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淨水红莲》作者:狂言千笑【全本+番外】(穿越)

roseku 2009-6-27 22:01

◆Ⅱ第127章弹指神功

    自从接手了军务,黄翎羽就几乎连轴转般停不下来地忙。要跑军需、跑操练、跑辎重、跑武器,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几乎每个白天都是在外面消耗完的。

    而到了晚上,慕容泊涯则会怀揣一堆文书,后面还有人扛着一担架书册到黄翎羽书房中来。两个人一间房,相对而坐互不干扰,但若有问题倒常会争执得面红耳赤。

    黄翎羽牙口利,慕容泊涯偶有被堵得快要憋死的时候,便干脆离座将黄翎羽拖到里进的小卧房,又是搔痒又是缠斗,反正就是不做口舌之争,直到出了气了,才整肃衣冠,重新办公。但最终多还是从了黄翎羽的意见,就算有极大的阻力,也想办法去解决。不能不承认,如果单单以工作效率而论,慕容泊涯比黄翎羽快多了。

    这日,黄翎羽在书房看着最新报上来的地图,慕容泊涯在计算防务开支,自从去年秋冬开始巩固柴郡城墙,开支大了不少。好在有莫谙掌管着采矿手工,又有陆嗜酒为首的商队不断从外国赚取回暴利,以此购得的粮食足够弥补支付劳工兵丁的粮饷。

    忽然间有人窜了进来,左右一看,唿哨一声又想要退出去。哪知道黄翎羽眼睛尖反应又快,余光刚瞥见抬手就是一个砚台砸过去。但听得啊哟大叫,李爽哭着脸接住那要命的重物,哀叫连声:“老大,就不怕砸死我啊。”

    “哪有你这样的家丁,丁点敬业精神也没有,以后进来要先问安。里不比楼里,好在今日没有外人,否则要是露了陷,看我不叫程平给来个燕韩十大酷刑。”

    慕容泊涯头也不抬,翻完一本册子,迅速批了,边点头道:“正好正好,我家陆嗜酒近年来对刑讯拷问也卓有研究,正可以与程管家会审一番。”

    黄翎羽听完,早就翻了不知几个白眼,心想,我家程平躲你那69躲得跟逃荒似的,还会审呢,程平自己先跳楼算了。

    恰逢今夜负责防卫的正是程平,他蹲在门外树上值夜,修为早胜当年许多,慕容泊涯句话入他耳朵,几乎吓得要从树上翻下。

    李爽却赔笑道:“哪里哪里,捉到一样好东西,兴奋过头,故而忘规矩,两位大人一定要饶恕小的啊。”

    “那还有甚废话,拿出来看看。”

    李爽便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

    黄翎羽仔细看时,却是一只信鸽,笑骂:“那衣服里倒是装着个百宝袋,连活物都能装进去。”

    “可不是,鸟乖顺极了,跟楼里饲养的几乎一个德性。”

    “怎么弄到的?”

    “我们见它飞在天上,就打下来了。”

    “飞在上还怎么打,你当自己是鸟人?”

    “老大!你怎么能教学生骂人,你不是要为人师表的嘛,”李爽苦着脸,“再说也不是我弄得的。鸽子停在树上歇息,歇够了刚起飞就被梁小小用‘弹指神弓’射下来了。”

    慕容泊涯赞叹:“想不到那个小婢女娇娇弱弱的样子,也会传中失传多年的‘弹指神通’!”

    黄翎羽不屑道:“就听他们胡扯吧,什么‘弹指神通’呢,就是一把大弹弓!”

    “老大,您也给我们留儿面子好不,要打到飞得那么高那么快的鸟儿也要功夫的好不好。”

    “哦。”黄翎羽招招手,李爽乖乖过去,把垂头丧气的鸽子和一个小竹筒交给黄翎羽。

    “你先去玩儿吧,知道为什么小小射下来的却自己来吗?”

    李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道:“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小小早知道你们在一屋子里,以为肯定不是在干什么好事。”

    黄翎羽哪想到是这个答案,前面倒是说对了,说到最后怎么就变了味道?他抚额骂:“李爽啊李爽,我带过来的几个人里,最让头疼的就是你了,先出去吧,再不走我真要气死了。”

    等李爽满脸无辜似的地关上房门,慕容泊涯不顾形象地埋头进了书堆,过了好久都不起来。直到黄翎羽命令他找个笼子将鸽子关起来,才看见原来他脸孔上堆满龌龊的笑意,想停都停不了的样子。

    “行,你们个个都气我,正经事不见这么有兴趣,成想些歪七歪八的东西。”

    慕容泊涯逗逗鸽子,乐得眉开眼笑:“是你自己太正经,别人才总想逗你玩。”

    黄翎羽死瞪他,慢慢的也换了坏坏的表情:“我正经?你去问问你弟,从洛平京里出来那会儿,不是被他捉住过一次么。你去问问他,那夜晚我怎么对他做的,哼哼,我的确不是个随便的人,但是我随便起来就不是人!”

    慕容泊涯傻眼了,半晌回过神来,箭步冲向黄翎羽桌前,这会子的架势简直跟街头小混混干架似的,闹得黄翎羽立刻举起手杖摆出防备的姿势。

    但慕容泊涯终于只是懊恼地重重撑上书桌,变得垂头丧气:“你如果肯这么对我一次,我真是做梦也要高兴死啊。”说完,摇头晃脑起来,回到自己桌上继续手中的事情。

    “风声大雨小啊……”黄翎羽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黄脸公,魅力大减哪。

    屋外程平躺在树枝上,懒懒地看那一揽明月啊明月,心想,慕容泊涯此举当真明智,其实哪有什么好担心的。黄翎羽和慕容炽焰那种关系,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用六芒楼的俚语来就是——两个“受君”在一起,难道还能搞出什么事来吗?

    且黄翎羽看完信筒里的东西,就盯着那只鸽子打坏主意。原来信筒里是南韩白羽旗向黑羽旗的通讯,如果有些什么事情要找那个不愿通气的闷葫芦大叔,当可派上用场。

    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慕容楠槿正为如何能够不与阎非璜的铁炮飞弹正面交锋,如果让那厮知道自己在南王军里,阎非璜也当会想到两军军备竞赛的后果,而尽量避免铁炮吧。

    想到此处,黄翎羽也心生无奈,阎非璜那家伙,果然不论到哪里都是让他格外头疼的料啊。再看看对面乖乖干活雷打不动的慕容泊涯,心想,就连这个小的也越发闷骚了,怎么逗弄都不向自己动气,也不知道背地里是否也这样,大概也是个快得道成仙的吧。

    冬消春到,在六芒楼外派到南韩的无名游医们的努力下,南韩境内疫病渐渐得到控制。而黄翎羽“瘟神”的名号在南韩官府的通缉下还越来越是响亮。

    因为国内形势渐渐安定,以黑羽旗白羽旗为首的两支军队终于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在邻国境内肆虐。仅仅一个冬天的时间,就将长江以南的数个小国吞并进来。

    计算着北方冰雪融化的季节已经到来,南韩国内再度兴起北征的呼声,主战派一力主战,指望能在十年内取得河山天下。

    话说金倍尔丹宁回京述职完毕,回到黑羽旗在长江以北开辟的据点豚城——此处原是燕国大皇子慕容锐钺的属地,但在阎非璜的策划下,两年前已沦为黑羽旗的军事要塞。

    豚城背靠陡崖,三面环水,城墙坚固。周围的护城河还并非引流自河水,而是靠着地底的泉眼。就连金倍尔丹宁和阎非璜和都不舍对它发射一枚弹药,而是耗费半年时间挖通沟渠将泉水引流至低处,且城内士兵又耗尽粮草,才取得控制权。否则若是按传统的正攻法,恐怕真要用己方士兵的尸体填平护城河,才能取得胜利。

    ◆Ⅱ第128章瘟神上门

    金倍尔丹宁王爷进豚城还是行色匆匆的,打发几拨前来请安的下人,总算来到阎非璜安居的地方。他刚进门就大吼:“阎……”

    好在阎非璜见机得快,箭步冲将上来,将金王爷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骂:“你当这是你府上?盐什么盐,还糖呢!”

    “嘿嘿嘿嘿!”金王爷抱头干笑,打暗号似的,“不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嘛。那个‘盐什么什么’多好听,非要改个我国的名字,不金不银的。”

    阎非璜屏退旁边议事的众人,和金王爷进了里屋。两人年岁相当,志向也近,无人时就兄弟相称,也不为外人所知。

    且说金王爷进了里间,看看外面周遭的确都是自己人把守,再无其他人能进十丈以内,才安心把门关了,关门就问:“听说身体不适?”

    阎非璜早捂着嘴道:“牙疼。”

    “古人云,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你让我先给看看。”

    阎非璜几乎一口唾沫喷出来,原来那确实是小时候常常听的“六必治”广告台词,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古人”,从那边过来时顺便带来的“古人云”了。

    金倍尔丹宁左瞧右瞧,大大吐口气:“得了,我说,你这牙不用要了,好大一个洞,牙肉都肿了。”

    “唉。”

    “叹什么气,我早掉了三颗牙,你如今才是要拔第一颗,该偷笑了。”

    “要早知道年纪大了会么落魄,早年就该改行研究牙医,培养几个年轻的也能给我治治。”

    “就你美的,才过不惑就想松鹤延年啊?”

    “我实是不忍心,就咱军里那些军医,我哪敢把自己的‘处_男_牙’给他们拔,让他们给犀牛拔牙都嫌粗鲁残暴了。”

    金王爷想起早年在倌院里刚认识时,阎非璜也偶尔会些龌龊话,比如什么“这可是奴家第一次被‘颜_射’,奴家的‘处_男_脸’就献给大人您了。”当时真是把金王爷呛得肺都快出来了。(注:此“处男X”意为“第一次”,非真正处男之意)

    他一手捧腹一手往阎非璜肩膀上直捶,哈哈大笑:“就你这烂牙还‘处_男_牙’呢!”

    阎非璜痛苦地道:“你轻着点,疼!”

    金倍尔丹宁看他果然面颊都有些微肿,心知其疼痛难忍,也很是同情。想了想,忽然乐道:“最近南韩出了几名神医,说不定能看你这病。”

    “算吧,那些人我可暂时还不想沾上……”

    阎非璜一脸郁闷,好不容易出来几个不错的游医,看那技术却还是似曾相识似的,也就只有在同时代过来的黄翎羽能做出来。现在明摆着和他那方作对,就怕到时候招来哪个游医,给我看牙是假,劈我脑袋是真。

    “你说什么?”金王爷问。

    “没什么,我可不敢相信那些游来荡去的人,宁拔不看。”

    “你这顽固的,唉。”

    “说正经的吧,这回觐见小皇帝,那小孩是怎么说的?”

    金王爷又是一口长气吐出来,恶狠狠道:“还不是叶钦。郝尔寿那混蛋,什么狗屁白狼王,一力主战,战战战战战,气死我也!还说什么扬我国威,把小皇帝说得心动神驰,好几个肱骨重臣也都心痒难挠。”

    “这么说,全线进攻的旨意……”

    “我看是不久了。如果说要把各国消灭,以我国当前的军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却与我们的计划完全不符了。”

    阎非璜踱几个来回,仰头看那天顶的彩绘,慢慢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此话怎讲?”

    “我们选一个最强的敌人,而让白狼王去对付那些弱的。”

    金王爷仔细地听,他骨子里其实也是主和派,早年就是。只是家族中一力主战,而南韩自富国强兵以来,扩土封疆的呼声也日益增长。他也就只好学表里不一的手段,混在主战派的里面。

    而如今,又在阎非璜的帮助下获得了今日的地位。要说哪一日发动逼宫政变也是寻常事。

    阎非璜捧牙道:“弱国何其多,白狼王一个个打将下来,最终也精疲力竭。而我们和那最强的一国交锋,表面上打得轰轰烈烈,实际上多放空炮少干活,最后也能留得下一个残存的来……而且保存了实力,到时就算是白狼王要刁难我们,也不必担忧了。”

    金王爷频频颔首,最后:“你前半段的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了,定会以为我们疯了。”

    “还是会有人能够理解的吧。”

    “真还有像我们么奇怪的人?”

    “大概吧……可惜我可不想再和他打上什么交道。”

    两人正说到此处,门外传来铜铃轻响,过不多时果然有人在外进敲门,大声禀报:“从白羽旗来了信鸽,可是内容甚为奇怪,请军师大人过目。”

    两人互看一眼,就算黑白羽旗之间政见不合,但日常的通讯联络还是有的。既然是日常军报,也即是副将就能处理的普通事务。有什么事“奇怪”到非要让军师过目的?而且连王爷也不能过目的样子?

    阎非璜快步到外间,金王爷听他接过东西就叫人退下,接着是打开信筒展开纸卷的声音,而后就没动静。

    时间一刻刻的过去,良心甚好的金王爷也没耐心的时候,阎非璜唤了人来,重新把刚才接信的人带了回来,问他:“送信的鸽子是从什么线路来的?”

    “西南方向。”

    “身上是否带伤?”

    “带有弹伤,但是已经痊愈,而且是经过高手治疗。”

    “好,你下去吧。”

    阎非璜终于缓步走回来,面色却很沉重。

    “究竟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相处时日也算有的了,金王爷还算能够看懂一些阎非璜的表情。

    阎非璜摇摇头,怔然跌坐在高背椅上,捏着信笺捧头直喘。金王爷看过他样子也就一次,还是去年据说去缴杀慕容炽焰的时候,一回来就是如此,颓丧了好几日才恢复过来。

    金王爷动也不敢动,总算过了顿饭时间,阎非璜懊恼至极地怒道:“你说究竟是怎么了,我想让他们别和些战事沾边,结果一个个赶趟似的往战局里面搅和。”

    他愤怒地拍案而起,连自己牙疼的事实也忘了,激动地来回踱步,抖着手里的东西向金王爷:“我还说着让军找个最强的势力假打吧!靠啊,结果他就掺和进来了。那个人,他在哪里,哪里就最强的啊!”

    金王爷拿到那封薄薄的信笺,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些叙旧的话,末尾缀名“黄翎羽”。

    “这个人竟然认识你,还找上门来了!”金王爷满脸惊奇,心想难怪他会牙疼,因为瘟神要上门哪!

roseku 2009-6-27 22:01

◆Ⅱ第129章只为目标

    话金王爷将黄翎羽的来信再仔细看,背面还有细小的字迹,却是黄翎羽他如今在慕容楠槿属地里混饭,若阎非璜有事,自然知道当去找谁。

    “他说你知道要去找谁,你真知道?”

    阎非璜心想,还能找谁,不就找那个陆稔斝?原先想来想去,也以为只是小黄他安排在南王军里的人,哪知道还竟然是本尊亲自出马了。

    但他也不说,只是苦恼地想究竟要不要真枪实弹跟他对着干。最终,他狠狠咬牙,最终决断:“我们还是,将南王军留给白羽旗。”

    “南王军?他去年与慕容锐钺江北一战,慕容锐钺出兵十五万,他却只能集齐六万,就算再加上二万的后防军……”

    “你错了,慕容楠槿和泊涯那两个小子是我带大的,最清楚精兵和杂毛的区别。慕容锐钺所谓出兵十五万,也不过乌合之众;慕容楠槿和慕容泊涯却是精心挑选的,何况湘赣之民本就悍勇,训练出来非是一般军队能敌。”

    “别忘白羽旗也有九万的精兵,再加上从各地新筛选的轻重步兵,超过十二万之众。”

    “黄翎羽诡计多端,若是用兵,一兵能当三兵来使。白狼王再聪明,也不过是先天得来之智,而黄翎羽的利害却还在于熟知天下诸多奇妙战例。”

    “那岂非是纸上谈兵?”

    阎非璜凝重地摇头:“若说早些年,他还未参入时局时,或许还会经验不足。而如今,哼,要还是丝毫长进也无,我便是被打死也不会相信的。我们不就是要白羽旗自己消磨光自己的锐气么,单一个南王军恐怕就能达成这个目的。总之,能多保留几个小国就多保留几个,好歹让南王军成为他们的庇护伞。”

    “那们就挑上慕容锐钺?”

    “燕国只需要一个势力,”阎非璜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慕容锐钺恶毒无情,早把他灭也是天下幸事。”

    说完,阎非璜就要往外走,屋子里太闷了,真需要出去透透气。

    金王爷立刻站起来,在他身后道:“你可不要忘记了,只有取得对皇帝的控制权,我们才能真正开始做想做的事。”

    “这还用你提醒?他们若能支撑到最后,或许我们还可以议和。他们若成为了我们的属国,过得几年再正式兼并入我国土地,也就名正言顺而且方便很多。”阎非璜讽刺地笑了笑,走了出去。他们的目的哪里用人提醒?他不已经决定把最大的政敌甩给曾经最亲密的人去处理吗?

    金倍尔丹宁和阎非璜早几年就决心要将天下各国兼并于一体,唯有一体同心,才不会频发战争,这天下才能有和平安宁的时候。尔后才能在天下间进行各种各样的变革,逐步消除皇权官威对民众绝对的控制。

    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这又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真理。金倍尔丹宁和阎非璜也知道,若是很轻松愉快就将天下兼并了,便该沦为小皇帝和文臣们集中力量削权限制的对象了。没有了权力,以后再谈什么变革之事,也不过是痴人梦。

    所以,渐渐地积累战功,一边打击敌国,不断取得胜利,又一边养着敌国,如猫玩老鼠般慢慢地拖延时间。直到金倍尔丹宁能够在南韩取得绝对的权威,再一口气兼并天下,这就是阎非璜如今的战略目标。

    也因为如此,在南韩强大的炮击和攻势之下,大燕固然分裂为数个势力,却没被完全歼灭。其他各个北方小国虽然也被铁鞋踏破,但刻意使粮草供给不足的情况下,南韩军队也从不在哪个国家常驻,只把财宝和轻壮劳动力搜掠一空。

    于是些小国的皇室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般,很快复苏,对本国的百姓再度开始层层盘剥,无人不恨那些遭逢国难还白吃白喝、一见敌军闻风丧胆的皇子黄孙。

    南韩国内的敌人只剩下白狼王叶钦。郝尔寿,就让黄翎羽去对付他。就算不能全歼,好歹闹个两败俱伤,到最后也算是为南韩兼并天下作最好的铺垫。若是能逼迫得小皇帝禅位,让金王爷登基,也是对天下受苦受难的臣民的一个交待。时至今日,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当黄翎羽接到金杯尔丹宁和阎非璜向南韩皇帝请战慕容锐钺时,已经是月余后的事情。春来湿润,给柴郡城墙夯上城郭的工程也就稍微慢下来,但也到了尾声阶段,此后,纵算泥土没有全干,但也足以阻挡炮弹的进攻,甚至缓冲效果还更好。

    面对几乎已经近在眼前的战乱,慕容楠槿决定让几个最心腹的将领官吏拜见真正的“黄翎羽”其人。

    而当面对顶着陆稔斝身份出现的黄翎羽,以勇猛著称的大将军卓剑悚然而惊,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陆军师原来就是那专对付南韩人的“瘟神”,此真乃我军之大福!

    “今后军的最终目标,不在于扩土封疆,而在于坚守阵地。”黄翎羽语出惊人。

    卓剑、霍倏然、杨伟皆是悚然而惊。

    “不求扩土封疆?历史万千年来,恐怕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善良啊!”卓剑皱眉道,“我军不去攻打别人,别人难道还会好心地不来打我们吗?”

    “成天打打打烦不烦?”

    卓剑心中立刻改变对黄翎羽美好的第一映像,但还是正色道:“我是军人,军人的职责除了打仗还能有什么。”

    可惜黄翎羽根本不领情,藐视地瞥慕容泊涯:“这可就是你的人啊,脑子么死板。”就连慕容泊涯都有为黄翎羽的个人安危操起心来。

    军人的尊严受到当众侮辱,卓剑真有些气愤,碍于上司在场和多年养成的习惯却也不能发作。

    黄翎羽看他气得招风耳都快抽动起来了,心知火候已经足够,才转向杨伟道:“保家卫国从来都是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专靠勇武血拼,中等靠阴谋诡计,卓大人可知道上等的做法是什么?”

    接下去的一番谈话好长,从白愣是谈到秉烛时分,就连两餐都是在房内吃的。

    边的世界不擅编史,就算编纂了史书,也常常在战火中流散,甚至一些有胆子做事没胆子担当的暴君害怕恶名流传,干脆大量的篡改历史。于是就算是有些文化的人都不爱读史。

    黄翎羽却是熟知他那个世界的典籍史书,虽不至于背诵,或是事事记得,但古今治国道理的演变却是懂的。他将一个个事例列举下来,便将慕容楠槿几个心腹听得匪夷所思。尤其听到有的国家拥有强大的武器却从不使用,然而也能保持着相对的稳固,就连杨伟都赞叹不已:“譬如如今那个南韩,他们铁炮飞弹如何厉害,就算他们不出国门进攻别国,恐怕也无人敢自讨苦吃去找他们麻烦。”

    “何止如此,如果他们威胁动兵,恐怕很多事情根本都无需谈判,那些小国直接答应了事。”卓剑道。

    “可是既然有么强大的武器,如果不动用,似乎不合理啊。”

    “打个比方,如果军也能制造出铁炮飞弹,那么和南韩打仗的后果是什么?军队所过之处,绝对是满目疮痍。再打个比方,如果再以后,我们又制造出能毁灭个国家的炮弹,双方同时使用起来后果会如何?”

    虽然不能想象能够毁灭国家的弹药,但一旦想象两军交战的结果,还是不寒而栗。

    “凡事要有节制。如果古人不会,那么就从我们这一代开始做起,也是后世的幸事。”

    正到此处,外面忽然传来杂乱之声,有人一路从远处奔来而毫无阻拦。众人尽皆停下谈话,能够毫无阻碍长驱直入南王府,也就只有紧急军报了。

    果然,房门开处,一个家仆领着风尘仆仆的军丁躬身拜见,军丁见过慕容楠槿,双手呈上一个密封的木筒。慕容楠槿从家仆手中接过,扫几眼,就让外人都退下。

    ◆Ⅱ第130章最佳蛔虫

    待得房门重新紧闭,四周护卫退到远处,慕容楠槿才道:“南韩白羽军正向柴郡而来,目前已经突破东南第一重防线。领军者是白狼王,叶钦。郝尔寿。”

    慕容泊涯看见黄翎羽面上神情一变——其实这变化极其微小,若非相熟之人,根本也发现不得——他便问道:“消息没错吧?南韩军一向不怎么针对我军的。”

    慕容楠槿沉声道:“南韩白羽军夜间发动突袭,第二日清早就已突破防线。我军守将沈奇麟被俘自尽,洛南兵战死殉职。”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慕容楠槿道:“大家今晚先回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战事再吃紧也要把准备工作做好了。泊涯、翎羽你们留下,我们要谈谈次的应对之法。”

    待其他人走后,黄翎羽道:“还好不是阎非璜亲来,而且就算白狼王,他也不能带得多少铁炮。”

    “你真不能为我设计几个铁炮?内膛和炮筒悬口很成问题啊。”

    “就算不用铁炮,也未尝赢不他们。再说了,阎非璜精明得很,知道我在这里,更不会让白狼王带多过来。”

    “呀?他知道?”慕容楠槿同情地看向弟弟,“看来还是旧情难忘啊。”

    黄翎羽脸青大半:“殿下若还要再说这种怪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慕容泊涯赶紧帮腔道:“是的,二哥可千万别惹他,他很暴力的……”

    夜色已经很深,慕容泊涯处理完军务,打仔细好出征的大处,就将余事都交与有关人等,自己一人来到山海居。而此时,黄翎羽还未醒来。

    自从把白狼王的历年战例和白羽旗的资料看完,写下了长篇对策交给泊涯后,黄翎羽就像失了魂魄似的倒头昏睡,吓得慕容泊涯抱着他嘶声大叫了好久。好不容易挣扎开眼睛,黄翎羽连打人的兴趣都没了,淡淡骂了几句好吵,翻身又睡,直到现在。

    程平也或多或少地知道黄翎羽与阎非璜之间的纠葛,看到慕容泊涯又来,不平地对他道:“那个人就这么狠,总是与他作对。”

    慕容泊涯苦笑:“那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们得做得,原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插手得的。”

    “你就一直将自己当成外人吧!你要真想他好,就别让他想起那个没心没肝的人。”程平说完,就径自将脸盆端进屋子里去了。

    慕容泊涯呆怔片刻,听见里面传来哗哗水响,想起程平端着个脸盆进去大概要做些什么,又按捺不住心情举步跟了进去。果然见到程平将布巾拧得半干,但是却不直接就往黄翎羽身上抹去,而是递了过来,知情识趣地走了。

    剩下慕容泊涯赧然,暗忖这个程平也真是个怪异的,难怪当时小黄说什么也想尽量留他一命。而至后来,又发现连陆嗜酒都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慕容泊涯就么贴近的坐在他身边,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光静静看着,记忆中曾有那么一个夜晚,黄翎羽也是沉睡得不省人事,而面容上却是满怀悲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流落下晶莹的泪滴。那夜正是离开燕都洛平后的夜晚,或许也是因为阎非璜的事情。

    而今黄翎羽沉睡的面容十分安祥,再没有以前那种伤神伤心的模样。

    手中的布巾温度减下去,慕容泊涯定定神,到水盆边重新汲了热水,才返身回来。轻手轻脚地给他擦洗,面部、脖子、手臂……以下的就成了难题,不过慕容泊涯也没有手软,连犹豫都不犹豫,就解开黄翎羽的里衣。才发现身体真的是精瘦,哪里比得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浑身都是虬结的肌肉,甚至就连骨骼也比常人细的样子。

    可是战局如此下去,黄翎羽总有一日要在战场上与阎非璜相遇。如此的身体,竟要和那样的强敌抗衡。慕容泊涯默默擦拭,心里下决心,不论如何也要护他完好无损。

    正在出神,腕上忽然被温暖的手握住,慕容泊涯惊醒般看过去,只看进黄翎羽湛然的目光中。

    “你……”

    黄翎羽哂笑着自嘲道:“从来没有么睡成死猪的样子,倒叫你赶上趟了。”

    看见他似乎有起来的意思,慕容泊涯赶紧借了手臂过去扶他靠坐在床头,问:“有什么想吃的?从早到晚都没吃过吧。”

    “成都睡着,没食欲。”在慕容泊涯威胁的目光下,黄翎羽又改口道,“当然,自然是要吃东西的,先叫人熬些青菜粥就行。”

    “你当自己是修仙还是成佛?一点荤腥都不沾?”

    “你就看吧,我带了几个学生来,他们等会儿准给灌十全大补药,若是吃了荤腥,没准就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犯了冲。”

    “这个借口倒是好。”符合逻辑,慕容泊涯笑着接受了这个有些勉为其难的理由。

    他仔细打量黄翎羽,真是一点都没有伤神伤心的痕迹,到底还是不安心,黄翎羽却早发现他的想法,安抚道:“别吃醋,我不是因为还对他存有遗恋。只是听说这次不用和么危险的人作对,有些过于兴奋了。想想,嘿,有时候他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哩。”

    慕容泊涯腾地站起身,大声道:“他是蛔虫就好了不起吗?我绝对做得比他还好!”

    黄翎羽看到他认真着急的样子,也是哑然,半天才哈哈大笑:“行行行,你是我最好的蛔虫,行了吧。再说了,我也没和他怎样啊,多少年了,该分的早分了。你看,他也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下间哪有么无趣的情人。”

    慕容泊涯越听越觉得不对,他是他“最好的蛔虫”,敢情是还有“较好”级别的蛔虫?早在他进院的时候,就看见另有一处厢房仍然灯火通明,又想起自己至今还在黄翎羽枕边蹭,他却已经和炽焰成了“夫妇”,顿时满脸阴沉。

    黄翎羽看他像是还有些什么心事,便照直问。慕容泊涯到底摩不过黄翎羽个牙尖嘴利的,郁闷十足地问他:“你和我四弟关系越来越好,都夫妇相称了。”

roseku 2009-6-27 22:01

◆Ⅱ第131章紫幻花洇

    黄翎羽愕然,暗忖这家伙倒是敏感,不过仔细再想,如果不在这方面敏感,那也就太不是男人了。于是:“你就放心吧,你弟不就是个男人嘛,我们哪里能成什么真夫妇。”

    慕容泊涯刚送了一口气,马上就提起来,大声道,“不对!就是男人才危险啊!”

    黄翎羽叹口气,末了,恨铁不成钢地卡上泊涯的脖子,前后晃动,一边骂:“就你这个不成器的成天胡思乱想,男人也不行女人也不行,你弟也不行你妹也不行,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不,不,不敢,”泊涯呼吸困难地辩解,“不敢了不敢了,你饶了我这次,下次再不乱想了。”

    黄翎羽才放开他脖子,发现对方额头上还出了一层细汗,想想他明明武功挺好,却又由着自己摆弄,稍觉不好意思,终于还是:“得,你就去问问程平和我那帮学生吧,他们背地里是怎么说我和炽焰的我还不知道?你一问就不会再有犹豫担心了。”原来那些所谓“两男受受不亲”之类的俚语,黄翎羽还是有所耳闻的。

    天还没亮就清醒了,慕容泊涯果然早就离开了。南韩白羽旗军将在第二防线受到顽强的抵御,给柴郡军民留下了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黄翎羽百无聊赖地窝在窗边软榻上,看外面的桃花盛开,暗忖要是有一壶小酒,那可不知多么惬意。

    “春观春桃啊……”他念叨着,伸手到榻旁地上,随手捡起一本册子。此时,软榻旁已经被几摞书籍摆满,除了慕容楠槿书库里的地方志,慕容泊涯为他准备的地理注疏,还有几叠六芒楼传来的区域地图详注。

    一边看一边用炭条在旁边作备注,忽闻得外间咔嚓一声响,黄翎羽心想又来了,又废了,叹气着把书放了回去。

    抬起头时,果然是慕容炽焰进来了。他还是一身招牌似的白长衫,倒是换了漆色的腰封和墨绿的绳结,在这个山海居里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够擅闯,他也就随意换回男装。

    只是有一个问题十分严重,他急性子的毛病越发严重的样子,原先进门还会敲门,等待别人为他开闩才进来。但现在却如同在自家里一样,到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如果闩上门了,干脆就将碍事家伙给震断。反正他武功还在,这种小事根本不放在眼里。

    黄翎羽对他狠皱眉,语气却无奈之至:“我早说过把院里门闩全换成树枝,折也不心疼,程平总是不听。我看你们对老上司下属成心给我找气受吧。”想想看,程平原来不就是慕容炽焰手下吗?

    直到黄翎羽觉得安静到奇怪,抬起头来,才见慕容炽焰一只手压着额头,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初次见面似的,又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这几日,头有点晕……”话才说完,慕容炽焰抱着头倒下地去。黄翎羽大惊失色,激动中就要站起来,连手杖都忘了拿,膝盖一软,顿时跪倒在榻边。

    岳徽和秋弱水这几日帮着军医房里清点随军药草器材,顺便了解军中事务,所以没得还得四处奔波,常常让人找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等接到山海居的传唤再回来时,已经傍晚时分。

    慕容炽焰身份隐秘,只感隔着帐子让南王府医正史给请了脉,只是思虑过多、操劳过度所致。

    把脉半晌下来,岳徽始终一句话不说。他在个年纪就已经学得乃师白庞之风,没有确切的把握就不对病情多半句。他叫过秋弱水,将慕容炽焰的手腕递给她,说了句“我去南王府一趟”,便飞身冲了出去。

    秋弱水把完脉后,也是一言不发,最后才:“似乎是紫幻花……”

    “紫幻花?”黄翎羽问,这些学生在六芒楼里各有专长,可以肯定的两是:第一,黄翎羽肯定不擅长中医药;第二,岳徽和秋弱水肯定是其中拔尖的,不过一个擅医,一个擅毒罢了。

    “一种内服起效的致幻药,因只取用其紫红小花而得名。”

    “致幻药物吗?但他和我们在一起也有论月的时间,其间我们同吃同饮,他若中了药,我们岂不是也应该中了?”

    秋弱水严肃地道:“这种药草,千年前由梅若影在极北草原里发现,因为发现它药性特殊,便想办法将其焚毁。但果然还是没能禁绝。”

    “你是说,特殊的药性。”

    “它会让孩童对喂食自己的人产生格外依赖的幻觉,以至于一旦离开便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只有在孩童时期开始服用,并一直不断服用下去,才会起效。而种毒药却只有在断药超过一个季节以后才能诊断出来。”

    “这么说,”黄翎羽看向还在昏迷中的慕容炽焰,问,“他也是孩童时期就被人喂食紫幻花?”

    “是的。而今断药应该已经超过三个月,所以就显出其他效果来了。首先就是脾气暴躁,时而头晕昏睡,不过很快就会醒来,接下去的才是真难受,就是抽搐和筋骨剧痛。”

    “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药性?”

    “ 我只负责毒人,解毒还是岳徽在行。可惜他大概不太确信是紫幻花的药性,到军医房书库里去找典籍了吧。否则倒是可以和他讨论一下。”秋弱水将为了看诊方便而别在耳后的头发放下,说道,“既然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不过还是要多说一句,对孩子使用这种药物的人,不是心理变态,就是没人性。”

    黄翎羽伸手去探他额头时,却还是稍凉的手感。他慢慢坐倒在他床边,手杖也咣啷的掉在地上。慕容炽焰挣扎着想要醒来,但翻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抚摸自己已经缺陷下去的膝盖,想起那些年的事情,果然慕容炽焰的本性并不是坏的,难怪他时常会对莫灿作出抗争般的反应。

    药究竟是谁下的,是雪妃还是莫灿?但不论如何,大人的错误却要让下一辈去承担,甚至大人的罪业要让下一辈去实行,是如何自私无情的心肠才能想出来的办法?

    也是那两个女人,多年前几乎将阎非璜逼得走投无路,幸好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办到的,终究还是逃出生天,只不过阎非璜如今却太活跃一些,着实让黄翎羽头疼非常。

    “幸好没有恨你,要不然岂非是完完全全的无用功?”黄翎羽对慕容炽焰低声道,“不过你那个灿姨,就算你怎么求也不能再放过她了。”

    ◆Ⅱ第132章顾影集册

    慕容泊涯又是很晚的时候才来到山海居。自从南王军在柴郡安营扎寨,慕容泊涯根本无视自己的府邸,天天往兄长的南王府里蹭客房睡觉;如今黄翎羽来了,他又到山海居里蹭去了。

    黄翎羽说了慕容炽焰的事,慕容泊涯讲起两人很小时候的事情。

    很多年前,他俩人曾经十分要好,直到慕容泊涯拜西戗族人的师父。到泊涯回来后,雪妃已经另建殿宇搬了出去,声称炽焰患恶疾不能见人。待得炽焰两年后出来,就已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对泊涯却还有着不出道不明的情分,甚至还曾有过示爱的表现。

    “当时我可真是吓死了,就算对女人再没有兴趣,又怎么可以对自己弟弟下手啊,于是就拿出二哥时常教育的那套教育他去,结果他就变得越发暴躁了。”

    “原来如此,典型一个缺乏爱的小孩啊。”

    “你说什么?”

