魏廷聖想起方才小貞那帶著痛楚淚水的指責,一字一句都向他襲來,一開始他還不明就裡,但現在他都想通了。

  他對不起小貞,現在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挽回她的心、怎麼彌補她,進而好好愛她?

  怎麼辦?誰能告訴他?

  突然間,魏廷聖眼眶一紅,身體微微發抖,他抱著頭,想掩蓋住自己濕潤的眼睛,可是淚水還是從指縫中流出。

  他不應該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夠堅定,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如果他夠堅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貞不需要這樣,一個人吃了這麼多年的苦,跌跌撞撞走到今天,都是因為他,這全都該怪他!

  他知道他不可能拿淚水來彌補,可是這一刻,在這樣獨處的空間裡想起過往,想起這七年來的種種,愈想愈清楚,淚水也就愈不可克制。

  對不起,小貞,對不起……

  一夜難眠,清醒時已是天亮,魏廷聖還是不知自己該怎麼辦,這一夜都沒睡,雙眼裡充滿血絲。

  從嘴裡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狀似歎息,又好象是松了一口氣,這種種的情緒難以讓人掌握,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魏廷聖站起身,像是精神百倍的樣子,來到浴室開始整理自己的外表,洗臉刷牙,將鬍子刮幹淨,換衣服,讓自己盡快恢復精神。

  經過一夜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必須跨出這一步——他必須向小貞道歉,祈求她的原諒。

  他只知道他想要跟她在一起,跟她一起度過往後的光陰。

  他不知道她是否會答應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諒他。可是他必須開這個口,否則他會後悔莫及。

  人生其實好短暫,轉眼間他已經三十六歲,雖然他一直認為自己的身體健康還不錯,但想到他們已浪費了七年的光陰,他就覺得好扼腕。

  人生既然這麼短,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在分離、在誤會?他知道那是他的錯,所以他不願意再錯下去了。

  換穿上幹淨的襯衫,穿上外套,魏廷聖直接出門,再次來到昨晚的公寓樓下,天已經亮了,四處的人都開始出來運動,或是趕去上班。

  魏廷聖正想上樓,但好巧不巧,就在此時,梁奕貞也前者兒子小翰下樓,與他打上照面。

  兩人四隻眼睛對望,加上小翰那張訝異的小臉,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眼前這個陌生的叔叔。

  這個叔叔好高哦!

  梁奕貞雙眼紅腫,顯然是哭了一整晚,她看了他一眼,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往前走去。

  魏廷聖苦笑,自己的眼睛也是腫腫的,他跟上前,知道自己不能任由這種狀況繼續下去,他必須主動,他是男人,他必須先認錯。“小貞,我……”

  梁奕貞還是不理他,徑直對著小翰說:“小翰今天要乖哦!媽媽晚上去接你,順便買蛋糕給你吃,好不好?”

  雖然是他最愛吃的蛋糕,但是眼前這個高大英俊、長得好帥的叔叔比較吸引他的注意力。

  魏廷聖很急,也很不喜歡這種小貞不理會他的感覺,他拉住她,讓她停下身子,然後語氣急切地說著,聲音也打了許多,“小貞,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跟你解釋清楚好不好?”

  梁奕貞看著他,很不開心,“孩子還在這裡,你想嚇到孩子嗎?”

  小翰靠在媽媽身旁,一雙眼睛還是看著魏廷聖。

  魏廷聖一窒,說不出話來;趁著這個機會,梁奕貞掙脫,帶著孩子繼續往前走,走到停在路邊的一輛小車子前。

  梁奕貞開車,讓孩子上了後座,自己則坐進駕駛座;魏廷聖一急,趕緊沖上前,拉開後座的門,也擠了進去。

? ?“你……”

? ?“你們要去哪裡?我也去!”

  梁奕貞坐在駕駛座,看著這個硬擠進來的男人,頓時讓車內的空間變得好小,她很無奈。“你自己的車呢?”

? ?“就放在這裡沒關系!”

  話說得自然,一點遲疑都沒有,梁奕貞歎口氣,只能發動車子向前駛去,目標則是保姆家。

  平撫傷感情緒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工作,所以即便昨晚哭了一夜,今天還是回復平常的打扮,准備將孩子送到保姆家,然後去上班。

  坐在後座,魏廷聖覺得空間狹小,但莫明的他很開心,雖然他過去都不曾坐過女人開的車,但現在,看著她開車,身旁還坐著一個一直看著自己的小男孩,魏廷聖的心裡很愉快。

  小翰一直看著魏廷聖,眼睛沒有絲毫移開,魏廷聖當然也發現了,只是現在的他,比較想先處理女人的問題,至於孩子,可能要晚一點。

  可是他並不吝惜給孩子一個微笑,看著那張莫名熟悉的小臉蛋,魏廷聖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知道這個孩子絕對就是他的兒子。

  那種親情的感覺如同血緣一樣,只要一接觸,就會有感覺,因為那是出自於天性。

  小翰看見這個叔叔對著他笑了,不知怎的,竟然也很高興地笑了。

  魏廷聖伸手摸摸他的頭,像是在贊賞他,也像是感到欣慰。

  要感謝小貞的又多了一點,她把孩子照顧得真好,長得健康、快樂,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的孩子。

  保姆家到了,魏廷聖跟兒子還沒太多機會說話,小翰就下了車,由母親送到保姆家。

  透過這樣的陪同,魏廷聖這才知道小貞與孩子一天的生活——原來小貞每天都會將孩子送到保姆家,可想而知,小貞又要工作養家,又要照顧孩子,自然忙過來,只能說辛苦她了。

  就在此時,魏廷聖下車,坐進駕駛座,等一下就由他來開車、由他來主導,去想要去的地方,趁這個機會,他要好好跟她談一談。

  果然,梁奕貞送走孩子,回到車旁時,就看見駕駛座已經被占據了。她一愣,皺著眉,有點不太高興。“這是我的位子。”

? ?“上車,我載你!”魏廷聖指了指一旁的位子。

  梁奕貞嘟著嘴,“你用我的車來載我,這還真公平……”

? ?“好說。”魏廷聖笑著。

  梁奕貞歎氣,“我還要去上班,拜託你別鬧好不好?”

  魏廷聖倒不這麼認為,“我就是要跟你談公事,談合約的事。”這個理由夠正當。

  梁奕貞無言,只能很無奈地走到車子的另一邊,上了車,魏廷聖踩下油門,車子往前進,速度緩慢,這這讓已經習慣開跑車的他很不能適應。“老天!這輛車是不是該報廢了啊?”

  梁奕貞當場抗議,“出場還不到十年,還可以開,為什麼要報廢?”

  魏廷聖很不以為然,“這種車子如果沒有定期保養,車齡一久,既耗油也不夠環保。”

  反正他都有話說,現在的她就是不想跟他聊天,梁奕貞轉過頭,看向右方車窗外,氣氛一陣凝滯。

  說也奇怪,她竟然問都不問,似乎不在乎他要帶她去哪裡。

  果然,他走的這條路根本就不是去公司的路,反而前往市區,看來他是想帶她去他下榻的飯店。

  隨他,她不想再抗議了,好累……

? ?“我想跟你說的話很多,但我必須先說……”魏廷聖開著車,出示不知是什麼證件,將這輛破車開進豪華飯店的地下停車場。

  她閉目養神,沒有看他,卻因為他的下一句話而張開眼睛。

? ?“我必須先說一句話……謝謝你,你把孩子……養得很好,也教得很好。”他沒有盡到職責,而由她一個人獨立承擔,他很愧疚。

  梁奕貞的眼眶又紅了,捂著嘴,她不能自已的啜泣著,淚水直落。

  還要怪誰,就怪她自己傻!因為他的一句話,她竟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老天!她還能怪誰,只能怪她自己傻……怪她自己,在經過這麼多年的沉澱也冷靜,卻依舊無法忘記這段感情……


第八章

  飯店的地下停車場顯得很安靜,車內外安靜成一片,因此讓梁奕貞的啜泣聲顯得更清楚。

  魏廷聖聽著她壓抑的哭泣聲,心痛難耐,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將自己手心裡的溫度傳遞給她。

  梁奕貞覺得好像一陣天昏地暗,眼前看也看不清楚,淚水淹沒了她視線所能及的一切,不論是走過的路,還是要走的路,她都看不太清楚。

  魏廷聖啞著嗓音,“跟我上去,到我的房間去,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好嗎?”

  梁奕貞看著他,不知該不該答應他?

  但是她知道她融化了,只因為他這樣握住她的手,給了她好多的溫暖,這些都是她這些年下來不曾體會過的。

  魏廷聖依舊懇求著,語氣誠懇,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拜託,小貞,給我們一個機會,拜託……”

  她噙著淚,點點頭。

  魏廷聖把握機會,下了車,來到另一邊,打開車門,牽著她的手,離開車子。??

  兩人來到電梯,迅速來到了飯店頂樓,魏廷聖就住在這裡,把這裡當成是他來美國談生意時的落腳之處。

  進了房間,燈光自動開啟,裡頭相當寬闊,可見這是一間相當頂級的套房,起居、睡眠、休閒的空間都隔了開。

  可是他們都無心欣賞,他始終牽著她的手不敢放開,怕她一反悔又跑了——就跟這七年一樣,讓他想找都不知從何找起。

  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幫她倒了杯水,拿了面紙,讓她把淚水擦掉,平撫情緒。

  只見梁奕貞將淚水擦掉,眼睛、鼻子都是紅的,看起來還有點滑稽。

  魏廷聖也拉了張椅子坐下,看著她的樣子,不禁笑了,許多有關當年的記憶又湧上心頭。

  老實說,他相信這就是他與她的緣分,當初他們才相處不過一、兩個月,卻能夠這樣隔了七年依舊眷戀著彼此,雖然他曾經很希望自己能夠忘記她,可是最後還是屈服於情感,屈服於深層的記憶與渴望。

  “你還笑!都是你……”

  魏廷聖趕緊收起笑臉,很認真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梁奕貞很無辜,拿掉眼鏡,擦擦眼淚,告訴自己不要再哭,只是淚水好像不聽她的話。

  “不要再戴這副眼鏡了。”他把眼鏡拿過來,不希望這副根本配不上她的眼鏡掩蓋了她的美貌,掩蓋住那雙溫柔的眼睛,讓他差點認不出她來。

  這七年,她也變了好多,她變得更成熟了,總是挽起頭發露出她潔白的臉,顯得有精神卻也更老成,不能怪他,在他這麼希望把她忘記的情況下,也難怪他再見到她,一直無法記起她!

  “我……會看不清楚啦!”

