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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mbioorg 2009-6-30 04:22

文學少女(03) 沉陷過往的愚者作者:野村美月

內容簡介： D.ZAMI5[NTM&R
如果人不愚昧，就不會有藝術和文學了。7p*LG7g/Vl
[,]&r]v)s
「啊！這本書竟然有缺頁！」某天，遠子發現從圖書館借來的書本，最精彩的幾頁通通被人割掉了。
身為喜愛故事到想要把它吃下去的「文學少女」，怎麼可能對此不聞不問呢？
為此，遠子與心葉展開一連串調查，沒想到犯人竟是……r7^V_&D
c-K9pe2Kmip
文藝社打算在文化季以《友情》為劇本，演出一場動人心弦的話劇，孰料參與演出的芥川一詩，)wu{8v)yCJs
陷入了與劇中人相同的桎梏之中，回憶中的黑暗緊緊糾纏住他，情況也一步步走向失控……
「文學少女」能夠解放這個被過去束縛的靈魂嗎？q$_3O}6g
a-YnX.sD
原日文書名：“文學少女”と繋がれた愚者;[(T$`|9K VC5v
原所屬日本文庫：Fami通文庫
o?(U%wo+\
o\$V"Gu[(F\5?0_
r7IM"v ~"b
[img]http://farm4.static.flickr.com/3156/2924693272_7ba3ccaccd_o.jpg[/img]
序章代替自我介紹的回憶——當時的我是戀愛中的笨蛋r?cdbDkT
　O1J/vU3r/Q9]
　她是那樣地清純，美得讓人無法直視…….? yh-Umj3Jr
雖然有些蹩腳的劇作家會這樣稱贊愛慕的女性，但是國中時代的我還猶勝此輩，深深地陷入了戀愛的沼澤。
　　一早醒來，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美羽的臉。想起那深褐色的杏眼、豐腴的雙唇，還有綁成馬尾的茶色秀發。%FI_!E}&d
　　美羽總是帶著惡作劇的眼神，戲谑地盯著我的臉。
　　——早安，心葉。:|7\Sh[!N,z7k%}6h
　　——早安，美羽。
　　我每天早上都一定要跟想像中的美羽打招呼。美羽眯細眼睛對我微笑，我的心就會欣喜地撲通亂跳，因此都會興奮地跑向洗臉台，恨不得能早一秒到學校去見真正的美羽。
　　美羽今天會用什麽表情對著我笑呢？會用怎樣的聲音跟我說話呢？美羽寫的故事已經進展到哪裏了？啊，我好想見美羽，好想快點見到她。我想聽美羽的聲音，想看見美羽的笑容。!_~{B\H!K
　　我無法按捺到走進學校，所以都在上學路上的梧桐樹下等待美羽。當美羽在燦爛的晨曦中搖著馬尾走近，我才會裝作剛剛經過的模樣向她跑去。 j:kpZ/T
　　「早安！美羽！」
_　　上課中，我滿腦子也是美羽。美羽換到我後面位置的時候，我一天不知道要回頭多少次，看著她貼在額上的劉海、低垂的睫毛，我就忍不住心跳加速；美羽換到我斜前方的位置時，我也會一直盯著她纖細的後頸和含苞待放般的美麗側臉，即使看上一整天也不會膩。:w6HN.Z @
　　美羽通常會攤著藍色的透明文件夾，在活頁紙上寫下故事。
　　美羽筆下的世界仿佛夢境一般……4lK9R"kb;Z2U.p_0i
　　那是如光輝般閃耀，又像舞蹈般活潑的美麗字句。? ]gSOftwQ
　　那些故事從美羽口中敘述出來時，還會變得更美麗、更閃亮耀眼，讓我越來越爲之入迷。
　　——嘿，這是特別優待。我只讓心葉一個人看喔！AcJ9p,|8^J|baU
　　美羽對我說的每句話，都像砂糖點心一樣甜美。Fzhp"p`
　　那時的我真是個戀愛中的笨蛋，成天都呈現飄飄然、笑容滿面的狀態，是個無藥可救的夢想家。
　　我理所當然地認爲，美羽也跟我有著同樣的心情，我深信我們的命運緊緊結合在一起，從來就沒有半點懷疑。 Z%s@qFSj-r
　　就算升上高中、考上大學，甚至出了社會，美羽也一定會在我身邊寫著故事，經常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呼喚我的名字吧！不只如此，我也相信美羽有朝一日必定會成爲真正的作家，所有人都會知道美羽的才華和價值。f!n2l#wP
5^!H%rU'[!d
　　但是，在國三那年的春天，我用了井上美羽這個筆名，以十四歲蒙面天才美少女作家的身份堂皇出道，因而失去了美羽。-S8K![DG V4a)~j}

　　然後，到了高中二年級的現在……
　　我成爲一個平凡的高中男生，每天很普通地上學，放學後就去文藝社的社團活動室，幫不怎麽普通的奇怪學姐書寫「點心」。
_$BLpy*p b8W
[[i] 本帖最後由 chembioorg 於 2009-6-30 06:29 編輯 [/i]]

chembioorg 2009-6-30 04:23

第一章不可以偏食喔　　
「《野菊之墓》嘗起來就像剛摘下的杏果。」遠子學姐翻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文學全集，以甜膩的聲音說著。q0nM.So3aV4p
　　「就好比站在夕陽照耀的田梗上，用指尖輕輕捏起染成黃昏顔色的杏果含在嘴裏，慢慢咀嚼的感覺吧！咬破果實的薄皮，溫和的酸味和充滿幸福的甜味就滲透到舌尖，那特有的苦味，還會讓人感到心頭一緊呢！啊，仿佛是青春時代甜美清純的初戀回憶啊！Jm#Y4z5JP!E
　　《野菊之墓》的作者伊藤左千夫是正岡子規的學生，他于明治三十九年在《杜鵑》雜志發表的作品，還受到夏目漱石的大力贊賞喔！果然是一篇傑作啊！就像杏樹每年都會結出不同味道的果實，不管吃多少次，每次都有一番新鮮滋味呢！」7^{~-qQ ^0M'vJ7q g
　　我在老舊的桦木桌上攤開五十張一疊的稿紙，寫著要給遠子學姐當點心的三題故事。
　　遠子學姐最近可能是迷上了日本古典戀愛小說吧！她昨天看的是森鷗外的《舞姬》，前天看的是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孃》，大前天看的是樋口一葉的《比肩》，而且都是一邊吃一邊興高采烈地大發議論。 C]QNe~j4j/oJ
　　「那本書是公有財産，請別吃下去了。」我拿著自動鉛筆寫字，同時冷靜地提醒。jHsa2Y!mtJ(Q
　　「我知道啦，真是的。」遠子學姐鼓著臉回答。這個人以前就曾「不小心吃了」從圖書館借來的書，而且因爲不好意思自己去道歉，還硬拖著身爲學弟的我一起去。
　　「啊，可是看起來好像很好吃耶！」她郁悶地歎了一口氣。那副模樣簡直就像站在擺滿水果蛋糕的櫥窗前，貼著玻璃流口水的幼稚園兒童嘛！
　　「不可以吃喔！」4p1A.^$N _9SN^
　　「我都說我知道了嘛！啊！這個部分最酸甜，最美味了啦！6NH]Fm6g}
　　「真的不可以吃喔！」
　　「好好好。我會乖乖等到心葉寫完點心的啦！」遠子學姐露出貓咪曬太陽般的悠閑表情，慢吞吞地回答。
　　這間位于校舍西側的教室非常狹窄，舊書堆得到處都是。遠子學姐抱膝坐在窗邊的鐵管椅上，浸淫在由窗口透進的秋季陽光中，用纖細的指頭翻著書頁。掀起的裙擺下面隱約可以窺見雪白的膝蓋，兩根如同貓尾巴的烏黑長辮從她的肩膀披垂到腰間。3ibv7^:PfM
　　遠子學姐是個吃故事的妖怪。HA1GhR ~g*c0N?/Y
　　她會把書頁或是寫在紙上的文字撕碎，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然後吞落肚中。6YZ7Y\2Y~`3m
　　但是她如果聽到別人把她歸類成「妖怪」，就會很不滿地雙手叉腰，疾聲宣告：2_%X2t5Um
　　「我才不是妖怪呢，我只是個普通的『文學少女』。NI-p9bk#m$x
　　的確，遠子學姐除了異樣喜愛書本，以及會把書本啪嗒啪嗒地吃下去之外，從外表怎麽看都像是個古典清純的千金小姐……?d6No$?b:g4].pj
　　聖條學園的文藝社，就只有三年級的遠子學姐和二年級的我這兩位社員。
　　秋天已經過了一半，其他社團都開始新舊交接了，遠子學姐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引退呢？聖條是一所升學高中，遠子學姐應該也會打算考大學吧？可是她看來完全不像有在用功，真的沒問題嗎？難道她早就打算留級一年，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嗎？
　　當我正在暗自憂心時，遠子學姐對我說：「下個月就是文化祭了，我的班上要開咖哩屋。心葉的班級　　「我們要開泡沫紅茶店。只要把桌椅拼好，准備一些即溶咖啡和紅茶包，再弄些漫畫就好，很輕松的。反正我對文化祭和運動會沒什麽興趣，隨便做什麽都好啦！
　　「哎呀，別說得這麽冷淡嘛！心葉真不像個年輕人。」
　　「我倒覺得會拼命准備文化祭的高中生比較稀奇。」
　　「老是擺出無聊表情的話，以後就會變成那副長相喔！」
　　鼓著臉頰翻書的遠子學姐突然大叫一聲。`6^A f z&X*?Q_
　「啊！」"SC6hXN!GV x
  　剛好畫上最後一個句點的我嚇得擡起頭來。5] m\j1[2_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9A S#XP'Nb2U-}
　　遠子學姐雙手捧書，瞠目結舌地顫抖著：「這、這本書竟然有缺頁！那句經典台詞『民子真的仿若野菊』不見了啦！男女主角青澀相片的描寫全都被切掉了。這裏是最好吃的部分耶！啊，還看得見小刀切割的痕迹，太過分了！」x)s!s3Qs#V
　　「遠子學姐。」我無奈地歎氣，把手背貼在額頭上。h"FX0q&M)g(O:J;w!HU
　　「什、什麽啊，心葉？你那不耐煩的反應是怎麽回事啊？難道你以爲缺頁真是被我吃掉的嗎！」
　　「我已經再三提醒過你不可以吃掉公有財産了……你根本就是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嘛！」9B5VBEm6Yv.g
　　「才不是呢，不是我做的啦！我一直跟心葉在一起，應該可以證明我是無辜的吧！」-O#?,p1| V/QT4~w
　　「你是趁我寫故事的時候，偷偷撕下來吃掉的吧？」&vrS,e*a Zf4KL}OY^
　　「哎呀！你果然在懷疑學姐，真過分！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就算在書店或是圖書館看到多麽美味的書本，我在肚子餓的時候也只會看著書脊，忍住口水，不管多麽想吃，我都會努力地克制自己啊！」遠子學姐挺起扁平的胸膛，斬釘截鐵地說著。"?8{ \5xe6}
　　「再說，只把最好吃的地方吃掉而留下其他部分，根本是旁門左道嘛！如果我要吃，一定會從頭到尾吃得幹幹淨淨，這才是對作者的禮貌啊！」
　　不知怎的，這段話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不管是什麽書，遠子學姐都會高高興興地吃到最後。偶爾我寫出不合她口味的三題故事時，就算再難過，再反胃，她也會哭喪著臉，一字不漏地吃完。x8A#e:HST
　　「說的也是，遠子學姐對食物這麽執著，應該不會偏食吧！」
　　我一邊點頭一邊說著，就看見遠子學姐把嘴抿成「ヘ」字，氣憤地看著我。
　　「從你的話中感覺不到半點對學姐的尊敬呢！」8Oz@~7b H@
　　她阖上書本，俐落地從鐵管椅上一躍而起。 cLv?Bm`6@ aF
　　「總而言之，只把最美味的部分吃掉是不可饒恕的行爲！就像只把茶碗蒸裏的銀杏吃掉一樣啊！或是只偷吃蛋糕上的草莓！或是只偷吃海鮮焗烤裏的蝦子！這是偷走人家期盼已久的幸福，害人墜落絕望深淵，像惡魔一樣的卑劣行爲啊！這是所有美食家——不，是所有讀者的敵人！是文藝社的敵人！無論如何都得把犯人揪出來，好好責罵他一頓不可。快點進行調查吧，心葉！」遠子學姐氣憤填膺地大喊。
　　又來了啊？別開玩笑了，我才不要每次都陪遠子學姐玩這種偵探遊戲呢！我把剛寫好的三題故事從稿紙上撕下，交給遠子學姐。
　　「點心——已經寫完了，要晚點再吃嗎？」)f?-WVY
　　遠原本已經要沖出社團活動室，卻又硬生生地停住。O_\2}XaH*v zC
　　「呃……」
　　今天的題目是「宮本武藏」、「電暖被」以及「盂蘭盆舞」——在我開始寫之前，遠子學姐很高興地抱著椅背說：「一說到秋天就會想到栗子呢！你就寫一篇像栗子蒙布朗那樣香甜的故事吧！」E.]A#LC F&h;L
　　當時的她殊不知故事會變成什麽味道。
　　看到我捏在指尖晃動的三張稿紙，遠子學姐就像被紅蘿蔔引誘的馬一樣，露出嘴饞的表情緊緊盯著。
　　最後，她還是坐回椅子上，綻放出花一般的笑容對我伸出雙手。
　　「我現在就要吃。我開動了。」
t8w{&\mm
　　編注： EPVivB:~H
　　那篇「像蒙布朗」的三題故事，遠子學姐是一邊哀號一邊吃完的。u&gK7r"S
　　「討厭啦！宮本武藏竟然要跟電暖被比賽跑盂蘭盆舞，而且還被電暖被卷起來烤成焦炭。啊！討厭，栗子都變得熱呼呼，黏糊糊的了。這根本不是栗子，而是櫻島白蘿蔔嘛！還擠上了美乃滋！好惡心啊！嗚……惡……嗚嗚……」+h)k#r)C-Qx
　　最後她捂著嘴，渾身無力地趴在椅背上，所以調查一事只好先喊暫停，我也因此幸免于難。

　　隔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大晴天。"LcM0y3k~+RH[oD
昨天遠子學姐好像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平安回到家……我一邊想著，正要踏進教室時，剛好看見班上的琴吹同學迎面走來。n4N/P:{mU7v)l.Y
　　「啊……」(f U x.u&q;}cI"Z&}
　　「井、井上！」l6i.g%Jnx H`
　　本來要去走廊的琴吹同學頓時後退一步，表情也變得很僵硬。
　　我露出營業用的爽朗笑容，友善地跟她打招呼。gBz5Kd@aE!L
　　「早安，琴吹同學。」
　　結果琴吹同學橫眉豎目地瞪著我。v`IvBDkz`
　　「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井上幹嘛對每個人傻笑啊？給我讓開。」
　　然後她就快步離開了。-tq1X&t ^$CV1Y.Y
　　今年夏天，我在醫院聽見琴吹同學幫我說話時，還以爲她其實不討厭我。沒想到進入第二學期後，她對我的態度還是一樣刻薄。雖然她是冰山美人的類型，本來就不會討好別人，但是我總覺得，她面對我的時候不管是眼神還是言行舉止，都會變得特別苛刻。*H@0iTz/ybZX
　　當時我看見琴吹同學坐在病床上，低著頭快要哭出來的模樣，難道只是錯覺嗎？我很在意琴吹同學當時原本要說的話，但我怎樣都問不出口。3XV-oKI}/dco"q
　　我歎著氣把書包挂在桌邊，同班的芥川走了過來。
　　「早安，井上。」?]G9sA4I8j-QC0l
　　「啊，早安，芥川。」
　　芥川同學可能也看見琴吹同學的態度了，他還安慰我「不要在意」。S8M;d(e1U#?