    “说什么也不是说你的坏话,这么关心做什么。”

    “就算你说的是他的好话,对我而言也是大大的有关系啊。”

    黄翎羽失笑,拉他坐上床,道:“我不是叫去问问程平他们,六芒楼里的俚语么?看来你还没问啊。”

    慕容泊涯心道,事关重大,怎么可能没问。但是那俚语半点道理也没有啊,于是道:“很多时候,看上去很弱的人,其实也是能压倒别人的。”

    “看来你还真问了啊,”黄翎羽顿感惊异,什么时候连泊涯都变得如此八卦起来,“而且意想不到对男男互攻之事还深有研究。说,你以前都找了哪些人来提高经验的。”

    “我这是理论知识,理论!阎大叔乱搞容易得病,我也只是出任务时顺便偷窥而得来的知识啊,”慕容泊涯叫起撞天屈,“你要不信,看看就知道了,我要经验丰富,哪里来得么浅的颜色。”

    “嘿嘿,你的……颜色很浅?”

    慕容泊涯陡然发现黄翎羽双目发光,支开两只爪子作势欲扑将上来扒他衣服,吓得赶快从床上跳得老高,一跃跃到书桌上。回头再看时,床上的人还磨着利牙,牙尖上发出亮铮铮的绿光。

    黄翎羽对四年前的事情记忆犹新,当时他动弹不得,被慕容泊涯压了一个晚上,还上下其手,哪里都摸过了,那真是相当的令人愤怒。

    “停,我说着玩儿的,你可别当真,哪个笨蛋会愿意让人看那里了啊。”

    “那个笨蛋不就正在我眼前吗?当年你欺负欺负得多欢快啊,现在可轮到你了!”

    “看吧看吧,你果然是借故报仇!我要被捉到那才叫有鬼呢。”慕容泊涯左看右看,寻找逃避的地方,忽想起还有一件事情,如见到了观世音菩萨似的,开心得直拍脑袋,大声道:“我想起来了,这次来见你是真有正事的,都被你打岔岔开了。”

    “唔?”黄翎羽停下找手杖的动作,疑惑地看过去。只见慕容泊涯从自己带来的一个书袋子里掏出两本书籍,隔远了甩给黄翎羽。

    拿到手中,只觉得书的材质不同一般,到看的时候,封面竟然是如此眼熟。

    “《顾影集》?上下卷……”

    慕容泊涯盘膝坐在桌上,一手支腮,:“前一段时间阎非璜寻得挺紧,我也藏得很辛苦。这种书,除了你们也再没人能看得懂,总之你看完就毁了也成。传到我这一代,我也不想再往下传了。”

    “你真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啊。就不怕西戗族人找你麻烦?”

    “要被阎非璜破译才更加麻烦,也是肖师父他们的意见。”

    黄翎羽往里床挪去,腾了一大块地方出来,拍拍身边,道:“回来吧,坐在桌上多难看,要给我家那帮小的看见,不笑话你才怪。”

    慕容泊涯戒备地瞪:“你说的啊,不弄我了。”

    “好好,不弄你了。”

    “也不许咬。”

    “你当我是狗?”

    慕容泊涯放下心,飞身回床上。黄翎羽哈哈大笑起来,看见慕容泊涯满脸奇怪,就:“我想起,以前在怀戈当铺的时候,那个又黑又胖的张管账也是每晚上飞来飞去到厨房偷东西吃。你这不也是,晚上飞来飞去的,一会上桌子一会上床,和张管账有的一拼。”

    这些话说了,把慕容泊涯气得歪嘴。

    黄翎羽把那两本书收了,心中疑惑越发的大。阎非璜直接对慕容炽焰出手,恐怕很大的原因也在于《自怜集》上。而今,他在泊涯和炽焰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却倒反不见阎非璜再度有何行动,难道发生什么事让阎非璜再不需要几本书籍,又或者是有什么理由让他不好出手的吗?

    更有一个难解的谜团横在眼前,阎非璜对懒人帮的影响绝对是很大的。尤其懒人帮的分子,讲究游侠义气,轻看家国之分。若果阎非璜登高一呼,难保不会有三四成的懒人帮分子转投南韩军队而去。但直到现在,却还没见到懒人帮里起什么动摇。

    种种迹象都在提示着,阎非璜并非是全心全意为南韩皇室服务的。他的目的只是要兼并天下。

    黄翎羽暗自摇头,就阎非璜那性格,向来鄙视官府得紧。生平志向也只是要自由要游历各地,而不是被权力死死地绑缚着不得动弹。他兼并天下能做什么?他这种个性,就算让他当了太上皇也不会快乐。

    “还有几日可以出战?”黄翎羽问。

    “三日。”慕容泊涯道,“我去看看炽焰。”

    “岳徽出去找抑制副作用的药材了,你去看看他也好。”话是如此,却也不随他出去,两兄弟关系乱七八糟,不是他能够随手插入的。

    过不多时,慕容泊涯就回来了,一边关门一边说:“还没醒呢,你们把他养得白白净净的样子,睡着了就跟完全无害似的,哪里像个杀手了。”

    “是是,你上床先把烛火吹了,留着怪扎眼的。”

    慕容泊涯依言熄灯,回身时却见黄翎羽把手头的书往床侧的地板上放好。其实以前黄翎羽也很爱护书籍,只是如今腿脚不够方便,干脆叫人在床榻旁的地上都垫了木板,书籍就放在上面,方便取用。

    他默默地不话,乖乖地钻上床。

    夜深人静,慕容泊涯将黄翎羽抱了,额头抵在他肩窝里。

    黄翎羽的体型再怎么长也不如泊涯,只能么小小一团似的被抱着,但知道他心里事情很多,也环起手来,顺着他背脊抚下去,一次一次重复,仿佛没有尽头。

    “算起来,前世后世,我也比大上好几个年岁,阎非璜那老头子更是当你老爹都足够,却让你趟上我和他档子事,你也真够可怜的。”

    “可是初见面时,我还认为你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

    “是嘛!我们第一次见是在那里了?”

    舒服地窝在黄翎羽手臂里的慕容泊涯慢慢笑得颤抖,渐渐抖不成声,许久才回答:“你可不知道,当时就站在墙根,因为算盘打不好,头一天晚上被肖师父罚站,站着站着就睡着了。砰一声磕到墙上才慌忙站好,但还是没清醒的样子。那时我的感觉就是,你可真能抗疼啊……”

    “是吗?……我好像有些印象了,不过说实话,睡着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醒才知道头疼,原来是撞墙撞的啊。”

    窗外的清风微拂,在空广庭院里带起花叶寥落的响声。只有两人的体温和呼吸。慕容泊涯觉得,这一刻的感觉,会让他记忆很久,直到生命的消逝。又或许纵然生命消逝,也能带入地底,成灰变土,不会改变的随在身边。

roseku 2009-6-27 22:02

◆Ⅱ第133章投怀送抱

    啊啊啊!竟然白白浪费如此大好良机——这就是慕容泊涯第二日醒来后唯一的感想,而种感想足足影响他一整天。虽然处理军务的工作不能慢——他也确实没有影响到工作效率——但是郁闷已极的心情无疑持续足有半日之长。

    正当他来到外府查阅帐册时,忽然听到书房外有喧哗之声传来。出门一看,愣是看得他倒抽一口好长的凉气。原来是黄翎羽府上的程平程大管家,活生生被人捉了,塞着嘴作五花大绑,被陆嗜酒抱粽子似的抱在怀里。后面跟着一大帮老鲲组的成员。

    就样的绑螃蟹的紧缚程度,程平还是左右晃动,力图挣脱陆嗜酒的怀抱。

    “你们是做什么?怎么把他给绑来?”

    几个老鲲组左右看看,齐声回答:“帮陆大哥捉情人。”

    “真是胡闹,还不快把人给放了。”

    陆嗜酒苦脸道:“老大,你还没过他们家的门,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慕容泊涯脸皮是如何的厚啊,想当今也就只有黄翎羽能够治他的了。既然黄翎羽不在场,慕容泊涯大言不惭的道:“你若真有本事,就引得他自己来投怀送抱;别老是用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竟然还找弟兄跟你去捉人,真有胆色,除了以多欺少就不见你会用什么风流手段。”

    陆嗜酒辩解道:“老大,这也是情趣。你看栏子里那些女人倌儿,做到兴起时,嘴里都‘不要不要’,其实心里都是‘还磨蹭着做什么’的。”

    听他这话得不像人话,程平挣扎的更是厉害,慕容泊涯:“得,就你这德行,我也不巴望你什么时候能引人投怀送抱了,先把人放了,别耽误人家一生大事。”

    陆嗜酒看没得盼头了,只能乖乖把程平放下地来,刚解开他封住他气脉的气海穴,程平嘣的一下就将绳子绷断了,绳头故意似的打在陆嗜酒脸上。

    “‘不要不要’你个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陆嗜酒,此仇不报,我就改名跟你姓!”说完场面话,程平逃也似的飞身走了。

    “好大的脾气……”

    “好可怕,你看见他刚才那脸色没有?”

    “还是女人好,真不明白陆大哥的口味。”

    慕容泊涯看他们越越不象话,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我和陆嗜酒还有话要谈。你们也真是,出去行商几次就越发没规没矩了,也不知道从外面都学了什么回来。”

    众人一听没他们的事,都作鸟兽散,只剩陆嗜酒整肃了神色和慕容泊涯一起进了书房。

    原来为了支撑南王军的财政,慕容泊涯手下设几支商队,平日里携带各郡产出的宝石玉器到各国换回粮食布帛。只是这商队历来都是官商结合,故而有的国家可以通行,而在其他一些国家却是连入境都不被允许。

    然而就陆嗜酒从此次行商的回报而言,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近年新增加了几支商队都是不分国界的走动,到哪里都能弄得通关文牒。而更为奇怪的是,他们赚取的钱财很多都散在各国,救助鳏寡孤独,背后又显然没有官府的支持。

    陆嗜酒道:“刚开始第一支商队如此作的时候,别国还觉得十分奇怪,便戒备严谨。但到后来第二支、第三支商队如此做法,便让各国官府以为商人行善蔚然成风,也就逐渐对他们开放了某些城池作为通商区域。”

    慕容泊涯想想,回身往桌后的书橱上翻找,顺手就抄下一本各郡通商名册,翻到一页,里面用红线做圈,指给陆嗜酒看。这是一支主攻药物的商队,这次筹备与白羽旗之战,就以底价供应给南王军大量的药材。

    “嗯,他们也是其中之一。”陆嗜酒道,“去年冬,这支商队里多个叫做白庞的老板,讲生意非常在行,去的地方又多,便比其他各家商队找到的货源都要多要好,各国也愿意跟他进草药。老大,如果他们是属于哪个国家的探子,岂不是能探听到很多消息?”

    慕容泊涯沉默着头让陆嗜酒下去。

    陆嗜酒报告的几支商队因为主要的货源不同,相互间往来也少。但是综合种种迹象,却是有两个势力控制的。其中之一应该就是六芒楼的势力;但其他的呢?能够想出样的做法,又有精力去操作些事情,除阎非璜还能有谁。

    夜晚,慕容泊涯照习惯还是洗浴完了就往黄翎羽府上跑。进屋的时候,黄翎羽正好不在,窗户都大开着,窗外夹着青草香气的风凉凉的吹了进来。

    虽然已经近夏,但好歹夜晚还是偏凉,亏小黄平时还夸些学生聪明伶俐,怎么就不知帮顺手关好窗呢?这么想着,慕容泊涯就上前将一排镂花的帖纸窗户关了。

    他正要往里屋走,眼角余光却瞥见样东西。黑白印花在眼中晃那么一下,就把他脖子给僵住了。硬生生止步、扭头、顺着眼光把注意力往哪里集中,慕容泊涯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只见靠窗的书桌上,大剌剌地摆放着一本画册,正翻开的那页上,绘画着的却是三个男人!三个一丝不挂而且纤毫毕露的男人!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泊涯只觉得头昏脑胀,晃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定定神,才终于敢于身手去捏着页角提起来。只见那三个男人成一车轮状在地上滚着,每个都贴着别人的下身吮吸,手腕深入别人体内掏摸,神色或痛苦或享受,虽是黑白线描,却简直让人听见其中呻吟喘息之声。

    “画得如何?”黄翎羽的声音在后面问。

    “很精致,但是很龌龊。”

    “看来你很欣赏。”

    “那也不是,只是这东西不该出现在……啊———!”慕容泊涯惊吓得跳了起来,连书本都甩在地上。回过头来,黄翎羽身着单薄的洁白长衣,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我学生画的。”黄翎羽,“很不错吧。”

    慕容泊涯顺着他目光看去,躺在地上的黄色书刊已经翻了过来,正是和其他普通书籍一样的蓝色线装书面,上书《九阳神功图录——学生高莞敬呈黄老师翎羽》。

    “你,你就教学生个啊?”在我面前就么正经,慕容泊涯心里如此想。

    “有意见吗?”

    慕容泊涯咬着唇不敢话了,但眼睛里湿漉漉的,显然很是委屈。黄翎羽心里叹息着,逗弄这孩子也够了,别等上了瘾想戒也戒不掉。

    “这是他自学成材,每个老师都获赠一本。不信你去问程平,他自己都有特别版的。”

    虽然不算是安慰,但慕容泊涯还是受宠若惊地笑了。因见黄翎羽站得辛苦,先一手扶住他腰身,才蹲下身去捡书。但蹲下身又起不来了:“学生高‘丸’敬呈黄老师翎羽?”念到后面已经提高了两个八度。

    若不是被扶住,黄翎羽几乎要摔倒,他敲慕容泊涯一个爆栗:“多音字,念‘管’。为了这个倒霉名字的发音,他不知被多少同学笑死了。”

    慕容泊涯嘻嘻笑,道:“你以前不也笑话过我们文书官杨伟的名字么,这么说,他们两人倒能成一对。”

    “就给人添乱好了,先回床上再说。”

    “嗯。这几天好像有点转凉。”慕容泊涯完,把书放好,转身将人背了,很熟练地进里屋轻轻放在床上。

    ◆Ⅱ第134章飞蛾扑火

    究竟为什么要带着本书来,黄翎羽也说不清楚。也许真的是对慕容泊涯产生了这方面的想法。

    想当年第一期学生高莞离开六芒楼赠书时曾:“这本书乃我小成之作,当你需要真正演练‘人与人的上下关系’时,略看一看流程就能知道该如何减小痛楚。”当真令人喷血。

    却说慕容泊涯将黄翎羽放了床上,撑坐在床里下了帐子,就要站出去熄灯。黄翎羽动作比他还快,翻手就压住他背脊道:“你出去干什么?”

    慕容泊涯只觉得浑身一紧,几乎就要翻身把人给压趴,唯恐自己失了常态,只强忍了冲动,战战兢兢地:“出去熄灯。”

    “噢,”黄翎羽的手还压在他背上,就是没让他敢走。

    想慕容泊涯也是正当青春的男人,又是久旷之躯,再刚看了那么劲爆的技术性画集,更兼钟情已久的人就在他背后,再要无动于衷就只能明他有不可告人的隐疾了。

    当是时,可怜慕容泊涯顶着下体的窘迫,还要借助灯光角度等地利之势不让黄翎羽发现,心中一劲儿地祝祷,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失了礼仪。

    有的事情本就是水到渠成,但偏偏遇到慕容泊涯这种追逐过了头,成天患得患失的,便是真有机会到了眼前,也只当作眼前所见身上所触都是完完全全的自我妄想,除了强自压抑也不敢做别的动作。

    黄翎羽心想,就他样还想别人投怀送抱呢,就算强迫了他估计他也会大喊着“不要不要”。原来程平被陆嗜酒欺负得太惨,回来后还是惶惶然的样子,便被黄翎羽把早上的事情全部套问了出来。

    慕容泊涯整肃精神,故作镇定地答道:“你昨不是说烛光扎眼吗?我先去灭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哪有认死理就非要么样的,今天不熄了。”说完,黄翎羽放下手,还无意似的自他背脊上滑落下去。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慕容泊涯结结巴巴地重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好了。

    “赶紧脱了衣服上来。”

    这怎么成!一句指令惊得慕容泊涯挺直背脊,一动也不敢动。半才想到可以借屎尿遁:“我,你看这不,办了一天的事情,还没出恭。”

    黄翎羽撑着脑袋躺在床上,看着慕容泊涯的耳根不可避免的微红了,心想逗弄这男人真好玩,一边还是道:“恰好,你也带我去。”

    于是就在祈求九神灵保佑不要失礼的暗自祝祷中,慕容泊涯绷紧了弦儿将黄翎羽背到了屏风后。那里专为黄翎羽设有椅子,慕容泊涯刚放下人,就要出去解决自己问题。

    哪晓得黄翎羽不知何时练得如此快手,照样儿还是把他衣角扯了,把慕容泊涯急得几乎就想当场蜕衣而逃。

    “你先。”黄翎羽道。

    这是在耍我吧,慕容泊涯心里诅咒着神灵,回头看黄翎羽时,只见他满脸都是看好戏的笑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你在,我怎么好……”

    “你怎么好意思是吧?”黄翎羽着,就把手覆盖到他那里。

    “你……放开……”慕容泊涯急喘着气倒在墙上,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脱离黄翎羽的掌控。

    黄翎羽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却也不言不语,只把一只手慢慢隔着衣物抚摸着。明明是相当情境的动作,却只带着安抚的意味。

    慢慢的,慕容泊涯终于找回自己的力气,扶着墙靠得稳了,才道:“你这是做什么?”话一出口,声音已经不同,多了许多暧昧,及以外的意思。

    “到了现在,还用我说?”黄翎羽自嘲的摇头,“唉,看来我老了,魅力也没了,主动‘投怀送抱’的都没人愿意要。”

    “你,你在说什么,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是你!你倒是清心寡欲的,想让我去和阎非璜复合啊?告诉你,我早看透了,他和我这种个性,作好友还可以,当情人就只能争来斗去的没个安宁。”黄翎羽几乎想拿手杖戳他头,可惜附近没有趁手的工具。

    还在找着呢,身上忽然失重般的感觉,跟坐云霄飞车似的,当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奈地发现慕容泊涯把他抛到半空又接住,仿佛是一种新流行的游戏,玩得他乐不思蜀,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等他玩得够了,把黄翎羽柔柔地抱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儿地蹭。

    眼看和南韩的战事已经到了眼前,只要黄翎羽一直在战场上持续下去,阎非璜迟早要出现在他眼前。

    黄翎羽固然欣赏阎非璜,但两人的理念还是差别太多。

    很多事情,就算一方认为是正确的最好的选择,而在于对方却会觉得是束缚和牢笼。于阎非璜而言,情愿犯法蹲监,也要帮助穷困人弄到养家糊口的财物,宁愿挑起天下战火,也要为穷困的人带来没有战乱的统一的国度。

    可即使是这样,黄翎羽还是不希望阎非璜为了他而勉强自己去改变,对于阎非璜而言,也是尊重着黄翎羽的生活方式。就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爱情的方式。

    之所以对阎非璜还有不舍的牵挂,或许也就是因为两人之间不言而明的默契,以及他给与自己最大限度自由的度量。

    然而世事循环,如果两人还是坚持着种关系,哪一天也还会上演上一世的悲剧。很早很早的时候,黄翎羽就想通了这个道理,只是一时无法让自己向命运妥协而已。

    但是眼前这个人的出现,慢慢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宽容他的奇异、他放纵他自由、他默默的支持、甚至不为人知地渐渐改变着自己。许多年过去,其中也分开许多时日,但慕容泊涯始终在身后很接近的地方,不需要回头就会知道,他始终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待。

    为了这个人向命运妥协,并不是艰难的事,只需要用一段时间去思考、想通、相爱、然后接受。

    为了他敞开身体,只是自然而然的事。但是真正相抱的这一刻,黄翎羽的眼中蓄满了水花,并不是疼痛,而是难以言喻的感觉。

    初见的时候可没想到,我们会有样的一日。

    即使在后来,也没想到你愿意等待么多年。

    只可惜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一个个的感叹没有出口,再没有思考的余裕。隐忍下最初近乎死亡的痛苦,紧接着是被狂热的爱恋紧紧包围,黄翎羽只感觉到周身都是令人安心的温暖,听得到有力却逐渐狂乱的心跳,是在为他疯狂的心跳。

    慕容泊涯眼中心中只有沉醉。这个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很年轻的人,就像朝拜神明的信徒,眼中闪耀着美丽的祭火之光,全心全意地沉溺,奉献出自己的所有。

roseku 2009-6-27 22:02

◆Ⅱ第135章昼禽夜兽

    慕容泊涯是在比往常稍早的时辰醒来,头脑有些混乱。直到片刻后才感觉到手臂里还圈着一个人,然后昨夜的片断陆续地浮现在眼前,从开始的激动到后来的忘乎所以,最后抱着瘫睡在怀里的黄翎羽洗浴。

    因为洗浴时顺手加了灯油,火光到现在还没熄,隔着帘帐透进淡淡的光晕。只需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黄翎羽沉睡得很安稳的脸,干干净净的带着水润的色泽,却也带着略微的疲惫。

    想起昨夜的细节来脸上,慕容泊涯刷的就热了,怎么止也止不住。好在帐子里也再没有外人,就算黄翎羽醒过来看见了要笑话他,笑话就笑话吧,能让黄翎羽开心,他自己也觉得开心。

    如果面对的人是黄翎羽,哪里还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他们都已经是种关系了啊。

    在谁上谁下个问题上,慕容泊涯一直认为是有待商榷的。是他最先对黄翎羽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早就想过,如果他们真在一起也是要讲究公平的。

    黄翎羽也许不在乎,但是慕容泊涯在意,而且在意得要紧。黄翎羽的腿变成如今样,他一直认为责任在于自己,竟然让黄翎羽落到莫灿的手中。所以不论如何,他不希望黄翎羽因为身体的问题而带来更多的生活上的缺憾。

    只是算错了,他再怎么在意黄翎羽,也敌不过他的一个眼色、一个邀请。所以竟然忘记问问黄翎羽的意愿就忘乎所以地扑倒上去。

    而后简直是,而后发生的事情简直让慕容泊涯想起很小时候听的一首童谣“一次次啊一次次,一次又一次……”甚至把黄翎羽煎熬不住喊停的请求给自私地忽略了。

    他摸摸额头,擦去几滴冷汗,暗自诅咒自己一激动就什么都忘掉,把黄翎羽折磨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要几才能恢复过来。

    手臂里环着这么个人,要说还有什么不满足,那是不可能的了。但不知这样的得到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慕容泊涯只知道,从今以后,就算曾经有着师生之谊的阎非璜出现在眼前,要将黄翎羽带走,他也绝对不会同意。就算黄翎羽厌弃了他想要离开,他也会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样的得到是如此的美好,珍贵得光想着还承担着失去的风险,心里就沉重得窒息一般,快要受不了。

    慕容泊涯松松地环着黄翎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的眉角发稍。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骚扰,黄翎羽没有醒来,喃喃地骂了一句“别吵,滚回自己府上去”,又稍微挪动一下,找到更舒服的位置,将头埋进慕容泊涯的胸膛。

    慕容泊涯看看他乌黑的顶心,心想,又要我滚,又钻得么紧,小黄怎么连做梦都口不对心啊。

    虽然很想把他叫醒起来好好笑话一番,不过还是把他如今疲惫的状况放在第一位,也就作了罢休。慕容泊涯心满意足地和黄翎羽粘在一起,一直一直的在抱怨时间过得太快,根本还没有抱够就又到要开始办事的时辰。

    等到黄翎羽醒转过来,天色已经大亮,身旁没有人,剩下冰凉的一块印子。虽然知道战事当前,慕容泊涯当然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但还是有些许的感慨。看来凡男人都是粗枝大叶的德行。

    好在黄翎羽好歹也是个男人,感慨过了就没别的抱怨,自己准备起身,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才稍微移动,身下就敏感地传来怪异的感觉,配合脑袋里适时回放的画面,黄翎羽顷刻间泄了气般,垂头趴跪在床上。

    “看来这一天我是别想动。”他懊恼地自言自语,“真比肛裂还难受。”

    “……” 慕容泊涯完全没有语言地瞪床帐,床帐里面的人的确醒来了,但没想到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么没有情调的。为照顾好人,他天没亮就出去给其他人下令,今日办公改在山海居卧房的外间。所以他其实就一直在屋子里,只是黄翎羽既然连床帐都没掀开,当然也就没看见他了。

    他叹口气,起身出去,叫人送洗漱的用物上来。等旁人都退下,才进去揭开帘帐,只见黄翎羽脸色阵青阵红,难得显出窘迫的模样。

    慕容泊涯拍开他伸过来接布巾的手,道:“就你这样还动得了吗?这两天都歇着,要不然行军的时候看你还怎么骑马。”

    单凭如今几乎瘫痪在床的情形,黄翎羽光想象骑马的样子就浑身难受,哀求地道:“你就别再说了,倒胃口啊。”

    “你说肛裂就不倒胃,我说骑马你就不行。”一边说,慕容泊涯一边熟手的给他擦洗。

    “我发现晚上是我比较禽兽,白天你比较禽兽啊!昨夜明明还这么怕羞的,现在转了性了?”声音才大了点,就震动到身下的神经,黄翎羽又哼着难受软在慕容泊涯肩膀上。

    慕容泊涯把布巾丢回脸盆,从床边取出一墨盒大小的药膏,道:“看你睡得熟就没敢弄,现在先给你后边上点药。”

    “你?”

    慕容泊涯冷下脸:“不然你想谁给你上?”说完,就给黄翎羽解开裤子。

    挺尸似的任由他摆布,一边想着,风水轮流转真的是至理名言啊!以前是晚辈在太平间里参观尸体前辈们的模样,现如今是人还没死,就被人当尸体摆布了。

    黄翎羽身上零落遍布昨夜留下的痕迹,夜晚还只是微红的痕迹,现在已经泛着青紫。昨夜虽疯狂,但好歹还是爱惜人的习惯入了骨,前戏做得足,进出时又留了力,后面那处终算是没有流血。然而长时间的笞伐下来,也肿胀得发出近乎透明的色泽,设身处地的想象就觉得难受已极。慕容泊涯觉得又甜蜜又心疼,说不出的滋味全部都上心。

    沾着药膏给他涂了一圈,引来紧张的收缩,慕容泊涯几乎把持不住地僵硬,过了阵子才想起人类语言是怎么说的,问:“哪里不舒服?”

    黄翎羽咬着嘴唇,暗想,算了,反正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吗?于是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里面……深处还留着昨夜的感觉,胀得受不了。”

    慕容泊涯听完,很冷静。

    是的,他很镇定地把药膏塞在黄翎羽手里,很小心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抱回床上摆好,很谨慎地起身,慢慢走到墙边——砰的一声,脑袋就撞到了墙上。

    “泊涯?”

    “别!”慕容泊涯往背后伸手摆了摆,头还抵在墙上舍不得起来,“让我冷静冷静,你若想留个性命就别说话,更别招惹我了!”

    “ 我发现有一句名言形容你真是绝妙得很啊,”黄翎羽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风格在如今不当的时机发作了,其实也是他误算,他本以为经过昨夜的努力,慕容泊涯也到了外强中干的程度。所以即使看见慕容泊涯的拳头上已经握起了青筋,也依旧不怕死地忍耐身体的不适继续嘲笑:“你真的真的不是个随便的人,你随便起来就是禽兽中的禽兽啊!”

    从被扑倒到被进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黄翎羽终于深切地知道了死字该怎么写,找死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以及自己果然爱找死这样的事实。

    ◆Ⅱ第136章自寻死路

    借助药膏的润滑,因为长时间被深入而没有完全闭合的后处紧密地包绕了慕容泊涯。他吻咬着黄翎羽的后颈,几乎要哭出来似的地着对不起,但是却还是冲动得无法制止。

    他爱黄翎羽,爱得没有办法回避。他想要黄翎羽,恨不能时时刻刻的抱紧。这份牵念了很多年没有改变过的追求,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也不会再改变。他只有黄翎羽,他也只要黄翎羽,其他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再入眼。

    身后的人像野兽一样的抱着他,黄翎羽只觉胀得难以忍受得几乎要靠喊叫着才能宣泄出来,身前又再度被抚摸,非关情愿地被挑起了兴趣。

    这个身体疲累到极却仍然清醒,感觉得到体内无法制止的狂涌而来的冲动。黄翎羽眼里逐渐湿润,泊涯的双手交叠着环在他胸前,潮湿而灼热,表达着他含着不安但也不会懊悔的决心。

    还有什么值得说的呢?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黄翎羽握上泊涯的手,宣誓似的握紧。不需要语言的交递,触电一般,慕容泊涯反手将他握紧,十指交叠、绞缠,感受到彼此的灼热和潮湿,不安和不悔。

    以前的一切,终于还是要告别了。就算再见,也真的只是再世为人了。

    黄翎羽默默流着泪,水滴在裘被中,瞬间消失不见。也许是体认了他的心情,慕容泊涯默默地舔吻他的后颈,绞缠的手指间握得更紧,更坚定。

    ◆·◆

    在慕容泊涯的坚持下,两个人分床睡了。

    正是因为新婚燕尔的待遇,才更加腐蚀人的意志。事到如今,慕容泊涯对自己的自控能力报以了有生以来最为强烈的鄙视。

    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两人倒反像是老夫老妻。摸这里,摸那里,就像左手摸右手,半性趣都没有。事情发生后,擦枪走火变成了随时随地,黄翎羽深切地体会到伟大领袖的至理名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如此的正确,慕容泊涯也终于知道所谓的禽兽之行,就算昼夜不眠废寝忘食地做也是完全可以的。

    所以政务不可避免的推一部分给慕容楠槿去做。

    在岳徽和秋弱水的调理下,到能起床时也是两日以后的事了。程平歪嘴笑话他:“卿卿我我莫过于此啊,兵临城下也要先享到口美餐。”

    黄翎羽冷下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啊,你到南王军中完全是可以易容的,却为什么偏偏把面具丢了?莫非为的就是让故人一眼能认出你啊?”他还特意在故人两字上转重音。

    程平咬了牙不敢再话。

    “看你样子还不服是不是?听高莞同学送给你的画册里有一幅就是‘69’式的体位啊。”为计算方便,黄翎羽早将阿拉伯数字都教流氓楼里人认识了,程平当然也知道个形象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和什么人。

    程平再也不敢笑,借屎尿逃开了黄翎羽的迁怒范围。

    防卫军出征应对白狼王进袭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就在出征前一日,山海居来一个不速之客——六芒楼医药毒术组的成员,白庞。

    药痴白庞,人如其名,白白胖胖。若是和黝黑胖壮的张管账站在一起,就成一对颜色相反体型相似的门神。可喜他在六芒楼里已经有了学生们公认的配对,那就是又高又瘦的黑寡妇,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黑白无常。

    白庞此次来柴郡,是借着作药材生意的名号随商队前来的,顺便向黄翎羽报备几件事情。

    “ 这次白羽旗向我们进的药材批量很大,我估摸着是因为黑羽旗那边没有给他们足够数量的铁炮和飞弹,他们已经打算在作战后期主要靠传统方式攻城。黑寡妇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据她观察,白羽旗军中的铁炮质量不高,也没有黑羽旗那边的炮手来做指导和维护,恐怕用不了多少次就要报废。”白庞说完,疑惑地道,“看样子,黑羽旗那边成心要拖白羽旗的后腿啊。”

    “是在拖后腿!”黄翎羽阴险地咬牙笑,这表情何时曾出现在他脸上啊,只一瞬间的笑容就惊得白庞几乎要喷茶。

    好在跟白庞最亲的学生岳徽及时提着茶壶上来加茶,用自己背脊挡了黄翎羽视线,出示一张刚写好的条字给白庞,上书:“他几日窝在床上被闷傻了,别见怪。”

    白庞蘸水在几上写:“因何?”

    岳徽对嘴型地默念:“男男之事。”一只手还作个“下面”的手势。说完,岳徽抿着唇憋笑,也不敢面对黄翎羽,直接急匆匆下去。

    “白庞,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白嫩了。”

    其实他是被吓的,打死他也不相信黄老大竟然是下面的,什么人!什么人这么强悍,能把黄老大压在下面?

    “哪里,哪里……”白庞谦逊道。

    “脸啊,都白完了。”

    冷汗直流,白庞心想,我可不是问哪里白了。

    在白庞的祈祷下,黄翎羽终于转回正题:“黑寡妇已经潜入白羽旗?”

    “是。”

    黑寡妇在进入六芒楼之前,曾经和南韩的某个高官贵族有过纠葛,这件事罕为人知。其实黑寡妇原本并不丑,而后来因为破了相才易容而出。这些事情也就只有黄翎羽、白庞两人清楚,也不对外乱。

    “唔……”黄翎羽放下茶盏,合眼思考了一阵,道,“你马上想办法通知到她,不许对白狼王出手。”

    “她怎么可能同意!那白狼王正是……”说到此处,白庞停下嘴,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个背叛了黑寡妇的人正是白狼王。

    “她不是要报复白狼王吗?那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吗?”黄翎羽冷哼了一声,白庞又是一阵寒毛倒树。

    黄翎羽续道:“那就让他从里到外失败个透顶,让他看着自己的军队是怎么溃散败逃,在他众叛亲离的最后给他来最后这么一下,比简单给他一个断要合适得多。”

    “翎羽,虽然自信很重要,但千万不要轻敌啊,不如干脆给他个了结,白羽军不就溃乱了?”

    黄翎羽沉默一下,叫外边侍候着的李爽进来,道:“我今日还是有些不适,你不是研究战史出身的么?给白老师讲解一下。”

    还在不适……在黄翎羽凌厉的逼视下,李爽也辛苦地强忍笑意,把一张脸都给僵硬了,硬直地向白庞作讲解。

    “南韩军队军衔军阶比其他各国军队都要严格,若是越级越权行事,惩罚只有加重从无赦免。这是因为他们要保证在主帅被擒获或战死时,立刻就有不容争议的人能顶替上去,如此才能保证战局的继续进行。”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杀了白狼王,还有后来人啊。”

    “不止如此,单单杀死白狼王不但不会对南韩造成很大影响,反而对我军产生的不利影响就大。”

roseku 2009-6-27 22:02

◆Ⅱ第137章非璜隐忧

    自古以来,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往往使得敌军不战自乱,甚至于砍断对方帅旗也能大大打击对方士气。但对于南韩,这个攻法显然不起作用,原因在于大燕重文轻武,武将出征还要有文官陪同,权限大小也不因循军阶的高低而排序,乃至于大将战死则不能迅速更替将领,反而开始为了争权而内斗内讧,不需要外敌介入自己就先乱了。

    白庞听李爽这么一解释就明白了许多,果然不能用常识去与南韩人作战。所以杀了白狼王也不会对敌军有很大影响,但为何又对我军有很大影响呢?