  “我帶你去配一副好看一點的眼鏡,這樣不就好了。”

  不想理他,眨著眼睛,“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魏廷聖清清喉嚨,他可以想見在所有的疑惑與問題中,她最在乎的就是有關於他未婚妻的問題。“我的前未婚妻……我們早就解除婚約了,她也沒有懷孕!”

  她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媽跑來跟我說,說……”

  “說李怡璿懷孕了?說我要跟她結婚?那是我母親在騙你,她只是不想你跟我在一起而已。”

  “真的嗎?”

  點頭,歎口氣,“因為李怡璿騙我母親說她已經懷孕了,又說當時有個女人纏上我,說怕我被那女人騙了,所以我媽就相信了。”

  這麼多年來,連他自己也被蒙在鼓裡,不知道當年梁奕貞是這樣才離開他,心裡竟然還對他有著埋怨,他真是該死!

  梁奕貞看著他,“那個女人是指我嗎?我……我會騙你什麼?”

  魏廷聖難以啟齒,不知該怎麼說才不會觸傷她。

  梁奕貞看著他這樣的反應,其實心裡早就了然。“就是怕我騙你的錢嘛!對不對?我知道你家有錢,有錢就可以這樣糟蹋人嗎?我要錢可以自己賺,不需要靠你,我現在就過得很好……”很氣的說著。

  魏廷聖乖乖的聽,一句話都不敢回。他該罵,所以如果她要發洩,就算是要動手教訓他,他都得忍受。

  看他不說話讓自己罵,梁奕貞反而說不下去了,心裡更是悶悶的說:“然後呢?”

  魏廷聖笑了笑,“你記得我家那枚寶石戒指嗎?”

  想了想,搖搖頭,老實說,她根本不記得什麼戒指。

  魏廷聖看她這樣的反應,心裡已有數。“我記得我讓你看過一次,那次我帶你到我家讀書……”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個很漂亮的戒指嘛!”梁奕貞恍然大悟,記憶實在很不清楚。

  真是冤枉,連想都想不起來,竟然還說是她偷的,這世上有這麼冤枉的事情嗎?

  “我母親拿走了戒指,然後告訴我……說是你拿走的,還說……你就是為了錢才接近我……”

  梁奕貞氣得大喊,“那你就相信了?”

  這個混帳,人家隨便說說就相信,雖然……要兒子不相信母親的話是有點困難,可是他也太容易就懷疑她了吧?

  “我沒辦法啊!那個時候我已經找不到你,連要找你來對質都找不到人,我母親又說得信誓旦旦,我只能相信……你是心虛而跑掉了。”

  梁奕貞瞪著他,很久;眼神很犀利、很憤怒;魏廷聖只能乖乖的被她瞪,過了好久,她才大大的呼一口氣。“算我倒楣啦!碰到你們……”

  說著,淚水又掉下來,一滴滴不停掉下,她說不出心裡到底是怎麼想?是傷心,還是松了一口氣;是為了誤會終於解開而開心,還是為了曾經存在誤會而遺憾;好多事情、好多感受,經過這麼多年,現在的她也說不清楚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雙手,語氣誠懇,略帶激動的說:“小貞,我對不起你,因為我的疏忽,讓你吃了這麼多苦,我很抱歉。這幾年,我逼我自己要忘了你,一度我也真的做到了,所以第一眼見到你,我記不得你,可是你真的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雖然你也變了,看來不再是當年的你,可是我還是感覺到我們一定認識!”

  聽著他一字一句說著,說得誠懇,似乎是發自肺腑,每一個字都震撼了她的心,讓她也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又活了過來。

  她擦擦眼淚,笑了笑、又是哭、又是笑,讓魏廷聖好心疼,不能自己的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裡。

  其實不管過了多少年,她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孩——那個在酒吧裡熱情安慰他,開導他的女孩。

  他知道,也終於懂了,他愛上那個女孩了,從第一眼起到現在,就算經過了七年,就算經過這麼久、這麼遠的分離,他還是愛著她。“小貞,我愛你。”

  梁奕貞一驚,趕緊離開他的懷裡,看著他,像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有說話,盯著他的嘴巴,看個不停。

  魏廷聖失笑,再說一次,“小貞,我愛你,對不起,我懂得太晚……”

  她的淚水又流個不停,又哭、又笑,這輩子她沒想過能得到他的回應,她以為自始至終只能將愛藏在心裡。

  突然間,魏廷聖語氣很痛苦的說著,換他把他心裡最深的疑問給問出來——自從知道事實後,他一直在想著這件事。“小貞,那一晚……就是我喝醉酒那一晚,我有沒有對你……傷害你……就是,強迫你……”

  他很艱難的說著,似乎以為當初那一晚,他是在強迫之下侵佔了她。

  梁奕貞突然感覺到他對她那種發自心中的體貼,她笑了,“你都醉得半死了,還有辦法強迫我啊?那個時候我要是踹你一腳,你根本沒辦法反抗好不好!”

  說強迫,說不定還是她強迫他的。

  “那……”

  “那是我自己自願的啦!”因為從那晚第一次見面的第一眼,她就被他吸引了,無法抗拒的獻出了自己。

  魏廷聖聽到她這麼說,頓時松了一口氣,卻也感動不已,原來他在那麼多年前,那麼早的時候,他就能體會到她的奉獻與感情。

  他情不自禁,再也不想克制自己,輕輕的執起她的下顎,吻上她的唇,不顧她的嬌喘,他只想品嘗她的甜美。

  他再也不會放手了……

  這七年來的點點滴滴,他們談了很多,有的時候說著,梁奕貞又哭了,魏廷聖也紅了眼睛;有時候卻總能讓人激起笑容、開心以對,總之,他們就這樣訴說著走過的一切,分享著心得。

  短短一天的時間,他們之間的情感迅速拉近,就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一起隔著辦公桌討論課業,甚至比那時還要親近。

  談她離開臺北、離開他以後的事;談她決定離開台灣,到美國讀書兼待產;談一個人生下孩子,談她畢業後到大學教授的公司上班……七年的光陰不長,但回頭一看,她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他,始終握著她的手,耐心而溫柔的聽著她說話。

  她邊說邊看著他……老天真不公平,他好像沒什麼變,還是跟他當年,或跟她記憶中的那個男人一樣,成熟英俊。

  他說他愛她,可是她很想問他,他是在七年前就愛上她?還是在七年的重逢才愛上她?

  可是想想,這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

  她的心已完全被他填滿,輪到他訴說著這幾年來的點滴,換她專心聽著,她的臉上不自覺的泛著微笑。

  時間過得很快,等到梁奕貞注意時,已經傍晚七點了。

  這一天,她竟然就在這裡度過,由於午餐與晚餐都是由魏廷聖打電話叫客房服務,所以他們根本沒注意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梁奕貞跳起來大叫,“老天!七點了,怎麼辦?怎麼辦?”

  魏廷聖笑了,“我想你公司應該知道,你是跟我出來談生意的吧!”

  梁奕貞摸著額頭,一副忙亂的樣子,“不是啦!是小翰,我每天下午六點都會去保姆家接他……”

  魏廷聖想了想,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我們現在一起去接他。”

  梁奕貞就這樣被他拉著,順著來時的路,來到了地下室,由他開著她那輛小車,離開了飯店停車場。

  兩人在車內依舊繼續談著,討論的話題卻轉到了孩子身上。

  魏廷聖很緊張,因為今天一早,為了先處理她的事情,他還沒跟孩子談上話;接下來就是孩子了,他很擔心小翰無法接受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

  梁奕貞面帶溫柔的笑容看著他,“不會的!小翰很聰明也很乖。而且如果不是你出現,說不會他還會幫我找個老公呢!”

  這話倒讓魏廷聖聽得不太開心,“看來我得跟兒子談一談了,什麼叫作要幫我的女人找個老公?”

  她笑了笑,現在的她心情真的很開心,一瞬間,整個世界好像變了——變得好明亮、好樂觀。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只有在他出現後,她才發現原來她的內心一直渴望著能再見到他,能接續這段多年夢想的感情。

  到了保姆家,梁奕貞趕緊下車,上前按門鈴;魏廷聖也下了車,這時保姆也發現梁奕貞身後多了一個男人,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多問。

  梁奕貞帶著孩子上車,但這次是由她來開車,讓魏廷聖帶著孩子坐到後座,讓這對父子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相處、培養感情。

  梁奕貞終於宣佈答案了,“小翰,他就是你的爸爸喔!”

  小翰看了高大的魏廷聖一眼,高興的說:“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小翰的爸爸嗎?真的嗎?“

  他很興奮,整個人都坐不住,幾乎爬到魏廷聖身上,他不以為忤,反而伸出手抱住小翰,抱住男孩瘦小的身軀。

  “是啊!我是小翰的爸爸,我們兩個長得這麼像,我當然是小翰的爸爸。”他也高興的說著,眼眶卻因此泛紅。

  這是他的兒子啊!代表了他的生命的延續,就算有一天他老去、死去,這個孩子也能延續他的生命,代替他去體會人世間一切的酸甜苦辣。

  生命與傳承的力量直的很驚人,讓人只能授受,欣然的接受。甚至有一天,自己年華老去也不會感到遺憾,因為孩子也茁壯了。

  “爸爸,你都去哪裡了啊?”

  魏廷聖抱歉的笑了笑,緊緊換著兒子,親了親孩子的額頭,“抱歉!爸爸……沒有辦法陪在你還有媽媽身邊,真的很抱歉。”

  說著,他的眼眶無法自己的濕透,他必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才不會丟臉到在孩子面前落下淚水,他可不想讓兒子覺得,這個老爸太遜了吧!

  “爸爸……”小翰幸福的靠在爸爸懷裡,心裡還在佩服媽媽,媽媽真是太厲害了,比他還厲害,竟然可以找到一個這麼帥的爸爸。

  “爸爸,你長得好高喔!”剛剛站在爸爸旁邊,差點連爸爸的臉都看不到,小翰佩服不已的想著。

  “你以後也會長得這麼高,不對,你會比爸爸還要高。”

  “真的嗎?”對著兒子一笑,“當然,因為你是爸爸的兒子啊!”小翰傻笑,整個人像只小動物一樣,溫馴乖巧的窩在爸爸懷裡,偶爾爆出幾句童言童語,與爸爸談著天。

  而魏廷聖竟然一點都沒有第一天做爸爸的生澀感,可以跟兒子開心的聊著天,說著說著,後座兩個男生竟然都哈哈大笑。

  開著車的梁奕貞卻是紅了眼眶,淚水一滴滴滑落,他趁隙將淚水擦掉,努力讓自己以笑容替換淚水。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小翰,讓小翰這麼多年來只能對“父親”抱著幻想,現在,她終於將小翰的爸爸還給小翰了。

  “爸爸,你以後會不會跟我們一起住?”小翰問著,這是他心裡最大的疑惑,鄰居的小朋友家裡都有爸爸,也有媽媽,而他一直夢想著也可以跟自己的爸爸、媽媽住。

  魏廷聖笑著,“當然!以後爸爸會跟你,還有媽媽一起住,爸爸絕對不會再離開了。”

  這是他的誓言,給孩子,也給在駕馭座開車的女人——他們母子倆吃了太多年的苦了,接下來就交給他吧!

