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cat 2009-6-25 22:31
《白玉小猪吃老虎》作者:黑羽琉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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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并不聪明,也绝对不傻,资质平平的的人。我父亲有很多老婆,当然也有很多儿女,我家里仆从甚多,他们大多非常势力,哪个主子比较得宠,底下的仆人就气焰高涨,走路都要横着走,其它的仆人也就多赔些小心。我娘有一张美丽的面孔,在父亲眼中还算乖巧可人,所以我从小也没受太多的气,上面的三位聪明兄长夺走了父亲对子女的注意力一多半,少数的宠爱,在我记忆中也不曾落到我头上过,因为我笨。
我家人口众多,住的地方也异乎寻常的大,新来的仆人往往要过很久才能不迷路,每天都会有人失踪在某个角落,她们不是迷了路,而是……咳咳,有的变成花园里的花肥,有的会让在井边打水的人从井里捞上来,还有的,会被打算去树丛中偷情的下人尖叫着发现……
据说我娘知道我的性别后,很是忧愁了一阵,从此烧香礼佛,祈求我能够寿终正寝……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话要是让蓉儿,我的贴身侍女听到,非敲我的头不可……我的意思是说,我娘希望我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长大。
我父亲是做什么的?我家里是什么府?我没说吗?其实说了你只怕也进不来……我父亲没有当官,但谁见了他都要磕头,当然想给他磕头也得有机会遇上,我家被人称作"紫禁城",听听,不是府,是城啊,你想会有多大。
喂,你不要跑,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叫定颜……
梦醒了,看看周围,只有我一人。我也真是,怎么忘了,没有人愿意陪我玩呢?就连做梦,遇上的玩伴也会跑掉……
明天我就6岁了,父王会赐我什么东西呢?我一时不想睡觉,把玩着垂下的流苏,是一对白玉狮子,还是镶了漂亮石头的匕首?总不会是一本什么兵书吧?那些都是父王赐给哥哥们的物事,要是赐我的话,应该会跟他们的不一样。
"咚"--
一声轻响从院内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会是什么呢?我睁开眼,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地,光着脚走到半开的窗前往外看。
银白的月光下,院内的景物一清二楚,一个黑衣人,站在桂花树下,我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到寒毛直立的冷意,天哪,他看到我了?!不应该吧?我还在屋内,又没点蜡烛……
那个人不见了?
眨眼之间,桂花树下只有树影,树摇影动,刚才的人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我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决定就算是会被笑话没胆量,也要从明天起让蓉儿陪我睡觉。
刚一转身,我差点叫出声来。
那个黑衣人,就坐在我的床上……他怎么进来的??
他是人是鬼?会不会在我叫出声之前吃掉我?先晕倒的话,被吃了也不会痛吧?我自己都有些奇怪,明明紧张的发抖,还会想到这些。
"不要怕……我只是借你这里休息一下……"他拍拍我的床,"你也过来坐吧。"
"……"
我抓着胸前的衣服,壮着胆,考虑要不要听他的话。
如果他真要害我,在我转身之前就能把我抓过去吧?
他歪着头,视线在我脸上打转,笑出一口白牙。
"是个男孩子吧?胆子好像不大。"
"谁说的?"我逞强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他身上有着淡淡甜腥混和着青草的味道,很好闻也很奇怪,跟蓉儿和娘身上的完全不同。坐在他身边,心不再砰砰砰的跳得厉害,睡意也开始涌上来,他要借我这里休息,我也不会那么小气的赶他出去,正打算拉他一起睡,突然记起侍卫哥哥说过的一个名词。
"你该不是刺客吧?"
他好像被呛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告诉我,"我只是在躲一个仇家,他不会想到我会躲在这里。"
"哦。"
"能帮我一个忙吗?去点一下蜡烛。"他脱下外衣。
"哎?"我呆呆的看他的动作,他要我干嘛?
他侧着身子,露出肩膀,那上面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点上蜡烛,我看清楚,那不是长在肩上的东西,而是被扎进去的,露在片面的部分,很像二哥射箭用的长箭的羽毛尾,在烛光下闪着微蓝的光,伤口边上的肤色也发蓝,瞧着挺诡异的。
"帮我把它拔出来,动手之前先用布把手包上……"他咬着牙说话,"会有黑血喷出来,别让它沾在你身上……等流出的血成红色,再用布把它抹上去……"他递给我一个小瓶子,继续叮嘱我,"千万不要直接碰到手……还有,你这里哪儿能藏人?我不想让其它人看到。"
他的手很大,也很热,热到烫手。
我努力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并被他的问题难住。
"柜子蓉儿会去拿衣服……"我的屋子不大,我环照四周,"要不你躲在我床底下?"
"好,"他趴在地上,多半截身子隐在底床下,只露出受伤的肩, "你可以开始了,都弄完了就把我推进去。"
我从衣柜里揪出一件衣服,把它撕成条,包在我的手上,他说不可以用手直接拔,我就会照做,我可是听话的孩子(没人跟我说过不可以帮黑衣人的忙……),再腾出一个小盒子,小小的箭,拔出来后我要留着慢慢玩。哦,对,他还说不要让血沾到我身上……我努力的想,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呢??想了半天,总不能去叫蓉儿问她吧?黑衣人说不想让其它人看到,还特意要藏在床下,那这就是件秘密的事,连蓉儿都不能知道……没法子,想了半天我也想不出,只好多穿几件衣服,就连头上也罩了两件,假如此刻有人推门而入,肯定会被我的模样吓倒。
我拔……拔……小箭拔了出来,同时一道黑蓝色的血柱也喷在我的衣服上……等我脱下脏衣服,擦干净那只箭,把它收进小盒子,流出来的血才能看出红色,又按在旁边挤了几下,是红的了……那个人由着我折腾,一声不出。等给他上完药,包好伤,我才知道他早就晕过去……难怪……
脏了的衣服,我团了团,和他一起塞到床底下。他真的很重很重,费了我不少力气,弄得我肚子都饿了。
吃了两块放在桌上的点心,吹灭蜡烛,我爬上床,沉沉的进入梦乡。
热乎乎的微湿物体,在我脸上游移,好痒……
我不情愿的睁眼,蓉儿笑吟吟的收起手巾。
"主子,该起了。"
啊……
我好想大喊出声,我……我才刚睡没多久啊……好想接着睡……
"今儿是主子的生日,娘娘准备了各式点心……"
"在哪里?"我翻身跳起,身上的嗑睡虫全被食欲赶跑了。
"主子先穿好衣服,东西都在那儿,跑不了的。"蓉儿笑的更是甜,拿过一旁的衣服帮我穿上。
"主子那件月白小褂,不知怎的就是找不到……"穿完衣服,她帮我梳头,"不过主子穿什么都像个玉娃娃似的好看。"
我想起来,它被我给……
惨了,娘最爱瞧我穿那件褂子……
打扮停当,蓉儿在门外等我,我悄悄掀开床帘,看到他趴在床底下睡的正香,抓了两块点心放在他手里,离开时不忘吩咐着其他人:“谁也不准进我的屋。”
蓉儿“哧”的笑出了声,“怎么,主子屋里藏着什么宝贝不成?还怕人进。”
啊……我还不如不说那句话呢。
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跟在蓉儿身后,我琢磨着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因为床底下的灰真的蛮厚的,好像从没有人擦过,那些人应该不会今天突然想起来去擦……
“娘——”一进亭子,我就看到摆了满桌的点心,我美美的娘就坐在桌旁。
我钻进她怀里,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娘的身子温温软软的,贴上去舒服极了,而且,因为长年的焚香,娘的发间衣梢,总是有种淡淡的檀香味,好闻~~~我在娘怀里嗅了又嗅,蹭了又蹭,才被娘轻轻推开,坐到一旁的石椅上。
“颜儿——”娘摸着我的发,“吃吧,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呢。”
服侍我们的宫女都退的离亭子老远,那一桌子的美味点心,谁也不会同我抢,哈哈。
我开开心心的咬一口这个,掰一块儿那个,觉得特别好吃的,就把它送到娘的嘴边:“娘也尝尝,很好吃的。”
娘每次都会很高兴吃下喂给她的美食,这一回,她咬了一口眼泪就落下来。
“娘?”
“颜儿,”娘揽过我,把我抱的紧紧,在我耳边说,“记着,你可以读不好书,可以比不过你的兄弟们,你怎么样都可以,娘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这个?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想着做皇帝,如果有机会,就远远的离开这里。”
“好。”我记着娘的话,老老实实的点头。
“也不知你这样半傻不傻的光知道听话,到底好不好……”娘低叹。
哎??什么叫“半傻不傻”啊?听话不好吗?我拧着眉,对娘的话并不十分明白。
“娘,你说父王会赏赐我什么当礼物啊?”见娘不再哭,我抓着刚才没吃的点心问。
娘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反正我看不懂的就都是奇怪的表情……)
她半晌才说:“你别想了,不可能有的。你父王什么都不赏你,最好。”
不可能有?得不到还最好?
我更糊涂了,又不敢再问(通常娘表情奇怪的时候我的追问会换来罚跪……),只好默默的吃点心。
“今儿你不用去念书,自己玩吧,中午会送面到你房里,娘还要再诵几遍经,就不陪你了。”
“哦。”看看桌上还有很多点心我没吃到,我问已经走到亭子台阶处的娘,“我能拿走它们吗?”
娘愣了下,“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我可以慢慢吃。”我床底下还有一个人,想想我还得喂饱他,只能对娘这么说。
“那你拿吧。”娘同意了,带着宫女们离开。
我叫过蓉儿,分了她一些,算是赏给她的,娘说对服侍我的人,不可以小气。用手绢包,用袖子笼着包不下的点心,瞧瞧实在没法全拿走,还是留了些在桌上。
回到房间,让蓉儿往壶里换上新水,我要她退下,午膳前不用过来,她笑嘻嘻的说我是好主子,带着点心走了。
看到蓉儿走远,我掀开床帘,看到他还在,不禁笑起来,就像自己藏的宝贝没人发现似的,哈哈,谁也不知道,我床底下有个武功高手啊~~
捅了下一动不动的人,他哼了一声,仅用指尖也能感到他身上滚烫。
是发烧了吧?
努力想拖他出来,他很配合的手脚并用,爬离我的床底。
我每次得了风寒,蓉儿是怎么照顾我的?我努力回忆,用沾上凉水的手巾抹他的脸,还有……我倒了一杯水,喂给他喝,一半进了他的口,一半顺着他的脸滑到他身上,就手给他擦了身……
唉,黑衣大哥,你好福气啊,有本殿下服侍你,我娘都没这个待遇。
给他擦完后,他清醒了不少,脸上还是红红的,身上也依然热的烫手,却已经能勉强坐直,吃我给他带来的点心。
“好吃吧?”
他连连点头。
“你是不是应该报恩?我救了你,一晚上没睡,还毁了好几件衣服。”我板起手指算着他欠我多少。
蓉儿给我讲的故事中,被救的人都有一个“报恩”的义务,可以满足施救者若干愿望。
“报恩?”他咳了几声问。
“对啊~~”又倒了杯水给他,“我要你教我武功。”
老早以前就特别的羡慕哥哥们有师父教,我有一次看到二哥的师父像鸟一样飞到了老高老高的屋顶上,但父王似乎没打算让我也学,侍卫哥哥虽然也会两下子,但比起能从桂花树下直接晃进我屋里的本事,要差得多。
有这么好的师父,不捉住的话,我就是真正的傻子,我是真正的傻子吗?
“呃……”他愣了下,然后摸了摸我的身体,告诉我,“小公子,你并不适合练本门的武功——”
他真的要拒绝?
他话音未落,我的眼泪就叭嗒叭嗒的落下来,不是我说,这哭的本事,在宫里我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父王不看那是父王的损失啊。有几个人会铁石心肠的忍心看一个粉雕玉琢嘴巴甜甜的娃娃哭?
他果然慌了手脚,“你——你别哭啊——”
我不理他,继续哭我的。
“我的意思是说,你练本门的武功不会练到最高层次——”
我管他说什么,紧紧的巴在他的手臂上,坚决泪洗他的上半身,再哭一会儿,他的裤子也会湿掉。
“我……没想练……练多高……”哭了半天,我才哽咽的说,“我只是想自保……我要活下去……不想做花肥……”
说话的时候,丝毫不影响我施展哭功。
他沉默了半天,才艰难吐出两个字,“好吧。”
就这样,我拐到一个师父。
我破涕为笑,响亮的在他脸上亲了好几记,惹他脸上大红一片。
“扶我一把。”他突然说。
拉下床帐,我拿起放在地上的水杯,还未放到桌上,蓉儿就推门而入。她向来进我的屋子是不通报的,我这里,也没别人会来。
师父的耳力可真好,我暗暗佩服,等我学会了功夫,就会像他似的有了危险可以快闪,哈哈,我开始想象三哥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的样子。
“小主子,你哭过了?”蓉儿放下热气腾腾的汤面小菜,惊讶的看我。
啊……我眨眨眼,我怎么忘了,只要一哭就会眼睛肿?这是瞒不过任何人的。
“我……”我细声嗫嚅,“我只是觉得难过……”编不出理由来瞒蓉儿,心中不安真的好难过……
蓉儿叹了口气,抱我坐在她腿上,轻声说:“小主子,别难过了,得不到皇上的赏,真的是好事,昨个儿七皇子不知怎么的死了,御医被砍了两个,宁贵妃在皇上面前哭了一夜,现在皇上哪儿想的到您??七皇子倒是得皇上的喜爱,被皇上喜爱也保不了命啊……”
啊?!
七弟定云昨天在学堂上还背完一首我背不出的诗,被太傅大大夸奖,他比我还小上半岁,今天就没了?!
"主子现在还难受吗?"蓉儿又问。
我摇摇头。
"我没事了,谢谢你。"我伸长了脖子要亲蓉儿,够不到脸,只好用嘴唇蹭了蹭她的脖子作数。
蓉儿痒得直笑,把我放在椅子上,看我用筷子挑面条,"主子能一个人吃面吗?"
"能。"我把面条缠在筷子缠了一圈又一圈,咬一口给她看。
"主子大了一岁真是乖多了。"蓉儿摸摸我的头,放心的离开。
以前我讨厌透了一个人用膳,但今天我可巴不得蓉儿快点走,我有师父和我一起吃,哈哈。
我站起来,把一大碗的面连食盒一起小心端到椅子上,把椅子拖到床边,撩开帘子,正对上师父的目光。
"师父,吃点面吧,已经不烫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借我的力,用没受伤的一边靠坐在床沿儿。
"这里是皇宫,你是皇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他边吃面边问我。
"是啊。"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像是吃了什么味道奇怪的东西,又不好意思吐出来似的,面很难吃吗?我喝了口汤,很美味啊。
皱着的眉舒展开,他脸上现出笑意。
又吃了几口,他把筷子递给我,"你吃吧,我饱了。"他身体向下移了移,侧头枕在床沿,半闭着眼,冒出一句话。
"我会好好教你武功。"
咦?难道刚才他答应说教我武功的时候没打算好好教我吗?用我的被子盖上他,脑子里转着疑问,我三心二意的吃起有些凉的面。
收拾好碗筷,我看师父好像坐在地上睡熟了,走过去,用额头轻触他的,他睁开眼看我,我告诉他我的发现:"师父,您已经退烧啦。"
他舒了口气,笑道:"怎么会有你这么贴心可爱的皇子啊?我还以为所有的皇族都很惹人厌。"
"我当然可爱了。"我靠在他身前,甜腥的味道已经没了,青草味也淡的几乎闻不到,但现在他身上的味道却还是很好闻。而且,不同于娘和蓉儿的温软,他的身体靠着硬硬的,有另一种舒服的感觉。是不是被父王抱,就是这种感觉呢?娘说我小的时候也曾被父王抱过,只是我不记得而已。
师父说他姓林,名远青,看过师父的模样,再看到那些巡视的侍卫以及哥哥们的师父,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他们的长相,那就是--"丑"。
人跟人果然不能比啊。
师父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三天后我开始正式的学习武功。
学武很辛苦,每天要早起晚睡,不习惯睡的少,我在学堂上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教我们功课的是张太傅,他如果不发怒,是个非常好看的老爷子,教我们一干皇族子弟子曰诗云的时候,总是摇头晃脑,不长的胡子随着他开口说话而一翘一翘的,往往他的胡子翘几翘,我就会眼睛发直,而且他的声音很有助眠的作用,念起诗篇的听着总是一个调,直拉着我去找周公爷爷。
"啪!"
我肩膀被一个冷硬的东西结结实实的打动,我醒过神,看到太傅脸色发青,眼睛瞪得圆圆的,胡子翘着,一手拿着册子,一手举着戒尺,弄痛我的八成就是那个竹戒尺。
我在他的瞪视下微微发抖,肩上痛的我都不敢伸手去碰,看他的架势好像还要给我几下子。
我眼底迅速凝聚雾气,伸手揪住太傅的长衫,贴在他身前开始哭,边哭边承认我的错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肩膀的痛,心底的怕,加上连日来睡不够觉的委屈,一起化作泪水涌出……
太傅什么表情我看不到,只觉他身体僵硬半天,手落在我肩上,刚好是被戒尺打到的地方,痛得我不管不顾的咬上太傅的长衫。
在太傅、蓉儿、最后是娘的劝慰下,等我终于止住哭,太傅最心爱的长衫被我咬了几个洞,湿淋淋的像是被水洗过。
我哭到脱力,被谁抱回房都不清楚,只记得被上过药,喝了几口汤,趴在床上睡着了。
师父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发呆。娘警告我,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这么哭,她说再这么哭的话,我的眼睛会看不见,她还说,我必须从今晚起开始喝保护眼睛的药……我刚刚喝了一口,味道非常的怪……
"颜儿,今天还练功吗?"师父到是挺习惯看到我肿着眼的样子,前天他还拿一幅画给我看,硬说我眼睛肿的时候像上面画的鼓眼睛的金鱼。
"练,干嘛不练。"哭够了也睡足了的我,盘起腿,深呼吸,准备练功。
师父在我耳边念口诀,手指顺着他念到的穴住滑动,我也专心致志的冥思,没有再像头两天那样被师父一碰就痒的咯咯笑。
收了功,我缩在师父怀里睡觉,很舒服唷~~因为四更天就得起来练拳,师父不愿意出宫再进宫的来回折腾,索性就在我这里休息。
练功这么麻烦,难怪师父要收我的时候老大不愿意。
太傅自从我哭坏他一件心爱的长衫长,就不再计较我在学堂上发愣的事,但我也真的努力做到只打嗑睡,绝不在学堂睡得死死的给他丢脸的承诺,只是他讲的东西,我还是背不下来--因为跟本没有听……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睡与不睡的苦苦挣扎上。
比起我的"幸运",其它皇子就没有特别优待,太傅打他们的手板,每次事后都会青肿一片,二哥试图学习我的方法,但太傅在他还没有近身抱着自己哭之前就远远避开,然后打的更狠,仿佛把没打到我的份在他身上找补回来,看得我目瞪口呆。
用过早膳,我袍子上的珍珠扣脱落了一颗,滚啊滚的就滚到了床底下,让我后怕的拍拍胸口,幸亏这扣子不是在师父躲在床底下的时候掉,不然我的秘密早就保不住了。
我去捡珍珠,还附带摸出一个小盒子,还没打开瞧瞧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蓉儿就进屋催我快去学堂。
"小主子,你不快点出来蹲在床前干嘛哪?"
我匆匆把盒子揣在胸前,给她看拾到的珍珠。
"扣子掉了。"
"哎……"蓉叫起来,"真是越急越乱,快脱下来,换一件袍子,回头我给你补。"
"不了,"换袍子她不就看到盒子了?我抓紧她的手,拖她出门,"快走吧,迟了太傅会不高兴。"
"切,你让太傅不高兴的事儿还少了?"蓉儿话是这么说,还是疾走如飞的跟我一路小跑,送我进了学堂。
大家都到齐了,规规矩矩的看自己的书,太傅正考九弟背书,我轻手轻脚的找了个位子坐下,太傅眉头微皱,满脸不耐,总不会九弟比我还笨吧?
我低眉顺眼的打开书,娘说我可以背不下太傅教的东西,但至少也要能认字,能读出来,不想让娘对我太失望,我一个一个的努力辩认着书上的字。
"哟,废物会翻书啊?"二哥不怀好意的挪到我边上的座位,伸过头看我翻的是哪一页,不屑的说,"这些字你认得吗?只怕把书盯破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吧?"
我没理他,继续进行我的识字大业。
这个字是什么来着?
"我跟你--"他伸手要揪住我胸前的衣服,我向侧方闪避,宁愿摔在地上也不要像他的伴读那样被他提起来在耳边吼。
"砰!"我带着椅子摔倒,引来太傅和所有人的注视,而二哥还愣愣的伸手维持抓我的姿势。
啊,难得有人愿意看,再贴一贴吧~~~还有好多没来得及打出来啊~~~~~亲~~
\"你们在干什么?\"太傅抓着戒尺冲到我们这边。
\"我……我看到五弟要摔倒,没抓到他……\"二哥边说边用目光警告我照他的意思说。
\"是这样吗?\"太傅问我。
\"是。\"我扶正椅子,站在太傅跟前回答。
我现在只想离二哥远远的,我才学了不到半个月的功夫,用师父的话讲,还没有打好基础,根本无力自保,让他被太傅打手板,回头我会被他和他的跟班们打得更惨。
太傅悻悻的大步回到前面,放下戒尺,开始教我们新章。
我松了口气,二哥却还阴沉着脸,狠狠的看我。
\"你敢让我出丑,我跟你没完。\"他甩下这句话,才打开书跟着太傅念。
啊?二哥怎么这样?摔在地上的人是我,出丑也是我吧?怎么还要跟我算账?太过分了……
好容易熬到中午,太傅一说回去要认真背书,话音还没落,我就往外跑。
每次都早早等在门外的蓉儿,今儿偏偏没来,二哥已经追出学堂,我不得不继续跑,心里不住的念诸佛名号,希望能在被二哥抓到前遇到蓉儿。
二哥比我高大得多,我刚跑到回廊外,就被他抓住,压倒在地上,我极力的挣扎,盒子从撕破的袍子里掉出来,被二哥一把抢走。
\"还给我!\"现在换成我追在他身后。
他跑到水池前站住,我赶到时,他当我的面将盒子里放着的东西丢得老远。
\"你……\"我大口的喘气,眼睁睁的看那枚精致的小箭没入水中,盒子在他脚下踩碎。
\"为什么?!\"极力不让眼泪流出,我问他。
\"因为你很弱,废物是不该有好东西的。\"他哈哈大笑着走开。
接我迟了的蓉儿来了,看到我的模样吓得脸色发白,在她给我整理衣服的时候,我愣愣的盯着水面瞧,好像那样,小箭就会自己飞回来。
\"小主子,都是我的不是,我……\"她跪在我身前,边擦我脸上的土边哭。
\"好蓉儿,别哭了,我没事啊,你看,我都没哭呢。\"我拉着她的手,拿出手绢帮她抹眼泪。
奇怪,以前我哭时她安慰我的动作,换到她身上,完全不管用……蓉儿哭的更厉害了,吓得我一动不敢再动,任她抱着我哭了老半天。
原来衣服被哭湿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午膳蓉儿抱着我,喂我吃了不少甜甜的羹,以前她可是都不准我吃太多甜味的东西啊~~每次送来的点心,都是咸味比较多。
而且,下午她还带我去花园里玩了很久,我在地上打滚她也没揪我的耳朵要我起来,真好~~
晚膳蓉儿送的很晚,天都黑了才过来,神色紧张的说出大事儿了。二皇子身中剧毒,回天乏术,显妃娘娘哭得死去活来,皇上震怒,下令严查。
我惊呆了。
中午他还那么有精神的欺负我哪……刚听说他死了,想到他再也不会欺负我,心里还真有几分高兴,但想到像二哥那么强的人,都会突然死掉,不禁打了个寒颤。
蓉儿拿着一根银针在送来的饭菜上扎了又扎,还警告我在吃东西时,一定要像她这样拿银针先扎几下,不变色才能吃,她连我桌上的水壶都没放过……
蓉儿很慎重将银针装进一个空心儿的玉葫芦里要我一定得随身挂着。
第二天去学堂,我发现,每一个人身上都挂着这种玉葫芦……
二哥的事,蓉儿也没再提过,太傅依旧摇头晃脑的带着我们读书,就连在花丛边把我堵在草丛中出不来的宫人,在谈论各宫主子的时候,也绝口不提二哥,让手心被蟋蟀抓的痒痒的我,心里不舒服极了。宫人们走了,我从草丛中爬出来,坐在地上,放开被闷得没了精神的蟋蟀,怎么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那么难受。
我照样晚上练气,早上练拳,这样练了半年多,虽然没师父预计的那么好,但确实我不再爱困,脑子也变得好用,不论是师父教的口诀还是太傅教的文章,都能很快背下来。跟师父炫耀着我的成果,师父一脸严肃的问我:\"你七弟聪明不聪明?\"
\"聪明啊。\"我张大眼,奇怪,师父问这个干嘛?
\"你二哥厉害不厉害?\"
\"厉害。\"想到被他压在地上打,我又点头。
\"他们现在怎么样?\"
我愣住。
他们死了……
\"你要像他们一样吗?\"师父又问。
\"不要!\"我连连摇头。
我可不想让我娘眼泪汪汪的哭我。
\"那你就像以前一样,如果太傅叫到你,会了也不要背出来。\"师父叮嘱我。
\"可是……\"我拧着眉犹豫着要不要说。
\"可是什么?\" 师父柔声问。
\"可是我喜欢张太傅……我……\"我想看张太傅对我笑啊……后面的话在师父的注视下吞进肚子里。
师父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好吧,你可以在太傅教过你之后,隔上几天找他背。\"
哇,师父最好了!
我爬到师父身上狠狠的亲了他一口。
果然,照着师父的话做,等大家都回去吃饭,我拉着正要收拾笔墨的太傅的衣角,结结巴巴的背三天前他教的东西,太傅听了胡子抖了半天,抱着我又哭又笑,对我说:\"笨点没关系,肯努力就好。\"
从此之后,太傅对我和颜悦色,即使当堂叫我背东西背不出来,也笑眯眯的让我回去慢慢背。
天冷了,连下了几天雪,好多人染上风寒,我没得风寒,抱着手炉踩着厚厚的雪来找太傅背书,才发现,来学堂的只有我一个。
太傅叹道:\"想不到你这孩子,还挺用心学的。\"放下笔听我背文章。
我背完后,他又细细的给我讲了半天新章节,告诉我不会的字怎么念。太傅成了我一个人的太傅,感觉真好~~~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他们就陆续的回来了。
三哥得知我不曾染病,酸酸的对他的跟班们讲:\"废物是不会生病的。\"
正好我带了几枚冷宫出产的苍耳,弹在他的椅子上,太傅正摇头晃脑的念\"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念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他扭着屁股坐到苍耳上,跳起来大叫,太傅大怒,打完手板还令他抄写十遍《礼记》,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回去用午膳。
我竭力忍笑,大哥哧的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
回头乐孜孜的跟师父学三哥哭丧着脸抄书的模样,师父不但没夸我,还板起脸,警告我:\"教你功夫是让你保命用的,你再拿功夫欺负人,当心我废了你!\"
他严肃的表情吓到我,从此再不敢对三哥他们做小动作。
我的内功有了一定的基础(这是师父说的唷~~),不用在吃过午膳后补觉,更不用花大量的时间去背太傅教的东西,玩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
蓉儿也越来越看不住我。
顺利溜出院子,我开开心心的在花园里玩啊玩啊,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惨……
感觉每一处宫殿都是一个模样,茫然四顾,居然连个路过的宫女都没有,想问都不知道问谁去……
怎么办??
四周安静的可怕,我没头没脑的跑着,宫殿殿门关得紧紧,哪个都敲不开。
我累得要命,坐在一处台阶上休息。
身后的门发出\"吱呀\"一声, 我回过头,看到一位胡子白白,头发白白,干瘦干瘦的爷爷。
他愣了下,轻声说: \"咦?哪儿来这么可爱的一个娃娃啊?\"
"老陈,你在说什么?"另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然后是一声大叫,"快来看!有个漂亮娃娃坐在门口~~"
我呆呆的看着院子里冲出好些个老爷子。
"你是哪个宫的?"先前看到我的老爷子抱起我往里走。
其它人也围上来,伸出老手摸我。
"真嫩--"脸上被拧了一记。
"呵呵,真可爱。"这个摸在我头上。
"坏了,是带把的……"这个是惊叫。
喂喂喂,老爷子你摸我哪里干嘛??我瞪着他。
"是个小皇子啊……"抱我的老爷子一脸的后悔。
皇子怎么了?我瞧着后退了好几步的人。怎么一下子闪那么远?
"一个可爱的麻烦。"像是回答我的疑问,有人喃喃的说。
麻烦?我是麻烦??
我还是比较喜欢前面的那个"可爱"。
几个老爷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居高临下的四处看,抱我的老爷子,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哼,他要是臭臭的,我才不要让他抱。
平日里见的,只有太傅有胡子,今儿一下子见了这么多,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些人,奇怪是奇怪了点儿,但我呆在这儿,却是莫名的安心。
他们商讨的结果,是--
我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手上拿着好几颗绿色的青草糖,嘴里也含着一颗。
我猜的果然没错,这些个老爷子,都是御医。
他们也没料错,我是五皇子。
因为没人认识我,其它年龄相仿的皇子都经常生病的说。
蓉儿被他们请来带我回去,临走我被送了不少好东西,我嘴甜嘛~~青草糖自不用说,还有各式的丸药,膏药,都是补品哦,我用不到,娘和师父也会有用吧?我是来者不拒,用我的亲亲当回礼,乐得他们一个个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拉着蓉儿的手要她经常带我过来玩。
蓉儿又好气又好笑,在回去的路上说我福大命大?
不过由此,我玩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我三五不时的到那个院子里,含着青草糖帮他们分药草,磨药粉,或者翻翻他们的医书消磨时间,有时候也捧着书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们也不恼,笑眯眯的回答。
第一次出宫是个意外。
那天用过晚膳,我自己去御医住的院子,却迷路到了御膳房。因为每次去御医那边都会弄脏衣服,所以蓉儿干脆替我准备了些暗色的禁脏衣服~~御厨们没注意到我,我却看到了一个孩子在一旁玩。没见到的孩子哦,在青草糖的诱惑下,他答应跟我做游戏,玩捉迷藏。
我躲在一个筐子里,得意的看他怎么都找不到我,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是被叫卖声惊醒的。
原来筐子在板车上,而板车现在正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街上有好多好多的人,我瞪大了眼,看着跟宫中绝对不同的景象,这……似乎是师父讲过的宫外吧??
啊啊啊……侍卫是干什么吃的?!筐里面有人都不知道??
我那个气愤啊,就别提了。
且慢,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我得先离开这个板车,不然不是离皇宫越来越远了??我要是不见了,我娘非哭死不可,虽说她跟我说能出宫就出宫,可我还想在她身边多陪她几年呢,不回去怎么行?
夜色中,没人注意到,一辆板车上的筐子,缓缓的倒下……然后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没人注意到,那个小人儿--我,溜下了车。
踩在石板路上,我环顾四周,这就是宫外的景象??
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叫卖茶鸡蛋的人,香气四溢的大锅里不知道在煮什么,围着不少人在吃,卖东西的人见我瞧着锅,笑着招呼我:"小哥儿,要不要来一碗?"
"我吃过饭了。"我见他和气,轻声回答。
他知道我不吃,也没赶我走,任我站在那边,笑嘻嘻的跟一位递给他银子的人说:"五文一碗,找您钱呐。"几枚圆片儿落在那人手上。
看了一会儿,我注意到,凡是来吃的人,都要给老板五个那个圆圆的中间有洞的圆片儿,或者用碎银子换东西吃。
圆片儿我不认得,但银子我见过,太监们会偷偷躲在花园角落里玩骰子,拿它作赌注,原来还有这个用处啊。
瞧卖吃的人不那么忙,我轻声问:"您知道皇宫在什么方向吗?"
他愣住,对我看了又看,才压低声音问我:"小哥儿打算这个做什么?"
"我……我家住在皇宫边上,我……"他问的小声,我回答的声音就更小了。
"哦,"他点了点头,指给我一个方向,"直走,右转,再左转,总之一直向东,皇宫很明显,好找的很。"
他怕我不明白,放下久子用右手在左手掌心比划。
"谢谢。"我道过谢,沿他指点的方向闪避来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着。
蓉儿曾经说过,她有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弟弟,在元宵节上走丢了,她爹因此病倒,家也败了,她说专有人拐漂亮的小孩卖……
所以,我现在独自一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有人不声不响的接近我,伸手欲拍,我一提气,闪开那只手,都没敢回头看,撒腿就跑。
蓉儿说,拐人的都会往小孩子身上拍药,然后小孩子就会迷迷糊糊的跟着人走,我可不能让人拍到。
跑到再也跑不到,我才停下脚步。
"不错嘛,跑了这么久。"
咦咦咦??是师父的声音啊。
我回头一看,环胸靠在墙边笑吟吟的,正是师父。
"颜儿,你是怎么出的宫?刚才在路上看到你俩,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闪的倒快。"
我涨红了脸,握紧拳头。
明明喊我一声我就会停下来,非得让我跑的累到不行,好恶质的师父。
"呜--"我扑上前,死抱着他的大腿不放手,再差也是我师父啊,有了师父,我就安全了。
"我以为会被捉去卖……"越想越是后怕,我忍不住哭起来,"我在筐子里睡着了,醒来就在外面了……"
师父朗声大笑,抹去我的眼泪,"师兄,这就是我的那个徒儿,子素,不好意思,他有点爱哭,年纪小嘛,呵呵。"
师父在跟谁说话?
我抬头一看,黑暗中隐藏着两个黑衣人,刚才我只顾着看师父了,根本没看到他们。一个比师父高,一脸的粗犷,很像我偷偷瞧到的大将军,要是当时闯到我房里的人是他,我说不定会把他交给侍卫们处理。另一个人比我高上一头还多,眼睛很亮,瞧着挺顺眼的,看起来跟我大哥年龄差不多的模样。
"颜儿,叫师伯师兄。"
"师伯、师兄。"我小小声的叫。
"颜儿,我正想晚些时候带他们去看你呢,正好在这儿遇上你了,"师父手放在我肩头,暖暖的,"你师伯剑术比师父强多了,我请他来教你剑法可好?"
啊?要师伯来教我?我忍不住抖了下,师伯板着脸笑也不笑,好凶啊。
"好。"心里不情愿,但师父还在等我的回答,我唯有点头。
我早就知道,很多时候大人笑咪咪的问"好不好",想听的往往是肯定答覆,被娘罚跪了那么多次,我不会傻到冒出反对意见。
“还有,以后你的内功就由你师兄来督着你学,师父有事,这一段时间不会在京里。”师父又说。
“哦。”师兄也会到宫里找我?走了一个师父,多了师伯和师兄,嗯,勉强可以接受。
“我来带路,师兄你带着颜儿,子素先回客栈,我们早点把他送回去,免得宫里到处有人找他。”
师父把我想的太重要了,我要是不见,不会有很多人找我,我又不是大哥、三哥……正胡思乱想间,我已经随着师伯在天上飞了。原来轻功练的好,可以飞到这么高……师伯的肩很宽,我紧勾他的脖子,生怕他一个松手,我摔在地上像瓷器一样碎成块。
原来师父每次都是这样进来找我的啊,我屏住呼吸,看师父他们同侍卫们玩捉迷藏,闪过一队又一队的侍卫,来到我住的小院。
我房里已经点上蜡烛,蓉儿的影子映在窗前,可以想象,她此刻正支着下巴,考虑我晚归是拧我的左耳还是右耳。
一直没有说话的师伯终于开口:“颜儿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来?”
我迟钝的发现师伯已经站在了地上,松了手,而我还挂在他背上……
吐了下舌头,我松开手臂从师伯身上滑下地,师伯背上的肌肉纠结了下,像是忍的难过。
往前走了一步,我看到师伯的脖子红了一片,才知道自己手劲真是不小,也就是师伯武功好,换了别人会被我勒晕了吧?哎,他被我弄得不适,也不吭一声,忍耐力好强……
“对不起。”我小声赔罪。
“好了,没事的。”师父揉了下我的发,安慰我。
“师父今晚会留下来吗?”
“不会,你先自己练功吧,明天师伯师兄会来,颜儿你抓我这么紧干嘛?”他挑起眉问。
师父的衣袖被我紧紧抓住,我可不想一转眼就不见了师父。
“师父先别走,我去拿点心给你。”师父最爱吃放在我桌上的点心了,所以我每次都会留好些给他,他这一段时间不会在,吃不到的话,会很想吧?
不等他回答,我跑向屋子。
“你还知道回来?!”蓉儿果然脸色不善,伸手就要揪我的耳朵。
“等我一下。”我抄起桌上的点心盘子飞奔而出。
蓉儿愣在桌旁,没顾上拦我。
不出我所料,师父和师伯还在等我。
“唉,颜儿真是太贴心了。”师父拿我的手绢包点心,摇头轻叹。
“主子?”蓉儿冲出房门,一时没看到隐在角落里的我们。
“乖,记得听师伯的话。”话音未落,他们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蓉儿发现了我,拉着我进屋。
“你怎么解释这个,还有这个??先说点心到哪儿去了吧。”蓉儿拿着空盘子问我。
“我迷了路……然后……有人送我回来……点心给他了。”我简而又简的回答。在蓉儿面前是说不得谎的,她太了解我,为了我的耳朵起见,我漏掉了迷路迷到宫外那一段。
“主子,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跑吗?”蓉儿气到没力,坐在椅子上直喘,“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
我低头听训。
蓉儿说了老半天,才拉我去洗脸,吹了蜡烛要我休息。
“你早点睡吧。”
“嗯。”我躺在床上应声。
等蓉儿走了,我才坐起来,开始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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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2 12:42 編輯 [/i]]
qcat 2009-6-25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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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下:"宫里最大的是父皇,他高兴了,每个人也能活得舒服自在,若不是您时常提点我注意药理与食理的搭配,告诉我父皇的身体情况,帮我找食补的材料,我哪儿做得到这些啊?"
胡御医听了我的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连我到底装了几个瓶子的药粉都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你这么贴心可爱,万岁爷却从没注意过你呢?"笑过之后,他不平的低语,"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脸上挂着笑,心头却是一震。
是啊,为什么呢?小时候问过娘父皇为什么从不来看我们,娘只是哭,什么都说不出,不想再见娘的泪,我也没有再问过。天下没有答案的事那么多,纵然问题浮上心头,也只有让它再沉下去。
我想见父皇,却又不敢见,怕要是见了,会抓住他指责他对我从小到大的忽视。每次做完菜品点心,总要想象一下父皇吃下它们时的表情,因为我看不到……
"别笑了,简直比哭还难看,"子素蒙住我的眼,温温的,热热的感觉由他的手心传过来,"想一想,如果你得宠,会遇到我们吗?难道我们所有人给你的关爱比不上你父皇对你的宠爱吗?"