    李爽道:“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花了好多力气去研究这个白狼王,打从他十三岁随父亲上战场至今的每一个战例,我们战史组都搜集了回来,连他惯用的谋士会提出什么样的建议,采用或不采用,也都研究得一清二楚。如果这时候临时换成副将统军,那么我们对于他们的把握肯定没有白狼王统帅时来得大。”

    “ 原来是这么个理由,平时我看年们战史组的一个个散散漫漫的样子,原来也有两把刷子。”白庞赞道,“既然如此,就跟黑寡妇照直去,她虽然不会饶过背叛了她的人,但至少拖延一段时间还是应当可以通融……反正白狼王死了白死,在死前给我们提供一下便利,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我就这么跟她说去。”

    “一切都靠白老师了!”李爽高兴地道。

    黄翎羽这时才说:“上次跟你提及的紫幻花副作用的缓解药物,你可有带来?”

    白庞头道:“刚才已经给梁小小拿去熬药了。虽然能够缓解痛苦,但要想根治紫幻花对精神的控制,还需要看个人的意志。”

    慕容炽焰被惊醒,是因为额头上温暖的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光线有些暗,他使劲甩头想把视线摇清楚一些,额头上那片暖暖的触觉立刻移动开来,接着眼前就亮了,然后看见有个很熟悉的人坐在床沿上,低头看自己。

    “黄……”

    “黄翎羽,现在叫陆稔斝,暂时是你的夫君。”黄翎羽微笑地拿开手,“嗯,已经不发烧了,前些日子一会热一会冷的,跟洗三温暖似的。不过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洗三温暖吧,等你好些了我找机会给你试试。”

    慕容炽焰呆呆地听他话,自己什么话也不想讲,只觉得么躺着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没有什么人需要去追杀,所以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地练功,时间很宽裕,足够他奢侈地享受赖床的乐趣。

    好像很久没有么懒惰了?他困惑地想着,渐渐察觉自己四肢无力,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好像经过了连场生死恶战。

    “好大的声音!”梁小小端着一盆粥进来,听见的就是慕容炽焰肚子发出的声响。

    “一盆粥?”黄翎羽惊讶地问,“难道人吃饭不应该是用盘的吗!”

    梁小小看看自己手中的东西,的确,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吃饭何须用“盆”,用盘子都嫌是喂猪了,要用小巧玲珑的小碗,才显得出高傲贵气。

    “可是,”他说,“我照顾他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不知道,他吃得很多。”

    黄翎羽上下左右看看,也许是得知了紫幻花的缘故,又或许是和泊涯的事情的缘故,心境变了的许多,只觉得跟看自己弟弟似的,头道:“也是,多吃才长得结实,再长壮些,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不用长结实就已经没人敢欺负他了,”梁小小低声地念,哪个胆大妄为的敢找这个阴阳怪气的来打架?不是神经有毛病就是纯粹自己找虐。

    不过黄翎羽也没理会他念叨什么,将慕容炽焰扶起来靠床坐好。看他还愣头愣脑的样子,明显找不着北了,无可奈何地将一张围巾垫到他胸前。

    “老大啊,这是什么?”

    这是慕容泊涯临出门前留给自己弟弟的“口水兜”——反正慕容泊涯就是如此称呼这张布巾的,但是黄翎羽能这么说吗?他可不想被炽焰掐死,于是冷冷瞪梁小小一眼,让他把粥给端过来。

    炽焰倒是很乖顺,一言不发的样子,却把一盆粥全部咕嘟咕嘟地喝完去了,就算黄翎羽屡次叫他慢着些,也没有停下来——粥里可熬碎肉,他连嚼也不嚼。几乎是顷刻的时间,就把一盆子东西吃完了。

    黄翎羽忽然想起,好像还没正正经经地和他吃过一次饭。以前要么就是啃馒头要么就是烤野味,但不论吃什么,慕容炽焰的速度总是很快,完全不停顿。只有在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时才停下来,等确定没有危险了才继续。

    这样的举动简直跟在丛林里长大的野孩子一样,比起填饱肚子的本能而言,为了能活命而养成的警觉更为优先。

    慕容炽焰哪里像个皇子了?除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在朝堂下万人跪拜,衣着鲜亮光明,他还有哪里像是个皇子?已经死去的那个雪妃和还在四处为恶的莫灿,就是样照顾人的?

    黄翎羽心事沉重地等他吃完、躺下、重新睡着,才站起身准备离开。但此时才发现,自己衣袖的一角被他轻轻地捏着。默不作声的四皇子,即使睡着也是一幅小心翼翼的神态。

    ◆·◆

    远在柴郡的月色昏暗,然而在偏东八百里地的东吴地界,月亮却明亮得刺眼。此刻已经是深夜,半阙的月挂在半天,浅红的桃花下看去,淡粉和着清白,只觉得不出的冷清。

    阎非璜举着酒盏,小口小口地品酒。黄翎羽上战场的消息于今日午时传来的密报得到了最终的确定。这个时间,就连金倍尔丹宁也不敢来打扰他。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

    可惜已经不会有个人在身旁,接着“秋赏满月,冬会初雪”之类的话题。

    “真是卵蛋的心烦!”阎非璜大吼了一声,简直声震长空,惊起林外乌鸦无数。

    远处的军营里士兵听了,不免会心一笑。金王爷帐下第一军师金文广爱好深夜鬼叫,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大家只会觉得,个文人真是比士兵还要豪情万丈哪!

    “琴瑟!”阎非璜叫了一声。

    不远处一摊乱石的阴影里,窜出一个瘦小的黑影,站到阎非璜面前时,真还比他矮一个半头。他是阎非璜随身四卫之一。

    “金军师有何吩咐?”

    “我现在不是以军师的身份向你下令,”阎非璜道,“而是以我本人的名义向你下令,你可听清楚了?”

    琴瑟没有丝毫怀疑犹豫,立刻道:“愿听阎兄吩咐。”

    “你帮我去南王军里保护一人。”

    琴瑟冷静地听,他自己也不是南韩人,在这里做事也是因为阎非璜的缘故,故而不会有奇怪的效忠心,南韩军师竟然要他去保护敌军里的人,虽然奇怪但还不至于让他抵触。

    “你先前不是问弟弟去了哪里吗?他已经去了南王军中。”

    “琵琶离开也是为了这件事?”

    “正是。”

    “阎兄,不是我自夸,有琵琶在就足够应付普通一流杀手的。”

    阎非璜重重跺脚,懊恼地道:“如果只是杀手那还好办,回是上战场了。”

    “上战场!难道我弟弟保护的不是一个普通军政官员吗?竟然还有上战场?”

    “你听好了,是陆稔斝。”

    琴瑟头有些眩晕,但出于良好的职业操守,还是忍住了。头道:“嗯,很容易找到的目标,那我立刻收拾东西,今夜就出发。”

    阎非璜想想,道:“那个人……很顽固。要是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也别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把他敲晕了背着就跑。”

    “是。”

    等琴瑟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阎非璜还是感到有些隐忧难以消散。

    ◆Ⅱ第138章现于人前

    [柴郡·山海居]

    在慕容泊涯高效率的操作下,行军的准备已经结束,大军聚集在柴郡之外,准备出征东南,阻却白狼王的侵攻。

    黄翎羽经过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虽然还没大好,但总不至于因为某方面的痛苦而在人前露出不雅的姿态来。昨天整一个夜晚,两人只是默默相拥,睡得很沉,也几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慕容泊涯亲手将黄翎羽扶上毛色乌黑的枷椰子,这匹一人高的大马已经洗去了原本毛发上的伪装,露出额上长菱形的白色标记,以及四蹄之上洁白如云的本色。

    “好好一匹踏雪无痕,偏给你取了个怪名字,也就只有你会做种焚琴煮鹤的傻事。”慕容泊涯一边为他整理马鬃,一边笑话黄翎羽。

    黄翎羽心满意足地看着他,若有所感地低声道:“已经半月未接到白衣教的情况,大战在即,也不知道肖先生那边是否能够无恙。”

    “白衣教首要任务,无非是保存着西戗族人的承继。以前涉入朝廷,也只是为个目的。如今既然战火四起,他们当然有自保之策,倒是你这个自己蹦出来多管闲事的人,自己安危没管好就想管别人?”

    黄翎羽听闻他如此,举起马鞭作势要打。

    慕容泊涯抱头跳得三四丈远,才哀怨道:“以前我曾听说过‘家庭暴力’,当时我年幼无知不能理解,自从与你在一起后,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家庭暴力’。”

    黄翎羽本来也就是做个样子,没有真心下手。听他得么凄凉,更是倒了胃口,几乎想要将鞋子一脱,就甩他脑门上去。

    牵马出得门来,就看见慕容楠槿抱着自己四岁的世子站在阶梯下,身后一排士兵排开。

    慕容楠槿看见黄翎羽就笑:“你个连仗也没打过的,傻愣愣跑到最前线上去,到底能做什么。”原来几人谈得来,相处不过几,就已经到了能够相互冷嘲热讽的程度。

    黄翎羽一本正经地答他:“凡事有卓大将在前面顶着,我只在后面做我的缩头龟,顺带着出几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就成了。”

    倒是旁边的士兵,明明见过陆稔斝曾经真有哪次是到过前线的,怎么南王却军师从未上过战场?原来陆稔斝换人不换脸的事情,还是保密中的事项。

    距离卓剑兵还有一个时辰,三人随意谈话间,山海居里突然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喧哗。

    但听得“夫人不要”、“夫人莫去”、“夫人止步”的叫声,一个乌发披肩,白衣席地的绝世子飞也似的冲出了山海居。“她”终于止步,可惜已经站在了众人的眼前。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女子”除能是慕容炽焰,也不能蹦出别的谁来。

    惯于我行我素的慕容炽焰,自从醒来后越发的个性,根本不耐烦脸上涂妆,只以朝的素面大剌剌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周边士兵也有几个是远远见过四皇子的,虽不至于交头接耳,但实在打击过大,也自动摇之中。

    黄翎羽定定神,才作势怒道:“梁小小!”

    “奴婢在!”一个钗环凌乱的美貌婢女追在炽焰身后出现,正是作少女打扮的梁小小。

    “怎么让夫人出来了。”

    梁小小眼眶微红,直往“夫人”身上瞅,那样子比受了婆婆欺负的小媳妇还要委屈。亏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做得如此恶心,准备随黄翎羽入军的李爽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要随你去。”慕容炽焰仰起了素净不施粉黛但本质就很艳丽的面容,直视黄翎羽。

    四周没有一人作得声。

    慕容楠槿也适时回了魂,惊叹道:“难怪陆先生不愿让夫人外出,原来与我四弟是如此相似!”

    慕容泊涯赶紧附和:“的确,万里挑一的相像。”

    其他士兵听他们这么个说法,顿时也卸了疑惑,再仔细看,眼前佳人根本就没有那个可称之为死神的慕容炽焰的杀气戾气,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过即使种冷漠,在兵丁们眼里看来,完全解释为大家闺秀的气质。

    慕容炽焰冷淡淡地扫了两个兄长,在慕容泊涯身上纠结了两转,最后还是落回黄翎羽身上,固执地瞪。

    黄翎羽好似被一条毒蛇缠身似的,进退不得,哭笑不能,呆坐马上与他对峙,一个用目光威逼着“我就要去”,另一个只是飘移眼神假装视若无睹,让周边士兵和围观群众看得好生乐趣。诡计百出杀人于无形之地的堂堂南王军军师,竟然还是个惧内?

    慕容炽焰最先转开了目光,盯上了跟在身后的程平,冷声道:“给我备马。”

    “遵命。”程平屈膝躬身,恭恭敬敬地答道。等他回过神来,梁小小李爽之辈已经是用极其恶劣的视线左右鄙夷他的“叛变”。

    程平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顿时苦恼得几乎想一巴掌扇上自己脑门。他从小到大,都在鹏组里成长的,就算后来脱离了组织,可小时的习惯根本就很难改变,譬如服从月鹏命令是绝对要遵守的规则。

    刚才这可不是?他才晃一下神,就木偶似的回应了慕容炽焰的命令,真是晚节不保,私底下不知道要被那几个小辈怎么个说法。绝对是他弃暗投明以来最大的污点!

    黄翎羽以目光询问慕容楠槿和泊涯,两兄弟切切讨论几句,慕容楠槿干咳连声,才说:“既然尊夫人放不下心,随军前去也好,不过乘车就行,不必骑马。”

    话音刚落,后面一个谋士装扮的先生凑上前来躬身:“万万不可,自古以来,随军出征的女子,除煮饭的犯妇,就只有随军的军妓。陆夫人万万不能自贬身份,同时也坏了军中的惯例。”

    忽有冷冰冰脆生生的声音插入道:“你就实话直好了,是有人觉着我随了军去,会让军师耽于逸乐了吧。”

    慕容楠槿但看时,竟然是炽焰屈尊亲自驳斥来了,熟知他习性的两兄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而且他竟然还默认的“夫人”的身份?

    慕容炽焰白袖轻抖,一道黑影直奔谏官身前,噗哧声响过后,起了小阵子的烟尘,再看时,一杆袖箭直没入土,只剩下半寸长的尾羽。这手功夫,莫是普通士兵,就连身经百战的大力士都无法做到。

roseku 2009-6-27 22:03

◆Ⅱ第139章夏初遭遇

    “我随他去,只负责保卫,别无他意。”说完,慕容炽焰自身后取出个不大的包袱,往黄翎羽身上甩。

    “这是什么?”黄翎羽掂量掂量,还挺沉重的。

    慕容炽焰别他一眼:“有什么好问的,带着它没错。”

    不多时,程平赶来辆两马拉的小车,将慕容炽焰恭恭敬敬地请了上去,上车前,慕容炽焰似是还不放心,踏着车踏子威胁着瞪黄翎羽:“你试试看敢给我丢了这包袱,我让你一整晚睡不了觉。”

    众卫兵听得几乎摇摇欲坠,他们见过大胆的女人,可从来没见过大胆到这种程度的女人。眼前的陆家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妄言那房中的情趣之事!

    什么叫做“整晚睡不了觉”?夫妇之间能够“整晚睡不了觉”的事情还能有别的吗!

    梁小小垂头肃立,手捧刚收拾好的物件,坐上车辕取过马鞭,就充当随夫人从军的车夫。他根本就不敢抬头,唯恐一个忍不住就狂笑出来,岂不有损他装扮婢女的职业操守。

    待得黄翎羽和慕容炽焰走远,慕容楠槿才凑到泊涯耳边叹气:“你就安心让他们这么去了,也不怕干柴烈火什么的。”

    慕容泊涯叹了口更长的气:“炽焰就算做得成烈火,黄翎羽也必然不是干柴。”

    “此话怎讲?”

    慕容泊涯闭紧嘴就是不谈,就算兄弟再亲,房中事怎能让兄弟分享?除了在他面前以外,黄翎羽对着外人都是敬谢不敏的态度。如果不是确实见过他偷看《九阳图录》,慕容泊涯也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某方面的机能出了问题。

    慕容楠槿又低声问:“我看小黄还是个挺君子的人物,怎么四弟说出让他‘整夜无眠’之类的话来,小黄也没有任何反应啊?”

    慕容泊涯道:“还能怎的?炽焰要想让人整夜睡不着,除了吹奏一些破铜,敲奏一些烂铁之外,难道还有其他方法吗?”

    慕容楠槿马上回忆起自家四弟那惟恐天下不乱的噪耳乐音,偏生他还特喜欢吹拉弹唱,也不知道究竟是纯粹为了自娱自乐,还是为了通过观赏他人的痛苦而体会到自身的快乐。

    “你还是,真了解他们俩啊!”

    “若是小黄没有个意思,谁都不能强迫得了他——炽焰根本拿他没办法。而且照我看来,炽焰到现今应该也不会再想害小黄了。”

    说罢,慕容泊涯挥袖离去。

    黄翎羽是走了,按照初步定下的总体战术,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尤其是后防的构筑,由白羽军向柴郡沿路上各城池平民的疏散,甚至就连柴郡的军民都要完成搬迁的工作。

    ◆·◆

    话慕容炽焰自从上了路,都乖觉得很,龟缩于狭小的车厢内不出来见人。只在夜晚下营的时候,默默钻进黄翎羽所在的帐篷,却半点奇怪的声音也不发出。但即便如此,携带“眷属”随军上阵的特殊待遇还是引来了一些将领的不满。

    而士兵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从陆军师以往所插手的战争来看,这个双腿残疾的人能够给他们带来更高的生存率,不论是为了战略而假意失败退却,从而引发敌军和第三方敌人之间的争锋交斗,还是干脆利落的夺取胜利,这位军师都是干得让人不可思议地爽快,即使很多手法十分阴险,但让在他指挥下战斗的士兵们感到无比的安全。

    按理说,害怕死亡的士兵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等于废物。曾经有将军说过:“一旦士兵冀望安全,战争也就不用打了。”

    但是有陆稔斝插手的军队,士兵们感到莫大的安全,却更是悍不畏死。他们用兵刃作战,用身躯作战,更用智慧作战。这种集团情感在历年的大小战事中不断积累,迄今为止,白狼王的狡诈勇猛的名声,根本不会削弱野战军的士气。

    这一日,卓剑在军帐中与几个副将观看第二防线的地图。黄翎羽迟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来,而此刻,帐中只剩下主帅卓剑,以及副将谈谦。

    谈副将已经是过半百,发须皆是斑白,仍然是勇猛不减当年。他也是不满于黄翎羽携带眷属随军的将领之一。见到连军议都迟迟到来的黄翎羽,胸口中一口闷气堵不住,自言自语道:“希望打仗也不要迟到才好。”

    他恰是用帐内三人都恰能听清的音量的。

    卓剑听了,倒想知道个已经换了人的陆军师会如何处理,只是装作没听见。

    黄翎羽耳朵本来就很好,更何况谈谦还是特意想让他听清的。不过他也装作没听清,上前两步,关心地问谈谦:“谈将军胃气不顺?这可不妙,何不试试用山楂、麦芽熬汤,长期调理,再不顺的胃气也得顺了。”

    他表情诚挚,语声轻软。完完全全就是把话听错了的样子。

    谈谦暗忖——这陆稔斝挺可怜,年纪轻轻就残了双腿,耳朵不好,人还长成样。我可比他幸运多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迁就他一些也是应该啊。(慕容泊涯跳脚:“‘人还长成样’”?你这老古董的究竟是啥意思!)

    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起码会有丁点小风波,卓剑也是有怔然,只有黄翎羽心知肚明,装疯卖傻原本就是“阴险道”中最基础的基本功。

    黄翎羽从腰间解下水囊,咕嘟嘟喝两口,才找了椅子靠坐下来——因为外出行走的缘故,双膝都给绑固定了,也只有用如此姿势才能坐下。

    “我在金鸡山上察看一下远处地形,因行走不便,故而来迟,请大将军见谅。”黄翎羽道。

    金鸡山是附近最高的山岭,在秋高气爽的时日,甚至能看到数百里以外的情形。此处距离第二防线已经不远,慕容泊涯见地形合宜,便把一处哨所立在金鸡山上。

    “先生莫自责,此事原属正常。只是先生此去察看,不知有甚收获?”

    “南韩之中,最难应付的敌人实是金文广。好在他并不在白羽旗中,甚至连铁炮飞弹都没有供给给白羽旗多少,”黄翎羽平静地,“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小瞧铁炮的破坏力,我们尽量避开沿路城池,只在山地野战,尽量消耗他们携带的飞弹。而第一战的目标,就是要诱敌深入。”

    ◆·◆

    夏初,南王军尚不及赶至第二防线,白狼王便已经突破了西南关口,直向柴郡方向扫去。就在这个初夏的一个带雨的清晨,南王野战军与南韩白羽军开始第一场遭遇战。

    战事旨在试探,双方并无多大损伤便各自回营。

    南王军主营帐中,老将黄眉峰拍腿大怒:“陆军师,这次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在他们突破第二防线之前阻挡他们的脚步,你却让我们停下来疏散百姓!疏散百姓固然无错,但也不能要求如此尽善尽美,你看如今,民众是疏散完了,可敌人却攻进来了。”

    卓剑暗想,这些跟随自己的将领悍不畏死惯了,果然没几个想到除了直线前进还有迂回前进的取胜方式。

    黄翎羽则对下座将领歉然地道:“是我的不对。”

    下边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军帐本就是议事的地方,故而军规在此就不通行,议论纷纷之类的也就不会禁止。但众将领们此时议论的是,想不到陆军师也会有如此失策的时候。

    但是黄翎羽接下来的话却让出乎众人的意料。

    ◆Ⅱ第140章军人尊严

    黄翎羽不但没有如众人所想地因为拖延战机而道歉,反而是:“因为军机要紧,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能开盅,还请各位将军原谅。但请一定相信,拖延得越久,白狼王的军队越是疲弱。”

    下座首位的副将谈谦问:“军师,你敢保证,不是隐瞒了我们什么坏消息?”

    卓剑道:“军机虽然机密,但若是攸关军队生死的情报,我与军师断然不敢私自隐瞒。”

    谈谦道:“那么,还请军师说明一下,为何拖延至今!”

    黄翎羽目视谈谦,单凭一股气势,就为他减轻了些许疑虑:“白狼王生性勇狠好斗而又狡诈阴险,以他过往战例看来,无不以多疑善变而屡屡从危险境地中逃出生。白狼王能得今日之盛名,战果固然是原因,但他此等炉火纯青的逃生技能,也不能不是功不可没啊!”

    众将仔细回想,片刻之后得到的结论是——果然如此,不由抿唇掩口偷偷而笑。

    要说白狼王的英勇事迹,众将领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但因为许多都是以少战多的事例,便没有往“逃命”一说上联想。

    而今被黄翎羽简单两句话概括,该白狼王的战斗生命轨迹竟然就是遵循着“败—逃—胜—败—逃”的循环,大家哪有不讶异非常偷偷而笑的。

    黄翎羽继续补充了一句:“其实比起白狼王,逃命王的美称倒是更为适合他了!”

    听到军师深得人心的权威评,众将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谈谦也暗自头,捧茶啜饮起来。

    黄翎羽趁热打铁地道:“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白狼王能够夹着尾巴逃,难道我们就不能逃?我们不但要逃,而且要逃得比他快,比他强!至少逃命王的名号,我们是要定的!”

    长长的“普”的一声,不知哪个末座的军将一大口茶水喷得四处都是,周围几个跳将起来,还不及骂那喷茶人士,就先自傻呆呆站着。

    因为陆军师刚刚不是还在嘲笑白狼王会逃命吗?怎么现在又要自己人逃起来了?出兵之际妖言惑众,可是扰乱军心的重罪!

    试问,但凡上战场领兵出征的,谁不求个功名利禄,谁不求个名留千古?如今按照陆军师所言,他们肯定是能够名留千古的了,问题还是要带着“逃命王”的名号啊,谁还能笑得出来。

    问题是,陆军师诡计多端,谁又能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膏药。所以一时间也没人反驳他的提议。

    黄翎羽摇头叹气,哀叹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死脑筋了,”

    及至此时,卓剑唯能想起的就是慕容泊涯私底下对他的话:“黄翎羽牙尖得能咬死狗,就别和他做无谓的口齿之争。真到危险时刻了,让人直接绑上他就逃。对了,还要让那人一定要塞好耳朵。黄翎羽的牙口好得,可以到妖言惑众的程度了。”

    卓剑看看黄翎羽的脸——妖孽;而听他嘴里出样的话——妖孽!从里到外一个名副其实的妖言惑众!

    “古时候曾经有两个强国并存,他们开战却都不在自己国内打,而是强迫临近弱国为他们划出交战区域,在第三国的境内开战,你们可知是为何?”黄翎羽所的其实是俄国与日本在中国境内开战的事情,但不论在哪个时空,以强凌弱的事情也是大同小异,此时出来也没人存有疑心。

    一个谋士道:“可是因为战火会焚毁本国的耕田和城池?”

    众将听了,心想可不是当前形势?白羽旗在我国掠抢,不论最后是胜是败,我国百姓的损失则总是最大的。

    黄翎羽道:“正是如此。所以才要想办法避开可能造成巨大损失的地方。想必大家也有防洪引流的经验,若是要保住一个重要的城市,就要在其他地方的堤坝挖开缺口,引出水流。所以我军现在的任务就是牵引,把他们牵引到对我们最为有利的地方,不论是追是打还是逃,是卑鄙手段还是龌龊方法,我需要大家暂时抛弃所谓的军人的尊严,和白狼王来那么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接下去,就是一番传销般的演讲和鼓动,只说得天花乱坠,把众将听得眼前直如出现了新的天地,原来抛却了军人的尊严和荣耀,竟然可以如此轻松自在!

    [南韩·黑羽旗军营]

    黑羽旗统领王爷金倍尔丹宁急匆匆地走进金文广的营帐,不等兵丁给他倒水就屏退左右,自己倒茶水灌几口,才说:“遭遇了。”

    彼时恰逢无事,阎非璜正在看书,闻言不慌不忙地取出枚金叶子作书签夹了,注目于他。

    “已经是四日前的事情,卓剑的军队和白羽军遭遇,但双方仅仅小规模交锋了数次。才过三个晚上——也就是昨日,白羽军就被击败,现正向西南溃逃。”

    阎非璜仔细思索,问:“可知是何原因?”

    金王爷脸色白了青青了白,很失面子似的不甘心地道:“据是不堪其扰,详细情况军报上未写。”因为是信鸽传讯,能携带的消息自然有限。

    金倍尔丹宁生性直爽,就算白羽旗的白狼王爷与他政见不和,既不是为他的战败幸灾乐祸,也不为他突破对方防线进军柴郡而心生诅咒,只是为情报的不足而惋惜不已。

    阎非璜却把书丢了,伏台闷声地乐。

    “有何可笑?”

    “你先别问,照例过几日就有详细军报过来,那时就知道了。”说完,阎非璜抛下王爷快步离开。

    许久不曾遇见棋逢对手的情形,也只有黄翎羽才能让他如此尽兴。这一局,喝了黄翎羽洗脚水的还是他们黑羽旗的老政敌。终于还是有些像联手作战的感觉。阎非璜心中默默祝祷,尽管他毫无信仰,却唯独愿意为黄翎羽的安危祝福。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还年轻。那个时候,似乎又用不完的时间,有永无尽头的精力。那个时候,他曾顽固地认为,既然倾心就要在一起。他曾见过很多离散各地,结果劳燕分飞的事情。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难道不是吗,即使分开,还能为同一个目标而战斗。也许今后会在战场相见,但到那个时候,一定已经快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即使放出慕容泊涯是西戗人的消息,也没见南王辖下有任何反弹。才多少年不见啊,慕容泊涯就已经能让辖下的臣民乖乖闭上口了。这么看来,让黄翎羽在南王兄弟的庇护下生活,当不会受到无妄之灾。

    而遇上了熟读冷热兵器时代战史的黄翎羽,通过第一次的交锋,可以确定白狼王最后的下场十分凄惨。照这样看来,根本不用多久,黑羽旗就能取得南韩国内的军政大权,而到时候,就是他和黄翎羽再见面的时候。

    军营外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再远的地方,春花已经凋零,在入夏的时节凋零也是常见。

    阎非璜现在相信着,花开过了季节,的确就会凋零。然而人错过了季节,却还能在下一次因缘际会时,比肩而立。

    【Ⅱ非璜魅影·完结】

roseku 2009-6-27 22:04

◆Ⅲ第141章技术高下

    时间到退回四天之前的夜晚。

    刚刚遭遇南王军,卓剑率领的军队果然不同凡响。就算是简单的试探也不见毛躁或紧张,张弛有度而举轻若重,尤其阵脚压得极稳——可不是一支容易被偷袭的军队。

    卓剑占据着山谷关隘,掌握着通往柴郡道路的控制权,只有清除支队伍才能真正的往前迈进。

    白狼王叶钦。郝尔寿感觉到了今后战局的无形压力。

    当夜,正值白狼王与几个心腹谋士商量策划阴谋诡计,反复论证可行性与危险性时,帐外忽然战鼓喧,雷鸣似的响彻夜空。

    外面自有当值的副将,闻声便命号兵吹号。仓促中,刚睡下不久的士兵纷纷从帐篷里出来,但看时,都是匆匆起来的,头盔歪斜不说,裤带也纠缠在一块,显是突兀间被惊醒,迷糊得连裤带也没打好。

    可等白狼王穿好盔甲,率众出营应战之时,战鼓声音却都停了,静悄悄中只见三间外的敌营乌漆抹黑,鬼影都不见半条。(注:弓箭的一个射程为一间)

    副将催马上前问:“王爷,敌方如此嚣张,是否要一举进攻?”

    白狼王眼珠子碌碌地转,暗忖对方占着熟知地形的便利,又是熄灯瞎火的,也许内中有什么埋伏。便道:“回去,睡觉。”

    白狼王回了营,策谋诡计的主意早被这一遭子事情打断,再没方才的灵感。他阴沉下脸,慢慢解开盔甲的系带,由当值兵丁挂上木架。

    破敌之策也不是硬想就能想出来的,就好比发明创造,也要讲究些“开窍”、“灵感”,若是情况好时甚至能“计如泉涌”。而如今,灵感被赶飞到九霄云外的空间,他再狡诈也只能睡觉了事。

    好像还是刚触枕没多久的事,思绪才迷糊几瞬,身下床榻竟然震动起来,犹如地震山崩泥石流。他腾地坐起身,手里已经扯出佩剑,但等看清四周时,思绪才明朗起来。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刺客来袭,有的只是对面那个万恶的敌军,又擂起战鼓。

    如是情形者,当夜反复共计三次。

    终于蒙蒙亮了,士兵们一个个揉着黑眼圈,心里郁闷得只想冲出营寨和卓剑率的南王军干架,也不只是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不招人爱的孩子想出的计策,若是找出这个人来,定要让他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

    想是这样想,但此前的行军和战斗已经是消耗了许多体力,每夜能正常休息是让他们及时恢复精力的法宝。而今一夜不睡,就如被人断了命根子似的奄奄然,胸闷气短直发慌,哪里还有力气跑得出去。

    但是天不从人愿,他们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可是得劲儿地找他们的茬。早饭还没煮好,营门外就一片喧哗叫骂。

    都是燕国口音的粗汉子打开嗓门在叫。

    “小乌龟崽子,缩头不出啦!”

    “有本事出来一战,没本事回家抱娃娃!”

    “老子家的婆娘,比们都有种多了!”

    激得下面参将小校纷纷请战,准战而出时,对方却又缩回了营中。若是强攻营门,南王军就乱箭射出,待得白羽旗回营,那边却又叫骂起来。于是整一个白又没得睡成。

    话说那些南王军的粗汉子都是卓剑找出来去骂战的,开骂时,卓剑也和黄翎羽站在后方。卓剑便听到黄翎羽自言自语:“女人也比他们有种,女人本无种,却也能比他们有种,推导出他们的种是负数……这话太气人了,嗯,值得学习。”

    卓剑思及他的牙口原本就炉火纯青,尤其那日滔滔不绝花乱坠,只把抛弃军人尊严、滥用下三烂手段捧得上,令一干将士没有当场识破其阴险嘴脸,反而被鼓吹得直到如今还津津乐道“军师高见”、“军师英明”,而黄翎羽如今还秉持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精神,遂感不寒而栗。

    说到白羽旗内的情况,到第二日仍无好转,攻也攻不入,睡又不敢睡。好在白狼王汲取上一夜教训,下令让各部轮班睡觉、轮班防守,士兵们才终于能睡半个好觉。

    ◆·◆

    第三日傍晚,南王军寨前。

    卓剑见敌军兵丁比昨日精神好了些许,微笑着问黄翎羽:“虽然效果不太显著,但白狼王看来已经找到解决士兵睡眠时间不足的方法了。而且我军连续三个白日多次乱射退敌,杀伤虽多,箭矢消耗量却大,今日已经箭尽,军师还有何良策?”

    站在营寨前的还有南王军帐下谋士一群,将士一堆,在下定决心抛弃军人尊严,经历两日十足激动人心的战法后,出于对战争的职业操守,他们想要见证每一条计谋的策定。

    黄翎羽忽的笑了,脸上那笑容明显是极为开心的,但是大家却只觉得不寒而栗。有的谋士心想,如果陆军师此时的笑容被白狼王看见了,不知道白狼王是否也有想要求神拜佛、祖宗保佑的冲动?

    但见黄翎羽最后仅仅是整肃表情,道:“大将军,今夜还需你们的帮忙。”

    “噢?”

    众将听闻有忙要帮,也是激动。两日一味的叫骂,明明见到敌军狼狈,却不得出战,快能憋出鸟了。

    “所谓事不过三,白狼王再有耐心,也就止于今夜。”

    “你是说……他们会来袭营?”

    “你说得对,不是攻营,而是袭营。昨日以前,他们还是大张旗鼓的干架,今日以后,必是急得跳脚,不论使用什么下三烂的手段也要和我们对干了。”

    一偏将问:“他们准备偃旗息鼓前来袭营?这可非是正攻法应当有的行为。岂不是说,白羽军也要抛弃军人尊严?南韩人有那么明智么?”

    卓剑几乎喷饭,好在他嘴中无饭。“抛弃军人尊严”什么时候从下三烂的手段变为“明智”之举了?他怎么不知道?

    黄翎羽信心满满地道:“他们能够明智,我们就要比他们明智百倍、千倍。他们不是要来袭营么?我们就留个空营在此给他们偷偷‘袭’去吧。我们左右包抄至白羽军后方,阵势还请大将军安排。”

    末了,补充一句:“他们不是要偃旗息鼓么?咱们也偃旗息鼓,比比谁的技术高超!”

    黄翎羽曾察看之前所有著名战例,在此以前,各国军队的战法大都类似于古罗马时期,两军堂堂正正地对阵,不讲究偷袭、逆袭、夜袭,只看谁能够堂堂正正杀出一条血路。也因此,阎非璜才制作出一种效力比较低弱的大炮,也能在个战场上纵横无敌。

    白羽旗之所以能够在炮少弹少的情况下也能无往而不利,也是因为比别人敢用诡谋——即使只是初级诡谋。

    而慕容锐钺的镇南王军将士都丢弃不了他们所谓的“军人荣耀”,所以他才一味暗地里指使慕容炽焰到敌军阵营里刺杀将领。

    至于慕容楠槿的南王军,情况则稍好一些,因为有慕容泊涯在后台操纵情报战的缘故,虽然正式战场上也是采取传统战法,但对阴谋诡计也有了一定的接受度。

    众将听黄翎羽如此一讲,方知偃旗息鼓也有技术含量,可不能随便而为之,顿时又起了跃跃欲试之心,一个个摩拳擦掌,只想在偷袭技术上与白羽旗一决高下。

    一小将问:“白狼王善于偷袭,自己也善于防备偷袭。两翼的策应哨岗是做的很好的,包抄至对方军后可有麻烦。”

    卓剑不等黄翎羽回答,就先责备道:“桓林!此等小事,还要麻烦军师?若非被金文广阴了一手,慕容锐钺也是个这么善防的,你都抄多少次他的后方了,我可不信你做不到。”

    说完又向黄翎羽告罪:“我治下不力,才让属下不分场合念叨着试探你的能力,实在该死。”

    “无妨,想不到大将军如此熟悉属下秉性,真是难能可贵。”

    ◆Ⅲ第142章炽焰无敌

    夜。

    静悄悄的夜。

    应该是好眠的夜晚,但经历前两日,白羽军戒备森严,就算不值夜的士兵们也都是枕戈待旦。各个把敌军军师陆稔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惜无辜的陆姓家族,就么被黄翎羽遭了不知多少人的怨恨。

    忽然之间,夜空里传出一阵兹拉兹拉的声响。吓得站岗的卫兵几乎没一下子软倒在地。那声音太可怕,而且气息悠长、持续不断、绵绵不绝。若是阎非璜必会形容为“指甲刮黑板”,若是黄翎羽则会形容为“电钻高速运转打磨牙齿”的声音。

    前世的阎非璜和黄翎羽就算时常接触这两种声音,时至今日哪怕一想起来,也是浑身汗毛直树,何况是对种声音丝毫免疫力也没有的南韩士兵?于是一个个抱头晃脑膝盖发软。好不容易想起用多余的衣服包头、被子包头、帐篷布包头,才发现根本抵挡不住魔音入脑。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恐怖的物事才能发出如此恶心的响声,虽然断断续续,却十足催命断魂。

    再不久,一个幽缓的男声出现,飘飘荡荡的夹杂在噪音中传来,吐字清晰,音调却走到西方极乐世界之远(真是阿弥陀佛的造诣啊!)