  一路上,車子內氣氛熱絡,小翰說著可愛的童言童語,連梁奕貞都感染了快樂的情緒,笑著,偶爾回個幾句。

  一家人回到了梁奕貞位天郊區公寓的住所,魏廷聖抱著兒子下車,跟著梁奕貞上了樓。

  梁奕貞問他,“今天晚上,你……”

  “我住下來。”誰也趕不走他。

  “可是這裡的房間不夠……我是跟小翰一起睡的。”這間小公寓只有一房一廳,夠他們母子倆棲身,但多了廷聖就不知道了。

  “擠一擠不就好了,不然我睡地板也可以。”總之,今晚他絕不離開,一家人團聚的第一晚,對他來說,真是太珍貴了。

  就這樣,一家三口在不大的公寓內忙東忙西——准備晚餐給孩子吃,帶著孩子洗澡,終於到了睡覺時間。

  梁奕貞跟小翰睡在床上,地上則鋪上了厚厚的被子,並准備了一套棉被與枕頭,沒辦法,今晚只好委屈廷聖睡在地上。

  魏廷聖一點也不在意,到睡覺前還在跟兒子玩;小翰已經完全被這個男人收服,連梁奕貞都很訝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像小孩子,可以這樣玩得都瘋了。

  突然,魏廷聖提議,“明天是週末假期,我們一起出去郊外踏青好不好?”主可是第一次的全家活動。

  小翰高興的大叫,“贊成!”

  梁奕貞也笑著同意,這些年來為了工作,她很少帶孩子一起出去玩,有時候就算有,也是跟著史提夫和他的養女一起出遊。

  但這次不同,這是廷聖提議的,更是他們全家人的第一次,她很珍惜這樣團聚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分離,現在的他們,對於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聚都感到格外珍惜。

  夜已深,人好眠,帶著微笑睡去,連夢中都可以感受到團聚的幸福。

  隔天就是假日,魏廷聖開著車載著全家人一同出遊,其實他們也不知要去哪裡,也沒做太多規畫,反正哪裡風景漂亮就去哪裡,重點是全家人在一起,一起享受這般休閒的時光。

  中途,他們下車到超市和速食店買了許多零食與點心——既然要踏青,當然不能餓肚子。

  最後他們選定一個小山坡,這裡綠草如茵、風景秀麗、視野遼闊,讓人心胸也跟著開闊起來。

  梁奕貞將帶來的墊子鋪在在草地上,將買來的食物也放在上面;這時,魏廷聖已經帶著兒子去冒險了,雖然看不見,只是隱約還可以聽見兩個男生開心玩耍、大笑的聲音。

  梁奕貞臉上也不自覺的帶著笑容,小翰還是需要一個父親陪著他玩耍,帶著他長大,這畫點光是一個母親的疼愛,似乎是不夠的。

  坐在墊子上,看著四處美麗的風景,現在的她也想好好放鬆自己,別再把自己逼這麼緊,有些事廷聖確實應該負責,就讓他去累吧!

  不知怎地,她完全卸下了平日的裝扮,打扮成比較年松的模樣,不但沒了那副眼鏡,最重要的是衣著,不再總是老氣橫秋的套裝。

  她的心變了,變得輕松了,變得年輕了。

  這幾年,縱使她知道自己其實不老,只是心好像總是欲振乏力,沒有辦法振作。

  現在廷聖回來了,他們相認了,一切也就不同了。

  想想,也不知道她是可悲還是可喜,喜怒哀樂竟全系一人身上,就算分離了這麼多年也是一樣,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但是梁奕貞知道,她沒有後悔,即便到現在,她還是這樣想,將自己交給他,為他生下小翰,然後一個人遠走他鄉,這種種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她不會去怪誰,就算要怪,也只會怪她自己傻。

  對於他,其實很多時候,她反而多了一絲思念,畢竟他給了她一段少女時期最純真的戀慕與幻想,也給了她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就是孩子。

  那個時候她想,他能不能給她愛情,能不能給她她想要的幸福人生,其實……好像也不太重要。

  魏廷聖帶著小翰回來,父子倆脫了鞋子,坐在墊子上大口吃著東西,邊吃兩人還邊玩。

  她皺著眉,念了他們幾句,“不要邊吃東西邊玩啦!小心噎到。”

  兩個男生立刻乖乖吃東西,只是眼神還是不斷交流訊息,一副坐不住的樣子,似乎隨時想著接下來該去哪裡玩。

 ??果然東西一吃完,魏廷聖又帶著孩子往外沖;小翰當然樂得當爸爸的跟屁蟲。

  自從他回來後,小翰一直好開心,看著父子倆又跑走了,梁奕貞真是哭笑不得,搖著頭,繼續回到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聽著風吹來的聲音,蝗著風裡夾雜著那一大一小玩鬧的笑聲,她舒服的躺在墊子上,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切。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她差點要睡著時,她突然感覺到有人拿什麼蓋在她身上,她立刻張開眼睛,發現原來是魏廷聖拿著了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對不起,只是怕你睡著了會著涼。”

  “我沒睡著,只是覺得很舒服。”看了看四周,小翰就在不遠處玩球,很開心,邊玩邊笑。

  “小翰真是好動!”魏廷聖無奈的笑著,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梁奕貞看著他,用他的外套包住自己的身體,突然感覺微風確實有點涼,“你怎麼說好像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

  魏廷聖苦笑,“拜託,我……確實也有一點年紀了有不好,我記得你以前還常收我叔叔,那時我實在悶得要死,現在想想,其實我離那個年紀也不遠了。”

  梁奕貞笑了,“誰說的,你都不知道我見到你的時候,心裡覺得真不公平,你好像都沒什麼變,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還是她記得的那個樣子,風度翩翩,英俊成熟的臉龐更顯魅力,老實說,從他所到之處,身邊的女人都會注視他,就可以發現這一點了。

  就跟當年一樣,當年在酒吧裡,他坐在吧台前,她就是因為他無形間散發出來的氣質而被他吸引力。

  這真不公平,年齡對男人來講,好像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不像女人,年齡漸長,似乎就代表著年華老去。

  魏廷聖苦笑,“別糗我了。”

  梁奕貞靠在他身邊看著他,再看看孩子,她沒說的是,他還是她喜歡的男人,這一點經過了七年,就算容貌有變,情感依舊不變。

  只是魏廷聖還是歎了一口氣,很深很深的歎了這口氣,其實他不是在感慨自己的年紀漸長,這一關人人都要過,而是……“我只是在想,如果人只能活到六十歲,那我能跟相處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四年,這麼一想,這七年的時間真的是浪費了。”

  一句話震動了梁奕貞的心,他的眼神是如此溫柔,為了自己失去了與她相處的七年光陰而感到無限感慨,這讓她很感動,眼眶也微紅。

  “如果七年前,我們沒有遇到這些阻礙,那個時候的我,雖然對感情遲鈍,但應該很快就會想通,你就是我要的女人,我只想跟你共度一生,然後你會為我生下小翰,我可以從小翰還小的時候照顧他,看著他學會走路、學會說話……”這些都是他的遺憾。

  梁奕貞這才感覺到,原來他心裡一直有著這麼深的遺憾,她心裡不捨,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懷裡。

  “這七年來,我也曾經交過別的女朋友,可是總覺得像在浪費時間、浪費光陰,原來這是因為……那些女人都不是你。”低頭看著她,懷裡的女人早已跟記憶中那個女孩的形象結合在一起。

  小貞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打扮老氣,頓時年輕了好多歲,她的笑容一如當年甜美,隱含著獨屬於她的聰明氣息。

  “傻瓜!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魏廷聖笑著點頭,是啊!他只是略有感慨而已,感慨失去七年相處光陰,但是這也代表,接下來的歲月,接下來更漫長的歲月,他不會再放手,他要緊緊掌握,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而且啊!我不覺得你只會活到六十歲喔!”她微笑著,“說不定你會活到一百歲,那我們就還有六、七十年的時間要相處,這樣你會不會覺得煩?”魏廷聖故作思考狀,“六、七十年?這麼久喔……”

  “魏廷聖!你還敢想啊?”當然要說不會啊!他哈哈大笑,緊緊抱住她,這時小翰抱著球沖向爸爸,嘴裡大叫,“爸爸,陪我玩球鞋。”魏廷聖松開梁奕貞,站起身,“好!”他突然覺得精神百倍,開玩笑,在兒子面前,他絕對不能洩氣。

  一個男人頓時變身成了男孩,一個小男孩則本來就是孩子,兩個男孩玩得很開心,興奮大叫,額頭上冒著汗水。

  “小翰,接住。”

  “啊——哈哈哈……”

  梁奕貞看著這一幕,心裡知道她已被幸福圍繞,徜徉在幸福中,她已別無所求。

  他說得沒錯,如果知道彼此終究屬於彼此,那這七年真的是浪費了,太可惜了,人生這麼短,竟然虛擲了七年。

  可她更欣喜,未來只要他們珍惜,還是漫長的歲月要一起度過。

  廷聖一點都不老,他一直都是她心目中那個最成熟、最英俊,最氣質出眾、風度翩翩的男人,不論七年前,還是七年後,都能擄獲她的心。

chembioorg 2009-6-25 09:36

第九章

  這種一家人的生活似乎永遠都過不夠,可是梁奕貞知道,她還有正事要辦,至少工作不能放下。

  廷聖來美國簽完約就可以好好度假,但她可不行,她還有許多後續的工作要處理。

  說到廷聖,這幾天她一直不敢問出口的是,他接下來要怎麼辦?他要回台灣嗎?還是有什麼打算?她都不敢問。

  事實上,她也很想回台灣,很想跟他共度一生,可是她心裡卻很害怕——當年的事,他的母親親口要她離開,還是在她的心裡留下了陰影。

  想起出門前,看著廷聖跟小翰玩得很開心,她只能微笑,將這樣的憂心放在心裡,不敢說出來。

  開著車來到公司,經過幾天休假,今天要將合約內容呈給史提夫,關於最敏感的成本與利潤分配的問題,她都已經跟廷聖談好了。

  說真的,廷聖並沒有因為兩人間的關系而鬆手,相反的,他依舊相當緊迫盯人,沒辦法,只要扯到錢,還是兩間公司的錢,就是一個敏感的問題。

  有時候,她覺得很難招架,但他卻笑著說——

  “沒辦法,為了公司,只好這樣,而且我的財產以後不就是你的財產?”