"好啦,我没事,你说的对,我有你们就够了。"我拉下子素捂在我眼上的手,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脸歉然的胡御医。
"我真的没什么,父皇发现不到我的好,你们发现了也不错啊。"我劝慰着胡御医,悄悄瞪了子素一眼。
又磨了好几味药,我才在胡御医恢复心情跟我聊了好久的天之后离开。
"子素你今天太过分了吧?你蒙我的眼,就没想过胡御医会难过自己的失言吗?"回了屋,我指责子素。
"我宁愿他难过,也不要你明明心里不舒服,还要陪着笑!"子素提高声量回答,"以前你还好,觉得委屈能哭一哭,现在你连哭都不哭了,次次忍在心里,还要强笑,你要我怎么受得了?!你明明比谁都渴望出现在你父皇面前,听他夸上你一两句,哪怕只是看你一眼,不是吗?"
他用力摇晃我的肩。
"不高兴就表现出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什么不行?你这样忍来忍去,早晚闷出病来!"
我拨开他的手,对他回吼:"你以为我爱小心翼翼的向所有人陪着小心,在心里算计是哭还是笑才能换来更多好外,每说一句话都要想上好几遍,免得被有心人抓到空子吗?!你以为这是哪儿?你修习武功时的山野乡村吗?这里是皇宫大内,能活在这里的人,哪一个是简单的?子素,倘若我们对换,早就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了!闷出病也比被人暗算而死要强吧?!"
子素的手抚在我面上,深黑色的眼眸直盯着我:"颜儿,是不是对我喊出心里话,心里就好受多了?你对别人可以戴着面具,在我面前,就放松一点吧。"
"你……"我急促的呼吸着,"你这个坏家伙,非得逗我哭是不是?!"
子素的笑脸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我被他揽在怀里,一下下轻拍着背。
"好啦,好啦,这回是真的没事了,我也能放心了。"他在我耳边轻喃。
* * *
"成功了?"子素蹲在我身边问。
"嗯。"我小心的将制成的丸药放在玉瓶中。
半个月,我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炼出这么一颗宝贝丸子。我跟御医们说,这是给我娘炼的药,很小心很小心的借用他们的药炉一角来炼制,然后死盯,总算没有什么阴差阳错阳差阴错的事发生,让它平安顺利的落入我手。
"呼--这回可以出去走走了吧?这些天可真闷。"子素站起来,伸个懒腰建议。
"好啊,"同众御医告别,我们步出小院,"就去司徒缇那里玩玩吧,好久没去了。"
"成。"子素没有异议,我们回到小屋,换上黑衣,飞出宫外。
我跟子素在路过一处(其实是高来高去,踩在人家的屋檐上飞过……)人家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正要投井,一时手痒就没让他跳成。
"有什么想不开,非要自尽?知不知道自尽的人,死后要受千般苦、万重罪,永世不得超生啊?"我责问刚刚被我和子素拦住,并且点了穴动弹不得的少年。
"放开,放开我!我就是要死,你们管得着吗?!"那个少年扭曲着脸,对我们大喊大叫。
喝?居然会有人这么想死啊?这也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吗?要知道我们这些在宫中生活的人,可是素来都惜命的紧。
"是管不着,但我就是管了,怎样?你咬我啊?"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打量他的模样。这还是个正常人吗?仔细看才注意到,他衣衫破碎(决不是我们弄的),脸上青肿了好几块(也不是我们打的),眼睛都是肿的,像是狠狠哭过一场,有如被人狠狠打过一顿的丧家犬,恨恨的死盯着我们。
听了我的话,他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浑身发抖,语不成声:"你……你……哇--"他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坏了,你把他气吐血了。"在一旁看我玩他的子素惊叫。
"我有那么厉害吗?"伸手去把他的脉,啧,好乱的脉象,不但有内伤,还应该有外伤吧?我解他的衣服。
"你干嘛?还没玩够?"子素握住我的手。
"放手,他可能有很重的伤。"拜托,这是个男孩儿,不用避讳,子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解开衣服后露出的身体,让我的心都颤了一下。。
交织在他身上的各种伤痕中,密密麻麻的鞭痕只是小意思,其他的棍伤才应该是造成内伤的元凶……不对,应该还有……我脱下他的裤子,和子素齐齐的倒抽一口冷气。算起来上半身的伤只是小意思……他的下半身更是惨不忍睹……谁这么狠心,如此对待一个少年?
看看这个小院真的不大,但也是户殷实人家啊……
子素递给我药膏,我摇摇头:"你来给他上药,他还有内伤,我先去抓药,这些你来处理吧。"
分辩了方向,我跳出院子。
匆匆抓齐了药,我赶回小院。
我回去的正是时候,一个男子正同子素争执什么。
"怎么着,药上完了?"扫了眼长相还算周正的男子,我问子素。
"唉,哪儿呀,刚涂了一半这个人就闯进来,说什么也不准我再涂下去……"子素摇头。
"你是什么人?"那个见我突然冒出来,质问我。唔,还挺有几分威严,莫不是谁家的少爷?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阻拦我们给他疗伤?"我反问他。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我是他的……他的……"那句话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朋友吗?"我好心帮他说完,瞧他的样子,那个伤得很重的少年应该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吧?
他的脸色又是一变,爆出大笑:"朋友……我们是朋友?哈哈哈哈哈……"看起来是在笑,但那声音,却是透着悲凉。
子素见他不再拦着,快速的涂完药。
我附在他耳边,教他如何熬药,怕这里没砂锅,我顺手连砂锅也带了来。
"笑够了没有?!"我喝道。我总不能一直放任他在这里发癫,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他被我一喝,"笑"声顿时停住。
"光知道笑,就不知道你朋友怎么会伤成这样吗?就不知道你现在最该干的是什么吗?"我揉着额头,刚才被他的声音弄得有些头痛。
14
那人呆呆的看我,踉跄着坐倒在少年身边,握上仍紧闭双目的少年的手。
"远亭的伤是我家人打的,我父母要我成亲,我不愿意……我们并不是单纯的朋友……他……他是我的……人……"他梦呓般的恍惚说道。
"断袖是吗?那也没什么吧?至于把人打成这样?!若不是遇到我们,你此刻看到的会是水井里的一具浮尸。"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就这么不容于世吗?瞧他身着的衣服质地很不错,他的家人未免仗势欺人的过了头。
他听了我的话,更是大惊失色,抚着少年的脸说:"什么?!远亭,你若是死了,我……我怎么活得成?"
那个少年脸上滑下两行清泪,终于肯有所表示了?我和子素早就发现他清醒过来,只是不说而已。
"远亭,你听见了?我不准你死!"男子胡乱的亲着少年的脸,吻去上面的眼泪。
"你们想在一起,难啊……除非--"听见远处隐隐传来的嘈杂脚步声,我不得不打断眼前两个人的缠绵情意。
"除非什么?"男子眼中闪着光,急切的问。
"除非你吃了这个。"我倒出玉瓶里的药。心疼啊……如果不是为这对有情人,也不会舍出这个好宝贝。
男子扑上来,我闪开。
"不能现在吃,记得回府再吃,"最后的话,只有他能吃见,"你要有死的准备,置于死地而后生……敢吃吗?"
"好!只要能和远亭在一起,有什么不敢的!"他接过药,揣入怀中。
"颜儿!"正在熬药的子素冲出来抓着我的手问,"你把药给了他,你自己怎么办?!"
"我可以再炼。"他们俩个,比我还急用啊。
"你……你还能再炼吗?"子素伸手要从那个人身上抢药,被我挡住,"药引全用完了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换别种药效果会差上一点吧?还会有别的法子呢,别急啊。"我话音未落,院门就被人粗暴的踢开,一群人手执灯笼,涌进小院。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叫道:"少爷,您果然在这里,来人,把少爷请回府--"
那名男子被应声而出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架着"请"往院外,只能扭头对委顿在地无法动弹的少年喊着:"远亭,等我,一定要等我!"
好几个人跟了出去,那管事倒不急着走,踱到少年身边不怀好意的冷笑:"哟,远亭少爷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瞧瞧,瞧瞧,可真让人心疼啊--"话尾变成痛叫。
我一脚踢开他欲伸向少年的手。
"人你们已经带走,可以滚了吧?"
比我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子素,盯得剩余的几个家丁动了不了地方,提着灯笼发抖。
"你……你知道我是什么府上的人吗?我们叶府可是京里的紫侯府……"管事抱着手腕痛得脸色发白还不忘了放狠话。
"得了吧你,你不过是紫侯府里的一条狗,见好就收吧,别给脸不要脸,惹恼了小爷,我一把火烧了你主子家!或者,你想像它的下场一样?"踢起地上的一颗石头,轻轻的在掌心把它化为粉,往管事的方向一吹,他抖的比一旁的家丁还厉害。
半晌,他才哆嗦着双唇说:"走,都跟我走!"带着家丁们夺门而出。
"颜儿,原来你可以这么有气势,生生吓跑一群的狗啊。"子素叹为观止,"你的化石粉还是这么有效。"
子素就知道泄我的底……眼见远亭眼中的敬佩变了质,我悄悄踩了子素一脚。
"远亭,"我给他解了穴,扶他起来,"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送佛送到西,虽然我们头一次见面,但既然救了你,打算帮你的忙,就应该负责到底,你觉得的呢?"
远亭看着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瞧子素又回去看着还没熬好的药,凑近远亭的耳朵:"兔死狐悲,我会感同身受啊……你们要是能有个好结果,我瞧了也会有信心。"
远亭深深的盯着我的眼,眼底滚着的泪珠落了下来:"我刚才真是……气昏头了,才会那个样子……我身上的伤,你也都看到了,唉,但凡心里有个念想儿,谁不愿意活下去呢?公子实是我的再生父母……"说着就要给我下跪。
"免了,等你们俩在一起,再向我跪也不迟,"我扶住他没敢让他乱动,好容易敷上的药,万一伤口再裂开就不好处理了,"我想送你到一个朋友那里养伤,因为我家不太方便,你又是一个人,真放你在这里,不又任人宰割了?"
"远亭一切都听公子的。"他柔顺的对我笑。这个远亭,正常的样子也依稀能从脸上看出他还是长得满清秀的。不过也只是清秀而已(注:那是跟我比),能让紫侯府的小侯爷愿意为他冒生死之险,凭的会是什么呢?有机会的话,倒要向他讨教一二。
等远亭服下药,我和子素拆了他家一扇门板,抬他去司徒缇家的时候,已经近定更天。
司徒缇也没多问,打着哈欠让管家方伯给远亭收拾出一个院子住,然后喃喃的说"请自便",摆摆手便晃回去休息。
方伯就辛苦了,留在那里听我向他讲解如何妥善安置远亭,给他熬什么药,什么时候吃,他能吃什么东西,最后我塞了一颗五两的小金锭作为谢礼,并允诺明天会带新做的点心,方伯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模样。
匆匆赶回宫,我累得草草运行一个小周天就窝在子素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在赶去司徒缇家之前,我和子素特意夜探紫侯府。
里面果然是哭声一片。
那个叶小侯爷还真听话,晚上回去就悄悄服了药,进入假死状态。
"七天后他真的会醒?"子素瞧着灵柩,以及扶灵众人中哭得肝肠寸断的妇人,轻声问。
"应该吧?走了。"已经确认他服了药,就该去看远亭了。
"应该?你是说即使是你自己服了药,也拿不准一定会醒过来?"子素一听就炸了,几乎在紫侯府的屋檐上跟我怒吼出声。
"我的意思是说,也许会6天醒,5天醒,也许会8天醒,醒不过来的可能性只有一生不到。"啊啊啊,子素在为我担心呢。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这种药是我第一次做,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不会是打算拿那个可怜人当试验品吧?"子素忽然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然也--"子素终于在我的训练下和我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真好!
"然你个头!搞砸了,我看你怎么向那个远亭交待。"子素拉着我滑向另一边,远离紫侯府。
"怎么可能搞砸,我是谁啊~~"我轻笑着挣脱他的手,掠向司徒缇家的方向。
不是我自夸,别看我6年学不齐本门的剑法,轻功可是不比子素差啊。气得子素经常说我防身本领不足,逃命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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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亭在司徒缇家被照顾的非常好,身上的伤恢复的很快,清秀的脸上有了血色,退去青肿后颇具姿色~~第五天的时候就已经能自己走到院落里赏花了。方伯特意安排了一个清静小院,他即使出了屋,也不会有什么闲人看到。
"正元他现在怎么样了?"换完药,他问我们。
"他现在很好,你安心静养,七天之内我保证带他见你。"我咬着丰润多汁的桃子,含糊不清的回答。
天天远亭都要问这个问题,然后得到答案就会一脸红晕的趴在花树前出神。
而子素会在他出神的时候翻白眼……
叶正元叶小侯爷在二天前下葬,晚上我就拉着子素当了一把盗墓贼,把叶公子连同陪葬的宝物洗劫一空,闹得叶家人又是呼天抢地的去京兆尹那里哭着报案。
"这种事以后不要叫我一起去,"子素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说,"要叶公子的身体也就够了,怎么你连珠宝都不放过?"
"嘿嘿,"我是这么回他的疑问,"第一那么大的人,我不说你也不会舍得让我去扛;第二,这样才像盗墓贼所作的案;第三嘛,我这可是为了他们以后的生活作打算,总不能让他们一穷二白的开始新生活吧?"
"那你为什么只交给远亭一多半?"啧,子素的问题可真是多。
"我欠他们啊?为他们贡献我的药、银子、点心、时间……不捞回点成本我不亏死了?"
子素听了我的话,坐在那里张口结舌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人家苦主叶正元叶小侯爷躺在床上,了无声息,他都不起来抗议,子素也只有在一旁翻白眼的份。
总算在第九天上,叶正元醒过来了。
他若再不醒,子素一天到晚沉着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也够我受的了。
"叶公子,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我为他把脉,初步断定一切正常。
"没有,就像是睡了一觉,很舒服,"他老老实实的回答,然后急切的看向我,"远亭在哪里?"
"他很好,我带你过去。"转身之际,冲子素眨眨眼。
"算你行。"子素低语。
知道就好,哈哈。我炼药虽然存在一定的误差,但能做到对人体基本无害,我自己已经非常满意了。
小心避开司徒府不多的仆役,我们来到远亭所住的院子。
"远亭,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我招呼已经能够坐在石凳上的远亭,和子素左右一分,露出被我们挡住的人儿。
哗--我不会忘记远亭见到叶正元那一瞬间的表情,眼波流转的光华和脸上的笑容合在一起,有如乍现的烟花般绚烂夺目,堪称绝艳。
连我看了都会砰然心动,叶正元又岂能忍得住?他冲上去抱住已经站起来的远亭时,那速度,让我不禁怀疑他练过"草上飞"的绝技。
我轻轻问子素:"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行侠仗义呢?"
"算,当然算,虽然你还没忘了从中捞一笔。"子素刮着我的鼻子。
我哼了一声,但想到他之前的肯定,还是得意的笑出了声:"哈哈,我还没出宫,就开始做侠客了~~"
笑着笑着,子素蒙上我的眼,拉我出了院子。
"别看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好容易挣开子素,我能看到的只是掩上的院门。
"人家亲热你凑什么热闹?"子素敲了我的头一记,"你以为你们还会记得我们俩人在吗?"
"呃……"确实,子素捂住我眼睛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干柴列火一般浑然忘我的互相扶摸,衣衫不整的气喘吁吁了,完全忘了还有人在……
哎?子素的耳根子红了?
我踮起脚尖冲他的耳朵呵气,"子素,子素,你在害羞也……"
该不会是他觉得实在不好意思,看不过去了吧?害我也没了眼福。
"别乱讲!"子素闪得飞快,耳朵连带脖子都红了,哈哈。
"嗯~~~~嗯~~~~~~啊~~~~~~~~唔--"甜腻的声音从院内传出,哦哦,那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哪?
瞧瞧子素此刻无力阻止我的行动,我悄悄伸出手臂,用手指在院门上轻轻一推,院门开了一条缝儿--
喔--他们两个居然就在院子里……领会到他们正在做的事,我像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哦哦哦,原来两个男子亲热是要这么做……受教……我半张着嘴,瞪大眼看他们作现场示范。
"颜儿你……"子素再次关上门,牢牢制住我,"你居然……"
厚厚,现在我在他微微发黑的脸上看到红色啦……好难得……子素的肤色偏黑,即使脸红也只能看到耳根子发红,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可想而知……
实在无法从他的钳制中脱身,我扭来扭去,却又有了新发现。
"子素,你有反应了,是不是--"
子素一脸的气极败坏,因为双手紧抓着我,没有别的方法来阻止我的话,忽然低头密密的封住我的唇。
"轰--"我只觉有一股热流从头涌向四肢百骸,骨头都酥了一般的贴在子素身上,唇上麻麻的,热热的,上面像抹了辣椒,而那个抵住我的家伙更是热烫的吓人。
一声比一声更大的呻吟声,子素的火热,以及在我身上不停涌动的热流,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我最后一丝的理智吞噬下去。
我缠在子素身上,吸吮他的唇,然后在他惊吓的微张之际闯进去掠夺、挑逗、纠缠……
等我们俩都从火热中找回一丝清醒的时候,子素早就不知何时倚在院墙上靠坐,半掩的衣袍掩不住从颈部延伸到胸前的肌肤上的密密印记……
抬眼往上瞧,他微肿的唇散发出诱人的嫣红色,让我好想再吃一次,但意识到这里是司徒缇家,我还是收敛了一点,只是贴在他颈子上蹭蹭。
子素的身体,很美味啊……
我帮他整了整衣襟,聊胜于无的作着掩饰,在他耳边说:"我要你抱我回去。"
"好。"子素被我欺压的很彻底,气息不稳的本能应着。
又抱着我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有力气带我掠出司徒缇的家,回到我们的小屋。
连蜡烛都没点,我们进屋就直接倒在床上。
"别乱动。"我咬着子素的衣角警告他。
子素也有了觉悟一般,在挣扎几下反抗无效后,任我上下其手,摸来摸去的吃他的豆腐。
好吃,真的好好吃啊,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子素的身材很不错,没有一丝的赘肉,皮肤光滑紧绷,手感好的很,咬起来滋味更是棒。
16
"你……你这个小魔头……"
这句话已是子素近来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只是他在屋中提起的时候,往往有气无力,享受大于指控。
自从我发现子素的美味可口之后,就时常同他乐此不疲的玩着这种"我吃,我吃,我吃吃吃"的游戏来,大吃他的豆腐,子素就像只纸老虎一样,每次作出例行的指控后,在我手上嘴上的抚弄之下全线溃退,啊啊呀呀的叫的不比远亭逊色。
"子素--想不想要嘛~~~"我在他身上咬了又咬,蹭了又蹭,"我新做了一种药膏哦,要不要试试?保证不会弄痛你啦。"说着,从瓶中挖出一些给他"试用"。
"你……你这个小魔头……"子素声音暗哑,眼神朦胧,身子也早就染上一片绯红,在我多时的逗弄之下,已近崩溃边缘,"要做就快点……"原本威胁的语气在他不断的扭动喘息之下变成请求。
"好嘛好嘛,就来了~~~"我安抚着子素,缓缓的与他完全融合。
紧抱着他,我心中一片满足。子素,这回我完全拥有你了,对不对?
"感觉还不错吧?"我一边轻抚子素蒙了一层细密汗珠的背,一边为他清洁身体。
"嗯。"他轻哼着,不肯面对我,似乎以被比他年少的我拥抱为耻。
"那个……子素啊,如果你不喜欢被我抱,也可以来抱我啊……"我贴上他的背,轻咬上他的耳朵。
子素颤了一下,才说:"没什么不喜欢的,再说,你还小,我怕抱你的时候弄伤你,还是你来吧。"
他转过身抱住我,"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好。"抛下手中的布巾,我窝在他怀中,呼吸着他的味道进入梦乡。
* * *
"怎么,两位想起来找我?我家现在已经是你们的后院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还跟我这个主人打什么招呼啊?"司徒缇一脸的揶揄,挑眉抱怨,想是早就知晓我们那日在远亭院外都做了些什么。
子素的耳朵还红了红,我就满不在乎的跟他抢桌上的梅子吃。
唔~~好酸~~~~我满足的吐出核儿。回头自己也做点。
"朋友嘛,这点小事也要介意吗?来,这个给你。"我递给他从叶正元墓葬中淘出的宝贝。
一对小巧的汪着碧绿色泽雕工精美的狮子。
"定颜,你总能弄到这些个好东西。"司徒缇当之无愧的收下,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这个可是叶正元的谢礼。"我又拈了一枚梅子入口。
"哦,那叶正元可真有趣儿,今儿上午他已经送了一份儿给我,怎么又托你再送一次?"司徒缇笑了。
嗯,这叶正元总算还知道向司徒缇表示感谢,对于他和远亭在第二天才想起向我和子素谢恩跪拜的事,我也就不计较了。
"我这不也是借花献佛吗?为了他们俩,我也没少叨扰你和方伯。"我刚露出一丝笑容,又被梅子给酸了回去。
"你还是少吃一点吧。"子素瞧不过眼的把盘子往司徒缇那边推。
"嗯。"我浅应一声。
"定颜啊,像你这样的叨扰那可真是多多益善,我和方伯可是欢迎的很,再多来个几次,我的私人收藏会丰富的令人眼红吧?他也会有更多的养老金,呵呵呵~~~"司徒缇朗声笑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最近对行侠仗义的事很感兴趣呢,少不了麻烦你。"
我的话令他的脸色微变。
"不要吧?"他哀叹着追上我的脚步,"喂,说真的,你可不能什么人都往我这儿塞啊,我跟你说的是客套话,客套话你明白吗?"
我们一行三人热热闹闹的步向远亭所在的小院。
远亭的伤已经完全痊愈,紫侯府的盗墓案也在抓了几个笨贼之后宣告破案,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屈打成招的。
远亭和叶正元正坐在院子里等候我们。
"颜公子,司徒公子,我们明天就要离京了,多谢你们这一段日子以来对我们的照顾和帮助。"远亭和叶正元见我们进来,迎上前就拜。
"不必多礼,朋友嘛,当然要帮了。"司徒缇笑着回答。
我也在一旁点头。
"你们不是打算去东北生活吗?正好我有个朋友明天要出发到那边行商,你们就搭他们的车走吧,路上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司徒缇交待着。
说起来也真难为司徒缇的那个朋友,为了等远亭他们已经推迟了好几天的行程,在我的好菜,司徒缇的好酒感召之下,终于全无怨言的等待远亭的出发决定。
"啊,那就多谢司徒公子了。"远亭和叶正元喜出望外的齐声道。
"东西可都收拾好了?明儿一早就出发。"司徒缇笑笑,提醒他们。
"都收拾好了,银子什么的也都够用。"叶正元说。
"那就好,定颜,我送他们到我朋友那里,你们就不必去了,免得又被拉着做菜。"司徒缇想的还真是周到,明天他可不会那么早起来送人,索性晚上就送过去。
正好我还有别的事待办,想吃我做的菜,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去也罢。
远亭和叶正元向我们又拜了几拜,才跟着司徒缇与我们分道而行。
"还去医馆?"子素问我。
"是啊,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啊。"我叹。
我的第二套计划是:找一个身患慢性病、身材跟我类似的人之后,找个机会作出发病的样子,请御医帮我做出我需要到山中寺院静养的建议,由那人代替我在山中静养,而我就和子素逍遥自在遨游江湖,若那个人身故或是完全痊愈,就做出我病故的假象好了。
这个计划,子素觉得比假死要安全得多,因而大加赞赏。
京城中的医馆药店,在这一段时间被我们踏了个遍,却也没找到合适的人。总不能人家没病,让我把他给弄病了吧?那样也未免有违天道。
跑到第三家药店,一个瘦弱少年轻咳着站在柜台前等药配齐,我瞧着学徒配的药,正是专治肺病的药--他身子骨差,但还能自己拖着病体来抓药,说明他的身体并未差到撑不了几天就不成了,而病成这样却只能自己来,很可能孤身一人,瞧身身上的衣服被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同样说明他家境贫寒……尤其是他的个子跟我相差仿佛……就是他了!
我和子素一直跟踪他进了家,才敲着他的家门提出有事相商。
他名唤任承恩,得知我的安排之后,连声说我们是他的贵人。我们当然是他的贵人,答应了我的条件,他只需扮作我的模样,就可以衣食无缺,每日还有人为他送药。
若不是他自己说今年他已经17岁,瞧他那瘦弱的模样,我还以为他不过14、5岁。他父母双双亡故,亲友在被他借了无数次的钱之后早就断了来往,靠每日书写字画糊口的他,犹豫了半天买米还是买药,终于决定拿最后的一点钱去抓药,不然也碰不到我们。
留下足够支持他生活的银两,我和子素步出低矮的小屋,同时叹息。
这一片儿应是京中的贫民区,在这里生活的人,生活条件还不如在宫里吃的毛皮油亮,能吓死贵妃养的猫的老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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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望望低矮的散发霉气的小屋中忽明忽暗的烛火,我不禁摇头。
"原来有很多人,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啊。"
子素轻拍我的肩,指向前方:"那又如何?每个人都会苦中作乐的本事,你看。"
因为炎热的天气而在巷子里玩耍的孩子,脸上带着笑,坐在树下乘凉聊天的汉子,光着上身,嘴里吸着茶壶里的水,也是一脸笑意,几个衣着破旧的小姑娘,在井旁借着微光洗着衣服,时不时爆出几声娇笑……
"是啊,在再差的环境里生活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快乐。"眼前的景象令我低落的心情回升。
* * *
"小主子,您看这样的桃汁行吗?"御厨像个小学徒一样在我身边转。
我啜了一口。
"不错,味道很好,再多腌些桃子就成啦。"
"您说我们做了这么久的点心,怎么就想不到这些个法子呢?"御厨欢欢喜喜的收拾好挑汁,"跟着小主子,总能学到新的花样。"
我含笑不语。
离父皇的寿辰还有两个月。
有一日我突发奇想,把桃汁、桃肉以及御医提炼出的青草糖的原汁和面做寿桃,在做到第十二次的时候终于成功了。
寿桃不仅惟妙惟肖,桃的香气也非常浓郁,内里的馅也是桃肉泥,托着桃子的绿色叶片,吃起来也有草的味道,众御厨尝过之后为之震动,开始加紧在还有桃子的时节进行加工,以在两个月后的寿宴上让皇帝和群臣也吃上一惊。
我要让父皇吃过我做的菜点之后,想要召我上前进行赏赐,到那时,我会上演一出好戏……
带着新做好的点心回房,临近房门,我和子素对视一眼,房里有旁人!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子素警觉的把我护在身后,双掌轻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桌前。
大哥来我这儿干什么?
自从大哥有了自己的府邸,搬出皇宫住之后,我们就没再遇见过,我从来都没想过,大哥会有找上我的一天,尤其是这样不声不响的造访。
大哥对我微微一笑,"我来找你聊聊,怎么,不欢迎吗?"
和我聊聊?从小到大,我都没跟大哥讲过话,今儿他一身的太监服色悄悄来找我,会有什么可谈的呢?
把点心放在桌上,我坐在另一边。
"怎么会不欢迎,正好,尝尝这点心味道如何?"
大哥拈了块点心,咬了一口,笑着说:"味道挺不错的。"
子素倒上三杯茶,一杯放在我面前,一杯给了大哥,自己端了一杯坐在软塌上喝。
"五弟,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他慢慢的吃完点心,擦去手上的碎屑,优雅的端起凉茶,抿了口,才再度开口。
大哥还真沉得住气……他肯定是偷偷进宫的,时间不能太久,看来他打算先给我套套近乎,然后甩一个什么麻烦给我……会是什么样的麻烦呢?
"哦?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可从来都没得过宠。"
我也不催他,反正他心里一定比我还急。
倒是子素,坐在软塌上翻看着昨天从书肆里买回的小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惹得大哥侧目。
大哥又说:"你有我从来没有过的自由啊,你娘从没逼过你背书、吟诗、做画、习武什么的吧?在我娘不停的给我施加压力,要我处处都做的比别的皇子要好,达不到她的要求,我就要被责打、罚跪,你呢?一身轻松的可以自由自在的玩,就算背不出太傅规定的篇章,你娘也不会责骂你。我做的再好,太傅也没对我笑过,你抱着太傅掉一掉眼泪,他就疼你疼得不得了,重话也不多说一句……那个时候,不要说是三弟,就连我,也嫉妒的很想教训教训你,让你在我们面前少那么自在开心……"
啊?原来那个时候被哥哥们欺负,是因为他们嫉妒我?
"……你什么都不用做,见到你的人都会非常喜欢你,娘娘们哪个不怕父皇见到你,眼里就再容不下自己的孩子?若非你那时笨得没有威胁性,早就像小七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说的也是。
难怪那时娘曾说过,父皇愈不重视我,就愈是好。
"你有你娘疼,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还有武功高强的心腹在身边,喜欢你的人又那么多,你说,我怎么会不羡慕你呢?"
大哥轻叹一声。
"也对哦。"想想我还真是很幸运,娘虽然不受宠,我们日子过得清苦了些,却也从没让我在衣食方面觉得受了委屈。
"你想象不到我的日子有多难过,父皇交给我的工作,一丝纰漏都不能有,多少大臣在等我行差踏错,好把我拉下太子的位置……这几年来我被暗杀的次数比被弹劾的次数还要多……"他解开上衣,"上个月若不是我的侍卫拼死相救,这一剑,就能要了我的命。"
已经结痂的伤口,正位于心脏上方一寸,在烛光的映照分外可怖。
"大哥……"我正要开口劝慰,忽听得"嗯嗯呀呀"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那是?
大哥眼中闪过一抹温柔,拉我过去。
一个小小的婴儿显然刚刚睡醒,扭动着身子轻哼着要人抱。
"五弟,这是我儿子,可爱吧?"逗弄着婴儿,大哥骄傲的问我。
"嗯。"我点头。
这莫非就是大哥要带给我的麻烦??
"五弟,这孩子很乖的,吃饱了就睡,一点儿都不吵人,"大哥亲亲婴儿的嫩脸,"安儿刚刚满月,他是我最想保护好的,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他?我能想到的既可靠又安全的地方,也唯有这里了。"
"这……"我一脸的为难,"孩子这么小……"
"五弟,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我死了不要紧,可我不能连安儿都保不住……再过半年你满14岁,应该能出宫设府,可我怕我没有半年的时间了……"大哥脸上的从容不迫已被忧虑所取代,现在的他,只是个为自己孩子的安危担忧的父亲。
"好,我答应你。"我心一软,不顾子素在一旁向我猛使眼色,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大哥把婴儿交在我手上,"五弟,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虽然我跟你并不亲。我也知道,你身边多个婴儿肯定引人注意,想办法把他送出宫,通过你的手,不会引来太多的怀疑,而且我也准备了一个孩子当替身,三弟的人觉不出来的。这些银票是给你用来封奴才口,找人办事用的,在宫里,做什么事不要银子呢?别跟我推,我留着银子也没用。"
他塞了一叠银票给子素。
"大哥,你放心,安儿会如你所愿,平安长大的。"天,小婴儿真是又小又软,抱在怀里,得提着心,生怕捏坏了。
"大恩不言谢,我不能在此多待,你多保重。"大哥爱怜的蹭蹭舒服的又要睡着的安儿。
"你也保重。"我目送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重重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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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子素挥挥手中的银票,"你大哥也挺能捞钱的,120万两。"
他的突来这语让我因大哥而生的那点感伤,被冲得一干二净。
"说什么哪你?搞不好大哥的家底儿全在这儿了,别忘了,我还有40万的银票呢,就不行我哥有120万?"
"这孩子,还是赶紧送出去吧。"
"嗯。"看来又得找司徒缇来解决了。
于是,大晚上的,司徒缇被子素从温柔乡中请出。
"定颜,"坐在书房中,他强打精神抹了把脸,"你又有什么麻烦要给我了?"
子素把银票递到他手中,看到银票的面额,他眼睛一亮,整个人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还在我司中熟睡的婴儿。
安儿还真是乖,睡熟之后怎么吵都不醒。
"这个孩子是?"
"你别多问了,找个好人家养他吧,我是顾不得他了。"怎么想都想不出更好的措词。
"怎么,你拾了个弃婴?"司徒缇眼睛睁大。
"差不多,反正爹娘是不要他了,我也没法养,只能送到你这边让你想个法子。这个忙……"
"帮,我当然帮,呵呵……这小娃儿还挺可爱的,多大?"司徒缇收起银票,站在我身边摸着婴儿的脸。
"刚过满月。"我也学他的动作,轻抚安儿的脸,真嫩,好想咬一口啊。
"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等我把孩子给你安顿好了,你可得给我做一桌好菜。"司徒缇笑的像一只狐狸。
"成,什么时候?"这家伙,十万两银子还不够吗?看我到时候怎么治你。
"你等一下。"司徒缇快步走出书房,没多久,扶了一位睡眼腥松的女子进来。
"莹莹,你看,这个孩子可爱不?"他指着安儿说,"这以后可就是我们的孩子啦!"
被唤作莹莹的妇人愣了下,然后扑到我面前,像看宝贝似的盯着安儿。
"缇,你说……这孩子……"她激动极了,伸手想抱,又有些不敢确信。
"莹莹,我朋友带来让我们帮忙找个好人家收养,还有谁家比咱家合适呢?我们把他过继来如何?"
"你个奸商!"我明白了他所谓的安置,恨恨的泼了他一身的茶。
他自己收养安儿当儿子,还有脸要我的银票--更过分的是,居然还要我自己做菜给他。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他是这么一个损友啊?真是的,我还真忘了,他缺的就是儿子……
"定颜,你可是答应我了,二天后,我’儿子’满月,你得过来给我办桌~~"司徒缇得意的笑。
"真是个可恶的奸商……"回了屋,我一边脱衣服一边磨牙,今天晚上他肯定会因为过于兴奋和睡不着觉。
他可算从我这里捞到便宜了。
子素忍俊不禁,在一旁笑起来。
"难得你吃一次亏,就让他高兴高兴吧,大不了以后找回来~~再说他这样做,有谁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生的呢?"
"也对哦,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自我安慰着,吹熄烛火。
***
在破旧的门板上轻敲了两下,门打开了,任承恩露出混合着羞怯与兴奋的表情,请我和子素进屋。
"颜少爷、子素大哥……"他端了两杯清水递给我和子素。
在我的坚持下,他叫我颜少爷,纵使如此,听了近两个月,我还是不习惯。
在我的食补加药补的调养下,原本弱不禁风的任承恩,身上总算是长了点肉,面颊上也多了丝血色,但跟我站在一起,还是小了一号。
瞧他这个情形,若是有非常好的条件,一年左右就能养好身子,偏偏拖了那么久,弄得身体的其他内脏也受了影响,想要完全治好病,怎么也得二年了,也就是说,他至少能为我争取到二年的时间逍遥,至于二年之中,我能想到什么其他方法,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未可知。
"今天考考你的易容速度。"我啜了口清水,原来清水也未必不能入喉嘛~~平日里尽是各色茶、汤的喝,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好。"他乖巧的取出盒子,拿出铜镜开始易容。
要说易容术,还真是个好东东,有了它,做什么事都方便,当初跟御医学易容只是一时的好奇,想不到会有一天派上用场……
子素燃起一支线香,开始计时。用这个方法,也能驱一驱房中的霉味儿,我教任承恩用这个方法算时间,就是含了这个意思在里头。
任承恩是个非常有才气的人,我翻看他的手札和没有卖出的画作时,颇为惊讶。如果他不是家境贫寒体弱多病,考取个功名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一支香刚燃到三分之二,他就转过身对我们微微一笑:"颜少爷,你看如何?"
那声音,那神态,果然有7成像我。
我盯着他看了看,拉他与我站在一处,问子素:"我们俩个像不像双生子?"
子素的目光在我们俩的脸上游移了片刻,说:"任承恩眼神忧郁了些,而且不若你那么亮。"
"哈哈,子素,你是在’鸡蛋里拣骨头’吗?"我觉出任承恩的身体在听了子素的话后微颤了下,握上他的手安慰他,"承恩只要有5成像我便可,他住在深山古刹之中,会有什么熟识我的人来探望?"
真正熟识我的人,要不然来不了(如御厨),要不然心里清楚我的计划,不会揭穿内幕。
"说的也是。"想了下,子素也笑出声。
任承恩这才放松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比如有人多事要"我"露一手,我也教任承恩做素菜点心,他这两个月下来,做出的成品倒也似模似样,乐的我大呼"名师出高徒"。就算万一来了实在无法应对的人,他还可以装作发病的样子蒙混过关。
又交待了几句,我和子素匆匆回宫。
最近宫中忙着置办父皇的寿辰,各种事情非常多,保不齐江公公会不会跑到我那里跟我说点什么话儿。
"子素,你倒提醒我了,我现在也该注意一下眼神什么的小细节,免得被那些个人精儿看出破绽。"
快迅换回衣服,我往脸上涂了点改变肤色的颜料,让脸色显得灰暗些。
从一个多月前,我就开始了有意识的装病,比如脸色黯淡,说话不那么活力十足,眼睛的神采减弱,偶尔也在人前气喘几次。
"你已经很像了,上回不是把他们都给吓到了?"子素挽着我的发梢,下巴搁在我的肩上轻笑。
我第一次在人前"发病"把御厨们吓得手足无措,盆儿碗儿碎了一地,把前来取膳的江公公也吓得不轻,都跟着抱起我往御医处跑的子素跑,得知是哮喘发作时稍稍安心,减了我不少的工作量,还在御膳房外给我搭了间屋,让我在那里做做点心什么的,也不用受他们的影响。还别说,只有我一个人单独使用,可比跟着他们烟熏火燎的舒服多啦,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招儿??悔啊~~~
"我难受,你扶我起来……"我往他身上一软,虚弱无力的说。
"主子,主子,您怎么啦?我给您拿药……"子素非常配合我,惊声高叫。
"砰"--屋门被大力推开,江公公闯进来。
"小主子这是又犯病了?"他一幅比子素还紧张的模样,还不像是装出来的,多少让我心中升起一抹感动之情。
"是啊。"子素顾不得招待他,急着把我放在床上,取"药"给我服用。
江公公在我床前团团转了半天也搭不上手,最后只得立在床头,小心的等我恢复"正常"。
"呼--呼--"
我又喘了半天,才在子素的运功帮助下半坐起来,开口说话。
"江公公,您放心,后天的寿宴,不会出岔子,"我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就是倒……在灶前,也会……会在把菜全……做出来之后……"
"哎呀,小主子,你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个了,安心养着吧,"他跺了跺脚,咬牙道,"反正大体上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再多关照一下其他的节目,菜品就是稍稍逊色,万岁爷在高兴的时候也觉不出,倒是御医说的安养之法……难道多在这院子里种些树,比不得在山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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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难道他是真心对我好,关心我的吗?饶是如此,事到如今戏我还得唱下去,我还指望他能在父皇面前帮我求情呢。
"唉……这都是命……"我一脸怅然,"也许我……注定了要……在这里等--"
子素捂住我的嘴:"主子,您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您的病会好起来的。"
我黯然摇头,抓下子素的手,有气无力的说:"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子,难道我……自己……不清楚吗?江公公,说什么后天……的菜我……都要做……不然,我怕是没……机会再给……父皇做菜了……"
江公公垂下头,半晌才说:"好,不管你后天能不能做菜,咱家都会设法让万岁爷召见你,回头万岁爷要给赏的时候,你只管求爷让出宫养病就是!"