    “是唱歌吧,是唱歌吧?”——南韩士兵们心中产生了恐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遭罪的鬼魅在唱这种催命的鬼歌!”

    白狼王忍无可忍,召集众将,耐着仍然不断传来的歌曲,条理分明地吩咐:“今夜袭营,贵在隐蔽。大家只要偃旗息鼓迅速潜入敌营旁,我军连续战他两夜,卓剑都是以弓箭乱射,消耗极大。按他箭矢储备计算,至今日已经箭尽。今夜之策,便是硬闯也要闯出条道路来,前面就是柴郡,再没人能抵挡我们!”

    黄翎羽就坐在慕容炽焰附近认真的聆听。也许是因为听多了的缘故,竟然不觉得很难受了。

    他个恶毒的做法,灵感来自于慕容炽焰丢给他的那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什么破铜烂铁都有。黄翎羽第一眼看时,只觉得头疼无比,似乎当年在皇宫中夜闻弹棉花之声的往事也冒了出来。再看第二眼时,恶毒的计策就上了心头——难受,要让别人比我还难受。

    不能不炽焰有着别样的天分,不论是单弦琴、笛子、萧,甚至就连如今手里崭新出现的二胡,他都能奏出“别出一格、不落下乘”的曲子。(该八字评语乃是事后慕容泊涯亲切为四弟题字)

    就是黄翎羽的终极武器,即便是后来听说了此事的慕容楠槿和慕容泊涯两兄长,也捧腹打跌,又不得不承认黄翎羽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典范。

    慕容炽焰还有什么是最能让人睡不着的?还用问么?绝对五十里地闻声而逃。

    ◆·◆

    话题回到终于忍无可忍的白狼王叶钦。郝尔寿身上。连续三日的憋闷终于让他下令夜间袭营,可到了敌营才发现,黑灯瞎火里除了连片的营帐,真的是一个人也找不到。而此刻,己方营地却忽发火光,浓烟滚滚而起,被通红的火照得格外沉重恐怖。

    不多时,喊杀声从后方传来,白羽军阵脚开始乱了。至此刻,南王军形成了自后方而来的大型口袋,就连白发斑斑的谈谦也觉得心情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只在称赞我军果然聪颖无敌,对于偷袭的技巧,无师照样自通!

    卓剑指挥若定,战线步步前移。白羽军的营帐、补给路线已经被他们占领。对于白羽军而言,前方不但不是胜利,反而是一条绝路。就如同下棋,有时只需一个回合,胜负之局的关键就已经确定。

    “以华美之曲而取大战之胜,此乃真和谐也!”黄翎羽感慨道。

    慕容炽焰忽然停了演奏,一把将二胡抛下,扯住黄翎羽衣襟压倒在地上。只听嗖嗖声响,几簇箭矢刚好落在黄翎羽方才所坐的木桩上面。等这阵子过去,慕容炽焰稍抬起头,四近还没人来,但也快了。他一手捡起黄翎羽的拐杖,一手把他抱上自己肩膀,对二胡完全无视,直冲出南王军空营,往接应的军队所在过去。

    当南王军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于背后的如今,还留守于营地里努力睡觉的士兵晕头胀脑地被喊杀声惊了出来。慌不择路下,只有少数伍长开始组织起防御,其他的抄起兵器和随身物件,就往营外白狼王所在的方向逃去。

    际于此时,天边已经有蒙蒙的亮光,白狼王身陷南王军营中,不断有己方士兵从后面追上集中,背后的营地却被忽然冒出的南王军占领。

    原来慕容炽焰昨夜几首曲子都是蓄满了内力,夜里又安静,如此传扬出去,五十里地都听得到。连续三夜不得安眠的韩国士兵早就头昏眼花,恨不能倒头就睡,哪里发现得南王军绕过他们两翼,包抄到后方。此计正是参考了程平“三日不眠累疯人”的理论。

    白狼王忽而大吼:“往前冲,别后退!”

    这当是正确的决断。如今他们退路已断,只要能够突破卓剑的防线,沿途上就能抢先占据一两个城池作补给供应之地。而后等待南韩派来的后援,便也能形成对南王军的前后夹击之势。

    白狼王才催马行十几丈,就发现南王军中营帐布置得有别于常理,帐篷间距特别之大,他暗叫不好。

    原来帐篷间距大,那么军营占地面积就会广阔,走出去的时间也就会越长。这段时间内,敌军最可能使用的就是火攻。他挥刀砍开一顶营帐,发现里面果然是硫磺硝石干草之类的引火之物。

    白狼王咬牙切齿:“要是我军能再多携带一些铁炮和炮弹,哪里会有如此麻烦!”

    原来他从黑羽旗金文广处讹诈来的铁炮有限,炮弹样的消耗品更是用一个少一个。从第一防线到第二防线的突破,炮弹几乎都已经消耗过半。为能够顺利攻下柴郡,此后就没敢多用。

    而更加可笑的是,铁炮发射炮弹是必然要发热的。可怜那些士兵觉得利器难得,心疼得直往上浇水,早早就将炮身给浇到爆裂。用阎非璜或黄翎羽的话来说,正是所谓的“没文化,真可怕”。

roseku 2009-6-27 22:04

◆Ⅲ第143章万事大吉

    白狼王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军队往前冲突。头一日他还猜想对方箭矢用尽,但如今竟然不是如此,只见四面八方忽然出现稀稀落落的轻步兵,紧接着就是挟火而来的如蟥火箭射在帐篷布上。

    率领些轻步兵的将领正是谈谦,在黄翎羽这一次持续三日的连续计提出时,他也是首先提出反对意见之人,皆因箭矢不敷三日之用。但黄翎羽则哂笑,命人取来一捆箭,问:“这些箭矢做工优良,箭杆乃伐树所造,白羽乃鸟儿翎毛,箭头乃青铜或精钢所造。造一只箭矢所需纹银大约三钱,咱们一日数十万地射箭,自然入不敷出。”

    他又使人取来另一捆箭:“这些箭矢乃是苇杆代替树木、用油纸代替翎毛、用燧石代替铜铁,十杆箭所耗纹银大约一钱。虽然准确度有些偏差却也不是差很多,而且在乱军之中,随手射箭都可以杀死人。兼且原材料丰富,制造时间也短,大家就混合在规制箭矢中凑合着用也好。”

    拿到实战来用,如果只以“凑合”水平来评价,效果是大大的好。而且和正规箭矢混合着用,还令白狼王以为己方箭矢不足,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以至于陷入火海之中。

    谈谦等一干将领心中拜服,暗忖军师果然是军师,普通谋士只能考虑到战场上的应变,而军师却连市侩小贩缺斤短两的道道都钻研至深,连箭矢也能做出缺斤短两的事来。

    哪知道黄翎羽心里则是叹息无限,这种最简单的箭矢早八百万年前就有。一般人以为箭杆越坚固越好,哪知道箭矢的杀伤力只看箭簇不靠箭杆。光是一枚石刀就有如许的杀伤力,何况是燧石打制出来的箭簇。而原始人拿树叶代替翎毛也是有的,不照样也去捕猎野兽吗?

    ◆·◆

    且回当时战况,在大半日的紧追和断续的小规模冲突之后,第二日中午,白羽军溃逃深入南王慕容楠槿辖下腹地。昨夜一战使得白羽军伤亡近万,在黑夜离乱中走失分散的兵卒达到了两万。

    白狼王只能率众往包围疏落的地方撤退,企图沿途收束兵卒,重整阵型。此时终于形成了白羽军如楔子般往西南而去,南王军紧追其后的形势。

    观看着白狼王由溃败中振作起来,迅速重整阵势,卓剑迅速下令只赘在对方尾后,不多作交战。

    是夜,两军在前后相隔两里地的两座山上安营下寨。白狼王失了营帐粮草,只能就地而睡,但南王军中却不一样。相对而视的两座山上,南王军一方篝火星星,每一个地灶旁聚集坐着十数个兵士,就连能随军而行的伤患都出了医帐,与战友们席地而坐。

    没有酒就用水来代替也行,没有酒盅就用饭碗来代替,篝火照得人人的脸上都是火红潮热,憋了三日的战意,轮换着养精蓄锐了三日,今日总算狠狠出了口气,所有人都是大胜尽兴的气氛。

    忽然有个伍长站起来,指着远处一个白衣穿着的人大喊:“看啊,就是那人!就是那人拉了一夜的二胡,把‘逃命王’给逼出军营匆匆逃命去的!”

    这一声叫立即引起无数人的瞩目,但见那边主营帐中,主将副将陆续出来,大家认得那稍矮瘦些的是陆军师,而陆军师身旁白色长衣的人就不认得了。过不多时,就有“那人是陆军师的夫人”的传言迅速地传播。

    慕容炽焰跟随黄翎羽走出营帐才不久的时间,就发觉远远近近不知凡几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脸上。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没发现沾上饭粒,但还是莫名其妙,只好低头去看黄翎羽,问他:“我长得很奇怪吗?”

    黄翎羽当时正和卓剑交谈着一些什么,闻言才回过头,上下左右仔细给慕容炽焰察看,炽焰也乖乖站着任他翻弄。最后黄翎羽注意到周遭士兵们崇拜无比的目光,恍然大悟,扯着他肩膀将他拉低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在鹏组里呆久了,也没见过这等军中场面吧。今夜难得闲来无事,你就去和他们玩玩。”

    慕容炽焰头昏耳热,默默盯黄翎羽一眼,再去看那些士兵,仍然觉得无趣,只是摇头。

    黄翎羽补充道:“他们挺爱听你奏乐的。”

    慕容炽焰眼睛亮了起来。

    黄翎羽命人取来一杆竹笛,递给他:“去吧。只一样,别用内力。”

    “嗯。”慕容炽焰乖乖的点头。

    黄翎羽看他转身大步走过去,长发飘飘地散在背后,叫住他:“先等等,回来。”

    炽焰回过头,一脸的困惑,不过还是不疑有他地回了来。黄翎羽给他正正衣服,然后就手找了一根干净筷子,将他背后长发都盘起来,一边道:“火这么大,别把你头发给烧了。难得长这么漂亮,烧了多可惜。”

    插完,拍拍炽焰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自己随意去了。正巧卓剑叫黄翎羽回到帐中议事,几个副将对他敬而远之,只有远远近近的士兵们充满好奇和崇拜的视线一直偷偷停留在他身上。

    慕容炽焰摸摸自己的头发,感觉十分奇怪。从前父皇爱他貌美,祭祀出巡从来都让他披发而出,只有杀人时或许还会勉强束上一下。披发披这么多年,今日却竟然被人盘了起来,多么奇异的感觉。

    他想了想,还是将那根筷子抽了下来,塞入自己腰封里仔仔细细藏好。拿起自己发尾,再想想,还是依黄翎羽的意思直接打了个发结,才拿着笛子随便找一个篝火过去。

    卓剑将黄翎羽拉进帐篷后,还没开始讲话就跳将起来,冲出帐篷去找慕容炽焰。然而现如今找一个已经融入大军的人不过是海中捞针,如何找得见?他懊恼地回到帐中,发现黄翎羽已经安坐下来,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卓剑责怪他道:“只有没见过四皇子的人才相信他是你的‘夫人’,我可知道他就是慕容炽焰。”

    “那又怎样?”

    “你就这么安心啊,刚才你可是把他头发盘上去了,人家一眼就看出他又喉结。有喉结的不是男人难道还能是女人?是男人难道还能做你夫人?士兵们一眼就能看出的谎言啊。”

    “是啊,但是有问题吗?”黄翎羽很无辜地问。

    卓剑几乎要吐血,他发现和这个人相处久了,自己绝对也会变得“怪怪的”。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担心。大家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呗,难道男人就不能和男人结亲啊?”

    “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我也不管,但如果被士兵们追根究底知道他就是慕容炽焰那又该怎么办?”

    黄翎羽叹气道:“事情会变化的知道吗?炽焰他以前是大皇子的人,但如今已经被大皇子抛弃了。再说,他不是已经站在我们边的了吗,士兵们可不会管他以前是谁,他们亲眼看到他帮着我们打白狼王,这样就万事大吉了。”拍拍手,“嗯,谁能给士兵们带来胜利,他们就相信谁的做法。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是万事大吉,万事大吉啊!”

    说完,起身走出去。

    “哪里看出万事大吉啊?”卓剑心想,“还有他刚才那些‘男人就不能和男人结亲’的观念怎么这么怪呢?还有四皇子‘以前是大皇子的人’,然后‘被抛弃了’?……难道四皇子真的是以美色侍奉着黄翎羽!完蛋了,千万不能让其他将领发现这个秘密,否则陆军师的威信又要降低一个档次了!”

    ◆Ⅲ第144章男男相亲

    黄翎羽出得帐来,一眼就发现远处一个篝火堆四周已经倒地不起一大片,微笑着穿过去时,渐渐在喧哗声中听见不堪入耳之音,然后发现那些倒地不起的大多还都是捧腹大笑几乎晕倒的。

    炽焰还在聚精会神的演奏中,久不久就有人颤抖着手拍他肩膀,颤巍巍地:“兄弟,你太有才了!”

    那些士兵看见黄翎羽过来,纷纷让路,直到黄翎羽坐下,慕容炽焰还在吹。

    当此时,两个人坐在篝火前,火光映照,热风吹得碎发在颊边飞舞,众人只觉得不敢逼视。

    黄翎羽低声问一个人:“你们看出来啊。”

    在场的哪里还有人不认得他,都小声:“是啊,军师,你的夫人怎么是个男人啊?”

    “你们觉得不好?”

    几个士兵不好意思地摸额头,哂笑道:“如果是军师的话,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啊。只是,还是不太好吧……

    黄翎羽一摊手道:“没办法啊,我也找过老婆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说我比她们还女气,不要!”指指慕容炽焰,“他也找过老婆啊,女人们个个都说,这男人怎么比我们还高贵漂亮,自卑死了,不要!总之,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然后就到一起了。”

    说到这里,士兵们左看右看,都觉得说得有理。越看越觉得是个有自尊的女人都不会嫁给他们的。而且黄翎羽掐起兰花指,学起女人来有模有样,伴着慕容炽焰的奏乐效果非凡,大家又抱成一团笑在一起,哪里还记得男男不亲之事。

    一士兵喘着气问:“军师,你怎么掐起兰花指这么顺啊,我想掐都掐不成形啊。”

    “哎呀讨厌,奴家就是喜欢这样子了。”

    “天,天!谁来杀了我吧,为什么我军的军师竟然是这样的啊!”

    ◆·◆

    阎非璜急匆匆地从书房出来,直奔鹰舍。黑羽旗传递书信有两种方式,一是信鸽,一乃飞鹰。信鸽虽然容易繁殖,但都是定点投信,它们只认得自己居住过的地点,而不认得要找的人。飞鹰训得好了,则可凭鸟笛声认人,虽然培养不易,却不容易丢失情报。

    他将一张信笺卷起塞在一只黑色猎鹰腿上的竹筒里,即刻放飞出去。只见那黑鹰迅速变成一个小点,远远向西南方向去了。只是阎非璜还是忧心忡忡,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失策。

    派去黄翎羽身边的护卫有两名,琵琶和琴瑟。先前派琵琶过去的时候,仔仔细细让琵琶千万不能泄露是他派遣过去的。可是后来差遣琴瑟过去时,却忘交代这一句。只希望这段时间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件才好。

    既然关系已经断了,就这么断下去吧——阎非璜想过很久,最后才终于想通了这个道理。他为黄翎羽做了什么其实不重要,也不需要黄翎羽知道。他只想黄翎羽能好好的活下去,希望黄翎羽和他再无瓜葛。今世今日的个状况,于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此时,南韩国内也终于形成了统一的意见,皇帝下诏书遣黑羽旗金倍尔丹宁率军接应白狼王,力求救回白羽旗。这一纸诏书来到黑羽旗宣诏也是后话。

    ◆·◆

    自从那晚上之后,陆军师娶了个男人做夫人的传言就在军中传得一发不可收拾,顺带着的,他们走在一起的原因也被当作笑话传遍了军营。

    战事当前,士兵们竟然还有时间分为三个派系,舌战打得可谓激烈,说得是口沫横飞。理智派认为情有可原,现实派认为只要能打胜娶男人也没关系,保守派则最顽固,一直叫嚣着“悖逆伦常”之类的观点。

    军队里等级森严,这些人自然不敢找黄翎羽麻烦,但非属于军中人士的慕容炽焰则没少挨整。不是要将饭菜泼到他身上,就是要把他绊倒。只可惜慕容炽焰武功本就高强,哪里是他们些卒子能够匹敌的。

    心情好时,慕容炽焰只当没看到有人要捉弄他。

    心情不好时,炽焰就丢一个冷眼——“记住你了”的意思,晚上到这人帐子里把人捉出来丢到白羽军前,自己也找个地方坐了,开始拉二胡……(不要问我他是怎么把人找出来的,他干杀手的,找人是基础中的基础。)

    几次下来,还有什么人敢去找他麻烦?他恐怕是比陆军师还要可怕的存在,“拳头就是硬道理”在慕容炽焰的行动中得到完美的诠释。

    当然还有另类派系,原本掖着压着不敢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逐渐也敢于——陆军师多好看啊,娶回家也不错啊;他夫人太凶恶,就算吧……之类的语言。

    在卓剑的指挥下,南王军不断将白羽旗压入柴郡西南。在初战时,白羽旗就被意想不到的战术切断了补给线路,虽然深入敌国腹地,却无粮草支援,就算想要沿途劫掠,却发现满地粮食还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要找村民却都是家家户户空无一人,米缸饭桶全部空空如也。

    想要泄愤地烧毁村庄农田,发现夏初多雨,稻麦湿润,根本点不起火;而一旦要烧村庄,不知怎的就冒起毒烟滚滚,村庄还没烧完,己方士兵就被毒倒了数百。如此几次下来,再也没人敢以烧泄愤。

    反观南王军,几个将领每日站在高处,看着白狼王越发暴跳如雷,士兵越发颓弱丧气,军队步步陷入绝境,乃至于逃兵越来越多。大家不用多言心中也已经是感慨万千。

    民间有谚语——磨刀不误砍柴工。当初军师提出要沿途“安置百姓”,耗费许多时间精力,以至于让白狼王突破第二防线。当时他们还责怪陆军师的昏头,甚至迁怒了主帅卓剑。如今观之,方知主帅和军师的眼界就是不同,每一步落子,都是为五六步之外的棋局定下的铺垫啊。

    且说这日清晨,黄翎羽才从营帐里出来,就看见一名士兵匆匆忙忙向这里走。黄翎羽心里面一咯噔,暗想大概没什么好事。到得那士兵小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柴郡里来了使者,说是要见军师大人。”

    柴郡的使者?

    “长什么样?”

    “男人,挺魁梧的,皮肤也黑,三十岁左右。唔,他还和军师您是同姓。”

    黄翎羽掐下巴想了想,点头道:“你到隔壁军帐中去,帮我把程平叫起来,跟我一起去。”

    “程平?”士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可不认识这个人。可是又不敢问。

    “就是满脸苦瓜样,二十来岁快到三十的一个大哥。你一看就知道,像别人都欠了他钱似的人。”

    黄翎羽这么说,士兵马上有了印象。在这附近传令是经常的事情,他也的确见过这么一苦瓜样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叫做程平而已。

roseku 2009-6-27 22:04

◆Ⅲ第145章祸从口出

    程平是被几个小的簇拥过来的,他其实已经不在帐篷里,而是不放心几个小的为慕容炽焰熬药,便跟着过去看了。

    听柴郡里来了人,四小辈左右看看,最后有三个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李爽身上,一个劲儿地鼓动。李爽反瞪三人,无奈寡不敌众,跳脚道:“每次都是这样,你们自己没有嘴巴么?每次遇到什么事都是让我提!”

    岳徽冷冰冰地:“你不愿意提也行,反正我也不大感兴趣。”

    梁小小撇嘴道:“扭扭捏捏的,你像个什么男人?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你就不是男人了?你是男人的话你说啊!”

    梁小小恨次出任务李爽给他派个女装的活儿,反驳道:“真对不起了,‘奴婢’如今是女人!”他还特的给“如今”加了个重音。

    至于真正的女人秋弱水,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她这段时间收拾打扮得稍微正常,起码头发是绾上去了,可现在却还若无其事地玩弄着一只红黑相间的长腿大蜘蛛,不时投来友好的视线,仿佛准备让李爽帮照顾自己的亲亲小宠物似的。

    李爽咽了口口水,喉咙发苦。本能地察觉辈子自己投错了胎,遇到这帮子人,怎么也被欺压定了。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地位永远得不到提升的问题!

    黄翎羽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问:“有什么话就说吧,还有人等着呢。”

    程平道:“还能有什么,他们想去看柴郡使者带来什么消息,但是又不好意思向你提。”

    “……”黄翎羽默然,他像一个大家长似的注视着四个小的,然后视线转回程平身上,“你的意见呢?他们可不可以跟着去?”

    这么一说,四个学生辈的全部都用或渴盼或乞求或威胁或无形中施以压力的目光看程平。程平想到以后还有用到几个孩子的份上,说道:“去也无妨,他们还是要增广一下见识,也对今后有很大的帮助。”

    “嗯,既然你这么说,就一起去吧。”黄翎羽认真地头,那目光有让程平毛骨悚然了。

    李爽和梁小小听,率先欢呼起来。

    到了中军帐里,通报后就一起进去。只见卓剑坐在里面,另一人站他面前回话,背对着黄翎羽等六人。

    其他人还不做什么反应,程平就先蹬的退了半步。他转身要走,却发现黄翎羽大佛似的杵在帐门中央。四个小的原先还没发现其中蹊跷,但毕竟都是聪明伶俐的,尤其还有李爽这个爱多管闲事的,扯着梁小小和岳徽,一边一个,门神般堵了所有退路。

    而此时,那个人终于回转过身来。

    他满脸喜色,疾步冲将上来,嘴里惊喜地道:“陆军师,真是好久不见啊!”

    程平听他叫的还不是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放松了两分。哪知道这人果然不是一般的无赖,嘴里叫的是陆军师,手却直直抓上了程平!

    “你!”程平简直又惊又怒,脉门被扣,半身顿时酸软在来人怀中。

    还用问吗,来的这人除陆嗜酒,也不能有谁人可以如此无赖。由于深知此人秉性,程平放弃了怒骂他的努力,而是质问黄翎羽:“你怎能如此害我!”

    “你也见到的,”黄翎羽振振有词地道,“我腿脚不便,也就只能走在后面。既然腿脚不便,也就只能‘站’在这里,你出不去,可不关我事。”

    “那他们……他们……”

    “ 刚才难道不是你自己提议带他们过来的吗?”黄翎羽无辜地。程平终于记起来,那时黄大刚被慕容泊涯压得腰酸背疼起不了床,他还嘲笑黄大“卿卿我我莫过于此啊,兵临城下也要先享到口美餐”,当时还以为黄大只是斥责一声就算,哪知道记恨到现在……悔不当初,他如今终于知道谁是最卑劣的敌人了。

    陆嗜酒则投以感激不尽的眼色,他还死死扣着程平的脉门,一边将个包裹递给黄翎羽,道:“是家老大让带来的,还请军师笑纳。”

    当陆嗜酒将程平半搂半托的带出中军帐,李爽在后面压抑不住的笑:“我就说吧,跟着黄大和程哥,就是在看活生生的鸳鸯蝴蝶派小啊……”

    岳徽冷冷道:“你这么说黄大,黄大一般是没有意见的了。不过程老师脉门虽然被扣,内力可没被封,他已经听见了,你就等着好了。”

    顿时把李爽吓得脸色返青,浑身僵硬。

    李爽其实眼神最好,早就知道黄大要记仇起来,肯定是极其可怕的。只是一般人见他在事那事上面大度惯了,便没这感觉。被程平记恨已经够可怕的了,希望刚才那一番话没有触怒到黄大……但黄大似乎只有在情爱方面有着极敏感的底线,啊,怎么会一时得意就忘呢,真是祸从口出啊!

    黄翎羽也不管李爽在那里表演变脸绝技,和卓剑打个招呼,找了地方坐下,拆开陆嗜酒给他的那个包裹。但见里面一封书信,还另有一个鼓囊囊的小布包裹,掂量一下,不轻不重,也不知道是啥东西。时外面又有人求见,黄翎羽想了想,先将东西都收好,也让带来的四个小辈先行出去。

    来人回报的是关于辎重队收捡战利品的报告,还称终于收到两门铁炮。只是不知如何运用,想请大帅示下。

    等那人离开,卓剑问:“你怎么看?”

    “ 虽放着不管也可以,因为今后的战术安排,大概也用不上什么先进武器。但是战场上变化万象,难保没有需要使用的一天。所以我们还是能作好多手准备就做好多手准备,我去看看能不能用,能用就交给他们使用的方法好了。”话是这么说,黄翎羽一边暗自又想,听说这些大炮发热时被浇了不少冷水,我看多半是不中用了的。

    因为不再服用紫幻花,毒性逐渐显露出来,只能慢慢消解,慕容炽焰醒得很晚。不管是不是毒性的原因,慕容炽焰睡得很安心,当他在帐篷里清醒过来时,发现黄翎羽不在身边。

    这是个很小的帐子,除了能容下两个人的地铺就不能再容下他物。黄翎羽所睡的铺盖都已经打叠整齐,也冰冷得很,看来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心中就隐隐生出不安来。

    一个翻身起来,发现药汤早就煮好,热腾腾的搁在帐门里面。慕容炽焰想也没想,端起来大口大口地喝进去。

    就在时候,他听见程平夹着愤怒的斥骂声。究竟是什么事情能惹得他如此愤怒?虽然么想,但慕容炽焰还是决定先解决碗里的东西。

    放下碗,回身把自己的也弄整齐。看看黄翎羽的铺盖,是已经收拾好的,但可能因为起得急了,或是因为腿脚不便,薄被折得有些零乱。慕容炽焰侧头想想,拆开,铺好,重新叠整齐。

    他以前在外露宿,根本没有被褥可以使用,回到宫里则有婢宦侍服侍,也就没有叠被子一说。慕容炽焰载宫里宫外的生活,根本就是天上天下的待遇,但还是学着黄翎羽的样子认认真真把事情做好。

    等什么都打好了,才觉得该通通风,于是揭开帐篷布,弯腰出去。而后就看到陆嗜酒和程平两人正站在两个帐篷背后,自己个帐篷的面前。

    程平浑身被抽了骨头似的,下巴抵在陆嗜酒肩上,轻轻地喘气,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陆嗜酒的手臂上,似推拒但又好像是抓住不让走。虽然不曾细看,也可看得出陆嗜酒被抓住的那只手,正在程平脆弱处把摸逗弄。

    ◆Ⅲ第146章程平遭灾

    慕容炽焰当做没看见,回身将篷门布挂好,进去拿布巾准备出营找个水源洗浴。再出来时,两人姿势又是不同,陆嗜酒摸着后脑勺对着炽焰这方向直傻笑,程平躲在他身后还在喘。

    “嘿嘿嘿嘿……”陆嗜酒笑得很讨好。

    “你笑什么?”慕容炽焰觉得有些不耐烦,还是静下心问他原因。

    “这是三皇子让我给您带的。”说完,陆嗜酒递上几个小瓶。

    慕容炽焰拿在手里一看,都是红布塞子的青花小瓷瓶,打开塞子闻闻,就知道都是些内服外敷的伤药,而且是鲲组密不外传的配方,市面上出多少价钱也都买不到的。

    “三皇子,军中事多,遇上什么意外也有防险之药。”

    慕容炽焰左右看看这些小瓶着实精致,原想放回帐篷保存,但终于还是放入随身锦囊。心情有些不错,却见陆嗜酒欲语还休的样子,奇道:“你还有什么事?”

    “嘿嘿,这个,四皇子,以前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见怪啊!”毕竟是程平的老上司,陆嗜酒脸上笑得像开了花。

    “你是谁?”慕容炽焰就觉得奇怪。

    程平总算回过了气,疲惫地走出老远,才忿忿地:“他就是当年的六十九!”

    如果不是程平出来的话,慕容炽焰几乎要忘了六十九号的存在,上下左右打量,道:“六十九号?第几年的六十九号?”

    “他就是被黄翎羽骂‘死’的那个啊。”

    “那个啊……变黑了啊,肚腩也不见了。”

    “四殿下,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说了吗?”程平讶异地道,他气海又被封,虽然行动无异,但根本无法打过陆嗜酒。

    慕容炽焰转过身,愣愣地问他:“叫慕容炽焰,叫四什么的多难听。”

    “……”

    “唔,这样吧,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先走了,你们谁都不许挡路。”

    “多谢四皇子成全!”陆嗜酒开心地道。

    “四殿下你怎么能……”

    “烦死了烦死了!你们都讨厌死了,别跟我说话!”慕容炽焰甩头就走,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

    “什么事情么烦?”

    慕容炽焰转过一个帐篷,几乎撞在来人身上。他心里一惊,突然想起自己的警觉心越来越低落,刚才和程平他们话竟然也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但不用看清楚也知道来的人是黄翎羽,等看清楚的时候,果然还是黄翎羽那张熟悉的脸,虽然不笑却让人很舒服。

    “你们几个各自回帐收拾一下,等下去马棚取马。”黄翎羽对同回来的四个小辈说。

    “是。”

    慕容炽焰抿着唇不说话了,但是很自觉地跟着他回去。

    “出去准备做什么?”

    “洗洗……”

    “怎么又不去了?”黄翎羽停下来,似乎就要带他出去洗。

    “突然又不想去了。”慕容炽焰照实回答。

    黄翎羽左看右看不见他像谎,点头,道:“今天我们要到辎重队去查看几门大炮,你愿意在营里休息还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

    “出去。”

    “可是会累。”

    “营里无聊。”慕容炽焰到里,实在看不下去黄翎羽辛苦的撑着手杖走路的样子,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问,“你是要回帐蓬吗?”

    黄翎羽几乎要头疼地扶额而呼——公主抱,又是公主抱!这该死的公主抱!

    但他头疼也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因为他很快就见证了,在自己帐篷外,陆嗜酒将程平压倒在地,手已经塞入他下摆而不知在做什么,整一付准备“野合”的架势。

    黄翎羽干咳两声,笑道:“两位好雅兴!”

    陆嗜酒匆匆忙忙抬头来看,松了口气,道:“四皇子的轻功越来越出神入化,真是听不出靠近的声音啊。”

    黄翎羽心道,哪里是什么出神入化,根本就是你自己色迷心窍。

    此时才见程平一脸通红的喘气,胸口起伏急促,半闭的眼中几乎都已经溢出了泪光。

    “两情相悦固然是美事,但也要看场合时间。”慕容炽焰突然来么一句,黄翎羽听得几乎要从他身上摔下来。

    ◆·◆

    闲话且勿赘述,单说黄翎羽一行人到后方检视辎重粮草,那是应当没有危险的,所以也就携带一小队骑兵,慕容炽焰、四名学生、以及程平和陆嗜酒不清不楚的一对上路。

    到了那里,左右检视过后,果然还是不能用了的废铁。裂隙已经存在,恐怕就算只是再发一枚炮弹都会当场炸飞。可惜得辎重队长直叹气。

    往回走的时候,大家才想起连早饭都没得吃,虽然午饭还有些太早,但随行的士兵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那个经常来黄翎羽处传令的士兵终于还是闲不住途中无聊,就向梁小小搭起话来:“陆夫人是男子已经是军中皆知的秘密,他既然是男人,为何会要你和她来服侍?”一边还一边向秋弱水那里看。

    看那梁小小时,还是照以前样扮成子,巨乳丰胸,最难得的就是束得细腰蜂一般的小蛮腰,是个男人见都垂涎欲滴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传令兵才舍秋弱水而找梁小小搭话,可惜他这一舍,确实是舍弃了真女子而找上个大男人。

    李爽在旁边听了,驾马移到程平旁边,问:“干脆给他穿帮算了,既然慕容炽焰都穿帮了,他再保持个女身也没多大意义。”李爽还记得梁小小为了扮女子而迁怒自己的盛况,今晨也还受到了波及。可怕啊,要早平息可怕男人的怨气!

    程平心情不好,道:“问黄大去。”踢一下马腹,离陆嗜酒远了一些。陆嗜酒无奈地笑,也不去追,但慢慢儿的,不知怎么的,最终还是会走到程平旁边去。

    李爽犹豫要不要去找黄大,他还记得黄大身边有个冷死人不偿命的皇子。上次缠着他给讲“裸马艳情史”的故事(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仙侠玄幻分类里的人vs兽的20禁文),当时没讲完。要是次去,不知慕容炽焰会不会一下子记起来,然后就缠着不放人了。

    正在犹豫,黄翎羽却已经听到传令兵和梁小小的谈话,驾马退到两人附近,道:“小小,我看你还是别装了,我看了都觉得怪麻烦的。”

    梁小小怒道:“先生,你说的是什么话,好像奴婢很乐意扮女子似的。”一边说,一边伸手进自己衣襟,从高挺的胸部里,一左一右掏出两个老面大馒头,塞到黄翎羽手里,道:“反正午饭时间也到了,先生若是饿了就先吃一个吧。”

    黄翎羽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觉得那面团刚刚还在别人胸部里躺着,如今就到了自己手上,分明还有余热,仿佛白花花一对乳房捧在自己手里。

roseku 2009-6-27 22:05

◆Ⅲ第147章药从何来

    梁小小举动把周围一群士兵全部看傻了,刚才那传令兵讷讷地道:“这可真是天打雷劈的……”

    黄翎羽的视线总算从白花花两团馒头上移开,哭笑不得地:“我也不饿,给我这个做什么。”

    李爽听格外高兴:“军师你真不饿?”