  話裡分明是有別的含義,可是梁奕貞裝作聽不懂,開玩笑,她當然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只是這還是應該要先經過……求婚的程式吧?

  停好車,抱著文件下車,三步並作兩步,梁奕貞迅速走向公司大廳,對著櫃台小姐點個頭,正准備進入電梯時,櫃台小姐突然站起身定向梁奕貞。

  梁奕貞笑了笑,以為櫃台小姐是有話要跟她說,只是沒想到,櫃台小姐開口第一句話竟是——

  “這位小姐,請問你找誰啊?”

  梁奕貞一愣,笑了笑,“你……在開玩笑嗎?”櫃台小姐搖頭,她是真的認不出來這人是誰?長發披肩,一雙溫柔的眼睛,看起來很年輕,就好像是女大學生一樣。

  公司裡沒有這號人物啊!

  梁奕貞笑說:“我是Jane,是這間公司的財務經理。”

  櫃台小姐看著她,大吃一驚,逼近想要看清楚:梁奕貞不以為忤,乖乖站著讓她看,過了幾秒鍾,對方才滿是不可思議的恍然大悟。

  “你是……Jane?”

  “是我啊!”只是她把眼鏡拿掉了,戴上了隱形眼鏡;放下了頭發,然後放棄了那老氣的灰色套裝,改穿牛仔褲與?恤。

  這樣就認不出她來?

  那她以前的打扮是真的太老氣了,也難怪廷聖在第一眼見到她時,會一臉根本不認識她的反應。

  這些年來,她想避開所有男人的追求,專心的工作,照顧小翰長大,這樣的打扮對她來說最適合,可以提供足夠的保護色。

  但現在廷聖回來了,說得不知羞一點,這個她深愛的男人點燃了她屬於小女人的那一面,她不想再在他面前打扮成那樣。

  這或許是每個女人的天性,也是每個女人的宿命——面對自己喜愛的男人,總希望呈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老天!經理,真的是你耶!”

  梁奕貞苦笑,“當然是我啊!”這還用說嗎?

  這時,幾乎所有員工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話裡淨是不敢相信,所有員工部曾耳聞他們的財務經理很年輕,可是因為平常擺在眼前的財務經理都老得好像三、四十歲一樣,所以大家也都習慣了。

  因此可以想見,當改變形象的梁奕貞出現在大家面前時,所有人會有多訝異,簡直就是認不出來。甚至還有好多年輕員工興奮的說:“經理好年輕、好漂亮喔!”梁奕貞笑了,想掩飾臉上的羊絨,畢竟她還是得維系一下專業與幹練的形象吧!

  她拿著檔,搭著電梯上樓,准備直接去見史提夫,將手中已經擬妥的合約草稿交給他,以便安排公司跟廷聖正式簽約。

  來到史提夫的辦公室,梁奕貞敲門,獲得允許後進入。

  踏入辦公室,埋首在文件中的史提夫抬起頭看見她,還有點疑惑。“請問你是……”

  梁奕貞簡直不敢相信,“怎麼今天大家說同樣的話?”

  但史提夫左看右看,就是認不出來,他好像沒有認識這麼年輕,好像才剛成年的女孩……等一下!不對……

  史提夫站起身,來到她面前仔細一看,上下左右,眼、眉、唇、鼻統統不放過,這才恍然大悟,“老天!奕貞,是你?”

  梁奕貞微笑以對,“總算有個人認出來了!沒想到我在公司工作了這麼多年,碰到同事竟然還得做自我介紹。”

  眼前這個女人跟他平常印象中的那個梁奕貞完全不同,卸下均為的裝扮,她看起來至少年輕了十幾歲,一雙閃亮的眼睛似乎更有神,也更顯得精神奕奕。

  梁奕貞將手中的檔交出來,“這是合約草稿,關於投資額與利潤分配的問題,我已經跟廷聖談好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史提夫接下文件,眼睛還是審視著她,他發現了……她很親密的叫著魏廷聖的名字。

  “廷聖說,這份草稿中的條款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如果我們公司還有異議,可以再談判。關於這一點,他有很大的合作誠意,換句話說,他一切都能談。”梁奕貞將魏廷貞的說法原封不動的搬出來。

  史提夫捂著檔,突然覺得有點沉,他不在乎檔,或者說,他知道梁奕貞的能力,一定能為公司爭取利益,讓他更在意的是,她在無意間展現出與魏廷聖的親密關系。“你叫他……廷聖?”

  梁奕貞一愣,沒想到她竟忘了魏廷聖的身份,就這樣直接喊著他的名字,可是這已成為她的習慣,恐怕也改不了了。

  梁奕貞害羞的一笑,“廷聖……是小翰的親生父親。”

  她說出了很多年來,許多人都猜不到的答案,就連史提夫認識她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她一直不肯說,旁人也就不好意思問。

  史提夫很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來小翰的父親真的是東方人,且竟然是這號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們……相認了嗎?”

  梁奕貞點點頭,經過這段時間,他們分享了這麼多年來一切的心情,說出了過去七年的經歷,她也從廷聖口中知道當年的真相。

  很遺憾,他們竟是因為這樣而離開彼此,可是他們知道,與其為了過去的不圓滿而抱憾,不如珍惜當下。

  當下擁有他、她,還有小翰,這樣的人生才是最圓滿的。

  史提夫看著她眼裡幸福的光彩,這是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他認識她以來,她一直都是這麼的沉默,身上仿佛透著一股哀傷的氛圍,似乎總是在傷心,在懷念著什麼。

  可是現在她不同了——她笑容滿面,讓她原本就美麗的容顏更透著一股光彩,美得更吸引人。

  史提夫歎口氣,“所以說,你已經不可能接受我了?”

  梁奕貞收起笑容,很誠懇的看著史提夫——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的老師,是他拉了她一把,讓她能夠完成學業,甚至給了她一份工作,讓她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還有小翰。“史提夫,這些年來你對我的幫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謝謝你。”

  這一路上,她遇到了許多好人,有了這些幫助,她才能撐過那段最難熬的待產光陰。

  史提夫苦笑,心裡還是有著一絲酸澀,這麼多年的暗戀與眷戀,就這樣化為烏有,轉眼成空。

  但他還是勉強自己展現出紳士態度,“其實你對我的幫助也不少,至少這家公司,你也盡了很大的心力。”

  梁奕貞搖搖頭,“我還是要謝謝你,真的。”

  史提夫伸出手與她相握,給她祝福,可是他也情不自禁的張開手,“可以給失戀者一個朋友的擁抱嗎?”

  梁奕貞也笑了,張開手臂擁抱了他。兩個人緊緊擁抱,至少對梁奕貞而言,藉由這個舉動,她訴說著深切的謝意與感恩。

  也因此,她沒有注意到身後半敞開的辦公室大門外,有個男人帶著小孩,在看到這樣擁抱的畫面後,轉身離去……



  廷聖:

  我將戒指寄給你,媽很抱歉,當年對你和那個女孩做出那樣的事。

  但相信媽,媽是因為擔心你被騙,怕那個女孩是真的心有不軌。其實早在發現李怡璿沒有懷孕,還跟別的男人有往來後,我就後悔了。

  這枚戒指寄給你,就由你將它送給那個女孩,這是她該得的。另外,身為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我跟你父親都好希望有機動有親手抱抱孫子。

  最後,代媽向那個女孩,向奕貞說聲抱歉。

  母親筆

  晚間六時,魏廷聖在廚房准備晚餐,小翰在客廳看電視。這種感覺真奇怪,平常都是媽媽在廚房忙,現在竟然是爸爸。

  魏廷聖的廚藝還不錯,獨居的他,既然不想找傭人在家裡煩自己,只好自己學著怎麼做菜。

  過了五分鍾,大門打開,梁奕貞回家了,一進門就聞到飯菜香,這種感覺真新鮮,她也很開心。

  小翰看見媽媽回來,立刻高興的說:“媽媽,你回來了!”

  梁奕貞摸摸兒子的臉,“媽媽回來了!”

  小翰跳了起來,“媽媽,我跟爸爸今天有去你的公司喔!”

  梁奕貞一愣,“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媽媽怎麼不知道?”

  “就是媽媽出門以後,爸爸就帶我去了啊!”小翰興高采烈的說著。

  梁奕貞坐在兒子身邊,“那小翰跟爸爸怎麼沒有來找媽媽呢?”

  小翰笑了笑,“爸爸帶我去史提夫叔叔的辦公室,可是後來我們沒有進去,然後爸爸就帶我回來了。”

  梁奕貞聞言一驚:心想他該不會是看到她跟史提夫擁抱的畫面,所以就生氣的離開了吧?

  她讓小翰待在客廳,一個人進了廚房,果然看見魏廷聖正在掌廚,看著他默默不說話,心裡很是確定——他絕對是看到那個畫面了!

  老天!這男人在吃醋嗎?“你今天到了公司,怎麼不來找我?”

  魏廷聖看了她一眼,“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我不想妨礙你工作。”

  湊到他身旁,梁奕貞笑了,很滿意他這樣的反應,明明吃醋,卻礙於男人的面子,不敢說出來。“你有看到喔?”

  魏廷聖莫名的臉紅,點點頭,繼續准備晚餐。

  梁奕貞笑了,“傻瓜,我跟史提夫是……”

  “我知道,我有聽到你跟他的談話。”他站在那邊聽了好幾分鍾,知道她拒絕了史提夫,也很感謝史提夫的幫助,這些他聽得一清二楚。

  “那你還在不開心什麼?”

  微微一笑,“我不是不開心,我只是很歉疚,想想也許真要感謝那個史提夫,因為他的幫忙與照顧,你這些年才能帶著小翰生活無虞;而我,明明是造成你必須過這種奪日子的元兇,我卻什麼都沒有做!”

  他的感慨讓梁奕貞眼眶微紅,主動伸手緊緊抱住他。老實說,這就是她的情感,她會主動去擁抱他,因為她知道他擁有她的心。“傻瓜!既然如此,你以後要好好彌補我啊!”