　　我無奈地對他笑了笑。[)P(`1{ I9i^Z0o
　　「謝謝。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現在才開始。」
　　「是嗎？」:?RSUD(D-S
　　「嗯！如果琴吹同學突然對我很體貼，我可能會嚇到腳軟吧！啊，要不要來對一下數學作業的答案呢？」
　　我們把自己的筆記本攤在桌上互相比對，順便交換著簡短的對話。芥川的筆記總是整理得有條有理，很容易看懂。他認真又穩重的性別也表現在字裏行間。E7Y"@/FOkd
　　肩膀寬闊、身材高大、很酷又很有男子氣概的長相、既冷靜又誠實溫和——芥川擁有我憧憬的所有物質。雖然我們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可以稱爲朋友，不過跟他相處真的讓人覺得很舒服。Nx#|mf/M(V.c
　　這時，芥川放在褲子口袋的手機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
　　他拿出手機看到螢幕，就皺起眉毛。
　　他看著手機的表情非常陰沈，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接近的氣氛，讓我暗暗一驚。RS%r N$^5b:x ?
　　芥川以粗厚的聲音向我道歉，然後就到走廊去了。#^Y)h:E+`"R
　　會是誰打來的電話呢？yjo5]t|jV5W
　　家人？朋友？還是女朋友？
　　可是，我從沒聽芥川談過女生的事。個性那麽穩重的人，竟然有那麽一瞬間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原來芥川也會有這種表情啊……"S#ELl-_`;p
ba9bdRf)B4T x
　　此時，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就是所有麻煩的開端。

　　午休時間，我在走廊上漫步時，覺得好像有人正在看我。
　　「你是井上同學嗎？」| c6Umc#JM+S_
　　聽見這個細微的聲音，我回頭一看，發現有個留著一頭美麗長發，看起來很成熟的女生站在後面。
　　啊，這個女生跟我同年級。雖然不知道名字，不過偶爾會見到。我對她的印象就只有「這個女生長得很漂亮」。她找我有什麽事呢？P5~N&j2h8@1?p(j)xC
　　她緊張不已地說：「突然叫住你真是不好意思，那個，我是三班的更科。井上同學是一詩的朋友對吧？」
　　「一詩？」
　　「啊，對不起。」她白皙的臉頰一下子都紅起來了。「我是說井上同學班上的芥川一詩。我跟一詩正在交往。」)xVu`!p)ES
　　她是芥川的女朋友嗎？
　　我吃驚地盯著她的臉，更科同學也以豁出一切的表情凝視著我。她的頭發輕柔飄逸，五官清秀又溫和，是個無可挑剔的優等生類型美少女。她跟芥川站在一起一定很登對吧！
　　可是，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芥川有女朋友。我早就知道他異性緣很好，還有一次無意間發現他的課本裏夾了一個可愛的水藍色信封，可是當我問他「是情書嗎？」他只是一臉困擾地支吾其詞……
　　其實我跟芥川本來就沒有熟到那種程度，連彼此的家人都不太清楚，所以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也不奇怪吧！
　　「呃……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芥川有女朋友呢！」
　　結果更科同學聽到這句話就沈下臉。啊，難道我說錯話了嗎？\cs|j"l
　　「一詩沒有跟井上同學提過我的事啊……」AQ-l0Dy(xz1H8yJR(Q
　　「不是啦，其實我跟芥川也並沒有那麽熟……」_M&c0MBA3w
　　我急忙打起圓場，但是更科同學好像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Zr6Bt(s
　　「一詩他最近很奇怪，好像若有似無地在躲著我……我想，他或許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吧！」U0r^1|'v d x2v
　　她說著說著，烏黑的眼睛開始浮現淚光。我最怕人家哭了，無論如何先試著安慰她吧！
　　「可能是有什麽誤會吧？我覺得芥川不像是個會腳踏兩條船的人啊！如果你很在意，要不要直接問問他呢？」2_.HE{E/?h5v)U
　　「井上同學可以幫我問嗎？」 fjaAh`
　　「咦！」d QK0V/D,vzY;]
　　「如果由我來問，他可能會退縮吧！井上同學跟一詩是朋友，或許他會把真正的心情告訴你。拜托你，井上同學，這是我最重要的請求。」~*u sq!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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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太軟弱了，爲什麽要答應她呢？@r-d y8B
　　放學後，我苦思著該怎麽對芥川開口。
　　「再見了，井上。」
　　芥川就要走出教室了。糟糕！我也急忙追在他後面。
　　沒辦法了，討厭的事還是盡快解決吧！我想還是別太嚴肅，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他比較好。(P$YsG)Qu`W
　　譬如說「芥川，你現在有沒有交往的對象啊？是認識的人拜托我來問的。」|]p ] u+dv
　　不過，我和悠然走在前方的他始終無法拉近距離。芥川是弓箭社的社員，從一年級就活躍在正式選手的陣容當中。我本來以爲他要去練習場，沒想到他卻走進圖書館。tRu1?w;x6HG
　　他離櫃台越來越遠，最後走到房間最角落，在陳列日本文學作品的書櫃前駐足，開始選起書本。他從書櫃上抽出一本書，翻了幾頁又放回去。
　　他好像找得很認真，難道有什麽要查的東西嗎？
　　可能是我太緊張了，總覺得四周靜得出奇，連自己吞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我靜悄悄地躲在書櫃後，正在想要不要開口叫他時，芥川從挂在肩上的書包裏拿出美工刀。
　　咦？[8h9]`6A Ok
　　他反刀刃滑出刀身，刀刃閃亮的光芒直躲我的眼中。
　　奇怪？他想要做什麽？s\eW7O6S(B8V
　　我感覺氣氛很不對勁，掌心開始滲出汗水。我繼續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觀望，然後就看見芥川露出陰沈的神色，把刀貼在書本中心。d%vPN(fAv
　　不會吧……)s5HZ&|BT
　　我仿佛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N2a#c:r9M
　　當他俐落地把美工刀往下拉動時，我感到刀刃像是直接劃在我身上，不由得驚恐萬分。rwf&h8wq
　　我的腦中頓時閃現昨天遠子學姐拿給我看的《野菊之墓》。#N8AR)wY4W
　　從原本所在處消失的書頁，以及小刀切割過的痕迹……t_BOS
　　芥川就是切掉書頁的犯人！g}fp/M'LK]#T
　　我伸手抓住書架邊緣時，不小心碰到一本書，它又撞上隔壁的書，發出小小的聲響。.y aZ'F/Vs.I*U,J)F-A
　　「！」 4SaSv:~"P
　　芥川猛然回過頭來，睜大眼睛茫然地看著我。
　　我則是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回望他。[1PBc*b:Q_+w
　　芥川一臉苦悶地皺起眉頭。T0S0r~ p5x2w
　　我的腦袋像是麻痹了，幾乎無法思考，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芥川，你爲什麽要做這種事……」^0Y:e^Xo#GS5[q/N
　　這時，有一只裹在女生制服中的手臂突然從旁邊伸出來，迅速地抓住芥川握著美工刀的手。4E8\{4Z{'_u
　　「抓到你了！現行犯！」u;A C2i x ZqNF
　　搖曳著兩條貓尾巴似的長辮子、興奮不已地跳出來的，正是身穿水手服的文學少女——文藝社社長天野遠子學姐。7W2H{TbB[g
_$xRZ Ky^(y
自從我發現自己有多卑鄙下流以來，我一直努力對周遭人們拿出誠實的一面。
　　自從那個割裂一切、溫暖血液飛濺、事情發展到我伸手不可及之外的罪惡之日以來，我隨時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再度做出錯誤的選擇。
　　對于你的心願，我自覺已經拿出了最誠懇的態度。-T }J p(w7`!?s
　　我一開始想像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花費了多大的努力才寫出這封信，就覺得胸中像是有烈火灼燒，我感覺非得盡我所能滿足你的要求不可。
　　然而你的要求實在太嚴酷了。我已經用我的方式展現誠意，也盡量拿出最大的能力去對待你，但是你依然不滿意。&kuQjg+~Y
　　我無法滿足你的願望。那是把一切導向毀滅，像惡魔般不忠的行爲。
「說吧，爲什麽要割壞圖書館的書？請好好解釋一下吧！」hA6} yo-^P
　　在堆滿舊書的文藝社活動室裏，遠子學姐擺出一副連續劇裏凶狠刑警的架勢。表面坑坑洞洞又不平穩的榉木桌上，放著有島武郎的作品集，還有幾張被切下的書頁。g'P1T} tu9J?s
　　芥川沈默地低頭坐在椅子上。.]S@E-oY
　　昨天因爲吃了我寫的點心而身體不適，只好暫停調查的遠子學姐，今天放學後似乎立刻跑去圖書館埋伏，等著抓破壞書本的犯人。
　　「我的猜測果然很准，犯人真的會再回到現場。我翹掉掃除工作，在書櫃後面餓著肚子蹲了三十分鍾的苦心總算得到回報了。」
　　聽到她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我的頭都快痛起來了。_ S%JwrAmE
　　遠子學姐後來把芥川帶到我們的社團活動室。7e7zeHKX3T
　　「你切掉的地方是《一串葡萄》中的經典場面喔！主角少年偷了同學的畫具，又在衆人面前事迹敗露。當他被老師叫出去，正覺得羞恥難當的時候，老師就把一串葡萄放到他的膝上，溫柔安慰他，那可是感動人心的名場面耶！是這個故事最美味的場面耶！你有沒有想過，愛吃葡萄的人吃到只有皮沒有肉的葡萄會有多難過啊！這種行爲真是不可饒恕！」
　　遠子學姐氣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我想一般高中生應該不會有這種想像吧……」我忍不住吐槽。
　　「心葉你閉嘴！」遠子學姐瞪了我一眼。0IHb&A~^(lWF
　　「就算你是心葉的朋友，這種冒渎食物……不，這種傷害崇高書本的行爲，我這個『文學少女』是不可能就此罷休的。你做出這種事到底有什麽理由？」
　　「那是……」hn*]$fi.n;e+b
　　芥川才正要說話，遠子學姐就突然提高語調大喊：「我的推理是這樣的，你鐵定是自然主義的信奉者，而且最喜歡的書一定是田山花袋的《棉被》！」
　　這句天外飛來的發言讓我跟芥川都呆住了，我們啞然無語地看著遠子學姐。遠子學姐倒是頗爲自得。z"Y)v'u'D-ot
　　「被你割破的《一串葡萄》的作者有島武郎，是成立于明治時代晚期的文人集團白桦派的一員，他們向來高聲倡導人道主義和理想主義。然後，以田山花袋作爲代表的自然主義一派，則是跟白桦派對立，專門客觀描寫現實情況的文學派系。其實白桦派原本就是爲了反對自然主義而發起的組織。如何？我說的一點也沒錯吧？這一定是由衷支持自然主義的人控制不了年輕的沖動，以及對文學的愛好而使然的暴走吧！」
　　暴走的分明就是遠子學姐的想像力吧！
　　我滿頭黑線地默默想著，而身旁的芥川則是冷靜地回答：「不，你誤會了。」`3J WK mX(sK6k?
　　「咦！不、不對嗎？」遠子學姐睜大了眼睛。
　　「……是的。」2Ki:Ip@-gh)q _
　　狹窄的活動室裏流竄著一股尴尬的氣氛。
　　「那麽，你爲什麽要割破書頁？」's"sk!e^5J
　　遠子學姐表現出不敢置信的模樣。她歪著腦袋的同時期，細長的辮子也從她的削肩滑落。AMU&z ch.F V,Z;`
　　芥川可能是已經適應了遠子學姐的裝傻吧？他挺直身體，誠懇地說：「我因爲期中考成績不太理想，覺得很焦慮。以前我就有想要破壞什麽——想要切割某些東西的渴望……所以，我想到切書或許可以撫平情緒，就忍不住做了。」(Mj8{5HidYG x4y1Y#?