"啊……"我和子素齐声惊叹。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让江公公成为我们的"共犯"……有了他的加入,成功出宫的把握又加了一分。
我激动的又喘了起来。
子素再次给我喂药,然后一迭声的替我向江公公道谢。
"别谢了,咱家出来这么久,也该回了,小主子好好休息吧。"江公公甩了下拂尘,微叹一声推门而出。
"成功了!"等江公公走出院子,我和子素欣喜的抱成一团。
我们早就听到江公公的脚步声,想不到他的配合度这么高,哈哈!!
***
我现在连菜都不必自己动手切。
切好的各色食材已经摆在我面前,两个小学徒在一旁给我打下手,子素"紧张兮兮"的站在门口往里望,一幅随时都准备着冲进来给我喂药的模样。
我的脸色当然很差,有气无力的指挥学徒们做这做那,御厨们在忙碌中时不时从御膳房里递出几道关切的眼波,大家都在努力祈祷,我能支持到做完该我做的菜。
相对于众御厨要做的数量,我需要做的并不多。父皇借寿辰大宴群臣,每位御厨的工作量比平日加大了许多,不得不调各宫的手脚灵活脑子聪明的宫人前来帮忙,能分我两个平日就在御膳房打下手的学徒,已经是在照顾我了。
我今天要做的是专供父皇食用的大寿桃一个(其它的由御厨做……本来全是该我做的,我有病嘛……);供所有人食用的以糙米、红糯米、小米、小麦、荞麦、绿豆仁儿和甘薯为主要原料的特制五谷饭,取意"五谷丰登";一道由各种菜蔬为主素菜"寿比南山";一道以特制豆腐(我盯着学徒照古方用豆子做的)为主要原料的汤"福如东海"。
快炒炒熟的花生米,在被学徒声速碾碎之后撒在已制作成功的"寿比南山"上端出去,做"福如东海"的时候,我没有用御厨们调出的老汤来提味(因为那里有肉,是荤的),而是改用好几种味美多叶的菇类熬成浓汁,佐以豆腐和其他的豆制品炖,在烹制过程中散发出的香味,令小学徒的反应都有所迟滞,我索性捞了一些先给他们喝,才使唤得动他们。
菜、汤、饭、寿桃都一一端了出去,小学徒回到御膳房帮忙打下手去了,我和子素坐在灶火已灭,仍然充斥着食物香味的屋中,等待着即将开演的锣声。
急匆匆进来传口谕宣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厨子进见的江公公,终于成为这场戏开演的敲锣人。
主演:我,二号配角:子素,跟着江公公脚步匆匆走向大殿,那个我不曾有机会列席的地方,去见今天的第一配角。
"皇上,您要奴才宣的厨子来了。"江公公对着主座上的人报告,我和子素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磕过头之后仍跪在指定的位置上,连头都抬不得。
"半身。"醇厚的男中音,带着威严让我们起身。这就是父皇的声音啊……
我和子素站起来,依然低着头,紧盯自己的脚尖,江公公在引我们前来时再三告诫:未经许可决不可以抬头,免得惊了圣驾。真是奇怪的规矩啊,天子的胆子很小吗?被人不经允许的看了会受到惊吓?八成是哪一代的先皇被人吓到过,才定了如此规矩,免得自己的后代也像自己一般在人前失态。
"抬头见朕。"
我抬起头,第一次很正式的见到生我的男人,我的父皇,风氏皇朝的第十五代皇帝风允行。
老天真是厚待他,明明四十岁的人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跟本沾不上"不惑"的边儿啊,虽然他是个俊美的人,但我却长得不像他,我比较像娘……也许,我的眉毛像他一些?
我看着他,努力在脑海中刻下他的样子,以免在多年之后,完全忘记父亲的容颜。
见我如此的看他,父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小伙子年纪轻轻,做出的菜品味道可真是不错,朕早就想瞧瞧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呼……回……父皇……呼……"我轻喘着,一字一字但清晰无比的说,并且再次下跪,"儿臣……呼……风……定颜,呼……恭祝父皇……呼……’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在子素怀中挣扎着吐出最后几个字,看着因乍听到 "父皇"两字离座而起,如今已立在我眼前的男子,正式"发病"。
"定颜这是怎么回事?!"父皇从子素怀里夺过我,"传御医!"
我躺在父皇身边急促的喘息,发抖,再吐不出什么音节。喘息是装的,发抖却是我的真实反映,父皇抱着我呢。我激动之极。他一身灿亮龙袍,却毫不在意的抱着衣袍上沾了灰渍的我……我幸福的真想晕过去……
父皇接过子素手忙脚乱的从身上掏出的药,亲手喂我,我紧张的咬到他的手指,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取过江公公奉上的水杯喂我水喝。
"谢……咳咳……父……皇……呼……"急着开口说话的结果就是被水呛到,父皇到底是皇帝,没有喂人喝水的经验哪。
"别说话,"他一边抚着我的背给我顺气,一边说,"放松一点……"
父皇现在就在我身旁,我怎么可能放松得下来呢?反手抓着他的龙袍,父皇能抱着我,喂我水,安慰我,这是我做梦都想要的啊……
耳听得江公公跟脸色已变的父皇奏明我的情况,边上的群臣的窃窃私语声、轻叹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眼角的余光瞟见大哥强作镇定的脸和三哥略显讶异的表情,以及匆匆赶来的御医……
我被抬回小屋的时候,"病症"已经减轻了许多,父皇在听到御医的建议后,眉头微皱,沉吟片刻,说:"那就让五皇子定颜到西山卧佛寺疗养吧,明日就把他送过去。"
得到他的首肯,我松了口气。
"唉,想不到你这孩子竟如此孝顺……"父皇轻叹着抚上我的头,那温柔的轻触令我抱着他大哭出声。
父皇啊父皇,你若能早一些这样对我,多好。
如果你一直对我冷淡,我也会在出宫后少一份牵挂啊。
父皇任我抱着他哭,温暖的手拍在我的背上,不断柔声安慰我。
我又哭了一会儿,娘取代了父皇的位置,让我在她的怀里抽咽,父皇带阗一帮人离开我的小屋。
待众人散去,我从床上坐起,红着眼精神百倍的样子吓了娘一大跳。
"颜儿,你……你不是……"泪痕犹干的娘在子素的扶持下堪堪没有顺着床沿滑坐在地。
"娘,我好好的,只是找了个出宫的理由,没事先告诉您,是怕您在人前装的不像啊。"我牵着娘的手向好解释。
"颜儿,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娘瞪大眼看向我。
"娘,您不是跟我说过要想办法早日离开这里的吗?"我反问娘。
"我什么时候说的?"娘苦苦回忆着。
"我过6岁生日的时候,您特意叫我一个人听,叮嘱我不要想着做皇帝,要我有了机会就远走高飞。"我提醒娘。
娘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半晌才说:"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还念念不忘?!犯得着为了这个欺君吗?再过些日子你就能出宫设府了,你这又是何必?"
咦?这不是娘对我千叮万嘱要我牢记不忘的话吗?怎么倒成了该忘了的?我疑惑的想,嘴上还要为自己作解释:"娘,您有所不知,大哥和三哥为了皇太子的位置不停争斗,如今愈演愈烈,我怕再留在这宫里头,别说是到时候能不能出宫设府了,搞不好我们几个小的命都保不了,先跑先安全了不是?娘,您总不会到父皇那里告发了我吧?"
冲我娘的这个实成劲,被父皇冷落多年都依然要我不要恨父皇,若不把她给说动了,她还真有可能去把我的事告诉给父皇。
唉,千算万算,我怎么就没算到我娘的固执呢?
"哦?是这样的吗?"娘听了我的话微愣了下,想了想,终于首肯,"好吧,你出去闯闯也好,自己在外面小心行事,想回来看娘,就尽管回来,凡事顾忌太多,也没多大的用处。"
"孩儿明白。"我松了口气,让子素取出放珠宝的小箱子。
"娘,这些您留着赏人吧,手边没钱也不方便,以后……"我打开箱子。
"颜儿,你这是怎么得来的?"我娘又是一惊,叫道。
"反正是正道上得来的,您就用吧。"把小箱子递给娘,娘坚决不要。
"我用不着那些,你出门在外,肯定会用上。财不露白,有了钱不要太显,不要太招摇。娘回去了,明儿还得送你们呢,你们也快些收拾东西吧。"
娘站起身,对着我看了又看,脸上掠过似喜非喜似忧非忧的神色,叹道:"颜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很好。"
20
"娘……"我被她看的有些慌,爬下床拉着她的手不放。
"好了,你收拾东西吧,我要慢慢走走,别跟着出来。"娘摸摸我的头,转身走了。
"子素,我做错了吗?"我问子素。
"没有,我不觉得你有做错什么,"子素揽着我,"别多想了,我们是该准备明天的行李了。"
我点点头,取出小小的袋子,把各种不同的宝石分别装起来,免得互相磨擦磨坏了。珍珠还好,放在小盒子里就行,金银制品最皮实,随便放放就行。找出几件衣服打包,放妥银票,仔细检查一番才安心就寝,却又躺在床上左右就是睡不着。
"子素,你说,我们真的成功了?"我紧贴在他身上,反正现在已经是秋末冬初的时节,天气不像前几个月那么热,再说了,热的时候我不还是想抱就抱?
子素轻笑着搂紧我:"颜儿,你今天做的很不错,我们已经一只脚迈在了宫门外了。"
"哎?那另一只呢?"
"另一只?正在往下落啊,不要急,明天就落在宫门外啦。"
"时间那么长,腿酸……"我向他撒娇。
"哦?是吗?那我给你揉揉……"子素开始动手,我叫了一声就和他缠在一处耳耳鬓厮磨起来。
我们折腾了好久,才有了睡意,相偎相依的睡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俩都醒了。这些年来练功练得习惯早起,到了时候,肯定会醒,叫都不用叫。
"出去坐坐吧。"我披上外衣,任头发散着,伸手去拉子素。
"唔。"子素懒懒的应着,半天才支起身子。
一起走到屋外,启明星已经在东方升起了,这个小院,我自打有记忆就在这里生活,一草一木都万分熟悉,想不到今天,就要离开了……
"这里,有着我的喜怒哀乐,满满的,全在这里了……"我手一划,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它们全包进去。
"太小了是不是?"子素微笑道,"以后,你的天地会非常非常的大,走也走不完,不过我们可以慢慢的走,或者,你着急的话,我们可以弄匹马,那样就能快很多。"
"马?好啊~~~我还没骑过马哩~~~~子素,你说,我们是先去骑马,还是先去看看海是什么样子?"
"都可以啊,我们可以骑着马去看海……"
"哇!!!"我兴奋的在院子里叫出声,然后醒觉我现在在"病"中,只好压低了声音笑叫。
子素含笑看我快乐的模样,我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子素,苦了你了,这6年一直陪我在这个小院子里消磨时间,要不你早成大侠了……"
"陪着你,我心甘情愿,"子素轻吻我的颈,托起我的头,黑亮的眼眸像是能望进我心里似的直视着我的,然后笑的眯起来,"定颜,在你身边,有外面找不到的快乐啊。"
我埋在他胸前,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听他在我耳边不住的低喃轻诉,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有子素陪我一起闯荡,再大的风雨也不怕啊。
我们几乎同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是来给我送行的人吗?我和子素回到屋中等待。
看着小小的包裹,我心中一动。
"子素,我们还得带些东西。"
"哦?"子素不解的看我。
"我是要去山中静养的对吧?虽然我不会住在哪儿,但也应该把心爱之物,书册文房四宝什么的带齐了才对,否则,一看就像是要落跑的轻装简行啊。"
"哎?也对。"子素拍拍头,开始把我的各类藏书堆在书桌上整理。
我则把宣纸笔墨收在一处,就算我用不到,任承恩也会用,差一点就害任承恩只能天天读佛经解闷了,虽然看佛经也不是坏事。
还有四季的衣服,全带上比较好……万一照顾不周,害任承恩生了病,那可就糟了。我又到柜子前抱出一堆衣服,准备打包。
"定颜,我们来看你了。"
子素打开门,进来的是御医们,我放下手头的衣物,迎上去,本打算请他们在屋中坐,奈何屋子太小,椅子不够,床上又堆满了衣物,只得引他们站在院中谈话,留子素打包一堆什物。
"定颜啊,你这一走也不知道怎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看到你回来都不好说,"李御医拉着我的手,细细的看我,"我们老哥儿几个合计了一下,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你可一定要收着。"
放在石桌上的包裹被胡御医解开,我看到一套金针,几本仍散发墨香的小册子,一排小玉瓶,里面还有5瓶那种特制的养颜膏,因为瓶体比别样的小一半,极易分辩,还有一个小包裹在里头,林林总总的,应该全是些好东西。
赵御医拿起一本小册子,跟我说:"定颜,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这里面可是我们每个人历年来治愈的各种疑难杂症的手札,有了他,比医典不差。"
"这一本可是我们所有能想到的被我们治好的高官名人的名字和住址,你有了需要可以凭这些信物去找他们帮忙。"李御医打开那个小包裹,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玉佩、木牌、铁令……
我瞪大眼,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心中泛起难以言哈的复杂感受,最后化成雾气,在眼底凝聚。
"定颜啊,你可是我们这些老头子的解闷人,有了你在,宫中的日子也不那么难挨,你给我们的那么多,送你这些个东西,让你以后在外面多些个方便,可不要忘了我们啊。"
陈御医的话让我再也忍不住,抱着离我最近的郭御医放声大哭。
"别哭啊,今儿可是个好日子,"老御医安慰着我,"你是个好孩子,不但给我们解闷,还给我们留了一个生财的方子,说起来我们真的要谢谢你。"
我擦了擦泪,不好意思的对围上来的御医们说:"您们也给我了很多很多的关爱,如今还为我的事担着风险,我……"
"没事儿,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怕什么,你就放心的去吧。"其他的御医都笑着对我说,要我不要为他们担心。
"小主子,我们还以为来得太早呢,原来还有先到的啊?"几名御厨带着小学徒,端了好多的食盒进来。
"你们这是……"我指着他们端的食盒,一时反应不过来。
"嘿嘿,小主子,我知道我们做的点心没你做的好吃,但左右也都是我们的心意不是?这可都是我们自己的拿手绝活儿,昨晚上连夜做的,就等着今早在您启程前做好送来,让您带着吃的。"
"油纸包里的是各式点心,布包里的是蒸糕素包子,坛子里的是各式的腌蜜果子……"
现在不大的石桌上已经被食盒一层一层的摞着,占据的满满当当,坛子放在石凳上,御厨们终于腾出手向我介绍。
"啊,对了,这里面还有些寿桃子,还有您教我们做的各式点心,回头尝尝有没有学的很像。"另一个御厨补充。
我看着那一双双诚挚的眼,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他们昨天已经很累了,却还为了我做这些点心出来……
"唉,你呀,"子素拿了手绢给我拭泪,压低了声音说,"你可不能为了这个不走。"
他真是知道我。
只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是不想走,也不可能再留在这里。
"主子,您好好养病,我们会照您定的食谱来给皇上和娘娘做菜……"
好容易止住的泪又被勾出来,御厨们见我这个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招我哭的话,道了声"还要回去准备早膳,就不能去送主子"就匆匆离开了。
"我们也不方便去送你,定颜,多保重。"御医们也向我告辞。
一时之间,人都走光了,只剩了一堆的东西在眼前,昭示着他们曾经来过。
"好啦好啦,你别这样,"子素搂着我,在我唇上轻吻了下,说,"你还是先头疼一下这么多的东西怎么带吧,屋子里可已经有好几个包裹了,我怀疑一辆马车都装不下。"
"啊?"我掠向屋子,看到被子素打包好的东西,险些跌倒。
"这么多?!"靠在子素身上,无力感油然而生。
想不到我的东西会这么多……以前怎么没觉得?
"两包衣物,两包书,一包是笔墨纸砚,一包各种用品,还有这个是我们所有的家当。"
……
这基本上就跟把全屋的东西打包搬走没差别了……
《白玉小猪吃老虎》(21) by 黑羽琉璃
"怎么这么多东西啊?"江公公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他领了几个小太监,站在院子里。
"江公公。"我在子素的扶持下出来。
"小主子,您的人缘儿可真好。"江公公闻到香气,吸吸鼻子笑道。
"您可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就拿吧。"
"不了,这可都是给你预备的,在山里可没宫中这么便利,你还是留着慢慢吃吧,"他摆摆手,"咱家是来帮你们收拾东西的。"
"哦,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我引着他往屋里走,他看了那一堆的大包小裹,居然笑了。
"行,咱家就是怕你们东西带着少了,到时候用起来不方便,过来提醒一下。"他招手让小太监们拿包。
子素把放我们家当的包和御医给的两个包收好,没让他们拿,其他的都教小太监抱走了。
"今儿咱家可是特意请命送小主子去卧佛寺,时辰不早了,用了膳就出发吧。"江公公坐在桌旁。
"好。"我也坐下来。
江公公示意子素也一起坐。
"去山里休养也清静,只是夜里头会冷,冬衣手炉什么的都打包了吗?"
子素跳起来去找。
"别找了,咱家怕你们没准备,已经都放在马车上了,"江公公又笑了,说,"除了香油钱之外,咱家会记着关照底下的人时常送些日用品和药品什么的过去,总算主子习惯吃素,借居起来也方便些。"
"公公想的真是周到,我在这儿多谢您了。"我为他满上茶水。
子素不好意思的再度落座。
送膳的小太监来了,习惯性的试过毒,我们才放心用膳。
过不多时,娘和蓉儿也到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留有多太多记忆的小院,我们一行人走向宫门。
三辆马车已经备好,我、子素、江公公乘一辆,后面两辆放的都是各种物品,也跟着几个小太监。
临上车前,娘把我抱在怀里,低声叮嘱我在外定要小心衣食住行,凡事多长个心眼,多做善事,说完,还塞了个什么东西在我手上。
"娘,您多保重。"千言万语化为一句保重,我跪下去给娘磕头,才在子素的扶持下进了马车,告别含泪的娘和蓉儿。
娘塞在我手上的东西小小的,上面还有着娘的体温,乘江公公跟底下的人交待话的时候,我偷偷瞧了一眼,是一颗小金印,上面刻的是我的名字。
娘把它塞给我干嘛?我撩开车帘看向娘,娘却只管着拭泪。
算了,娘给我我收好就是了,我把它揣在怀里,靠回子素身边。
我还是头一次坐马车呢,这辆马车非常的宽敞舒适,就算我躺下,都可以把腿放平,余下的地方,还够放一个矮桌再坐上两个人。
车上铺着厚厚的软垫,不论坐卧都感觉很棒,江公公说完了话,令车夫启程。
我再次撩开车帘,跟娘的目光对上,娘含泪向我笑着挥手,那一瞬间,我真想跳下去再抱一抱她,腰上传来的力量阻止了我的冲动,我只能探出头,看着娘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内。
"别看了,"子素让我再度靠在他身上,揉着我的颈部,"也不怕脖子断掉,想看你娘的时候就回去看她,没人会拦你。"
"嗯。"碍着有江公公在,也不能说什么别的,我索性闭目假寐。
今天晚上,还有我们忙的呢。
马车行的非常平稳,耳边隐约传来各种声音,不住提醒着我,我已身处宫外。
子素跟我这么些年,身上的压力也挺大的,别的不说,就说他的胡子,他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有细小的茸毛,后来愈发明显,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后,我不得不从御医那里弄到脱毛的药,用的剂量有误,以至于他的下巴上再也不会长胡子……
我当时吓得大哭,他抱着我柔声的安慰,说不长胡子还省得日后天天刮……
为掩饰自己的秘密,他种种的辛苦不一而足,出宫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子素为我做了多少,我心里都清楚的很,而我为他做的……他不知也无妨。
马车终于停下,子素在我耳边轻唤:"颜儿,我们到了。"
我睁开眼坐起身,撩开帘子一瞧可不是,外面正是一座寺院,江公公已经下了车,正和僧人交谈。
没过多久,江公公又上来了。
"小主子醒了?他们已经收拾好一个小院,我们直接过去。"马车缓缓前行,绕到寺院的后面,又走了些路,我才看到位于山坡上的小院子。
还真是不大,这个院子离寺院有一定的距离,又不是很远,院里院外都有树,收拾的很干净,在我正打量环境的时候,后面两辆车上的小太监下来,把东西往屋里搬。
"这四间屋,一间是睡房,一间当书房,一间放些个杂物,这是厨房,可以自己烧水,熬药,做自己想做的东西,"江公公领我们挨屋看,"放心,水他们每天会送来,饭菜也会定时送到,想要什么就跟他们交待,总之你们要什么,他们就会给什么,药品我先带了一个月的,也会让御医定期过来诊治。"
转完一圈回到屋里,我不由得暗暗吃惊,江公公手底下的人动作还真是伶俐,屋里各种器物一一就位,床上挂了床帐,桌上燃着熏香,任谁也看不出,外面普通到了极点的屋子,里面却布置的与在宫中一般无二。
我眼中的讶色显然令江公公很高兴,他满意的对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微一颌首,小太监才退下去忙别的事。
第一壶茶沏好,品过茶,我的书房和其他房间也布置好了。
"主子您看还需要什么吗?"带我们看过分门别类放好的各种器物,站在调料锅子一应俱全的厨房里,江公公问我。
"您可真是细心,什么都备齐了。"我由衷的叹。终于明白江公公何以成为父皇身边受宠的贴身大太监,他居然把各种各样我想不到的琐碎物事都带了来,有些东西,我是决想不起来准备的,明明不起眼,到用的时候若是没有,肯定麻烦。
"您再想想,还要什么,咱家不能久待,万岁爷那边可还等着哪。"
"已经很全了,江公公,多谢。"我向他一拜。
"哎哟,主子,这咱家可受不起,您满意就好,"江公公闪开,"那,咱家可就回去复命了。"
"您好走。"见他真急着走,我也不再挽留,和子素一起送他上了马车,目送车队渐行渐远。
"江公公不会经常来看你吧?"子素突然问。
"应该不会,他哪能有那么多的工夫。"
我往回走,子素也跟了上来。
"万一他想你了呢?"
"那我们就一起祈求不要有这个万一发生,或者祈求他发现了,也只能在父皇面前为我们多加掩饰。"我叹了口气。
想想还真挺对不住江公公的。若没有他的上下打点,我也不会住在这么舒适的地方。
摸出易容工具,将子素化成令人过目就忘的模样,让他去见送午饭和晚饭的僧人,以令他们习惯只看到子素一个人,"我"可是需静养服侍的"病人"哦。
***
“哇……”任承恩进了屋,发出一声惊叹,“这……这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这么好??”
他虽然早知道我是皇子,却怎么也想不出皇子应有的待遇究竟如何,何况现在屋中的这些器物都经过江公公的打点,件件都是精品。
没敢告诉他茶具是官窑所出,价值昂贵,免得他不敢拿它喝水。更没敢告诉他这些器物到底有多贵重,什么都不知道,他能在这里生活得更自在些。
“嗯,而且每天有人给你送饭,你要什么,跟来人说就行。药已经分好份儿,补品都在这里,应该每个月给你送一次各种用品。”现在换我叮嘱他应该注意的事,教他手炉、暖炉的用法,指点他炭等用品的存放位置。
这一圈儿下来,任承恩已经一脸的恍惚,他可能做梦都没想过有人会生活如此奢华,而这样的生活,从今夜开始,就轮到他过了。
《白玉小猪吃老虎》(22)
“要不要我找个人来陪你?如果我们走了,只有你一个人生活,会不会怕?”
“不必,”任承恩连连摇头,“我早习惯一个人生活了,再说,闷的话,我可以在山上走走。”
“成,那,你一切可就要随机应变了,这周围的地都是庙产,不会有闲人到这里来,对送来的食物,要小心提防,先验过了再吃,御医都知道你的事,能给你好好诊治,你的病会好得更快……”我把带了好几年的玉葫芦给他,“这里面有银针,时常用它验食物,小心没大错。”
“我明白。”他将玉葫芦收好。
想想该交待的话都说完了,留给他足够的银两以防不测,我和子素骑着司徒缇送的马,乘着夜色远离京城。
“子素,我们自由了?”躺在子素怀里,望着跳跃的火苗,我有些难以置信,期盼已久的自由,竟真的实现了。
“对,我们自由了,全身都在宫外了~~”子素亲了我一记,渡给我一口汤,“明日就能到保定府玩玩啦,然后我们就一路南下,上济南府看泉,品茗,然后去威海卫或是灵山卫之类的临海城市,看海去——”
“我要登泰山——”我咽下那口汤补充道。
泰山是离京城较近的名山,我对它神往以久,这次有了机会,是定要去瞧瞧那里的风景的。
“好,先看泰山,再看海。”子素满口答应。
***
保定府只是小城(相对京城,它当然是小城),因为距京师非常近,我和子素没有多待,购了些衣物用品,就匆匆南下。
一路上早就收割完毕的田地里空无一人,我和子素骑马路过田间小路的时候,最常见到的,是立在田边的农民扎的草人儿,披着破旧的衣服,有的手上还拿着一把破扇子,扇子还能随风摇动,远远望去,就跟真的似的。我头一次瞧见的时候,还跟子素打赌,结果输了一个亲亲给他,从此再不会认错。
我们白天赶路,晚上就在野外露宿,或者向农家借宿。
还别说,出门在外非常有意思,比如去农家借宿……
见天色已晚,我和子素不再赶路,牵着马进了一个村子。
村子里的人都用无比好奇的眼光看我们,小孩子在我们走近的时候散开,各自躲在不同的地方,树后、墙后、门后,然后再探出头,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和子素小心的绕过不知闪人的家畜,来到一户看起来比别家富裕的人家前敲门。原因无它,这一家总算墙彻的很齐整,门上的漆也比较新,脱落的不是那么厉害。
主人还没应声,院内的狗先狂吠起来,引得别家的狗也叫起来,一时之间,狗叫声不绝如耳。
“大黄,别叫了!”略显苍老的声音不大,狗听到却乖乖闭上嘴。
开门的是一位老丈,疑惑的看我们:“两位这是?”
“老人家,我们兄弟俩个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想借住一晚,不知方便不方便?”我笑得甜甜的,轻声问。
老丈把门打开:“进来吧。”
院子里有好几棵苹果树和梨树,西边还有个马厩,里面拴着一头骡子,老丈让我们把马拴在树上,期间大黄狗一直跟着我们走,闻嗅了半天,才又卧回自己的窝。
“老丈贵姓?”拴好马,我问道。
“呵呵,我姓杨,两位小哥儿呢?”老人引我们进屋。
“我们兄弟俩姓云。”我说。
父皇,对不起了,姓风要是说出来,太惊人了,我就跟了子素的姓吧。
杨家几间屋的屋檐下面堆了不少玉米,几串红红的辣椒挂在窗前,窗户下还有不少南瓜,见我多瞧了几眼奇形怪状的南瓜,老丈笑了。
“自家产的南瓜,别看样子难看,吃起来可好吃着呢,回头蒸一个给你们尝尝。”
“那就多谢了。”子素拧了我一把,作出“馋鬼”的口型。
我吐了下舌,抢步在老丈后面先进了屋。
杨家有三个儿子,都分出去单过了,但时常送吃的给老人,农忙时节也是一起下地干活儿,老丈今年不到60岁,身体还很好,干起活来不比年轻人差,所以这日子就比别人家要好。
老俩口非常热情,老太太非要捉只鸡下菜,被我拦住,求她不要为了我杀生。听说我只吃素,老太太还一个劲儿的对我说:“你可别跟我客气啊。”
晚饭老太太还是做了好多,玉米粥,玉米饼子,炒鸡蛋,炒花生,几盘素菜,腌萝卜……哦,还有老丈特意嘱咐的蒸南瓜……
那么满满一桌子的菜,弄得我和子素都怪不好意思的,连声说着“打扰了”,老丈却很高兴,眉开眼笑的捉着子素要他陪着喝几盅。
还别说,瞧着丑丑的南瓜,吃起来又面又甜,粥和饼虽然很糙,但别有风味,老太太看看我,又看看子素,对着老丈说:“哎,咱儿子要有这么俊,多好……”
把我和子素闹个大红脸。
老丈嘿嘿的只是乐,闷头喝酒……
晚上老太太收拾出一间屋,还给我们烧了火炕,说他们要早睡,就不陪我们多聊了。
吹灭了油灯,我和子素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心里也暖暖的。
“子素,我们也买上几亩地种种吧?总不能老是揣着银票走南闯北……”
“颜儿……你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还没闯江湖呢,就想着盖田庄了?觉得当个地主比当大侠有意思吗?”子素笑出声。
我不依的扑在他身上就咬。
“哎呀,”他轻叫,“我们才刚走了多远?好玩儿的地方可多着呢,到时候你看哪儿最好,再定下来也不迟啊。”
“唔,也对……”觉得他说的有理,才没再咬他。
“……子素,你说……我们怎么样才能进江湖呢?”我伏在他胸前问。
“嗯,我结交些习武之人,应该就可以了吧?”子素也不是特别的有把握,“我们在各地边玩边留点意,肯定会遇见江湖侠士什么的。说不定我们做好事做的多了,也能博个侠义之名呢?”
“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是吗?好主意。”我们用的是剑,所以改了个字,哈哈。
我边说边咬开子素的上衣。
“颜儿,你还没吃饱么?”子素无奈的扶住我,免得我使力不当,滚下去。
“不,是吃得很饱了,饱暖思什么来着,你总该清楚吧?”我舔着子素的肌肤,这几日在外露宿,都没有顾得上吃子素呢,我舔,我舔……怎么咸咸的……
“颜儿,我们几日没沐浴了?”子素推开我的头,笑着提醒我。
“……”
“等到了济南府,我一定要把你洗干净,好好的吃……”子素的话把我所有的兴致破坏一空,我悻悻的放话,然后八爪鱼似的抱着衣衫半褪的子素,一同滚进泛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
“喔喔喔……”
公鸡的叫声迎来了新的一天,然后各种声音也多起来,老太太轻手轻脚喂鸡的声音,老丈推开院门的声音,喜鹊在树上喳喳叫的声音……
“这就是农村的生活啊,真的满有意思的。”
我和子素早就醒了,只是借住人家,主人还未起来,客人就先在院子里转悠多少有些不合适,所以我们就一直躺在热度已减的炕上,静静听着这座村子从沉睡中醒来的声音。
子素笑着拧我的鼻子:“还掂记买地种哪?”
我伸出手,呵他的痒,逼他放了手,又在床上厮闹了半天,才整理被子下地,出门汲水洗脸。
吃过老太太做的早饭,我们向老俩口道别,老太太还硬是塞给我们几张饼和一个丑南瓜,要我们路上带着吃。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们放在被子下面的银子啊?会不会被别人拿走?”出了村,骑马奔驰在官道上,我问子素。
“你要不要回去趴在房上守着瞧个究竟?”子素笑道,“能有什么外人到他家翻被子?”
“也对哦,驾——”我一催马,超过子素一个马身,“看看我们谁先到第一个歇脚的茶亭吧!”
“颜儿,你……”子素恨恨的在后头叫,“有你这么赛马的吗?不公平!”
我们的马儿都是司徒缇送的,两匹脚程差不多,我偷跑了,他想追还真不容易。
想到这里,我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哈,你追啊~~追不到啊~~~~~”
官道上洒了一路我得意的笑,以及子素不忿的呼叫声……
临近午时,我们到了济南府。
找了家客栈,放好马,我吩咐店小二先把饭菜送到房里,再烧些洗澡水,顺手塞他一块碎银,就进了我们包下的小院。我们包了一个院子住,相对而言比较清静,这样,做什么事也非常方便~~
"你……真的要……吃我?"子素提问的时候,耳根儿都红了。
"那当然,放心,"我轻弹了下他的耳垂儿,"会先让你填饱肚子的。"
店小二在外面敲门:"客官,您的饭菜来了。"
我过去打开门,接过食盒,小二的动作还真快,我包裹还没整理好呢……
"来,先吃饭吧。"我把筷子递给子素。
这菜……吃到口中,我皱了皱眉,对子素抱怨:"现在我可明白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是怎么回事了,就冲这菜也让人受不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先简单对付一下,晚饭我们不在客栈吃了,找个好饭馆。"
"是啊,你这一走,肯定宫里有很多人不习惯,这和我们的感觉很相似。"
"去,我又不可能给他们做一辈子的菜。"我放下筷子,比起这样的菜,我宁愿吃老太太做的饼。
子素和我一人一张,"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去借个厨房自己做吧。"
"唔……"我正在考虑,小二拖着沉重的脚步声进了院,水烧好了。
他抬来的木盆足够我和子素容身,一趟一趟的往木盆里添水,临走前我吩咐他:"等我们晚上去去了再进来取盆吧。"
"是。"他边擦汗边回答。
我试了试水温,往里洒了些特制的药粉,用来消毒健肤,药粉微微的草香随着热气很快充满了整个房中,我拉了已经脱了衣衫的子素坐进去,享受共浴的乐趣。
我非常认真仔细的把子素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至于我自己,也被子素服侍的周到之至,子素的身上在热水和我的手的共同作用之下,变得红通通的,瞧着就那么让我有食欲。
我们在房中足足亲热了一下午,才换了新衣出门。
"子素啊,你现在可是……愈来愈动人了。"摸摸子素的脸,我满意的叹道。
在我的坚持下,他使用我配的养颜膏擦脸,尽管肤色没变,手感却细腻了很多。
子素横了我一眼,没吭声。
跟小二打听过城内名楼的位置,我和子素缓缓在街上走,尽管我的药膏质量很棒,我也已经很小心,他还是多少带着不适。
我也不急,边走边挑些味道不错的当地小吃买了,然后塞给子素吃。
子素对食物来者不拒,却不开口跟我讲话,看来心里还在恼我。
轻吐了口气,我发现街对面有一个不起眼的铁铺,轻拽子素的衣角,指了那个铁铺给他看。
"我们去买把剑吧?你总不能用木剑当大侠啊。"嘿嘿,不信他不开口。
"嗯。"
吸引我过去的是铁匠打铁时的节奏,那应该是位很有经验,很沉稳的铁匠,作出的剑应该不会太差。
果然,进了铁匠铺,我发现了几把不错的剑。
拿了最好的一把给子素试用,我询问正忙着打铁的师傅。
"您这剑怎么卖?"
扫了一眼那把剑,铁匠眼皮都没抬的说:"为什么是它?"
大有我不答出剑的妙处就不卖的劲头。
有意思。
我笑了。
我可是经常在宫内各处转,武器库中的各式名剑见的也不老少了,感觉那些剑,质量也没比子素手中的强太多。
"这把剑瞧着虽然不起眼,但用的可是精铁,可能还加了别的金属,已经炼至光华内敛,护手处打磨非常精细,拿起来顺手,就连这鞘,也颇具古朴之风,不招摇,看着就舒服。"
铁匠抬起头,眼睛愈听愈亮,听完我的话,吐出一口气:"好!小哥儿这么会赏剑,一百两银子,您拿走。"
"一百两?"子素轻呼出声。
他的意思是,价格便宜了,我们都明白。
"宝剑送与有缘人,这一百两银子,是我的料钱。"铁匠笑眯眯的说道。
"多谢!"我递上银票,摇子素的手,"这把好剑是你的了,高兴不?"
子素还剑入鞘,回我一笑。
"好啦,我高兴着呢,不是要去吃饭吗?走吧。"
出了铁铺,我们没走多远就到了店小二介绍给我们的"月华楼"。
挑了二楼临街的位子坐下,子素把剑放在桌上。
"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陪我吃了这几年的素,出来了就不用顾及那么多。"我陪着小心说。
"颜儿,你害我不成?你自己吃素修福,就不管我了?那些佛经我可看过。"子素又瞪了我一眼……
"哪有……我怕你想吃又不好意思点嘛,你若真的习惯吃素,那不更好。"唉,怎么怎么说都是错呢?无力……
听我们的话,立在一旁的伙计脸黑了一半,以为我们存心跑这儿点便宜菜来了。
子素知道我们不缺钱,点了几道菜,又叫了好些精致点心(点心价格比菜品要贵),店伙计的脸色变得正常。
等伙计走了,我问子素:"瞧见没?给咱们脸色看呢,要不要我闹一闹这里?挑厨子的不是,那可是我的专长。"
"出门在外,何必呢。"子素摇摇头。
"好吧,倘若他们做的好,我就不找他们麻烦了。"我对子素笑,笑,笑……
子素轻笑:"你成心是吧?他们做的菜能吃就行,哪可能让你完全满意,你就省省力气吧。"
"遵命~~看在子素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们。"子素笑了就好……他沉着脸的样子,我可不想多看。
伙计脸色不好,菜上的倒不慢,没多久就全上齐了。
吃了几口菜,我不得不承认"月华楼"的伙计的确有本钱给客人脸色瞧,简单的几道素菜,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已经不错了,那些点心,也还在"可以吃"的范围之内,别看我对街头的小吃不挑,点心我可是从小吃到大,有一点不对我都不吃。
子素自然也吃的比较满意。
正当我喝汤的时候,边上一桌客人的闲聊声传入耳内。
"白老爷子的寿辰快到了,来咱们济南府的江湖人是愈来愈多了。"
"江湖"?!我和子素对视一眼,然后支起耳朵继续听。
原来天龙门的老掌门人白万山的70大寿就在后天,慕名而来的各路江湖人士都来为他贺寿,想是子素放在桌上的剑引发那一桌人的谈兴,才提及了此事。
"要不要去贺寿?"我问子素。
"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的是傻子。"子素回答我。
"那我们就先品茗,后贺寿罗……"想想后天就能一睹江湖侠士的风采,不那么好吃的点心也可以入口了。
打听好白府的位置,贺寿的礼节,我和子素在济南府中赏尽名泉,也喝到不少的好茶,还到泰山玩了一天,终于等到白老爷子的正日子。
带着四色点心,再交上两百两银子的贺仪,写单子的人往院子里一指,就放我们进去,然后忙着招待下一位来宾。
白府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贺寿之人,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倒也不少。光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各种兵器,就够我看得眼花缭乱。
"哗……这就是江湖人哪……"怕我的话让人听了笑倒一大片,我刻意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子素说。
"嗯。"子素的眼睛也有些不够用,想来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江湖人。
"两位太和派的少侠,这边请。"负责接待的人看到我们,引我们往里院走。
哇!我没听错吧?少侠~~我们被称为少侠哦~~我美得不行,子素也同样一脸的喜色,拉着我跟上那人的脚步。
"太和派,贤弟听过这个门派吗?"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龙少庄主,小弟不曾听说过,"另一个声音答道,"方公子见多识广,不知……"
我站住,扭头看向发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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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cat 2009-6-25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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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白衣公子摇著手中同样雪白的折扇作悠然状,天,十一月呀,这个时候摇扇子……有病……病得还不轻……
另两位分别穿著青色、灰色长衫,一身儒生打扮却腰佩长剑的男子,也一幅鼻孔朝天的模样,嘴边还挂著不屑的笑,将原本平平的长相破坏到没法儿看的境地而不自知,正朝著一旁的粉衣少女大献殷勤。
”颜儿,别惹事,乖,”子素手指摩娑我的掌心,柔声安抚我的怒气,”今儿可是主人家的好日子。”
“万事忍为先”……这口气我且先忍下,等出了这个门,哼哼……有他们好瞧的……
我和子素迈进月亮门的时候,那几个男子爆出肆无忌惮的狂笑。
笑吧,尽管笑,待会儿小爷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
白万山白老爷子是个气质非常好的老人家,须发皆白,红光满面,精气内敛,果然是个武功高手。
跟他说完了祝寿辞,他瞧著我们,目光在我们身上打著转儿,道了声”少年有为”,便让接待人引我们坐到左首第六张桌子之後,勉强吊在席尾,没有被安排到外面的院子里。
再怎麽说,我在宫中生活多年,还是个主子,身上难免带有富贵气,那可是穿上什麽衣饰也作不出的。阅历武功到了白老爷子这个级数上,对人的内功气质可以说是一眼看透,那一句”少年有为”,落在子素身上,令我也高兴得有些飘飘然。
来客在给白老爷子拜过寿之後,陆续入席,那三个嘲笑我们的人,刚好坐在我们的正对面,哈哈,那个什麽少庄主,在主人家的眼里,也不过如此嘛。倒是那个粉衣少女,坐在主席上,想来她是白老爷子的亲戚。
不少来宾可能原本就是熟识,再加上地位仿佛,所以坐在一起,话就格外多,开始我和子还有兴趣听上听几句,但入耳的皆是互相吹捧的话,听著听著就觉得索然无味。
至於寿宴上的菜色,不提也罢,反正我和子素基本上就没怎麽动筷子。
心里不住盼著能有人闹个场,出点热闹,偏偏白老爷子人缘(武功?)好得很,一个上门闹事的人都没有,哎……一点没有我想象中的惊险刺激……
”子素,这个就是江湖人的聚会啊?!”我还是用传音的功夫问。
”江湖人也不能总是动手打架,总得让人家过过平静的日子吧?你以为像说书人讲的那样刀光剑影才算是江湖生活吗?”子素也同样用传音功夫作答。
唉。
在心里叹了口气,子素说的也对啊。
”那武林大会或是华山论剑那样的集会,什麽时候才能召开?”失望,深深的失望,最後一道菜都上完了,那帮人还在互相说著吉祥话,啧……真让人受不了……
子素作了个”我也不知道”的动作,登时就让我无力的靠在他肩上。
几道含著恶意的视线落在我们这边,我抬起眼看向来处,真是莫明其妙的家夥……居然我和子素什麽都没做,就被怀恨在心了?