  看著她,他點頭,對自己許諾,“我會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靠在他身邊,看著他俐落烹調的身手。

  這時,魏廷聖又開口說:“有一次,我在路上發現你帶著小蚨,身邊還有史提夫跟另一個東方小女孩,那時候我好嫉妒,真的好嫉妒……”

  “為什麼?”

  他很艱難的說出他的想法,“因為你們四個人手牽在一起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好像是一家人。”

  一家人,那是任何外人都插不進去的關系,如此緊密,正如那一雙牽著一雙的手,沒有任何人有辦法介入。

  就是那個畫面讓他看傻了眼,更讓他肚子裡與胸口漲滿醋意,而更難以啟齒的是,那時的他也慌了!

  他不知道如果小貞真的已經結婚、已經生子,他要怎麼辦?他該怎麼去挽回這一切?

  幸好命運沒有捉弄他,更幸好他弄清楚了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很長一段時間他不願意再想起的小貞。

  “好香喔!說不定你的廚藝比我還厲害。”

  魏廷聖微笑著,邊俐落的炒著菜,“這種機會可不太多,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很忙,所以乾脆在外面吃比較快。”

  梁奕貞想了想,提出解決之道,“沒關系啊!你忙的時候我來,我忙的時候我來。”

  魏廷聖眼睛一亮,似乎被她所描述的幸福場景給吸引,“這個主意不錯喔!”一家人互相分工合作,不就是這樣嗎?

  她繼續說著,“以後等小翰再長大一點,說不定我們兩個都忙的時候,小翰也可以幫我們啊!”

  魏廷聖哈哈大笑,“要期待小翰啊!那可有得等了。”

  “什麼事?”小翰在客廳玩著,拜房子大小所賜,他聽到爸爸跟媽媽在討論他,立刻沖了過去,一張小臉湊了進來。

  這樣可愛的舉動讓魏廷聖與梁奕貞都哈哈大笑,梁奕貞抱起兒子,小翰開心的窩在媽媽懷裡,嚷著肚子餓了。

  魏廷聖加快速度,“再給我五分鍾。”

  果然五分鍾後,桌上已是一桌好菜。一家人坐在餐桌前開心的享用,對梁奕貞而言,這也是她的第一次,如果要用煮菜功夫選老公,那魏廷聖絕對是高分過關。

  小翰大口的吃飯,邊吃邊說好吃;梁奕貞也吃得津津有味,魏廷聖看見大家這麼喜歡,也很開心。

  他做了過去從來沒想過的事,他怎麼可能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洗手做羹湯?這在他大男人的心態中,認為那根本就是女人該做的事。

  可是就在剛剛,他看到時間已是五點,而小貞還沒下班,想到下班後,小貞一定又累、又餓,於是他什麼也沒想,就進了廚房。

  梁奕貞邊吃邊談看公事,“關於那份合約,我已經交給史提夫了,他會再看過,如果沒問題,那他就會找時間跟你簽約。”

  點頭,他想了想,“所以這次的簽約工作就快要告一段落了。”

  梁奕貞愣了愣,沉浸在快樂的氣氛中,她就快要忘記這件事了——廷聖這趟來美國就是為了簽約,而現在簽約在即,等於他的工作快要結束了。

  突然,一股莫名的沉重情緒湧上心頭,梁奕貞不知怎地,突然很不想這麼快結束,她知道如果結束了,他就得回台灣了。

  可是廷聖如果真的開口,要她跟他回台灣,老實說,她也很怕,她不敢說,但是她真的怕,她心裡對於當年的事仍然存在著疙瘩——她好怕再見到他的母親,怕見到他母親眼裡那股鄙夷、不屑的眼神。

  怎麼辦?

  魏廷聖專心吃飯,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偶爾以幾乎難以發現的速度看她一眼,發現到她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知道她已經瞭解他的意思。

  魏廷聖想了想,下了決定……

  飯後,魏廷聖帶著小翰洗澡;梁奕貞則在房間折衣服,洗好澡後,小翰進了房間,累了,就先上床睡覺。

  父母都在身邊陪著他睡覺,他很開心,也很安穩的入眠。聽到孩子均勻呼吸聲,知道孩子已經睡著。

  這時,魏廷聖牽闃梁奕貞的手,嘴裡輕聲對她說:“跟我來,我有話要告訴你。”

  梁奕貞情緒緊張,不知他要跟她說些什麼?老實說,她可以猜到,卻害怕他會提出要求。

  兩人來到客廳,晚間十點多,四周的環境都是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梁奕貞站在客廳中,看著魏廷聖。“你要跟我說什麼?”

  魏廷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的紅色絲絨盒,打開盒子,然後單膝下跪,將盒子舉到梁奕貞面前。“小貞,嫁給我吧!”

  梁奕貞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傻傻的:再看看他手裡那枚戒指,是一枚外形光澤相當漂亮的寶石戒指,她依稀有印象,好像就是他家中那枚傳家戒指。

  他單膝跪在地上,仰著頭望著她,懇求著她的應允,希望能完成這個夢想,與她一起走入家庭。

  梁奕貞看著,心裡好激動,可是這枚戒指她不敢收,就是因為這枚戒指,讓她受到誤會,讓他在這麼長的時間都以為她是個貪戀身外之物的女人。

  “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歡這枚戒指……”他就是因為這枚戒指才會誤會她,上天垂憐,給他與她團聚的機會,否則此生再難圓夢,只能留下遺憾。

  “誰說的?很漂亮,只是我不敢收……”說著,眼眶泛紅,語氣裡出現了哽咽聲。

  “傻瓜!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根據我家的傳統,這枚戒指就是你的,我想,當初就是因為這枚戒指肇禍,現在我把禍首送給你,算是表達我的歉意。”他笑著說,把戒指從盒子裡拿起來。

  她看著,眼眶裡淨是淚水,乖乖的任由他拿起戒指,執起她的右手,套入了無名指。

  她哭著,也笑著,可是心裡還是不服,嘴裡不滿的說著,“你對我只有歉意嗎?”

  魏廷聖笑了,仰望著她,眼裡淨是眷戀與愛意,“當然,我對你感到魏抱歉,不過……”

  她才想大聲抗議,結果魏廷聖一副話還沒說完的樣子,“很抱歉,梁奕貞,我會愛你一裴子,這裴子你都逃不掉了。”

  她的淚水滑落,嘴裡卻笑著上,又哭又笑,感覺好特殊,但她是快樂的,從心裡唱著喜悅的歌曲,欣喜而滿足。

  她握著他的手,將他拉了起來,然後緊緊擁抱他,感受他懷裡的溫暖,感受那一如記憶中強健的胸膛,然後繼續任由自己流出喜悅的淚水。

  老天!這一刻究竟是不是只是她的幻想?還是這一切都是真的,再也不是她在夜裡的美夢,等到她醒了,只能哭得更慘。

  “別哭了!”他知道她窩在他的懷裡,知道她在哭泣,淚水幾乎沾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我當然要口頭,你……你讓我等好久……”

  他心疼不已,低聲安撫她,知道她這七年是真的很傷心,他很抱歉,但也更堅定了信心,他要給她幸福,將他所擁有的一切都給她。“對不起、對不起……”

  面對她的哭泣,他只能以不斷的道歉作回應,時而親吻她的發絲、親吻她的眉心,抱抱她、安撫她,然後再說一聲對不起。

  良久,緊緊靠在他的懷裡,梁奕貞滿足的笑了,對於自己這樣明明很高興還哭,覺得很不好意思。“我好愛哭,小翰都沒這麼愛哭耶……”

  魏廷聖一笑,笑裡淨是無盡的寵愛,“小翰是男生嘛!你是女生,可以多一點特權。”

  她看著他,“那要是我以後又生了一個女兒,你不就會寵壞女兒了嗎?”

  他笑了,知道雖然沒說,但她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不然怎麼會在那邊想著以後要生女兒的事。

  看來她已經同意了,接下來他就要提出第二個要求了……“小貞。”

  “怎麼了?”

  “既然你願意嫁給我,那……你願意跟我回台灣嗎?”

  梁奕貞一愣,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

  魏廷聖望著她的眼睛,等著她的反應,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眼底的神情。

  梁奕貞很掙紮,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裝出這副有點聽不懂的模樣;可是魏廷聖知道她聽得懂,只是還在想著該怎麼回答。

  老天!她怎麼會沒想到這件事,如果答應嫁給他,當然就必須跟著他回去,回到他的家鄉,當然也回到自己的家鄉。

  老實說,她確實很為難,說不上來的為難,或者說是恐懼、是害怕,不知怎地,她就是害怕……於是,梁奕貞開始逃避,“哇!好晚了,來睡覺好了……”

  魏廷聖審視著她,安靜的看著她,沒說一句話。

  “啊——”打個呵欠,表情顯得相當疲憊,“該來睡覺了,沒注意到時間,怎麼這麼晚了啊!”

  “小貞。”他喊她。

  可是梁奕貞還是轉過身准備趕快離開,想避開這個話題,但魏廷聖拉住她,不讓她走。

  他說了一句話,讓梁奕貞完全無法反駁。“小貞,你誰就我的求婚,我們就是夫妻,夫妻之間如果有什麼話不能直說,那結這個婚幹什麼?”

  她黯然,低下頭,似乎在懺悔,又抬頭看了看他。

  魏廷聖知道,她似乎有難言之隱。“小貞,你不願意跟我回台灣,是因為工作的問題嗎?我並不是要你放棄工作,而是……”

  “不是,不是因為工作。”她熱愛工作,喜歡自己奉獻心力賺取所得,但面對與他的感情,若要做取捨,她會毫不遲疑,一定是放棄工作,跟他回去。

  或許她是傻,這幾年的努力,再加上運氣,才能得到現在的地位,竟然就這樣放棄,可是真要選擇,她是不會眷戀工作的。

  “那是什麼原因?”

  梁奕貞歎口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相關該怎麼說;魏廷聖安靜的等著,想聽到她的想法。

  她的想法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完全的尊重她,只希望她能快樂,不要有一絲一毫的勉強。

  “我很怕,很害怕……”

  “怕什麼?”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而她也回握住他。

  “我好怕,怕再進你的家庭……經過當年的事情,我很怕……我怕你的母親……”她永遠記得魏母的臉,隱含著睥睨與鄙視,雖然現在知道,那是因為她認為自己只是想從廷聖身上騙到錢,態度才會這麼的嚴厲與不屑,可是只要想起她就會怕。

  “我不是怪你媽媽,她很擔心你才會這樣,只是……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很害怕……”常常在夜裡,她會夢到當年那一天在酒吧裡,魏母質問她的模樣,厲聲要求她離開,然後她會驚醒,淚流不止的驚醒。

  她嘴裡一聲一聲的害怕,讓魏廷聖沉默了,知道這樣的疙瘩一直藏在她心裡,原因一半是出自他的家世總是令人感到高不可攀,另一半則出自她的自卑,而當年的事更是助長了她的恐懼。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看著她歎息,聽到她說——

  “廷聖……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好想好嗎?”