　　說什麽期中考成績不理想啊，芥川！你期中考不是拿下全學年第五名嗎？在我們學校有參與社團活動的人，還能夠拿到這種成績已經很了不起了吧？還是說，在芥川心中，全學年第五名只能算是讓人心情苦悶的爛成績？
　　不久之前才自豪（？）地說「我的數學從來沒有高于三十分」的遠子學姐，也露出難以相信的表情。e {-tn0R
　　「因爲考試成績不理想，所以你才切書？」
　　「是的。」
　　「只是因爲這樣？」
　　「是的。」
　　「真的跟自然主義無關？」
　　「完全沒有關聯。」
　　遠子學姐一臉遺憾地垂下眉毛，辮子尾端也跟著甩動。
　　芥川挺直身體站起，然後對我們深深地一鞠躬。m2Um$J:P7l0U+p6rk
　　「造成你們的困擾真的很對不起。我等一下就去圖書館道歉，也會賠償被我弄壞的書。」K]-~+QPg4]'H
　　他正要離開，就被遠子學姐叫住了。
　　「等一下！既然你有心反省，我們也沒必要把事情搞大。」
　　芥川轉過身來，遠子學姐露出了仿佛可以溶化尴尬氣氛的溫和微笑說：「賠償當然要啦，不過你很幸運，剛好我跟圖書委員頗有交情。只要跟他們就書被蟲蛀掉了，請文藝社的畢業校友特地寄來新書替換就好了。這麽一來，文藝社的評價也會上漲，可說是一石二鳥的好方法吧？」 O_|KG^
　　我也急忙點頭附和：「嗯，這樣的確比較好。就這麽辦吧，芥川。」1[k&x0|eJK
　　原來遠子學姐也有管用的時候嘛！我正在想待會要寫篇香甜的文章給她當點心時……cK7r)x3BerR6P
　　「可是！光是這樣，你本身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爲了讓你擺脫所有煩惱，而能過著愉快的校園生活，有件事是必要的。那就是跟同伴們一起揮灑熱情，讓青春的氣息把壓力吹到天邊！」mcg;L0`-j Z2y#K
　　爲什麽話題又轉到奇怪的地方去了？芥川也不解地揪起眉頭。9~!k'y9\Szm#z
　　遠子學姐滿臉笑容對他說：「所以呀，芥川，文化祭的時候要不要跟我們一起演話劇啊？」
　　「這是怎麽回事？我從來沒聽說文化祭要演話劇啊！」y^#NQI H+G
　　等到芥川表情糾結地回了一句「請讓我考慮一下」而離開後，我才對遠子學姐大聲質問。$| k([.^S_q
　　遠子學姐抱著鐵管椅的椅背，開心地擡頭看著我。VqL:b#r*h4h2Ts y
　　「可是，我已經跟執行委員會申請好了，也敲定了演出時間。」]Y}qxA9Z$r|
　　「什麽！」
　　「因爲麻貴跟我炫耀說管弦樂社要在他們專用的音樂廳辦演奏會，還挑釁地說『文藝社今年也很閑吧？』所以我忍心不下這口氣嘛！我們去年也沒有做出社刊，只有展示古典作品……而且，根本就沒有人要來參觀，心葉當時也只是一直玩填字遊戲吧！」ga^}3u/~
　　她講到一半，就開始鼓起臉頰瞪著我。我無奈地說：「沒有做出社刊，還不都是因爲遠子學姐把作品吃掉了。」1sbNz5v%?
　　「是這樣嗎？總之，今年我們絕對不能輸給只有人數占優勢的管弦樂社。而且，如果在文化祭上演出話劇，說不定會有人看到文藝社的優點而想要申請入社呢！」
　　真要說起來，最後那句話才是重點吧！遠子學姐從以前就一直擔心社員太少，還說過「心葉沒什麽魄力，如果我一畢業文藝社就倒社，那該怎麽辦呢？」爲此煩惱不已。7Fp v)XM
　　「聽好了，心葉，這是學姐的命令。你也要以文藝社一員的身份，在文化祭上推廣文藝社的名號。爲了增加社員，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遠子學姐的「學姐命令」又來了。我明明比誰都渴望著低調且和平的生活啊……0}*zcv%~{8w2iO3AQ
　　「我們只有兩個社員，真的有辦法演話劇嗎？」:|iky2GJhS%c+gH
　　遠子學姐露出燦爛的笑容。!s Z@v4T/T1tx6?
「所以我才要拉芥川一起來嘛！我剛決定在文化祭演出時，就看准了他有辦法吸引不少女性觀衆。本來我還打算叫心葉去說服他，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這都是靠著我的德望啊！」
　　這麽說來，遠子學姐邀芥川入夥的動機，根本不是爲了他的煩惱，而是爲了自己的方便嘛！想到這點，我就忍不住同情起因爲被抓住弱點，不得不加入那種莫名其妙演出的芥川。Yz$n8S~6x2Qv z
　　「到底要演什麽話劇啊？」我不耐煩地問著。
　　「當然是最適合文藝社，洋溢青春氣息、感人肺腑的文藝巨作啊！從服裝准備的考量來看，還是明治時代之後的日本作品比較好，所以我這個禮拜都很認真地在選擇劇本。{2O lUBVd ]
　　原來她是因爲這樣才一直看古典愛情小說啊？zs@#Lc$c0N
　　遠子學姐從椅子上站起身，從書堆裏抽出一本書高高舉起。
　　「我最後精心選出的劇本，就是武者小路實笃的《愛與死》！」
　　「武者小路？他也是白桦派成員吧？」 K)lVA[&G+bP
　　我一邊回憶起上課學到的內容一邊說著，遠子學姐就很開心地點頭。mNVi&D3i,B+t%c1n
　　「嗯，就是啊！芥川割破的同樣是白桦派有島武郎的作品集，這點也讓我感覺到這是命運的安排呢！」'A)A|aIE*C/uCv
　　請不要在這種地方感覺到命運……
　　遠子學姐瞬間變得一臉正經，開始說起：「武者小路實笃是在一八八五年——明治十八年五月十二日誕生于子爵家中的老幺。雖然出身豪門，但是他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所以家境不甚寬裕，只能過著儉樸的生活。
　　進入學習院就讀的他，跟在那裏認識的志賀直哉一起創辦了同人雜志《白桦》，然後以雜志中流砥柱的身份，寫下不少描寫人類的美與善的精彩作品喔！只要說到青春，就不能不提白桦派！還有大正民主思潮啊！　　（注1：學習院，一八七七年在東京創辦的貴族子弟學校，從幼稚園到大學部都有。&neq[3S`z1k4H
　　注2：大正民主思潮，大正時代爲西元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二六年，此時風行的自由民主思潮不只影響政治，也影響了社會、文化的面向。）pT*yAV@
　　尤其是以簡潔知性的文筆寫出《城崎散記》、《小學徒的神明》等等名作，甚至被譽爲小說之神的志賀直哉！還有以熱血沸騰的文章，描寫人類命運與情感的有島武郎！還有擅于豐富心理描寫和節奏明快的文體、確立了誠實面對內心渴望之『真心哲學』的裏見淳！%Z'i-a/XGkO7U
　　志賀直哉的作品，就好像名人打制的滑嫩彈牙極品荞麥面；而有島武郎的作品則像灑上大量檸檬汁的新鮮生牡蛎；裏見淳就像經過慢火燉煮、表面滑溜溜的小芋頭。不管哪一種都是讓人感動的美味，經常讓人不由自主地吃得太撐。有島的《與生俱來的煩惱》和裏見的《極樂蜻蜓》，都是必讀佳作唷！VWS pe^.v
　　然後，還有一個人絕對不能忘記，那就是武者小路實笃！對我來說，講到白桦派不可不提的就是武者小路！雖然有人看到他堂皇的姓氏和貴族出身，就誤解他寫的應該都是格調高又難懂的文章。但如果實際去接觸他的作品，一定會爲他作品的娛樂性之高、文章之清晰易懂感到驚訝唷！
　　要說武者小路的特征嘛，就是大量使用對話，還有輕快的筆調吧！有時人物台詞甚至會多到寫滿整頁，但是他把節奏控制得很好，所以可以很順暢地一口氣讀完呢！如果要比喻，武者小路的作品就像一流廚師做出來的豆腐料理。不只擁有滑嫩又清淡的口感，同時又可以品嘗到大豆絕妙的甘甜濃醇風味，還帶有畫龍點睛的微苦。吃完最後一口的瞬間，真會讓人忍不住感歎『太美味了』！」
　　遠子學姐一邊說著，就真的閉起眼睛發出感歎，然後又遽然睜開眼睛，興奮雀躍地把臉湊到我面前。)mD8pM,y%F+l
「他寫的《愛與死》裏面的女主角夏子，是文學史上屈指可數的純情女生喔！像白白嫩嫩的豆腐一樣清爽，就算不沾任何佐料直接吃也很好吃喔！她跟留學中的男主角只有書信往來，但是信中的語句也清楚展露出她的清純可人，讓人看得胸口都要疼起來了。還有還有，關于她的描寫也很可愛唷！例如一群女學生聚集在操場上比賽倒立，夏子則是其中的倒立高手，而且她還會翻筋鬥耶！她在哥哥的生日案值上也表演了精彩的翻筋鬥，來賓們都拍手叫好唷！」
　　「等一下！」我忍不住打斷了講得口沫橫飛的遠子學姐。 S9Rt w%z3Wj
　　「要叫女主角表演翻筋鬥，這也太誇張了吧！這種事誰辦得到啊！」6\1A9`'haH9F
　　「哎呀，只不過是倒立，有什麽難的。即使是翻筋鬥，只要反複練習就自然學得會，夏子也是這麽說的，不用擔心啦！」遠子學姐樂觀地笑著說，我則是義正詞嚴地加以駁斥。3g$P lDz
　　「不可能的。再怎麽說，如果是打排球時會被球打到臉、踢足球時會撞上球門網、玩壘球時會揮棒敲到自己的腦袋、上遊泳課時耍帥遊了蝶式，卻因爲腳抽筋而溺水的遠子學姐，一定是辦不到的。」*r1JH4wm"t8hj2F.Z
　　遠子學姐聽得臉都紅了。[m|0nF*]]
　　「爲什麽你講得好像親眼目睹了我所有的丟臉事迹啊！」&?:XwbEr@3|MA
　　「那是因爲遠子學姐成天都在做些丟臉的事啊！請你正視自己是個運動白癡的事實，不管倒立還是翻筋鬥，遠子學姐都沒辦法啦！」
　　這句話好像刺激到遠子學姐的自尊心了，她氣鼓鼓地說：「才不會呢！只要對文藝社有足夠的愛，無論什麽事我都辦得到。」
　　「這跟文藝社有關系嗎？」
　　「當然有啊！只要對故事有愛，什麽都是有可能的。管他要倒立幾次都沒問題啦，就讓你見識見識我愛的力量吧！」
　　看她轉身面對牆壁，准備開始倒立，我嚇得連忙制止。qF.Grg`%]|.D ^*q
　　「請別這樣。如果受傷就糟了！而且穿著裙子倒立，什麽都會被看光喔！」M;j0J1n#nu Y
　　「別擔心，我裏面有穿體育褲啦！你就擦亮眼睛，好~好地看著吧！」;[1a*sMXkP^
　　遠子學姐高舉雙手，氣勢逼人地往牆邊踏出一步。
　　「哇~快停止啊！遠子學姐！」p:M)k z},bd
　　只見她的裙擺隨身體翻動而飄起，一雙白細的腳伸到半空中。
　　包覆著小小屁股的黑色體育褲在我的視線中一閃而逝，接著遠子學姐翻起的雙腳就向前傾，還發出了慘叫。
　　「呀！」
　　「啊！危險！」
　　情急之下我一個箭步沖過去，抓住遠子學姐的腳踝，但她的右腳還是往前落下，結果就連我也跟她一起撞上了牆邊的書堆。,v3vt*Zd |
　　高高疊起的書本像雪崩一樣落在我們身上，揚起大片塵埃。而且倒塌的書本還推倒了隔壁的書堆，然後像骨牌一樣，又推倒了旁邊的書堆，搞得整間活動室滿地都是書，情況真是慘不忍睹。T m.O cGb
　　被壓在大量書本下面的遠子學姐可能是因爲吸入了灰塵，她淚眼婆娑地說：「咳咳……我看還是換個劇本好了。」3N1y^B.b b6R$~J
　　該怎麽做才能讓遠子學姐放棄演出話劇呢？
　　隔天，我面色凝重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考這個問題時，芥川走進教室。
　　我不自覺地正襟危坐，芥川用平時的穩重表情對我說：「昨天給井上和天野學姐添麻煩了，實在很抱歉。」
　　聽到他沈穩的語氣，我也松了口氣，像平時一樣笑著回答：「不用在意啦！雖然我也有點嚇到了，不過無論是誰都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嘛！」
　　對了！如果芥川說他不演戲，遠子學姐說不定就會放棄了。
　　我探出上半身。
　　「關于演話劇的事，那只是遠子學姐一頭熱，如果你拒絕也無所謂。如果要拒絕，我也可以幫你去跟遠子學姐說喔！」
　　然而芥川卻一臉認真地回答：「不，我決定接受了。我是個無趣的人，也沒什麽演戲的天份，或許會扯你們後腿，不過我已經決定要好好努力了。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 R WS*n0[1~
　　咦咦！怎麽會這樣！Jq"a(JP"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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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學後，當我看見聚集在狹窄活動室中的成員時，再度受到驚嚇。xXu7G~;U4pd7?