那个龙少庄主跟他边上的两个人说:”方贤弟,听说你家的月华楼新请来几位不错的厨子,生意是愈来愈火了,过不多久,这济南府的上等酒楼,就全是你家的了,为兄可还没跟你道喜哪。”
”哪里哪里,”青衣人满口谦辞,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万分,”龙兄家的紫玉庄,那也是富甲一方,再说,赵伯父执掌的白马门,在江湖上名号也是响当当……”
灰衣人微微的笑,没有多说。
我在子素耳边说:”听听,跟咱们炫家史哪,月华楼,月华楼,嘿嘿……”我冷笑一声。
有那样的少东家,难怪夥计也学会了见人下菜单的待客之道。
”怎麽,你想挑了月华楼?”子素转过脸问我。
”我何必,我只要开个饭庄,亲自坐镇……”
我和子素就要有的玩啦。
”惹上你这个小煞星,只能算他倒霉。”子素对我的提议居然没有反对。
有们能听到他们的话,以他们的耳力,只要没用传音,自然也能听到我们的。
”子素啊,你觉得龙少庄主武功如何?”
子素轻笑,有意只是压低了音量说道:”杀鸡焉用牛刀,颜儿,你一个人就能摆平他。”
我冲他眨眨眼:”子素,你这是在贬我还是在贬他?”
子素还未出声作答,对面的龙少庄主已经按捺不住,弹出一杯酒到我们这边。
”太和派的少侠,我敬你一杯。”
哈哈,龙少庄主发威啦。
他话音未落,酒杯已经飘至这边,杯上含著暗劲儿,接不好就会溅一身的酒。
我伸手去接,在龙少庄主一脸的惊讶之下保住酒杯未碎。
”多谢,那小弟可就不客气了。”我作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然後让杯口朝下,表示一滴不剩……其实是酒全被我用内力给冻住了。
我们派的内力很有趣,平时运功是阳气,可以烘干衣服,热茶,甚至能捂熟鸡蛋,如果逆运,就是阴劲,在夏天最妙了,自己就可以做酸梅冰。现在是冬季,所以,在接到杯子的同时我已经运动让杯子连同里面的酒全冻住了,酒杯上结了一层的薄冰,纵然杯子本该一碰就碎,经过我的处理,也得等冰化掉的时候才会碎掉。
子素轻轻点头,表示赞赏。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弟也敬龙兄一杯。”我笑嘻嘻的取出一个新杯子,倒酒的时候悄悄往里面加了药粉,然後如法炮制的缓缓让杯子飞过去。
那位龙少庄主只得硬著头皮去接,然後杯子”波”一声轻响在他手上如我所愿的化为碎粉,酒液溅到他身上,一点儿都没被浪费。
龙少庄主脸色通红,手忙脚乱的擦拭自己的白衫。
我轻声问子素:”师兄,他怎麽不用内功烘干衣衫,反而用手擦?”
子素眼光一闪,板起脸教训我:”小孩子别乱讲,哪有那样的功夫啊?就算有,也未见人人会使。”
我一脸的”委屈”:”可是……他都能把杯子化成粉,怎麽可能不会?”
我们俩的一问一答,让对面的人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变幻不停。
边上的人都只是看著有趣,居然也没有出来打个圆场。
子素走了过去:”这位龙少庄主,都怪在下管教不严,舍弟多有得罪,我给你赔个不是,就不要同小孩子计较了。”说著,微施一礼,放下了一锭金元宝,用来赔他的衣服。
龙少庄主的脸色更是难看,哼了一声:”我们紫玉庄跟你们太和派的梁子,今儿是结定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後会有期!”
他说完瞧也没瞧子素,连招呼都没跟主人打,就径自出了大厅,他的两个朋友向寿星匆匆道别,也追了出去。
子素没奈何,只得收了元宝走回来。
”师兄啊,我们是不是遇上江湖败类了?明明是他们先挑事,咱们好声好气的,他还不领情。”我又靠向子素。
”你呀,在家里还挺乖的,怎麽出来就给我惹事?”子素弹了我额头一记,眼中却只是宠溺,没有半分的责怪之意。
”请问这位大哥,紫玉庄是做什麽营生的?”我边揉额头边问坐在左首第五张席位,瞧了半天热闹的人。
那人笑了笑,说:”小哥儿可是初出江湖?”
”不错。”我支著下巴,等待他的下文。
”这紫玉庄是在青州府,庄里的老庄主开武馆,大庄主不是江湖人,到处跑买卖做生意,他赚的钱才是庄子的主要收入,至於这少庄主嘛,小哥儿刚才也见了,眼高於顶,脾气很大,功夫稀松平常,能坐到这里是白老爷子给他父亲的面子,却老是以江湖人自居,凡事爱凑个热闹,得罪了他,倒也无妨。”
哦……那也就是说,我去凑热闹,看各种江湖集会,十有八九会遇上他?真是碍眼……
我伸手给那位善谈的大哥满上酒:”那姓方的,家里开了月华楼的那个,还有别的产业吗?”
那人喝了一口酒,又道:”小哥儿是认真要整治一下方家少爷了?嘿嘿,其实方老爷人挺好的,就是出这麽个爱玩胡混的小儿子,给他点教训也好,济南府里的名字带’华’字的酒楼,都是他家的。”
”哪,那位白马门的赵公子?”虽然赵公子没说什麽恶劣的话,但多了解些情况,总比一无所知强。
”白马门在泰安,赵老爷子是掌门人,他若是护短,你们哥俩倒要当心,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不是?”他好心的提醒我。
”多谢大哥,不知大哥贵姓?”
”小哥儿不会连在下都想一并算计了吧?”男子朗声笑道,”在下姓江,江寒雨,家里开个小镖局,大穷人一个,哈哈……”
”江大哥,小弟姓云,云定颜,这位是我哥哥,也是我师兄,云子素。”我笑著为他引见。
子素对他点头示意,他却不见外的跟子素说:”云兄,令弟率真可爱,有这样的弟弟一同行走江湖,就是常收拾麻烦也是快事,来,干一杯。”
子素看了我一眼,大有”你怎麽结交这种人”的意味,却还是跟他喝了一杯。
江寒雨为了说话方便,索性把两张桌子一并,和我们坐在一起聊他行镖时的种种故事,他讲的可比说书人讲的生动有趣的多,就连开始有些反感他的子素,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乐上一两声。
江寒雨家在济南府,开的是\"四海镖局\",规模当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小,时不时保着镖四处走,因为天下太平,很少遇见劫道的恶匪,所以日子过的还算安心。
\"国泰民安,哪来那许多的绿林好汉。\"这是他的原话,听的我心里也高兴,原来父皇,是个明君呢。
\"两位云兄弟,有没有兴趣哪天跟我们一起押镖?要说闯江湖,长见识,跟着我们走一趟,就什么都知道啦。我们吃的才是正经的江湖饭。\"又喝了一杯酒,他拍着子素的肩问。
\"颜儿,你觉得呢?\"子素迟疑着问我,看他的样子,是特别想去,我也想啊。
\"好,不过得等我们把手头的事都做了再说,我们还没看海,对了,还得开家店抢月华楼的生意。\"我一一历数着。
\"呵呵,押镖的事不急,怎么着哥哥也得挑条好路线给你们走,穷山恶水的地方,哥哥可不会拉你们去,你们现在住客栈吧?咱们镖局房子挺多,不如搬到我家住?老住客栈多不方便。\"江寒雨热情的邀请我们。
我看向子素,让他拿主意。
\"呃,会不会太麻烦?\"子素有些犹豫。
\"那有什么麻烦的?不就多放上两副碗筷吗?来吧!\"
架不住江寒雨的热情相邀,从白府告辞之后,我和子素在他的陪同下回客栈结帐,住进了\"四海镖局\"。
江家没出镖的人上下加起来,也有十余人,吃起饭来热闹得很,虽然有些遗憾失去和子素互相喂饭的乐趣,但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觉简单的饭菜,吃起来也那么开心。
\"云兄弟,你们打算在什么地方开店,做什么菜?\"江寒雨问道。
\"我打算顶一家开不下去的店,重新收拾一下,专做各种素食。\"唔,江家的小菜味道挺不错的,我分析起可能的做法。
\"素食,为什么专做菜食?云小弟,我发现你们兄弟俩都不吃肉菜,为什么?\"快人快语的江母问。
\"我自小休弱,我娘为了给我祈福,开始念经茹素,我和我哥也就跟着娘一起吃素了。\"我解释道。
\"哇,那多可惜,肉多好吃啊!\"江寒雨的弟弟江寒天叫起来。
我摇摇头:\"吃肉是要杀生的,杀生就是造恶业,若有来世,必苦不堪言,就是现世,也不会有太大的福份。如果只为了好吃的话,素菜同样也能做得非常美味。\"
\"江湖生活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又有哪个人能保证不杀人?小哥儿,看你这个样子,还是别闯什么江湖了。\"江家的一个镖师说道。
我轻叹口气,好心告诉他们做善事,少种恶果,不希望他们日后堕入恶道,我才跟他们说这些,换了别人,我又何必费这种口舌?谁说闯江湖就一定非得杀人见血?我就不信。
子素握着我的手,对上他的目光,我头一次觉得,和子素决定搬进江寒雨家是个错误决定。
\"也不能这么说,老吴,咱们还是遇到劫匪时能不杀就不杀,多做些好事,也能延及子孙啊。\"江母打着圆场说。
\"嘿,我就不信,不杀恶人就是做好事!回头他要是还害人呢?\"那镖师还有几分愤然,显是没将江母的话听进耳中。
\"云小弟,你说素菜可以非常好吃,能比肉还好吃?\"江寒天还在琢磨我的话。
\"是的。\"
\"那,你如果能证明给我看,我就改吃素,没事也念念经什么的,看看能不能保佑镖局所有人的平安无事。\"他的话一出口,边上的人都大笑出声。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他接话道,\"在场的可都是证人。\"
我点点头,\"好,我就做几道素菜让你们尝尝。\"
有手脚伶俐好奇心强的杂役为我领路,带我进了江寒雨家的厨房,几个好奇的,干脆放下碗筷跟了来,看我怎么做。
厨房里放着好几块豆腐,地上堆着白菜、土豆什么的,我懒得收拾土豆,就用白菜和豆腐做菜。
一道白菜豆腐汤,一道醋溜白菜,一道红烧豆腐,引得饭厅里的人闻香而来,守在厨房门口往里瞧。普通的家常菜,才最考做菜人的厨艺,子素拿过盘子,为自己预留出一部分,然后才让他们把盛好的菜端出去。
等我洗好手,和子素回到饭厅,发现他们已经将菜分光,连汤带水的,统统都把菜划到自己的碗中,总算他们没好意思抢子素预留的菜(根本就没记起为我们留一口菜,真是……),只是盯着眼馋,让我们得以用最雅观的吃相吃完这顿饭。
\"如何?\"我看向意犹未尽,恨不得去抢子素没吃完的菜的众人,\"素菜是不是比肉菜好吃?\"
江寒天哀叹一声:\"我认输……\"他边说边去夹一块肉,\"谁也别拦我,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吃肉了……\"
嚼了两口,他忽然顿住,带着哭腔叫道:\"完了完了,我现在吃不出肉香了……\"咽下那口肉,那又夹其他的菜,\"真的,我吃别的菜都只能吃到咸味……云小弟,你要负责任……以后你来给我做菜吧……\"
美的他!他以为他是谁?
我理都没理他。
\"唉,瞧你那点出息,\"江母摇头道,也夹了一筷子别的菜,吃着吃着眼睛渐渐瞪大,这里其它的人也哀叫出声。
\"真的只能吃出咸味来……\"
子素悄悄问我:\"颜儿,你是不是用心做了?\"他早发现,我只要够专心,做出的菜,吃过之后,有一段时间,会吃别的菜时全无感觉,最多只能品出那菜最重的调料味,比如咸味,或是辣味、苦味……至于菜香……那可品不出来了……
\"嘿嘿……\"我对着他干笑,还真让他给说着了,我怎么忘了这个呢?突然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好像在给余皇做寿宴的时候,也很用心的说……
江寒雨一拍桌子:\"云小弟,你的饭庄,什么时候开业?我们’四海’要入伙,一家人都到你那里吃饭啊……\"
他这个要求,倒比他弟弟的要可行的多。
毕竟我和子素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我们还要去其他的地方游山玩水,有个可靠的合伙人来帮我们打点饭庄,也不用担心有人搞破坏……
\"江二哥当真?\"
\"当真,我们共同出资,我二你八,我家的三餐就在那边吃了。\"
\"不好吧……\"我故意拉长音,看他们都瞪着我一脸急色,扑哧一笑,说,\"我和师兄不会久待,有很多的日常琐事,还要多烦劳你们,我七你三吧。\"
反正我和子素也不缺银子,少分一成又何妨。
\"这……\"他们反而愣住,像是突然意识到一直是我在谈,怕我拿不了主意,转向子素求证,\"云大哥,你觉得呢?\"
嘿嘿,我才是可以做主的人哪,问子素有什么用?不过,拿子素当招牌也不错,至少他瞧着比我可靠。
子素被他们盯得连连摆手:\"我可不管这个,颜儿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好,那就这么定了,\"尽管是一脸奇怪,江母还是敲定了合作的草案,\"明天你们几个就去转转,看有没有要转让的酒楼饭庄,实在不成,小点的客栈我们也能改着用。哦,别忘了找几个机灵点的厨师,好跟着云小弟学艺。\"
\"明白!\"
\"包在我身上!\"
被江母点到的人拍着自己的胸打着保票,每个人都是一脸喜色。
又热闹了半天,大家才各自散去。
白玉小猪吃老虎(26)
又热闹了半天,大家才各自散去。
回了房,关上门,子素问我:“颜儿,你在那个龙少庄主的酒里面,加了什麽药?”
“那是我新配的整人粉,三天左右发作,他会全身又痛又痒,而且不管有多难受,一滴泪也流不出……”我想象龙少庄主可能的惨相,不由得乐出声。
“让他欲哭无泪?药效会持续多久呢?”子素追问。
“这个……”我吐吐舌,“谁知道,我只是把几种药粉合在一起放而已……至少会三天吧?或者会更久点?反正只多不少啦。”
痒粉、痛粉、无泪,加在一起会有什麽新的效果,我还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不会要命……
“你啊,这种药粉千万要保存好。”子素不关心那个可怜人,而是怕我殃及旁人。
“放心,解药我这儿有。”我向他保证。
子素不必担心,我们吃了那麽多灵丹妙药,早就百毒不侵,这样的整人药只是小意思,做著玩的,就算不小心让我们吃下去,都不会有什麽不良反应,我配的药,绝不会对我们有任何的损伤。
第二天,江家人去找地点,我和子素在街上闲逛。
“子素,你看那家店!”我指给他瞧。
店面很像以前,我和子素在宫外发现的一个卖面食的老爷爷开的那家,也叫“张记”。
“过去买一个尝尝?”子素非常了解我的说。
“好啊。”我们过去挑了几样面点尝尝。
奇怪,怎麽会是这种味道……差太多了吧……
做的面点味道这麽一般,难怪没什麽人来买。
老板瞧著不像笨人啊。
“请问你这家铺子做多久了?”我问著一脸阴郁的店主。
因为我刚买了他的东西,所以他还肯跟我说上几句,反正再怎麽做,他的东西也只有我这样的外乡人来买。
“唉,”他坐在一旁叹了口气,“这家店是祖传的,我父亲还在京里开过店呢,他老人家去了,我哥哥也不在了,现在就成了这样……”
“哦?”我拉著子素坐下来问。
店主原来是个读书人,他哥哥跟著父亲学做面点的手艺,他一直都埋头念书,希望能考取功名,奈何屡试不第,又赶上兄长在年初生了场病,没有捱过去就身故了,他只得接下这个担子,开始养家糊口。任他以前从没认真学过父兄的手艺,别家做面点的要不然不肯教他,要不然就甩话给他听“你们张记不是很有名吗?怎麽跑来问我这个?”他靠著一股子强劲儿才硬是自己摸索著做面点,将店开到今天。
“现在後悔该学的时候不学,也晚了……”他又叹了口气。
这麽说……教我做面点的那个老爷爷,很可能就是他父亲了……
“你想不想做出人人都爱吃的面点?”
他点头。
“好。”我洗净了手,站在面案子前面揉面。他的面发的不错,省了我不少的时间,尝了下他拌好的豆沙,我在心里叹息。
“有没拌的豆沙吗?”
“有。”他连忙去翻找原料。
我又现做了豆沙,枣泥,内里填好馅,把面团捏成面兔子、面刺蝟、面老虎的形状,然後上锅蒸。
像这种最普通的面点,御厨是不屑做的,我当初也是瞧著好玩,死缠著那个老爷爷,才学到一些功夫。
店主呆呆的看著我的动作,突然抓著我的衣袖,颤声问:“你……你怎麽会……”
“我为什麽不会。”抹了下额上的汗,我瞧著他。
“教我,教我好不好?”
不想收他,我何必在这里忙活?
“好,不过,我要开个店,跟我学会之後,你可不能当这个店的店主,只能在我那里作个面点师傅,怎麽样?还想跟我学吗?”
“学,我当然要学!”店主坚定的说,“不为别的,我就是憋著一口气,我就不信了,我就做不出好吃的面点来!”
“有心学就好。”我点点头,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有了正确的方法,肯定能做出好吃的面点。他所缺的,只是一个好的师父带,假如老爷爷没有藏私,那麽张家的手艺,就又由我传回张家。我也没诓他,我自己也做了些改进,馅料的配方也不是张家原有的那一点。
蒸得了的面点散发著阵阵香气,还没下屉就有人站在外面问:“店家,你的面点怎麽卖?”
“不卖了!”店主和我异口同声。
他是舍不得,而我……是打算带回四海镖局自己吃。
子素拿起一只小老虎,“好久没吃你做的这个了。”
我笑了。
自打我学会了这个,就没怎麽做过。
“我要吃老虎,你吃刺蝟吧。”我咬上他手中的面老虎,子素只好举著让我吃……
店主捧著一只面兔子,一脸要哭的表情。
“就是这样,我父亲,我哥哥,做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你到是吃啊,看看味道怎麽样……”我翻了个白眼,催促他。
他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块,咬了一口,再看向我的眼中,是满满的崇拜。
“我……我也能做成这个样子吗?”
“只要你认真学。”
他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我也能做出这样的面点……”
受不了,怎麽会激动成这个样子……我摇头,不想看他一脸泪的模样。
哭也是要分人的。
有些人哭起来……真的是……没法儿看……
打发张宝为,就是我新收的徒弟拿著我列的单子去买各种原料,我和子素坐在店里头等。
“我还奇怪你怎麽平白无故的想起教人做面点,原来是打算让他学会了到新开的饭庄做事。你估计他多长时间能学会?”子素拂下我鼻尖上沾的面粉,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他有心学的话,很快。底子在这儿呢,他只是做法不当,配料不足而已。”我舒服的靠在他身上,济南府可真是个美丽的城市,人不多,很干净,水好,豆腐也特别好吃,多待些日子也不错。
没过多久,张宝为就带著大包小包的各种原料跑回来,弄得一头的汗,他是真的急著学会做面点呢。
我足足从近午一直训练到晚上,从如何处理原料,加工成名式馅料,到制作面点的步骤,每种材料的比例,到了晚饭时分,累到几乎虚脱的张宝为,终於做出成品,味道还算不错。
他捧著蒸好的面点又哭又笑,子素在一旁击掌庆祝,庆祝我又成功的发现并雕琢出一枚制作面点的璞玉。
带著做好的面点回去,办事麻利的江寒雨告诉我,他已经盘下一家两层楼的饭庄,饭庄主人因为大厨被月华楼的老板挖走,又临时有事急需银子,他没费多少口舌就把店弄到了手。
“把请来的厨子交给我来训练,你们乘著这个时候把店面简单装修一下。”我听了江寒雨的话,心情大好。
和人合夥做生意,省我不少工夫。
“店名叫什麽想好了吗?”江寒雨兴致勃勃的问。
“我们只做素菜,专做素菜,又能保证菜品出色,就叫‘一招鲜’吧。”
我的主意,子素当然不会反对,其他的人想了想,也就同意我的提议。
“子素,你老瞧著我做东西,会不会烦呢?”晚饭後,我拉著子素回房。
在我的坚持下,我只做了两个菜,我和子素一份,剩下的让江家人抢得不亦乐乎。
“怎麽,该不会是你嫌我站在一边碍眼?”子素定定的看我。
“当然不是,以前我们在宫里,你非在我身边不可,那是不能离开,现在出来了,你可以在外面逛逛,自己找点乐子,省得看我发呆。”
我窝在子素怀里,天愈冷,愈能显出他的好,一个免烧炭的火炉啊。
“我一个人哪有乐子可找?”子素手臂圈住我,“就这样待在你身边,很好啊,我乐意,我看著你就高兴。”
“那,今後的几天,你只能陪我在厨房里转了,”听了他的话,我心里甜甜的,“反正你在一旁看著也是看,不如跟他们一起做?”
我还真是想知道,看我做菜看了这麽久的子素,有没有学到什麽。
(27)
\"好。\"子素答应的很痛快,唇边却浮起意义不明的笑,看得我心一跳,他干嘛笑成那个样子??
\"颜儿,颜儿,我好想就这样宠你一辈子。\"收起奇怪的笑容,他凝视我的眼眸,透着几许认真的表情。
\"那就宠我一辈子好啦。\"我的指陷入他发间,额头抵住他的,轻吮他的唇。
一辈子会有多长,我不知道。
但我真的愿意和子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子素的手滑入我衣内,温热的厚实掌心,摩娑到每一处,都带着微微的酥麻,让我舒服的轻吟出声。
\"子素……子素……\"我咬上他的肩,在他身在厮磨,简直爱极了这种亲密感觉。
还能有谁,会令我如此快乐?子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啊……我怎么可能放手?抓也要紧紧的抓住。
我的,子素是我的,专属于我一个人的,手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分热度,都是我的……
***
怎么这这样?!
不信邪的让子素和各位参加厨艺特训的厨师做了一道又一道的菜,一尝再尝之下,还是无可奈何的承认,子素真的没有当厨师的天份……
他做的菜,看起来正常极了,偏偏每一道,吃起来都是一个味道……完全没有区别……
\"有什么好失望的?\"子素拿勺敲了我头一记,\"我的厨艺就是这个样子啊,这已经比师父做的还要好吃啦!再说,我的剑法比你强,武功比你高,若是厨艺都比你好的话,你还不找条地缝钻进去??\"
\"哼,下去,你也就打下手的命了,还好意思讲东讲西……\"我没好气的夺下他手中的勺,赶他到一边。
子素也不恼,认份的去给我们准备下一道菜的材料。
其他的厨师,都带着愣然的表情的看我们。
有什么好看的?决定了,剩下的9天,我要对他们进行\"地狱式\"强化训练!保证让他们连抬眼看我的力气都没有!
习过武的我,体力、精力自然比厨师们好很多,所以即使把他们分成三组,也照样训他们训得加苦不迭,全无了看我和子素的力气,一门心思全放在如何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上。
\"啧,幸好我厨艺不灵,否则累也被你给累死了。\"子素充当我的靠垫,自动自发的喂我什锦怪味豆吃。
我含住他的指,舌尖卷上沾过怪味豆的手指,然后轻吸、咬……
子素颤了下,我暗笑:这样就不行啦?改天有空,要训练一下子素的定力呢。
\"颜儿,别闹了,这里有这么多在……\"子素的气息在我耳际萦绕,让我心荡神驰。
原来我的定力,也不怎么样。
\"当他们都不存在好了。\"我转身,勾上子素的颈,压下他的头,目标:他美味无比的唇瓣……
\"颜少,您看我的汤--\"偏有人不识趣,捧了汤勺来让我尝。
子素的眼清楚映出我一脸的气恼不甘,他轻笑出声,拍拍我的肩:\"去吧,我会等你。\"
抱了子素一下,我转身接过汤勺,品尝冒着热气的清汤。
很不错的味道啊!我眼睛一亮,看向立在一旁的憨厚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又黑又土的人,竟然能这么快就能做出达到我要求的汤来,很好!
我不多磨一磨他,磨谁啊?
我赞了他几句,然后又给他新的任务,不但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出新的汤,还要去指导其他的厨子。
\"子素,我们出去逛逛吧!\"挑出几名悟性高,学得快的厨师,布置好自学的内容,我拉着子素离开热气腾腾、菜香四溢的厨房。
\"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他们自己做就成,我只是要改掉他们以前错误的做菜方式,教他们些新的菜式而已,我总在那里盯着也没多少用。\"
这些厨师能把我今天教的新菜式做好,怎么也得用上多半天的时间。
子素无语,跟我出去换衣服。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街上已经开始有小贩在买年货,我和子素挑挑捡捡的想买些时兴的玩艺儿回去。以前在宫里,是不敢带什么东西回去的,免得被发现了惹麻烦,最多在外面偷偷放上几挂鞭炮,还得早早赶回去,一点儿都不过瘾,这回可以玩个够~~
\"子素,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宫外过年呢!\"一手拿着新买的精美剪纸和年画,一手紧握子素,我靠他身边说。
\"是啊,我们要在江家过年么?\"子素问我。
\"为什么不?\"我奇怪的反问。
\"过年都是和家人一起的,再逗留在江家,不合适吧。\"子素买了一枝糖葫芦,递给我。
\"唔,这样啊……\"咬了口红红的山楂,我酸的眯起眼,赶紧含上糖霜,\"可我觉得人多比较热闹啊……\"
子素好像不太满意我的回答,眉头微皱,我连忙改口:\"好啦,那你说去哪里过年?\"
\"随便。\"子素果然不高兴了。
随便,随便是哪里??
我巴在他手臂上,\"子素,你对哪个府比较熟悉一点?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儿。\"
他默然。
\"好子素,你说嘛,不说的话,我可要当街亲你了。\"
他轻叹一声。
\"你要我怎么样说?小时候一门心思练功,也没有到处玩过,后来是跟着师父满天下的找师叔,去的地方挺多,但对哪里都不熟,再后来,就和你在宫里了。\"
\"子素……\"我抱住他,都是我不好,提那样的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子素一直都是陪在我身边的呢?如果没有我,他可能早就踏遍青山绿水了吧?
\"颜儿,你的糖葫芦掉了。\"子素提醒我。
不管,掉了就掉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抱一抱子素。
\"剪纸和年画儿也揉了。\"他又说。
那些哪有子素重要啊?我把头埋在子素胸前轻蹭。
\"颜儿,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不挺没趣儿的人呢?\"
\"怎么会!\"我抬起头,\"我最喜欢子素了!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只要有你在,去哪里都好。\"
\"好,我知道了。\"子素笑着拉开我,我才注意到街上的人一个个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们。看什么?我们又不是怪物,当街抱一抱,不行吗?我一个赏了一个白眼,正要和子素离开,被江寒雨叫住。
\"哎,云小弟和云兄真是兄弟情深,\"他笑嘻嘻的走过来,\"哥哥貌端弟弟俊美,难怪路人会这么瞧你们俩,不过云小弟你可够凶的~~\"
这家伙,说什么呢?!我连你一起瞪!
不过听了他的话,街上的人表情正常了许多,不再看我们,各做各的事。
\"时间不早了,回家吃饭吧。\"他的手搭在子素肩上,被子素不露声色的避开。
\"真可惜了这张剪纸,\"子素弯腰去拾地上的剪纸和年画,我吐了下舌,帮他一起展平年画。
江寒雨站在一旁等我们。
江湖人,若人人都如他那般大大咧咧,也够一瞧的。
回到江家,晚饭已好,一桌子全是今天厨师们试做的菜,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经过我的指点和他们自己的努力,味道倒也没差太多。
\"云小哥过了年,也有二十岁了吧?\"江母不经意的问。
\"嗯。\"子素漫应一声。
\"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订亲了没?\"江母又问。
咦?有问题,我动作如常,警惕的看江母,她一脸的热心,莫不是想把我的子素推给别人?门也没有!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等她再大一点就成亲。\"子素回答,腿紧挨着我的,轻轻磨擦几下。
\"哦,我瞧云小哥的模样,也不像没打亲的,回头跟李家婶子说一声,就不要让她帮你介绍姑娘了。\"江母点头。
是吗?会信她的才怪。子素说自己有心上人时,我看到江家的姐姐脸色黯淡了几分。
看来江家确实不能再住下去,人心隔肚皮,我的子素这么好,谁知道江家人会不会不死心,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硬逼子素娶妻?
对上子素的目光,我向他使了个眼色。
\"江伯母,在府上这几日,确实叨扰了,我和舍弟打算买处宅院,这两天就搬出去。\"子素说道。
唉。
他还是会错了意,我是想让他说我们打算离开济南府,回\"家\"过年的事啊。
江母愣了下,还没说话,江寒雨抢先道:\"不必这样吧?你们不是住的好好的?我家地方这么大,也不是不能长期让你们住下来。\"
我慢吞吞的扒着碗里的饭,等着听子素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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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素笑着说:“济南府地灵人杰,我和舍弟都有意在此长住,买一处宅院,到底是方便些。”
他一脸心意已定的表情,倒也让江家人无法再多挽留,江寒雨和江寒天也唯有说,会时常过去找我们喝酒聊天。
又谈了谈了酒楼如何重新布置,我们才各自回房休息。
关上房门,我轻声问子素:“你怎么想起在济南府置产?”
子素脱了外袍,倚在床头说:“我不喜欢这里,住几天也就够了,我们有自己的宅子,多自在,再说,开了酒楼,你总也得偶尔回济南府瞧瞧吧?老住在江家怎么什么事?”
“也对。”一想起江母有意把我的子素配给别人,我就从心里不高兴。
若不是在宫中练得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我早就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们一张难看之极的脸瞧了。
“买了宅子,我们就有家了,也不用非得跑到别的府过年。”子素补充。
“嗯。”我明白了,子素是想和我过没人打扰的两人生活,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看我们,自由自在的,多好。
想到可以和子素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不用顾及旁人的眼光,可以尽情笑闹,我扑到子素身上,用力的亲他的脸颊,发出老大的一声响:“子素,你想的太周到了~”
子素抱着我轻晃:“你啊你,怎么老也长不大呢?”
“子素,你盼我长大?”我舒服的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算了,你这样也挺好的。”他摸摸我的脸,弹指灭了烛火,我们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共同倾听冬夜的声音。
子素挑中的宅院很小,离酒楼和江家都很近,院子里种有几棵梅树,原来的主人把院子收拾的挺干净的,我看了也非常喜欢,当场就把银票付了,换回一张房契。
“这个很像我们以前住过的小院。”子素揽着我,悠然道。
还真是……我回抱子素的腰,看来我们都对以前住过的院子有着很深的感情呢。
和子素拟了张采买清单,他去买生活用品,我回去继续对厨师们进行特训。
正在指点厨师们做菜,江寒雨匆匆闯进来。
“怎么了?你急什么?”出什么事了?我停下手,等待他说出的消息。
“云小弟,你有没有给龙少庄主下过什么药?”他劈头就是这句话。
哦?已经发作了?
“江兄何出此言?”我故作不解的问。
“龙少庄主身染怪病,龙家请了很多大夫都没用,龙家大庄主不知怎么的查到我家来,要我们寻你过去。”
能想到找我,那个龙家大庄主,还真有几分本事。
“江兄的意思是?”我仍是一脸茫然。
“不管是不是你,人家既然已经在我家候着,你还是尽快过去比较好。”
“哦,我想等一下子素,我们一起过去,至于那个龙庄主,就让他先等着吧,你再放点水!”我踱到一个厨师身边说。
笑话,他说要见我我就马上赶过去?他当他是谁?
我乘江寒雨没注意,借着做示范的机会把身上带着的整人粉和到面团里,处理掉它们。
“这样不好吧?”江寒雨追过来,“你还是先过去吧,云兄那边,我会通知他。”
“怎么?你们江家还怕了他不成?让他等一下都不敢?”被他追得烦了,我把那团面丢到废物料堆中反问。
“唉,龙大庄主是我大哥的好友,怎么也得给人个面子啊。”江寒雨解释道。
“江二哥,你这么罗嗦,当心日后找不到老婆哦~~”我拍拍手上的面粉,说,“龙家少庄主那天是怎么对我们的你也都看见了,子不教,父之过,长兄如父,我让他哥哥在你家多等一下又如何??我正想整治他呢。”
“哦?你要如何整治我?”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现在厨房的门口,声音正是他发出的。
这位唇边噙着淡淡笑容的男子,令江寒雨对我露出苦瓜脸。
“这下好了,龙庄主等不及,直接找过来了。”
说真的,龙大庄主可比弟弟俊朗得多,气质也还不错,很有几分商人的精明,此刻正紧盯着我,像是在心中给我定了罪名。
“不为我们介绍一下么?”我擦干净手,看着一脸苦相的江寒雨。
还真能装。龙庄主早就跟着江寒雨来了,如果江寒雨当真一无所觉,只能说明,龙庄主会武功,而且还不错,但江寒雨的六识也太差了点,被人跟到这儿都不知道。
“唉,出来说吧。”
又留下几道新菜式的做法,我才跟在江寒雨身后走出厨房。
来到二楼空旷的厅中,我们三人围坐一桌,龙庄主仍是一冷淡的模样,我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怀念子素的温暖。
“这位就是太和派的云定颜,这是紫玉庄的大庄主龙元佑,”江寒雨笑得一脸勉强,“有什么话你们自己谈,我先走了。”说完便飞身出厅。
龙元佑若有所思的看我,半晌才问道:“云公子似乎我们龙家有成见。”
“哈哈,成见?不敢当,只是我遇上的龙家人,比较不可爱一点。”我假笑,心道子素怎么还没买完东西回来?我们说好了晚上一起收拾屋子的说。万一龙元佑对我动用武力,我可怎么办哪……
“舍弟确实是被我父亲宠坏了,”龙元佑垂下眼,竟然是在向我求恳,他似乎很少说这种话,所以显得不那么自然,“才会待人失礼,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相信经过这一次,他会接受教训,不再无礼。”
“你确定你弟弟没有得罪到其他人?万一不是我,你岂非白道歉了?”
这种道歉方法,很没诚意……至少我不认为,这是在道歉。
“是的,如果真得罪的是别人,他会有生命危险吧,而他身上所中的,似毒非毒,只是痛苦一点,正因为不是毒,才不好解,”他说出自己的分析,言外之意,是说我的药粉太小儿科?“家父家母看他难受非常,也是心痛万分,云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哦?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我?”我来了精神,开始盘算如何拿他开刀。
算是迁怒吧。
他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却没有作声,显然是默认了我的话。
哗,好吓人,我好怕呀~~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细看他,把他看的怪不自在的紧绷身体。我倒想知道,他的忍耐力有多强,什么时候才会真的变脸。
我命令他:“把衣服脱掉!”
“什么?”他愣住。
这个表情不错,很有看头。
“嗯?听不懂就算啦。”我故意露出暧昧的笑容,他脸色微变。
迟疑的站起身,咬着牙解衣。
左右已经把人给得罪了,索性玩一票大好了。
“要全脱掉哦。”我强调。
他恨恨的瞪我,手指在衣带上停顿,然后优雅之极的褪下外面的青衫,露出月白中衣。
“继续。”我托着腮,笑看他的每一个动作,随时准备跃起躲避他突如其来的发难。
结果直到他脱下最后一件衣服,丢给我的唯一武器只是他的眼刀,啧,真的好能忍啊。
跟子素的微黑肌肤比起来,龙元佑的要白皙得多,不是一身排骨,也没有突出的小腹,修长的身子匀称,很是恰到好处,即使没有衣服的存在,也很有看头。
“身材不错嘛。”我在他身边打转,他仍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趴到桌子上。”我已经能清楚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但最终却还是老实的趴在桌上,露出光裸的后背任我宰割。
不是吧?龙家怎么会有如此有耐性的儿子?!
为了以防万一,我点了他的穴。
还要继续吗?这回换我犹豫,这种人的报复心,会不会特别的强?
“要做什么就快一点!”
他催我??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会痛哦,一会儿可不要叫出声。”我提醒他。
我仔细端详他的美背,开始构思我的旷世大作。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白皙的肌肤泛起淡粉色,真是漂亮~~
我伏在他背上,专心致志的用金针在他背上作画,随着针尖的移动,他忍耐的低喘,背上冒出细密汗珠和血珠,晶莹又美丽。
我早就想在人的背上刺一幅画了,只是舍不得让子素痛,正好用在他身上。
“颜儿,你在干什么?”子素的惊叫声传来,让我手一抖,针尖在龙元佑背上画歪了一道,带出一溜血珠。
真是,我又没在做坏事,心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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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刺青啊,你看我刺的美不美??”我得意的闪开,让子素欣赏我的半成品。
”他是谁?”子素不悦的指著龙元佑问我。
”他是那个紫玉庄少庄主的哥哥啦,来找我要解药,他说可以满足我的任何要求,你看,我多好,不但答应给他解药,还送他一幅画~~”
”胡闹!”子素脸色一变,把我推开,拾起地上的衣服往他身上披,还顺手解了他的穴。
”我怎麽胡闹了??”我无可奈何的看著子素的动作。
”你说,别人的衣服能随便脱吗??”子素边帮龙元佑穿衣服边质问我。
”没什麽关系吧……他是男人……我也是……再说……是他自己脱的……”我小心翼翼的声明。
”哦,如果是女人,要负责任,是男人就不必了?”子素狠狠的瞪我一眼,”他自己脱的,那是不是你的要求?”