  他只能點頭,心疼的攬著她的肩。一時間,他也不知該怎麼說服她,她心裡的創作,他要負全部責任,這全都是他的錯……


第十章

  魏廷聖知道,那一夜向她表白的結果有好有壞——她答應了他的求婚,卻不願意跟他回台灣,他既是得分,卻也失分。

  他的工作已經結束,簽約儀式已經完成,與史提夫公司的合作大致敲定。簽約那天,媒體大篇幅報道,兩家公司的股份也上漲。

  這次來美國,在事業方面算是成功,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小貞,與小貞重新團聚,甚至還附帶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可是他不可能不回去,就算不是為了父母回去,他的企業也在台灣,他總是要回去,讓員工知道老闆沒跑掉。

  他離阿凱台灣太久了,不能不 回去,兒這些梁奕貞都能設身處地地為他著想,所以她告訴他——

  “其實你可以先回去啊!或者你也可以帶著小翰回去給你的父母看看,我想他們應該都很希望見到孫子吧!”

  她嘴裡這樣說,眼裡是一片清澈,沒有絲毫虛偽,於是他反問她,“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回去呢?”

  他不想逼她,但心裡總是充滿期望,他不想與妻子分隔兩地,他愛她,當然希望跟她在一起。

  她既然願意這樣想,代表她願意接受他的父母——他的母親曾經對她做了這樣不公平的事,她還願意接受,這就代表她的善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能放下過去的一切呢?

  “啊!我廚房有碗要洗。”於是她竄到廚房,沒再跟他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她又在逃避了,而他完全沒有立場逼她,因為她如果心裡有絲毫疙瘩、有任何恐懼,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唉!接下來的日子,他恐怕只能當個來往於台灣與美國兩地的空中飛人了,但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放棄她的。

  那天他整理好行李,也幫小翰整理好行李,這一次,他要先帶小翰回去見父母,而小貞也同意了。

  雖然他對自己的母親曾經這樣上海自己心愛的女人,感到憤怒與不滿,但小貞說,她能體諒這是一個母親出於對孩子的關心,因為她也是一個母親,而他也是為人父,所以他更沒有理由去埋怨。

  小翰很興奮,跑進房間在爸爸身旁又跳又叫,“爸爸!爸爸!”

  摸摸孩子的頭,“這麼開心啊?”

  “爸爸!坐飛機好不好玩?”

  他笑了笑:“方然好玩,飛機飛很高喔!窗外可以看到雲層。”才怪!坐飛機一定都不好玩,至少他每次坐上飛機就睡著,可是總不好掃孩子的興。

  小翰繼續問,顯然是充滿興趣:“那台灣好不好玩?”

  “當然好玩啊!爸爸就是在台灣長大的,等小翰一回去就知道了。”魏廷聖疼愛的說著。

  “嘻嘻嘻......”

  這時,魏廷聖看了看門外:“媽媽呢?媽媽在哪裡?”

  “媽媽在煮飯,媽媽說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

  魏廷聖想了想,蹲下身抱著孩子:“等一下小翰去跟媽媽說再見,然後記得跟媽媽說,我們下禮拜就回來了喔!”

  “好!”

  “乖!”摸摸孩子的頭,然後孩子跑了出去。

  別讓小貞認為,他會把她丟在這裡,如果小貞不願意回去,那就讓他回來——反正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想起家,魏廷聖拿起電話,准備打電話回台灣的家,告訴父母自己即將啟程回去,順便帶著小翰。

  或許母親願意將戒指寄來給他的舉動也讓他很感動,畢竟他還是希望得到家人的支持與祝福。

  按下電話號碼,撥通電話,這個號碼他有許久未曾撥過——除了那次詢問他母親當年的往事!

  自從成年後,他就沒住在家裡;到美國留學時當然住在外面,回到台灣後,他也習慣一個人住,為了跟李怡璿解除婚約而跟家裡鬧翻後,他更是不可能回家,這十多年來,他幾乎對那個家已毫無印象。

  電話接通了,當然是家裡的傭人接的電話,他報上姓名,要求轉接給母親,經過一分鍾,母親終於來接電話。

  “廷聖,是你嗎?”對於兒子第二次打電話回家,感到很是訝異。

  魏廷聖倜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久沒有在這樣平和的情況下跟母親說話,這幾年下來,他們都變了好多。“媽,我要回去了。”

  “什麼時候回來?”

  算算時間,“今天啟程,最晚後天就能到台灣吧!”

  母親笑了笑,“那路上要小心,注意身體,別忙壞了,知道嗎?”

  “知道!”

  對話倜然陷入了一陣沉默,好像雙方都不知該說什麼,魏廷聖是如此,魏母也是如此。

  這時,魏廷聖突然開口,“我會帶小翰回去,小翰......就是小貞幫我生的兒子......”

  魏母很高興,“真的嗎?那太好了,你......你會帶他回來......太好了。”

  魏廷聖接著說:“而且我會帶小翰回去看你跟爸。”

  魏母很激動,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或許還可以聽見她因喜悅而哭泣的聲音,魏廷聖突然覺得自己也滿不孝的。

  “什麼時候?你提前告訴我,老天!我要准備好禮物給我孫子,還有好吃的東西,天啊!你爸爸一定會很高興......”
  
  他們夫妻倆盼這一天盼了好久,自從李怡璿的真面目曝光後,他們就好失望,幫廷聖再找的女人,他全不節後,一度他們一位這輩子想抱孫子的夢想終將落空,沒想到現在竟然是這個當初她認為只是為了貪圖廷聖的錢財跟他在一起的女孩生下了魏家的荀子,七年來,無怨無悔的帶著孩子長大......

  “那個......小翰,長怎樣啊?”魏母邊哭,邊高興的問著。

  魏廷聖笑說:“你兒子長怎樣,他就長怎樣。”

  魏母也笑了,“那應該也是個小帥哥了!”

  母子倆哈哈大笑,距離一瞬間拉近了許多,隔著電話,氣氛卻是非常溫馨熱絡。

  魏母再問:“小翰乖不乖啊?”

  “乖!當然乖,只是......男生嘛!總是有點好動,但是他是個很貼心的孩子。”語氣裡淨是為人父的驕傲。

  “真的啊!我好想趕快見到小翰喔!”

  “會的,最慢後天就回去了,只是......”

  魏母聽見了魏廷聖語氣裡的遲疑,“只是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有點著急,一位還有變數。

  “沒有,只是......小貞不跟我回來,所以這一次,我只帶小翰回去。”魏廷聖據實以報,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

  魏母著急的問:“為什麼?”

  “我......”

  突然間,魏母了然於胸,“是不是因為我?她是不是還在怪我?”

  “不是!媽,小貞說她不怪你,而且這其實是我自己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小貞。”

  “不!是我,是我的錯......”魏母很感慨,聲音裡淨是歉疚——自從知道真相,知道這個女孩竟然願意一個人堅持生下廷聖的孩子,一個人遠走他鄉,也不願意再來找廷聖,她就知道自己錯了,那個女孩並非李怡璿所說的那樣。

  相反的,她只愛廷聖,因此她願意不顧外人的想法生下小翰,就算生了孩子,也不求助於廷聖。

  她想借此證明她是 因為愛才跟廷聖在一起,而不是因為錢。

  “媽!別想太多了,過幾天我就回去了,小貞的事......我再想辦法就好,別擔心。”又說了幾句,母子結束交談。

  電話是掛上了,但是遠在臺北的那一端,魏母卻一直想著,廷聖與小貞會走到這一步,她也該負一些責任,經過這麼多年,看著兒子這樣尋不著真愛,孑然一身的孤獨模樣,她不想再見到。

  現在該是她有所彌補的時候了!

  廷聖帶著孩子回去了,房子內一下子變得冷清許多,梁奕貞開始一個人生活,上班下班、工作休息,日子變得有點無聊。

  其實看著他帶著孩子走出門的那一瞬間,她就有點後悔了,可是她實在說不出口,心裡依舊無法真正放開自己、忘卻當年。

  或許她真的沒自信,更或許她充滿恐懼,總之她對台灣充滿卻不......想來可笑,台灣還是她成長的地方,可是她卻對家鄉充滿了畏懼,或者說,其實她是太想念台灣了,才會有點近鄉情怯。

  下了班,回到家中,爬上公寓樓梯,打開門,進了家,家裡頭安安靜靜的,沒了平日小翰的快樂笑聲,也沒了這段時間以來廷聖的溫暖問候。

  她輕歎一口氣,工作後的疲累在這一刻更顯沉重。

  過去,工作再累,只要見到小翰,或是這段時間以來,只要見到廷聖,她就覺得不累了,就覺得一切的疲累都是值得的。

  可是現在,她經過一天的工作,也許今天其實也沒做什麼,可是她就是覺得好累,全身都提不起勁。

  尤其在她回到家,看到這冷清寂寥的場面時,更是如此;心裡沉沉的,胸口悶悶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在心頭。

  放下手中的包包,整個人物理的坐在沙發上,以前這個時候,小翰會湊到她身邊,用著他可愛的聲音喊著媽媽,廷聖也會在一旁安撫她,甚至幫她按摩,可是現在都沒有了......

  “唉!我在幹嘛?是我自己不回去的,怪誰......”苦笑又歎氣,梁奕貞站起身努力振作。

  他們父子倆才回去兩天,她就這樣不習慣了,這怎麼行呢?

  廷聖是應該回去的,她知道,畢竟他的父母都在那裡;而小翰也沒理由不回去,畢竟他是魏家的子孫。

  她就是因為深知如此,所以她不敢阻攔,也沒資格或立場阻攔,只是她好希望在這個時候可以見到廷聖和小翰喔......

  伸懶腰,不再去想那對父子,她力圖振作,首先就是解決民生問題,她准備下廚,在這之前要先整理好公司的檔,晚餐後還要......

  她開始規劃今晚的行程,為自己找了許多事情做,還樂觀的告訴自己,就是因為兩個喜歡纏著她的男生不在,她才能有獨屬於自己的悠閒時光,不用在那邊忙著照顧大的,又要照顧小的。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只見她在客廳整理著公司的檔,忙到了六點多,文件都整理好了,她接著進廚房,想為自己煮一頓晚餐。

  一個人吃不用太豐富,她很好養,隨便一碗面就可以打發掉一餐,反正只有自己 一個人吃,他們又不在......