　　「琴、琴吹同學！而且連竹田同學也在！」T^8Si/l'e7ho$G&O
　　「幹嘛啊？我是因爲遠子學姐的請求才答應參加的，跟井上一點關系都沒有。應該這麽說，叫我跟井上共同演出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嘛！」 2LHOc)www h i
　　板著臉的琴吹同學身邊，那個頭發蓬松的嬌小女孩則笑嘻嘻說著：「嘿，因爲好像很好玩，所以我立刻就說OK唷！」(_qQ!f f-y"SN
　　竹田同學是擔任圖書委員的一年級學生。以前我曾經當她的打手代寫情書，所以從那次之後，她偶爾會跑到文藝社來玩。
　　竹田同學睜著一只小狗般的大眼睛望著我，可愛地歪著腦袋。q%{O`O3{ y@
　　「咦？心葉學長，你好像不太高興耶！難道你不想跟千愛一起演戲嗎？」
　　「怎麽會呢，沒有這回事啦！」? A2du;r
　　我慌張地回應後，發現琴吹同學用更甚以往的尖銳眼神瞪著我。對了，琴吹同學也是圖書委員，她應該早就認識竹田同學了吧？仔細想想，琴吹同學以前還說過竹田同學像是「戀童癖者會喜歡的對象」呢！
　　這樣的陣容真的沒問題嗎？9]8iJEM?4C
　　淌著冷汗的我，身邊站著表情認真的芥川。竹田同學看到芥川就大聲嚷嚷：「哇，芥川學長也要參加演出嗎！太棒了，我的朋友一定會羨慕死的，一年級也有很多學長的粉絲唷！啊，我叫竹田同學，經常去弓箭社觀摩。」O[-^/b:C1S{1UM+y
　　芥川露出親切學長的表情點點頭。
　　「啊，我知道，你以前曾經跟井上一起來參觀過。」}M+V7M/FQmZ4b
　　「是啊，因爲我們感情很好嘛！」 wDgXTJ

竹田同學勾住我的手腕嘿嘿笑著。本來望著旁邊的琴吹同學，突然狠狠地轉過頭來看我。)q1Er3jX9o$N0HE8o&i
　　「芥川學長和心葉學長，請你們多多指教啰！我，我也希望可以跟七濑學姐好好相處唷！我可以叫你七濑學姐吧？」
　　「不可以。」琴吹同學生氣地眉梢顫抖，迅速回答。
　　可是竹田同學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好的，那我就叫你七濑學姐啰！」
　　「我不是說過不可以嗎！」-'G7[kUi$e
　　「呀！七濑學姐好可怕喔！」
　　琴吹同學看見竹田同學攀在我身上，就凶狠地瞪著我。z3y3UL|5a9}WL
　　「喂！井上，你們是要親熱到什麽時候啊！」L5t-xAYZy3{]`
　　「哇，抱歉抱歉。」
　　看到矛頭突然指向我，我連忙把竹田同學的手推開。竹田同學還很遺憾似的歎了一聲。
　「總、總之，這又不是小學生在玩遊戲，請不要在這裏卿卿我我。」,j9s m"wg(b[$w
　　琴吹同學面紅耳赤地說完，又把頭轉開了。
　　站在一旁的芥川同直用成熟穩重的態度觀望我們的相處模式。e&v;s]%Dhv z;t9i
　　然後，說到身爲元凶的遠子學姐……
　　「太好了，大家都已經打成一片了。挑出這些成員的我果然沒有看走眼啊！」
　　她竟然沾沾自喜地不斷點頭。我突然好想回家。-[Kjk!y4H
　　我們在桌旁勉強塞下五張椅子，大家一起坐下，終于開始討論起話劇的事。遠子學姐拿起一本老舊的精裝本，展現在大家眼前。
　　「……經過本社內部慎重地再三討論的結果，已經決定演出的劇本是武者小路實笃的《友情》！」
　　「哇，太棒了，好像很有文藝氣質呢！」M%};Mmg.y h$q
　　什麽再三討論的結果嘛……明明就是因爲倒立失敗，才不得不放棄武者小路的代表作吧？3qzV j^ |*M,p
　　遠子學姐不以爲意地繼續說：「《友情》是作者在大正八年爲了大阪每日新聞的連載而寫的作品唷！大家都有讀過嗎？」UHC*U*fy
　　「沒有。」
　　「沒看過。」
　　「我也是。」T'f0zygd.i
　　芥川、竹田和琴吹同學紛紛回答。&BK%b UO#a4Qlc7Q
　　「那麽我就簡單說明一下大綱吧！主要角色有擔任劇作家的野島，野島最好的朋友小說家大宮，野島戀慕的女學生杉子，杉子的朋友兼大宮表妹的武子，還有杉子的哥哥，同時也是野島朋友的仲田，最後是野島的情敵早川——大概就這六個人吧！!|$]5~+?3YN[
　　故事從主角野島初次見到杉子開始，野島深信杉子是要成爲自己的妻子的女性，爲了見她，還經常跑到仲田家，單戀著她。chp1Lv2MS\
　　野島只把自己的愛慕之情告訴好朋友大宮，而大宮是個既誠實又有男子氣概的男性，他總是認真傾聽野島的話，也一直爲野島的戀情加油。W5w1U;@SR#m;R{
　　但是，杉子喜歡的並不是野島，而是大宮。~3L,M(i ?g(h P.Lj
　　處在愛情與友情兩難抉擇中的大宮，爲了貫徹友情，決定到海外留學。但是他還是一直跟杉子保持書信往來，結果他最後終究壓抑不住對杉子的感情，把杉子叫來自己身邊。」?P|3J?!FS
　　竹田同學聽得雙眼圓睜。X+V4dX__+\M
　　「哇！這麽說的話，野島豈不又失戀又失去了好朋友？太可憐了啦！」
　　「是啊！結局雖然悲傷，不過卻強而有力又感動人心喔！而且野島爲了杉子而朝思暮想，時憂時喜的描寫，也很有感染力呢！還有還有，這一幕不是很棒嗎？野島在沙灘下寫下杉子的名字，祈禱如果波浪起伏十次都沒有把字迹沖掉，願望就會實現，很羅曼蒂克吧！」遠子學姐攤開書頁說明。
　　竹田同學和琴吹同學夾在兩旁跟著閱讀。
　　然後三人就這樣臉貼著臉，一邊翻著書本，一邊聊著「啊，這個部分最棒了」，或是「咦，可是這裏不太好吧」。ky Z#W&z@/K+VS5x
　　一開始只有遠子學姐在唱獨角戲，她興高采烈地說：「哪、哪，野島真的很可愛吧？你們也可以理解只要愛上一個人就會對全世界改觀的感覺吧？」
　　但是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卻在半途開始反駁。,i6Dc?'f3H2}#F
　　「唔……喳我覺得遠子學姐太誇張了吧，遠子學姐。」
　　「我也這麽覺得唷！如果有人這樣糾纏，所有女生都會逃走啦！這個野島還真像情窦初開的小女生呢！」
　　「是、是這樣嗎？一般人談起戀愛不都是這個樣子嗎？」
　　「你看，杉子在寫給大宮的信裏也提到『我甯死都不想當野島先生的妻子』、『我實在不想在野島先生身邊待一個小時以上』這樣耶！」EIh5L'Eu${+O'D;{,U
　　「我可以理解，野島實在是太煩人了，隨便把杉子視爲自己的妻子，只要看見杉子跟別的男人說話，就會生氣地想『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一點都不值得我去愛』。這家夥以爲自己是什麽人啊？」tEV/I\
　　「就是說嘛！因爲野島希望杉子只依賴自己，還擅自妄想自己是國王，把杉子想像成女王，所以杉子才會逃走。」LH$x9x/{
　　「是啊！是啊！」G7GR0zP`&A+w \)M w/b
　　面對突然變得意氣相投的這兩人，遠子學姐依然堅持爲野島辯解。.e.M@`F
　　「可是，這就是野島的魅力所在啊！人只要談起戀愛，就會不由自主地在腦中編織各種故事，爲了所愛的人，心情也會搖擺不定，有時也會失去自信，陷入憂郁苦悶，有時還會像小孩一樣無端遷怒。4@$lP3]'MM,@A
　　如果自己最喜歡的人也同樣喜歡自己，就會覺得自己可以成爲更棒的人，好像能夠支配全世界。有時充滿了輕飄飄的幸福心情，有時也會焦慮不安地想要哭泣，夾在這兩種複雜心情中認真煩惱的野島，不是很直率又可愛嗎？」&E^JOe
　　遠子學姐笑容滿面說出的意見，卻被琴吹同學果斷推翻。-|N,Eh;P-d
　　「就算是遠子學姐的意見，我也無法苟同。如果對這種喜歡會錯意的男人太好，他反而會糾纏不休吧！」?7hzW.q J9`
　　「是啊！千愛也這麽覺得唷！而且大宮比野島帥多了，他跟杉子打起桌球毫不手下留情的那一幕，真是太帥太萌了。」*yZ5l Dg#a;B0f
　　「就是嘛！大宮真是個好男人。他要去外國時的離別之言也好感人呢！」+jj+[n.W e
　　琴吹同學以十分贊賞的表情點著頭。 _ H OY9o7xzT
　　「怎麽這樣說，你們兩人應該好好感受一下野島的魅力嘛！」;P*rK,k7Q!E9?
　　真沒想到她們可以爲了小說中的人物興奮成這樣，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跟芥川都沒有加入女生們的對話，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聽著，結果竹田同學轉過頭來問道：「心葉學長和芥川學長又是怎麽想的呢？」
　　「呃？那個……野島可能真的不太會看人臉色，不過大宮突然在雜志上刊登他跟杉子的信件，野島看到後心中會作何感想……」v|8g5doO?#Rm
　　我還在緊張地思考措辭時，芥川卻以強硬的語氣說：「我認爲，大宮不應該接受杉子的感情。不管有什麽理由，他的行爲都背叛了依賴自己的朋友，這不是誠實的人該做的事。」
　　芥川的表情和聲音一樣嚴肅，他望著半空的眼睛閃爍出強烈的光芒。!z(e\O`%slH
　　這段突如其來的堅決發言，讓竹田同學和琴吹同學都呆住了。
　　我也慌了起來。你是怎麽啦？芥川！
  　就在氣氛變得沈重時，遠子學姐將雙手撐在桌上，挺身說道：「哎呀，就是因爲誠實男性心中有這樣的糾葛，所以才會産生文學，以及感動人心的力量啊！如果大宮是個喜好玩弄人心的浪蕩子，就不會在寫給杉子的信中表現得那麽猶豫了。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段劇情了，要譬喻的話，就像是『再來一塊豆腐！不，再來三塊！四塊！不，店裏有的全部拿出來吧！還要放上滿滿的生姜！』這樣吧！」
　　我又開始頭痛了。#O D}/dH
　　「這個譬喻太難懂了，遠子學姐。」
　　不只芥川僵著不知該作何反應，就連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也露出困惑的表情。he d0l7FzmPrE
　　遠子學姐豎起右手食指左右搖晃，以一副欣喜的模樣說：「呵，簡單地說，就是肚子已經吃得很飽了，卻還想再繼續吃的感覺啊！」,Q7]RD@;f
　　「我想應該沒人聽得懂吧！好啦，已經快沒時間了，還是繼續討論吧！」
　　「哎呀，真的耶！」遠子學姐擡頭望向牆上的時鍾，驚訝地說，「那麽，我們先來決定角色吧！我看野島就讓心葉來演，大宮就交給芥川啰？」
　　「不要。我才不想當主角。」我立即回答。光是叫我演戲已經夠麻煩了，我才不想那麽賣命。OC`hZc.~8g
　　「咦，可是千愛覺得角色這樣分配很適合啊！」f#@ ` f;gu
　　「就是啊！男生只有芥川和井上，不要抱怨了，爽快地答應吧！」
　　「我可以演野島嗎？」芥川也提出要求。7}}Qs4hwBg
　　「這樣不行啦！因爲大宮的形象是高大的美男子。如果野島比大宮還帥，這樣杉子喜歡大宮就很沒說服力了。」mm6th!?M3N
　　竹田同學的發言很中肯。可是，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不是很失禮嗎？
　　結果遠子學姐朗聲說道：「，我知道了！身爲文藝社社長的我，在此宣布接下野島一角。」
　　「咦，遠子學姐要反串嗎？」
　　「哇，這就是所謂的男裝麗人嗎？還是該說寶塚呢？」
　　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芥川好像也嚇了一跳，我更是整個人都呆住了。不過話說回來，她那種貧乏的胸圍的確不用費多少功夫就可以扮男裝了……
　　「就交我吧，我這個『文學少女』一定會演出最棒的野島給你們看。所以芥川也願意飾演大宮吧？」
　　「好的，如果大家不嫌棄的話。」芥川也點頭了。
　　「太好了！就請多多指教啰，芥川！我一直都想找你來參加演出，所以當你答應的時候，我簡直忍不住要歡呼了呢！」
　　遠子學姐竟然可以若無其事地笑著說出這種話……雖然她的確很希望找芥川來演話劇，但她只是希望在文化祭上吸引更多女性觀衆吧？芥川不知是困擾還是腼腆，嘴邊浮現了複雜的笑容。q-`4TNt-M1N2E
　　「那麽，接下來就是女主角杉子。」
　　「我要提名七濑學姐。」
　　「啊，竹田！你在胡說什麽啊！」
　　琴吹同學顯得很慌張。
  　「因爲杉子是讓野島一見鍾情的美少女呀，所以由七濑學姐來演最適合了。」
　　「可、可是，那個……我的演技實在……」TvX4]Rm
　　「千愛說的沒錯。如果是小七濑，一定可以演出很精彩的杉子唷！要不要試試看呢？小七濑？」
　　遠子學姐雙手按著琴吹同學的肩膀，她紅著臉猶豫了好一陣子，然後還往我的方向看了兩三眼，才不好意思地小聲回答：「……好、好的。」
　　「琴吹同學，加油喔！」
　　我本來想幫她打氣，可是原本扭扭捏捏的她卻突然擡起頭來，還強調地說了一句：「我會接受這個角色，跟井上一點關系都沒有。」
　　「呃……喔！」