”呃……”我对他干笑。
龙元佑一脸潮红,紧闭双目不肯睁开,一动不动的任由子素帮他穿衣。
”你光知道说别人恶劣,怎麽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有你这麽折腾人的吗?在别人身上乱刻,还好意思得意洋洋的跟我炫……”子素的脸色难看得紧, 不住的数落我。
我半张著嘴,头一次在子素面前不敢说话。
虽然成功看到龙元佑的另一面,但,我不想附带看到子素的铁青脸色啊……
”解药拿来!”子素伸出手。
我奉上解药。
”龙庄主,真是对不起,我的弟弟太缺乏管教了……这是令弟的解药。”子素把解药塞到龙元佑手里。
龙元佑睁开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以极快的身法掠出大厅,消失在我们面前。
”颜儿,得罪你的是龙少庄主,你至於这麽对待龙大庄主吗?你这不是把整个龙家给得罪遍了??”子素拍了下桌子,那张桌子化成一堆粉,无声的散落在地,”你怎麽会想起给他刺青的?你说,你打的是什麽主意??”
”我……我只是想让他脸色变一变……谁让他一直硬撑……”见子素脑门上的青筋都冒出来,我把後面的话吞进肚子里,”其实我以前就想在你身上刺,又怕你痛,才在他身上试试……”
子素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对我说:”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羞辱人犯得上用这种方式吗?你好,很好,我想那位龙大庄主会记恨你一辈子也说不定!”
我垂下头,用眼用的余光偷瞧子素。
老天,子素难得发一次脾气,居然是不发则已,一发惊人哪……火气好大……
”以後不许脱我以外人的衣服,命令也不准,听到了没?你若是真的想试试,我宁愿你刺在我身上,那一点痛我会忍。还有,做事给别人留几分余地,我不想你被人追杀。”子素缓了缓,语气变得温和,内容却还是严肃的很。
”好。”瞧他好像气消了不少,我小心的偎向他。
”我是真的把你给宠坏了。”子素叹息著拥紧我。
吊著老高的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我刚才真的怕极了,怕子素为这事不理我。
我伏在他胸前,乖乖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我在外面听江寒雨说人家找上你,直担心以你的武功会被人欺负了去,想不到是你在折腾人家,唉……我们去看他,跟他陪罪吧,怎麽说也要尽一尽道义上的责任。”
”嗯。”只要子素高兴,要我做什麽都行。
没顾得上收拾新居,打发走厨师们,我和子素草草吃了点东西,骑马赶往紫玉庄。
紫玉庄说是在青州府,其实是在青州府和济南府之间,我们赶到的时候天色已晚,想想实在是不好意思走正门,而且估计龙元佑八成也不会跟家人讲我在他背上刺青(经过子素的大发脾气,我已经知道,那不只是丢脸,而是很丢脸的事),我和子素把马留在庄外的树林里,施展轻功入了庄。
紫玉庄规模挺大,但大一些的建筑物格局都差不太多,我和子素很顺利的绕过护院、机关,来到主人居住的内院。
一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屋子,是龙少庄主的,屋里面的摆设俗丽以极,守在龙少庄主床前的一对夫妇模样的人,正在小心探问,妇人喂著药,男子正笑著看儿子,立在一旁的,正是龙元佑。
已经恢复了精神的龙少庄主,边喝药边斥责自己的哥哥没用,没有教训到我,而喂药的妇人,斜睨著面色苍白的龙元佑,不阴不阳的甩冷话,男子一脸漠然的瞧自己的大儿子,只有在面对小儿子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天,这是个什麽样的家啊?!我暗暗咋舌。
龙元佑上佳的忍耐力,就是这样炼成的??
骂得累了,龙少庄主躺回床上,男子挥手让龙元佑退下。
我和子素悄悄跟著脚步不稳的龙元佑,一路跟到偏僻的小院。
怎麽龙家的两个儿子,待遇差这麽多?龙元佑不是紫玉庄的摇钱树吗?
我和子素带著一肚子的疑问,伏在屋檐上,看著龙元佑进屋,点燃蜡烛。
”两位,出来吧。”龙元佑开著门,扬声说道。
子素拉我落在地方,我有些心虚的看著龙元佑。
”对不起,我没想过你和你弟弟不是一种人,我以为是你护短,才会那样对你……”我掏出药膏,”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只要抹在背上,那个印记就会下去。”
”不必,”他拒绝我的药,”就让它留在我背上也不错。”那望向我的黑眸,竟含著一抹幽怨。
”纵然能消去我身上的伤痕,我心头的你能消去吗?”
啊……这罪过可大了……看来真如子素所说,他会记恨我很久很久……要是换了我被人如此对待,只会比他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来报复吧……
我扯扯子素的衣角,怎麽办?
”龙兄,颜儿这次冒犯了你,我们深感歉意,不管你心中的伤何时能消去,还是先让身上的那个消掉吧。”子素将药膏放在桌上,被龙元佑拂到地上。
”说的真是轻松,两位的话讲完了吧?不送。”他站起身,自顾自的走进内室。
我和子素对视一眼,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唯有先离开这里。
以後再找个机会补偿他?
我闷闷的跟子素步出房门,却听到”咚”的一声响,倒像是人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进去瞧瞧。”子素拉我转身回到龙元佑的房间。
虽然只是匆匆的扫了一眼,也能看到,龙元佑居住的内室非常朴素,具体有多朴素,是没有机会细看的。因为龙元佑正坐在地上,靠著床沿,一脸痛苦的捂住嘴,半闭的眼因为我们的闯入而流露出讶然的神色。
”你这是怎麽了?”我轻声询问。
”滚开!不用你们假好心!!”他挥开我欲为他把脉的手,警戒的瞪著我。
这下,他唇边手上的血丝,无比清晰现在我们眼前。
他刚刚是吐血了……
”你受了内伤。”这一点,就算我不把脉也能猜出来。
想是他受了伤,却又奉命取药,被我狠狠的刺激到,然後忍著伤将解药送回,又气又累,引得内伤复发……难怪他不曾教训甚至反抗我……
身上带著伤,就不要强撑了,”子素叹了口气,”让颜儿给你瞧瞧吧,怎麽说他也是被名医带大的,医术很好。”
”用不著。”他仍是拒绝。
子素向我使了个眼色,我按住龙元佑,二指搭在他脉上,强行为他诊脉。
”唔,他受过内伤,淤血现在在这里和这里。”我指给子素看,他不是不准我随便亲近别人吗?那替龙元佑打通血脉的任务就给他好啦。
不对……刚要收手,我觉出龙元佑脉象中的迟滞缓涩,又探了片刻,不由得暗暗叹气。
大户人家的悲哀啊。
”怎麽?有什麽不对?”子素问我。
”大大的不对。”我转向龙元佑。
”你身上中了毒,毒性不强,但很麻烦,”他听到我的话,眼神一黯,显然自己心里清楚是谁下的毒,”我要为你解毒,你最好配合一点。”
他无言的点头。”先去毒还是先疗伤?”子素问我。
”当然是先去毒。”我取出身上的小盒,挑了支中空的金针出来。
看到金针,龙元佑身子微颤,被子素用含有指责的目光狠瞪,我吐了下舌,从桌上取过茶杯。
”你按一下他这个部位。”我虚点在龙元佑身上,没敢提出脱衣诊治的要求。
我怕子素看到那幅刺青会捉狂。
龙元佑在子素的轻按下脸色一变,强忍疼痛没发出任何声音。
有这样的反应就对了。
金针在算好的位置刺入,一手轻捻一手拿杯子来接。中空的金针尾部缓缓流出深色带有异味的血,一滴滴的落在茶杯中。
”你受伤是因为突然音提不起内力吧。”我说出自己的猜测。
龙元佑轻点头。
这种毒不会直接置人於死地,但习武之人在性命交关之际忽然失去内力,为此丧命的话,再高级的仵作也查不出真正的死因。
真够恶毒的。
流出的血已经变得正常,我让子素把杯子拿到院外处理,喂一颗火红的怯毒丸给龙元佑。
”以後你会百毒不侵,”等他服下药,我才说,这也算是对他的弥补吧,”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下毒的人有可能用其他手段来害你,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应该离开紫玉庄,只有这样才能保平安。”
”知道不该说就不要说!”龙元佑忽的恼了,别过头不理我。
好心没好报。我翻了个白眼,被处理掉茶杯,踏入内室的子素看到。
”毒都解完了?”子素把我抱到一旁,”你先休息,我来为他打通血脉。”
”嗯。”
我在一旁为子素护法。
子素的头上冒出淡淡的气,汗珠不断的从他脸上滚落,而我只能在一旁手持汗巾心疼,不敢过去擦,怕令他受到影响,功亏一篑。还好龙元佑所处的院落偏僻,无人前来干扰,不到两个时辰,子素终於收功,乏力的靠在我身上,让我给他擦汗,龙元佑软倒在床上,也是汗湿重衣,随手拿被子盖在龙元佑身上,我手按在子素背心,带他运行一个周天,子素的精神才渐渐恢复。
而龙元佑,早就沈沈的睡著。
我和子素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放下几枚丸药,离开紫玉庄。
”想不到龙家会是那个样子。”我伏在子素背上轻声说。
我们共乘一骑,另一匹马在边上跑,这样谁也不会因为在马上打嗑睡而跌下去。
”有点像缩小版的皇宫。”就算看不见子素的表情,我也知道他此刻定然含著嘲讽的笑。
”嗯,”面颊在子素宽厚的背上蹭了蹭,我半闭上眼,”我们已经好好补偿过龙元佑了,对不对?”
子素沈默了会儿,才说。
”不要想著事後做弥补,颜儿,你要学会不犯错误,有很多时候,做错了的事,是无法挽回的。”子素语气中含著慕名的沈重,我抱紧他的腰,无声的点头。
我已经很後悔很後悔那麽对待龙元佑了。
我们来到济南府城下,启明星已经在东方升起。城门还没打开,等候开门的人围坐在一处烤火,热情的招呼我们过去。尽管不冷,我们还是牵了马过去坐下,免得同别人不一样。
那些人可能已经坐了很久,正热络的交谈。
”唉,真惨哪。”一位老者摇头叹息。
”是啊。”一旁的人附合道。
”什麽真惨?”坐在别人让出的地方,道过谢,只听了这麽一耳朵,我忍不住插话。
”听小哥儿的声音,是从京里来的吧?怎麽会不知道那件事。”老者回问我。
”哪件事?我们离京有一段时日了,难道京里发生什麽变故?”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是任承恩那里露了马脚,还是司徒缇那里突遭横祸?
见我的神情不像作戏,老者才说:”前几日太子府上走水,仆役们逃出来不少,火势最大的内院,烧了个干净,里面的太子夫妇、幼儿、奶娘,一个都没出来……”
啊?!我打了一个激灵,从头冷到脚。这几日忙得不行,对於这样的消息,真是一无所闻。子素紧紧揽住我,运功帮我平复体内紊乱的内息。
大哥他……
我闭上眼,忆起那一日大哥的话,他果然没有料错,我过了年,三月才满15岁,而他真的没有到那个时候就去了……我和大哥虽然没多深厚的手足情谊,但他的死讯,经别人的口传达给我,还是让我心头窒闷万分。
耳边传来子素的声音,他所说的,我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等我清楚过来,已经躺在子素的怀里,喝著热热的茶。
”烫……”我叫道。
”颜儿,你总算有感觉了,刚才你真把我吓到了。”子素轻抚我的发,渡给我热度已减的茶。
”想不到你大哥的逝去,对你影响这麽大。”
”兔死狐悲吧,毕竟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叹了口气。现在除了三哥,年纪略长的皇子,也就是我和五弟、八弟,其它的,都不在了,那些个公主们,一个个倒都在,不若皇子们那麽意外频频。
”颜儿,不怕,不管怎麽样,都有我陪你。”子素吻在我唇上,把他的心意连同温暖一起传给我。
我勾住他的颈,细细的回吻他。
是啊……我还有子素呢,子素会一直陪我……
***几日後
”味道如何?”我双手环胸,看向抢著吃桌上菜肴的江家人。
这一桌的菜,都是那些学艺有成的厨师们所作,原本富态的大厨们,经过我的特别训练,一个个身材正常的很,手上的动作也愈加麻利。
满足的抹了抹嘴,吃素吃了多半个月的江寒天,笑嘻嘻的说:”不错不错,虽然及不上你做的,但已经比济南府里其他饭馆酒楼里卖的菜要强多啦!”
其他还顾不上说话的江家人连连点头。
那就好。
订做的菜谱已经送到,酒楼装饰一新,跑堂的店夥计经过江母的训练,个个笑容可掬,反应敏捷,开业前的最後准备已经在做了。
”我们的招牌谁写?”江寒雨指著摆放在大厅一角的石匾问。
”当然由我来。”
我走到石匾前面,江家人见我没准备任何工具,捧著饭碗跟过来。
但见我在石匾摸了又摸,才胸有成竹的伸出食指,直接在光滑的平面上写出”一招鲜”三个大字,一气呵成,字如行云流水,深约半指,把江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好功夫!”
我已经将子素拿来的金粉刷上去,江寒雨才反应过来,大声喝采。
”雕虫小技而已。”看到他们一个个脸上赞叹、佩服、惊讶的神色,我暗暗偷笑。
说出真相来,只怕会摔碎一地的碗。
白玉小猪吃老虎31
其实也没别的,我不过是在摸石匾面的时候涂上一层特制的“化石膏”,在“化石膏”发挥效力,坚硬的石材软如面团之际,一口气写上三个字……
很能蒙人吧?至少来吃饭的人,看到这样的招牌,就算深怀武功,也多少要顾忌一下店的幕後老板,少生事端。
江寒雨、子素在众人的目光下,同时点燃挂在店门口的两挂长鞭,鞭炮劈劈啪啪的响起,江母拉下挡在石匾上的红绸,露出金光闪闪的“一招鲜”招牌,引前来的本地士绅入内品菜……
我坐在店对面的茶楼上,欣赏开店的仪式,感觉亲眼观看,比身在其中还要好。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耳旁传来喝茶人的低语,自然讲的都是“一招鲜”的诸多好话。
江寒雨花了不少的银子请人在各处宣传“一招鲜”的菜品如何美味,而在开业前三天,免费赠送小盘的菜和点心供人品尝,难怪今天等在门外的人那麽多。
“一招鲜”生意红火得很,菜品定价合理又美味,店夥计的态度又好,从开业到现在,短短十余天,已经让江家人乐得合不拢嘴,其他酒楼的东家急得团团转,推出各种服务来吸引客人上门。
“这做生意啊,学问可大著哩,”江母坐在桌前,隔著半透明的屏风看周围坐得满满的食客们,悠然道。
自从酒楼开业,江家就不再开夥,一家人都在店内用餐,菜品好吃嘛。有时我懒得做,也会拉子素过来吃。
“哦?您说。”接过子素递来的点心,我问她。
“你看,这来吃饭的人,什麽样的都有,但我们不能光看著他们,还要留意本府的其他人,从官府到府内的各个门派,士绅,全得打点到,我们家开镖局,平日里人面处的就不错,省了不少心力,但若真是普通人家开店,那麻烦可就多了。别的不说,单只是收保护费的混混,地头蛇什麽的,就够头疼了。”
“这倒是。”店开的顺利,沾了不少江家的光。
“其实云小弟也是细心的人,能想到在厨房用水缸里的水流出来养鱼,防著有人下毒,但有的事是需要自己体验的,咱总不能吃了亏才学乖不是?先跟你讲了,在其他府做事的时候,你也能少走弯路……”江母又说了好多,听得我连连点头。
开店确实不若我想象的那麽容易,如果真的每件事都让我自己打点,我怕是会拖著子素逃之夭夭。但,认真的做一份事业,也有不少的乐趣在其中。
十二月二十七,外出行镖的江父、江兄带著一干镖师回到济南府。
江寒雨长得比较像其父,所以,光看江父的面容,也能推断出江寒雨老的时候,会是何等模样;江寒枫,就是江寒雨的哥哥,长得就比较像江母,不若江寒雨那般粗犷,换上家居长衫,倒也有几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只是这公子,身形著实威猛了点,和江父坐在一处,有如两座大山。
“江伯父、江大哥。”我和子素向他们施礼後就座。
江寒雨特意把我们请过来,要我们见见他的父兄。
“一招鲜的生意不错啊,”江父笑道,“若不是我们家是东家,就只能在外面等位或是带著食盒回家吃了。”
“伯父满意就好……”子素同他寒喧著。
我已经跟子素商量好,以後在外面,和别人打交道时由他出面,先在江家练练,慢慢习惯这样的变化,免得老是我在说说说,别人瞧著怪异,有几家的兄弟,会弟弟比哥哥抢风头?
本来说好了今天去采买年货,买点做年糕的材料,各式的鞭炮和花炮,却被江寒雨急急的拉了来,坐在这里讲些有的没的,真没意思。
“不知云小弟的厨艺,师从何方?”讲著讲著,江寒枫把话题扯到我身上。
“有的是跟家中的厨子学来,也有是到寺庙里同做素斋的僧人互换心得学到的。”我笑著回应。
这几日,我和子素没少往泰山的众多寺庙跑,学习那里的豆腐筵,如今我做的“三美豆腐”,已达到令品尝过的老主持念念不忘的境地。
“云小弟在厨艺上如此出色,武艺也很不错啊。”江寒枫又说。
奇怪,他瞧我的眼神,怎麽不大对劲?
“哪里,小弟武艺稀松平常,不值一提。”我心生警觉,他该不会打算……
“云小弟过谦了,你那牌匾我可见识过,我们上演武厅切磋一下如何?”江寒枫眯著眼笑,不容拒绝的捉我走向演武厅。
好的不灵坏的灵……呜……我当初干嘛要玩那一招……
不要吧……去演武厅,我岂非要被当作沙包打?脚不点地的被江寒枫带著走,子素和江父、江寒雨等人连忙跟上。
白玉小猪吃老虎32
同样是脚不沾地,但凡不算太傻的人都知道,被人背、抱和被人拎著走的感觉可以大大的不同。
真的好没面子啊!
飞速的在心中盘算,我是任江寒枫拎著走,等子素发难,还是自力更生,从江寒枫手上脱身?还没等我算清楚哪一个方法更好,追上来的三人纷纷出声,声音中透著不赞同。
“小枫──”
“大哥!”
“放下颜儿!”
子素在发出声音的同时袭向江寒枫,江寒枫不得不放手,子素一击成功,也不与江寒枫继续缠斗,立在我身旁,瞪视江寒枫。
呜……还是子素疼我……我抱著子素的腰,躲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江大哥,我们称你为兄,你以大欺小,硬捉颜儿比试武功,意欲何为?”子素安抚著我,怒火直逼江寒枫。
江寒枫的眼一直在我们身上打转,他还未说话,江寒雨跳出来打圆场。
“云兄,这个……我大哥是武痴,见到云小弟在石上的指书,一时手痒才会……”
子素伸手制止江寒雨的话。
“一时手痒?颜儿可是被他拎著走了好几步,谁看不出,江兄武功远胜颜儿?有什麽好比的?”
我巴在子素身上,一声不吭。
江寒雨满面尴尬之色,看看子素,又看看自己的大哥,对子素的质问无言以对。
“小枫──”江父缓缓开口,大约是要江寒枫向我们陪罪,话音未落,江寒枫身形一闪,竟是连父亲的帐都不买,径自离开大厅。
厅中一片静默。
原本祥和的气氛早就变了质,江父红著一张老脸,歉然的向我们拱手:“老夫教子无方……”
他这麽说,子素也不好再指责什麽,又开始说起客套话,左右厅中的人,经江寒枫这麽一搅,谁也无心再聊下去。终於,从子素口中说出我最盼著听到的“告辞”二字。
江父又挽留几句,才和江寒雨一同送我们到镖局门口,途中欲言又止,子素垂著眼装作没瞧见,直到我们出了大门,他们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江寒枫搅局的目的,你可知道?”子素和我手拿采买的年货,在回家的路上,仿佛不经意的提起这个问题。
考我啊?看看四下无人,我说:“我两个目的吧,其实为难我的主要原因只有三个字──”
“龙元佑。”子素和我异口同声。
“你说其中的一点是因为江寒枫与龙元佑私交不错,但他们的交情似乎……”子素沈吟了一下,言外之意我也清楚,能看到龙元佑不愿意让人看到的刺青,啧,他们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第二点该不会是──”
“年夜饭。”
“一同过年。”
相同的答案啊,我和子素真是愈来愈有默契了。
江寒枫既然为了龙元佑的事讨厌我们,只怕见了我就想狠狠的打一顿,若非“一招鲜”是自家和我们共同出资开办的酒楼,他早挑了那里,奇怪,难道龙元佑没说我们对他的帮助吗?还是江寒枫只问了谁在他背上刺青的之後就跑掉?反正过年的年夜饭,本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以江母的热情好客,定然会邀请我们同去,江寒枫又怎麽可能忍受这样的场面现在自己眼前?经他这麽一闹,江家人也不好意思再邀我们前去,正合我们之意:我们本就打算自己过年。
“我们是否太多心?”我问子素,“也许他只是瞧我们有气,想教训我一下而已。”
“高估对我们怀有敌意的人总比低估了他强。”子素示意我看前方。
双手环胸,立在我们新居门口的人,不正是江寒枫?
“他阴魂不散啊?”我皱起眉,心底对江寒枫一点点仅存的好感统统变不见。
子素眼含笑意的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好好保护的人,他当然也不例外。”
我脸上微微一热,伸手握住子素的,与他并肩迎上江寒枫。
“有话进来说。”
我开锁,子素招呼湛。
“不必,”江寒雨冷冷的说,“我来只是告诉你,看紧你的宝贝弟弟,最好一步都不要离开他,免得哪天他或我,做出什麽难以挽回的错事。”
那个“弟弟”二字,他咬得很重。
谁也不会比谁傻,我们既然知道他对龙元佑的心意,我和子素之间的事,他也不会不清楚。
“你在威胁我。”子素把手中的年货交给我,轻推我进门,他和江寒枫的气劲陡然高涨,互瞪的锐利眼神在空中交砍,两人就在街上,无声的较量起来。
我对子素放心的很,进了屋子把年货放进去,再出来时,两人仍在僵持,看来功力相差仿佛。
江寒枫武功不错,但就算是子素不在我身边,他也未见能奈我何,我身上各种的护身用品可不少,再不济,打不过他我还可以逃得远远,他居然要子素寸步不离的保护我,也太小瞧了我。
“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江寒枫显然在子素面前显然吃了亏,脸色微白的离去。
“子素,你好棒!”关好门,我扑到子素身上亲他。
子素被我扑倒,倚在刚刚上栓的门板上。
“原来你也没讨到便宜。”查觉子素气息微乱,我为他疗伤。
“还好,”子素的气息稳定後,吐了口气,“我们还没正式进入江湖,就已经与人结怨,你现在也该知道,这些人一环接一环,关系复杂得很,以後的行事说话,你可一定要谨慎。”
“我明白。”我不要子素为了我而受伤,或是低声下气的同人赔不是。
子素苦笑的揽住我,低声道:“但愿你真的明白。”
十二月二十九
纷纷扬扬的细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整座济南府,想来已然披上一层薄薄的白衣,虽然不冷,但冬天的感觉倒是浓了不少,只是落在地上的雪不够多,无法堆成雪人。
“嗯……”我舒服的在子素胸前蹭,紧闭的门窗,阻隔了大部分的寒意,炉火渐弱也无法降低室内的温度。
练过武的耳能清楚的听到雪落在屋顶上、地上发出的轻响,以及隐约传来的儿童嬉闹声。
幸好这宅子周围还算清静,不然真的会吵得让人受不了。
这两日,我和子素足不出户,腻在房中尽情享受我们的两人世界,饿极了才下床弄饭。
“该准备年夜饭了吧?我记得你买了不少材料。”子素在我耳旁轻笑。
“对哦。”只顾著和子素亲热,我几乎忘记今天晚上就是大年夜,今年没有三十。(我说的没错吧?)
披上衣服,依旧对温热的被窝留恋万分,晚上有的玩,早起早做准备……我作著自我安慰,拉子素进厨房帮忙。
让子素拿泡了一晚的江米去磨,我开始加工各式食材,冬天里可以用的原料实在是不多,但想难倒我,也没那么容易。泡上木耳、豆角干、茄子干、黄花菜,我准备一样样的炸豆泡、面筋、鸡蛋、花生、排叉、素浆、腐竹等食材,一碟一碟的倒也将案板边上的空儿堆得满满当当,把磨好江米过来找我的子素看得目不暇接。
“颜儿,有这些就差不多了吧?”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原料,把炒好的花生盛在碗里交给他。
“差不多了,我来吧,你把这些磨成粉。”
子素做不了别的,打下手总还没问题。
“就我们两个人吃,你少做一点,别累着。”
“现在忙一忙,以后几天都不用做了,再说我也没有做很多嘛。”靠在他身上稍作休息,我指着其中的一盆馅料问他:“萝卜放多一点,还是白菜放多一点?”
“白菜。”子素毫无疑问的回答。
哎,他还是不爱吃萝卜……没关系,我把萝卜榨成汁,和在面里,看他还挑……
打定主意,我开始揉面。
忙了一个下午,最先出锅的是年糕,各色饺子被我收起来大部分,尚在案子上的那些饺子,样子最普通的是我包的最省力的白菜馅饺子,扁形的是茄子馅的,小巧的元宝饺子是豆角馅的,微微红色的是最好吃的什锦馅……光是摆在案子上,就已经非常诱人。
“以前你可没做过这么多种素饺子。”子素和我分享甜香的近乎透明的花生年糕,并肩靠坐在门槛上,看着细雪飞落。
“以前也没有只有你我两人共度的年夜啊。”我转头轻吻子素犹带年糕甜味的唇,过了这个年,我就14岁了,也该真的有所担当。
“你啊,缠了我两天,还不够吗?”子素被我吻了一会儿,见我还不愿意离开他,轻轻推开我,系上被我扯开的衣襟,站起来踏上院内两天未扫的雪,留下一行浅浅的足迹。
“当然不够,我要一直一直的缠着你。”我跳到他背上宣告。
“颜儿,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现在只比我矮一点点?”子素承受着我的体重,轻声说。
“有吗?”松开扣在子素颈上的胳膊,我站到他身旁,惊喜的看到我的肩与他的差不多同高,双眼已经可以平视子素的。
“你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子素叹道。
“你可不能因为这个不宠我!”我环上他的腰,鼻尖在他颈上蹭来蹭去。
子素笑出声,回搂着我。
雪落在脸上化成水,凉凉的,而子素的气息,环绕在我周围,温暖舒适得令我微闭眼,享受此刻的美妙感觉。
天色渐暗,雪也停了,子素把房顶的雪扫干净,铺上一层毛毯,我把煮好的饺子混在一起装在大碗里,端着碗和筷子跃到房顶上。靠在子素怀里,我们一人一口的分吃热气腾腾的饺子,欣赏不断在天空绽放在烟花。
早有性急的人,天没黑就开始放鞭炮,入了夜的城中,更是热闹非凡,有小孩子在外面喊叫着“年来啦”,然后就又是一阵 “噼哩啪啦” 的声响大作。
微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燃尽的气味,夹杂着从各家飘出的淡淡食物香味,混合成年夜特有的味道。
“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短了,等过了年,就随镖局的人南下吧。”子素吃下我喂他的什锦饺子,在花炮再度绽放的间歇时段说。
“好啊。”济南府里能玩的地方早被我玩遍,“一招鲜”也没什么意思,基本上全由江家人打理,也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何况那只有在诗句中得见的美丽风景,是我期待已久的,就不知那江南水乡,是否有别样的风情?
碗中的饺子被我们吃完,子素收了碗,去取早就买好的各式花炮。
我往后一靠,躺在屋檐上,看与满天星斗争辉的烟花,也只有逢年过节的夜空,才会如此热闹呢。
子素提了一包花炮上来,给我火石,让我自己挑。
“不如比比谁放的花炮飞得高。”丢给子素一枚与我手中那枚一模一样的的花炮,我兴致勃勃的提议。
“比就比。”
子素玩心被我勾起来,我们同时点燃引线,抖腕发出花炮,两枚花炮愈飞愈高,引线的红点小到几乎看不见,终于,在高空中同时绽放两朵烟花,高度相差仿佛,宛若一对并蒂莲。
“无分胜负。”子素笑道。
“再来!”我又挑出两枚相同的出来。
于是,那一夜的济南府,不少人看到一对对盛开的烟花,笼罩在某个院落的上方,久久不散……
“颜儿,有访客。”子素在我耳边叫我起床。
“不见。”我翻个身,坚决不起床。
这个时候来访的人,除了江寒雨还能有谁?我才不会为了那家伙,离开温暖的床。
昨夜和子素放花炮、鞭炮加上守岁,玩到四更天才睡,来客也不想想,有几人在守岁之后的清晨不补一下眠?也未免太不识趣。
反正我是说什么也不起来。
“颜儿——”子素不死心的叫。
我索性拽子素上床,连人带被的压在他身上,抱住他不放。
一起睡吧,管他什么访客!
“别闹了,”子素在我身下无奈的说,“真的是有客人来访,快起来。”
“不是江寒雨?”我睁开一只眼,看头发已乱的子素。
“不是江寒雨。”子素肯定的说。
“不是江寒雨,会是谁?这济南府里还会有谁找我?”我好奇的问子素。
“看了你就会知道。”子素居然在这种时候卖关子,真是……
“他可是在院子里等你,不要让人久等,快穿衣服。”子素抱我坐起来,剥去我身上的棉被,拿过椅子上的衣服往我身上套。
“我自己来。”我跳下床,穿衣、梳发,子素也整理着被我弄乱的发。
匆匆擦了把脸,我推门而出。
雪收天晴,阳光灿烂,一道身着蓝衫的修长人影,正背对房门,立在尚未开花的梅树之前。那人在听到门开的声音之际缓缓转身,然而阳光照在他身后屋檐上积雪的反光,令我微眯起眼,方能看清楚他的模样。
龙元佑?
他来干什么?
正在犹疑间,龙元佑淡淡的说道:“我来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没有指使江寒枫来威胁你们,事实上,江寒枫昨天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想近日他会登门拜访,向你们致歉吧。”
不是吧?就为了这个,大清早的把我从棉被中挖起来……他就不能等晚一点再来吗?
“江寒枫怎会知道你背上有刺青?”子素问。
龙元佑脸上微红,迟疑了下,才说:“他护镖回到济南府,拿了新买的东西送我,直闯到我屋里,正赶上我在沐浴……”
“压镖的人最需要谨言慎行,江寒枫怎么可能如此的冒失莽撞?”子素又问。
咦?子素不是教我要给人留有余地吗?怎么问出的问题,足以令人拂袖而去?我看着子素,心中大惑不解。
龙元佑轻叹一声。
“江寒枫就是那样的人,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信不信随便你们。告辞——”
“我相信你,”子素在龙元佑转身之际开口,“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至少,喝杯茶再走。”
龙元佑讶异的看向子素,子素拍拍同样微讶的我。
“颜儿,去做早饭。”
“哦。”我走向厨房,还是不明白,子素今天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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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cat 2009-6-25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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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的炸好年糕,捞出饺子,把汤碗放入食盒,我带着简单的早饭来到小小的客厅。
客厅里,子素和龙元佑对坐着,轻声交淡,见我进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不用说子素今天不对劲,就是龙元佑,依他的性子,就算有子素的邀请,也应该淡淡回一句“不用”就飘然离去才对,所以眼前的场面,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异。
我取出食盒内散发香气的年糕、饺子和热汤,一一摆好后坐在子素边上,子素先夹了一个饺子给我,又夹了一个,放在龙元佑面前的小碟中。
“尝尝看,颜儿做的,味道很不错。”他夹饺子给龙元佑的时候,与其说是身为主人的客气,更像是在炫耀我的本事。
龙元佑咬了一口饺子,半垂下眼笑道:“的确很不错。”
那抹笑容,令我口中的饺子失了味,直发苦。怎么会有人,露出如此苦涩无奈的笑意?子素在我不在的时候,同龙元佑说了什么?
在在怔仲之时,一道人影旋风般的卷进客厅。
“元佑,你果然在这里!”来人仔细打量龙元佑,“没有被他们欺负吧?”
这是什么话啊?!闯到别人家里,还大刺刺的无所顾忌,讨厌!
“哥,你也差不多一点,龙大哥一个大活人,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被欺负,再说,云家兄弟欺负他做什么? ”急急忙忙追来的,对我们抱歉微笑的人,是江寒雨。
“你不知道……”江寒枫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什么?”江寒雨追问。
“你到这里干什么?”龙元佑质问。
“我听说你来找他们,怕你吃亏……”江寒枫在龙元佑面前,倒是老实的很。
“我会吃什么亏,你说啊!”龙元佑涨红了脸,逼问江寒枫。
真是一群不速之客啊,尤其是后面的两位,光天化日之下,视大门于不顾,直接翻墙进来。
“子素,我们要不要报官?”揉着太阳穴,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
龙元佑和江寒枫的问答已经升级为吵架,江寒雨直接用手去取桌上的早饭,而我和子素,面对如此景象,已然胃口全失。
“告有人私闯民宅,抢劫我们的早饭?不错的主意。”子素苦笑。
江寒枫当时就是这么理直气壮的闯到龙元佑的房里吧?真是要不得的习惯……
“砰——”
江寒枫挥出的拳风令一只装饰用的花瓶跌碎在地,发出的碎响令我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用筷子点了他的穴。
“你敢——”
哦,还有哑穴。
再一点,天下太平,宁静的生活啊……终于回来了……
我早该这么做了,这里是我和子素的地盘,岂能让外人胡来?
“对不起,大过年的给你们招惹麻烦。”龙元佑大红着脸,低声道。
“没关系,‘碎碎平安’,呵呵。”子素笑着安慰他。
“八百两银子。”我对着已消失一桌食物,还在喝汤的江寒雨伸手要帐。
“什么?”江寒雨口中的汤几乎喷出来,“你那只花瓶至多值二十两银子!”
“不错,但其中包括了被你独吞的三人份早饭,那年糕可是子素和我亲手做的,难道说我的食物值不了这个数?”我抛着一个药瓶,“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付帐,我还可以送你一点药粉,放心,最多痛到十四日,刚好你还能去看花灯。”
“呃……”江寒雨忙不迭的取出荷包。
我抢过荷包,从中抽了五张面额二百两的银票,然后告诉他:“就不给你找零了。”
“为什么?!”他跳起来,子素坐在一旁看,还没有走的龙元佑睁大了眼瞧我,等待我的回答。
“你们没走大门对吧?一人一百两。”哼,谁让你们这么闯进来,还抢我的早饭,就算我不吃,喂狗也不能让你抢了去。
他哭丧着脸,收回扁扁的荷包。
“还有——”我拉长的声音让他一哆嗦,“你要把他带走,杵在这里好碍眼。”
“是是是。”江寒雨二话不说,扛起自家大哥就往外走。
“我也该告辞了。”龙元佑的异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跟在江寒雨身后走出客厅。
我和子素起身相送。
这下倒好,相信之后的几天,江寒雨不会再敢随便登门,更不敢跟我抢东西吃。
关上大门,子素大笑起来。
“你怎么这么开心?”
瞧他眼泪都要笑出来。
“江寒枫被你点了穴,干瞪眼的样子,好丑……”
我倒是觉得,被我敲去一千两银子作为红包的江寒雨,样子更可乐。
“你说他们还会带我们走镖么?”我问笑够了的子素。
“不带我们的话,我们自己走,”子素拉着我的手,“倘若江湖人就是这般模样,我们也没必要非得去闯荡一番。”
真的。列数我们所遇到的江湖人,无非是些略懂武功,相互吹捧(白家的来宾),目无法纪(江寒枫),蛮不讲理(龙少庄主),护短(江寒雨)之流,同那样的人混在一处,想想都觉得无趣之极。
草草吃了些饺子,我和子素骑马去逛泰山的庙会。
庙会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小吃的味道飘散在空中,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挂条龙,家里不受穷哟——”苍老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
龙?挂在家里的龙?那会是什么模样?我好奇的闻声望去,但见一位老者坐在摊前,摊子上摆了好些大小不一的竹龙,那些竹龙通体金黄色,龙爪由细竹制成,龙头上那两只颤动的龙角,顶端还挑了一对大红的绒球,看来喜兴可爱。
“买一条吧。”我和子素走过去。
我们出门,从来都是我买东西子素付钱,这一次也不例外。
手上拿着竹龙把玩,险险撞上对面过来的人。
“这不是太和派的两位少侠吗?”令人讨厌的声音响起,我微微皱眉,这个龙少庄主,竟是不知道接受教训,还在挑衅,够胆!
“什么太和派,”方家少爷撇嘴道,“师兄师弟叫得好听,一个个都是断袖,不如改叫‘断袖派’算了。”
两个人笑得一脸嚣张,另一位赵家公子,则用讥讽的浅笑对着我们,显是连话都不屑同我们讲。
“子素啊,人家可是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喃喃的说,这样的情况,还是忍吗?
“两个男人搞在一起,真恶心——”方家少爷拉长了声,刻意引起旁人的注意。
“三个男人搞在一起,就不恶心了?”子素环胸而立,说出令他们三人脸色大变的话。
“你……”赵公子双手成拳,连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怒火上扬的开口威胁,“你要为你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呵呵,这正是我想说的哩,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划下道儿来慢慢谈。”子素冷笑回应。
哦哦,他们把子素也惹怒了……
要是打架,这三个人,根本不够看,我自己就能摆平他们。若是子素发怒,嘿嘿,我想怎么玩他们都可以啦,子素肯定大力赞同……
“有胆子就跟我们来。”那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龙少庄主说道。
要玩阴的?
跟着他们离开人群,我甩出三枚金针,三个人全老实了,我一手揽了一个,笑得一脸灿烂,“走吧,到好地方去玩玩。”
子素会意的捞起剩下的一个,远离人群。
我们寻了个僻静所在,把他们丢在地上。
“这三个人怎么处理?”我拨出金针,问子素。
“你作决定。”子素打量着狠狠瞪着我们的人,轻声说。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来了精神,说出自己的计划,“我这里有种药,吃了会乱性,让他们三个服下之后好好玩一玩断袖游戏如何?最好在关键时刻请人旁观……”
那三双眼,听了我的话同时喷火。
“是一个人吃,还是两个人吃,或是三人都有份?”我取出白瓷瓶在他们面前晃,晃得他们一个个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从怒视转为哀求。
现在服软?晚啦!瞧我怎么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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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我不怀好意的笑,加深他们心底的恐惧感,哪有次次都踩着别人的道理?人善被人欺,对恶人,还是强硬些比较好。
我走向赵公子,“是你去抱那两个家伙,还是让他们俩抱你?”