    “我是真不饿,你如果饿的话就拿去好了。”

    李爽高高兴兴接过来,拿起一个就咬,感动得几乎两眼流泪:“很好吃哎,我们这一群里还就是小小最会蒸馒头了,军师你不吃真是错过好口福了。”

    原来梁小小没少研究蒸煮馒头之法,经过多年苦修,终于臻至大成境界,不但手感逼真,咬在嘴里也是极品的美味。为了胸部能高挺柔软又能富有弹性,梁小小还每日清早都要重新蒸出当日要“使用”的馒头,也确保了新鲜出炉。

    看李爽如此开怀的模样,梁小小不爽了,硬是抢回一个,自己张嘴也咬。岳徽等人不做任何评论——事实证明,他们对美味馒头的视而不见是正确的。

    黄翎羽沉默地看李爽一口口吃掉,他简直是春风得意的样子啊,也许真是很好吃吧,但是作为长辈,还是有些人生经验要教给小辈的。

    于是等李爽吃完,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黄翎羽意味深长地对梁小小:“小小真是敬业啊!”

    声音足以让李爽等人听得很清楚。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安静聆听。

    只听黄翎羽接下去道:“你为了效果逼真,还真的把这两个馒头贴肉藏着,而不是隔衣服夹。”

    “是啊,是基本常识。”梁小小不以为意的答道。

    李爽咕嘟咽了口口水,脸色有点发青。

    “小小啊,”黄翎羽语重心长地又道,“以后要爱干净些,我也不要求你像夫人那样日日洗浴,但你也已经近十日不洗,每天都只靠些药物除臭,这可怎么成。”

    “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化成女人,脸上身上没少涂粉妆,一洗就掉了,还要重新给自己上色,当然是少洗更好。”

    梁小小一番话完,李爽已经找地方自己吐去了。

    辎重粮草队是在南王军的大后方,负责粮草运送调度,也负责战利品清回送。从辎重粮草队回到前营,还需要不少的时间。最近白狼王帐下兵将因缺医少粮,逃兵不断,为了防止有南韩逃兵或流寇的袭击,卓剑派了自己最得力的亲兵五百名护卫。

    程平眼看着一路上平安无事,心想着有这么多人护卫应该也不会有事情发生,但是偏偏事情还是发生了。

    慕容炽焰很久都没有话,也不搭理其他人。黄翎羽略感奇怪地看向他,发现他正蹙着眉,忍受什么痛苦却不出来一样的表情。慕容炽焰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皙,现在更是惨白到有些发蓝。

    “你不舒服怎么都不说出来?”黄翎羽到他身边去问。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慕容炽焰甩甩头,力图振作精神,但事实上他连马都已经骑不稳了。

    黄翎羽不再犹豫,让传令兵到队前叫了停,一行人都在路边找平地休息。

    从停止前行到下马休息,才不多一会儿,慕容炽焰已经是更难受的样子,捂着额头发出微弱的呻吟。黄翎羽神情凝重,以炽焰的性格,除非是痛到无法忍耐,否则也不会这样。他在地上坐了,将炽焰半抱在腿上,让岳徽过来诊断。

    只么一阵子的功夫,慕容炽焰全身上下都微微的颤抖起来,把头往黄翎羽怀里钻,仿佛如此就能得到一些安慰,减轻身上的苦楚。

    “这究竟是怎么了?”连程平也有些焦急不安起来。虽以前在鹏组里的日子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历史,但起码作为月鹏而言,慕容炽焰无疑是历任来对他们最为宽容的。从私心来,程平也不愿见他如此痛苦。

    “小小,今给他熬了药吗?”岳徽沉着脸问。

    慕容炽焰自小被人灌食紫幻花。紫幻花既是毒药也是解药,虽能迷幻人的神志却也给人的肉体带来负担。慕容炽焰自从离开莫灿后便再不服用,也就使得对身体的毒性慢慢开始发作,也只有靠白庞上次带来的药物才能够压制过去,直至紫幻花的药性全部消除。

    梁小小听岳徽么问,就知道事情有了蹊跷,于是道:“熬了,你不也见到的吗?”

    “可是这症状,分明就是没吃药。而且还中麻痹身体的毒。”

    “什么!”

    “真是太凑巧了,他身上原本就有一定的抗毒能力,一般毒药还威胁不到他。可是这麻痹身体的药正好和紫幻花的余毒冲了……小小,你没有看着他把药吃下去的吧。”

    梁小小道:“我们不是去看柴郡来的使者么,于是就把药罐放在他帐篷里了。”

    “难道是被人混进来下毒手?但为什么只针对他,而不是针对们呢?”岳徽看向黄翎羽,等待他的指示。

    黄翎羽沉吟了一阵,对传令兵道:“你去传令,亲兵全部回转与辎重队会合。”

    “什么?”传令兵有些惊讶,但服从是他的职责,也就很快压抑了惊奇,转身要走。

    “等等,”黄翎羽把他叫住,“相处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叫做秦枇杷。”

    “秦……枇杷?”黄翎羽重复道。其他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时候黄翎羽却会为一个人的名字纠缠住不放。

    “是,娘亲贱名好养。”被黄翎羽灼灼的目光盯着,秦枇杷也是镇定自若。

    “好的,你去吧。对了,李爽过来一下。”

    从刚才起,李爽嬉皮笑脸的表情就已经褪了下去,已经推测到了大致来龙去脉的他甚至可以猜出黄翎羽心中在打什么算盘。他蹲到黄翎羽身前的时候,还在思考要用什么办法解决当前的危机。

    果然见到黄翎羽默默的比了个弓箭的手势,而后在衣袖下塞了一块令牌给他,虽不大但足以让辎重粮草队听令。

    李爽点头道:“知道了。”接下去的事情,没有高强武艺傍身的他留在里也没有帮助。但是还是有他可以做的事。站起身时,他又是一脸的淘气捣蛋,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五百亲卫兵缓缓掉头,而后迅速向后方辎重粮草队会合而去。在场就只剩下黄翎羽、慕容炽焰、程平、陆嗜酒和四个小辈。

    大家都知道了事情有变,聚集在黄翎羽周围听他吩咐。

    “前方有埋伏。”黄翎羽道,“亲卫兵中有敌人的细作。李爽带他们离开,算是为们解除了一点后顾之忧。再说,来的定是高手,他们一群士兵也难有很大作为。”

    “对方是什么人?他们是为了什么?”程平问。

    “ 能够看穿‘陆夫人’就是慕容炽焰的,也就是对炽焰有很深认识的人了。恐怕是慕容锐钺那方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知道紫幻花的药性。”黄翎羽道,“既然是慕容锐钺,他们的目标自然不是们,他们甚至不知道们真正的身份。而且对慕容锐钺而言,陆稔斝可是能帮他们消灭南韩兵的大好人。”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黄翎羽看着已经接近昏迷的慕容炽焰,道:“听他们最近被黑羽旗的金王爷逼得甚紧,恐怕终于还是重新打起了《自怜集》的主意。李爽现在去辎重队调集护卫的弓兵,只要能等他们到来,就能安然度过这一个关节。”

    ◆Ⅲ第148章翎羽遇袭

    太阳毒辣辣的晒,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黄翎羽、程平、岳徽在树荫下乘凉似的,或睡或坐或聊,几匹马都给带到远处藏起。

    服食过岳徽临时调制的镇痛剂,慕容炽焰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浑身无力地只能睡在黄翎羽腿上。黄翎羽看着远处,安抚地顺着慕容炽焰的头发。慕容炽焰也几乎快睡着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棵高树上传来乌鸦的叫声,树叶微微晃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只是清风过境。

    “来了。”程平低声道。

    “嗯。”黄翎羽头,然后还是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

    自从慕容炽焰显露出稍微的叛逆之后,慕容锐钺就渐渐增加委派给鹏组的任务,而且许多都是艰险重重的。不少人在任务中牺牲,而掌管着人事大权的慕容锐钺则视而不见,再也不给补充人员,乃至于数年之后,这个完全由皇室掌控的、曾在打燕历史上存在了数百年的杀人组织终于销声匿迹。

    尽管组织已经散尽,但还有少数人幸存了下来。不论是慕容炽焰,还是曾以二十出头年纪就达到组织排行十九的程平,甚至是半途入门又装死遁去的“六十九号”陆十九,对于鹏组暗杀的一套流程知之甚详。

    于是,慕容锐钺派来的这些人所采用的路线、使用的手段,大家也就能猜测出五六七八来。

    果然不过多久,就听到“啊”、“噢”的惨叫传出,黄翎羽冷笑道:“梁小小的陷阱该发挥作用了吧。”

    程平头道:“梁小小学的本来就是潜入、探取情报,所以对于如何脱逃、对付追兵也有手。”

    他曾捡视过梁小小在学业中发明的几种绳结陷阱,只需要几段绳子,然后就地取材,或使用树木的弹力,或使用山崖的高度,或使用石头的重量,都能将猎物瞬间绞至骨骼碎裂。这些陷阱连坑都不用挖,只靠绳子,方便快速容易携带,最适合在种情况下使用。

    也幸好黄翎羽让五百亲兵离开,否则些陷阱使用出来,难免不误伤己方。

    再过不久,又有细微的惊呼声发出,而后总算有人来至黄翎羽等人面前。然而还不等他举起武器,什么留人还是留命之类的话,忽然捂着胸口,脸色就在眨眼间变得肿胀发青,然后晃晃,整个人硬邦邦地以面砸地。

    岳徽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秋弱水的毒是怎么搞的,不是七步倒么,看七十步都有了。”

    就在被军队马匹践踏出来的小道的那一端,完全隐没在密林和高低不平的山丘的那方,偶尔传出树枝摇动、石块坠落的声音,兵刃相击的声音则更是少。但始终不见再有人能冲得过来。

    陡然间,一声尖锐的呼啸在右边的密林里响起,岳徽触电似的跳了起来,道:“秋弱水那边……”

    黄翎羽点头道:“你去支援那边,我们这里不要紧。”

    岳徽投来感激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向那边过去。比起秋弱水可能遇到的困境,黄翎羽边的安危也如累卵之势,但他之所以还是能够毫不犹豫的过去,更多的是出于对黄大和程平的信任。打从他被六芒楼收编以后,便没见过也没听过黄大会在安全警戒的配置上出过问题,而程平则是他所见过的最称职的护卫。

    ◆·◆

    镇南王慕容锐钺麾下精骑卫五十人由莫灿率领悄悄潜入南王军的势力范围。人数不能多,只求精,为的就是隐藏好行踪,于最出乎意料的时间出现在任务目标面前。

    自从数月前决定完全放弃慕容炽焰后,慕容锐钺与莫灿才发现来自于南韩的压力如此之大,铁炮的威力又有所增强,能够抵御南韩侵袭的方法似乎只剩下了《顾影》、《自怜》两部集册。即使无人能够翻译,至少拿回来研究也或能增加赢面。于是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寻回慕容炽焰。

    而此时,却是由藏于南王军中的细作发现,陆军师夫人竟赫然就是失踪数月的慕容炽焰。

    三年多前,慕容炽焰渐渐显示出反抗的举动,刚开始还只是若有若无,到后来则越发明显,慕容锐钺也就生了铲除他的心思。

    于莫灿而言,并没想到还能有与慕容炽焰见面的一日。莫灿不是没有反对过慕容锐钺的决定,可为这孩子辩护的时日久了,次数多了,终于还是心冷了。自从阎非璜死后,她已经一无所有——只除了慕容炽焰这个由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不论要求他做什么事情,这个孩子总是听话而且乖顺的,即使他自己并不情愿,也总将莫灿的愿望放在第一的位置。

    可是孩子始终是要长大,长大了的人也变得复杂难懂。一切的转折就在那年,她要求炽焰毁去那个叫做黄翎羽的不相干的人的膝盖。炽焰照做了,事后伤心难过了很久。莫灿以为这不过是偶尔的闹别扭,很快就能过去。然而之后,炽焰似乎就逐渐与疏远了。

    莫灿想不通,为什么一个陌生人竟然就么轻易地夺走了炽焰的心,破坏了她和炽焰之间自小培养的那种融洽和睦的关系。

    果然,男人果然都是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用她这么多精力去爱护——不论是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接受的阎非璜,还是为了不相干的人而疏远的慕容炽焰。

    她伤心过,心冷过,终于还是对慕容炽焰彻底死了心。

    ……没关系,丢了一个曾属于她的孩子,还可以再去寻找下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孩子。莫灿么告诉自己,一遍一遍地。

    她眼看着换了慕容炽焰的药,要等他毒性发作之时劫掠回去,却不想慕容炽焰竟然真像一个最称职的夫人一般跟着陆稔斝到后方捡视,于是劫人的战场也就临时变动到了他们回程途中。

    哪知道等了良久也迟迟不见人来,莫灿终于耐心丧尽,咬牙下令兵分三路,向陆稔斝回前营必经之路包抄逼近过来。不出所料,路上遇到了伏击,但出乎意料,袭击是史无前例的阴险。

    当时还未发现敌人踪影,便有三人不知道是踩中了什么锐物,或是遭什么飞虫咬噬。他们甚至只来得及低声骂道:“什么虫子!”就硬邦邦地砸倒在地上。

    待别人去看,才发现他们面部已经僵硬,肢体更不用,连呼吸都已经完全没有了。也就这么察看的小段时间中,又有二人中了暗算。

    如果再傻呆着让人暗算,那么慕容锐钺派来的这群人也就太不专业了,莫灿打了个手势,余下十二人全数就近找了地隐蔽起来。

    继而,莫灿终于看见站立在树顶上,那个幽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面颊,层叠的黑衣罩住整个身躯的阴气森森的女子。

    “亲爱的客人,欢迎来到我可爱的恐怖森林……”她轻飘飘的声音散溢在枝叶丛林之中。

roseku 2009-6-27 22:05

◆Ⅲ第149章捕鸟蜘蛛

    六芒楼所收留的少年其实也有富、中、贫之分,只是大家相处久了就忘记了而已。这种时世,王侯将相都只顾自家荣华富贵,从不将百姓疾苦看在眼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难道还少见吗?所以像秋弱水这样在饥寒交迫中长大的孩子也已经看惯了……即使身处于生死边缘的境地,也只能以淡漠的态度来安慰自己。

    为了谋生,不得不在幼小的年纪就要掌握一技之长,哪怕是偷抢拐骗。也是因为比其他少年人掌握了更多的技艺,才被六芒楼选中。时至今日,在个淡漠的世界中,六芒楼已经无可替代地占据了秋弱水心中一隅。

    对于六芒楼之首黄翎羽的过往,怎么可能没有人不好奇?大家总见他温和的微笑,拄着手杖,不喜欢依靠别人的帮助,但在需要的时候也能坦然地接受,回报以坦诚的谢意。

    他一定是在一个充满幸福的环境中生长,所以才能如此坦然地接受大家的好意,也能如此坦然地给与。秋弱水是这么想的。

    后来就到第一期六芒楼的学生可以出楼小试身手的时间。终于有人带回来了回音——他们查到了黄翎羽的过去。

    学生们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被挖去了双膝,明明还能如此的行走着。更没有想到,程平与他还有这么一段仇怨纠葛——而实际上,黄翎羽和程平之间却一点也没让学生们看出他们还曾是敌人的关系。

    刚得知的心情是复杂的,回去沉沉睡了一觉起来,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难以忍耐。

    谁也不能欺负他们的黄大,六芒楼的人都是一体的,欺负了黄大就是欺负了六芒楼所有人。

    但是能恨谁?能怪谁?程平肯定是个好人,如今也寸步不离的在黄翎羽身边,六芒楼的学生再胆大妄为,黄大的人也是不敢动的。他们也很肯定,程平在这个事件中掺了一脚,背后是有人在作祟。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他们能找谁去出气?

    ——可供出气的人,不就已经来到眼前了么?秋弱水殷殷地微笑了。

    ◆·◆

    “你是谁!”莫灿眼睛微眯,从树影中站出来。

    秋弱水浅浅笑着与对视,温和地低下头来,柔声道:“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罢了。你们既然进入了我的领域,就要陪我多玩一会儿,千万不要跑得太快……”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变色。不为别的,单为秋弱水“孤魂野鬼”的声明。要知道此时民风不开化,常常以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人自然也有鬼。只见眼下站在头顶上的子,面色惨白,鬼气森森,果然就是民间传中鬼的模样。人与鬼打架,要怎么打才能打得赢!

    秋弱水是六芒楼毒寡妇最得意的学生,年方双十出头却已得到了毒寡妇毕生的传授,若说缺少的,只有临敌的经验与功力的火候。而凭借对现场气氛的控制、毒物布阵的操控,完全可以弥补临敌经验的不足。

    莫灿心中发毛,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人是鬼,但也知道前面的路上定是陷阱重重,暗忖不如让手下人为自己踏平道路、踩平陷阱,自己再做定夺,于是呔的一声,道:“莫听她胡言乱语,多半是些什么毒物,你们先走,我在这顶着。”

    其他人立刻愕然了,其中不乏多次跟从莫灿出任务的。以前只见莫灿冲在反抗最薄弱的地方,只见她让别人成为自己的盾牌,从没见过她还会为人殿后的。但也没有时间让他们多想,咬咬牙,就向目标地继续前进。

    “呃”的一声轻哼,又有一人倒下去。

    “是蜘蛛!”另一人硬生生站定在五步开外。因为提高了警觉,从发现面前几不能见的蜘蛛丝,到注意到垂挂下来只有绿豆大小的蜘蛛,只是瞬间的事情。从疾速前进到心中警钟突响也只是瞬间的事情,硬生生地由全速逃离到停顿,这个人几乎被急停震出一口血来。

    其他所有人也纷纷倒退回来,因为他们发现,如果仔细观看,四周已经密密层层的,被那些从透明蛛丝上垂挂下来的蜘蛛包围在树林的这个暗圄。

    还剩十一个人!连手都没动,才只打了个照面,就损失了镇南王帐下精卫六名,在莫灿而言是想都没曾想过的。但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既然使用毒物,那就不可能是鬼魂。

    “是……海南捕鸟蛛?”适才第一个发现是蜘蛛作祟的人颤声抖了起来,“不对不对,捕鸟蛛应有拳头大小,毒性也只足毒僵海鸟而不能致死……”

    原来有一种蜘蛛靠捕食海鸟为生,它们个头不大,却总是群体出动。海鸟一旦被它们包围,在身上注射了毒液,就会很快全身僵硬,就算已经受惊起飞也会立刻坠落下地来,任由一大群蜘蛛黑压压的包裹全身,活生生地被一口口吞噬掉完全僵硬的血肉。

    这是极少见的一种群居生活的蜘蛛。传它们像蜂群蚁群一样,有着自己的女王,只有女王才能产下下一代蜘蛛,所有子民的生命以及它们的一切活动全都围绕着王,向王献以绝对的服从。

    “你不是鬼,但你究竟是谁,怎么能让它们屈服于你,还有这毒性是怎么回事!”

    秋弱水低沉地哼哼笑,从露面直到现在,脸上还没有除了笑容以外的其他表情,但每一种却都让人由内心最深处生出寒意。

    想不到还有能认出可爱的宠物们的身份的人。是老师毒寡妇改良后的捕鸟蛛。

    两年前,毒寡妇送给她一只母王蛛,她也开始了驯服蜘蛛的实践。经过再两代的改良,捕鸟蛛体型变得更小而难以被人察觉,毒性变得更强发作更快速。

    秋弱水的视线仍还是居高临下地投注于莫灿身上,莫灿亮白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紧密的发髻,梳理得一丝不乱,为了固定还用了数枚发簪,与秋弱水的散乱显然是两个极端的对比。

    “白发魔头……莫灿……”秋弱水确认似的自言自语以后,忽然从高高的树梢上倒了下来,头下脚上的向莫灿所在滑落过来。

    莫灿心中直泛寒气,只想慕容炽焰这个小子,连到了现在还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她低喝:“把蛛丝都吹开!”

    说完,抽出丈三长鞭,抖手打了几个旋子,鞭风内力绞缠成一股直吹出去。这一吹不知道吹断多少垂挂下来的蛛丝,吹跑多少剧毒海南捕鸟蛛。

    “走!”莫灿喝道。

    其他十一人再不敢停留,只往风过处跑去。

    然而,不等他们离开,最先三人也就只是奔行了七八丈的功夫,身后突然传来簌簌的声响,回头时,却不知道是什么黑乎乎一拳头大小的东西向自己脑门砸来。

    他们本能地侧头要避开,哪知道那黑乎乎一团却有生命似的就张开来,伸出八只爪子,一下子勾住了他们的发梢。

    继而彭的一下,里面似乎爆炸开来,散出密密麻麻的丁大小的半透明子,烟雾一样笼罩在那三人的头上身上。

    “啊啊啊啊!!!”尖声的惨嚎顿时撕破了树林的静谧。

    “想要逃出去么?我的恐怖森林,怎么可能走就走得掉呢?”

    尚余八人……

    ◆Ⅲ第150章毒蛇吐信

    “捕鸟……公蛛……”刚才认出南海捕鸟蛛的男子讷讷地道,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绝对走不出这片森林的结局。

    南海捕鸟蛛是群体性蜘蛛,也像蜂群一样有着雌性的王、无性的工蛛,以及专门为王提供下一代种子的雄性蜘蛛。然而与雄蜂不一样,雄性南海捕鸟蛛还承担着育儿的任务,于是也有捕蛛人将之称为“移动的育儿袋”。

    那些爆散出来的半透明的小点,就是藏在雄蛛育儿袋中的幼蛛——它们对血肉有着更深的渴望,却还没有能力分泌出能够迅速致死的毒液,所以刚才那三个人,都是活生生被慢性毒素给侵蚀,在面孔被咬噬的痛苦中折腾着死去的。

    正在莫灿和八名幸存的手下为那三人的惨状而心生寒意之时,秋弱水已经坠下地来。“落地无声”说的正是她这种女子,而出奇的是,她倒吊着下来,却还能保持着稳当到了极处的平衡。甚至让人产生了她就是一只女王蛛,顺着透明的蜘蛛丝滑落下地的感觉。

    莫灿冷哼一声,黑利的长鞭立刻向秋弱水袭去。直到此时,其余八人才发一声喊,一起向刚刚破开的缺口向蜘蛛的包围圈外冲去。

    他们没有看到秋弱水勉强避过莫灿鞭影的身形,如果能够看到,他们或许会生出“原来不是鬼啊”的想法,而后恢复正常的作战能力。但很可惜,镇南王精卫虽然悍勇不畏战死,却毕竟还是人类,既然是人类,就对怪力乱神具有恐惧之心。

    不论武功是否高强,只要不具备解毒能力,在毒物面前都是一样的脆弱。

    秋弱水的武技在六芒楼里算不上顶尖,却被黄翎羽同意带了出来,因为她的毒术最适合在群战中使用。尤其在这种以寡敌众的情形下,当可以不用考虑误伤同伴的可能性时,能够百分之百地发挥出毒术之长。

    作为毒物的所有者,秋弱水所要做到的就是,用尽一切办法,转移敌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尽可能多地踏入毒物的狩猎范围。

    为了能对六芒楼有更大的帮助,能够更确实地发挥出毒技的威力,她很早就下定了决心,抛弃作为女子爱美之心,以阴森恐怖的面容和行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刚开始,她做得很生硬,不但不能吓倒人,反而被同伴们嬉笑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像鬼像傻姑。但是努力终会得到回报,如今她只要出现在别人面前,绝对是一等一的恐怖。

    秋弱水出现在莫灿等人面前时,就是示人以极其飘忽幽暗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埋下恐慌的种子。变异的海南捕鸟蛛的工蛛群已经在他们心中藏下惊惧的种子,继而再面见了雄蛛与幼蛛的残虐。

    一重迭加一重的打击累积下来,又没有时间让他们做缓冲或反思,于是些勇士们便在思维中陷入了混乱,脑海中始终缠绕着秋弱水出现时第一句话。

    “欢迎来到我可爱的恐怖森林……”

    “我的恐怖森林,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得掉呢?”

    幽缓得几乎如同缥缈的暗蓝磷火的声音,始终萦绕不去……如今的秋弱水就是这么个能给所有不熟悉她的人带来致命恐怖的女子。

    在这八名幸存者被秋弱水连番表现震惊,以及同伴陆续死亡的打击中还回不过神的时候,又陆续地倒了下去。只剩下对毒物见识最为丰富的四五人,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虫豸毒蛇,努力地向外逃生。他们甚至忘记了,如果转身回击这名操控毒物的事主,或许还能够留下更多的生路。

    ◆·◆

    连番失利也不过是一刻内的时间,莫灿惊怒交集,从来不知道有女人这么能打,与她对敌的这个挥舞着毒物、浑身上下一片漆黑装束的女子,或许才二十出头甚至更为年轻,但出手的狠辣程度完全不逊色于自己。

    剧毒的蜘蛛在她手里就像不要钱的沙土一样,莫灿每一鞭子挥出,劲力用老之时,秋弱水就会将工蛛沙土似的洒向莫灿。若非莫灿经验老到,近年来魔功大有长进,恐怕早就挨了狠招,但饶是如此,也被弄得手忙脚乱。

    “你是谁,为什么要如此阻挠我们。”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他妈知道你就不是个人!”秋弱水淡淡地述着明明是怒斥的话语,手中峨嵋刺翻飞如轮。这是一种掌中武器,一套两支各长尺余,双头都是尖刺,最适合用来下毒。

    “咔嚓”一声,莫灿的长鞭终于挥上秋弱水的手臂,在上臂卷了两圈。但那竟然不是人臂的触感!

    秋弱水巧笑倩兮——可惜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也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变态,她道:“军师让我带着臂钏,可不就是为了防你的鞭子吗?”

    她心中主意已定,拚着受伤也要毒莫灿一下。

    说则说矣,秋弱水身形不停,整个人冰雹似的砸向莫灿怀中,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两人乍合即分。那声音竟然是莫灿硬生生印在秋弱水胸前的一掌所致!

    莫灿心中沉重,触感竟仍是坚硬生冷,显而见之,对面那个黑衣女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胸前也垫了铁板——竟不知道这女人身上究竟带了多少防护盔甲,简直不像江湖人所应有的表现,而已经是军前拼杀的装备了。

    秋弱水暗自调息,心情比莫灿更是沉重,暗忖自己竟然找不到近身下毒的机会!她的能力看来也就只能到此为止,再多就是超越她的极限。只可惜莫灿还是厉害,超出她的预计,以至于适才行险进身一搏,尚未来得及下手,就已被莫灿拍离身边。

    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秋弱水正不甘心地如此想,却看到莫灿身后两丈,一只浑身灰黑的小蛇正仰起了头,吐出鲜红的蛇信……

    莫灿咬牙切齿道:“你这也算武林好手?若是有种,便将身上盔甲全部脱下,与我堂堂正正来上一战!”

    “有种?就算我真的有种,也不会向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丑老太婆展示,”

    秋弱水嘴角洇出深红的血丝,但也不去管,任由血丝越延越长,在嘴角挂出狰狞的痕迹,显得越发像是冤死的鬼魂。

    “对付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女人,根本就不需要讲究江湖规矩。你根本就是女人中的败类,无耻中的无耻,白痴中的白痴,你除了会浪费粮食、自作多情,还会一些别的什么呢?”

    而那小蛇已经无声无息的越游越近。

    莫灿越听,只觉得血液不断往脑门上涌。这些说法她不是不知道,下人有的也这么说过,但最后的下场不是分尸就是活埋。后来就再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因此上,这是她近十年来第一次当面听到辱骂她的语言。

    刚开始听时还无反应,但莫灿的身躯渐渐颤抖,如残花败柳在风中凌乱……

roseku 2009-6-27 22:06

◆Ⅲ第151章女人之美

    六芒楼里的三座大山是什么?大婶(黑寡妇)、大叔(白庞)、黄翎羽。没有哪个从六芒楼里出来的人是不曾受到三座大山的压迫的,且不黑寡妇的恶毒、白庞的死板,光黄翎羽的嘴巴,那是一等一的利害。有时候,不知不觉之中就被他给阴了。而更多的时候,那些绝对是“ 直言不讳”的斥责声讨,在学生们年幼的心灵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秋弱水此时的发挥,不过是黄翎羽训斥时候的十之一二。想当年,她没少为了乱找动物做实验的事情而挨骂,记得最寒冷的,是在想要将信鸽改良为“可带毒、爱啄人目”的毒鸽时的一次。

    ◆·◆

    秋弱水的示警出现得如此突然,出乎岳徽意料之外。虽身上已经带有秋弱水赠与的驱虫药,但在进入密林前,他仍是谨慎地服用了自己专门针对秋弱水的毒而配制的解毒丸。

    进入不多久,就发现地上出现零落的小蛇爬过的痕迹,而后是已经变异的黑蝎子翘着尾镰在树上石头下爬来爬去,再过去就只见到一群一群的小蜘蛛……海南捕鸟蛛都用上了,看来秋弱水对来人还真是苦大仇深啊。

    学毒的和学医的好像都是冤家路窄的,因为学的都是同样的东西,使用的目的却完全不一样。在岳徽和秋弱水的关系上得以验证。

    但是岳徽还记得,他曾见过秋弱水照镜子的情形。

    女子谁不爱美?揽镜自照当然是正常的,但是要是他跟六芒楼的同学们起这件事,其他同学定会大惊失色——要变天了吗?

    果然,这样的秋弱水照镜子也根本不是为了爱美之心,当时她已经是竹舍三层当之无愧的老大——她自己对此毫无自觉罢了。

    由于岳徽负责管理的兔舍的兔子被秋弱水拿走去做了“研究”(实际上是研究如何改良为可带毒而且会疯狂咬人的兔子),岳徽决定当夜要还以热烈的回报。可是偷偷攀爬到了三层窗户的边缘,却看见秋弱水正坐在两端系在墙里的绦绳上,撩起头发,对镜子仔细研究来研究去。宿舍里面再无其他人,也就随意的作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末了,终于挑选好一个可能是她自己认为最为阴森恐怖的微笑,反复练习……

    当时岳徽就觉得,这样的秋弱水很可爱,可爱到让他有种脑袋被夹到了的感觉的程度……于是那一天,岳徽的复仇计划没有实行。

    大概是闻到了岳徽身上携带的“驱虫药”所发出的气味,毒虫们纷纷让道,瞪着他,愣愣就是不行动。样的让道礼仪,让岳徽对些毒虫产生了一定的好感,心想难怪秋弱水宁愿和虫子们睡在一起……但是,这么大量的毒虫,秋弱水竟然都带在身上?而且还一路从楼里带到了这里?岳徽越想越觉得冷,直到他终于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秋弱水。

    岳徽想也不想,箭步到她身边,蹲下来扣住她手腕,顺手就开始诊脉。再看她时,嘴角洇出深红的一道血迹。如此深红暗黑惨白相间的一个女人——岳徽倒吸气,绝对是他见过的最为恐怖的秋弱水了。

    不过好像并无大碍的样子,岳徽松了好大一口气,从脉象来看,也就是断了两三根骨头、胸腔内出血、内息紊乱几近走火入魔的问题而已。(岳徽的标准学自于白庞,只要不死就是小问题……)

    “发生什么事?”岳徽问道,一边从腰囊中掏出各种药粉,开始现场配置药物。

    秋弱水死死盯着地上一点,岳徽顺着目光看去,是一条黝黑的小蛇,头部被踩扁,软趴趴的在地上摆出扭曲的形状,以这种可怜的姿态死去了。而周边还洇着大量的鲜血。一具男性尸体被击飞挂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又来了……岳徽想。

    黄翎羽所的“学术疯子”大概就是秋弱水这样的人,岳徽不是第一次见到秋弱水因为毒物的“过世”而失态。这次又是什么?能引发癫狂症的新研发的小蛇吗?

    秋弱水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道:“梁小小,我记住他了。他那边的陷阱竟然留了漏洞,而且还是朝向我这边的。”

    原来当时小蛇还距莫灿有三尺之远的时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从树上重重摔下砸得烂扁,紧接着就是连续几个人从那边出现,不用,梁小小的陷阱终于还是敌不过人多,踩来踩去的终于被他们找到薄弱环节逃出来。

    至于这个砸死小蛇的倒霉鬼,则是被梁小小陷阱所伤,失血过多而半路晕倒,以至于犯了秋弱水的大忌,当场被甩到树干上挂着风干,顺手下了十几种奇毒。

    “敌人呢?”岳徽问。往前后左右看,依稀可见尸体掩映在树影灌木中,较近的一个死人,靠地的皮肤上都已经出现了红色的斑点,大概是中了捕鸟蛛的毒液,尸僵的最初反应被大大加快,现在已经进入血肉分解溃烂的进程了。

    真是可怕的蜘蛛,什么时候跟秋弱水借两只来养养。岳徽如是想。

    “都是往各个方向去找出路,来人里面居然有白发魔头莫灿,现在大概也到了黄大那里。”

    “先把这些药吃了。”递了小半盒混合的药粉给她,又问,“要水吗?”

    “不用水也能吃。”秋弱水咬牙发狠的说,她的仇恨现在已经集中到压死爱宠的死人身上。

    岳徽一边盯着她把药吃完,一边在背脊上给她顺气。说道:“那快点回去吧,也不准李爽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好的。”秋弱水掏出两个盒子,一个长盒将小蛇装进去,另一个方盒放在地上,然后就开始有细小的蜘蛛往里面爬,不多时,树上挂着的蜘蛛全部落到地上,细细簌簌的往盒子聚拢。

    她面色阴郁地说:“我们回去吧,等会儿再来收它们。”

    岳徽头,忍不住地就对她道:“你现在这个模样,是我见过有史以来最为恐怖的……让人从心底直散发寒气……如果咧嘴笑起来,绝对是血盘大口啊。”

    秋弱水一怔,她从来没想过岳徽也会称赞自己,他们两人不是延续了老师之间的恩怨,成为了冤家对头的吗?但也仅仅是一怔,秋弱水低下头,说:“再不走就晚了,你还想领教黄大的责骂?”

    “啊!”岳徽有点腿软,拉起秋弱水,“那还说什么,赶快回去。”

    秋弱水被他扯着跑,想了想,终于还是坦诚地道:“谢谢你对我的称赞。”

    岳徽暗自摇头,如果他敢把方才说的话跟其他女人说一遍,保准得被鞋子袜子臭鸡蛋砸死。

    莫灿一路上挥舞长鞭,东绕西拐,不管有没有见到毒物出现,都是先一阵狂扫才冲行过去。如此行来虽然安全,但也极耗内力。待得她出了捕鸟蛛的捕猎范围,腿脚几乎已经酸软。

    再过不久,眼前豁然开朗,出现在眼前的是片较为空旷的林间空地,行军的道路从那边延伸过来。就在空地中央的一棵古树下,或坐或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躺在另一人腿上的,赫然正是慕容炽焰。

    ◆Ⅲ第152章重会莫灿

    终于还是出现了……

    他们或是经历了一场流氓式的围追堵截,或是经历了一场摆货式的陷阱展示,或是经历了一次活生生的地狱虫蛇大战。总之,他们一个个满身狼狈,但毕竟是出来了。

    那些人都还想着要完成任务为先。可是刚出密林,就看见行军道路上没有了情报中所称的“五百护卫队”,仅有三四人或坐或靠在一棵巨树下。而四顾寻找时,又不知道那些消失了的护卫队埋伏在哪里,心中都是暗暗惊慌,莫非自己已经被完全包围了,于是都不敢轻举妄动。

    莫灿面色灰白,颤抖着嘴角不出话来,但毕竟也是出来了。

    黄翎羽好久没曾面见这个女人,再度见面时,心里的想法只有一样——虽说好男不和女斗是天经地义,但对于这个女人,谁要敢手下留情谁就是白痴大笨蛋,是天下公敌。

    莫灿最先看到的是躺在黄翎羽腿上的慕容炽焰,这个她又爱又恨的孩子。紧接着,她注意到黄翎羽濯濯的目光,看到了这个很能让人产生欺负欲的男子。但是最令她惊诧非常的还是程平的出现,事隔多年,她没想到已经被她宣布为叛逃者的程平还活着。

    “看来我的出现令您惊讶了呢。”程平说道。

    等待那些人陆陆续续汇集齐全了,还摆出了干架的阵势,黄翎羽慢慢的鼓起掌,他将慕容炽焰交给程平保管,支着身体站立起来。

    “众位大哥和……和这位阿婆,一路辛苦了!”黄翎羽目光扫到莫灿时,犹豫着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用十分诚挚的语气叫出了“阿婆”,莫灿却什么也不能做,深呼吸告诫自己要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程平记得很清楚,在一次谈话中,大家都苦苦恳求黄翎羽将咒骂的技巧公之于众。其中就有一点,女人最怨恨的咒骂——一是骂她丑,二是骂她老。

    黄翎羽看向其中一群满身草叶的人道,“这几位身上鲜血淋漓,是否遇见各种机关,甚至还有人被绳索拦腰勒断呢?”