　　接下來，又決定讓竹田同學飾演杉子朋友兼大宮表妹的武子，我要飾演的則是野島的情敵早川。我正在慶幸這麽一來戲份就不多了，結果遠子學姐又下令要我寫劇本。
　　「麻煩你在下周一交出來唷！我會好好期待的，心葉。」
　　離下周一不是只剩五天嗎？她真的想把學弟操到死嗎？I7u#\4e6g.~e7O
　　解散之後。`:?i WWtN"hX
　　我去圖書館借了《友情》，出來後發現校舍牆壁和校園中的櫻花樹都已經染上了夕陽的光輝。如浪濤般滿溢的朱紅與金色光芒中，我一邊感受著微冷的秋意，一邊走出校門。g'H*\!b:P5g;}
　　然後，就看到芥川的身影出現在不遠的前方。
　　他把自行車停在一個紅色郵筒旁，挺拔地站著，好像正要把信投入郵筒。他染上夕暮余晖的側臉顯得有些凝重，仿佛帶著一絲憂郁的色彩，所以我也停下腳步，沒有繼續走近。
　　「……」
　　芥川稍稍皺眉，神情悲傷地看著手上的長方形白色信封。
　　片刻之後，他才輕輕把信投入郵筒，坐上自行車准備離開。
　　「芥川。」我一邊大喊一邊跑過去，芥川轉過頭來，臉上好像有些尴尬。
　　「你現在要回去了嗎？」
　　「嗯！我已經去社團露過臉了。」m:|:z#Z^
　　芥川下了自行車，我們兩個並肩走在黃昏的路上。
　　我試探性地詢問了一直很在意的事。9J7~zK0S HD9A!ut
　　「芥川，你是自願演話劇的嗎？真的不是因爲遠子學姐的緣故嗎？」
　　芥川端正的臉龐還是看著前方，他用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沈靜語氣說：「讓你擔心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聽到天野學姐邀請我參加演出時，我也想要做做我平常不會做的事。因爲最近心情很煩躁，所以有這種機會我反而很感激。」
　  我覺得呼吸有點困難。,[8F9?i%n-~W
　　我真的可以問這種事嗎？最好還是別太超過，要小心別破壞了原來的平衡……我懷著如履薄冰的恐懼，慎重地選擇詞彙。
　　「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煩惱？好比說……戀愛啦？」
　　話說出口後，我的心髒急遽跳動，還感到有些後悔。
　　如果他表情出不悅該怎麽辦……可是，芥川的表情一點都沒有改變。
　　「爲什麽你會這樣想呢？」
　　「因爲你很有女人緣啊！你有女朋友嗎？」
　　更科同學的臉浮上我的腦海。那一頭柔順的長發，還有清秀又成熟的臉龐，柔細的聲音。
　　——求求你，幫我問問一詩有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好嗎？
　　我認爲芥川不像是個會腳踏兩條船的人。可是……^5n'\B,Y+e;`
　　「沒有。」他回答的聲音有些僵硬。Or5v(J+ZS~a` Z|^
　　「是嗎，真是意外耶！」2p{4_"g_5g(D8G4j
　　「怎麽會。」,N8z.dLF9D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更科同學的事嗎？是因爲害羞？還是有其他難以啓齒的理由？
　　「井上呢？」
　　「我？我也沒有啊！我跟你不一樣，就連被女生叫出去的經驗都沒有。」fR,J"now&E@
　　「可是你跟天野學姐的感情好像不錯，你們不是情侶嗎？」
　　我聽得差點跌倒。;LQRVx!Hb#j
　　「你別鬧了，絕對不可能啦！我只不過是負責幫遠子學姐做點心……不，是跑腿。她成天都在使喚我，拼命虐待我這個學弟。那個人太蠻橫了啦！」
  　只有這件事我得強烈聲明。
　　「是嗎……那麽……」芥川好像正要說什麽，卻突然改口：「不，沒什麽。」%b x3]l2k
　　我很在意他沒說出口的那句話。他到底想要問我什麽事呢？(O7| ?-oR
　　「那麽，芥川，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女生啊？」
　　這次我試著問得迂回一點。芥川低頭沈思片刻。
　　「倒是沒什麽特定類型，不過……」/T$SZr7Ka2q:\_
　　他突然閉上嘴，流露出悲切的眼神。LmL-l`!J.iWl#Y
　　「……如果見到女生出人意料的一面，我就會忍不住在意起她。譬如平常看來盛氣淩人的女生，卻在無意間見到她躲起來哭泣的模樣。」
　　雖然這只是譬喻，卻讓人感覺很寫實。芥川一定是看過本來以爲絕不會哭的驕傲女孩哭泣，心情因而受到動搖吧……bA q vG8a8qN{
　　我也突然想起，放暑假之前去醫院探望琴吹同學時，她躺在病床上的脆弱表情。 }_.Lx.R)E'C
　　看到向來好勝的琴吹同學含淚低頭的模樣，我也感到內心産生動搖。只要想起當時的琴吹同學，就覺得心情有些浮躁。
　　不過，我應該沒有喜歡上琴吹同學吧……
　　咦？奇怪？芥川的女朋友更科同學，怎麽看都不像盛氣淩人的類型啊？還是說她外表看來成熟，其實是個像遠子學姐那樣沖動的家夥？遠子學姐光看外表的話，也只是個秀氣的文學少女。v [ s!h4H#Yk
　　「井上呢？你喜歡怎樣的類型？」
　　突然被他這麽一問，我也呆住了。D8r.q5`hnM
　　像遊絲般浮現在腦海，那個令人懷念的可愛女孩的事，我怎樣都無法說出口，胸口痛得像是要裂開一般。dA$O:T4T2V#e4r-y
　　「我也不知道……」我強裝笑容喃喃說著。
　　不覺之間天色已經變冷變暗，街燈在柏油路面上照出兩條黑影。我們之後隨便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各自回家了。1_msD/m\aFO!t
這已經是我寫給你的第幾封信了呢？
　　上次寫給你的信太過情緒化，還提到不少悲傷的事，讓我很後悔。
　　我沒有顧慮到現在的你也正處在漫長的辛苦奮戰之中。你一定覺得整個世界都對自己有敵意，就像被冷冽的刀槍包圍了吧？因爲幾度遭人背叛、被人傷害，就連最後的希望都被最親近的人切斷了，或許你已經深信，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自己的夥伴了吧？,a9C%h)u)_
　　我現在終于理解，你強韌的意志和烈火般的好強脾氣，都是因爲拒絕憎恨這個世界而産生的。我也理解了，對現在的你來說，憎恨是你藉以支撐自己所必需的情緒。&gJ#VDGeW
　　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承受被你用充滿憎恨的眼神注視。我真的很想幫助你，想到胸口都會痛。跟你避不見面的我就算說出這種話，或許你也不會相信。可是，我真的很想成爲你的戰友。
　　如果不是你期望我做出那種不誠實的行爲，我一定會高高興興地跑到你身邊。P[xO7X$nMuiB9~
　　所以然，希望你可以冷靜，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希望你能打開心扉。
　　如果我說因爲我擔心你是不是還在哭泣，擔心到睡不著，你一定會氣得想要甩我一巴掌吧？

chembioorg 2009-6-30 04:23

第二章檸檬餅乾是青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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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演員名單後的幾天，我一直在社團活動室裏專心編寫劇本。
　「武者小路的小說，主要是以主角內心的獨白和對話組成，所以要改編成劇本應該很方便吧！心葉一定做得到，加油。」
　　雖然遠子學姐說得很輕松，可是即使對話再多，也不能原封不動地搬到劇本裏啊！而且演員人數不夠，所以杉子的哥哥仲田和他的朋友都無法出場，非得用合理的方式補上他們的台詞不可，原本他們會出場的場面也必須改寫。長台詞在小說裏沒什麽大不了，但是在舞台演出的話就會變得很不自然，觀衆也很容易聽膩。
　　我來回瞪著一本五十張的稿紙以及從圖書館借來的《友情》，苦悶地思索劇本內容，而遠子學姐則是在一旁不雅地把腳踏在鐵管椅上坐著，開開心心地「點菜」。6b2C)Nktk
　　「記得把大宮埋藏在心中的思念，還有杉子對大宮的傾慕完整地傳達給觀衆唷！野島、大宮和杉子——這種酸酸甜甜的三角關系，正是這個故事裏最美味的部分。」n^V.a2h@
　　「沈浸在愛上某人的喜悅之中的野島，還有理智上支持朋友的戀情、感情卻不由自主受到杉子吸引的大宮——啊，真是太浪漫了！」9_,P8g3P;q?_H7d
　　「大宮雖然故意冷漠地對待杉子，可是杉子反而越來越喜歡這樣的他。野島、大宮、杉子，還有杉子的朋友武子四人一起玩牌的時候，杉子害羞得面紅耳赤，不時發呆和失誤的模樣比什麽都可愛啊！」|%z/G1d/]#{
　　「對了，就像沾上柚子醋的湯豆腐，吃完之後嘴裏吐裏都暖烘烘的。跟野島的心情一起品味的話，就像淡淡的酸味和柚子清香，讓人感到胸口都緊了起來唷！」0gQJqC7i'n-~.e
　　「野島和大宮的友情也要多加描寫唷！就像小七濑說過的，大宮出國前在車站裏，壓抑著他對杉子的感情，而對前來送行的野島說『我會祈禱你得到幸福的』，那一幕最感人了。就好像舌頭被熾熱的豆腐燙傷一樣疼痛呢！」
　　「也有人說，大宮這個角色就是以『白桦派』的成員志賀直哉作爲典範。武者小路雖是貴族出身，卻不得不過著貧苦生活，志賀則是資産家的兒子，愉快過著學生生活；武者小路對運動很不拿手，志賀卻是運動高手。成長背景和性格都截然不同的這兩人，藉著創作成爲彼此獨一無二的知己。他們還曾經一起徒步旅行，直到變得老爺爺了，感情都一直很好呢！」? J.W%Vxl@S(c:I
  　就這樣，遠子學姐一邊開心地講述著武者小路和志賀的友情故事，一邊撿起我寫壞的原稿，撕成小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唔……台詞稍微長了點，味道變得有點平淡。節奏就是對白的生命啊，就像拿菜刀削著整根蘿蔔，必須節奏明快地削下重要台詞。比較有喜劇性質的場面，就要用短促輕快的節奏下刀，像是剁剁剁、剁剁剁這樣。」%Md3wC8Z Yd
　　「啊，這裏的感覺很棒，就像冷豆腐從喉嚨裏輕輕滑過。沒錯！武者小路就是這種感覺啊！」
　　「嗚……這裏太硬了啦！好像豆腐裏面加了燒焦的蝦子尾巴啦！」
　　「哇，這裏暖暖的好好吃喔！就像要含在口中吹涼才能吞下去的感覺。心葉真是個天才！」
　　我一丟下稿紙，她立刻撿起來，劈哩啪啦地不斷吃下我寫的劇本。Q pP"W(\!I
「揉過丟掉的東西幹嘛還要特地撿回來吃呢？會吃壞肚子喔！」
　　聽我這麽一說，遠子學姐輕輕揚起被窗口射入的夕陽染成蜂蜜色的長睫毛，綻放出笑容說：「不要緊啦！我已經被心葉的『點心』訓練出鋼鐵般的胃腸，不會因爲這麽一點東西就吃壞肚子的。而且，這可是非常質樸的美味喔！就像跟面包店討切掉的吐司邊來吃的感覺吧？偶爾會碰見一角沾有一點草莓果醬或藍莓果醬，那時就會覺得賺到了。」
　　我不禁愕然，這個人對于『食物』真的很貪心呢！可是，看著她不斷撿起揉皺的稿紙，開心地撕碎吃下去的模樣，我就覺得胸中興起一種微妙的騷動。
　　「對了，芥川後來怎麽樣了？」遠子學姐含著稿紙，口齒不清地問。T&Hh:F;]-E
　　「跟平常一樣，沒什麽特別。」N j|n8uq0Q O3st
　　從我跟他一起回家那天以來，我們幾乎沒再交談過。總覺得如果知道對方太多事，自己的事也無法隱瞞下去。無論是過去發生了什麽事、喜歡的人是誰、對方現在怎麽了，我都不想讓任何人知道。|-_!Z[I7s*c[
　　我也向更科同學道了歉，說我沒辦法問出結果。下課時間在無人的走廊上跟別人的女朋友私會，讓我有種做壞事的感覺。
　　更科同學知道芥川要在文化祭演話劇時，好像受到不小的打擊。+N6WmaN"V
　　「一詩要演戲？真的嗎？」當時她喃喃問著，眼眶好像還浮現淚光。4b'Ml9u'}"?
　　遠子學姐一邊咀嚼寫壞的劇本一邊說：「因爲心葉沒什麽朋友，所以一定要跟芥川好好相處喔！」
　　這句話讓我心裏湧起一陣寒意。
　　我跟芥川算是朋友嗎？
　　的確，我們會在教室裏互相比對作業，沒事也會閑聊幾句……可是我們並不像野島和大宮那樣，會暢談彼此的未來，也不會談論感情話題，也感覺不到讓人感動得想哭的友情，更不會爲了對方兩肋插刀。
　　野島和大宮之間的羁絆既美麗又強烈。但是，如果他們不是這麽親密的朋友，大宮就不必因爲愛上杉子而承受那樣的痛苦，野島也不會因爲大宮的背叛而受到那麽深重的創傷。
　　沒錯，如果不對他人賦予期待，也不跟別人過分親暱，就不會失去也不會絕望了……:ZM-w&]/Oy-c"|
　　所以我絕對不要像野島那樣相信他人、依賴他人。3eK H"{bMM%U)NA
　　「芥川能夠答應參加演出真是太好了……如果話劇成功，社員也能因此增加就更棒了吧？」W%f)U;IW)U Pn:{?