赵公子脸色铁青。
这可是个难以选择的问题。
不说别的,光是那两位的长相,恶……虽然说男人的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内涵,但有内涵的人,可能没有自知之明的当街嘲讽别人吗?反正,倒找我钱,请我抱他们,我都不要,我怕在看到难看的身体之前吐死,我可是很挑的。同样,被那样的两个人抱,换了是谁,呕也会呕死。
何况,赵公子应该不好男色,不论是抱人还是被抱,对他来说,都是可怕至极的事。
“哪,你眨左眼表示你吃,抱他们,眨右眼就是给他们吃罗。”我拈起一枚火红的丸药,赵公子铁青的脸色在看到红丸的瞬间变得苍白。
另两个人死盯着他的眼。
他愣愣的看了半晌红丸,然后咬紧牙关,闭上双目。
这怎么算?没有选择的选择?
看来这个人还不算太坏。
我不怒反笑:“不选是吧,没关系,还有他们俩呢。你们快作决定。”
我转向暗暗松了口气的另外两个人,“如果你们三个都放弃选择,就人人有份啦。”
赵公子睁开眼,看到两位朋友几乎同时眨了左眼,流露出失望以极的神情,一脸冷然的盯着他们。
是后悔交了如此卑鄙的朋友还是后悔自己的识人不清?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倒出一枚红丸。
“这可是你们自己跟我要的哦。”将两枚红丸塞到那两人口中,他们乖乖服下。
“颜儿,你几时做了这种药。”一直默不作声的子素问我。
“哦,那是我做来给江寒雨的,便宜他们了。”我拍拍手,站起身,顺手解了赵公子的穴。
“你也不用太失望,这就是人性,在关键的时候,只想自己,你可以走了。”我安慰眼神冰冷的赵公子。
那两个人在看见我给赵公子解穴,都瞪大了眼,仿佛奇怪我的举动。
真以为我要他们“三人行”啊?那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赵公子拨剑出鞘,走向自己的“朋友”。
然后缓缓的一挥剑,割下了自己长袍的一角,碎布轻飘飘的落在微湿且散发臭味的地上,他看也没看被吓得失禁的两人,转身大步离去。
“你其实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擦身而过的瞬间,赵公子的低语令我笑眯了眼。
那是那是。
不是有一句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穴道一个时辰后解开,”我掩着鼻子交待,“如果那时候你们还能保持清醒,一定是我的药作失败了,放心,不合体也不会死人。”
最后一句话有说等于没说。
因为那是迷幻类的药。
而且是强力的。
便宜他们了,本来是打算让江寒雨一个人吃,然后欣赏他会有怎么样的表现,还好我多做了几枚,有剩……
我和子素把两个没有道义的家伙丢在暗巷里,让他们体会一下在刺骨的寒意中的欲火焚身。
这一个时辰,有他们受的。
“颜儿,你这一次,可是进步多了,离间计啊……”子素骑在马上,赞许的说。
“你不怕帮我收拾烂摊子?”话是这么说,得到子素的夸奖,我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最麻烦的白马门,不会插手此事,紫玉庄和方家……”子素摇头,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那就好。”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恼子素,子素是唯一可以约束我的人,一旦得到子素的默许,嘿嘿,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作药物试验了。
回到济南府,天色不早,街头上的人很少,各酒楼纷纷歇业,只有“一招鲜”仍在开放,外卖各式素食的半成品,包好的素饺子,蒸得的年糕等面点,而且买的人来挺多,从店里排到店外。
“对不起,菜包子已经卖完,下回您请早!”伙计躬身对客人解释,然后关上一扇窗口。
每天外卖的面点是定量的,谁先卖完就可回家,到了打烊的前一个时辰,卖不完的就会拿去送给贫民吃,但这种可能性极低,往往做多少卖多少,一点不剩。
就算是太平盛世,也总有因各种各样原因沦为乞丐的贫民,虽然有心想给他们一些帮助,能做到的还是有限,最多是舍粥舍面。
在门口停驻片刻,我和子素没有进去,直接回了住处。
接下来的十几天,江寒雨果然没有找我们,想来是被我吓到,除了初四那天在店里约他谈了放粥的事,一直到十五的灯会,我们才在街头碰了一面。
那十几天里,我和子素别提多自在,每天就是练练功(老不练,荒废了,以前的苦不就白吃了),兴致好的时候做几道精致小菜下酒,晚上放腻了鞭炮就在一起做床上运动,没有人打扰的感觉真棒!
当然,小小的意外是会有的。
“颜儿,还痛不痛?”子素掬起一捧水,浇到我身上。
我们在共浴。
说白了就是子素帮我洗澡。
因为我胳膊痛。
喝酒喝得开心,子素拉我在院中对打,我的剑术不灵,拳脚功夫还行,在子素记得收起几分功力的时候,也能陪他过上几招,但他打得高兴了,忘记控制力道,我就惨了。
“痛。”水流落在伤处,我缩了下身子。
真的痛,青了那么大一块呢。
“对不起,对不起。”
子素一下一下的亲在青肿的地方,这下倒好,连痛加痒,更加难受。而且,他一付愧疚的样子,让我就是难受也不好再吭声。
“还是赶紧给你擦药吧。”
子素拿了干净的布,把我从依然很热的水中捞起来,包好,只露出肩部和双臂,然后打开一个瓷瓶,让我坐在他腿上,手指沾了些透明药膏,轻轻抹在淤青的地方揉着。
“好点了没?”
“唔。”奇怪,我也喝多了?怎么他光是揉我的伤处,我就浑身发热?
“颜儿,我刚在一直在想,你的剑法和拳法之间水平差异过大的原因……”
什么?与我共浴,想的不是和我亲热,而是我的武功……真是拿他没脾气……
“……以你的资质,不应该会这样,你是不是一直认为剑是凶器,出剑会见血伤人,所以才会用不好剑?”
我抬起头,迎上子素认真的眼神,他是在为我是否能自保担心么?
“可能是吧。”真正的原因,是我的一点私心。只要我永远武功不够强,子素的眼光就会一直落在我身上吧?
顺手捏捏子素的臂,好粗,光看就是结实有力,难怪他抱我如此轻松,再看我的,怎么看都不像习武之人的纤细身材,若是和人硬碰硬,一准完蛋。
“放心啦,只要有你在身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子素还想说些什么,被我吻上他的唇,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白布滑落在地,外面依然爆竹声声,子素在我身上渐渐融化,发出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你啊……一不想听我的话,就想办法打断我。”子素拨弄我的发,调了个位置,让我在他怀里待得更舒服。
“哪有,”我心虚的转移话题,“子素啊,你最近,可是愈来愈美丽了。”
“美丽?怎么说?”
“就像盛开的花一样嘛,形于外的容光焕发……”
“去,别乱讲!”子素沉下脸,不高兴了?
我吐吐舌,又亲了他一口,“反正,你够吸引我就好,我可是,比喜欢还要喜欢你哦。”
子素弹指灭了烛光。
“好,睡吧,我们也该准备出发的东西,明天早点起来。”
“嗯。”我不再多言,静静的在子素的呼吸声中睡着。
整理好准备随身携带的物品,我和子素出门的时候,已近午时。
“这个时间想要找江寒雨,只有去‘一招鲜’,”子素扣上门,对我展颜而笑,“对不对?”
“对极了!”我亲了他一记,挽上他的手,一同步向“一招鲜”。
江家人极少在“一招鲜”之外的地方吃饭,这现在已经是全济南府人的共识,被美食养刁了胃口,厨子们习得我厨艺的七成,已经足以满足他们。
“云兄,云小弟──”飞奔而至的人,隔了老远就放声唤我们。
“江二哥,怎麽了?”瞧江寒雨的模样,像是有大事发生,子素询问他。
“云小弟,快来救命吧!”他拖起我就走。
“救命?”我重复他的话。
“对了,就是救命,江西雷家的小少爷,不知怎的跑到济南府来玩,对厨子们的菜挑剔的很,每一道菜都被退回去,镖局里的兄弟气不过,想把他赶走,结果他摆出一枚霹雳弹,谁也无法奈何他……”江寒雨边走边说。
有这等事?
霹雳弹是雷家的“特产”,一枚霹雳弹就能让“一招鲜”的楼炸掉一半,也难怪江寒雨急成这样。
“……店里的客人被我们劝走了不少,现在就只有那个雷少爷还在等著上菜,还有些人等著瞧热闹。”
“一招鲜”已经近在眼前,不少人站在店外瞧热闹,夥计们的情绪普遍低落,一个个强打精神的站在一楼。
扫了眼店内众人,我径直进了厨房。
一道道被退回的菜就摆在案板上,厨子们围在周围,灶下的火还在燃烧,而锅子里都是空的,谁都无心做菜,见我进来,厨了们眼睛一亮,想靠近我,向我诉苦,却又涨红了脸,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头无语。
“好了好了,打起精神来,开店哪有不遇上恶食客的?再说了,你们做的菜也未见得无懈可击,被挑出毛病来,以後改了就是,这也好,免得你们因为这一段时间被人赞扬赞的忘记怎麽样才能把菜做得更好,忘记去琢磨新的菜式。现在知道了吧,还是有人能吃出菜的细微差别,以後做菜,多用点儿心吧。”
我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口菜。
菜已经微凉,显然厨子们实在应付不来,江寒雨才会急著请我。
食材当然是没问题的,火候的掌握也还算不错,只是糖放的份量多了一分。
“多放了糖?”我问。
“是的,”一位厨子上前回答,“那位少爷退菜时也是这麽说的。”
“豆皮不够筋道?”
“是。”这次出列的是另一位厨子。
他们的拿手菜被人批的很惨,难怪他们一个个信心全失,菜一道比一道差,通过菜的味道就可以轻易觉出,做菜的厨子心都乱了,失去平常心,努力求好的结果是愈来愈不对劲,到最後连最基本的火候掌握都成了问题,唉……看来临走之前还要来个特训……
“云小弟,你干嘛哪?!”江寒雨闯进来,见我还未做菜,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雷少爷已经喝了两壶茶了!”
“不要急,我这就做。”放下筷子,我来到放了食材的案板前。
在心里默算了下食材可以做的菜,我吩咐待在一旁的厨子们给我打下手。
一个厨子负责把马铃薯放入蒸笼蒸至软熟,另一个专门去炒笋末、香菇末,我自己将豆腐丸炸至金黄色,还有帮我下锅炒熟香菇丝、金茸的厨子、调蛋清切素火腿的……总之我把他们全支使了。
取了嫩白菜的叶,泰山豆腐,在火候正好的时候放入锅内烹制,再开始做另一道菜。这边的米饭已经备好,配菜也整齐的码在盘子里……我在五处灶台前身影如飞,看得几位厨子目不暇接,能同时照顾多处的锅子,是我的拿手好戏,毕竟我有功夫在身,时间算准的话,哪一处也不会耽误。
不一会儿,素什锦炒饭、素烧狮子头,三美豆腐,油豆腐皮卷、素炒五宝,我只做了五样,就让夥计端了食盒出去,快速的洗净手,拉子素跟在夥计身後上楼。
我还真的满好奇,如此嗜吃美食,口味奇高的世族子弟,到底是怎生模样?
不怕死的人还真多,楼梯上、二楼里,还有不少人等著看热闹。
“全都是素菜,还做的这麽难吃,亏你们吃的下去……”清亮的声音不大,却让满楼的人都听得清楚,这个未谋面的少年,单只是声音就非常好听。
我的好奇心更强了,上得楼来,但见一身著华美锦服,发束白玉冠的少年,正以不屑的眼光看著稳稳托著食盒上前的夥计。
“这又是哪个厨子献的宝啊?五道菜就想打发了小爷?”半眯的眼和薄唇微微上挑,纵使语气不善,配上那张俊朗面容,倒也让人气不起来。
“啧,根本就是个半大孩子。”我在子素耳边低语。
“你自己不也是半大孩子?”子素揽住我,“再说,怎麽看他也比你大。”
说的也是。
独自用餐,伶牙俐齿说得厨子们萌生从此远离灶台之念的少年,其实不过16、7岁的年龄。
“这五道就足亦,待少爷吃光这五道菜,怕也吃不下其他菜品。”夥计笑吟吟的说,对我的菜相当的有信心。
很好,回头赏银给他。
我窝在子素身边满意而笑。
子素了然的刮了我鼻子一记。
少年显然早就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餐,怡然自得的举起筷子,夹了一片象牙色的白菜,以著挑剔的眼光打量著散发香气的菜,动作顿了一顿,才略带迟疑的送入口中,不像是吃饭,反而像是在尝不明的奇怪食物。
真是欠教训的表情。
我微微皱眉。
菜入了口,少年半眯的眼渐渐睁大,水亮的眸中中满是不信,轻嚼几下,缓缓的咽了下去,旁人的眼光随著他吞咽的动作移动,关注著他的每一个表情,甚至不自觉的咽下口水,似乎对他个人的兴趣远比对菜的兴趣大。
我看向子素,子素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一种远比我做的菜得到别人赏识而生的喜悦还要强烈的感觉,从心底涌起。不管面对的是什麽样的人,子素都只看著我呢,真好……
没有开口,只是轻扯子素菜衣角,他就知道我是想下楼。
反正看那个少年的样子,他被我的美食征服的事实显而易见,也没有必要一直守到他吃完。
“再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子素轻摩著我的发,含笑说。
少年果然没有说什麽,筷子伸向其它的菜,然後动作令人难以置信的快,风卷残云般将几盘的菜品吃了个干净,放下筷子,满足的舒了口气。
那口气吹走了楼内的凝滞气氛,旁观的人纷纷七嘴八舌的向他发问。
如妖精般吸引人注意,有恃无恐,个性张扬却并不惹人讨厌,不过我不喜欢他,总觉得,有人比我还可爱,实在令我难以接受。
“好了,下楼了。”子素见我急著下楼,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这次真是多亏有云小弟,”江寒雨也随我们下楼,抹著额上的冷汗说,“但你们离开了,再有这样的事,怎麽办?”
嘿,他还当总有人这麽挑剔又有闹事的本钱啊?
白玉小猪吃老虎37
找了一个桌子稍作休息,子素问起何时出发,江寒雨犹豫再三,竟是不大愿意让我们同行。
“为什麽?当初不是讲的好好的?!”我质问他。
“这个……”他支唔了半天,才说,“这一次押镖爹的意思是让大哥去,爹要我坐镇‘一招鲜’……”
哦,他是怕我们跟江寒枫起冲突。
“你们打算怎麽走?”子素没理这个碴儿,毕竟江寒枫就算跟我们起了争执,也讨不得半点便宜。
江寒雨叹了口气,“好吧,你们爱跟就跟吧,是先送一批货物到开封府,再从开封府接另一批货物至长沙府,这一道都是走熟了的,即使路线长,也没什麽危险。”
“什麽时候启程。”子素又问。
早知道十五之後镖局要出镖,却不见江寒雨通知我们作准备,子素已经猜到他们不大愿意带我们,既然如此,以跟镖长见识为由离开济南府,也未尝不可。如果实在处不来,半途离开,江家也奈何不得我们。
“二天後,”江寒雨看著我,“你们真的这麽急著走?那店……”
“店有你坐镇,还有什麽不放心,”子素笑道,“江兄的为人,我们还是信得过的,再说,厨子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
那个我有心赏银的夥计,匆匆从楼上下来,见我们三人在一桌,迎上来说:“三位爷,雷少爷坚持要见做菜的人,您们看……”
他想看就给他看啊?真是……
从来都是店大欺客,这倒好,反过来,客大欺店了。
“云小弟,你不妨会一会雷少爷,跟霹雳堂的人处的好了,说不定还能得到几枚霹雳雷火弹。”江寒雨抢在子素之前开口。
霹雳雷火弹?谁希罕。
“随便叫个厨子去不就得了,我忙得很。”我懒懒的说。
能吃到我做的菜,已经够便宜他了。
“只怕没有厨子愿意去见雷公子,想想看,你被人损了,还会去见损你的人??尤其是替别人被夸──”江寒雨目光落向楼梯处,冲那边招手,“雷公子,做菜的人在这里!!”
江寒雨实在太过分了,我已经说不想见了,偏偏硬是招人过来。
我沈著脸瞪江寒雨,子素捏了我一把。
“颜儿,别这样。”
还要我忍??
唉,什麽时候才能无所顾忌,想给人脸色都可以随便给啊??
对著走近的锦衣美少年扬起假笑,“请问雷公子有何见教?”
“你就是做菜的人?”他双手环胸,打量著我,眼神中带著诧异。
“是。”超级不爽的看著那张俊脸,讨厌讨厌讨厌,他怎麽可以比我更可爱,更有本钱张扬个性?我还得做菜给他吃,一想到自己认真做的菜吃到这种人的肚子里,我就高兴不起来。
眼波在我面上打了一个转儿,最後直盯住我的眼。
“你做的菜很好吃,我决定以後我吃的菜都由你来做,”他大刺刺的宣告,“我叫雷音,是你以後的主人哦。”
什麽?!
怎麽会有这种人……当真莫明其妙的很,若非子素压住我的手,我就要拍案而起。
也太大言不惭了吧。
就是父皇,也无法在我不情愿的时候强迫我做菜。
“颜儿是独立的人,绝对不会有什麽主人。”子素缓缓的说。
带有压迫感的眼光,把夥计和看热闹的人逼到一旁。
“那可不一定哦,”雷音不以为意的笑, “话可不要说的太绝对。”
“空有一副好皮相,原来是个疯子。”我摇摇头,一脸惋惜。
他以为,只要他一句话,所有的人都要听他的麽?雷音,雷音是谁?有霹雳雷火弹,很了不起吗?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的雷火弹没有出手的机会。
“随便你怎麽说,反正我是跟定你了,总有一天你会乖乖给我做菜。”雷音伸过手,竟要触碰我的脸。
白玉般的指,顿在我面前几寸处,再也动不了地方。
我没有给他点穴,是子素用自己的气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脸色微变,然後轻笑出声。
“还要靠别人保护,真是长不大的小家夥!”
我偎向子素,唇边淀出一抹浅笑。
“我长得大长不大与你无关,我高兴就好。我们回去吧,这里没意思。”後一句话,是对子素说的。
子素向江寒雨点了下头,护著我起身,走出“一招鲜”。
没有回头也能知道,雷真没有跟过来。
“原来做菜做的好吃,也会有麻烦上门。”我叹道。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样莫明其妙的人,说不定还会遇到呢,理他做甚。”子素轻拍我的肩。
“但愿少遇到几个。”我看到一家新开的铺子,和子素进去瞧瞧。
又在街上买了些东西,我们才回到住处。
门外有个陌生人候著,身著黑衫的男子手中提著一只鸟笼,两只乌黑的鸟,在里面互相梳理羽毛。
“两位是定颜少爷和子素少爷吧,”他笑著迎上前,亮出一块牌子,居然是“至顺斋”的标记,“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子素开了门,引那个传信的人进院。
“敝姓李,是至顺斋的人,家主得知两位的消息,要我快马赶至这里,传个口信。”男子坐在椅子上之前,小心的将鸟笼放在桌上。
“请说。”子素递过茶杯,不急不徐的说。
“家主托我转告,一切安好。另外,这一对鸟儿会认家,有事可以把信缚在鸟腿上,很快就能传回京里,”李姓男子取出空心脚环,和一支细小的笛子,“这个笛子发出的声音可以传很远,没事的时候吹一吹,鸟就能闻声而至。”
哦?我拿过细笛试著吹,听不到任何声音,笼子里的鸟倒是不住的扑腾,不再吹了才安稳了点。
“这个笛声只有鸟能听到,所以放了鸟之後,没事的时候常吹吹,可以帮它定位,另外,这两只鸟是一对,彼此会有一定的感应……”男子见我不解的神情,仔细的解释。
总之那是司徒缇要同我们加强联系的工具。
也好,免得京里的消息过了好久才能知道。但这鸟儿,真的能把信及时传到?以後我们可是居无定所啊。
“家主说,会尽力在各大城里设分店或是派人长住,希望能同两位少爷保持联系,互通有无。”
“那还真是多谢司徒兄了。”子素淡淡的笑。
“家主的话在下已经转告完,就不多打扰了,告辞。”男子很干脆的道别,似乎急著回京复命。
“那就不留李兄了。”子素客气的送他出门。
我逗弄著笼中有一张黄色大嘴的黑鸟。
“带著两只鸟到处走,方便麽?”我问送完客的子素。
“我们可以带著鸟笼走,想吹笛的时候再吹。”子素也觉得用鸟传信不太可靠吧。
“不错的主意,”我站起身,走向厨房,“今天吃面,如何?”
被雷音这麽一搅,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
“给那小子做五道菜,你居然拿一碗面就想打发了我麽?”子素追上我,在我耳边吹气。
“怎麽会,那可是我也要吃的啊,你以为那是普通的面?”一边和子素拌嘴,我一边和面。
“是是是,颜儿亲手做的,什麽食物都不普通。”子素应和著,帮我料理食材。
我放下手中的面团,双臂搭在子素肩上,轻轻的吻上他的唇。
不知怎的,见到子素陪我在厨房中忙碌的模样,我就好想和他亲近。
白玉小猪吃老虎38
这二天,我和子素没怎麽出门,宣称要跟定我们的雷音,也没有到家里捣乱,让我在欣喜之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愿那样的话只是他随口说说而已。
天还没亮,我和子素就带著准备好的物品来到“四海镖局”,门内的院中,镖局里的夥计正在固定骡子身上的货物,一辆马车垂著帘子,里面好像坐了人,江父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看夥计来来往往,看儿子指挥众人做事。
“江伯父。”子素上前行礼。
“呵呵,你们来得真早,”江父笑眯眯的说,“有你们同行,我就更心安了。”
“伯父不去麽?”我问道。
“这条路线是常走的,小枫护送就成,以後是年轻人的天下,早放他独立,也能让他早点闯出自己的名号。”江父捋著下巴上的微白短须,含著笑意看自己的大儿子。
江寒枫见我们过来,脸色臭臭的,子素跟他打招呼,他点了个头就转身指挥夥计把货物绑得更牢。
他不愿意跟我们交谈,也省了我们不少心,要知道没话找话也是很痛苦的事呢。
“你们不坐马车走?”江母提了一包干粮走过来,热情的问。
“不了,我们骑马,”子素从江母手中接过干粮,“要放到马车上吧?”
得到江母的肯定回答之後,子素提著干粮和鸟笼向马车走去。
“真是好孩子……”江母笑眯眯的看著子素,对我说道,“……日後能嫁给你哥的女子,会很幸福吧。”
听到她的话,我呼吸为之一窒,不快的情绪在体内流动,我脱口而出:“江伯母,男人一定要同女人一同生活麽?”
看到江母的表情,我才知道自己说了什麽话。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开,抚著我的肩说:“当然,男女结合,天经地义,不这样,怎麽能传宗接代?怎麽,云小弟怕哥哥娶妻之後不再关照你吗?个子这麽高,还是个小孩子啊……”
天经地义……
传宗接代……
我微怔,这种问题,以前没有想过啊……早在不知道什麽时候起,就认定了子素,只想和他在一起,别的什麽都不想,也想不到……目光移向子素的背影,怎麽也无法接受他抱著我以外的人的样子,子素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什麽天经地义、什麽传宗接代,比起子素来,微不足道。可是……为什麽每个人都笃定,男人只能和女人在一起呢?为什麽要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很恶心?为什麽远亭和叶公子在一起,要被人打得浑身是伤……
“这是怎麽回事?”子素的质问声夺去我的所有的注意力,半撩开的帘子,可以看到马车内坐著两个人,一个是龙元佑,另一个,竟然是一脸得意的雷音。
这家夥,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走……我眉头不由得打了个结,讨厌,我讨厌见到他,讨厌和他一起走……
江寒枫在子素的目光瞪视下,淡淡的说:“元佑是货主,跟著我们到开封府,雷公子是委托我们护送,到我们行镖沿途的城市办事。怎麽,寒雨没跟你们说清楚麽?”
子素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把干粮和鸟笼放到车上,回到我身边。
难怪江寒雨不打算让我们跟随,想必江寒枫更不愿意我们与他们同行……到是雷音……江寒雨不定收了雷音多少好处,居然让他跟著镖局的队伍一起走。江寒雨此刻,肯定躲在我找不到的地方偷笑吧……
“我看还是先跟他们走一段路……我们硬是要跟他们走,临时变卦不合适。”对上子素询问的目光,我轻叹了口气。
还能怎麽办?就照著子素说的做好了。
货物已经装妥,马车的帘子挂下,江父叮嘱著江寒枫一些事,等他们说完了就可以出发,我和子素上了马,被圈在院子里多日的马,可能意识到要远行,兴奋的打著响鼻,前蹄一下一下的点在地上。
又等了一会儿,江父的话才说完,在镖局内众人的相送之下,我们出了“四海镖局”的门,跟在队伍的尾部,同镖局的人保持一段距离。
时候尚早,街头只有一些买早点的摊子,车队走在街上,只有车轮碾在石板路上以及马蹄的轻响,镖师们一言不发,默默的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出了城门,大家的步子才放开,镖师们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他们刚才为什麽都板著脸啊?”我小声的问子素。
“可能是在家乡父老面前严肃一点吧。”子素也不太确定。
我们现在看镖师们的一举一动,都带著强烈的好奇心,与人同行,这可是第一次呢,何况还是行镖。
其实行镖挺没意思的。
从起初的新鲜,到索性窝在子素身前同乘一骑,也就短短的几个时辰。哎,保镖不就是一群人带著货物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亏江寒雨说的乱神秘一把,“正宗的江湖饭”,难道就是这麽吃的??
“我怎麽觉得,这跟走路没两样啊?为什麽不让夥计也骑马?”我有点不耐烦的问子素。
镖师虽然有骑马,但夥计是用走的跟在驮了货物的骡子边上,直接导队伍进行的速度极慢,这样一路行来,得走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保镖本来就是送著货物走啊,镖局自然有镖局的打算,想是他们不需要赶时间,”子素一手拉著缰绳,另一只手按在我腰上,“你以为送镖是快马加鞭,还是一路上打斗不断?”
“江寒雨说这一路是走熟了的,还能指望有人来劫镖麽……啊啾……”我喃喃的抱怨,子素的发被风往前吹,发丝落在我的肩上,脸上,痒得我打了一个小喷嚏。
子素轻笑的拢回自己的发,轻含上我的耳垂。
“颜儿,你不觉得这可以考验你的耐心麽?再说,我们头一次出远门,学习一下别人的做法,可以少惹麻烦,多去有意思的地方玩玩……”
子素的舌尖在我耳朵上打转儿,我舒服的半眯起眼,感觉子素的手从腰间上移,缓缓抚向我的胸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热……
“好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江寒枫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我和子素的交流。
在这里休息??整个儿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嘛……镖师们下了马,夥计们也停下脚步,打开包裹,取出干粮和水,席地而坐,马车上的龙元佑和雷音从车上探出头,嘀咕了几声,跳到地上活动身体。
不知不觉间,已经日上中天,是吃午饭的时候,难怪江寒枫要大家停下来休息。
“云定颜,你们兄弟俩怎麽同骑一匹马?”刚刚走近镖师们聚集的地方,雷音就跳到我近前,水亮的大眼在我和子素身上打转儿,“还有,我一直想问你哩,你把菜里加了什麽,害我到现在吃菜都吃不出别的味儿来?”
“用不著你管,你少在这里没事找事,我能在菜里加什麽。”我退後一步,绕开雷音往前走。
“你怎麽能这麽回答我──”
向左一闪,避开从後方扑上来的人影,我对上用委屈目光指控我的雷音,我是欠他的不成?如果不知内情,任谁见了他的表情都会以为我在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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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我该如何回答你?”忍了又忍,我反问。
“至少……也应该态度好一点吧?”雷音向我放送眼波,眼眼眨啊眨的。
“凭什麽呢?”我不为所动的说,“我为什麽要对你态度好?”丢下为我的问题发愣的雷音,我坐到子素身边。
子素在我们一问一答的时候,已经取出我们事先备好的食物和水袋,用内力加热我做的素包子。我一坐下,热腾腾的包子就送到我手上。
“很香啊……”雷音凑了过来,扬著笑脸问,“是你自己动手做的吧?”
他对著我手上的包子兴趣大得很,只差没伸手来抢,我点点头,然後大大的咬了一口包子。
味道还真是不错,为了避免浪费,走之前我把住处内所有的食材都做成了面点,实在带不走的就送了人。马上驮的,有不少是新做的面点,反正是冬天,放几天也不会坏。
“能不能给我一个尝尝?”眼见一个包子快要被我吃完,我也没有给他的意思,雷音在我身边蹭著,倒有几分像讨食物的猫。
子素实在看不过去,从袋子里拿了几个包子丢给他,冷掉的包子,他揣在怀里捂了半天,吃得津津有味。专注於吃东西的雷音,倒也没再缠我说话,让我们安安稳稳的吃完这一餐。
“好吃……我好几天没吃到这麽好吃的食物了……”雷音吃完饭,依然赖在我们身边不上马车,“我的提议你有没有考虑过啊?我们家很有钱的,跟了我,想买什麽就买什麽,尤其是在江西,我们雷家可是……”
他居然是在游说我。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子素,子素揽过我,正色对他说:“这种事你想也不要想,我们不缺钱,颜儿也不可能做谁的仆人。如果想找个好厨子,我建议你去找别人,那样成功的可能性还高一点。”
雷音的眼睛转了转,抿起嘴,说:“我才不要找别人……别人我瞧了不顺眼,我就是要你!”
执著的眸紧盯著我,我无力的靠在子素身上。
“准备出发──”江寒枫的命令暂时解救了我,雷音很不情愿的离开我回到马车上,我暗自松了口气。
“颜儿,”子素把缰绳递到我手里,“我们老是共乘,马会受不了。”
子素的表情淡淡的,让我有点怕。
“子素,你该不会是生气了?”我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怎麽会,”子素扯出一抹笑,催促著我,“快点上马。”
我上了马,看向子素,还是觉得他有在生气。气什麽呢?气雷音对我的纠缠麽?有心再问,子素却半闭著眼养神,让我的话说不出口,以至於我们虽然并行,一路上却不再有话,闷到最高点的时候,江寒枫寻了一处旧屋,让我们入内休息过夜。
心中有事,雷音再过来找我的时候,我越发没了好脸色,对他冷淡非常,他却不在意的依旧在我身边自说自话顺便抢我手上的食物,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子素默然的坐在我身边,除了递水递干粮的动作,一声不出,就是吃饭,也心事重重的模样,教我看了心里难过,对雷音的态度更加恶劣。
江寒枫安排了值夜的人员,同行的人在屋中找了地方睡,子素取过毯子,让我窝在他怀里,被毯子包得一丝寒风也透不进来。温暖得令我想哭,咬上他胸前的衣服,我压低声问他:“为什麽不理我?我怎麽了?”
“没什麽,”子素环住我的手臂紧了紧,呼出的气息在我耳边拂过,“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子素可从来没跟我提过多少他以前的事,最多只是一句除了练功就是去找我师父,会让他闷了一下午的往事,想必也愉快不到哪里去。没有再追问下去,我只是拿他的衣服发泄心中的不满,我咬……
“你们……连睡觉都在一起啊……”雷音蹲到我们面前,对我们的亲密有些惊讶。
“这样比较温暖。”子素不像我,只是瞪著雷音,还给了他一个答复。
“是麽?”我转过头,看到雷音一幅很想试探著挨过来的表情,“有多温暖呢?”
“我们这里没地方了,你不妨找别人试试。”子素把毯子往上拉,盖住我的头。
“怎麽会没有地方……”雷音嘟囔著,可能真的要凑过来,我感觉到子素呼吸的节奏有所改变,可能同雷音进行某种交流,不过我看不到,又过了一会儿,雷音显然放弃了同子素的交流,轻轻的走开了。
“颜儿……”子素低头轻叹,细密的吻落在我发上,我心神一荡,原本提著的心放了下来,在子素的气息中放松的睡著。
还没到达开封府,我已经被雷音缠得受不了,打算去找江寒枫,跟他说我和子素提前离队的事。江寒枫正皱著眉头瞧路间摆著的荆棘条子,队伍停在路上,龙元佑也从车中下来,迎上满面黑线的我:“云公子,正好,我有话跟你讲。”
“哦?”这几日,龙元佑一直被江寒枫照顾得无微不至,加上我被雷音缠得紧,都没有讲过什麽话。
我跟著龙元佑站到路的另一边。
“你是要提前离开吧?”龙元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雷音身上,然後转向我,“受不了雷音了是麽?”
我点头。
这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请你……陪我一直到开封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想说的话,龙元佑像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我想以後也没有什麽机会再见你了……其实我挺羡慕雷音的,他可以无所顾忌的缠著你,我就做不到,我知道我得不到你,就让我再多看你几日,好麽?”
能说出这样的话,对龙元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吧……他是那种心思细密的人,把爱意放在我身上,的确糟蹋了,因为我的所有心思,全在子素那里。
“那你背上的……”我呐呐的问。
“我要一直背著,”他笑了,“这是你送我的,我一日不消掉它,不但我会记著,你也会记著,至少以後,你不会再去招惹其他人。”
听到他的话,我可真的笑不出来。
“我无法接受枫,就像你无法接受我,”他自顾自的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娶妻生子,以後的事,谁知道呢?陪我到开封府,之後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再要求你什麽,更不会缠著你,我只要看著你就好。”
“好吧。”无法对龙元佑说出拒绝的话语,我所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让他看到我,尽管我认为,对他来说愈早忘记我就愈好。
江寒枫同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一夥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才意识到,拦在路前的人是打著劫镖的主意。龙元佑一点儿也不慌,伸手从我身上拈起一根落发,让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
来意不善的那夥人,被江寒枫和另一名镖师打得落荒而逃,江寒枫也真是不客气,出手重得吓人,有几个人,是被狼狈的同夥抬走的。江寒枫也不去追,只是站在原处一脸凝重的看著他们的背影。
我去看已经被挑到一旁的干枯荆棘条,再看看残余血迹的战场,对‘吃江湖饭’的概念再一次产生怀疑,忍不住低喃:“这就是江湖的人行事?江湖,什麽是江湖呢?”
“江湖?”一个擦拭佩刀的镖师吐了口气,“江湖是在人的心中,你觉得身在江湖,就是在江湖之中……”
我和赶到我身边的子素对视一眼,对著那个不起眼的普通镖师肃然起敬。是经历过多少的风雨,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就冲这一句话,这一路上的种种难过,都值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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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镖局走了这几日,再加上镖师的讲解,对於他们行镖的规矩以及所谓的江湖行事,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了,就算脱队,去到其他城市,也不会露怯。其实行镖的讲究挺多的,别的不说,单只是走镖方式,就有三种:一是威武镖,二是仁义镖,三是偷镖。威武镖是在镖车上插一杆大旗,旗上写明镖师的名字。旗子都是活动的,走镖时将镖旗拉至顶上,这叫做拉贯顶旗,锣声打起长槌:「匡!──匡!──匡!──匡!──」或者镖手们亮起嗓门喊号子,“四海一家,借道借道”,这叫亮镖威;走仁义镖,那就下半旗,打十三太保长槌锣、五星锣或七星锣;如果某个山寨的绿林好汉头领厉害,不让队伍经过,又打不赢他,那就只有悄悄不做声,车!辘打油,旗子收起,偷偷摸摸过去,就是偷镖。我们走的这一路,地面上太平,除了今天被江寒枫打发走的一群不识趣的小贼,也没有劫镖的人出现,所以,一行人只是默默的走,假如没有镖旗在镖车上随风摇动,真的很像普通的行路商人。
出门在外与人套交情,会不会讲行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会吹捧所有的“朋友”,以不得罪人为大前提,大家一团和气,麻烦也会少很多,每天晚上坐在火堆前,镖师们说起这些来一套一套的,听得我和子素时而不以为然的想笑,时而暗自冒冷汗。我和子素初至济南府就显风头,得罪人,到现在仍然平安,靠的是运气,也是我们的实力够强,才不会被人踩至脚下。武功强的人,也不能以武犯禁,肆意妄为,不然一个“邪门外道”的帽子扣下来,任你武功再高,也会被正义之士打著“武林正义”、“降妖除魔”的名号群起而攻之,落得惨淡收场。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江湖的生存法则。
不过,就算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身为一个江湖人(至少是自认为是的人)也得像普通老百姓一样讨生活,做工赚银子。“四海镖局”里身怀武艺的镖师,赚来的银子还算是清白银子呢。
“你没跟江寒枫提离队的事。”再次上马,子素淡淡的说。
在我和龙元佑交谈的时候,他正牵制雷音,让雷音无法继续缠我,不然,我又怎麽可能得到宝贵的时机,去与江寒枫说我们的打算。
“嗯,等到了开封再说这件事吧。”看著眼前的车队,我知道我所想要的,是同子素一起游遍名山大川,而不是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打打杀杀……也曾同镖局的人一同吃饭露宿,但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完成的,我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到镖师们的集体之中,被微妙的排斥在外。无所谓,至少有子素同我在一起。
“不过是跟龙元佑说了几句,你就改主意了。”子素沈默了下,很快推断出结论。
“是的,”我老实的承认,“再忍两天就到开封了,就当是送他一个人情。”
“你认为这样就可以同他恩怨两清?”子素看向我,轻声笑道,“你也太天真了吧?”
“我没有那麽想……”两清,我想清,也得有人配合才是,我为自己辩解,“至少我不会老是心里过意不去──”
“好吧,随便你。”子素的眼光落在前方的某一点上,不再说话。
“子素──”他又来了,又开始不打算理我……我握著自己马上的缰绳,跃向子素的马。
马速不快,子素伸手扶住我,让我顺利的坐在他身前,抱上他,贴近他。
“我听从龙元佑的建议,你不高兴了?这几天你的情绪一直都不对头,我做的让你不满意,就直说啊,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不行麽?”
“没什麽,我最近挺好的──”
“什麽没什麽,你这里明明有事。”我的手贴在他心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颜儿,你喜欢雷音麽?”子素认真的问我。
“不喜欢。”我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麽呢?”子素追问。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麽多为什麽?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啊,若是讨厌一个的人话,瞧他哪里都不顺眼。”我理所当然的说,雷音这些日子以来把我弄得很烦,就连子素也深受其害,我又怎麽会喜欢他?
子素摇头叹道:“颜儿,你啊……真的只是个子长了,内心里还是个小孩子……”
我哼了一声, 作出不满的的样子,其实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子素啊,不管他说什麽,有说话就好。我可不想让他把心事全都自己承担,万一憋出病来,为之担忧在旁照料他的人还不是我?