  停!不要再想了!

  就在此時,電鈴聲突然響起,她急忙跑去開門,心裡還有一絲興奮,該不會是廷聖回來了吧......

  門一開,是一位老太太站在門口。

  那個老太太以一種懷疑、不確定的眼神看著她,似乎不確定梁奕貞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過梁奕貞一眼就確定了——她知道眼前這個老太太是誰,老人家多年來模樣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更顯老邁。

  她就是廷聖的媽媽......

  她僵在現場,動都不敢動。

  老太太看著她,微微一笑,不確定的問著,“請問梁奕貞小姐住在這裡嗎?”

  點頭,“我就是。”

  魏母愣了愣,不好意思的笑了,“對不起,我竟然沒認出來......你,變了很多。”更成熟,不再是當年年輕的模樣。

  瞧她這個老太婆是在說這什麼傻話?經過七年,連她自己都變老了,在時間的洪流裡,誰都無法遁逃。

  梁奕貞苦笑,“是啊!廷聖第一次見到我時,也認不出來。”

  “我可以進去嗎?”

  梁奕貞趕緊讓開身,“請進。”

  魏母走了進去,看見這間小小的公寓,就是這個女孩,還有小翰那孩子的容身之處,心裡只覺得不捨。

  梁奕貞倒了一杯茶給魏母喝,心裡則不斷猜測著魏母是要做什麼?

  魏母則是看著她,似乎也在忖度著該從哪裡說起?

  他母親該不會又是來要叫她離開廷聖的吧?事情難道又會重演嗎?梁 奕貞這樣猜想著,臉上也就掩不住苦笑。“廷聖已經回去了......他帶著小翰......”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已經出發了,才動身來美國。我出發前,他還沒回家呢!”

  梁奕貞心裡開始亂猜,所以她貞的是為了自己而來的嗎?她是要來做什麼呢?

  “我知道你一定一位我又是跟當年一樣,是要來叫你離開廷聖的,不過這一次,我不是為了這個原因而來。”

  梁奕貞不敢說話,看著魏母。

  即使到現在,她對魏母還是有著恐懼,因為她很難忘記當年的那天晚上,魏母要她離開時臉上的表情。

  那是一種鄙夷、是一種不屑、是一種懷疑,是全盤否定了她對廷聖的感情,所以不能怪她到現在還是會怕。

  “我來這裡,是因為我,我知道我必須跟你說聲抱歉。”

  此話一出,梁奕貞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映,只能呆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母親是來跟她道歉的,千裡迢迢,從台灣來到美國,就是為了要來跟她道歉?“我......”

  魏母很歉疚,“當年我因為聽信了李怡璿的話,才會誤會你,以為你是那種貪圖錢財的女人,所以我用各種方法想逼你離開,甚至當面威脅你,還偷走那枚傳家戒指嫁禍給你,那個時候,我只希望廷聖不要再執迷不悟......”

  魏母坦然的訴說著自己的過錯,梁奕貞也安靜的聽著,在她面前,是一位老人家剖析自己,發自內心的陳述著自己過往的錯誤。

  “我知道我誤會了你,聽說你一個人懷著孩子來到美國,一個人邊讀書,邊生下孩子,一直都沒回台灣,我從你這樣做就知道你一直把我當年對你的羞辱記在心裡......所以我決定來這一趟。”

  梁奕貞沉默無語,不知該怎麼說。

  這些年,她確實心裡曾經充滿著不滿與怨恨,若非遭到魏母這般上海,她實在不需要遠走他鄉,不需要一個人在異鄉歷經獨自鏟子的苦楚。

  可是這些苦與怨,在魏母剛才一句抱歉的話語中似乎消失了——她是廷聖的母親,如果可以,她也很渴望能得到魏母的認可與接受。

  她並不希望廷聖為難,不希望廷聖夾在她與魏母之間裡外不是人,或許下意識,她就是這樣想,所以才會排斥回台灣。

  魏母繼續說,聲音是如此的低回,似乎充滿了後悔,“你知道,廷聖年紀也不小了,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過,就算交了什麼女友,也很快就分手,我跟他父親為他找的女人,他也全都拒絕接受!老實說,一開始我們會擔心魏家的香火;到後來,我只是為了這孩子總是孤獨的生活而感到難過。”

  梁奕貞聽著,眼眶不禁紅了,她可以想像那個畫面,驕傲如魏廷聖,寧可一個人過活,也不願意再接受那些他不愛的女人。

  “我很怕,很怕廷聖會就這樣孤單下去,我跟他父親也老了,總有一天我們會離開,如果沒有人陪著他,到時候他真的會變成孤單一人,所以......”

  梁奕貞擦幹眼淚,“所以什麼?”

  魏母渴望的看著她,“所以能否請你跟著他回來台灣?我為我當年的錯誤向你道歉,以後你可以跟廷聖住在外面,千萬唄跟他分隔兩地......我只是希望不要因為我,而讓你不敢回台灣。”

  她好愧疚,竟然因為自己的想不開,而讓魏母跑了這一趟,讓一個長輩來向她道歉,向她說對不起,甚至懇求她跟廷聖在一起,一起回台灣。

  “這並不是廷聖要求我來的,那孩子從小個性獨立,不是那種有困難就回家找媽媽的孩子。”魏母打趣說著,梁奕貞也笑了。

  “我真的很希望能看到你、廷聖,還有小翰,一家人一起生活......不要分隔兩地......”

  梁奕貞看著眼前這個母親如此的懇求,那話打動了她的心,她自己也是母親,懂得那種對孩子的憂心。

  她擦去眼淚,點點頭,“我知道了,很抱歉讓您跑這麼遠,來向我說這些。”無論如何,面對這樣一個不辭千裡而來的長輩,她的確充滿歉意。

  魏母站起身,“我要先回台灣了,老實說,我現在好想見到我的孫子。”

  梁奕貞笑著,眼眶裡還殘余著淚水。

  “希望能聽到你的好消息,希望能在台灣見到你。”

  魏母今天這一番話,對她來說好重要,那就好像是打開了她的心胸,讓她的心裡再無顧忌。

  或許真的該是她往前走的時候了......

  回台灣一周,魏廷聖無時無刻不四年著在美國的她。

  小翰在台灣很開心,魏家位於陽明山的豪宅很大,可以讓他暢快玩耍,小翰的爺爺也很喜歡這個孫子。

  回到台灣第一天,母親竟然出國了,不過三天後就回來了,見到小翰也是很開心,准備了好多禮物跟點心給小翰。

  父母都很喜歡小翰,這點讓魏廷聖更有信心,小翰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吸納在就剩小貞了。

  過了一周,魏廷聖再度動身,准備前往美國——打算趁這個機會前往美國的分公司處理業務,順便與老婆團聚。

  他已經設想好這種來往兩地的生活,也安排好時間,為了能見到她,再累,再忙,他都無所謂,只要能跟她在一起。

  老實說,分離的這一個多星期,他已經充滿了四年,雙人床上 一人睡總是孤單,他開始想念她溫暖的嬌軀。

  搭著飛機,魏廷聖回到了美國,先繞去分公司巡視,然後才前去找梁奕貞,他特別算好時間,選在小貞下班之後的時間去找她,以免撲空。

  傍晚六時,他來到熟悉的公寓樓下。這一次他是自己來,小翰沒回來,剛好可以共度夫妻的相處時光。

  快步爬上樓梯,來到大門口,他拿出手裡的鑰匙插進鑰匙孔,打開大門,嘴裡同時大聲喊著,“小貞,我回來了。”

  房內空無一人,一點回聲也無,而夜晚的房內沒開燈,什麼都看不清楚,魏廷聖臉上的笑容退去,皺著眉頭開了燈。

  燈火通明,照亮了屋內,他這才驚覺,老天!屋內怎麼空空蕩蕩,好像沒人住一樣!

  或者說,不是空空蕩蕩,而是所有東西都整體好了,傢俱也都套上了白佈防塵。

  他沖到那間熟悉的臥室,進去一看,裡頭也是空無一人,櫃子空蕩蕩的,所有東西都已搬空。

  他的腦袋像是被炸過一樣,轟然一聲巨響,整個人無法思考,只是喃喃念著,“怎麼會這樣......”

  難道小貞又離開他了嗎?!

  魏廷聖臉色蒼白,不敢相信,他立即沖出公寓,沒有回頭的沖到公司。當然,那個時候公司的人都下班了,可是他還是找到了人,問到了答案。

  “Jane?她好像三天前就辭職了耶!去哪裡喔?我不知道耶!可能史提夫知道。”魏廷聖到處去找,到每個他知道的地方去尋找,可就是找不到她!

  他開始冷靜思考,從房子內傢俱還沒搬空,有些箱子還沒處理來著,她應該還沒定,或者說,就算走,也還沒走幾天......

  該死!小貞,你到底去哪裡了?

  為什麼又要離開?

  為什麼?

  魏廷聖頹喪至極的回到公寓,正准備再上樓,卻碰到幾個鄰居圍在外頭,竊竊私語。

  “奇怪,Jane不是搬走了嗎?大門怎麼沒關?燈也開著!”

  “對啊!是不是遭小偷啊?”

  “有可能喔......啊!魏先生!”

  眾人一見到魏廷聖,紛紛問好——他們都知道,魏廷聖跟梁奕貞是一對,還有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小翰,他們一家人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

  有人很驚訝,“魏先生,你怎麼還在這裡?Jane不是已經回台灣了嗎?”

  奕開始他聽得不是很真切,還有點不太確定這些鄰居是在說什麼,可是回想一下,他剛剛好像聽到台灣......

  小貞回台灣了......

  回台灣?

  “你剛剛說什麼?小貞回台灣了?”

  “對啊!昨天早上走的,她很匆忙,東西都來不及搬走,所以她委託我幫她托運,我打算明天再幫她寄出。”

  魏廷聖聽著,臉上不禁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他謝過所有人,將房門鎖好,轉身離開。

  老天!小貞真是讓他受到驚嚇,竟然這樣自己一個人回台灣,也不通知他一聲。

  不過她竟然自己一個人願意回去,這真是太好了。

  魏廷聖搭上飛機,坐在飛機上不斷想著,渴望能立刻見到小貞,更希望能轉眼間,或者一睡醒就回到台灣。

  可是老實說,他根本睡不著,興奮的感覺充滿他的胸口,現在的他只覺得時間過得好慢,飛機也飛得好慢。

  老天!他簡直變成小翰了,竟然在抱怨飛機飛好久......