　　在黃昏的光輝中，抱著膝蓋坐在鐵管椅上的遠子學姐眯細眼睛，悠閑地微笑。
　　「這麽一來，遠子學姐就不能隨興所欲地吃點心了吧！」
　　「啊，糟糕，我都忘了。可是我很想要有很多社員……不然文藝社的存亡……可是，我也很想吃『點心』……嗚，好煩惱啊！」
　　看她像個小孩一樣哭喪著臉，認真煩惱的樣子，我也覺得心情舒緩多了。/}i~!oqF Cf
　　這個周末，我也在家持續寫劇本。3b(LPM2M
　　星期天中午，當我正在自己房裏專心填寫稿紙的格子時，媽媽敲了房門起家進來。o%X5e5DF
　　「心葉，該吃午餐了。咦？」
　　媽媽看到我桌上擺著一大疊稿紙，好像有點訝異。我急忙解釋：「我正在寫學校的報告。因爲很難寫，所以可能會寫壞很多張。」
　　媽媽溫柔地微笑了。 [4A d$ME Eof
　　「是嗎，真是辛苦。可是面條放太久會糊掉，還是早點下來吃唷！」
　　房門關上，剩下我獨自一人後，我忍不住感到自己的臉熱起來了。不知道媽媽有沒有發現我在說謊？
　　其實只要坦白跟她說，我是在寫文化祭准備演出的話劇劇本就好了……4y.J+h Y6s1H8`^xR
　　我的家人都知道我在高中參加了文藝社。
　　但我是在入社兩個月之後才告訴家人，而且也沒提到每天都要寫三題故事，只是簡單說了「因爲社員很少，也沒什麽大活動，只是跟學姐聊聊文學作品」。*hI?!u]Ja#[*u
　　因爲我不想讓家人太過擔心……)}[$t;eH3s7E!Li
　　兩年前，當我還是個國三生的時候，我把第一次寫的小說拿去投稿新人獎，結果竟然成了史上最年輕的得獎者。
　　從此之後，我的生活有了大幅度的轉變，不只作品以謎樣蒙面美少女作家的身份大肆宣傳，得獎小說還成爲暢銷書，讓井上美羽這個名字傳遍了日本。#y\c5_+C5\U f
但是，這對我來說反而是把自己推入黑暗深淵的不幸事件。我失去了最喜歡的女孩，還罹患了會突然無法呼吸的疾病，因而無法上學，只能縮在家裏，給家人添了不少麻煩。%Y pE;X(k{K
　　就算是現在，媽媽也會爲了我假日都不跟人出去、也沒有朋友打電話來找我而擔心，偶爾會用悲傷的眼光望著我。
　　每當我看到那種眼神，或是突然想起往事，就會覺得自己實在活得太無力、太丟臉了，喉龍還會因此糾結起來。
　　爲什麽我會這麽脆弱？這種情況到底還要延續到何時？
　　我再也不要毀壞任何東西，也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了。所以，我決定絕對不再寫小說。因爲我在國中寫了那本小說真是太錯特錯。` U9n$te^#V
　　我阖起五十張一疊的稿紙，懷著郁悶的心情走下樓，腦中還浮現野島的台詞。!k/qrm"]3WxS
　　「何等高貴的女孩啊！
　　我會成爲有資格當她丈夫的男人。
　　神啊！在那之前請別讓她嫁給別人！」o Oc.J"J
　　我也有過像野島那樣熱戀的經驗。但是，我再也見不到那個女孩了。
　　周一早上，我在文藝社的活動室裏交出用電腦打字列印出來的原稿時，遠子學姐扭曲著面孔，近似哭喊地大叫：「討厭啦！爲什麽不是手寫的啊！在潔白的稿紙上用鉛筆一字一字寫出來的東西，才像親手制作的美味啊！心葉明知我喜歡手寫的稿子，竟然還給我這種東西，太過分了！」
　　「沒辦法啊，因爲手寫在稿紙上的劇本很難讀。再說，如果劇本被遠子學姐吃掉不就完了？」,Mq PA&gGEg,u
　　「我才不會這樣呢！嗚……心葉應該是使用了文書處理機吧？」3\,O |n8t$[i8y
　　「有必須當然會用啊，這是現代人的常識吧！而且我也會盲打喔！」 T7r'?w!X
　　「你這個背叛者！」9wr'Ug Y8u
　　遠子學姐目眶含淚地瞪了我一眼，突然喊了一句「對了」，然後開心地朝我伸出雙手。*fW)X9x&i!OA5CM @
　　「應該有手寫的原稿吧！請把原稿交出來。」
　　「今天是資源回收日，早上我已經把原稿跟漫畫捆成一疊拿去回收了。」
　　「太過分了！你竟然做出這種事！你這欺負學姐的壞蛋！惡魔！」svZnl[*p B6R
　　我毫不留情地對著哭哭啼啼的遠子學姐說：「總之影印和裝訂就麻煩你了。啊，這是文字檔的拷貝資料。」Hiq#Ody9}7O(i
　　我正要把光碟遞給遠子學姐，她就抓著我的袖子說：「給我等一下，心葉。這筆帳我一定會跟你算。等一下我還有更重要的使命要交給你，因爲我是心胸寬大的學姐，所以你如果達成任務，劇本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真是的，她到底要把人使喚到什麽地步才甘願啊……
　　午休時間，我抱著未戰先敗的心情，來到了管弦樂社。
　　坐落在中庭的廣大建築物中，最主要的是大音樂廳，還有若幹個小會館和小房間，而最高樓層就是管弦樂社社長、同時擔任女性指揮的三年級學生姬倉麻貴——通稱「公主」——的專屬畫室。/rng$k^E/ja:z
　　「打擾了。」L3nn-ZI I])Z
　　我推開門走進去，就看見光線充足的房間中央，有位卷起水手服袖子，又套上工作用圍裙的女子，正對著畫板揮動畫筆。
　　牆上挂著幾幅水彩畫和素描作品，巨大的桃花心木書櫃上，擺滿了豪華的精裝文學全集。
　　「歡迎光臨，心葉。」麻貴學姐牽動她豐厚的嘴唇微笑著說。一頭棕色的大波浪卷發像獅子鬃毛一樣披散在胸前和背後，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你今天是來幫遠子傳話的嗎？沒關系，先喝杯茶放松一下吧！」2q4f(|@:H%vq:]w
　　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性，以俐落的動作在鋪了桌巾的小桌子擺上三明治、水果，還有盛滿紅茶的茶杯。a'pw3|%nW
　　他叫做高見澤，是在麻貴學姐祖父手下做事的人。麻貴學姐的祖父就是這間學校的理事長，麻貴學姐之所以會被稱爲「公主」，又能在學校裏享有各種特權，都是因爲這個緣故。E_X\#S
　　坦白說，我一向很畏懼這位學姐。或許是因爲我屬于草食動物類型，而她可說是肉食動物的類型吧！我總覺得只要稍有疏忽，就會被她的尖牙利爪給撕裂。 gk1n-N!sy i
　　「那我就不客氣了。」{+?/`;N6J^
　　我在麻貴學姐的招待下喝了紅茶，然後抓起三明治。薄薄的吐司夾著鲑魚和小黃瓜制成的三明治鹹度適中，相當好吃，但是因爲面前有個讓我心存畏懼的人，所以只能說是食不知味。
　　「說到遠子啊，她最近只要一看見我，就會生氣地跑走耶！她是不是討厭我呢？」
　　從麻貴學姐的語氣聽來，她仿佛還挺享受遠子學姐的反應。A6Vy`Y2L
　　「都是因爲麻貴學姐逼遠子學姐當裸體模特兒吧！」
　　「可是我對她真的是一見鍾情啊！像那樣的素材是很珍貴的，我在畢業之前一定要說服她。心葉也想看看遠子的裸體畫吧？」
　　「我沒什麽興趣。遠子學姐那種程度的胸部，我已經在鏡子裏看習慣了。」
　　「那麽，你想看我的裸體嗎？」
　　我一口噴出紅茶。麻貴學姐則是輕輕地笑著。
　　「開玩笑的啦！」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對心髒不太好。」
　　「不可以告訴遠子唷，要不然她一定會更討厭我的。」
　　「麻貴學姐就是因爲這種言行才會被討厭吧，而且還常常諷刺遠子學姐文藝社的社員很少、社團活動室很狹窄、沒什麽存在感。」AUx$TT9C9s4baPn
　　「因爲遠子生氣的表情太可愛了，我才忍不住逗她嘛！」 LMK,c(?c/_
　　沒有用，這個人根本沒有半點悔改的意思嘛！趕快把事情處理好然後離開吧，否則好像隨時都會被她給吞了。c KQvA Z?
　　「都是因爲麻貴學姐在旁邊搧風點火，害遠子學姐又興致勃勃地惹出一堆麻煩事，所以請你負起責任。」
　　麻貴學姐笑嘻嘻地說：「你是說文化祭的話劇演出嗎？雖然已經找到演員了，但是那種狹小的活動室應該沒辦法排演吧？而且也必須准備照明和布景吧？」X T3Lj'p#f
　　她大概已經知道我被派來這裏的目的了，想要在這個人面前玩小把戲是行不通的。h6TP/uH#k j6[iv
　　「是啊，因爲我們社團的畢業校友太少了，又沒有資源和關系可動用。麻貴學姐可以幫幫忙嗎？」eE ZXs;x$w |
　　我從制服口袋裏拿出幾張照片，排列在桌上。!U zvr[7E [*~
　　麻貴學姐眯細眼睛。}.l$g,Ey~`?\fu
　　「比起你上次威脅我，這一次的手段好像比較高明。」 j"{Ls%j
　　那些照片拍的是穿著體育服，被排球砸到，倒在地上的遠子學姐，還有穿著學校泳裝坐在遊泳池畔，因爲腳抽筋而哭喪著臉的遠子學姐。這些照片是從攝影社的男同學那裏買來的，本來我是打算在遠子學姐失控時拿出來，或許可以讓她聽話一點，沒想到竟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4gF F|-W?m4n+G
　　麻貴學姐摸著照片上遠子學姐的身體曲線，她手指的動作有點猥亵。
　　「不過，還是太天真了。」[H5l0Av S7Z
　　「呃？」1E$Pv IgYUL
　　「比這些更可愛或更驚人的遠子校園生活照，我少說也有幾百張吧！」"k`E,w\OoTJ
　　「幾、幾百張……」
　　「若是想跟我談條件，就一定要拿出更珍貴的照片來。譬如遠子的裸照，或是私底下的照片。」4d-X9\[w
　　「那是犯罪吧！」
　　麻貴學姐吃吃笑著。
　　「算了，隨便啦，那麽我就收下這些照片吧！如果要排練場地，只要是空著的會館都可以讓你們使用，照明和其他設備我也會幫你們准備好。」.G|&Q.j(H$h~ CQ
　　「真的可以嗎？」)n#ll Yn8Gv }A
　　我疑惑地望著麻貴學姐。因爲此人是那樣的個性，所以一定還有下文。mvK vS0^*_/BeA
　　「呵，我也很想看看遠子演的話劇啊！你們不是要演武者小路實笃的作品嗎？讓解開辮子穿著古裝的遠子加入我的照片收藏也不賴。」
　　看來我還是先別告訴她遠子學姐要反串男角一事比較好吧！RC8Q%Rl:\6y^s
　　「就麻煩你了。遠子學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qX@ `'EUWI9X*e2k
　　我一邊暗自盤算，低頭敬禮後就離開了畫室。
　　「麻貴答應幫忙了嗎？心葉真厲害，真不愧是我的學弟啊！我就知道你一定辦得到！」%^A OWs OaA*M
　　等在音樂廳外的遠子學姐聽完我的回答，高興得贊賞有加。7W.Bfu9Fq'c6Y/Ic#@)S
　　遠子學姐還真會順水推舟。她明明就是不想自己去拜托麻貴學姐，所以才叫我去吧！
　　「這麽一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今天放學後就開始排演吧！」
　　「哇，這個劇本還暖暖的，七濑學姐你看。」
　　「不要把劇本貼在我臉上啦，竹田。哇，真的耶，紙還暖烘烘的。!s8Q!i esA@
　　「嘿嘿，因爲這是剛出爐的嘛！」
　　放學後，我們在麻貴學姐撥給我們使用的小會館集合。在鋪上紅色椅套的五十張座椅前方，有個跟講台差不多高度的半圓形小舞台，在這個場地排演可說是綽綽有余。每個成員都已經拿到剛影印裝訂好的劇本，我們首先對起台詞。&s I]r?:MP:z8G
　　「我好像曾在表妹那裏看過一次照片。那位女性還算漂亮吧！」;tk0D3uI T`,W8I p
　　令人驚奇地，芥川演起大宮這個角色十分相稱。
　　他禁欲主義者的氣質、誠懇的態度、低沈的聲音，原本就很符合這個角色的形象，而他念起古典的台詞也是疏淡有致，感覺非常自然。
　　另一方面，擔任主角的遠子學姐則是……
　　「『還算』一詞聽起來好像不太認同。」
　　唔……遠子學姐的聲音太做作了……雖然感覺得出她故意模仿男性的語調，但是聽起來就像嘴裏會啣著玫瑰，那種惡心家夥扭捏造作的聲音。
　　更糟糕的是，她的動作實在太誇張了。光是講一句台詞，又是敞開雙手、又是高舉手臂、又是仰天長歎、又是抱頭呻吟。跟芥川低調的演技相比，實在太不搭了，整個感覺非常詭谲……
　　「世上正刮著風暴，那是思想的風暴。我如同一棵大樹屹立在這場風暴之中，一步也不退讓。能夠給予我這份力量的就只有杉子。因爲有杉子相信我，我才辦得到。」
　　遠子學姐像是狂風中的樹林木，激烈地左搖右擺，然後轉了一圈，雙手交握到胸前，睫毛啪喳啪喳地眨動，故意裝出柔媚的聲音說：「啊！我心愛的野島先生們，我相信您。您一定可以獲得勝利。請讓杉子成爲野島先生的妻子呀！」
　　「停！暫停一下！」
　　我終于按捺不住，沖到越演越激動的遠子學姐面前。
　　「幹嘛啊，早川。我正在述說對杉子的熱情，不要打斷我啦！」