当看到“开封府”三个大字就现在眼前的时候,我和子素都舒了口气……终於到了……进到开封府城内,随镖局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我迫不及待的吩咐店小二往屋子里送热水,我要沐浴!!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也只有在几个大点的市县的客栈里,才有条件单独沐浴,其它的地方只能在河边洗,不习惯当著众人的面坦露身体,我和子素都只能忍得难过。
龙元佑一路上都没再跟我聊过天,即使是大家一同吃饭的时候,也总是默然无语,目光也并非时时在我身上打转,偶尔会有视线从马车内传出,却也无法确定是他的或是雷音的。
至於雷音,他带来的压力比连续多日的赶路更甚,缠的我几次都想把他远远的踢开,实际上我也确实这麽做了,但他的轻功不错,每次被踢飞之後,都会很快嘻笑著凑过来,毫发未伤、死皮赖脸的模样让我气得牙痒痒的。有一次早上醒来,他竟然就睡在我脚下,居然也不觉得冷,啧……
匆匆和子素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门已经被雷音敲得砰然作响。
子素无奈的开门。
就知道他会很快找来,我们才洗得那麽快……
“下去吃饭啦,颜儿不露一手麽?”站在子素身前,雷音的眼溜向我。
我没理他。
早在几日前,他就自动自发的学子素,叫我“颜儿”,显得跟我挺亲热的,真是,颜儿是谁都能叫的吗?为了表示我的不满,只要他这麽叫,我就坚决不理他。
“嘿嘿,”他自说自话的接下去,“赶了这麽久的路,好想吃到颜儿的手艺,不过,大家都这麽累,我又怎麽忍心让颜儿做?对吧,子素?”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子素不喜欢雷音,但对著那眼中闪著无辜的波光,面露讨好笑容的人,也只能漫应一声,回到我身边帮我束发,好能快点下楼。
又来了……我闭上眼,不去看雷音眼中流露出的羡慕与不甘。这样的表情,见得多了,多少能有所免疫,只要我跟子素亲密的在一起,雷音就会这样,活像我们抛弃了他似的……
我们三人下楼,镖局的众人连同龙元佑,已经在楼下就座,菜也上得差不多,正好可以吃了。说实话,那样的饭菜,味道还真不怎麽样。不用说向来挑嘴的雷音,就是镖局的人,也在吃过“一招鲜”的美食之後,对食物的要求水准有所提高,一个个都用期盼的眼光瞧我,巴望我能下厨做几样菜,拯救他们的胃。
“算了,你就随便做两道菜吧。”子素心一软,在我耳边说。
“好吧,我去借厨房。”既然是子素的要求,我也就应了下来。
天底下有这样的事麽?住店自己付银子,就为了自己动手做菜……我边想边在客栈厨子难以置信的眼神下,快速的切菜、炒菜,然後把菜分成几盘放到食盒上。
“颜儿认真做菜的样子,很精神呢。”我一转身,差点撞上站得极近的雷音。
他几时进来的?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把食盒塞到他手中。
“把这些端出去。”
他睁大本来就不小的眼,乐得几乎用飘的端著食盒出了厨房,嘴里还说著:“颜儿跟我说话啦……”
我拍拍额头,哎,就图个省事,给他点活儿干,就美成这个样子,他能不能把食盒平安送到桌子上啊?有些不放心的追出去,惊见众人争食的一幕在客栈中再次上演。
敢情这是四海镖局的传统……我坐回到座位上,还好我有先前之明,把食盒交给雷音的时候留了一盘,才免去我辛苦半天连口菜都吃不到的可能。
吃的意欲未尽的众人,提议去街上再找些小吃垫胃,正合我之意,我一向都喜欢吃各种小吃,一来可以饱口福,二来能从中习得新的各地名吃做法,换言之就是偷艺。不过,吃一次就把别人的手艺学得到家,能做到的人也不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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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群人出院客栈,在街头买小吃,渐渐走散,到最後,只剩下甩不掉的雷音,还紧紧跟在我们身边,让吃到嘴里的小吃,减掉一分美味。
我们转到城东,远远的看到一座塔在夕阳的余辉下发出铁的光泽,它特别的造型让我心生亲近之感。
我和子素走进塔所在的佑国寺内,只见八角形楼阁式的塔,向上层逐渐递减,共十三层,以铁色琉璃瓦为顶,建塔所用的砖,是专门烧制的各种形状的琉璃结构砖,砖面花纹图案达50余种,其中有波涛样云、飞天、仙姑、云龙、坐佛、菩萨、伎乐、僧人、麒麟、狮子、花卉等,基座辟有南北二门,南门上有一块“天下第一塔”门匾,基座下有八棱方池,北面有小桥可跨池而过,由小桥进北门入塔。
仰首看塔,塔高高在上,让人欲亲近而不得,正合仰慕之意。
“如果你喜欢这样的景观,我可以带你去大相国寺瞧瞧。”被我们刻意忽视的雷音,扬著一抹讨好的笑容说道。
不喜欢他,就不要对他好,免得他对我依旧心存幻想,痴缠不休……所以尽管我对大相国寺很感兴趣,也还是摇头拒绝。
回绝了雷音,我靠向子素,亲昵的同子素说话。雷音以著满含失望的眼神在我和子素身上扫来扫去,最终怨意化为一声轻叹,逸出喉间。
我承认,在那一瞬间,看到美少年如他,露出如此惹人爱怜的表情,确实有一点点的心软。
“我们现在就回去?”子素轻声相询,有力的手臂环著我,给我一个坚实的倚靠。
“好啊。”没有招呼雷音,反正他不必说也会跟上来,我和子素向寺院外走去。
难得的是,雷音站在原处,没有随我们一同离开,他不跟来,最好不过。
赶路的这些日子,我和子素虽然日日依偎同眠,却在众人的眼光下没有进行肌肤之亲的机会,这次我特意让小二给我们安排了远离镖局众人的清静上房,为的就是可以好好亲热一番。
回到客栈,关好门窗,往火炉里添了炭,借著烛光,我缓缓脱下子素的衣服,眼睛在我的手指之前爱抚著好久没有看到的身体,轻声赞叹道:“好美……”
“你的也不差啊,”子素解开我的衣带,“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坦露身体,手指在子素的肌肤上游移,感受那健美身躯内透出的炙热。
“怎麽样,满意麽?”我勾著子素的颈,半倚在他身上。
“满意的很,已经够成熟,可以尝尝味道了……”子素的手寸寸下移,由背而下,而往下……
“痛……”我眉头微拧,发出抗议。
“是吗?”子素也没有坚持,手指抚向其他地方,他的唇落在我的上面,温柔的吻我。
我也想被子素好好服待,但不是现在……
发丝在枕上交缠,烛火即将燃尽,室内的空气中弥漫著淡淡的汗味和亲密之後特有的味道,我们的身上也留了不少专属於对方的印记。
很累,但是很满足……半闭著眼,我们都没有睡意。
“刚才雷音来过。”子素说著我们心知肚明的事实。
“他站了好久。”我努力解除给子素带来的不适,用大小适中的力道按摩他的腰。
就在子素试图抱我的时候,雷音轻巧的来到我们的房前,所以子素才会干脆的放弃,并且以比平时加倍的热情,让我几乎迷失在那种美妙的感觉之中,就连他的呻吟声,也诱人异常,雷音何时走的,我们都不曾注意。
反正我们为了让他死心,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他是个寂寞的人,不过我不能因为他的寂寞,而把我和子素全搭进去。
子素忽然笑了:“颜儿,你说我们用这种方法迫他死心,是不是很低级?”
“怎麽会,管用就好,再说,做的时候全心投入,感觉很棒吧?”我咬上子素胸前敏感的地方,舌尖在上面上转儿。
我知道我是自私的人,在感情的面前,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自私,何况是捍卫自己的幸福。
第二天,碰到雷音的时候,他的眼微微红肿,眼圈发黯,看我和子素的眼神,也与以往不同。
他死心了吧?
我和子素交换眼色,都不敢十足的确定这一点。
吃过早饭,众人各自散开,货物安全送到,镖师们也可以休息几天,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和子素在开封府内闲逛,雷音像个影子一般不远不近的跟在我们身後,惹得我好想大声叹息。
走在繁华的街头,一个女子从小巷中冲出,不辩方向的撞向我们。没有贸然出手,我和子素在闪开的同时,用衣袖带了她一下,让她不至於摔得太狼狈。
女子委顿在地,似乎扭了脚,惊恐对我们叫道:“救救我,求你们了!”
她正在哀求,几名护院模样的大汉已经围在我们身边。
这又是怎麽一回事?我和子素立在当场,不急於说话,静观其变。
“你还真挺能跑,”徐娘半老的妇人带著一阵香风气喘吁吁的从巷内追出,冲著变了脸色的女子叫道,“跑到哪里也出不了老娘的手心!”
妇人看到我和子素,扭头换上一张笑脸:“两位爷是外地人吧?她是我刚买下的仆人,您看,这是她家人签的卖身契……”
展示给我们的,是带有红手印的契约。
这种事管,还是不管?
我还在犹豫,子素一径的盯著女子看。
“赵孟芝,我告诉你,我付了银子,你就是我的人,不服管可不行!”见我们没有作声,那妇人对女子厉声斥道。
子素微震了下,劈手夺过妇人手中的契约。
“你要……”妇人的话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子素散发的气势吓得收了口。
“一百两银子买的人对吧?我付你一百五十两,人归我了,”子素把银票塞到妇人手中,扶起惊喜万状的女子,“颜儿,走。”
“哦。”我随手拔下妇人头上的发钗,轻轻一捻,让发钗在我手中化为灰,吹去掌心的灰,如愿的看到妇人阴晴不定的表情,笑吟吟的离开。
看她还敢找我们的麻烦。
名唤赵孟芝的女子,被我们带回客栈,她其实没有什麽伤,只是脚扭了,行动不便而已,却赖上子素,一口一个恩公,叫得好甜。
我忍了又忍,见子素把心思都放到她身上,对我竟一句交待也没有,实在看不下去的愤然出了房门。
人真的不能乱救……我沈著脸,坐在客栈角落里喝著味道一般的茶。
子素为什麽会想起救这个女子?他该不会是……对我不感兴趣了??想也不可能,昨天我们还好好的呢……我腾的站起身,子素没跟我说,我去找他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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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客房的门,赵孟芝正在子素面前哭得梨花带泪,原本只是姿色平平,此刻看着竟也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感觉,子素柔声安慰她,见我进来,瞪我一眼,责怪我把他丢下。
被他这么一瞪,我的心情奇异的转好。
“子素,能出来么?”目光在空中交汇,子素轻轻点头。
“也好,我们去买些东西,你别怕,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他又安慰了几句,紧抓住他衣角的手才松开。
“她是你以前认识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不错……”子素垂下眼,讲起一段往事……
在遇到我之前,子素曾和师父师伯住在临江府,在练功之余,常同年龄相仿的孩子玩到一处,赵孟芝的哥哥是他的好友,也因此,他对赵孟芝略有印象。有一天,他们在街上玩耍的时候,一辆飞驰的华丽马车从街道的拐角处转出,径直冲向他们,子素只来得及救出身边的两名伙伴,眼睁睁看着躲避不及的好友被马车撞飞……悲愤的赵家人去找车主理论,奈何车主家在临江府颇有势力,根本不讲理,告官也解决不了问题,年少气盛的子素出手废了当日纵容仆人在街头飞车的车主,结果不但自己被迫和师父逃离临江,赵家也被一把火烧掉,从此不知所踪……
子素叹了口气,又道:“我当时以为无理可讲,唯有动手以武力解决,才能惩治恶人,却不知我可以同师父远走高飞,赵家被我的举动弄得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难怪子素对江西的世家很反感……也难怪他以前劝我不要冲动行事,以免铸成大错,难以挽回。
我默默的给子素倒上一杯热茶。
“这些年来,赵家颠沛流离,被井离乡的日子越过越难,赵孟芝被家人卖到张府为婢,与少爷日久生情,立为侧室,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子素拿着茶杯,没有喝水,又是一叹。
我双手握在子素的手上,直视他的眼,尽力安慰他:“这不能全怪你……真的……换了别人未必可以做得比你好……”
子素勉强扯出笑容,眼神微黯。
“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我见到子素的模样,心中一痛,用问题转移他的伤感。
“子素,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赵孟芝是被她夫家的人卖掉的,所以不可能再在开封府生活,”子素沉吟了下,“不过我听她说,她在凤阳府有亲戚,应该可以投靠吧。”
“那我们几时送她?”
“越快越好,她只想早些离开这片伤心地。”子素啜了口茶,平稳情绪,“我去订辆马车,你去买点干粮,晚上我们跟江寒枫说一声,我们明天就出发。”
“好。”我目送子素离开,心里却有其他的计较。
开封与凤阳府之间的距离可不短……赵孟芝怎么会被卖到距亲人如此之远的地方?她真的确定人家会收留她?略有姿色的孤身女子,是女主人最反感的类型吧。何况……她有什么错,夫家休了她便是,为何要把她卖掉?子素因为多年积存的愧疚,对她的解释全盘接受,我可不。
晚上众人齐聚,子素向江寒枫提出离队,席间各人表情不一。江寒枫和赵孟芝是暗喜,龙元佑是紧紧的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的模样牢牢记往,惹江寒枫脸色微沉,镖局的其他镖师伙计一脸憾色,多半是为了再也吃不到的美食,而雷音,一声不吭的吃着菜,脸上没什么变化,颇值得玩味。
以还要赶路为名义婉拒了众人一醉方休的提议,我和子素再三道别,要他们明日不必相送。
到了启程之时,我们带着包裹缓步下楼,一出客栈的门,便见龙元佑立在马车旁,不知站了多久。
“不是说不必送了。”子素扶赵孟芝上车,然后往上递包裹,我对上龙元佑的眸,微微一叹。
“怎么可能不送你,”龙元佑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我怕不送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唉……他倒是挺了解我……就算日后我会去济南府,也未见得会见他。
只是这样送我,又何必?明知不可能……
“颜儿——”子素在马上轻唤。
“我该走了,多保重。”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回头……我说完这句话,便翻身上马。
“保重。”龙元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流露出些微的脆弱。
请来的车夫一甩鞭,马车缓缓前行,渐渐将客栈丢在身后。子素的手,从我上马起就紧握着我的,给我精神上的支持。靠在子素身上,我闭起双眼任冷风拂面。
总会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龙元佑。
他会有他的幸福。
赵孟芝与我们一同休息,一同吃干粮,让我讨厌的是,只要我们休息,便粘着子素,而子素也理所应当般满足她的任何要求,温柔的和她说话。那是专属于我的温柔啊……用在她的身上……浪费……
我不露声色的咬着干粮,决定找机会同她谈一谈。
晚上在一家小镇上投宿,那小镇只有一家小小的旅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桌子旁,坐着的人居然是雷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按捺住心头油然而生的烦躁,压低声音问。
子素扶着“行动不便”的赵孟芝,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
“我为何不能在此?我高兴在哪儿就在哪儿,谁管得着我。”雷音不再讨好我,说话的态度改变了许多。
好,好,是我自讨没趣……接收到子素的眼光,我不再多言,坐到我们那一桌。
既然明摆着是“凑巧”,那就是凑巧好了。
胡乱吃着不知是什么味道的晚饭,我再次确认,同样的菜,让不同的人来做,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天下有多少人,是在糟蹋食材?
受不了……不过肯定有人比我更难忍受如此味道的菜,想到这里,我心情也好上许多。
再上路的时候,雷音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他的马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跟着我们的马车,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懒得再问他,反正问了也没用,他说不定会反问我路是否是我家的,不允许别人走。
每日赵孟芝粘着子素,雷音像我们的影子跟在后面,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如此这般,几日之后,我们到了汝宁府。
子素出去买东西,我找上赵孟芝。
“赵姐,你在凤阳的亲戚都有什么人?日子过的可好?”
她半敛着眉,细声答道:“有一个远房姐姐在那里,日子过得好不好,就不清楚了。”
是吗?我在心底冷笑,有亲戚在才怪……待到了凤阳,找不到那个“远房姐姐”,子素也成了她的猎物了吧……如果没有我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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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确定你的远亲,此刻还住在凤阳?”我不紧不慢的问她。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赵孟芝细声细气的反问,楚楚可怜的看著我。
“字面上的意思。有朋友帮我查过,凤阳并无你所说的那个远房姐姐,或者人家早就举家迁走了?”我微挑起眉,这倒是个不错的说辞,到时候可以完完全全的赖上我们。
“你胡说,你怎麽会有那种朋友?消息几时传到你手上的?”赵孟芝像被踩到痛脚的猫,杏眼圆睁的一再反问我,只差没有跳过来狠狠抓我一把。
“我们俩个谁在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我盯著神色慌乱的赵孟芝,缓缓说道。
“你想怎麽样。”半晌,她颓然叹了口气,无力的问我。
“我和子素还有其他事要办,带你上路也不方便,你在凤阳没有亲戚可以投靠,我们会在这里给你买一处宅子,给你留些银子,或许你日後可以寻个人嫁了。”我说出自己的打算。
毕竟她是个女子,子素又欠了她一笔,我不想逼人太甚,再说她真的走投无路,我也麻烦。
她怔怔的听著,眼眶中有泪光在闪动,然後,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无声滑落面颊,滴在地上。
“你哭什麽?”我厌烦的皱眉,像是我欺负了她似的,须知她可是欺骗我们在前……
“你……你竟要拿银子打发了我……有钱人很了不起是吗?”她一边流泪,一边用著委屈万分的声音指责我。
“怎麽,难道你接近我们不是为了银子,而是想人财两得?”我才不会为了几滴泪而心软,要比哭,我小时候就已经强过她许多。
“不是我接近你们,而是你们买下我……”她哽咽著辩解。
还来不及作其他反应,子素一脸忍无可忍的推门而入。
“颜儿,你太过份了!”劈头一句,就是指责我的话。
子素?他几时来的?我一惊,本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免得他为了好友的妹妹是何等女子的真相而更加内疚……不料现在子素听到了我们的话,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怎麽过份了?”我指著见他进来,哭得更凶的赵孟芝问他,“难道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先哭,哭得厉害,没哭的那一个,便是恶人不成?”
“颜儿……”子素一脸失望的看我,“我知道这几日忙於照顾赵孟芝,有些疏乎了你,可你也不必急著赶走她吧?”
“子素……”我叫道,但我的话被讲话愈加大声的子素打断。
“……你以为用银子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麽?你的小孩子脾气何时才能改?”
“子素你听我说啊!”我伸手去揪子素的衣袖,想要向他解释,却被他甩开。
怎麽能够让子素先入为主的认为是我的错呢?我大声叫道:“你知道她是个什麽样的女子?你可了解她的情况?我们俩个人,你信她还是信我?”
“我只相信事实!”子素吼道。
“事实?事实是什麽?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急於离开开封府?她为何被夫家人卖掉?”看来我不说都不行了。
“你说……我是个什麽样的女子?”赵孟芝胡乱抹著脸上的泪痕,嘶声问我。
“不错,她是被卖到李府做婢女,服侍刚入门的李家少夫人,你可知道,她趁李家少夫人有孕,借机勾引李家少爷,做了侍妾,从服侍人的婢女变成有人伺候的侍妾,她还不满足,居然对少夫人屡下毒手,使得少夫人小产,不然,又怎麽会被卖到勾栏院?”我每说一句话,赵孟芝的脸色就变白一分。
“云大哥,你要为小妹做主啊,”赵孟芝对子素哭诉,“他所说的,没一句是实情……”
子素目光复杂的看我。
“颜儿,我真是没想到,你为了逼走赵孟芝,如此处心积虑……”
子素?!他怎麽会这麽说?我惊讶的看他。
“我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想不到你也学会这一套……你怎麽会变成这样??你不是我所熟识的颜儿了……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子素由痛心疾首转为愤怒,低沈的话话掩不住他的怒火,他所说的话,令我的心渐渐下沈。
“子素!就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子,你居然要赶走我?” 我难以置信的问他。
“这样的一个女子?!”子素怒极反笑,“你自小锦衣玉食,又怎麽可能理解被人欺凌的苦楚?赵孟芝那麽不幸,你不但不同情她,反而视她为眼中钉……”他连连摇头,
一道掌风袭来,我狼狈的被扫出屋子,落到院中的地上,面颊被掌风刮得生疼,即使是此刻,我依然一千一万个不相信,子素对毫无防备的我出手。
“我真的不想再见你了。”
赵孟芝眼中掠过得意之色,我握紧拳头,恨意从心底升起。杀了她……我好想杀了她……如果没有她,子素岂会如此待我?我拨下簪子,运足十成十的功力,射向屋内的赵孟芝。
我气得忘记了,子素的功力远比我强……玉石簪子,在子素的击出的劲道下化为碎屑……
“颜儿,你好狠毒的心啊……”子素扶著一脸惊惧的赵孟芝,叹道。
我狠毒麽?我不禁失笑,在射出簪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後悔了……一向标榜不杀生的我,竟然也有杀人的念头,我疯了不成……我低估了赵孟芝的心计,显然也高估了子素与我的默契……
“看来你有足以自保的武功,也好,从此以後,你我大路迢迢,各走一方!”子素绝情的话语像刀一样狠狠切割著我,令我浑身一颤。
“好,好……”我闭上眼,复又睁开,我才不要在那个女人面前哭出来,“我走,子素,你会後悔的……”
我跳出院子,不辨东西的飞奔,不知跑了多久,才终於力竭倒地,痛哭失声。
一向疼我的子素,一向信我的子素,陪伴我多年的他,竟然为了莫名的误解,逼我离开……
“这就是人性,永远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感。”有人在我身边不远处说道。
那人正是雷音。
“你怎麽在这里?”我觉得不对劲,警觉的问他。
这可绝对称不上巧合。
“我一直跟著你乱跑,还好你体力不支,不然真的会追丢你。”雷音灿然一笑,伸手撩我的发。
我直觉的闪开,他一脸失望的低叹。
“哎,我这麽辛苦的追你,居然连点甜头都不给我尝。不过,你早晚会乖乖的跟我在一起,让我想怎麽样就怎麽样……”他复又笑了。
有毛病。
撕下一截袖子,束起散乱的发,我转身就走。
44
我缓缓的走着,不是不想尽早甩开雷音,而是,我需要恢复一下体力。
子素为什么会如此待我……
为什么呢……
脑海里一直转着这个念头,心里酸酸的,眼前又是一片模糊。我索性不走了,靠在一棵树下,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变得清醒一点。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那么……我是被谁设计了?赵孟芝怎么会知道我跟她的讲话会恰好被子素听到?我所知道的关于她的资料,都不是真实的??无论是买了她的老鸨,还是李家的邻居、仆人,难道都是在合起来骗我?果然如此的话,阴谋……早在我们遇到赵孟芝之前就已经成形,能把我和子素的反应算得准准……能有调动各班人马的势力……能知道子素的过去……能在我和子素分开后得益的人……
我倒吸一口冷气,擦去眼中的泪,霍然抬头。
雷音正站在我面前。
“是你,对不对?”克制住把他撕成碎片的冲动,我质问雷音。
雷音抚掌而笑:“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你真聪明!”
他居然承认了!!
过分!害我被子素误会!!
我一把扯过他,揪着他的衣领:“都是你……你……走,跟我走,我要去找子素,有你在,子素会知道他误会了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澄清?费了这么大力气才让你们分开,你当我傻啊?!”雷音笑吟吟的顺势攀上我的手臂,有恃无恐的说。
我嫌恶的松手,运劲甩开他。
我要去找子素,就算子素误解了我,只要尽快找到子素,跟他解释清楚,就什么事都没了。我得在赵孟芝勾引到子素之前回到子素的身边……
“你要去找你的子素?”雷音清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不用你管!”我头也不回的说。
他要跟就让他跟,等找到子素,再把他捉来作证,也省得我拉着他到处跑,还要时时分神盯着他。
“你知道客栈在什么方向?”雷音不以为意的继续问我。
……
我脚步顿住。
真的……我不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到今日所投的客栈……看看眼前的树林,左右都是一个模样……天色渐暗,乌云笼罩着天空,仿佛要落下片片雪花,我根本分不清方向啊!!!
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只会离我想去的地方更远……凑合一夜,然后明天再找人问路吧。
“我在追你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一个木屋,可能是猎人打猎时的临时住所。”雷音已经走到我旁边,指着右侧的树林说。
如果不是我没头没脑的乱跑一气,真会怀疑这也是他预先布置好的。
我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走向右边。
就算是习武之人,大冬天的,也不能真就在野地里一个人过夜,何况我的武功……不提也罢……讨厌雷音,并不代表我要委屈自己在外面冻一晚。
推开木屋的门,雷音用火石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屋子不大,但收拾的还算干净,坑上的被子有些破旧,就是油灯,里面也没有多少油,除了一个可以烧火的土坑,再无其他摆设。可能主人有一段时间没来,屋子里充斥着混杂着木头和灰尘的味道,冷风从木头的缝隙往屋子里灌。
我瞧了一眼,出去放倒一棵小树,劈成木块,雷音把火石递给我,点燃木头之后,我把火石毛回给他。
火升起来,土炕渐渐热了,屋子也不再冷得难受。我和雷音各自占据坑的一角,油灯忽明忽暗,雷音咬了下唇,拂灭了那点微光。
只要他不欺到我身边,做什么我都不理他。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黑暗中,雷音向我这边凑了凑,小心的问道。
啧,这个时候扮柔弱,晚了点吧。
我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为什么?谁见了我都喜欢我,为什么你偏偏不喜欢我呢?”感觉他离我更近了,我往后靠了靠。
“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别人喜欢你,我就非要喜欢你才对?”我没好气的说,“你自己想一想,你做的哪件事,招我喜欢了?”
雷音沉默了下,黯然说道:“我其实很笨的……可以讨很多人喜欢,却怎么做都让你讨厌……我也没讨好过别人,才会次次都做错吧……”
我没理他。他以为,说几句软话,我就会忘记是谁害我今晚没有子素陪,害我被子素赶出来吗?
“我可是费尽心机,才有和你独处一室机会啊,颜儿,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只要你抱我一次,我就不再缠着你……子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他猛的扑过来,我伸手去推,触到的是一片滑腻肌肤,才省起他说话时的衣料微微磨擦声,是脱衣时发出的。反应慢了一拍的结果是——我的唇被他吻个正着,他微凉的唇有些笨拙的吸吮着我的,可能以前不曾和别人亲近过。
要不要狠狠的抱他一次,让他痛得死去活来?吃惊之后,我的心底升起一丝恶意,把他折腾个半死,然后丢在这里算了……然而紧紧缠绕在我身上的身体,引不起我的其他兴趣,除了有一点温暖,再无其他。
想起雷音的执着,我打了个冷颤,用力推开他。我还没和他怎么着,就已经死缠着我不放,真要是有了肌肤之亲,他会离开才怪……
“雷音,你要是不想让我出这间屋,就不要再过来!”我警告他。
“你难道连抱我一次都不愿意么?”他不屈不挠的追问,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抱你?”我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衣服,闷闷的说。
他应该庆幸我不肯抱他才对,除非他天生就喜欢痛得要死。我和子素在一起时,每次都要准备好久,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子素还是会痛……
“真的不行么?试一次好不好?我……我只是想要你抱一抱我……”雷音一再的哀求,因为顾虑我的警告,没有再扑过来。
“一次也不行,你把衣服穿上!”子素告诫过我,不喜欢的人,千万不要招惹,他不愿意我同别人亲热,我可不要他知道了之后再也不理我,何况我是真的对雷音没兴趣。
雷音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再试一次。
也许,能在黑暗中扑过来,已经是他主动的极限。
这一夜,我们是在聆听彼此的呼吸声中度过的,谁都没有睡。
“我这里有包子,素的,吃完了再上路吧。”雷音有些没精打采的取出一个纸包。
他早就把衣服穿好了,即使是我一直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盯着我的视线。盯了我一夜,难怪他眼框下面现出了黑眼圈。
包子在火坑上放了一宿,沾了不少热气,可以直接入口而食,包子是普通之极的素馅包子,没有加其他的料,所以我老实不客气的把它吃掉。雷音一边看我,一边吃着属于他的那一份,感觉不像是吃包子,而像是吃我。
外面依然阴着天,离开木屋,冷风无掩无遮的吹来,雷音在我身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活该!
我很没同情心的想。
信不过雷音的指路,我寻了个大概的方向在林中直行,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了下来,让我的视野更加小。走了大半日也没见其他的人影,我的信心开始动摇,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就在我打算换个方向走的时候,看到前方的雪地上有两行浅浅的脚印,太好了!我劲头十足的沿着足迹追上去,也许走得快点,能看到前方的人……又走了很久,天色渐暗,还是没有追到人,一座木屋的轮廓现在现前……刚高兴了一会儿,我注意到那木屋怎么看怎么眼熟。
不会吧!难道说这一天我转了一圈儿,又转回起点了?!推开木屋的门,看到里面熟悉的土炕、油灯,破被子……我真想狠狠的打自己一顿。
怎么会这样?!正沮丧间,身后的雷音,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摸摸他的额头火热,想来是受了凉之后发烧,我今天只顾埋头行路,也没有理他,所以他何时发的烧都不知道。
把他抱到炕上,我出去砍了些柴回来烧炕。我身上是有些药,偏偏都不是治风寒的,我和子素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得过这么病,自然没有准备。
我所能做的只有用外面的雪溶成水,弄开了给他喝,喂他吃了一颗大补丹,就当是提高他的体力和抵抗力了。金针?我连金针都没带在身上啊……我怎么会事先预料到子素会赶走我?
啧,雷音自作自受了。
走了一整天,除了早上吃过几个包子,我再也没吃过其他的食物,饥饿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
没有点油灯,我躺在烧得热热的火炕上,听着雷音急促的呼吸声。
他热得难受,在炕上翻来覆去,如果不是我在外侧挡着,早就跌在地上。虽说他是自作自受,想想也怪可怜的,好好一个贵公子,衣食皆用上品,却追我追到这里没药没吃的受罪。
正想着,他火烫的身子贴过来,伏在我身上找凉快,我推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又是衣衫半褪的模样,若不是他烧得神智不清,我会又当他是成心勾引我。
可能是本能的发现我比火炕的温度底,他贴在我身上就不下去了,平时看他挺纤细的,真压在身上,好重!尤其是此时我饿得前心贴后背……我皱着眉,在他汗湿滚烫的额头贴在我脸上的时候,实在无法狠心推开他。
一时心软的后果是让他发掘到酷热中的一块凉玉,雷音的手顺着我的衣领下滑,我及时制他的动作,堪堪保住我的外袍。他在高烧时的力气,真的好大……我轻叹了一声,拨开不屈不挠再度袭上的手,就当是我做一次好事吧。勉力在他的缠绕下除下自己的衣服,丢到火炕的一头,免得被他撕毁。微微运功,让自己的体温再低上一些,唉,前后两个火炉贴着,想保持低温,好难……
雷音在我脱去衣物之后,更是贴得死紧,手脚并用的缠上我。假若此时有人进来,我是跳到什么河也洗不清自己了。
雷音的身体,好像没刚才那么热了。
我松了口气,缓缓收功。没等我高兴上半柱香的时间,更遭糕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开始冷得牙齿打颤,体温不断往下降,浑身发抖。要命了!我抓过一旁的被子,把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再运功为他驱寒。
雷音忽冷忽热的折腾了一宿,累得我也出了一身汗,又累又饿的靠在他身边睡着。
“咳咳……水……水……”在我身上蹭了半天,最后用咬的才把我叫醒,雷音哑着嗓子要喝水。
他的声音嘶哑着,难听极了。
我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见雷音脸上依然火红,试探了下,已经不烧了,怎么脸还这么红?又顺手把了下他的脉,心跳的速度很快啊……再抬头,见到他鼻孔里流下红色液体,鼻血?我随手撕下他的衣角堵住出口,算是为他止了血。
见他依然脸色绯红的定定的半张着嘴看我,我才省起自己没穿衣服。
拿被子蒙上他的头,我快速穿好衣服。
桌上的水结了一层薄冰,我在穿衣的时候才发现火炕早就凉了,难怪愈睡愈觉得冷。
把水加热,转头一看,雷音头上仍蒙着被子。搞什么?我心头火大,掀开被子,看到雷音呆然的脸,原来早就石化了。
我哑然失笑。才看我一眼而已,他就……亏他还敢主扑过来勾引我哩。
心里觉得好笑,喂他水的动作就轻了许多,不然他的牙,嘿嘿……
乘他还没反应过来,木木的,我给他穿好衣服,然后在他脸上左捏捏,右捏捏,留了几枚指印在上头。就算他跟我算帐,我也可以说,那是为了唤醒他。
“走不走?我可不想在这里饿死。”那样太丢脸了。因为迷路而在冬天饿死……
我又捏了他的脸一记。看着他脸上被捏的地方由白转深变红,再变回原本的白色,确实挺好玩的,难怪我小时候蓉儿那么爱捏我。
“疼!”他嘶哑着叫了出声,拨开我的手,对我怒目而视。
“哈哈,醒了就好。”我走出木屋。
这回,换一个方向试试。
“想到有人的地方,往这边。”雷音指着向左前方说。
“你知道为什么昨天不说?”我边抱怨边按他指的方向走。
“我又不知你不认路,再说我不舒服,当时只知道跟着你走……”雷音用无辜以极的眼光看我。
见他还想说什么,我制止了他。
“别用哑嗓虐待我的耳朵,难听死了,我走错方向时再叫我。”
雷音嘟起嘴,收回未说的话,默默的跟上我的脚步。
这回他指的路,应该没问题了吧?他总不会要我们一起饿死在这片树林中。
走到将近午时,我们到了镇子里。
先找了家饭馆,点了一桌菜,不管味道如何,先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饭钱是雷音付的,我身上,从来都不带银子银票之类的东西,这下可好,我是标准穷光蛋一个。
走出饭馆的门,我看看熟悉的街道,唉,这不是那个我们投宿的小镇吗?小镇唯一的客栈就在前方不远处。
掌柜见我进门,热情的迎上来:“小公子,令兄包了一间房,留了些物品给您,您来查收一下。”
“他们几时走的?”我边走边问。
“昨天早上。”掌柜打开房门,请我进去。
桌子上放着鸟笼,笼子里只有一只黑鸟,没精打彩的,见有人进来才叫上几声。
“小公子,这鸟儿我可是喂过的,没让它饿着,您看,这里还有没吃完的食。”掌柜像是怕我责怪他,在一旁解释。
“唔。”看到那只鸟,我心里酸酸的,像是从它身上找到自己的孤单影子。[/size]
qcat 2009-6-25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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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宠子,它跳了出来,站在桌上,用黑豆般的闪亮眼睛歪头瞧我。
“你的伴儿在哪儿呢?去吧,我没有消息托你带,你去找你的伴儿吧。”我打开窗子,指向外面的天空。
“没……有……没有!”它扑扇着翅膀,叫了两声才飞走。
如果是以往,听到鸟儿会学舌,我会跳起来惊呼吧,但现在,我完全没有那种兴致。
一个大包裹放在床上。
打开包裹,里面是我的衣物,一个小木盒,木盒内是厚厚的一摞银票,子素也不怕我不回来,放了足有百万两的银票在里面。金针、药瓶……其他的东西包成一包……
掌柜呆然的看着那一笔巨款,雷音用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终于问出了声。
“你是什么人,随身带这么多银票?”
“跷家的人,”我简单的回答他的问题,然后继续追问掌柜,“他走的时候还说什么了?”
“他说日后会把银票托司徒先生转交,您的马还在小店。”掌柜热情百倍的说。
我点了点头,留给掌柜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
“得罪了。”封上他的穴,我收拾好包裹,把他摆到床上。
财不露白,既然教他看见,又不想杀他灭口,就只有速速离开这里,免得多生事端。
牵走留在客栈的马,又买了不少干粮,我骑上马奔向凤阳的方向。已经迟了一天半,得赶紧追……雷音硬是要跟,我也没拦他,反正他身体吃不消的话,自然跟不下去。
出了镇子,我催马急驰,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轻响,雷音的马紧跟着我的,开始他还中气不足的和我说上几句话,到后来也就不再吭声了。一方面是我没心情理他,另一方面,他可能又开始发烧,能强打精神驾驭马匹就已经不错了,哪顾得上说话。
就这样赶了不知多久的路,直到天色已晚,我才不得不停下马,进到路边的一家小店投宿。
就算我受得了,马也受不了,需要休息。赶得太狠,把马累坏的话,在这种地方可是买不到马的,欲速而不达,反而更糟。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骑马的男子同一辆马车从这边经过?”把马交给店伙计,我向他形容子素的长相,伙计想了又想,才说:“好像昨日有见到,不过他们没有在小店用饭。”
那就是说,我追对了方向?我边想边走进店内。
店真的很小,只有几张看不出原色的桌椅,冷风从屋子的缝隙透进来,冻得守着火炉的掌柜把手缩在袖里,店内的客人只有我和雷音。
一张褪色到看不出是是什么神的像贴在墙上,下面还像模像样的设了香案,淡淡的香味散布在屋中。
雷音支着下巴冲我笑:“掌柜说只有一间房可以住。”
我看向掌柜,掌柜陪着笑说:“小店的房子的屋顶坏了,能住人的只有一间了,还是伙计住的,今天晚上就让伙计住这里。还好两位爷认识,天冷,屋子也冷,挤一挤也暖和。”
我点点头,坐在雷音对面。
掌柜说的不像是假话,何况这家店距小镇不到一天的路程,来往的人只是吃饭,需要住店的人几乎没有,没有客房完全有可能。
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为难他。倒是雷音脸上的快乐……也未免太多了一点,若非见到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我真想打掉那碍眼的笑。
简单的点了一碗素面,吩咐伙计煎药给雷音吃。
雷音窃喜着我对他的“关照”,我却在期待他脸上皱成一团的苦相。那药是我的方子,解风寒的效果的极好,味道也极苦。
过了一会儿,面和药都被端上来。我吃我的面,而雷音,果然苦着一张脸喝药。
“你是故意的吧。”雷音勉强喝完药,却恶心的再也吃不下饭,有气没力的指控。
我扬起一抹笑,点头。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整到他,我心里才好过一点。他不肯离开我,好啊,我变着花样整治他,谁让他算计我!
吃过饭,伙计把我们带到收拾好的“客房”。那间房,还不如我住了两夜的木屋,连火炕也没有,真不知那伙计晚上如何入眠,尽管早就搬了两个暖炉在屋里,依旧寒气迫人,同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躺在冷冷的屋里,雷音小心的偎在我身边,看在他比被子温暖得多的份儿上,我没有把他推开。
“颜儿,看我不舒服,你很高兴吗?你就这么讨厌我?”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出声问道。
他说的那么委屈,好像我真的很过分似的,若不是他,此刻我正在子素身边吧……子素啊,你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一点点的想我?
“子素有什么好?他已经不要你了,你还要这么追他……”他又说。
“子素有多好你怎么会知道?”我忍不住为子素辩白,“他在我最寂寞、最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伴在我身边,陪我玩,保护我,照顾我……”
还记得那个冬天,有子素陪伴的冬天,我听小太监说,后花园的池子里,把冰破开可以捞到小鱼,特地带了瓶子偷偷过去,想给子素一个惊喜,不料冰裂开的口子很大,我一个不小心滑下去,明明水不深,被吓坏了的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子素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冰水里大哭……他抱我回去,不住的安慰我……我怕被蓉儿知道这件事,子素就把我的湿衣服脱下来,用火炉烤,我在他怀里取暖,看着他专心烤干我的衣服……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子素的呢?是迷路时的初见,是一同相处时的默契,还是不经意间就已经萌生的爱意?已经记不清了呢……
雷音沉默了一会儿,小小声的说:“他对你这么好,还会误会你?”