  飛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快要失去耐性了,飛機終於回到台灣;下了飛機,魏廷聖沒多做停留的立刻搭車沖回位於陽明山上的家。

  他只是猜測,他不確定小貞回台灣會去哪?他只是憑著直覺猜,小貞會去找小翰,小貞會去他家......

  又過了一個小時,終於回到家裡,這幾天他還真是空中飛人,竟然在短短幾天內,從台灣飛到美國,又從美國飛回台灣。

  連他都佩服起自己的毅力,但他知道,為了這個女人,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這是他心甘情願的。

  通過門房,進了家門,果然如他預料,小貞就在這裡,在眼前的那片草地上,小貞很開心的跟小翰玩著球,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的父親與母親就在旁邊看著,同樣笑容滿面,家裡養的幾只用來與老人家作伴的狗也在旁邊又跑又叫。

  這就是家庭嗎?

  這就是他的家庭嗎?他可以參與其中嗎?

  “媽媽,快點!”

  “媽媽來了,球借助喔!啊——”

  “哈哈哈——”

  小翰甚至大叫,“奶奶、爺爺,一起來玩啦!”

  “哎呦!饒了奶奶吧!奶奶年紀一大把了,玩不動了。”

  這時,所有人都看見魏廷聖就站在那邊;梁奕貞也看見了,她的臉上露出抱歉且喜悅的笑容。

  小翰沖向父親,“爸爸——”爸爸回來了,好棒喔!

  魏廷聖摸摸孩子的頭,眼神還是看向她;梁奕貞走向他,心疼的摸了摸他英俊的臉頰,知道他一定很累。

  “對不起,想給你一個驚喜,卻跟你錯過了。”本來想下定決心回台灣,事前不通知只為了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沒想到回到台灣,竟得知他已出發去美國找她,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魏廷聖啞著嗓音,“沒關系......”張開手臂緊緊抱著她,發抖的嗓音裡淨是無限的眷戀與感激。“小貞,謝謝你......”

  “傻瓜,說什麼謝,我們是夫妻,本來就應該永遠在一起......”不應該有分秒的分開。

  七年的分離還不夠嗎?夠了,甚至太長了,此生她都不希望再見到這樣的分離。

  她說著,為彼此定下永遠相守的誓言。

  魏廷聖含著淚牽著她的手,也帶著孩子走向父母,走向屋內,也走向他們未來共同的人生。

  就從這裡重新開始吧......


尾聲

  春村的傍晚依舊是晚霞滿天,歸鳥依舊來回飛越,家家戶戶飄來菜香,屋內的大人叫著在外面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飯,還有幾家的大人在門口擺著椅子,閒話家常。

  還是她記憶中的春村,每一幕、每一個畫面,都這樣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裡,這些年漂泊在外,她總是會想起這些畫面。

  梁奕貞站在眷村巷子口,腳像是生了要,想走進去卻不敢,小翰就站在她身邊,從他出生以來,從沒來過,自然一臉好奇。

  魏廷聖站在她身後,“怎麼不進去?”

  他知道她的心情,知道她離家多年,現在一定很緊張,看她抿著唇,眼神裡有著很復雜的情緒。

  “我……”

  魏廷聖牽著她的手,給她勇氣與力量,“我們就快要結婚了,總該通知奶奶的,不是嗎?讓奶奶安心,我……也想當面跟她說對不起。”

  梁奕貞眼眶泛紅,點點頭,就這樣,他牽著她,她牽著小翰,三人一起走進巷子,當然,這樣的畫面許多人都看到了。

  事實上,魏廷聖開著一輛看起來很昂貴的轎車停在巷子口,就夠吸引眾人的目光了。

  終於有人認出是離家好多年的梁奕貞,上前來跟她打招呼,其中,還包括小時候住在眷村時,跟她感情很好,就像兄妹一樣的那對兄弟,好像就叫作……

  “大毛?小毛?”

  終於展露出回來後的第一個笑顏,在故鄉遇到老朋友,當然會很開心。只是她不知,大毛從小就暗戀著梁奕貞,不過現在一切都只能放在心裡了。

  “大毛,你結婚了喔!”

  “對啊!小毛也結婚了。”

  “老天!我怎麼都不知道……”

  “我跟哥本來都想放帖子給你,只是不知要到哪裡去找你,問梁奶奶,她只說你在美國。”

  梁奕貞跟眾人談得很開心,這時,旁人也發現了站在她身邊的一大一小,“這位是……”

  梁奕貞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說是她老公?可是他倆還沒結婚;就在她還在遲疑時,魏廷聖搶先幫她回答了——

  “我是她的丈夫。”

  “我是媽媽的兒子喔!”

  “老天!小貞,你結婚了啊?”

  “是啊!”只能這樣,反正最後的結果都一樣嘛!呵呵呵……

  又聊了一會兒,梁奕貞等三人這才繼續往巷子裡走,准備走向今晚的目的地——奶奶還不知道她已經回台灣了,這一趟就是要來見奶奶的。

  這些年來,她沒回來,奶奶已去美國見了她和小翰好幾次,但這一年多就沒有了。

  所以到現在,她至少已有一年多沒跟奶奶見面了。

  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奶奶都是一個人住在眷村,一個人過活,自己照顧自己,梁奕貞的心裡就覺得很難過,眼淚也就不能自己的直掉。

  站在門口,梁奕貞顫抖的手輕輕將門推開,看見了記憶中熟悉的家,擺設都好像沒有變。

  她看見奶奶了,奶奶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吃飯,看著電視,茶幾上只有一道菜,看起來好孤獨,這樣的畫面讓梁奕貞更是不停的落淚。

  老奶奶抬起頭,看向門口,不禁訝異,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小貞,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梁奕貞慢慢走向奶奶,緩緩屈下膝跪在奶奶身旁,“這幾天才回來的,奶奶……”

  奶奶摸了摸孫女的臉,梁奕貞乖乖跪著不敢動,她看著奶奶——奶奶更老了,好像比她記憶中那個老人還要老邁。

  不能陪在奶奶身邊,是她這幾年心中最大的痛……

  奶奶突然想起,“小翰……有回來嗎?”

  奶奶的視力好像變得不太好,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梁奕貞笑著拉過兒子,“在這裡啊……”

  奶奶摸摸小翰,小翰對奶奶的記憶不太深,但還是笑著。

  梁奕貞則對兒子說:“小翰,這是媽媽的奶奶,也就是你的阿祖喔!”

  “阿祖。”

  奶奶笑得闔不攏嘴,“好乖!小翰又長大了……”看著梁奕貞,“怎麼突然想回來?美國的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嗎?”

  “奶奶,我辭職了,以後我就住在台灣,不會再離開了。”

  “為什麼呢?”奶奶當然高興,只是還是免不了要這樣問。

  梁奕貞站起身,拉過一旁的魏廷聖;這時奶奶終於看見那個男人,梁奕貞向奶奶介紹,“奶奶,他叫作廷聖,就是……小翰的親生父親。”

  奶奶一聽,整個人愣住,不敢置信,努力的站起身,上前看了看這個高大的男人,“小翰的親生父親?”

  魏廷聖終於開口,“奶奶,我叫魏廷聖,我是小翰的親生父親,讓小貞懷孕的男人就是我。”

  奶奶的臉色一沉,很不高興,“就是你讓小貞苦了這麼多年,你還好意思啊!”

  魏廷聖乖乖被罵,聽著老人家鏗鏘有力的責備;梁奕貞很不捨,上前為自己所愛的男人求情。

  “奶奶,都過去了……”

  “什麼過去了!我永遠都記得我到美國去看你的時候,你抱著孩子哭的那個樣子……還有啊!不是說他已經有未婚妻了嗎?幹嘛還來招惹你啊?”

  梁奕貞解釋,“奶奶,那些都是誤會,是我誤會了廷聖,才會造成這樣的錯誤;廷聖沒有未婚妻,而且廷聖也不知道我懷孕這件事。”

  魏廷聖乖乖聽著,知道她將一切過錯都攬在身上,只是為了安撫這個心疼自己孫女的老人家。

  甚至,她掩蓋了其中很多真相,包括他母親扮演的角色,只為了奶奶以後去跟他的父母見面時,不會有芥蒂。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我自己知道誤會廷聖時,我也很不好意思啊!竟然就這樣失蹤了七年……”

  奶奶聽著,這時魏廷聖也說話了,“奶奶,我很抱歉,小貞吃的苦都是我害的,沒能好好照顧她跟孩子也是我的錯,我希望您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能夠彌補,讓我能夠照顧小貞往後的人生。”

  他說得誠懇、說得深情,讓奶奶完全無法反駁,再加上小貞跟小翰在一旁敲邊鼓,奶奶只能點頭說:“你們年輕人,我管不著啦!說懷孕就懷孕、說離開就離開,現在說要在一起就在一起,真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奶奶——”梁奕貞撒嬌。

  “阿祖——”小翰也撒嬌。

  魏廷聖看看,“我也要嗎?”

  梁奕貞哈哈大笑,現場氣氛一片溫馨,奶奶也笑了。

  這時,魏廷聖趕緊趁勝追擊。“奶奶,我向小貞求婚,她答應我了;我的父母改天會來提親,但我想……還是要先得到您的同意,請您答應將小貞嫁給我。”

  奶奶點頭,“都有了孩子,孩子還這麼大了,能不結婚嗎?更何況還晚了好多年……”

  “奶奶,晚了總比沒有好吧?”梁奕貞嘟著嘴說。

  “你是在跟我抬槓啊!”

  梁奕貞笑了,挽著奶奶的手,小翰則在另一邊,這時小貞說:“奶奶,我們都還沒吃飯耶!”

  “這麼晚了還沒吃啊?奶奶去准備。”

  “奶奶我幫你……”

  祖孫倆靠在一起進了廚房,客廳裡只剩下魏廷聖與小翰。沒過多久,一桌菜已准備妥當,梁奕貞與奶奶聯手,果然很快。

  梁奕貞看著,知道奶奶是打從心裡開心,因為她得到幸福了,說來慚愧,這麼多年來,她竟讓奶奶這麼的擔心,她含著淚,卻不敢讓淚流下,怕正在與小翰玩的奶奶發現。

  這時,魏廷聖牽住她的手,給了她力量。

  她回給他一個眼神,訴說著她的感謝。

  對於這個眷村的記憶,現在又多了一幕,她心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家人同桌用餐的畫面。

  縱使經過許多波折,他們一家人終於團圓了。

  她要跟身邊這個男人一起走下去,她發誓,她相信他也有同感……
全書完~~

enn 2009-6-26 09:52

好看!!
感謝分享

秘密的人生 2009-6-26 13:31

一開始好悲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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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老婆請問芳名 作者:莫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