    那几人脸色一变,果然正如黄翎羽所说,遇到了匪夷所思的卑鄙陷阱,而布置陷阱的主人长得什么样子,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程平,记下来,梁小小手下生还十一人。”

    “是。”

    “这一群……腿脚发软,嘴角抽搐,……程平记下来,秋弱水手下生还四人,而且还有被吓傻了的迹象。”说罢,又自言自语地道,“毒术对付大范围的敌袭很有用啊,看来下一期的毒术班要劝让黑寡妇同意扩招才行。”

    程平忍不住道:“黑寡妇不会同意的,她本身就是‘贵精不贵多’的奉行者……”

    “那就劝说她开毒术的公共课?”

    “黄大,别跑题,他们脸都绿了……”程平指指那边,制止了黄翎羽认真的思考。

    黄翎羽随着程平的指示,终于看到刚刚跑出来的一群面色灰黑、气喘吁吁的汉子。他惊讶道:“众位面目狰狞,显然被气得不轻,不是丢刀就是丢枪,是否遇见一行动诡奇,喜欢东摸西抱,话又很‘直爽’,笑容十分‘性感’的大哥?”

    程平脸色冷了下来。

    “程平啊,你那口子不行,竟然留了十二人活着。”

    黄翎羽才说完,陆嗜酒匆匆忙忙的自敌人后方冒出,他身上也不甚整齐,满身草屑,脸上还有几道划痕。

    陆嗜酒喘气扶树道:“我冤枉,要不是我走错方向,误踩了隔壁布置的陷阱,怎么会被他们轻易逃掉?”

    黄翎羽说这些话不过是气敌人顺带着气程平罢了,他哪能不知道陆嗜酒的功力?梁小小的陷阱只能做掉那些反应不够敏捷的中低手,而陆嗜酒边,适才大概将精力都集中于高手身上去了。至于秋弱水,她用毒的造诣本来就是异类中的异类。

    事实也是如此,像陆嗜酒这种进身搏斗类型,讲究的就是要先将最强的干掉。因为如果在突然袭击之时不能将一个队伍中的最强手击败,那么到后来的战斗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这些调侃听在陆嗜酒耳里也只是玩笑话,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如何最是清楚。然而在那些没能在他们手下讨到好的人耳中,则是毒辣辣的讽刺,指桑骂槐的藐视。

    莫灿在秋弱水那处领了一顿骂,本已经是气得如魔似幻,可想及要带回慕容炽焰的任务,也只能先将那恶劣后辈放在一边。终于还是敌不过黄翎羽的屡屡挑衅,怒喝一声:“莫管其他,能抓住慕容炽焰者,可添置庄园一处。抓获陆稔斝者,赏银百两!”

    就在此时,梁小小钗环凌乱地跌跌撞撞地总算从林中冲了出来,一边骂道:“可恶的不长眼的毒蛇……”

    “配合还是不行啊……”黄翎羽道,看样子梁小小是吃了秋弱水毒物的亏。

    程平就像一个真正的尽职尽责的老师,认真说道:“就临时配对来说已经不错了,一旦有了实战经验,默契很快会跟上来。”

    ◆·◆

    话说秦枇杷就是阎非璜派到黄翎羽身边的护卫之一。既然是阎非璜培养出来的,设计成为南王军传令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在于亲身接触化名为陆稔斝的黄翎羽之后,他逐渐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黄翎羽实在是阎非璜的劲敌。

    在黄翎羽身边也有一批极为优秀的人才,黄翎羽这个人也很富有智慧。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黄翎羽个人的战斗力太弱了,在他们这群人眼里看来,如果离开同伴的保护,黄翎羽就像只肥肥白白的大蠕虫,任谁都能够一脚踩得汁液横流。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来要报阎非璜的知遇培养之恩,还真的得豁出性命来保住这个人。

    哪知道好不容易终于出了状况,心中已经跃跃欲试,黄翎羽却反而将他们五百亲卫兵调离了身边,当时急得他几乎跳脚。临回转时,他只能看到远处树梢上打来的镜光,确认琴瑟就藏在那处,随时准备敲晕黄翎羽带人就逃,总算放了一半的心。

    事情总有回转的余地,秦枇杷想不到的是,李爽辛辛苦苦将五百骑兵带回后方辎重营队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辎重队长,拿出令牌调取五百弓骑兵。而所有亲卫则都被留置在辎重营内不允许擅自离开。

    秦枇杷敏锐地感觉到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或许来人十分难以应付,以至于要出动弓骑兵去应对。于是他仗着“传令兵”的身份和令牌,骗过几重防卫,跟在弓骑兵后面悄悄返回去找黄翎羽。

    半途中,李爽便让所有士兵下马步行,上紧弓弦,悄悄从外围往中心包抄。包围之势完成,李爽指挥弓骑兵的操作手法让秦枇杷甚为称奇,这个距离,恰巧足以让不谙武功却训练有素的士兵能够躲过高手的耳目。

    秦枇杷再看琴瑟所在位置时,则大惊失色,为了保护黄翎羽,琴瑟已经潜至他后方三丈开外,个距离也是无法探知弓骑兵动静的。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真想把人敲晕了就带走吗?

    而此时,莫灿等人刚刚从密林中狼狈地出来。

roseku 2009-6-27 22:06

◆Ⅲ第153章有欲有求

    琴瑟是阎非璜的随身四大护卫之一,在他堪称波澜壮阔的一生中,曾执行过不知道多少次艰险重重的任务,而其中最让他难以忘怀的就是与黄翎羽初次打上交道的那次。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琴瑟对他的其他弟兄说:“天下间有两种人莫要去惹。一种就是咱们阎大哥那样的好人,因为事后会愧疚到无法名状的地步;另一种就是黄翎羽那样的恶人,因为事后会被整得体无完肤,偏偏还以为他是个心如面善的人物,更可怕的是,他的周围真的真的一个好人也没有!”

    话说琴瑟不在军队中,所以更不知道黄翎羽一行人很早就预见到危险的存在。他看见秦枇杷被支开,心中就有点不大安定,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头了。

    琴瑟这时候还不知道陆稔斝就是万恶的黄翎羽,但也知道陆军师奸诈狡猾的邪恶本质,心想莫非是秦枇杷的身份被陆军师给参透了?但还是不太可能。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危险要来了。

    记起阎非璜的叮咛嘱咐,甚至昨日还接到飞鹰传书让他们注意绝对不能再陆稔斝面前暴露出与阎非璜的关系,琴瑟手心里就出了点汗渍。以前攸关生死的任务没少接,但涉及让阎非璜如此重视的人的还是第一次,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而后,有三个人进入树林中,再过了半个时辰,里面竟然传出来连番闷哼惨叫之声,愈发接近。他于是拚着被发现的危险,悄悄地潜进黄翎羽等人所在的近处,静观其变。

    不多时,他便见到从树林中冲出一人,然而很快面目僵硬地栽倒下地。黄翎羽等人也并不吃惊。终于,一个满头白发的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琴瑟终于动摇了,这个人的厉害和恶毒是出名的,想那慕容锐钺座下鹏组的杀人功绩,大半是创造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如果将慕容炽焰比作鹏组的皇帝的话,那这个女人就是鹏组的太上皇。

    到双方人马陆续从林中出来,琴瑟清完毕,更是绷紧了弦——六对二十八,而且他要保护的方还得去掉两个战斗力——一个腿残、一个昏倒,这场战斗还怎么打。

    “如果遇到危险,他又不愿意走,就算敲昏也要把他带离险境。”阎非璜的嘱咐言犹在耳,哪能不听!

    ◆·◆

    岳徽和秋弱水还在林里,当下,黄翎羽等人面对的乃是莫灿及手下共二十八人,就是为了争夺已经动弹不得的慕容炽焰。

    莫灿被黄翎羽几句话连续夹攻,激得一马当先向前,挥舞长鞭甩来。

    程平见状将慕容炽焰安置在地上,箭步冲出,拦在莫灿与黄翎羽当中,单手就向长鞭抓去。后面二十多喽罗也要上前,时迟那时快,喽罗们面前爆开数团雾黑的浓烟,其中几人才看了一眼,尖叫着“小心”、“避开”之类的话,纷纷向后暂避。

    再看时,是岳徽搀扶着秋弱水最后从树林中出现,岳徽手里还抛接着一个拳头大的乌黑小球,笑眯眯地道:“不用害怕,只是区区小马蜂而已,比起刚才的海南捕鸟蛛来差得远了。”

    程平已经与莫灿战作一团。尽管经过四年的修习,但莫灿毕竟是莫灿,痛失所爱的女人只能在武艺上发泄自己的寂寞,修为比程平还要高了不止一筹,幸好程平也是臂钏胸甲齐全,抽出六芒楼特制的青铜长剑,一时间与莫灿战个难解难分。

    黄翎羽忽道:“程平,我以前有没有跟学生们讲过白雪公主的故事?”

    程平递给莫灿狠狠一刺,趁旋身避让时喘口气,道:“好像听过,不过那时候医毒班的学生有任务外出,没得听到您精彩的讲演。”

    “嗯……回去可以当笑话给他们听,情形简直就像是白雪公主的剧情啊!”

    “啊?”

    “你看,我、你、陆嗜酒、还有四个学生,不正好是七个小矮人么?炽焰就是那个白雪公主啊!再往对面看看——正在和动手的又老又丑,却以为天下唯她独尊,妄想世间都围绕她旋转的女人,不就是典型的后妈形象吗!”

    程平盛大地狂笑出来,长剑一个拆分,将莫灿的鞭势划开,以剑当指遥遥指向莫灿,紧盯她已经泛出青紫的面孔,道:“看来有时间的话,我要仔仔细细地把这个故事好好转述给位‘后妈’听啊!”

    他已经发现,自从黄翎羽开始讲述故事,莫灿的鞭势就开始散乱,虽然只是几不可察的细微变化,但高手争夺的就是这丁点寸许的优势,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用在高手相争上正好合适。

    莫灿只觉得如此恶毒的语言似曾相识,即使告诉自己不要去注意,潜意识却偏偏转向那一边,耳朵不自觉地竖起来,偏偏还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曾经听闻、认识这样的人。眼前这个“陆稔斝”轻易便让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终于抽出只有陷入生死相搏的困局才会使用的匕首,怒啸道:“你是什么人,徒逞口舌之欲,如有种,可敢和我一战!”

    黄翎羽手心已经捏满满一把冷汗。他相信李爽的能力和判断,所以将带领弓骑兵从后方包抄回来的任务完完全全的交给他。但并不是孤注一掷,而是确信己方就算不能生擒敌方,至少也能顺利脱逃。包围、生擒什么的,不过是附带的小甜而已。

    黄翎羽当时的这个决定,建立在无欲无求的态度之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然而如今当场见到莫灿,终于还是掀起了低沉的愤怒。

    他的双膝断送在这女人的命令下,这多年来,生活自理似乎没有问题,但谁能知道这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才能适应突然残疾带来的不便。

    如今虽然生活充实,不为仇恨而活,但还是会愤恨,为阎非璜的遭遇。如果不是女人的纠缠,阎非璜何至于冒死遁走。若非如此,他黄翎羽也不会在当年被莫灿囚禁时,陷入深刻的懊悔痛苦之中,几乎要放弃求生的愿望。

    如此险恶的女子,单单是阎非璜、慕容炽焰、程平、自己,就不知道因之而吃了多少苦头,也不知道世间尚有多少无辜人遭她毒害,如果放纵她下去,还有多少人要遭受毒害。

    他记得前世自己曾骂阎非璜是“粪青”,阎非璜则反而嘲笑他太中庸太宽恕了,一辈子也体会不到愤青的快乐。如果有机会,黄翎羽很想当面反嘲笑阎非璜——看,怎么样?我也是会愤青的,面对这个爱你成痴的女人!

    确保学生们的安全是第一性的,但是,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李爽能够及时赶来。

    “圣母”、“滥好人”这种东西,从来不是他黄翎羽的行事风格,正像儒家所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黄翎羽怀着重重的怀想,温柔笑道:“我自然只能逞口舌之欲。但莫大妈向来妄图逞男女之欲,偏偏对方却看不中你,你还死皮赖脸地涎着人家,难道不是更加无耻不要脸面之举么?”

    莫灿闻言,不能自已地记忆起年轻时追求阎非璜的历历往事。

    时至今日,斯人已逝,还是死于自己手中,心中大恸。转眼间又见到地上横卧着的慕容炽焰,狂躁的怒意就涌了上来。

    “你们这些负心薄幸的男人……一个个,一个个……”

    ◆Ⅲ第154章仇人相认

    程平见她不可自抑地狂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欺身上去连续三剑砍下。莫灿虽几乎乱了心智,好歹还有功力傍身,勉强挡了两剑后,终于给最后一击在胸前划纵深的长口。

    心中本就疼痛,却又被人在胸前来了道创伤,内外夹击的痛苦让她不由长声惨叫起来。

    慕容炽焰本来睡得很沉,可睡梦中不断传来恶斗纷争的声音,双目中尽是淋漓的鲜血之色。他欲转身摇头,却怎么也无法从恶梦中醒来。

    满头华发的女子咧嘴向他微笑,对他说:“你还有什么能够给我的呢?”

    没有了,我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失望之极,目光由疼爱变得冷淡,最后什么也不剩下,继而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华发消失在黑暗中,慕容炽焰只能看见自己双手捧了满满的鲜血。

    那血液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终于沸腾起来,滚溅着溢出手心,烫得他痛不欲生。血液渐渐沸腾得干涸了,显出来的,竟然是参杂着深红血丝和肉瓣的两块骨骼!

    挥之不去的灼热烙印在他的手心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满眼都是下午的阳光,从树叶间落了下来,照在眼睛里很刺目。耳边那些打斗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清晰。

    几乎是麻木地转转脑袋,终于慢慢看清周遭,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你们这些负心薄幸的男人……一个个,一个个……”

    慕容炽焰怔愣着,对上了莫灿愤恨的双目。对方也已经发现他清醒了。

    还能说什么呢?可以说什么呢?慕容炽焰觉得脑袋里前所未有的清晰,可是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如何与她相处。然后他记起来了,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甚至他还知道,自己中了毒,很多年以前就被下了毒药,连续不断的。投毒的人正是眼前这个曾经是最亲密的亲人。

    第二个发现慕容炽焰清醒的是黄翎羽,他叹了口气,道:“炽焰,有什么话等下再说,我准备把她抓回营去。你们要叙旧,到时候也不迟。”

    慕容炽焰把目光别在一边,但也只是转眼之间,就惊醒似的转回视线,小声说道:“左后方三丈处,右后方四丈处,各有一人正在接近。”

    慕容炽焰的反应出乎黄翎羽的意料,他原以为见到莫灿,慕容炽焰不是伤心难过就是歇斯底里,或许还会犯了狂躁之症。可得来的却只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告警。

    黄翎羽淡淡地对慕容炽焰微笑,如果不是行动不便和场合所限,就想俯下身拍拍他的脑袋。但最终,他只是移到慕容炽焰所躺的前方,阻隔住莫灿毒辣的视线。

    “左右各有一人?”他头也不回地轻声问。

    “嗯,功力不弱,但是当然瞒不过我这一行的,”慕容炽焰认真点头,有点自满的样子,像在表现“我就是这一行的能手,没人能逃过我的法眼”一样。

    不过慕容炽焰就是慕容炽焰,他就算自信满满,又怎么会直白地出来呢?就连自满的动作,也是在确信黄翎羽看不到的角度做出来。

    “他们现在还在接近…左边这人停了,好像准备采取什么行动。”他又道。

    黄翎羽不得不称赞,炽焰真的是对周遭的情形了如指掌。

    只是令他觉得奇怪的是,他知道慕容泊涯一直都派有人轮岗隐在暗处跟着。可就现在看来,暗随的却有两拨人。难道还有什么人在搞算计不成!

    ◆·◆

    至于另一方面,被最后加入战局的岳徽和秋弱水搅局,满天地间不是无毒的烟雾就是剧毒的药粉,但都是五颜六色。那些人哪里懂得哪种有毒哪种无毒,都是左闪右避,也幸亏弥散于空气中的药粉虽然打击范围大,药效也消散得快,兼且两人也希望尽量捉活口,否则按照他们的投毒速度,哪里还有人能活。

    当然,由于两人使用的药粉药性冲突,有时造成了难以言喻的药效,有时却又恰好解了彼此的毒性。

    比如一个人左躲右闪,终于熬不住疲惫,速度慢了下来,正正撞中岳徽施放的一朵粉红烟雾里;那人心中刚大呼不好,就看见那个黑衣女人顺手丢了一枚药丹过来,才接触地面,外壳爆得粉碎,从中冒出青绿色的烟尘……

    等两股交相辉映成为紫灰色的毒烟消散,就只能看见这个倒霉家伙横卧泥巴地上,作海棠春睡状,小嘴流涎,满眼痴迷,直愣愣盯着一个同伙,难忍饥渴地道:“好痒!我好痒!”

    也有撞七彩粉而哈哈大笑不止的……

    也有遭了白粉当场昏睡的……

    躲避不及而遭受池鱼之殃的梁小小,连打了十几个喷嚏,边流涕哭叫:“阿嚏阿嚏……岳徽、秋弱水!你们两个狗男女!究竟混合出了什么玩意儿!赶快给我解了……阿嚏阿嚏阿嚏!”

    陆嗜酒轻松得以幸免,乐得屁颠屁颠地唱道:“今儿个真热闹∼诶嘿诶嘿诶嘿!!今儿个真开心∼嗯哪嗯哪嗯哪!”

    满场混乱……

    ◆·◆

    起莫灿,见着自己养育了十数年的孩子,心情要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就算已经没有什么用途,但毕竟还是相处了这么久的孩子。然而慕容炽焰的反应则彻彻底底地打消了她手下留情的想法,对慕容炽焰残存的丁点感情也灰飞烟灭。

    她想不到这么久的培养、辛劳、付出,换来的就是慕容炽焰别开了的视线,置之不理的态度。如此忘恩负义的孩子,也不过是野心不泯的狼子,养来不过是增添烦恼罢。

    思及此,她草草地封穴止血,内力运满全身,凭借多出程平二十年的功力以硬打硬,拚着受内伤也要将程平逼退。

    如此狠打狠的斗法看得黄翎羽胆战心惊,程平是拼了命也要保他安全的,所以根本不在乎内伤外伤一处处的增加。可是黄翎羽看得肉都痛了,就在要下令退避时,他终于听到了来自后方的乌鸦啼叫,看到了来自前方的传讯镜光,李爽的包围圈已经完成。

    黄翎羽长长地叹了口气,引来莫灿的注意——他现在已经具备随时随地能引起莫灿注意的能力了,就算是在高速攻防切换的恶斗中。

    黄翎羽看向莫灿的目光里充满了欣悦之情,弄得莫灿满心烦躁,紧接着就变为恼羞成怒。她还以为,眼前残疾是在嘲笑自己被那孩子抛弃了!嘲笑她争不过他个残疾!

    等等……莫灿心中一凛,残疾……

    仿佛醍醐灌顶,又如当头棒喝——眼前这个残疾,长着一副任谁也认为是好欺负的面孔,经过初见的一段时间后,渐渐感受到让人凛然的气息。那利嘴牙尖狠利如狼的口齿,那种微微笑着不屑一顾的神情,甚至是漆黑瞳孔中映射出的烈焰般的愤怒!

roseku 2009-6-27 22:06

◆Ⅲ第155章烟枪老者

    “你是,你难道是,黄……”

    莫灿不能置信地出这个禁忌的名字。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人人唯恐引发她的迁怒。

    莫灿如何能够不怒!正是黄翎羽,夺走了阎非璜唯一所爱的位置。还是黄翎羽,竟然逃出了的她囚禁。

    “该怎么说呢?”黄翎羽道,“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总算了解得很清楚了,能让阎非璜宁死也不愿接触,果然只有你能做到!”

    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了凉气,只觉得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围绕于黄翎羽与莫灿之间的,是一股冷到无可言喻的寒流。

    悲伤、嫉妒、敌视……各种莫名的情绪翻涌着搅痛了莫灿的心,她叱呵一声,长鞭挥出大团的灰雾,藏在中央是隐约的匕首反光就。数十年的执著和怨念逼得她已经接近疯狂,对程平返身回旋过来的长剑视而不见,团身向黄翎羽撞去……

    三丈……二丈……十尺……

    琴瑟目测着距离。莫灿等人的恶斗和激烈的言词冲突为他的接近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十尺已经足够,一旦有何危险,就可以直接冲上去。没想到却与此时听到被保护的目标任务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到梁小小那边,虽得到岳徽事先给的万灵丹和秋弱水给的解毒丸,到底敌不过这对“狗男女”毒烟药粉混杂在一起的威力,喷嚏连连。只有陆嗜酒游刃有余,不时看向程平这边的战局。只是他虽然心痒难耐,只盼快快解决了喽罗去和程平并肩作战,耳边又老是响起程平对他的嘱托:“这几个小的要是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差池,哼哼,你这一辈子都是别再想了。”

    眼看着自己这边喽罗的数量越来越小,计算着这三个小雏鸟再怎么着也不能栽了吧,打定主意再做掉一人就要掉转头去帮程平时,就看到了莫灿发狂舍程平攻黄翎羽的一幕。

    陆嗜酒心弦大震,程平虽然没危险了,但莫灿如此有去无回的凌厉一击,就算程平能在后使出杀招,也无法挽回黄翎羽的性命。

    只是说时还迟那时却快,黄翎羽后方左右两个方向,竟突如其来跃出两个人,双双挡在莫灿身前,其中之一荡开莫灿必杀一击,另一人却反身去打黄翎羽!

    ◆·◆

    琴瑟早注意到除自己,还有人潜藏在附近窥觑。原以为是暗随着作为护卫的,哪知道对方一出来就直接向黄翎羽脑后击出掌,害得他手忙脚乱地挡驾莫灿的袭击,又要回身去拦那人。

    眼看处,只见对面那人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者,满脸松皮般的皱褶,还在咧嘴冷笑,露出一口黄牙。手中使用的武器还只是根黄铜夹金的大烟杆子。

    黄翎羽身周一下子变成四人大战。刀光剑影中,急得慕容炽焰一头冷汗,但他无论如何努力,只觉得浑身难受,总是动弹不得。

    时间紧迫之下也不容琴瑟多做犹豫,叫道:“这里危险,跟我走!”黄翎羽看向慕容炽焰,此时莫灿也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并非黄翎羽,怒极而笑:“黄翎羽!你总是跟我作对,你要了阎非璜的心还不够,还要跟我抢炽焰么!”

    琴瑟听闻,终于大惊失色,眼前此人竟然就是传言中的瘟神,而且听莫灿的言语,显然与阎非璜的关系非同一般。难怪,难怪阎非璜如此重视于他。

    黄翎羽笑了笑,对琴瑟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但还是免了,你打死我把我带走还比较可行。”

    眼见那个使用烟枪的老者又是一杆子要敲黄翎羽,慕容炽焰焦急道:“你没看到里很危险了吗!为什么不离开!”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莫灿手中不停,恨恨道,“顶着这副软弱可欺的面孔,就会装着深情似海的样子,难怪能屡屡横刀夺爱。”

    琴瑟暗忖,不论这陆稔斝是否大魔头黄翎羽,阎非璜还真了解他,难怪要求一旦见有险情,不要问他愿意离开与否,直接敲晕了带走。思及此,他翻掌一招手刀向黄翎羽脑后砍去,另一手擎出钢刀,架向莫灿恰又刺来的匕首。可出了招他才发现,对方那老者竟然也是一烟枪指向黄翎羽脑后大穴,心中暗忖:这人果然真是来暗杀的!堪堪抵过莫灿,未等招式用老,就转手去打对面那人。

    不论场面如何混乱,黄翎羽始终没有移动位置。这些情形说来繁杂,其实也只是盏茶时分的事情。对面联络的镜光闪了两下,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停手吧,不论是被哪一方面派来的,今天大家谁也跑不掉了。”

    话音还没落下,四面八方传来簌簌的声响。莫灿等人才注意到,不知道何时起,四周已经被包围。

    五十余丈以外,山丘上、树丛顶,稀稀疏疏的冒出箭簇的寒光,直指中央。样的距离,难道在射程之内吗?

    黄翎羽失望地发现没有一个人停手,于是道:“看来你们不相信……”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手势。几乎就是同时,似乎是一阵狂风卷过树林里外、山丘上下,数百箭矢蝗虫般掷来,只听飒飒声响过后,足有两臂之长的劲箭全都斜插入泥地里,围绕着黄翎羽等人,支支都没入了三寸有多。

    “不愧是泊涯准备的弓骑兵队啊!”黄翎羽叹息着,十分满意的样子。

    原来他在事先就与慕容泊涯商量,南韩军队胜在武器,要与之作战,也要在武器上想办法。若是也以大炮与阎非璜阵下对垒,很可能就引起炸药竞赛——爆破之类原本就是阎非璜的专长,斗到最后也是要输给他的。于是决定在冷兵器上进行全面的改良。

    首先就是弓箭。

    如今,南王军的轻步兵还是使用硬木弓,而几支弓骑兵则已经换上了威力巨大的复合弓,以牛皮在硬木弓外缠紧,使用坚硬的钢丝弓弦,大大增强了弓箭的威力和射程。

    几伙人慢慢的停下手,他们已经确信了,包围军的箭矢随时可能穿透自己的身体。琴瑟甚至想,难怪此人老神在在,何时安排了这些人马,自己竟然不知道。却说秦枇杷在外围看到种形势,心里早就大叫不好,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家兄弟救护出来。他肚肠里正在千回百转,肩头上忽然一沉,回转视线时,发现竟然是李爽站在自己身后。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枇杷集中力过甚,又以为自己藏得隐蔽、且消除气息的工夫已入化境,忘了世界上还有着各种非规格人物和突发事件的存在。

    李爽其他功夫不行,但目测观察何处适于藏身窥探、何处适于藏身暗杀的能力还是非常之强的,为了能在乱军中保命,轻功也是久经培训。

    他并非察觉了有人跟踪,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到些盲察看有无缺失时发现了秦枇杷而已。至于弓骑兵队何时该下令射箭,何时该收紧包围,南王军帐下也不是草包,自然知道如何便宜行事。

    李爽笑嘻嘻地道:“枇杷啊枇杷,军师今日竟然突发奇想问起你的名字,我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原来你果然有问题啊!”说着话,另一只手执着枚岳徽特制的钢针,直插入秦枇杷肋下。

    秦枇杷只觉得身躯一麻,还来不及叫不好,就栽倒下去,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竟然轻忽了李爽的存在,真犯低级错误了。

    ◆Ⅲ第156章生擒魔女

    莫灿眼见被包围,那些箭簇虽然稀疏,然而射至中心也能汇集得密密麻麻,把人插成刺猬。她却不甘心,暗忖弓箭手距离如此之远,自己与黄翎羽又如此之近,如果能贴近黄翎羽身边,弓兵就不敢出手。甚至自己还擒到了人质,能够以此离开险境。

    琴瑟和那烟枪老者尚在对峙,却忽见莫灿再度甩开程平,探出匕首,直刺仍旧不能动弹的慕容炽焰。在场的众人,琴瑟与老者的目标是黄翎羽,程平则被弹开两丈之外,眼见无人可以救护慕容炽焰,他就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丧命于莫灿手下。

    就算知道莫灿此行目的在于从慕容炽焰口中得到《自怜集》的藏处,程平仍然不能不担心,这女人上一刻的想法是样,下一刻却又衍生出更为可怕的主意,只怕现在也当真是要除去慕容炽焰。他身势刚及触地不及站稳,还在踉跄着跌退,拚着内息逆流,反手一剑插在地上,竭力回身去阻莫灿。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的事情,哪里来得及阻挡。莫灿的鞭影护在身后,集中了力量在身前那柄匕首,慕容炽焰只是怅然似的看着她手上那点寒光,好像还不太相信她终于愿意下狠手了。

    莫灿冷然地回视,心想,狠手早就下了,他为什么还存在着幻想?又想,他终究还是个傻孩子,为什么会认为世间真有好人存在呢?各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偶尔利用一下他人,也是情理之中。

    眼见着终于要刺入慕容炽焰身体之时,莫灿终于看见黄翎羽动了。黄翎羽终于还是动了,他推着手杖斜身倒下,挡在匕首之前。

    慕容炽焰张大嘴,发现自己害怕得甚至根本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看着黄翎羽的背影在眼前越来越大,遮挡了来自空的从树影间散落的光线。

    ——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人啊,如果死了,会不会也变得冰冷呢?如果死了,是不是也会逐渐腐败、变色、发出恶臭,然后化为烂肉血水骨架,这世上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呢?

    慕容炽焰觉得眼睛里热辣辣的,无法抑制地滚烫的东西漫了上来,流了出来。他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绝望。

    到手了——莫灿心想。

    黄翎羽的反应出乎莫灿的预料,按照她的设想,黄翎羽顶多是被的举动惊呆,而后下手生擒就能轻易办到了。程平虽然逊她一筹功力,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要黄翎羽能稍微侧避,莫灿就没有生擒他的时间,最多只能将之当场击毙。

    可是黄翎羽还真舍得以命相搏啊,难怪她身边的人不断地被他抢去,做个祸水果然也是需要付出本钱的。当然,这一次的本钱足够大,大到他无法负担得起。

    如此想着,莫灿收回匕首,鞭势回转,卷向黄翎羽。不论是琴瑟还是那老者,都是脸色丕变,而莫灿,则在确实地感受到长鞭子卷紧之时,张狂地大笑起来,就算擒不到慕容炽焰,有黄翎羽在手也值得得很啊。

    就在莫灿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猛然间腿根剧痛,穿骨裂肉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将黄翎羽甩开。难以置信地瞪着被她把握在手中的人,这个应该是毫无杀伤力一点危害也没有的祸水……手中握着拇指粗细的青铜手杖,这手杖竟然刺入的大腿,从后臀直穿出来。

    “我特意计算了角度,不会刺破动脉,你应该感谢我了。”黄翎羽浅笑着道,“不过从那里穿出去…有像贵殿的尊臀长了针刺,如此造型虽然不太雅观,还望您见谅着些。”

    莫灿喉头被哽住了,大量的气体无法从胸腔透出去,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剧烈的惨痛让她几乎忘记呼吸。“啊——”她终于扯起嗓子,高声惨叫起来,甩下从不离身的长鞭,双手把上匕首,直往黄翎羽身上刺去。

    可是只听当的巨响,匕首狠狠砸在铁板上。

    程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俗话说,聪明人从不犯第二次错误。我们都给你多少次提示了,你竟然还不知道我们人人身上都穿了护甲!”

    黄翎羽手杖轻微一个搅动,莫灿只觉得皮肉都给搅得打结起来,再也忍耐不住地弃刀抱腿,嘶声惨叫。她急痛之下顾不得别的,只求赶紧把那摧残她肉体的恶魔打得灰飞烟灭,凝聚内力扬手向黄翎羽脑门上打下。

    只可惜也轮不到她逞能了,手掌还在半空,就被琴瑟给牢牢抓住,后颈上挨了老者一记烟枪。惊怒焦急加上身负重伤,莫灿再支持不住,倾身砸倒在黄翎羽肩上。

    黄翎羽自己也躲避不及,就么被莫灿抱成一团,重重砸在慕容炽焰身上。只可惜慕容炽焰身上同样也穿硬甲,如此一来,遭大殃的就是黄翎羽的后脑勺。但听得咕咚声响,慕容炽焰只觉得胸前震动,继而听见黄翎羽的“哎啊”惨叫。

    总算没事……

    慕容炽焰也不知道自己是笑是泪,奋力着移动了麻软的手臂,从后面抱着黄翎羽,低声说道:“以后我再也不穿硬甲了,你爱跌哪里就跌哪里。”

    ◆·◆

    琴瑟醒过来的时候,天大概已经黑了很久了。因为肚子里空空如也,许久没有进食的样子。这里是一间独立的客房,可是他就是知道自己出不去,而且气海半点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他镇定地起身松筋骨,准备长期抗战,阎非璜特意飞鹰过来让他莫要透露身份,一定有深刻的原因在内。

    琴瑟摸着自己后脑勺肿起的大包,咒骂那烟枪老者。

    原来烟枪老者竟也是护着黄翎羽的人,可那满嘴黄牙的老头儿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自己起码还先请示被保护的目标人物是否愿意自愿撤离,那老者则二话不上来就敲,弄得他以为对方是绑匪来着。

    在他确定莫灿已无危险性要悄悄撤离时,老头儿转头就偷袭了他。更有甚者,应该是被他保护的那个对象,那个叫做陆稔斝,但好像真名又是黄翎羽的人,几手杖将他拦截下来。最后到底是被谁从身后敲了一记,忙乱中根本没有看到。

    啊!

    琴瑟大惊。黄翎羽怎么会武功?

    啊?

    他歪了一下头,头晕眼花的想不通。

    再歪了一下头,啊,可是的确看见黄翎羽武力拦截自己,两根手杖被他操纵得如同长了飞毛腿一般。还有那杖体要穿透人的血肉骨骼,得需要多大的气力。

    若果还有人跟他黄翎羽是个白丁、啥也不懂、武功门外汉之类的,琴瑟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往对方脸上吐浓痰。

roseku 2009-6-27 22:07

◆Ⅲ第157章诱人之策

    “这么说,你们原来是认识的?”程平指着那个烟枪老者,他到现在还有难以置信,中途冲出来两人,都有往黄翎羽身上招呼的意思,结果哪个都不认识。

    此刻他们已经回到了前营,卓剑闻知他们遇袭的经过,念及慕容泊涯的嘱托和威胁,虽也吓得满头冷汗,但还是负责善后去了。生擒了莫灿和十八名手下的事情,还当立刻通知柴郡。

    黄翎羽哭笑不得地道,“钱先生,你就算被慕容泊涯收买了,也不能见我就往头上招呼啊,虽然打不死人但是还是很可能会打笨人的,我难道要找肖先生来赔?”