　　「你說誰是早川啊！就算這是野島的妄想場面，也不需要把語尾拖長成這樣吧，實在是太惡心了。我可不記得自己有在劇本裏加過波浪號，再說你的動作未免太誇張了。」}k:qW3k w7RJ7w
　　「因爲我太入戲，嘴和身體就自己動起來了。可以變得這麽像另一個人，或許我出乎意料的有女演員的才能呢！」
　　「剛才那種表現只像個變態吧！」nc4s'^Goo
　　「咦咦，我可以忠實地表現出熱戀青年內心深切的思念呢！」
　　「也深切得太過頭了吧！總之，請不要做出多余的動作，正常表演就好了。」r0h%m1jW1Ol \_
　　「這樣就沒辦法把野島的心情傳達給觀衆了。」
　　「傳達得太過火只會打亂整體氣氛吧！」sYz?$U%rG
　　我跟遠子學姐爭執的情況，讓琴吹同學看得目瞪口呆，芥川也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我突然驚覺自己不小心恢複成平時跟遠子學姐相處的態度，因而嚇了一跳。5PG`3|Wj,p2z
　　「總、總之，請好好地依照劇本演出吧！」
　　遠子學姐不甘願地回答著「好。」我們又繼續排演。真是不妙，我在教室裏明明可以扮演好成熟冷靜的自己不是嗎？
　　「杉子、杉子，你看那朵雲，是不是很像誰的臉？」*`%GEJ.n2],T
　　「像誰的臉呢？」
　　竹田同學也演得不錯。雖然這角色是個娴靜的女性，跟竹田同學平時的個性正好相反，不過她卻能演得入木三分。Q"E|zD s[H*H
　　琴吹同學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演技感覺很僵硬，念台詞的時候也是一臉羞澀的模樣。或許她比較害羞吧！此時我們眼神交會，她一下子臉都紅了，急忙把頭轉開。
　　「心葉，接下來是你的台詞唷！」
　　「啊，好。『啊哈，碰上武子還真是拿她沒辦法。』y(o`'q,y3D.`hT7ov(M
　　「哎呀，心葉，你只是在照本宣科嘛！」 l8L]j](sQ%n-_5cN
　　「井上，你笑得太假了。」t jzW1q [a
　　「心葉學長，你可要多加點感情喔！」
　　「……」
　　我飾演的早川受盡惡評。
　　排演結束後，竹田同學笑嘻嘻地跑到遠子學姐身邊。9Xjy;P6m
　　「遠子學姐，今天車站前有一家文具店新開幕。我看過他們的傳單了，除了文具之外，還有好多便宜又可愛的商品，等一下要不要一起來？」
　　「啊，聽起來不錯耶！小七濑要不要一起來？」
　　「我沒有特別想去……不過，既然遠子學姐要去，那我也去吧！」tl8A,Jj
　　「哇！七濑學姐也要一起去啊！」
　　雖然我一開始曾經擔心，不過，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好像處得還不錯。三個女孩離開後，我也和芥川一起走出小會館。z:E$o%{1f
　　「唉，演戲還真是不容易。」
　　「別在意。我們又不是職業演員，演得不好也是情有可原。」ZH#_9lqO
　　「可是芥川很厲害耶，聲音也融入演技，讓我好驚訝。」,]5N6WM.Y U| W
　　「是嗎？我只是照著劇本念。」
　　「你原本的聲音就很適合了。芥川果然很適合扮演大宮這個角色。」
　　「……或許真是如此吧！」
　　奇怪？芥川的語氣怎麽有點消沈？我明明是在稱贊他啊，難道我說錯了什麽話嗎？^_^wRl3Kk
　　這時，芥川突然驚訝地瞪大眼睛。
　　「！」_w&_QZ
　　逐漸變暗的校庭前方——在黑暗中隱約顯現輪廓的校門旁，種了幾株樹齡很長的櫻花樹。更科同學仿佛想要隱匿身影似的，躲在伸展著被夜色染黑的葉片和彎曲枝枒的樹後。
　　她帶有憂色的眼眸閃現淚光，如同處于嚴冬風雪中，嘴唇和手足都抖個不停。
　　更科同學突然跑了過來，撲在芥川臉前，淒切地哭訴著：「一詩……我……我該怎麽辦才好……請救救我……一詩……」
　　我的背上爬起一股寒意——我看到了，更科同學抓著芥川襯衫的手指，好像沾了紅色的液體。-g0I;P&M(X
血？不，是夕陽的顔色吧？6V*yZ]7BT9Z;PJ3C
　　芥川像是要把更科同學藏起來似的緊緊抱住她。他低垂的側臉，蒙上了痛苦的色彩。 ]\,E*x2Kp/]hD
　　隔天早上，我在上學途中遇到芥川。
　　芥川把自行車停在路旁，把白色的長方形信封投入郵筒。!x?.FS8Ros#T
　　看到他嚴肅眼神的瞬間，讓我想起了昨天的事。@u7|(l]"DDT,__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叫他，芥川剛好把臉轉過來，跟我四目相對。
　　「早安。」我靜靜地笑著打招呼，芥川臉上一瞬間露出狼狽的神情，但是很快又轉爲平常的微笑。
　　「早安，井上。」p!pE2p"J7R
　　我抑制著胸中的不安，朝他走近。"J"~"_/hE
　　「你在寄信啊？」NU/FG;\;j
　　「家人拜托我幫忙寄的，好像是保險之類的俚語書吧！」
　　我們一起漫步，持續著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sL4IGP}\
　　走進校門時，芥川低聲地對我說了一句：「昨天真是抱歉。」
　　我嚇了一跳——在那之後，我就丟下芥川和更科同學，自己先走了，所以不知道後來他們的談話內容。更科同學可能是說了她爲什麽哭泣吧！或許也提到她纖細手指上的紅色液體……t'PqtN!wy]
　　「那個人是你的女朋友嗎？」
　　我假裝不認識更科同學而詢問，芥川愁眉深鎖，很困難地回答：「……現在不是了。」$O4i.|am;RpPf
　　「那表示以前交往過啰？」`3_m!l/U1y&j(pS*{
　　「是啊！」5{.kbR'~} Kn
　　奇怪？更科同學說他們現在正在交往……
　　「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就會提到對方的私事，所以不能再繼續談了。」
　　芥川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嘴也緊緊閉上，就連我都感到胸口變得郁悶。eQD{-yv3ZA
　　「不會啦，我才該道歉呢，我不會再問了。不說這個了，倒是英文作業……」
　　我以尋常的語氣轉移了話題。　　放學後，我們在小會館進行排演。e_&urd6k @7o&GVN9~
　　雖然我說過不會再問，但我就是忍不住，一直挂念著芥川和更科同學之間的事。(jaM,OP m)~i\
　　芥川站在舞台上，完美地扮演了大宮。現在正進行到遠子學姐飾演的野島在暢談戀愛的場景。j3ov!Z(]:q
　　「上天賦予人類『愛情』這麽特別的東西，但是並沒有賦予我們任意糟蹋它的權利。」NL-QV6Va1nWz;}
　　我還在胡思亂想。說不定是芥川打算分手，但是更科同學不願意吧！也可能是芥川有了其他喜歡的對象。
　　「無論如此，日本人太輕蔑愛情了。但仲田不是這樣，他只是不想隨便把妹妹交給愛慕她的人，而是要找一個能令自己心安的對象。」
　　我看見更科同學的指頭沾染紅色液體，會不會只是眼花看錯了？
　　「不好意思，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竹田同學從觀衆席間迅速跑走，其他人也先休息片刻。S0pH]+t'r REm
　　遠子學姐笑著走到芥川身邊。
　　「可以耽誤你一些時間嗎？我想跟你說一下大宮在安慰作品遭到批評的野島那一幕。『你只是提前受到報複罷了。我認爲沒有人像你這麽堅強，這麽優秀。』這句台詞，我覺得先暫停一下比較好，可以給觀衆留下更深的印象。所謂『提前』，不就是指未來嗎？所以『提前受到報複』，就是大宮在祝福野島『你將來一定會成功，而成功的代價就是現在必須先承擔這種不順遂』。這是非常能夠表現大宮的人格，還有他對野島的友誼的美味場景，所以不要太快帶過去，稍微強調一下比較適當吧？我也會全力表現出野島的感情，對了，好比說……」0a%e.u PH\Z
　　看來遠子學姐應該是在指導芥川的演技，他也很認真地邊聽邊點頭，我就不是這樣了。遠子學姐說的話，我都只是隨便聽聽。7NHZ)IS[ Qi
　　我坐在舞台下的座位，心不在焉地觀望著。不知何時，琴吹同學也坐到我旁邊，悄聲說道：「喂……芥川該不會是喜歡上遠子學姐了吧？」
　　「啊？是、是嗎？」8VPD H&tj+f
　　芥川跟遠子學姐？不可能吧！不管我怎麽看，都不覺得遠子學姐對芥川有半點意思啊！不，她怎麽想都不重要啦……$E1tp;iU,M!iX|"]^
　　琴吹同學探出上身，噘起嘴唇，很不滿地說：「可是芥川會答應演戲本來就很奇怪。去年的文化祭，芥川班上決定演話劇時，所有女生都推選芥川出來演男主角喔！可是芥川卻說他不會演戲，一口氣回絕了。去年跟芥川同班的小森還跟我說她好失望喔！」
　　「他們演的是哪一出戲啊？」:Xw~'I'bN_e7in
　　「是『天鵝湖』，大家想推舉芥川演出齊格飛王子。」
　　「什麽嘛，那純粹只是因爲討厭角色吧？」jo%N5_B
　　都已經是高中生了，應該沒有人會想扮演王子吧！
　　「可是扮演女主角奧黛特公主的，是他們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叫做更科。」
　　我的心髒猛地跳了起來。,ppO;q,FEW3j
　　更科同學？他們曾是同班同學嗎？更科同學聽到芥川要演話劇時，之所以會流露出那麽挫敗的表情，就是因爲這種緣故嗎？6Z#@@0D6F:d&Fp
　　琴吹同學小聲地繼續說：「他拒絕跟非常受男生歡迎的更科演對手戲，卻跑來文藝社參加演出，真的太奇怪了。不過，如果是芥川對遠子學姐有興趣，就說得過去了。」e8y D%mW7m
　　說完之後，琴吹同學窺視著我的表情。
　　這個嘛……芥川之所以會答應演出，只是因爲欠了遠子學姐人情……我又不能把這理由說出來。%`Kn}8~7He.Dy*r$[
　　突然間，琴吹同學換了一副有點失落的表情。
　　「可是遠子學姐已經有男朋友了，那芥川不就沒希望了嗎……」
　　我一時之間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sOHT/AT3p
　　遠子學姐有男朋友！那種人有辦法交到男朋友！對方會是個怎樣的怪人啊！
　　琴吹同學咬著嘴唇，移開視線。
　　「真……真的喔，是遠子學姐親口告訴我的。她說她的男朋友很適合白色圍巾，因爲他目前正在北海道獵熊，沒什麽機會見面，所以有點寂寞。不過他最近寄來了親手釣到、親手制作的鹽漬鲑魚，遠子學姐還說非常好吃喔！所以遠子學姐的眼中一定容不下學校裏的男生吧！」&?\ld7f
　　白色圍巾？
　　獵熊？
　　鲑魚？|9{7a,pA,pb*Osl(s/U
  　我把這些詞彙仿若三題故事的風格排列在一起，才想起遠子學姐很正經地說過，她去給新宿之母算命之後，被說成戀愛大凶星這件事。K#x\+HG,@JL
　　好像是說在她厄運結束後的夏天，會在叼著鲑魚的熊之前，跟一位圍著白色圍巾的男性陷入情網……
　　我的腦中忍不住描繪出一位裹著白色圍巾的青年，向叼著鲑鳇熊投出長矛的景象，頓時覺得頭暈目眩，四肢無力。琴吹同學，遠子學姐只是在吹牛啊！
　　琴吹同學似乎很焦急，她很快地繼續說：「所以啊，芥川或許會被甩吧！遠子學姐都有男朋友了，就算喜歡也沒辦法。真可憐啊……我說芥川啦！」
　　我垮著肩膀，滿臉同情地聽著她這番話。-h?/o\A|
我要在文化祭上演出文藝社的話劇。
　　劇本是武者小路實笃的《友情》，你應該有讀過吧？ |*J#Az&h
　　我扮演的角色，是愛上好朋友喜歡的女性，最後還奪人所好的大宮。一邊讀著劇本，我就忍不住感到過去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都跟這個男人的影子重疊了。0~l#?![)Xzf/v+a
　　因爲我也是背叛了別人信任的卑鄙之人。
　　不管我再怎麽後悔，也無法消除那天的過錯。
　　我好幾次作惡夢，夢見教室被染成一片血海，有位少女胸前插著雕刻刀倒在血泊裏，好幾次聽見她責備我「爲什麽不遵守約定」。每次我都會一身冷汗地驚醒，然後又重複著無盡的忏悔。,Ay,H4P:N1G;k#o;] i
　　我膚淺的決定招致了最壞的結果，自從我傷害他人以來，我一直很努力當個誠實的人，結果還是重蹈覆轍了。 PW0W]GrR'wH
　　雖然我希望自己能更睿智、更小心、選擇更好的選項，但我又讓信任我的人哀傷痛苦、陷入狂亂 h r%eO a,|l rV
　　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麽？/zF9J:NrSGD
　　到底是從何時、從哪裏開始錯的？:w!F q1A"B N Y