“那是因为你设的计……”我不想再说话,转过身背对雷音。
只是因为雷音的计吗?子素不应该就这样丢下我……他应该能明白我的心……那……他离开我,会是什么原因?也许只有找到子素,才会知道吧……
47
连走带骑马的赶了一天的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净是那些早已放入记忆仓库多年的,有子素在旁的点点滴滴。
教我剑法时气急败坏敲我头的子素,和我一起在木桶里玩水的子素,吃到我做的成品后惊讶的子素,兴致勃勃说要和我走遍天下的子素,烟花下与我相吻的子素……他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没有谁可以替代。
少了他的陪伴,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所有的情绪都从一个大口子里流失掉。
“颜儿,我错了吗?”雷音小心翼翼的问我,原来他到现在也没有睡。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滑过,带起一片湿意。
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
我想子素……
我没有作声,只是吸吸鼻子。
这还用说吗?雷音当然错了,大大的错了!!
雷音从后面拥住我:“颜儿,别哭了,如果让我痛真的能让你开心,就随便你处置,”被塞入手心的冰冷物事,是带鞘的匕首,“我也没指望你会喜欢我,更不再幻想有朝一日做你的主人,只要你肯在我身边眼前,叫我做什么都行,你要是不信,我签卖身契给你。”
我手一松,匕首“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对把人划得血淋淋的没兴趣。
卖身契?我买他做什么?
更加没兴趣。
“要不,我可以服侍你,让你舒服自在。”雷音手往我身下滑,敢情他还是没死心?我一把推开他,他撞在床内侧的墙上,呲牙咧嘴的冲我作鬼脸,被他这么一搅,我的泪倒是真的止住。
“哪,我日后供你出气,打骂,为所欲为,你就不要嫌弃我,老是记着甩开我了,好吗?”雷音挨近我,眼睛眨也不眨,期待的盯着我。
“我好端端的干嘛拿你出气、打骂?”说的我像恶霸一样,有子素在,我的心情从来都是很好的,才不需要找人出气,至于为所欲为——这也没必要用在他身上吧。
“那……”雷音有些词穷,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又眨,“你可以在我身上试新花样,凡是舍不得在子素身上用的,可以用在我身上,比如刺青……你放心,我很耐磨哦,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简直是在不遗余力的推销自己。
“还有,你若是担心子素会不高兴,等寻到了他,我会让他首肯,要了我,百利无一弊,我可以……”他开始滔滔不色的历数起自己的诸般好处,而我在听他数到第十五条的时候,就被周公叫去喝茶……
由此可见,他催眠的功力还是不错的。
更高竿的是他的叫人功力。
昨天是把我咬醒了讨水喝,而这一个清晨,他是把我弄得痒醒过来。
他居然乘我熟睡之际,点了我的穴还不算,拿衣带牢牢缚住我的手,把我的衣服解开,伏在我身上左舔右摸,把我弄得痒得直笑。
“你……你干什么……”我笑到几乎没力的问他。
“请你试用罗。”雷音身子蹭着我的,手老实不客气的握上我的重要部位。
“放开……快放开……”我笑不出来了,连声制止,亏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任我处置,我一个放松就成了这样,真不应该相信他!
尽管心里又气又急,我的本能却在制止不及,被他完全含入口中的时候被弃了理智,很不听话的抬头。
“舒服吧?我研究了不少书哦……”他冲我扬起笑,改舔弄我的胸前。
“你……”他不是昨天还见了我的身体直脸红,做了好一会儿的石像,怎么今天就变得如此大胆?
“如果成了你的人,你会负责任吧?”他握着我的身体,试着坐下去。
“不要!”我早在他抚弄我的时候就试图冲开被封的穴位,奈何心里愈急就愈是冲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他努力让我进到他体内……
他痛,我也痛,折腾了好几次,他终于成功了,血很惨烈的在他的动作下涌出来,当然不是我的……他咬着唇不肯呼痛,抚着我的脸对我笑,最后白着脸晕倒在我身上。
没有他捣乱,我很快冲穴成功,从他身下脱身,草草披上衣服,检查他的伤口。唉……他野蛮的结果是弄伤了自己,手忙脚乱了半天,为他涂好药,才勉强止住血。
饶是如此,我的单衣,身下的被子,也都被血弄污了,不知情的人,见了那许多的血,只怕会以为发生了命案……
头痛,真是头痛,怕被我完全拒绝,也不必如此的霸王硬上弓吧……为了让我接纳他,他还真是无所不用之极,我甘拜下风了我。
脸色难看的看着缓缓醒来的雷音。
他脸色依然苍白,冲着我强笑:“这下我是你的人了,你休想甩开我,子素那边,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他因为我而不要你。”
“……”
我真的很想很想一头撞墙去。
这也叫“是我的人了”?!他以为这样痛得半死的行为,就是完成神圣的仪式,与我构成某种契约了?
“我昨天跟你讲的,统统都有效,即使每一次都这么痛,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如果你就这样丢下我去追子素,我就……就告诉子素你欺负我!”见我不吭声,他警告我。
如果每一次的亲热都这么痛,我和子素抱一抱,互相抚慰一下也就够了吧……哪有人喜欢痛个没完的……他要,我还不要哩。
“但你这个样子,会害我追不上子素。”我盯着掉落在地的匕首,苦苦压抑用它一劳永逸的解决眼前麻烦的念头。
以后多捐些香火钱,多做善事,多给他烧点纸线什么的?哦,还有做法事……
“颜儿,别丢下我……我,我可以赶路。”他强撑着坐起来,脸色愈加白得几近透明。
唉,我还是心肠不够硬。
抱住雷音摇摇欲坠的身子,我在心底叹了又叹。
依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硬是赶路的话,只怕我见到子素的头一件事,不是澄清误会,而是去订棺材。
雷音无力的偎在我怀里,还努力的强调:“真的,我能走,我们这就出发吧。”
就算再不喜欢他,我也不能真的就这样带他上路。
“一天,你有一天的时间休养身体,明天说什么也要走。”
雷音唇边含笑,直起身子亲我,因为疼痛瑟缩了一下,失去准头的亲在我下巴上,头枕在我肩部,满足的闭上眼。
看他全心全意信任我,依偎在我身上休息的模样,我记起小时候在娘那里玩过的一只小白猫,每次找它玩,它总是在睡,即使被我捉到腿上,也照睡不误。一样的温热,一样的依赖,不一样的是,雷音比那只猫重多了……
“客官……”伙计在门外轻唤。
“我的同伴病了,我们今天不上路,你把饭菜送到房里来吧。”我对伙计说。
“我要吃颜儿做的菜。”雷音闭着眼嘟囔。
吃我做的?他还提上条件了……得寸进尺……
“美的你,不做!”
“啊……你就做给我吃吧……好想吃你做的菜……我不舒服……”雷音睁开眼,用迷蒙的眼波向我求恳。
我把他放回床上,盖上被。
“你干嘛去?”他紧抱着我的腰。
“给你弄点东西吃。”如果他不好好吃饭,身体恢复的慢了,吃亏的还不是我?想明了这点,我还是自己动手做吧……再说,做菜可比伴在他身边轻松得多。
他甜笑着放开手:“只要是你做的,随便什么都行。”
……
我比他还小几岁啊……怎么变成我在照顾他了呢??
心里很是不平衡的来到厨房,材料?大冬天的小店里,能有什么好材料?再说,做了他也没法吃,现在只能让他吃流质的食物。
做好了蛋羹,我端了碗回房。
雷音嘴上说着赶路没问题,但实际上他动一动都冷汗直冒,小脸煞白,连坐起来吃东西都不敢,只能央我帮他翻身,半趴在塌上。
“呜,真的好痛。”他抓着我的手,轻声抱怨。
我横了他一眼,没作声。
痛也是他自找的……他不是很聪明,聪明到看看书就知道怎么做吗?怎么会不知道做之前需要足够的润滑?再不然,知难而退也就算了,非要一味的蛮干,弄得我们两个活像在一酷刑,谁都不好过。
“颜儿。你安慰安慰我吧,”他的脸在我手上蹭,“要不,你喂我吃?”
我没好气的把碗往他手中一塞:“自己吃。”
真是的,受害者明明是我才对,他倒好,厚着脸皮一个劲的提要求……我安慰他?那谁来安慰我啊?
雷音手捧热气腾腾的木碗,眼含哀怨的盯了我好一会儿,直到蛋羹不那么热了,才慢慢的拿起勺子,委屈万状的一口一口吃起来。
“我吃完了。”他闷声道。
我过去收碗,却被他紧紧抱住双腿。
“雷音?”
他又在闹什么。
“颜儿,颜儿,我好喜欢你的,喜欢到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以陪你去追你喜欢的人……我都是你的人了,为什么你还对我如此冷淡?”他一边哭一边质问我。
他的眼泪迅速浸湿了我的外袍,并且以同样的快速向内渗透。
我终于深切体会到当年师父还有夫子他们被我泪水洗礼时的那种无奈感觉。
“雷音,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喜欢我这样的男孩呢?”我拿过手巾擦他脸上的泪,试图挽救我的外袍,“再说,你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你不可吗?难道只要打着‘喜欢’的旗号,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感觉为所欲为?倘若当真如此,这天下间能有几人受得起如此喜欢?”
雷音抬起头,眼睛还泛着蒙胧的水光。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理由……颜儿,你还在怨我?我说了,我会帮你找回子素,努力的讨好他,让他可以接受有我在你们身边,我不会给你惹任何的麻烦,真的!”
唉……他本身就是个不小的麻烦……难道他从没意识到?
在我恍神的功夫,雷音已经心急的跪坐起身,勾住我的脖子,脸贴在我胸口,眼泪再度滚落:“相信我,好不好?我会听话……”
“好,我相信你。”看到他这样子,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我唯有抚着他流光水滑的长发,轻拍他的背,安慰他的不安。
想当初我也是这样硬赖上子素的,子素当时,又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接受我呢?是心疼,是无奈,还是单纯的报恩?子素啊子素,你给我的承诺,一直都伴在我身边的承诺,倒义还作不作数儿?一想到这个,我就胸口发闷。
雷音喜欢我,所以缠上我,我喜欢子素,因此粘住他不放,我们都想留在自己喜欢的人的身边,然而,被雷音缠的我的心情,被我粘住的子素的心情,是否被我们忽略得太彻底?
子素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他不会伴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不会任我予求,无所不应……那么,我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雷音呢?雷音的身上,隐然有我自己的几分影子……揽着雷音,我心头茫然一片,不知是推开他,远远的走开,还是该像子素呵护我那样予以回应?
“颜儿,陪我说说话。”雷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省起他现在还是跪姿,时间长了肯定受不了,我扶他躺倒。
“你说吧。”
我坐在床沿,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说话。
雷音见我肯听他讲话,兴致很高的说了很多他的事,陪他说了一会儿的话,他要我把他的包裹拿给他。
“这个你拿着,天黑以后放了,能召来我家在附近的人,你可以让他们查探子素的去向,也省得跑冤枉路。”他递给我一枚花炮。
“你是说,子素有可能去别的地方?”我接过来,看着花炮上的精美花纹。
“当然,如果他们走得快,明天晚上就能到凤阳府,之后子素的去向,就不好推断了,何况,她会努力勾引子素,子素若是恼了,也有可能提前丢下她离开。”雷音现在倒是一门心思为我打算起来。
勾引……我暗暗咬牙。子素,你可千万不要在我找到你之前被她得手……看看窗外还不到午时,离开黑还早得很,我不禁有些起急。
就算子素被她勾引了,想要负责,我也有其他的办法解决掉她……哪怕是做我不喜欢做的事……
“颜儿,我现在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你也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你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会放你带着百万两的银票离家出走?看你和子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被捉回去。”雷音刚才把他的生辰八字,等等等等的事儿都告诉了我,此时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我,向我求取公平。
我在床上摸了摸,从一个角落里拉出被雷音扯落,忽视掉的玉佩,想必他在给我脱衣的时候,随手把我身上碍事的衣物丢在一旁,所以没注意到玉佩的样子。还好没有摔坏,金印也好好的待在锦囊里。
“我不姓云,我姓风,”把玉佩上有龙的一面亮给雷音看,“我的本名是风定颜,在家行五,上有一兄,姐妹和弟弟的人数,我也不清楚。”
“你……是皇族?”雷音怔住,脸上掠过忽喜忽忧的神情。
“我是皇五子。”这句话说出口,但见雷音面上忧色更重。
“颜儿,想不到你是这等身份……你是皇族,我家的人最多把我逐出家门,倒是不敢再为难你我,只是……你父皇会允许你和男子共效于飞吗?”
“这有何难,我早就打算诈死了,皇族的身份,谁希罕,”挂好玉佩,我不以为意的说,“我就是装病溜出来玩的。”
“装病?”雷音眉头纠在一起,几乎打结。
我给他讲我装病的事,他听得津津有味,眉头渐舒。
“颜儿,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你不到15岁。”
好容易等到天黑,我放了召唤的信号,花炮打上天,散开后是亮银色的磷火,笼在正上方的天空,经久不散。雷家的人很快到来,雷音令他们去寻子素的下落,尽快回报。
晚上他非常安份的睡在我身边,没有什么小动作,总算让我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把他揪起来赶路,他休养了一天,在我的灵药和自身恢复力的双重作用之下,气色好多了,上马的时候也挺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便。
急行了大半日,报讯之人找到我们。
好消息是子素没有同那个“赵小姐”在一起,坏消息是他们把子素给追丢了,也就是说,子素现在不知所踪。
这叫什麽事?!
还真叫雷音给说中了,如果一直追下去,就是到了凤阳也见不著子素的人影。
“我们去京师。”我调转马头,对雷音说。
子素不是说要把银票寄放在司徒缇那里吗?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在回京的路上。
雷音没有异义的跟上我,踏上回京之路。
一路上风餐露宿,快马加鞭,终於在离我15岁生辰还有两天的时候,我和雷音赶至京师。
闯进司徒缇家,已是夜幕低垂。
司徒缇接到通报,急匆匆的来偏厅见我。
我和雷音都没吃晚饭,正拿他家的点心充饥。
“颜弟,你回来的真快,去看过你娘了吗?”
“我娘?我娘怎麽了?”我不安的追问他,差点被口中的点心噎到。
“你没收到我传的信?你娘生了病,前几天已经把任小弟接到宫中相陪,我传信给你是让你赶快回去,把他给换出来,短时间内他能瞒过旁人,日子久了可就不好说了。”司徒缇的话让我心跳加速。
我娘病了……任承恩被接到宫中……真是意外连连。
“我这就回去,子素来找你的话,把这个让他喝了,千万给我留住他。”顾不得再说其他,我塞给司徒缇一个瓷瓶。
那是我很久以前做的药,应该可以迷倒子素几个时辰吧。
说完,我匆匆翻出司徒缇家,直奔皇宫而去。雷音跟在我身後,他知道我心里烦乱,所以干脆一声不吭。
熟门熟路的绕过侍卫,我来到娘所住的宫。
娘的宫中,一如既往的安静。
只有娘的寝殿中,人气还稍微足一点。
侧耳听了听,娘正在同任承恩低声说话,屋内好像还有一人,呼吸轻浅,可能是蓉儿吧。反正在娘的殿中,宫人还是比较听话的,我推开屋门,眼睛里只有娘一个人。
咦?娘的气色挺好的啊,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颜儿,你终於回来了!”娘跑过来紧紧的抱住我。
我直觉的回抱住娘,在看到屋内其他人的时候,愣住。
正跟娘说话原人是任承恩没错,只是任承恩,没有易容,而且……另一个人,不是蓉儿,却是我的……父皇?
这样的组合……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娘,这是怎麽回事?”我身上冷汗直冒,前所未有的冷静,轻声问娘。
“哎呀,娘想你的嘛,不称病你会回来吗?早玩得不知今夕何夕了吧?”娘像怕我跑掉似的紧抱住我,娇小的身子竟藏著让我无法挣脱的力量,“你还记不记得,後天就是你15岁的大日子?!”
“父皇怎麽也在这里呢?”看著唇边噙著笑意的中年男子,正走近我,我心生不妙之感,垂死挣扎般的问。
“他也想你了嘛,我们本来是看著恩儿易容後的模样想你,後来觉得,还是看你本人比较好。”
恩儿?现在我不止冷汗,连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後的冒出来。娘怎麽同任承恩这麽熟?
扭头看雷音,他正忙著瞪视任承恩。
“父皇想我?怎麽可能……”我不住的摇头,“他才见过我几面……”
“朕怎麽可能不想你,”父皇走我到跟前,仔细的看我,“莫非颜儿认为,朕不关心你麽?”
“儿臣不敢。”被父皇那麽瞧,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不断升起。
“朕以前不见你,不亲近你,是为了你好,颜儿,你七弟为什麽会死,你还不清楚麽?後宫不稳,朕偏疼哪个儿子,哪个儿子就比较危险,朕还敢再亲近你麽?既然不能确定能滴水不漏的护住你,就干脆不给别人害你的理由好了。”父皇眼中有著我所陌生的……慈爱?
“是吗?”我怀疑的问。
他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吧。
“颜儿,你可不能这样对你父皇,”娘在我腰上拧了一记,痛……“你父皇为了保护好你,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父皇在一旁连连点头。
“你以为你真能瞒过你父皇?你救了你师父,你以为他当真是你救的?若不是蓉儿请了御医,他早就没命了!你坐在筐子里被带出宫,怎麽就那麽巧,会在路上遇到你师父?还不是影卫发现了,通知他出面领你回来?明诚,也就是子素,怎麽会那麽轻易的,没有净过身就被我安排到你身边?还不是事先给过我们的许可……”
我半张著嘴,听娘一一历数我的秘密,身子微微发冷,心早就沈到了底,脸上如有火烧,我之所以能有平静的生活,全是父皇用皇家的力量营造出来的?
“那……安儿……司徒缇……”我呐呐的问。
“我们风家从来都是能者称帝,皇子之间的斗争,作为皇帝是不会插手的,但朕实在舍不得让颜儿你卷进争位的斗争里,所以才派人暗中保护你,让你远离纷争。你大哥把安儿托付给你,也算是误打误撞,他只是知道他身边比较平静。至於司徒缇……”父皇顿了顿,“他当然不敢私留皇家之物,早早就把镇纸还了朕。安儿在他那里,倒确实很安全。”父皇缓缓的说道。
如此说来,父皇对我,那是大大的偏心了……
“娘一直跟我讲,不要想著做皇帝,书读不了也没关系……”
“你娘是怕你被别人算计,当然会这麽警告你,你笨也罢,聪明也罢,都是朕的心肝宝贝,朕只要你平安长大就好。”父皇看著我,微笑。
“娘失宠以久也是假的?”我现在脑袋里一团乱,只能想到什麽就问什麽。以前所认知的一切,原来都是错的?这样的反差,未免大的惊人。亏我还以为自己很聪明,闹半天全在父皇和娘的算计之中……我,该不会是天下最蠢的人吧?
“当然是假的,”父皇朗声笑道,“你娘为了保护你,坚决不要朕继续明著找她,朕只好晚上过来,你小的时候,最爱睡在我们中间,经常要我抱,不抱就又哭又闹,还尿湿朕好几件龙袍……”
啊?!听著父皇的话,我脸上更是烧得厉害。
“……那日江公公认出你,抢了你一屉包子,朕是同你娘一起吃的,能吃到自己儿子做的美食,朕真是开心得很哪。”
也就是说,父皇早就心里清楚,他吃的点心都是我做的……我心里又是一热。
“你怕被上头哥哥的夺位斗争波及到,急著出宫,自己想出那样的主意,你知道你娘事後跟朕哭了多久?唉……想出宫跟你娘提一提就好,弄成那样……害朕真的以为你生了重病,被吓了一大跳。”父皇摇头。
那可不能怪我……我在心底辩解,谁知道自己是被护得周全,我一向都以为,自己是运气好得不行,才能在险境中求得生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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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你父皇最大的遗憾就是每次都只能偷偷看你,你大了之後就不敢再明著抱你,你让他抱一抱你,可好?”娘松开对我钳制的手臂,柔声问我。
父皇也是一脸的期待。
这……是我以前最大的遗憾呢……以前心中最怨的,莫过於从来都得不到父皇的关注、鼓励与拥抱……现在才知道,自己才是最受父皇疼爱的,只能怪他疼爱我的方式比较特别,若不是这次被挑明了,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我装病时父皇急成那样,是真情流露呢……
“好。”我点头。
父皇眉开眼笑的张开双臂抱向我,我在他抱上我的前一刻使出小擒拿手,捉向父皇的手臂。
想抱我?没那麽容易!有这麽耍儿子玩的麽?太过分了!好歹也要先透露一下,害我心情大起大落,激动得要命……我要报复,让他也尝尝吃惊的滋味……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父皇眉头微皱,扭住我的双臂。
什麽叫真人不露像……
父皇分明是个武功高手,高手啊啊啊啊……不然怎麽会那麽轻易的制住我……呜……他果然是最厉害的……
“痛啊痛啊!!!”我叫道,“父皇,我错了……”
雷音只能站在一旁干著急,他的武功还不如我,最厉害的是他的霹雳雷火弹,然而此时一点用处都没有。
父皇松开手,去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东西。
我揉著发红的手腕,接收娘不赞同的目光。
“颜儿啊,”父皇背对著我,“其实在人前,朕也是抱过你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缓缓转身。
“唐爷爷?!”我失声叫道。
父皇的面上,戴了一个面具,正是以前总是笑眯眯送我青草糖吃,坐在药房一角磨药晒药的唐爷爷的模样……他在几年前告老还乡之後,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他了……原来每次抱著我,驮著我在御医院里走来走去的人,是父皇?
我冲了过去,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去抱父皇。
父皇摘了面具,笑著说搂住我:“你这个孩子啊,一转眼就长这麽大了,都要比朕还高了。”
娘含笑看著我们,用手绢擦去眼底的水光。
“父皇,您一直都有派人跟在我身边?”我记起一事,试探著问道。
“是啊,”父皇理所应当的答道,“不给你任何压力,让你自由自在,身边没有人盯著,朕怎麽会放心。”
“那子素跟了我之後呢?”我又问。
“也有啊。”
“我和子素的事,你们早就知道了?”我小心的问。
“当然。”父皇答的有几分得意,“宫中的事只要朕想知道,那件瞒得了朕?”
……
“你们不反对?”
“为什麽要反对?你喜欢了就好,反正咱们皇族,最不缺的就是继承香火的人。”父皇淡淡的说。
雷音的眼睛亮了,笑吟吟的说:“太好了,那麽再加我一个,也没问题了?”
“你是雷音?”父皇看向他。
“是的!我喜欢颜儿,所以跟在他身边,希望子素能接受,也希望得到您们两位的认可。”雷音亮出招牌笑容,炫目的很。
父皇看著雷音,微微点头:“很不错的孩子啊。”
雷音听了,笑得更是如花灿烂。
“父皇,我想跟您要人,去查子素的下落。”我扯著父皇的龙袍说道。
“查子素?你不是有了雷音,还要子素?”父皇指著雷音,“他可比子素俊美得多。”
“我为什麽不要子素?这跟容貌没关系的,子素对我那麽好,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我不知道会成什麽样子……我喜欢子素,我要他一直在我身边,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他!”
“他可是逼你离开的,为了那种事误会你的他,还有去找的必要吗?”父皇盯著我的眼,眼中是我认真的表情。
“不管是不是误会,我都要去找他,真是误会的话,讲清楚不就好了,有什麽结会解不开?为这麽点小事分开,我会闷一辈子的!如果不是误会,那就把真正的问题解决掉。”如果不能取得父皇的完全认可,父皇是不会把手下的人借我的。
父皇点点头:“说的好!子素,出来吧。”
撩开珠帘出来的人,正是子素。
“子素!”我使用轻功,瞬音移动到他面前。
子素好像瘦了一些,心疼的抚上他的脸,捏捏,是如假包换的子素本人……我抱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呼吸著他的气息。
“我好想好想你啊。”我摩蹭著他的身体,真是好怀念的感觉,解开他的衣扣,在他脖子上,咬……
子素轻震了下,揽住我,低声说:“我也想你……”
“想我为什麽还要赶走我?”舔,舔,吸,成功留下属於我的印记。
子素沈默。
我继续舔。
“你们……要亲热回房亲热去,不要打扰朕和爱妃休息。”父皇低喝。
娘亲正偎在他怀里,耳根都红了。
“还有,在颜儿过完生日之前,谁也不准溜掉,恩儿,你带雷音回府住。”
“遵旨。”我应著,拉子素离开娘的寝殿。
“任承恩,你现在住在什麽府?”我出了殿,问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人。
“五殿下,我现在暂住在您的府上。”任承恩回答。
“我的府上?”父皇还没赏我府邸啊。
“您的王爷府已经选好,就待您择日入往。”
听说是我的府,雷音才同任承恩离开。
小院还是老样子,当初搬去给任承恩用的物品,如今已经一一归位。
“子素,我们好好谈谈如何?”窝在他身上,没有急於同他亲热,解决潜在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嗯。”子素淡淡应著。
“你早就知道父皇的安排。”我抓著他的发,在指尖绕。
子素点头。
咬一口。
一同瞒我的共犯。
“说,你这里还存了多少有的没有的心事?”我一手抚在他心口。
八年,他陪了我八年,也瞒了我八年,见我为了得不到父皇的关爱而郁闷,见我自以为在死亡阴影下生活而恐惧,努力练功,我的所有情绪,都在他的眼前,而我最不懂的人,竟是我自以为最了解的他。
“很多,不过没必要都让你知道。颜儿,其实什麽都不知道,最好,左右都是有人宠,不是吗?”
“至少你要让我知道,你为什麽要赶走我?”再咬。还企图瞒我。
白玉小猪吃老虎51
子素轻叹一声。
“颜儿,今儿你知道你父皇在你身上下了如此大的心力,以保你周全,你感觉如何?”
子素的顾虑,和父皇对我的关注有关?
我沈吟了下,说道:“知道实情,我很高兴,但被瞒了这些年,心里多少有些不某,还有,父皇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什麽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霍然抬头,“子素,你该不会觉得,父皇太过重视我,有可能把皇位传给我?!”
怎麽想都是这个原故。
“把皇位传给你的可能性非常大,”子素苦笑,“你还深奥不出他对你的期望麽?身在皇家,被重重保护的皇子,不做太子,当皇帝才怪……你不会真以为你父皇会准你和我在一起,什麽都不顾,没有子嗣也无所谓?他只当你是小孩子心性,单只是依恋我,再过个几年,就会娶妻生子,继承帝位。”
我还是太天真了吗?
听了子素的话,我心里咯!一下子,好像有块石头往下落,一直落,怎麽也到不了底,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
“你愈是把全部心思放在我身上,你父皇就愈在意我的存在,这样一直累积下去,等他不能容忍的时候,首当其冲承担他怒气的人,就是我。”子素继续说。
“你喜欢了就好……”父皇的话言犹在耳,我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我的喜好,我的一切,都在父皇的控制之内,在他的容许之下,假若有朝一日他要我娶妻,我执意不从,子素确实会很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我留下雷音比较好?”想想雷音也挺可怜的,好容易经过子素的同意留在我身边,充当的却是挡箭牌的角色。
“你可以告诉他实情,在你身边的危险。他若是怕了,要走就随他去,”子素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说,“想从我这里分些你的注意,也总要付出点什麽才算公平吧,再说自保之力,他还是有的。”
那就照著子素的意思做吧……他说的也没错。
“说真的,颜儿,你想当皇帝吗?”子素问我。
“我没想过……”
我确实是没有想过这个,娘要我不必起妄念,我也就一门心思的想著如何生存下去,如何不被别人暗算。
今天的事给我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到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一切的一切,竟然会是如此。
“子素,我该怎麽办?”我紧抱子素,只能抱紧他,才能踏实一点。
“如果你想当皇帝,我早晚都会离开你,”子素认真的说,“到时候不要说你父皇是否容许我在你身边,就是我自己,也无法接受你去抱女人,去让她们怀孕生子。”
“我明白。”不要说是子素不肯接受,我自己也无法想象那种画面。我所想要的,只有子素一个。
“同意让雷音留在你我身边,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总要给你父皇留几分希望,让他以为你还是能接受我以外的人。”子素轻轻拉开我的衣带,双手在我身上游移。
“子素,你到底是以什麽样的身份留在我身边,伴我这麽些年呢?是因为师父、师伯的托付,还是因为我父皇的要求?”我迟疑著问他。
子素笑了:“你最想问的是我到底喜欢不喜欢你吧?小笨蛋,若是不喜欢你,何苦为你如此打算?我答应师父,留在你身边直到你有自保能力为止,要是依照约定,我早可以走了。至於你父皇的要求,其实是同我师父一样的,他只是想找个可靠的人伴在你身边而已,却没料到我们会有这样的关系。”
“那……”
“那什麽?”子素咬著我的耳朵,让我难以集中心神。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享受一下吧。”子素封住我未出口的话,让我陷入更深的迷醉。
微痛的感觉从身下传来,子素在我耳边问:“提前一点,你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放松身子,把所有的主导权都交给子素。
我相信他。
子素果然也是一百个小心,把我弄得舒舒服服,做足了准备,才缓缓的与我融为一体。
其实……那没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痛……还是可以接受的……
“颜儿……颜儿……”子素一声声的唤,我轻笑著在他肩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惹来他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颜儿。”子素环著我满足低叹。
我在他怀里蹭蹭,心情好多了。
子素极有分寸,许是因为我这两天还要见人,所以适可而止,恰到好处的抚慰了我的不安。
父皇是很机敏不错,他父皇他能知晓我的动向,控制住我周围的人与事,靠的也只是他的属下。
眼下我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顺著父皇的意思做事,跟他熬,熬到自己执掌大权,方能为所欲为。
二是先顺著他,然後再来个出其不意,甩掉他在我周围的眼线,同子素逃脱他的控制。
第一条路,不妥,因为子素不希望我真的娶妻生子,何况那所需要耗费的时日太长,那麽笨笨的做,熬到老也未必能有几天自由的日子可过,枉费我大好的青春年华。
第二条路,虽然有一定难度,但还是可行的。就算眼线盯得紧,趁乱或是制造混乱,来一记“金蝉脱壳”,易容而行,找一个平静之处隐居,只怕父皇用多少时间,都未见能找到我们。
悄悄的把我的想法同子素说了,子素笑著拥紧我:“我们到时候见机行事。”
***
在子素的协助下梳洗一番,我换上备好的衣服去见娘。
认真说起来,事先备好的那套衣服堪称华服,做工精致的很,让我拿在手上犹豫半天,才不得不换上。
“这也……太华美了吧?”我抚著衣襟上的刺绣,颇感不适的嘀咕。
“用作你的成人礼,刚刚好,你娘想让你今天先穿了它适应一下,也好先睹为快,”子素笑著说,“还是像白玉娃娃,只是个子大了点。”
我皱著鼻子被他牵出屋。
我要老是个子小小,那才不妙哩。
见到娘,她拉著我的手,很是骄傲自豪的看了我老半天,我在她的目光下升起几分愧疚之情。
如果娘还是希望我娶妻,继承皇位,或是守在京中作一个王爷,我也只有令她失望一场。这两天,我会尽力顺她的心,留在她身边做个乖儿子,至於两天之後……那是不可预计的未来,我无法作出任何保证,即使只是在心里。
娘听我讲外面的见闻,听著听著,悠然一叹。
“真不应该放你出去,你现在见识是长了不少,心也野了,怕是现在,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外面的花花世界。”
我吐了吐舌头。
“我跟你父皇商量过,明天正式给你封王,我们也知道你在京里待不住,出去也行,但该负的责任也要负起来,看到有官吏徇私枉法,务必加以惩治,及时上报朝庭,就当是微服私访了罢。”她缓缓说出令我欣喜的消息。
“多谢娘。”我抱著娘亲了一口。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娘嘴上怨著,手却环住了我。“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头,你可不准见到什麽不平事就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打打杀杀,逢年过节,不管在哪里,都给给我赶回来。”
“是是是,那是应当的。”我满口答应。
“行了,别老粘在我身上,我要去诵经,你自己玩去吧。”娘整了整我的衣领,瞟见里面的吻痕,脸色一变,却没有吭声。
白玉小猪吃老虎(完结篇)
52
我的府邸,在青龙大街上,不是很大的宅子,内里简单朴实,除却影壁,连个假山水池都没有,这也好,反正我也没打算久待,准备的好好的,反而浪费。
管家仆人,都是内务府打点的,不用我费心管。
进了府,还没走到第二进,雷音就迎了出来。他在子素面前,倒也乖觉,只是向我们介绍府里的布局,陪著我们一路走。
支开任承恩,我和子素把目前的情况及我们的推测向他透露了几分,实话实说的告诉他,他留下来所要付的代价。
“这样你可愿意留下?”子素淡淡的问他。
“愿意,我不怕的,早在知道颜儿身份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他对著子素讨好的笑,“只要大哥你肯接受我就好。”
子素只是点了个头,他就一幅喜不自胜的模样,凑到子素近前说:“大哥,以後你说什麽我就是什麽,我保证听话。”
他一口一个大哥,叫的倒是真甜。
“也真难为你和子素,同我在一起,还得时刻做著逃亡的准备。”我有些歉意的对他们说。
“颜儿,你就别说这种话了,既然我们想要好好的生活,不横生事端,就该盘算一下,如何甩掉你父皇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
雷音依然很乖的点头,在子素面前,他可一点儿也不敢造次,只是他乖乖的样子,未免让我看了有几分的不顺眼,仿佛他就应该神气活现,无所顾虑一般。
“如果真的像娘娘透露的那样,将你外放,我倒可以请人……”雷音招手让我过去,低低的同我们说起来。
又商量了一会儿,我们敲定细节,分头行动。
晚上,偎在子素怀里,我难以入睡。
犹记得9年前,我过6岁生辰,月光也是如今夜般洒在我的院子里,师父成了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不但教我武功,还给我带来了子素。明日,我想要的不是王爷的名号和封地,而是能脱离父皇掌控的自由,不必担心被父皇赐婚,也不必担心子素永远的离开我。
“睡不著?”子素低声问我。
“嗯,”我应著,“我从出生就在这里,却愈来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遇到师父和你之前,每天都在担心著娘、蓉儿会不会突然离开我,或者我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死掉……”
我睁著眼,看向床顶的幔账,小的时候,我特别怕看见有光投在那上面,特别怕看见幔账被风吹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怕。
现在想想也挺不可思议的。
“别多想了,以後我们不会再回来,你娘会伤心一段时间,但有你父皇的抚慰,应该能尽快恢复吧。”子素厚实的手掌在我背上轻拍,一下一下的赶走我因回忆而产生的阴郁心情。
在子素的安慰下,我放松心神,渐渐的睡著。
一觉醒来,已是天明时分。
司礼的执事早早领了好些宫女,取代子素的工作,为我梳洗更衣。执事把典礼的流程跟我念了一遍,絮絮叨叨的告诉我该怎麽做,把我烦得不行。
我一根手指也没动,就被打包送入专门举行皇子成人礼的大殿。
仪式一项项的进行,父皇为我戴上一顶宝石冠,赐我一方大印,手劲小的话,还真拿不动。
我抱著金印,顶著颇具分量的发冠,跪在地上听封。
父皇赐我的,意是富饶的蜀地……我偷眼看到,在殿中观礼的三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不满意是吧?那就好……三哥的封地在晋,受封之後就一直逗留京师,他现在已经以下一位皇帝自居,那麽富饶的土地给了我,就像生割了他一块心头肉。
父皇比我还心急,命我不日离京。
吃过赐宴,我搬进府邸,不少官员前来祝贺,也有表明心迹愿意一同入蜀的。
打发走那些人,我和子素、雷音、任承恩疲惫的全无形象的瘫在大厅的椅子上,喝掉好几杯茶,才开始盘算带什麽东西走。任承恩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早就自告奋勇的要求到我的封地帮忙,说不过他,也只能带他一同上路。
父皇赏的一堆宝贝以及那些贺仪,装也能装上好几车。讨论的结果是,由任承恩全权负责我们的行装……
任承恩忙著指挥管事仆人收拾物品,我和子素、雷音回房谈真正重要的事。
“你父皇该不会打算借此引你三哥对你出手,然後取消他的继承资格,立你为帝吧?”雷音进了屋,靠在软塌上问我。
“有可能,如果三哥放任我平安到蜀地,我就要治理那里,训练士兵,组建独立於中央之外的小朝庭,光明正大的划地为王……”我敲著桌子,发觉手棒宝地,反而危险,“父皇是怎麽想的呢?是想看我治理属地的能力,还是让我有自保的一方天地?我若不建好那里,日後三哥登基,我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而想建好那里,这几年就休想自由悠闲的到处玩,代天巡守不过是空话。”
头痛啊……
“有如打了个金笼子,把你关起来。”子素叹道。
“不错,我看我们还是及早脱身才好,希望三哥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作了个祈祷的动作,子素和雷音都笑出了声。
又耽搁了几日,我们一行数人,在五百名禁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离京赴蜀。
三哥还真沈得住气,一路上平安无事。
这一日,我们到达黄河边,队伍停了下来,我从车内探出身,看到河面的状况,不由暗喜在心。
现在已经是三月初,河面的冰已经微微解冻,车马难以过去,负责护送我们的官员,请求我等一会儿,他会想点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可怜的人。
我同情的看他,点点头,坐回车内。
他注定了无法完成任务,回头会被撤职吧……
“他们准备的如何了?”我低声问同坐一车的雷音。
“再有二个时辰。”雷音信心十足的说。
我们再次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静待脱身的那一刻。
我掀起帘子,跳下马车,子素和雷音也跟了下来。
“王爷。”随行的侍卫向我施礼,我摆了摆手,走向岸边。
隐隐的轰呜声,是子素头一个听到的,他果然是我们当中,功力最好的一个。
“冰好像快化了。”子素说出我们的暗语。
“我们比一比轻功如何?”雷音“天真”的提议。
“好啊,输了的人可要……”我坏笑一声,带头掠上冰面,一掠就是好几丈。
“颜儿使诈!!”雷音怒叫著追上来。
我们几人,大刺刺的在冰面上戏耍,子素和雷音两头包抄我,岸上的侍卫们看得目瞪口呆。
轰呜声越来越近。
“那是什麽声音?”岸上有人发问。
答案马上就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大块大块的冰,正互相磨擦著,碰撞著河岸,自上游冲下来……
“王爷快退!”有忠心的侍卫大喊,奈何轻功差,跟本只能在岸上干著急,过不来。
我们作出被吓呆的模样,愣了片刻才往回赶,雷音一个趔趄,跌倒在冰面上,我喊了一声“小音”,便扑上去,伸手去扶他,子素也自然而然的过去帮我的忙,而此时,冰块已经被冲击的不断开裂……
我们在众侍卫的面前,被冰口子吞了进去……
潜在一块大冰之下,我们闭气顺流而下,起初身上被小冰块撞得生疼,後来子素游到我边上,护住我,替我挡了不少的撞击。雷音则一直拉著我的手,生怕被冲散。
算算时间差不多,河水也拐了好几道弯,我们三人才破冰而出,子素和雷音拖著不会游泳的我回到岸边。
脱下湿透的衣服,简单擦拭头上的冰水,马蹄声远远传来,侍卫们反应不慢嘛……不过,休想再追上我们了。
“再比一次轻功如何?”我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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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iiio 2009-6-26 20:03
啊啊,這本我買實體書時發現不是網路版,
氣得我吐血,找到原版了~
萬分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