    黄牙老头一张脸笑得松皮似的褶起来:“你小子,过了多少年还只会借着肖掌事的名义来压人,只可惜怀戈当早就散伙了,他如今也管不了我。”

    原来此人是怀戈当铺的账房管钱先生,因为姓钱,便被人叫做钱管钱。

    他并非西戗族人,以前还曾是某个山寨的土匪头子,然后被招入了白衣教的门下。

    这位钱先生为人是一等一的有趣,做事一等一的利落,长相则是一等一的猥琐。当年在怀戈当,各当铺联合江北典帮前来踢场那时,黄翎羽就曾利用钱先生的猥琐长相,将别家当铺的首领孙寡妇气得呕吐。

    钱先生把玩着手中的老铜镶金大烟枪,说道:“慕容泊涯他也只能劳动我这把老骨头了,要不然还有哪个人敢毫不犹豫就往你“陆军师”脑袋上招呼?”他越说笑得越夸张,“‘陆大军师’?‘陆军师’?哈,才几年不见,你还真能搞啊!这张脸也是,谁给你做了这么娘娘腔的面具?真是天才!”

    旁边的李爽看得有趣,他难得见到黄大低人一头的样子,如今看来,黄大显然是被这个钱先生给压迫着的了。

    钱管钱先生身份特殊,若是平时就随他奚落去了,但黄翎羽怎么可能在学生面前丧失威信?败给自己的学生是经地义的,这是作为师长最高的荣誉;但是在自己学生面前被他人奚落,则是万万不能的事。

    他问:“钱先生,慕容泊涯是真的没跟你说还是假的没跟你说?”

    “说什么?”

    黄翎羽掠开鬓角的碎发,示意给他看,一边道:“这不是面具,我生来就长样,以前在怀戈当的时候才是戴面具。”

    “什么!”钱先生并非西戗族人,关于血统纯正的西戗族人到一定年龄会发生变化的事情,也就根本没听人说过。毕竟在个时代,纯血的西戗人已经几近于无。

    程平也附和道:“是真的,黄大就长这样,没有戴面具。”

    钱先生难以置信,扑上去就往他脸上摸,摸来摸去果然找不到面具存在的痕迹。

    黄翎羽趁热打铁道:“先生那是竟然没发觉吗?可是我以为凭钱先生的眼力应当看得出来的啊;……再说,肖先生、慕容泊涯、张管账他们都是知道的,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啊,莫非钱先生你的人缘并非我看上去的那么好,明明看着很融洽的样子,莫非受到了大家有意无意的排斥么?”

    一番莫须有的话说下来,钱管钱几乎产生了动摇。他申辩地说道:“不,不会的,肖先生一直是很公平亲切的人;张胖子从伙房偷回来的宵夜还常常和分食……”

    黄翎羽微笑地看着钱管钱,他这几年在六芒楼里与学生们相处下来,境界越发高超了,虽然不说话,神情平和安详,但就是像个面对不肯承认错误的小孩的长辈。

    过不了多久,钱老先生动摇了,难道不是吗?黄翎羽现在的面孔明明就是真的,难道自己真的是被肖先生他们联合着欺骗了么多年吗?

    他终于产生了要蹲在墙角面壁思过,反省失败的一生的想法,全身上下布满阴暗悲凉的气息,令见者只觉深感人生之阴暗。

    程平丢给李爽一个警告的眼色,不要轻易挑战黄大的权威,否则能顷刻间让你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

    李爽还能说什么,看好戏的态度早就收了,毕恭毕敬地起身道:“黄大,我想出去练习俯卧撑,能不能先回避了?”

    黄翎羽一眼扫过去,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不敢进也不敢退。时候帐外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帐帘撩开后,进来的是岳徽和换回男装的梁小小。

    看见他们两人回来,李爽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有人陪伴他一同度过这难以忍受的时分了。帐篷中的气氛太阴暗,不适于人类生存——有谁能够忍受一个七老八十的猥琐老头子缩在椅子阴影里喃喃自语反省人生的!

    事情出于李爽的意料,仔细观看之后,才发现其中一人的脸色比还在反省自身错误的钱先生要阴暗。

    “岳徽,发生什么事了?”黄翎羽问。

    出乎意料的,岳徽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话也不说。梁小小同情地道:“他刚才给秋弱水治疗……”

    李爽不等他完,焦急道:“秋弱水的伤势很重吗?”

    梁小小摊开双手,耸耸肩:“断了两根肋骨,岳徽要帮她缠绷带固定,被她丢了一窝蜘蛛赶出来。”

    李爽在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颇感同情,将一只手臂搭在岳徽肩膀上道:“老兄你也该知足了,也只有你才能够领受到这种待遇。要是其他人早就被毒死了,所以她也就只敢向你丢蜘蛛。”

    “这不是关键。”岳徽道。

    “啊?”

    梁小小:“秋弱水喝了药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那不是很好吗?”

    “你不要老是打断我行不行!重在后面,后面!”梁小小沉重地道,“黄大,恭喜你,你成了秋弱水同学的梦中情人了。”

    “什么!”李爽几乎喷饭,可惜无饭可喷。

    “她在睡梦中,反复地说‘黄大好可爱’、‘好想养一只黄大’……”

    这回,连老成持重的程平都忍不住寒毛直竖:“我知道黑寡妇是个很可怕的女人,但从来也没有恶意地认为她的学生也会像她一样可怕。现在看来,我错了。”

    梁小小也对李爽道:“你看是吧,黑寡妇那一派的师徒们,根本就是男人公敌啊!”

    李爽狐疑地道:“可是这样的话,岳徽你不高兴什么啊。”

    “你少根筋啊?他那阴暗家伙喜欢秋弱水喜欢很久了。”

    李爽吓得膝盖一软,几乎摔倒在地:“天!你千万别把那女人带进咱们宿舍,否则绝对要成蜘蛛窝。”

    岳徽缓了口气,对黄翎羽道:“黄大,我不是生你气,我是在想自己怎么没有先下手为强。”

    黄翎羽狐疑地道:“关于秋弱水在梦中说出这样的‘告白’,我能够大致了解原因……”顿了顿,他继续说,“我从来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代表我必须尽最大可能去了解你们的个性。包括喜好和憎恶……我想,秋弱水大概觉得,我用拐杖那时候看上去像极了蜘蛛……”

    ◆Ⅲ第158章以德报怨

    岳徽听黄翎羽如此说,待回忆时,惊觉果然十分的像,平时黄大慢慢“走”的时候还挺正常的,但今日战,面对莫灿那时候,两根杖子一起出,站在地上像筷子,走得快了简直跟八脚蜘蛛爬啊爬的动作一模一样。

    众人越想越觉得像极了,用拐杖用到这个境界,真是难能可贵,一边为秋弱水对蜘蛛等物的执著而深感钦佩,一边也为黄翎羽竟然能读懂秋弱水的梦中话而抹冷汗。

    李爽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刚才一路上还在烦恼该怎么从秦枇杷口中探听出情报,心生一计,自告奋勇:“黄大,关于那个秦枇杷,我有办法能够不伤他分毫就探听到他的来头。”

    “是吗?”黄翎羽思考片刻,道,“这样吧,李爽你去负责秦枇杷,程平你来负责那个最后出现的彩衣人。记住,不能有损伤。但是心灵方面的损伤就不是我的管理范围了。”

    李爽奸笑道:“黄大真知道我的秉性,绝对让他从今后对‘朋友’、‘同伴’之类产生深刻的忧患意识。小小,我需要你的帮忙,一起来吧!”

    几个人忙不迭的出去。

    黄翎羽则暗自叹气,阎非璜啊阎非璜,你这人就是这样,大处关节把得死紧死严,小处关节就给我错漏百出,真不知道你在世界上怎么活到现在,而且还活得这么精彩。

    原来两个人的来处他都已经知道。但是姑且让几个小的借此训练、见习一下程平和李爽的手段,也是一个很好的教材。阎非璜,我没有让他们留下无法恢复的心灵创伤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钱管钱磕磕烟斗,道:“既然这次你没有事,那我的任务还在执行中,没什么好说的,你洗浴、出恭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在旁偷看,就此告辞!”

    他不等黄翎羽挽留,两步出了帐,而后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

    还没走进莫灿所在的帐篷,就能听见里面一连串的叱骂,全部都是莫灿的声音。

    黄翎羽、岳徽掀开帐子,看见只有一个医兵正在给她包扎。可怜莫灿全身上下都被捆得麻花似的,穴道之类的就更不用,银针整根地刺入了穴位。

    莫灿的伤口虽然让岳徽给缝合了,但由于她适时醒来,表现出极为不配合的态度,以至于至今未能包扎。为了上药方便,患处还没穿上亵裤,只盖着一层薄薄的被角。于是莫灿挖心掏肺地搜罗狠毒语言,就是不让那个医务兵进身。不过她如今也只能徒逞口舌之骂。

    黄翎羽见此情景就问岳徽:“怎么不叫个女的给她包?”

    岳徽心平气和地道:“要找女的,至少要到五里地之外。最近的女子只有秋弱水同学,你也看到了,她受了伤,不是能服伺病人的状态。”

    “哦。”黄翎羽点头,对那士兵道,“刚才真是太辛苦你了,剩下的我们接手就好。”

    那医兵抹了把汗,讷讷地退下,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莫灿虽然受伤,但出血不多,她又是个生命力绝对旺盛的女人,只睁着双喷火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瞪黄翎羽和岳徽。

    黄翎羽坐在身边的地上,探手揭开她身上的薄被,察看血肉模糊的患处。只把莫灿羞窘得面生红晕,破口又骂。一时间,什么“小贼”、“色胚”之词满天乱飞。

    岳徽暗自摇头叹气,心想这女人也不过只能达到如此境界,要想激怒黄大,可还得再修炼些时日。

    果然,黄翎羽不愠不火,淡淡地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好看吗?当年过我眼的死人不知凡几,没几个比你年老丑陋,你又在自作多情什么?”

    莫灿喉头咯咯直响,好大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面,上不去下不来,几乎就这么要被憋死。偏生黄翎羽还不住口,继续道:“说起来,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女尸都比你漂亮多了。”

    岳徽本着勤学好问的精神询问:“马王堆汉墓是什么?”

    “……怎么说,相当于千年前下葬的荣翔王墓吧。”

    岳徽认真地点头表示明白,目光再回到莫灿身上时,发现她已经蹬腿翻了白眼。他颤抖道:“黄、黄大,她被你说昏过去了……”

    “ 嗯,我知道。”黄翎羽一边回应,一边拿起绷带药草给她简单包扎。沦落到让“情敌”,还是个男子的“情敌”来为她处理伤口——还是那处的伤口,莫灿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而且为了方便缝合、防止感染,那处上面的毛也都剔得精光。如果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黄翎羽光是想都觉得人生无趣。

    “黄大,你以前不是教导过们,对待病人要温和的吗?怎么能把她说晕呢。”岳徽眼中闪烁着恶劣的光芒,他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偏偏要看黄翎羽如何自圆其。

    “你知道我和她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吧。”

    岳徽嗫嚅的不敢回答。

    “不用隐瞒了,你们这帮捣蛋惯了的,穷极无聊都去查了些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黄大!”岳徽告饶地求他。

    “岳徽啊,”黄翎羽语重心长地道,“你确定每旬一次的六芒楼楼会你都参加了吧,没有逃过吗?”

    “没有啊。”

    “可见你听讲十分不专心,‘以德报怨’听说过吗?”

    “当然听过,所以才问你怎么这么对她。”

    “后面一句呢?”

    “呃……”

    黄翎羽微微地笑,如菩萨似佛陀,可惜不怀好意:“‘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如此经典之言竟然只记前而不记后,难道你想要不分好坏一味纵容敌人?回去将楼规抄五十遍给我。”

    “……”

    ◆·◆

    话说阎非璜正在南韩黑羽旗内处理军务时,外帐传来通报声。是他派出去执行刺杀任务的魑魅和魍魉回来了。(注:读音非别为“吃妹”和“王亮”)

    时值正午,军务繁忙,阎非璜尚未进食,便传了两人进来,让人上了饭菜一同用饭。可是魑魅和魍魉进来了很久,阎非璜还埋头在军册中奋笔疾书。他们也习惯了,安静用饭。

    待得快吃完时,阎非璜才放下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舒了好大一口气。抬眼见到他们,惊奇道:“咦,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魑魅魍魉对视一眼,叹气,齐声道:“进来很久了。”

    阎非璜才想起还是自己让他们先用饭的,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撑起身往他们走去,一边道:“这次任务辛苦你们了,对方不太好惹吧。”他刚走到一半,忽然看见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知不觉就停下脚步,只觉得全身发冷。

    魑魅惊觉他的动摇,思及此人是塌下来都能大笑以对的,竟不知究竟什么事情让他变色至此,于是也大惊失色,问:“阎兄,你这是怎么了?”

    阎非璜指着他们身上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你们执行任务时,都是穿这一身么?”

    两人奇怪极了,但还是由魑魅答道:“正是,阎兄以前曾经过,夜间穿黑衣当然易于隐蔽藏身,但若是白就显然不适用。阎兄还曾说,如果是在丛林间埋伏潜藏,要用绿色至深褐的布块缝起补丁,我们四兄弟试了下效果,果然不错,于是就这么穿用了!”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搔起后脑勺,“当然,由于穿起来别人都觉得十分奇怪,所以我们一般也不会穿回营地里,在外面就换回军服了。只是这次回来得急一些,没来得及换……”

    再看阎非璜时,他已经一只手抚着胃部,满脸惨白,讷讷地念道:“惨了……”

roseku 2009-6-27 22:08

◆Ⅲ第159章一纸诏书

    到这时,阎非璜也不禁恨恨起来,为什么黄翎羽偏偏是与他同一时代过来的。这个死人若是什么也不懂该多好,如此一来,他在背后弄些什么手段,也不会被发觉。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期盼黄翎羽那边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才好,否则琴瑟、琵琶两人一旦在黄翎羽面前露面……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迷彩这种在这时算是十分先进的隐蔽色,到了黄翎羽面前则只会成为暴露身份的最大标识。

    脑袋中忽然雷光一闪,阎非璜不禁握紧了双拳,平静了片刻才问:“你们在外面如何称呼自己?”

    魑魅与魍魉两人互相对视,总觉得今日的阎老大没了往日的冷静,显得十分激动,魑魅说道:“当然是用阎兄给起的名字,他叫王亮,我叫王蚩寐。”

    阎非璜晃了晃,几乎站不住的样子,又问:“难道琴瑟和琵琶两兄弟在外面也叫做‘秦色’和‘秦枇杷’!”

    “这是自然,阎兄不是说么,我们平时听惯了自己的名字,出去执行任务若是换了假名,别人叫唤的时候,自己反而反应不过来,往往容易暴露自己是细作的身份。所以我们在自己人营地里用的是假名,到外面才用真名。”

    “啊呀……”阎非璜牙疼似的冷冷地吸了一口长气,数步冲出营帐,往鹰舍去修书让那两兄弟好自为之,见信即刻改名换衣。

    他才走不久,又一个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本来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魑魅、魍魉兄弟,见到此人也赶紧放下碗筷,起身恭迎。原来此人正是黑羽旗王爷金杯尔丹宁。

    只见他身穿战甲,风尘仆仆,一副刚从前线退下的样子。两兄弟暗自想,阎兄谋士当得威风,打仗自有人在前面冲杀,他只用在后军出谋划策就行了。

    金王爷手中还抓着一卷锦黄色的布帛,看那色泽质地,居然还是诏书的样子。魑魅、魍魉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什么紧要诏书下来,让金王爷都失态了。

    金倍尔丹宁也是认得阎非璜的几个得力护卫,见到这两人,打了招呼,只是脸上疏无欢欣之色,沉重难禁。两护卫噤声闭嘴退到角落侍立,等待阎非璜回来。

    大约顿饭时间后,总算要等的人等到了。阎非璜卷开帐帘,满脸疲惫之色,仿佛打了一场激烈的战争,瞬间苍老了数岁。他颓然地坐到金王爷对面,找了茶壶茶杯自斟自饮。金王爷看他如此不对劲,一时间也没敢发话。

    大约整壶茶水都喝去大半,阎非璜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自言自语:“这世上也没有过不去的槛,他若要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尽人事,听命。”

    金王爷越听越是糊涂,终于打断他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思绪,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问:“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这里的大事情都没解决,你倒伤春悲秋起来了。”

    阎非璜不愿外人知道自己的隐秘事情,打起精神,答道:“不过有身体不适罢了,你那里又拿到些什么大的事情?”

    金王爷拿出诏书,随意在桌子上铺开:“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阎非璜仔细看时,看到的竟是小皇帝命他们调兵西南,援助白羽旗的诏令!

    “什么!”他拍案而起。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么?虽白狼王和我们意见总是不和,但毕竟也是南韩一大肱骨之臣。”

    阎非璜离案来回踱步:“竟然么快就沦落到不得不让们前去营救的境地,白狼王,还真是能干啊!”

    “怎么看?”

    阎非璜简直是毛骨悚然,两个护卫身上有可能出疵漏就罢了,连他自己也要去面对黄翎羽了吗!他走了几步,停下,转头对金王爷恶狠狠的说道:“这不关我的事,诏书是给你的,也是你接的。我只有一句忠告给你,遇上南王军,你没有胜算。”

    “你竟不和我同去?”金王爷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道,“莫非你是怕自己胜不了陆稔斝?”

    “和陆稔斝之争,我是尚有胜算。问题是我跟他争个什么。”

    金王爷蹙眉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注意很久了。非璜,你平时都是雷厉风行的,决定了的目标是雷打不动,谁也不能劝阻得了你,从来也没见你怕过谁,唯独遇到某些个别的人就会乱了阵脚。先是黄翎羽的事,后是陆稔斝的事。非璜,你要是有什么烦恼,难道不能和我说说看么?”

    阎非璜摇摇头,道:“你若是不想跟我一拍两散,救助白羽旗的事情只有一个字——拖,能拖多久拖多久。”

    金王爷迟疑地沉吟许久,终于道:“我本来也不愿意帮他,自然会借口战事吃紧走不开身而不去。但是非璜,你心中若是有什么疙瘩,最好早些解决。毕竟这个战场并不大,什么时候遇到黄翎羽和陆稔斝也是不定的事。我希望你能确定自己能够应付那两个人的手段。”

    说完,虽然还是带着些许疑虑,金王爷还是离开了,打心底里,他其实是相信阎非璜的果决的。到最后,阎非璜一定会帮自己,因为他们的目标都一样,统一天下,治理民间。

    ◆·◆

    从六岁起,生活似乎就在摸爬滚打中进行,身上少有完好的时候,总是青肿连片。但是灿姨很好,从没让他出过血,而且每次摔打完后,灿姨会默默地搂着他,给他最温柔的怀抱。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八岁。

    满满地的血红从那个奴仆的脖子中喷溅出来,洒得他全身上下都是滚烫的液体。那时候还是黑发的莫灿就站在他的身后,慈爱地微笑,骄傲地说“做得很好。”

    那个人被断了头颅,死得很快,几乎算是没有挣扎。比起他那会儿挨莫灿的鞭子打得满地打滚要强多了,于是他就想,“最不痛苦的死法应该就是出血的死法了吧?以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真的好痛。”后来他选择了锋锐无比的乌金弦作为傍身的武器。

    十二岁那年,他被暗杀者的剑狠狠划了一道,殷红的鲜血滚滚的涌了出来。刚开始只是觉得剑刃的冰冷和金属的酸涩,后来感到灼热一般,最后渐渐感到疼痛——而且越来越痛。

    那人最终没有活着回去,莫灿发疯似的把他卸成数块。可是他还是哭了出来,他问莫灿:“以前被我杀的人,是不是也会这么痛?”

    “不痛不痛,炽焰乖乖的听话,他们不会觉得痛。因为是炽焰下的手,所以他们是不会觉得痛的——炽焰你是最特别的孩子,所以他们不会感到疼痛。”

    “那为什么我会觉得痛?出血受伤竟然会么痛?”

    “因为下手的是别人啊。”

    “我割别人别人不会痛,我自己割自己也不会痛吗?”

    “炽焰是最特别的孩子,他们不会痛,但是你会痛。炽焰要乖乖的听话,灿姨永远在你身边!”

    灿姨永远在你身边……那个白头发的女人挥舞着双爪,狠狠抓了住他的膝盖,深深地抠了进去,锐利、冰冷、疼痛……

    慕容炽焰安安静静的醒来,他是鹏组的月鹏,他必须随时保持安静。即使做了噩梦也是如此,在惊叫发出之前,他自己已经醒来。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南王军仍然在不断地拔营围追堵截白羽旗,但是谁都是要休息的,按照惯例,两军在夜间都会选择适合地形安营扎寨。

    ◆Ⅲ第160章初为人父

    慕容炽焰一个翻身,惊觉应该在附近的那个人不在。帐篷里一点人气也没有,都是乌黑冰冷和寂静恐怖,耳边似乎又传来“永远在你身边”的吟响。慕容炽焰坐起身来,慢慢缩成一个团,双膝蜷着,双手都死死捂着耳朵。可是越捂那声音就越大,仿佛就在身边有个长着长长白发的女人低下头来,在他脖子后吹着寒气。

    “你很冷吗?”忽然有人问道,“毒还没有去干净,再忍四五日就能全好了。”

    慕容炽焰吃了一惊,抬起头看时,是黄翎羽刚从外面进来,一只手臂里夹着一个小包,还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另一只手仍然是拄着手杖。黄翎羽不等他回答,自己进来回到铺盖上,笑道:“小小今天不在,我还想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是你帮我铺好的?”

    慕容炽焰呆呆的,没有答话。

    “啊,你至少给我点反应好不好,很没有成就感啊。难得我在学生中还比较有威信,到你面前就变透明人了。”黄翎羽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手臂下夹着的小包,两层草纸展开后,是一个青绿色的莲蓬,因为已经放了一段时间,莲蓬的边缘变得有些发黄。

    这是陆嗜酒前两天来时带给他的,来自慕容泊涯的礼物。

    展开随附的信件,是慕容泊涯的笔迹,写着:“山海居的荷花结了莲蓬,大概是柴郡最早下的莲蓬。今天一看就想起以前的事来,不用煮熟,但要记着剥了青皮再吃。”

    几年前初相识时,还真是一言不合拳脚相见,那时候就连吃个莲蓬不懂规矩都被他嘲笑。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最近老是怀念旧事,难道这就是年老的征兆吗?黄翎羽看着手中的莲蓬想。

    他抓着莲蓬两边,微一用力就折成两瓣。看看慕容炽焰,还在傻瓜似的看着自己,黄翎羽特别无奈,递了一瓣给他,道:“你三哥捎带来的,一半给你,一半给我。味道不错,我以前吃过”

    慕容炽焰伸手接过那一瓣,其实他以前都没有见过莲子出自何处,也不知道莲蓬怎么个吃法,但是黄翎羽的话是不会怀疑的,于是十分听话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了下去。

    黄翎羽惊得一巴掌把他手里的莲蓬打飞了,继而才看到炽焰已经变得苍白的脸,仿佛被欺负的受了惊吓的小孩一般。

    他叹口气,道:“是我不对,但是……但是……”他没有但是下去,而是憋忍不住,捂起嘴巴闷声笑了起来。慕容炽焰不高兴了,道:“你究竟怎么了,一会儿发怒一会儿高兴的。”

    “我没有发怒,”黄翎羽止不住笑意,连带着整张脸都在风灯火光中显得红润明艳,“莲蓬不能那样吃……”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前世看过一个教育案例……

    中国的孩子若是被椅子绊倒,中国父母马上过去把孩子抱起来,还不等孩子哭意上来,就拍打那张椅子骂“凳子坏,都是凳子的错,宝宝不哭噢”

    若是美国的孩子被绊倒了,母亲会站在旁边看他自己站起来。记得有个孩子蹲在地上大哭,母亲就在旁边“汤姆,你绊倒了,难道是凳子的错吗?凳子没有动,没看好路,是谁的责任?”

    不知道是哪个牛人说的,过度保护只会养出废物,越是把孩子当成个宝宝,孩子越是会成为个草包。

    黄翎羽深刻地无奈,深觉自己竟然有种“初为人父”的感觉。

    他捡起地上那一瓣,掰了一丁外皮塞到慕容炽焰嘴里,问:“好吃吗?”

    慕容炽焰乖乖地摇头:“一也不好吃。”顿了顿又道,“但是比药剂好吃。”

    “唉,这又不是什么好药,没事你吃它干什么。”黄翎羽剥了一枚带着青皮的莲子出来递给他,“这才是莲子,不过你要看看那里才是能吃的。”

    慕容炽焰接过去,认真的开始研究。

    黄翎羽安静地看,很快觉得眼困,打两个呵欠就钻进薄被中睡。

    慕容炽焰在左右思考后,顺手“解剖”了几颗,终于掌握了诀窍,还有了重大发现,他高兴地说道:“最里面那透明的莲心竟然是甜味的,你也尝尝!”却没有人回答他,转头去看,黄翎羽已经睡着了。

    帐篷里外安安静静的,慕容炽焰嘴里嚼着清香脆甜的莲子,抱着膝头坐在黄翎羽身边,心里都是淡淡的幸福的感觉。

    ◆·◆

    行军还在进行中,白羽旗的兵员仍在不断逃逸,十几万的大军如今仅剩下不到五分之二。其实自从南王军成功截断白羽旗的粮草辎重开始,就已经奠定了白狼王的败局,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所以一应事务都无需黄翎羽的指示,帐下诸将都能随机应变地处理。

    随军诸将自然不觉得辛苦,但在某些人眼中而言,能在军帐外骋马横行,是多么幸运而舒心的事情哪!

    秦枇杷已经连续三日没能睡得很好,不是因为有人捣乱他睡眠——自从沦落到李爽手中后,秦枇杷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心理变态”,什么叫做“心理压力”。这两种东西只有曾经听阎非璜提过,却不曾见识或体会。

    李爽虽然是程平亲自教导出来的,但很多方面都不屑于使用程平的老手段,往往在获得口供方面别出机杼,以坑蒙拐骗为主,所以扰乱睡眠之手段,是李爽所不屑用的。所以这一次,他找到了岳徽和梁小小当助手。

    他所设计的套问方案,以“恶梦”作为线索贯穿全局,以六芒楼教育理念首次提出的“糖果”、“皮鞭”交互作用法予以目标人物最深重的心理压力。心理变态的岳徽就是那根“皮鞭”,笑容恬美的梁小小则是那颗“糖果”。

    白天行军的时候,秦枇杷呆在完全封闭的囚车中,所见只有囚车角落负责看守他的岳徽。当然,岳徽是个十分用功的好学生,否则也不会取得六芒楼医毒班医术组首席的位置。于是就算在封闭的、摇晃的囚车中,他也摆开一个简易工作台,开始解剖。

    刚开始是很常见的青蛙、很健康的田鼠。

    自然的,这年头也没有几个人正经做过解剖,除了要研究生物体项特征以在刺杀术中运用的杀手之外。于是秦枇杷看得津津有味,觉得是个打法无聊时间的好办法。但是很快,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岳徽的解剖手法异于常人。仿佛他自打出生起就精练肢解剥皮抽筋之术,不论是鸟虫鱼还是蛇鼠蛙,岳徽对付之如同神怪传中的庖丁解牛,快,飞快!

    仅仅半天,他就解剖了六种动物。紧接着,下午变成了伤口中长了蛆虫的野鸡尸体,散发着恶心的臭气,棕黄色的小指头粗的蛆虫在野鸡眼眶中出没蠕动。岳徽如视无物,面带拈花惹草的温柔笑意,刀光闪动,野鸡又成了一堆骨架,蛆虫被挑了出来一只只丢到一个小罐中。

roseku 2009-6-27 22:09

◆Ⅲ第161章两男一粥

    阎非璜有家训曰:“泰山一棵松,岿然立天下”;又有曰“任尔风疾雨骤,我自烂泥躺倒”[2];还曰“且走且行看天下,皇亲贵胄奈我何”。综上所述,处变不惊,雷打不动,乃是阎氏门人的最大精神特征。

    秦枇杷不愧是阎非璜带出来的门生,一整面对岳徽下来,刚开始能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则频频打呵欠。好不容易撑持到安营扎寨的地方,岳徽大概见拿他没办法,自行出去解手了。

    他们两人虽同坐一车,但前后都有隔栏。秦枇杷想起自己也半日没有解决问题,精神一起来,直起身子就把手上镣铐往铁栏车壁上乱砸,一边吼叫道:“放老子出去,老子也要解手。”

    果然有了响应,不多时,车门又开。可是进来的却不是岳徽,而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年轻男子。

    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秦枇杷转目去看,在从囚车车窗的铁栏透下的侧光里,发现是陆稔斝夫人的“婢”梁小小——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男装,面色青白有加,蛾眉微蹙,显是有些痛苦。

    他应该也是敌人吧——秦枇杷想,于是没有理会他。

    只见梁小小开始动手收拾满车的残渣,纤纤素手摸到那些内脏、毛皮,越收拾脸色越是难看,喉头甚至荷荷有声,喉结也在上下移动。

    秦枇杷想,真是造孽,这年轻小伙子没有刚才那个岳徽心狠手辣,才见到这种阵仗就觉得恶心了。

    岳徽这时候开门进了来,一见是他,粗声粗气地道:“收拾干净,你这个小贱人。”语罢,一脚踢到梁小小屁股上。梁小小再也忍耐不住,扑在放“工具”的台面一角,嗬嗬呕吐。秦枇杷看得清楚,一大摊稀烂的棕红色粘液稀里哗啦地吐了半桌子。顿时,一股刺鼻的酸味溢满整个车厢。

    看到他们两人样的情形,连秦枇杷也在想,这两人不是一伙的吗?来做什么戏,是在捣什么鬼?

    可是事情出乎意料,岳徽不但没有显示出“同伙”的良心,反而怒骂道:“你大爷的!小贱人竟敢把爷的桌子弄脏,把它舔干净!”

    梁小小扑在台上,满脸痛楚难受之色,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哀求着道:“奴家不敢了,奴家再也不敢了,岳爷绕了奴家吧。”

    只一句话就将秦枇杷雷得外焦里嫩,暗忖,这梁小小扮女人扮久了,还真忘自己是个男子,难怪岳徽要骂他是小贱人。看他样虽然可怜,但未必不是他自己也有错。

    可岳徽还不放过他,取过盛放蛆虫的罐子放到他面前说:“你糟踏了小爷的东西,就要受到惩罚,你要么把这罐子蛆吃下去,要么把小爷的桌子舔干净。”

    梁小小眼中含泪,左右为难,前后恳请不过,终于梨花带雨地推开蛆虫罐子,选择了舔干净台面的惩罚。秦枇杷睁大了眼睛,整个过程几乎令他无法置信。

    梁小小敛衽弯腰,伸出丁香小舌,舔上了那铺满呕吐物的工具台,还丝丝有声。

    这一定是恶梦,秦枇杷想,他甚至能确定岳徽和梁小小并不是一伙的。就算要取信他这个敌人,苦肉计的形式有这么多,何必选择如此糟蹋人尊严的方式。秦枇杷也想象不出,哪个人会让自己朋友受到如此屈辱。

    梁小小一口一口地舔噬、吮吸,棕褐色的粘液里还能见到未消化完全的米粒、稀烂的果片,秦枇杷移开眼睛再也不能看下去,否则还能不能吃得下饭就肯定成为一大问题。

    最后,岳徽舔着唇,道:“明解剖蛆虫……”

    如果今天整日的解剖,秦枇杷还只是觉得臭味难闻一点儿以的话,那么岳徽的微笑足以成为他噩梦影像之一!

    岳徽和梁小小终于离开的时候,秦枇杷暗自松了气。刚才那短短的一刻钟,是他全天来唯一感到遭受压力的时刻。

    天下间怎么会有此恶人!压迫那漂亮的弱小的(?)男孩子遭受如此屈辱,活生生受到这么惨无人道的刑罚。秦枇杷努力想着脱身之策,同时决定了,如果有能力,脱身之后定要给岳徽这个大恶人以颜色,顺便将被压迫的梁小小从魔爪下解救出来。

    第一日就么过去……

    ◆·◆

    程平是在莫灿的囚车外看到黄翎羽的,当时黄翎羽还没进去,于是就随着程平离开三丈以外,轻声谈话。

    几日过去,程平对半路杀出的彩衣人还没有什么进展,但梁小小已经成功取得秦枇杷的同情。而岳徽每日的血腥解剖,以及时而让梁小小吃呕吐物、时而让他吃蛆虫、时而让他吃粪便的做法,更成功引起了秦枇杷深重的心理压力,如今,他连夜晚都不能熟睡。

    黄翎羽听了秦枇杷三日来的遭遇,笑得动摇西晃,几乎要撑不住拐杖摔下地去。

    程平叹气道:“这就是我们的学生啊,平时整楼内的老师好生不亦乐乎,如今终于调转枪头去危害人间,实是可喜可贺!”

    想当年,李爽这个害人精和岳徽这个冷面变态学生臭味相投,在一次白庞的公开解剖课上把白庞糊弄得当场呕吐,被评为当年六芒楼的两大害群之马。

    原来那时候,李爽熬了一碗凤梨八宝粥偷偷带到了课上。趁白庞低头解剖时,把粥都悄悄倒在课桌桌面上。待白庞抬头讲解,做恶心状,哇的作势狂呕。

    众人一看桌面上如此之多的秽物,全部惊呆,白庞也心惊胆战地过来要为他诊脉。可旁边坐着的岳徽却说:“还是先打扫卫生吧,”顿了顿又道,“可是黄大过不能浪费粮食。”

    说完,他凑过头去,丝丝有声地吞食桌面上散发酸气的粥汁。

    白庞当时傻了,站在当地动也动不得。

    哪知道应当是病人的李爽也抬起头,用袖子擦擦嘴角,虚弱疲惫地:“是啊,六芒楼楼训——不能浪费粮食。”于是也凑头过去吃。

    全体傻了。

    白庞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终于捂嘴狂奔出去,嗬嗬狂吐。据此后四五日,以“美食乃是我的唯一美学”为座右铭的白庞都食欲不振。直到两人的恶作剧揭开谜底,白白胖胖的白老师已经变成了青青干干的白老师了。

    此后,该事件在六芒楼内盛传,人称为“两男一粥”事件。

    后来,如此恶作剧在学生们之间蔚然成风,以至于以魔术手法从装蛆虫的罐子里拿出粉虫(一种南方小吃),以绝妙手艺调配出形似粪便的芝麻酱,成为小菜一碟的小把戏。

    黄翎羽笑道:“青出于蓝胜于蓝,他们进展颇有顺利,你却停步不前,不怕被他们笑话吗?”

    “怕有什么用,我这些年也再没有时间精研逼供之道。再说,他们能够善用一张一弛之法操纵对手的精神状况,证明成长迅速,我们也该高兴才是。”程平看到不远处那辆囚车,问,“你要去找莫灿?”

    黄翎羽点头:“让她这么呆下去也不是回事,我准备早给她安排个安身之所。”

    “你问过慕容炽焰了吗?”

    “炽焰?”黄翎羽惊愕道,“关他什么事?”

    黄翎羽才问出口,就知道程平的意思,再怎么说,莫灿也是养育慕容炽焰十几年的人,后来又是她下的毒手,看来看去,怎么都和慕容炽焰有关。不论是报恩还是报仇,程平希望至少能让慕容炽焰表个态。

    他缓缓摇头:“程平,你有时候挺了解人心的,怎么这时候又犯傻呢?”

    ◆Ⅲ第162章兄诱弟攻

    程平知道,有的人出生以来受的就是一套洗脑的教育。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养育自己长大的人,慕容炽焰和莫灿的关系不外乎如是。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被骗了,记事以来的二十年完全就是建立在谎言和利用上,没有爱也没有亲情,自己献出去的信任和依赖,被人全然不珍惜的丢弃,那他会怎么样?

    恨。——所谓人情,不外如是。

    “你是怕他冲动之下下手太重,将来会后悔?但莫灿做的这么过分,而且还有很多恶事没有揭露出来,相信慕容炽焰就算杀了她,将来也不会有后悔的可能。”程平问。

    “不是因为怕他后悔,而是因为他已经作了选择。这次见到莫灿,他不接近也不疏远,只将她当做陌生人。这就是他的愿望了吧,恩啊仇啊什么的,过去的二十年里都算是扯了个齐平,今后不想再有什么关系。”

    程平了然地道:“难怪到现在也没听他问起过莫灿的情况。”

    “总之,这事情就我们全担下来,不要扯上炽焰。”

    “了解。”程平笑了笑,“你这算是将他纳入羽翼下开始保护了吗?”

    黄翎羽迟疑道:“姑且先如此吧,毕竟还有他兄长这一层关系,将来如何安排他,或许慕容楠槿和泊涯还有更好的想法。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我去看看莫灿。”

    程平却拉住他仔细端详他,半晌之后方说道:“这阵子气色还不错,原本我还怕你被累着。”

    黄翎羽耸肩道:“你不想想卓剑是谁的人,连钱管钱那样的人都能被他找过来,这一层他会想不到?这几日实在是把我闲死了,只能没事过来找莫灿解解闷。”

    “她还真可怜,沦落为你的解闷用具,实在是惨无人道。”

    上得车去,莫灿躺在车上,两眼圆瞪直视车顶。她其实还发烧,伤势也仍重,但就是不开口话。自从被黄翎羽看光摸光以后,她似乎已经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任谁来给换药、如厕也都能勉强配合。

    黄翎羽揭开她下体的薄被,巡视一遭,发现绷带上又渗出血水,暗自奇怪。那血色明显新鲜,可是伤口经岳徽缝合,又上了药草后,应当不至于到现在还未愈合。莫非是莫灿刚才有什么大动作震裂了伤口?

    再看这女人时,发现她偏转了脸面向车壁,脖子皮肤倒是有殷红的色泽。黄翎羽狐疑地猜想,是否因为动作过于激烈,所以血液循环加快而在皮肤上生出了红晕。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出血的地方明显不是伤口的位置,而是……

    黄翎羽哭笑不得,他前世是给死人画过妆,缝缝补补的也做过,姑且算是兼职。但也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要服侍女人来例假的情形。他闷声笑了几下,下得车来,找过一名医务兵道:“去搜集半盆草木灰过来,再弄几个士兵挂腰上的那种细长米袋子,用烧酒泡过了交给车上的人。”

    医务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黄翎羽笑道:“你没成亲是吗?没见过女人家来月事的规矩?”他自己没成过亲,但是古代女人用布条裹了草木灰当卫生巾用的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说得这么明白,那大人脸色就变了。说也奇怪,这些接触人体很多的士兵,若是为异性包扎换药更衣时也不会觉得羞涩,可一旦论及月事,就变成了缩头乌龟,个个在一边换表情玩。

    “也不用帮她换,她自己换就可以。”黄翎羽道。

    哪知道那医务兵更本不是是因为这样而变了脸色,他只是讷讷地问:“我还以为她应该已经绝经了吧,怎么原来还没有啊……”

    这问题出乎意料之极,黄翎羽几乎当场呕血,他拍着医务兵的肩膀道:“这位兄弟,你很有前途,有机会多和岳徽交流交流。”至于车里面的莫灿听见后是否再度昏死,就不是黄翎羽能关心的范围了。

    “原来你还知道女人月事时该怎么处理。真令人惊讶,明明没见你和什么女人有过交流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在身后。黄翎羽一下子愣住,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肩膀被人搭住。

    对面那医务兵只是惊讶了瞬间,就转身离开自己做事去了。

    黄翎羽捂额想,这是幻觉吗?应该是幻觉。这个时候,慕容泊涯应该是在柴郡做着最后的整备工作,调配粮草的供给。

    是的,肩膀上的这个手只是自己的幻觉,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幻听,至于竟然看见他就站在身旁,还嬉皮笑脸的样子……应该也是幻视……吧?

    慕容泊涯看见黄翎羽这样子,连日奔忙的疲惫全部不翼而飞,怎么样也觉得值得了。他让带路过来的传令兵离开,看看四下里还有很多士兵来回走动,颇有不甘心地道:“哎,四处都这么多人,想要立即与你行房中之礼,恐怕不太方便。”

    “房中你个头!”黄翎羽怒吼道,“你不在柴郡跑这里来做什么。”

    “哎哎哎,谋杀亲夫也不是这样谋杀的啊,”慕容泊涯捂起耳朵,满脸委屈,“看到我过来,你也不能高兴一点,真没意思。”

    黄翎羽深吸一口气,镇静片刻,才心平气和地道:“慕容泊涯同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不在柴郡跑这里来做什么!”最后一句又提了个八度上去。

    “哇,河东狮吼,见识到了!”慕容泊涯龇牙咧嘴地,自言自语地抱怨,眼见黄翎羽不依不饶要追究责任,才安抚他道,“我当然是把柴郡的防务都安排好了才出来的。”又嘟哝着道,“你怎么就这么对我,难道平时都没有想念我一点吗?”

    黄翎羽仔细打量他,才多久不见,果然多了两个黑眼圈,初见面的高兴劲儿一过去,就显得摇摇欲睡,看来是赶工赶到要吐血的程度才会如此。

    “哎……”黄翎羽无可奈何,摸摸他的头顶权当安慰。

    不过慕容泊涯很快又憋不住开心,其实他哪里能憋得住,见到黄翎羽后,简直想把几年份的笑容全部都摆出来。他也不管周围还有士兵的存在,搂住黄翎羽的腰,问:“我让陆嗜酒带来的‘定情信物’,你可收到?”

    “定情信物?”黄翎羽奇怪道,“你哪里有让他带什么‘定情信物’过来?”

    “莲蓬啊,今年最早下来的。”

    黄翎羽忍不住握起拳头顶他下巴,道:“你拿莲蓬当定情信物也不早说!既然如此,错不在我,你自己和你弟弟定情去吧。”

    “啊?”

    “莲蓬都让你弟弟吃了,我一觉睡起来,他还一个劲地嚷莲心很鲜甜,还想要。我看他挺中意你的‘定情信物’,你们俩凑一对,正好是‘兄诱弟攻’……”[3]

    慕容泊涯脸全皱了起来:“放过我吧,好恶心……”

roseku 2009-6-27 22:09

◆Ⅲ第163章禽兽一头

    那个医务兵又匆匆地赶回来,腋下夹了几个米袋子,手里端个破盆。黄翎羽一见,赶紧把他叫住,指向他手里的东西就问:“你那是什么?”

    “草木灰啊。”士兵看向盆里黑乎乎的半粉末状的东西,理所当然地说。

    黄翎羽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道:“根本还没烧够火候,这是木炭,要烧成白色的那种灰……”

    “行了行了,你把自己当莫家养的家仆了?木炭就木炭,反正也是干净的,大不了用得她一屁股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慕容泊涯对他这么说,还一面把人往外拉。

    “我是担心你士兵的安危,那个白发魔女要想让别人不舒服,不用武功也可以做到的。”

    慕容泊涯嗤笑道:“卓剑训练出来的手下,哪能有几个是脸皮薄的。更何况军医帐原先还是杨伟管得的,你那时候不在所以不知道可有多热闹。”

    “行,是我多心,不该怀疑了你的能力。”才说到这里,果然听到莫灿所在的马车上传来叱骂声,难得那上去的医兵也没有怨言,半生不吭地呆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好吧。”黄翎羽说道,“我承认,这样对她太不人道了,但是你确定是在比谁的手段更狠毒吗?”

    慕容泊涯认真地看他,一字一字地说:“你还给她治疗,我就没见过哪个战俘得过这么好的待遇。你如果不在意她做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这回可不听你的,至少这回要做一次主。”

    慕容泊涯曾想过莫灿有可能会来袭击作为军师存在于南王军中的“陆稔斝”,所以早就让钱管钱在暗中窥视顺便通风报信。他是于数日前接到钱管钱的飞信,得知莫灿果然来袭,而且还被擒押。拼命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安排好交接的人手,他就忙不迭赶来了。

    他越到后面越是激动,牙都要咬起来。

    黄翎羽脸黑地颓然道:“你激动个什么劲,我自己的事情难道不会处理好?只怕到时候要把她怄得半死,以当天下后母的前车之鉴。”

    “后母?”慕容泊涯莫名其妙。

    “天!你还真是重色轻友,不,重色轻弟的典范!你忘了她对炽焰做的事情啊。”

    慕容泊涯脸色变得比黄翎羽还黑,拉得比马还长,一副“我对你无话可”的样子。

    “你有意见?”

    他哽了半晌,才忿忿地道:“就凭她还想当炽焰的后母了,你太抬举她了!真让我恨得牙齿痒痒的,想把你咬几口才解恨。”说罢,真的就把嘴巴凑到黄翎羽脖子上面嗅来嗅去,要找落嘴的样子。

    黄翎羽被他闹得全身发痒,又被他箍在手臂里,左躲右闪也闪躲不及,笑骂:“旁边还有人看呢,你看看他们,下巴都要掉地了。”

    闻言往旁边一看,果然有几个路过的士兵下巴都要脱臼的样子。其实因为长期搞幕后工作的关系,认得慕容泊涯的人还不是很多,但“陆稔斝”相貌特征十分出众,又经常出入军营,认得他的人当然不少。

    慕容泊涯冷哼道:“我巴不得他们都看光了,看谁还敢炽焰是你夫人。”然后又凑到他耳旁邪恶地补充了一句,“别瞧他们一副惊讶的模样,其实下面已经蠢蠢欲动,我敢打赌,等会儿他们就要自己打炮去。”

    “打炮?”黄翎羽哑然。

    前世所在的各国能力正常的男人们也喜欢将“把自己的精华献给自己的手”深情地称之为“打手枪”或“打炮”。这年代自然没有手枪,但是因为阎非璜介入的原因,大炮已经有了。没有想到的是,还马上就出现了“打炮”的动词。如此想来,男人在方面真是……不论古今中外,还都是很有共同语言啊。

    “说到打炮……”慕容泊涯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嗯,我纵马两日两夜才来,身上又是灰尘又是汗臭,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去洗浴才对。”说罢,将黄翎羽一扛而起,大步往营外走。

    “喂,打炮和洗澡有什么关系啊!”黄翎羽在他身上奋力挣扎,“再说你去洗就去洗吧,我也不阻止,可为什么要把我扯过去!”

    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斜阳照耀的营门外,营帐之间才转出两个人来,正是完成了今日“恐吓”任务的岳徽和梁小小。

    岳徽摇头道:“想不到黄大还这么天真幼稚,打炮还能因为什么缘故和洗浴扯上关系,这不是一目然的问题吗。”

    梁小小则十分地开心,抿唇笑道:“这不是天真幼稚,乃是垂死挣扎啊。可怜的黄大,他应该感谢我们没有跟去偷听才对。”

    “你当黄大是什么人啊,还能轮到你去偷听!”岳徽啪的一下敲了梁小小的后脑勺,“就算不能随便动武,黄大要听听附近有没有皮痒之徒听墙角的能耐还是有的。”

    梁小小手搭岳徽肩膀,摇头叹气,装得十分年少老成地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按参观视察青楼多年的经验,可以明确地告诉。不论内力有多么深厚,在那个那个的时候,嘿嘿,都是不中用的……”

    ◆·◆

    慕容泊涯明显是有预谋而来,证据就是,他把黄翎羽带出营后,二话不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径直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水源。

    只见冰一般清透的河水从三尺高的天然石阶上落下,汇成一处七八尺来深的祖母绿色的水潭。

    黄翎羽看得暗自赞叹,因为四处是树,潭旁巨石纷乱。

    “你是不是放出鲲组的人马四处打探,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这个地方?够隐蔽的,也不怕被人偷看。”

    慕容泊涯歪头想想,最后神秘兮兮地笑:“不告诉你。”他拿起黄翎羽的手伸到水里,问,“水温如何?”

    意外的,冰一样清澈的水流却带了夏日的温度,并不十分冰冷。黄翎羽头道:“挺好,竟然还是温的。”转头去看慕容泊涯,夕阳侧照下,一边眼睛隐没在阴影中,另一边则反射着紫红的霞光,看上去格外温暖。

    没有任何提醒,他就这么抱上他走入潭中。

    水里虽然还有太阳残留的温度,但对于黄翎羽而言,毕竟还是有点冷,他颤栗一下,惊道:“你做什么!”

    “我好想念你。”慕容泊涯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话音方落,紧随而来的就是密切的亲吻。

    没过多久,衣物就被剥落下去,甩在一旁的水中载沉载浮。慕容泊涯的身躯十分灼热,按在他胸前,几乎能感到自己的血液也要随之沸腾。

    黄翎羽呼吸渐渐不稳,但还是努力维持冷静,嗤笑道:“在下好像、似乎听某位大人提及自己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过来的?恕在下眼拙,哪里看到什么疲累了,分明就是禽兽一头嘛。”

    坏心眼到黄翎羽这种程度的人,怕的就是慕容泊涯这种见色往己的无赖,因为全神贯注地上手上脚,不论听到什么恶劣言语都只觉如闻天籁之音。

    ◆Ⅲ第164章醋从心生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黄翎羽突然捧腹哈哈大笑,因为本来就被逗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候都有点窒息似的呛咳起来。

    “你笑什么?”慕容泊涯不解地问,还要心疼地帮他顺胸口,“有必要这么夸张么,你要是憋死了,我可是要下地府找你来报仇的啊。”

    直到能话了,黄翎羽才断续地回答:“我是想到你刚才的‘打炮’……你知道天下最悲惨的职业是什么吗?”

    慕容泊涯蹙眉想,都到了这时候,还要我猜什么迷,莫非是缓兵之计。

    “想不出了是吧,提醒你一点,最悲惨的职业只有南韩军才有。”

    “莫非和铁炮有关?”

    黄翎羽复又抚腰气弱地喘息:“就是炮兵营的炊事兵啊,你想想——背黑锅、戴绿帽、看别人打炮……啊哈哈哈!”

    慕容泊涯一想,果然,南韩军人多戴黑盔、白盔,只有炮兵营的兵人才戴绿缨铁盔。他也忍不住喷地乐了起来。可是没多久,突然停了,笑声就像被掐断似的消失不见。

    “这个该不会是你们前世特有的笑话吧。”

    “是啊。”

    “该死的。”慕容泊涯小声地叨念,阎非璜莫非也是出于对这个笑话的敬意,才特意要求炮兵营的军人戴绿缨铁盔的?很有这个可能,毕竟他可是个可以把生死大事当笑话看的人。

    慕容泊涯越想越乱,这次来本来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黄翎羽把关系都明确了的。就算有阎非璜、就算有炽焰在,只要黄翎羽不愿意离开他,他什么人都能够挡得下来。问题是,如果黄翎羽想要离开他,该怎么办?

    “有问题吗?”黄翎羽不解地问。

    慕容泊涯没等他有更多机会开口,一把将人按在水潭里的巨石上,一口咬上对方的喉结,腾出来的手就势从他胸前顺下来,直至腹下因也难忍撩拨而滚热的地方。

    记忆里难以抗拒的冲动纷涌地在脑海里呈现,黄翎羽深深躬起身,双手都捉上慕容泊涯为祸不端的那只手臂,威胁地瞪他,沉声道:“据说,钱管钱先生还在旁边……

    “我早让他退避三舍了,”慕容泊涯一边忍耐迫不及待而重重地喘气,一边继续咬遍黄翎羽全身的伟大工程,还要一边耐心解释“家庭掌权人”的疑难问题,于是断断续续又言简意赅地道,“他在望风,咱们做事,安全得很。”

    “啊…你…色迷心窍也不能样!

    慕容泊涯已经潜入水下,在他腰腹的肌肉上来回梭巡。水的微凉和慕容泊涯的体热具有如此巨大的差别,黄翎羽只觉得双腿都在抽筋一般,就连腹部以下被撩拨得兴奋到不行的部分,也因对方的动作而在对方胸前颈下摩擦。他几乎都要喘不过来,真恨不能摔到水里淹死算了,可腰部还被牢牢地卡在大恶人的手里,除非动手,否则挣脱不得。

    好不容易等慕容泊涯有了片刻的停顿,黄翎羽才从迷茫中会过神来,无力地道:“回营再好吗?你也不想想,这里总归太开放了,有别人来就糟糕大吉。”

    “等你尝过了‘野合’的滋味,就不会这么说了。”慕容泊涯还顺便随意地弹上他没有消退的激情,“你也很能忍嘛,明明自己都没有解决,还要我中途住手?再说,回了营帐能做什么,想舍身让炽焰在旁边观赏做‘教育’?”

    “你……”黄翎羽瞪他,眨了两眨眼睛,脸上转瞬浮起促狭的笑,“该不会是吃醋?”

    “哼,吃醋了,当然是吃醋了。”慕容泊涯耍赖一样,不管不顾地在他肩膀上啃咬,“你和我聚不到三日就总是闹着要走,走就走了,我也不愿意约束你。可是这个那个的,都和你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越想越不安心。”

    “ 不安心?我把整个人都给你用光了,还想怎么样。总不成丢把剑给我剖了心给你看?你要真敢这么说,我就鄙视死你,如此老土的情节也亏你想得出来。”话虽然说得鄙夷,黄翎羽却也不是不开心。慕容泊涯从以前就是少年老成,针锋相对的斗嘴斗狠很常见,但难得见他如此无理耍赖的。

    慕容泊涯埋头在他肩上,双手都缠住他整个人,半晌,叹息地道:“只要这样子就够了,把你抱在手上,什么都不要也好。”

    “你还真不现实,没有面包的爱情哪里存得长久,你就试试看把你二哥的事情抛下、把鲲组抛下、把肖师父的事抛下,看看你良心过不过得去。”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慕容泊涯不甘心地嘟哝,“就是因为很明白这些道理,才觉得郁闷无比。”

    不记得究竟是谁过的——不安存在于任何人的心中,只在最信任的人面前呈现。

    黄翎羽还是回应了慕容泊涯的情急,伸手抓向他的发尾,一把将对方的下巴拉离了自己的肩膀,看进他的眼睛,直接而坦诚。

    都一样,同样抱持对生存的信心,但也同样怀有对未知之将来的恐惧。

    “你怕什么?慕容泊涯。”他问。

    慕容泊涯胸口起伏,不甘地回视,却不回答。

    “怕天有不测风云,战事忽逢不利;还是怕我和慕容炽焰假戏真做,和阎非璜旧情复燃?”

    “不是!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约束……”

    “那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我怕慕容炽焰突然发狂,你又失去了戒心,而被他伤到。听南韩皇帝正在考虑让黑羽旗出兵救助,我担心阎非璜不知道还有什么杀手锏,何时会使用出来。”

    夕阳渐渐下去,天要全黑了,远处越过树林顶上的风里还夹带有安营扎寨的喧哗,黄翎羽心不在焉地想白羽旗今日又有几个逃兵?明明还是站在水里,却不再觉得凉了,反而有些头脑发热的昏眩。

    “ 不要害怕约束我,”慕容泊涯听到黄翎羽这么说,“我希望你来做我的约束。其实我也害怕,这个世界,除了阎非璜再没有其他人能牵束我。可是如果被他牵束,我们之间只有分歧和焦急混乱,倒不如就此远离了,或许还有看清对方的可能性。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我的选择,你要是有种就抛弃我试试看,我绝对把你生儿育女的部分割掉了丢进粪坑里去喂猪!”

    简直像是幻听,他还从没有哪一次听到黄翎羽用这么决绝的语气说话。第一次如此激动,竟就是对他的。

    “你还真是狠心,我不抛弃你就是没种了,抛弃你也要给弄到没种?”慕容泊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横竖都是没种的人,你不怕我破罐子破摔么。”

    黄翎羽紧紧抿着的唇线微微松动了些许,只过了片刻,就忍不住卸下严肃的表情,鄙夷道:“都多大的男人了,还吃醋。”

    “喂,你能不能把我头发放开,”慕容泊涯的脸已经扭得像个苦瓜,“我好想亲亲你呀。”边还边扭动腰身,拿自己的重部位去蹭黄翎羽的重部位,“看,方才好不容易挑起的战果都有退潮了,要需再接再厉才行!”

    真是被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打得溃不成军啊,黄翎羽心里这么想,恶狠狠地凑过去吻上慕容泊涯。

roseku 2009-6-27 22:09

◆Ⅲ第165章翻身而对

    这个吻虽然深而且重,但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慕容泊涯就气喘吁吁地推开黄翎羽,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责怪地停落在黄翎羽身上。

    黄翎羽被他撩拨得那股火焰正在上来,哪里想到反而还是自己给这个肇事者先推开了,而且对方还露出如此哀怨的神色,简直像是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他不明所以地问:“你先挑衅起我的,怎么这时候倒推开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语气中还带出了些急不可耐。

    “ 做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啊。”慕容泊涯越发怨气直冒,几乎像横行螃蟹要在水中吐泡泡,“你明明知道我要做什么却还总是东拉西扯拖延时间,要做就做了嘛,别亲下去了,咱们直奔主题成不成,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呀!”说着就挺起令他无比自豪的“武器”去撞黄翎羽,嘴还没停地说,“看看,你多残忍,既然都是男人,就别搞这么多花样了。”

    “好啊,你自己说要亲的,现在又别搞花样。也行,我就听你的,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急色成你这样的。”黄翎羽一把打下还在自己身上左右蠕动的色爪,“你还不如在卧房墙上打个洞,有需要就往里面捅得了。”

    明知道他是开玩笑,慕容泊涯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坚持原则地反驳:“我是完美主义者,既然有你这个极品在身边,还想让我去插墙,没门,绝对没门……唔,连窗都没有。”

    说完,他整个人突然就沉入水中去,这下突变把黄翎羽吓了一大跳,几乎站立不稳。好在还没滑入深潭里,慕容泊涯就又钻了上来。

    “嘿嘿,吓坏你了吧,小美人∼”他坏笑地说,还把一只色爪往黄翎羽胸口上摸,“为夫不过是去找找脱下的外袍拿东西,就把你吓成这样。放心放心,为夫还是那句老话——自从有了你,俺连墙都不去插了,所以也更加不会劈腿的。”

    “你这都是什么逻辑……”

    慕容泊涯趁他还要逞口头之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扑在大石上,急不可待地上下啃咬。

    “别咬这里,明天我还要见人……慕容泊涯,我听说你是属猴的吧,怎么变成属狗的了,哈哈,别,哈哈,别舔那里,我求你了成不?”

    慕容泊涯从他腰上抬起头,咬不够似的,在他下巴上也来了一口,最后才狠下决心,把牙一咬,上刑场似的将一个小瓶子塞到黄翎羽正在推拒他的手里,说道:“这一次你来。丑话说在前头,看样子军队明还要赶路,你轻点做。”

    黄翎羽哑然地瞪他,手里握着的小瓶子不用问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说不定还是临来才匆匆配制的绝对新鲜的某某秘药。

    他这回算是想通了,为什么慕容泊涯明明早就是一副欲火焚身的样子,还屡屡指责他不直接进入主题,偏偏他自己却还数次打岔,除了啃咬抚摸之外也没有实质性的下一步。

    原来是因为这次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忍痛献身,竟然还找如此一个深潭。慕容泊涯考虑得如此细致,若非借助水中的浮力,想来他这个瘸腿的离了水也无法做什么动作。

    慕容泊涯面红耳赤地等了半天仍不见对方行动,也不知道黄翎羽是在想什么,虽然胆战心惊怕被拒绝,还是冷下脸道:“你到底做还是不做,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突然患了什么难言之隐疾。”

    “不是,我以为你们还挺讲究‘男性尊严’的。”

    “‘你们’?除了我还有哪个‘们’要向你献身?”慕容泊涯惊异之极到,身躯剧震。

    “我是说我以为‘你们’这些皇亲贵戚都很……”

    “‘皇亲贵戚’,是不是慕容炽焰!”他猛地站直起身,惊慌中扑腾的水还溅了黄翎羽满脸,他大声质问,“我就说不能放着他和你独处……这才多少天,就出了这等事。”

    “泊涯,你冷静一下……”

    “幸好我看中的人是你!你一定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嗯,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面前抖搂件事情。”

    “慕容泊涯。”

    “但是……啊啊,黄翎羽你这个害人精,炽焰今后不知道还要想什么办法来拆散我们呢。你不知道,那家伙暗杀手法可让人头疼了!”

    黄翎羽只觉得青筋直冒,不过最后还是没发作,只是越来越哭笑不得。原先慕容泊涯表现得多风度啊,原来全是强忍的,不知道暗地里是否憋得要吐血。

    姑且,姑且就不追究了。他想。

    有这么样一个捣蛋鬼做陪伴,能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伤脑筋,其实才是人生真正的乐趣所在啊。

    半刻钟后……

    “你……怎么比我想象的容易……进去。”黄翎羽艰难地说完,脸上有点发热。看春宫图是一回事,为古代春宫秘史写学术论文是一回事,但是切身在情侣身上做种事就是另一回事了,单只是说出口,就能让人面孔僵硬,浑身发热。

    这种时候,竟然还自然而然地想起学生高莞特意为他设计的姿势图解,黄翎羽越发觉得窘得无地自容,为了缓解心理压力,岔开话题开玩笑,故作冷声道:“你该不会是在我之前就有了其他男人吧。”

    慕容泊涯原本还蹙眉忍耐辛苦,听他这么问,什么不适的感觉也都顾不得,慌忙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他还待翻身以真诚的目光证明自己的清白,怎奈才转了半侧,就被怪异的酸胀给弄得进退不得,只能僵直在当处,几乎要哭出来地说,“除了你,我怎么可能甘心啊。你怎么能这么诬蔑我。”

    “现世报,还得快。”黄翎羽也不抚慰他,低声说道。

    也许是因为异身而处的缘故,慕容泊涯只觉得不论身还是心都格外脆弱,得不到黄翎羽的抚慰也就罢了,竟然还听到什么现世报的辞,仿佛嘲笑他是自找罪受一样。

    越想越是委屈,他在柴郡近半月的持续赶工是为了能早数日见到他,纵马奔驰了两日夜也是为了能再提早数时辰见到他。见到了人,满心欢喜地把什么都全部掏出来,战战兢兢地只想让对方高兴,结果不但得不到温柔的安慰,还要受如此的误解。

    男人有时候也是很脆弱的。慕容泊涯是男人,还是个偶尔的偶尔也会变得脆弱的男人。他忍了半天忍耐不住,在黄翎羽身下呜呜地就开始哭。

    水门一旦开了闸,就会收不住。莫传中大禹治水要以疏通为主,而大禹之父治水东堵西堵怎么都堵不住,如今这慕容泊涯的泪闸也是如此。

    他其实很久没哭过,记事起就少落泪,极少的几次不是落了灰就是被姜汁溅进眼睛,为自己的遭遇而难过到哭泣,还真是从来未有的事情。

    也就是因为如此,更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汹涌而来的委屈,颤抖着侧身卧在石上低声饮泣。可每一下抽噎的震动也越发感觉到体内那最亲近的人的所在,更加觉得难过。

    黄翎羽也没想到着着人就开始抽噎起来,他还在努力着探进呢,慕容泊涯的身躯抖得越发厉害,只让他浑身疼痛,不知如何是好。

    也幸好他不愧是两世为人,努力忍了外在需求,略一思考也就明了了原因。忍不住又是心痛又是好笑,低下身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中,说道:“是我不对,可你也该听懂我说的话啊。我说你现世报,是说你刚才还怀疑我和炽焰有什么什么,我现在一报还一报,就算明知你绝对不可能去找别人,也要诬陷你。听懂了吗,还难过不?”

    “你,你总是欺负我啊,”慕容泊涯这才想通了,可如今眼里泪水未消,想笑笑不出来,只能用手把脸都挡了,“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唉,我说你啊,”黄翎羽哭笑不得,知道他羞窘,也就让他自己把脸遮挡严实了,上演泊涯版的“掩耳盗铃”。心中又是幸福,又是在暗想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甚至想到以后要把掩耳盗铃的故事讲给泊涯听,顺便嘲笑一下他今日之举。

    ◆Ⅲ第166章歪光斜影

    可以说,黄翎羽的动作很是温柔,比起慕容泊涯对他那种狂风过境似的无法控制,黄翎羽简直可是花吹落叶。细细密密,水滑柔润。

    水没过两人的胸前,慕容泊涯被压倒在巨石上,耳旁有淙淙的流动声响,透过质押的缝隙,从网纹般的阴影里洒落下来淡淡的月辉,于是岸边湿润的青苔、浸渍的岩石、溅跃的水花,全部都闪烁起温柔的亮光。比起潭水的微凉,黄翎羽身体上的热度更是明显,像是大块的鲜艳的斑纹占据了画纸的最中心,于是眼中除了他,就再没有其他。

    心里面除了爱慕,还是爱慕。既没有羞愧也没有不甘,因为对方是这个人,所以做什么都可以自然而然。只有在他的面前,所有的掩饰、遮蔽,都是多余的。

    只希望从今以后,不论沉睡还是苏醒,都绝不要忘记他。只要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算外面还有数不尽的纷扰,也能拥有不匮竭的勇气去面对。一旦想到解决了所有事情,就能够抛下一切和他片刻不离地在一起,身上就充满了干劲。

    其实那些所谓“男人的尊严”算些什么,都不过是好面子的言辞罢了。慕容泊涯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嘴上说着倾心相爱,却始终把着最后一关,不愿让自己居于下位。难道这样才是真男人的标志?

    那种一边认为居于人下是破坏了男人尊严的行为,一边又把最爱的人被压于己身之下,怎么可以是“相爱”,只不过是把肉欲建立于对方的雌伏之上而已。

    两人既然相拥,那就是拥有了彼此的世界。

    他愿意让着他,不是委曲求全,也不是屈辱无奈,而是因为相信。即是,即是,们拥有各自的世界,最后却总会走回到一起。

    黄翎羽越发难以自禁,只觉得原始的血液渐渐开始在心脏中澎湃、鼓噪,继而沸腾。朦胧的理智隐约记起以前和男同学们研究春宫图时,还能以专业视角全面分析各种动作的优劣势,后来在六芒楼里收到了学生特别赠送的“体位示意图”,看完不过一笑置之。而今天却如此容易就被越发高涨的需索冲昏了头,莫非果然是“因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只因为落入了这个名为慕容泊涯的陷阱里面,所以才难以保持理智。

    慕容泊涯渐渐神志不清,发出低弱的呻吟,模糊间似乎说着什么话。

    黄翎羽愣了愣神,自专注中分离出一点思绪,问他:“很痛吗?”凑到他嘴边,才听得到他诅咒般的呻吟着说什么“都练习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紧……”

    “练习?练习什么?”

    慕容泊涯神智昏沉,摇头推拒:“我怕自己太紧了,以前就开始用药势放松了。”方才说完,惊了一大跳,抽筋一样地伸手就把黄翎羽推开。

    “唉唉,你这是做什么?”黄翎羽一下子从慕容泊涯身上被推落入冰冷的水里,堂地域的差别可让人格外的失落,但是注意力全部都被慕容泊涯的回答给吸引过去了,“你难道……难怪这么舒服!”说到后面,黄翎羽重重地感叹,大大地褒扬。

    慕容泊涯此时哪禁得住玩笑,又把脸遮了,也不知道红成什么样子。黄翎羽心里有些酸有些辣,还有那种刺痛的幸福,他向来是敢爱也敢恨的人,所以只要自己心甘情愿,也就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付出。然而慕容泊涯竟能做到如此境地,竟然也是不索不求,只凭着一股执著,数次分散别离也从没有改变心意。

    但也过不了多久,慕容泊涯就像个快被煮熟的虾子似的弹跳起来,满脸痛苦已极,一把抓住黄翎羽,忿忿道:“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岔开到一边,你就不能好好地做,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看他那表情,显然是要上上不得,要下下不了,脸都扭在一团了。

    “唉!慕容泊涯,你……你真是让我无话可说。”

    ◆·◆

    月上三杆的时候,一道诡异的阴影歪歪斜斜地跃进南王军的营区。

    慕容泊涯刚落地就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好在因为临敌经验丰富的缘故,应变也快,没有把黄翎羽摔着。

    黄翎羽哭笑不得地说:“我都说停了,你偏偏还往上凑,看看,难受的是谁。”

    慕容泊涯就着月光别了黄翎羽一眼,瞧见即使在凄白的月色里,黄翎羽面上也散发珍珠般的润泽,甚至还能看见微弱的红晕,心里别提多美了。

    不过树胜一张皮,人胜一张脸,他还是争强好胜地压在他耳边邪恶地嘲笑道:“你就说吧,你敢说老子的滋味不好吗?刚才还不是做得魂不守舍的,老子都怕你丢了魂魄呢。”

    黄翎羽冷笑:“既然你知道自己让小爷我如此舒服。也好,难得你孝心一片,小爷我就勉为其难——今后都只上不下。”

    听到此处,慕容泊涯哪里还敢逞强,还抱着人就几乎要打躬作揖地讨饶:“下次让我好不好,我们轮流的,刚刚不是说好了嘛。”

    一阵凉风吹来,黄翎羽不禁打了个抖。慕容泊涯心急地责怪道:“你看你,唉,这种事情都能抢着来做的?”

    他们原来穿的衣服全部都被急色如火的慕容泊涯丢水里了,好在他早就料到在特殊情境里极有可能会对衣物造成“不可弥补”的损伤,探路时提前就将可供两人替换的衣物挂在一旁树上。只是毕竟还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竟然忘了携带擦拭身体的布巾。

    黄翎羽当时就将分给自己的衣物贡献出来,慕容泊涯还来不及阻止,就被黄翎羽用自己的外袍从头到脚包了起来。害得他心痛不已,生怕黄翎羽为此被吹了风坐下病,一路回来都小心翼翼地捂着他不让风吹。

    “都已经是夏天了,你着急个什么劲儿。”黄翎羽笑道,一边示意他前进的方向。

    “嘘!”慕容泊涯停下脚步,注视应该是黄翎羽所住帐篷的地方,低声说道,“有什么人在那里说话。”

    “嗯。”黄翎羽点头,他也注意到了,并非是自己所认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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