　　如此愚昧的我，或許沒有守護你的資格吧！六年前，我是真的打算守護朋友。雖然那是背叛朋友的行爲，但我仍然相信這樣可以拯救她。不過，那只是因爲我的無知而導致的誤解。
　　我現在也一樣，隨時隨地都在擔心自己是不是又犯錯了。我也害怕實現你的心願，因爲沒有人能保證那是正確的。
　　可是，如果我放手不管，你會變成怎樣？一想到這點，不管我被你如何唾罵、如何憎恨，還是想到你身邊聽你訴說心願，只是我依然擔心是否選擇錯誤，依然感到煎熬。Tw$Fa{jT)U'}`
　　不，不行，那是不誠實的行爲。V(s4~M9Ww
　　希望你不會撕破這封信，而是好好地看完。
大概又過了兩個星期。g{7C4Q)\,ST
　　那天之後，芥川看起來沒什麽特別奇怪的地方，所以我想更科同學的問題一定是解決了吧！
　　這天放學後，大家依舊去排演話劇。 L8aJ R?|a
　　「真正陷入熱戀的，是絕不能接受失戀的。那實在太寂寞了，寂寞得幾乎令人無法承受。」
　　芥川的演技依然精湛，淡淡的語氣卻透出一絲悲切，會不會是因爲他也正在談一場辛苦的戀愛？
　　另一邊，遠子學姐扮演的野島，也依然情緒亢奮得很詭異。她好像已經把台詞背起來了，不用看劇本，就像奇怪的外國人一樣，用誇張的動作熱烈演出。
　　「我的戀愛觀和仲田不同，我不認爲戀愛就像在畫布上作畫，因爲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7r#]H5o4B
　　我真希望她在念詞的時候，不要加入「唔~」或是「姆~」那種用力的語調。)sJ;LkT
　　在杉子家打乒乓球的場景裏，遠子學姐的動作也很怪異。
　　打乒乓球的場景共有兩幕，第一次是野島去杉子家玩，杉子在跟他對打時故意放水的愉快場面。第二次是杉子哥哥的朋友們聚在她家開乒乓球大會，杉子陸續打敗對手，贏得衆人喝彩，但是大宮一上場，就毫不留情地痛宰她，因此這兩幕是野島和大宮作爲對比的重要場景。
　　因爲不能叫演員真的打球，所以只是揮空球拍做做樣子，然後播放打球的音效。QPp%W&s6^
　　遠子學姐一邊揮著球拍，還一邊「啊哈」地尖聲高叫。?2F/W#P6Q
　　「我現在正在跟杉子打乒乓球。杉子的球技比我厲害，不過她並沒有給我難看，反而爲我費心，特地做球給我。這叫我怎能不感受到杉子的溫柔體貼呢！」/a7al `;{.t;_+g
　　遠子學姐高舉球拍，「喔！」地大叫著。i5b D*Z6a4K
　　「世上怎會有如此純潔、如此窩心、如此可愛的女孩呢！神讓她出現在我面前，如果最後卻不讓我得到她，那就太殘酷了！」_(YTiR o
　　遠子學姐的激動演出，讓扮演杉子的琴吹同學有點畏縮。rDB4[ nl1E%y
　　「您真厲害，野島先生。」bRa7l;ey:S
　　原本應該是一出充滿大正時代浪漫氣氛的青春故事，但是只要遠子學姐一開口，就變成了喜劇。連有名的場景都弄得像搞笑節目一樣，讓人不禁擔心起正式演出會變成什麽德行。Dy8_-O[4B:yS
　　到了休息時間，琴吹同學雀躍不已地打開粉紅色的便當蓋，遞給遠子學姐。eI-V0|He o
　　「嗯，我烤了一些餅幹，請大家一起吃吧！」@qW T.n
　　鋪著可愛花朵圖案烘焙紙的便當盒裏，放滿了以杏仁和藍莓果醬裝飾的可愛小餅幹。
　　「哇，是七濑學姐親手做的嗎？真是厲害，看起來好好吃喔！」 eV pWE v&n
　　「謝謝你，小七濑。大家就一起吃吧！」
　　遠子學姐除了文字以外的東西都嘗不出味道。她以前說過，就像我們一般人吃紙也吃不出味道。那不是糟了嗎？
　　在我心慌意亂的注視下，遠子學姐把手伸往前面的便當盒，捏了一塊加了杏仁的圓餅幹放進嘴裏。
　　遠子學姐咀嚼了一陣子，臉上逐漸綻開笑容。4c"I#bu[@(A
　　「真好吃。杏仁和香草的味道在嘴裏巧妙地融成一體，就像輕快又和諧的演奏喔！」
　　「真是的，遠子學姐說得太誇張啦了！」Np#m'r6ANY[LP
　　琴吹同學的臉紅得像是火在燒。[#v/} N%V"pV
　　「啊，可是真的很好吃耶！七濑學姐，甜度剛剛好，就算男生吃了，也會覺得很合胃口吧！」"PaZ I#N6PD
　　竹田同學也開心地吃著餅幹。琴吹同學聽到她的稱贊，臉變得更紅，聲音也變尖了。
　　「因、因爲，嗯，我最近正在減肥，所以故意減少砂糖的份量。」rh.T/]|3o0j
　　直到此刻爲止，我一直在想著遠子學姐的事。
　　「啊，那我也不客氣了。」:}qq)a9iWr
　　我慌張地拿起葉子形狀的餅幹放進口中，手工餅幹的堅硬口感，還有意想不到的酸味在嘴裏擴散，這是檸檬口味嗎？ G i q,A^-U:N{`
　　「嗯，很好吃喔，琴吹同學。」
　　琴吹同學移開視線，結巴地回答：「是、是嗎？我可沒有故意配合井上的喜好喔！」m} yw+\f6g
　　遠子學姐繼續把餅幹送進嘴裏，而且還吱吱喳喳地講個沒完。+\~(jsqH,MW:}
　　「這個是藍莓口味吧！果醬的襯托也恰到好處，真是美味呢！甜甜的果醬好像在舌上溶化散開！呃，這個咖啡色的是什麽？」p9t4nR)v:e4^
　　「那是可可和堅果。」
　　「沒錯！可可！這個味道就是可可！稍微帶點苦味，再加上堅果的酥脆和芳香，真是太棒了！」+L6E1V H#k2@
　　「遠子學姐真像個甜點評論家。」@1k(E4obt7on!R"J3S
　　「嗯！我最喜歡甜食了！」
　　遠子學姐接連吃著餅幹，還不斷發表感想，害我在旁邊都忍不住爲她捏把冷汗。
　　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太招搖比較好吧……若是太得意忘形一定會出錯的。再說，吃那麽多嘗不出味道的東西，胃腸不會有事嗎？要是讓我吃紙，一定會搞壞肚子的，反過來想，這種情形也會發生在遠子學姐身上吧？AL/kyyd,wPse^
　　「哇，這個葉子形狀的餅幹也好甜、好好吃喔！」
　　「咦，很甜嗎？」琴吹同學露出詫異的表情。「可是那是檸檬餅幹，我想應該挺酸的吧？」
　啊，果然出事了。
　　遠子學姐慌張地解釋：「不、不是啦，有時總會有幾塊做得特別甜嘛！嗯，的確挺酸的，不過，酸味之後的回甘正是青春的滋味啊！」
　　看起來好像是蒙混過去了，讓我松了一口氣。 WrE/r!L.M
　　此時我突然發現，芥川非常嚴肅地盯著那個裝了餅幹的便當盒。0S4ca6FkS#pk]
　　他那淒苦的表情，簡直像看到了什麽不想看的東西……#`v9H4j1`7P2z4e;y
　　我心中一驚。9P!q'D4|Tj
　　「芥川，怎麽了嗎？」我這麽一問，芥川就像嚇了一跳，回答「沒有，沒什麽」，然後露出複雜難解的笑容，抓起可可口味的餅幹來吃。OW{q+Y$I2sN3g5b
　　「我一向不太喜歡甜食……不過這些餅幹我倒是吃得慣。味道很不錯。」0a!@$V|MzFr3L H
　　剛才他那苦澀的表情，只是因爲不喜歡甜食嗎？我覺得事情絕非如此單純，胸中不由得隱隱騷動。"ae4X:yX
　　芥川再次把手伸向餅幹。他吃完一個又拿一個，表情平淡地持續吃著。那副模樣反而讓我更不安，簡直像在逼自己吃些不想吃的東西。
　　另一邊，遠子學姐也歡欣喜悅地吃著餅幹。
　　芥川和遠子學姐……這兩人真的覺得餅幹好吃嗎？
　　芥川我是不確定，但是遠子學姐的舌頭本來就嘗不出甜味啊！
　　便當盒裏剩下最後一塊葉子形狀的檸檬餅幹，當遠子學姐正要伸手時，我從旁邊迅速抓住她的手腕。"eG7Ia0G0i(tc
　　「遠子學姐，你吃得夠多了，這塊就留給我吧！」-R$?R+|H+T
　　遠子學姐睜大了眼睛。
　　我抓起最後一塊餅幹放進嘴裏。
　　芥川和竹田同學也驚訝地望著我。
　　琴吹同學紅著臉，凝視著我吞下餅幹的模樣。
　　舞台上一片沈默。
　　「啊，那個……對了！因爲琴吹同學的餅幹太好吃了，所以我忍不住想多吃一點啦！」
　　我慌忙解釋後，琴吹同學杏眼圓睜地瞪著我：「在胡、胡說什麽啊，就算聽井上說些客套話我也不會高興的。」 n.LQ7Pl4P4P
　　「啊！七濑學姐害羞了。」)S![5E"b(@(n
　　「你少啰唆啦，竹田！」,K*iT0D`&yR
　　琴吹同學紅著臉瞪了竹田一眼，竹田同學卻笑了起來。
　　我的臉也熱了。啊，我到底在幹什麽啊！ B%r_6EMf
　　「呖，練習啦！我們開始練習吧！」0FPu'L&e.[
　　我話才剛說完，芥川褲子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
　　芥川嚇了一跳，低頭看看自己的口袋。他拿出手機看過螢幕之後，表情變得更僵硬了。
　　「抱歉，我有點事，請容許我早退。」
　　他說完之後敬了個禮，就拿起書包走出去。
　　「發生什麽事了？」:nQ*`+j7Sk,u'H9r
　　遠子學姐和琴吹同學都露出疑惑的臉色。我也很好奇是誰打的電話，難不成是更科同學？
　　總之，我們還是重新排演，芥川飾演的大宮就暫時由我代替。
　　演到大宮和杉子對話的場景，琴吹同學還紅著臉抱怨了好幾次：「討厭，井上的演技太差了，這樣要怎麽排演下去啊？」
　　傍晚時分，排演結束後，遠子學姐好像忘了預錄新聞節目的美食單元，所以慌慌張張地先跑走了。
　　竹田同學也說著「明天見啰」，揮揮手就離開了，只剩下我和琴吹同學兩人。'lx)[$iA
　　我把劇本和筆記本塞進書包，剛收拾好就看見琴吹同學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7Ur.](m9f
　　「怎麽了？琴吹同學，你還不回去嗎？」"N^[B$? sZ7O
　　「要回去了啦！」她口氣不佳地回答後，突然有點害羞地轉開目光。*p2|Y)?T8`\@w#?8gV
　　「那個……餅幹真的好吃嗎？」._3z7A8o)uB
　　「啊？」*T\|9V'u
　　「井上看起來好像沒有吃夠。」
　　「嗯，的確是很好吃。不過烤餅幹很費工夫吧？琴吹同學真是辛苦呢！」,a!D$Eu`)}qb
　　「沒、沒有啦！我、我還滿喜歡下廚的，雖然功力不太夠。而且遠子學姐好像也很喜歡吃。」
　　「呃……」
　　你看吧，遠子學姐。明明嘗不出味道，還故意裝得好像很喜歡吃，才會淪落到這種下場。這下不妙了，該怎麽辦呢？要不要幹脆讓自作自受的遠子學姐再多吃些沒有味道的餅幹呢……還是……
　　當我正在猶豫時，琴吹同學露出不高興的表情說：「什麽嘛，那果然是客套話。」
　　「呃，不是這樣啦……」0P.Fm-`.? O u
　　「井上就是這種人。不管對誰都裝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其實肚子裏在想什麽都沒人知道。」
　　我感到胸口像是被一支冰柱，心一下就涼了。b"I8V/w)W}0d.UN
　　「真是夠了，有夠差勁。」w?f4d!A.xN'X
　　琴吹同學背起挂著粉紅色兔子吊飾的書包，咬緊嘴唇快步離開。E(Amb%nH2b+yy
　　我又惹她生氣了……爲什麽琴吹同學老是這個樣子？ c2[(|de9UVr
　　她那句「差勁」不斷在我腦中打轉，我也只能無奈興歎。
　　「哎唷！七濑學姐真是太可憐了，沒想到心葉學長這麽遲鈍。」
　　應該早就離開的竹田同學突然從門外探出頭來，讓我嚇得差點窒息。 g3G G*G"l8q0Zuf
　　竹田同學若無其事地朝我走來。l[m3\A2F^N%G
　　「我忘記拿東西了，可是回來之後看到你們的氣氛那麽好，就不好意思打擾你們。」
　　「所以你就躲在外面偷看嗎？」*Uz#H1I#t3`
　　「要這樣說也可以啦！」
　　她嘿嘿地笑了笑，在觀衆席的椅子邊蹲下，撿起一本文件夾。[y(nd8`]
　　「七濑學姐都已經做得這麽明顯了，甚至焦急到忍不住表現出欺負人的態度，但是心葉學長爲什麽就是不懂？難道心葉學長沒看見七濑學姐書包上挂著的兔子吊飾？」
　　我疑惑地歪著頭。J,D|?p$A.MC
　　「兔子？我是看到了，那又怎樣？啊，難道琴吹同學喜歡芥川？」
　　因爲琴吹同學好像很在意遠子學姐和芥川，所以我立刻想到這裏來了，可是竹田同學卻誇張地垮下肩膀歎氣。
　　「心葉學長就是這樣，難怪七濑學姐要說你差勁。算了，怎樣都好啦！心葉學長以後慢慢想吧，反正這樣的心葉學長也挺可愛的。」
　　「呃？咦？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啊？」8V QP9i9B1?8S)W
　　「不行，這是秘密。」
　　竹田同學抱著文件夾嘻嘻笑著。那個鵝黃色的塑膠文件夾上，印著一對白色的天使羽翼圖案。{#sc-h@2Fz5vD$R
　　我驚訝地倒吸一口氣。p?"K5K1``Q
　　「那個文件夾……」%e Mn1Qu+j$?\8I%ex?
　　「嘿，很可愛吧？這是上次跟遠子學姐一起去逛文具店買的。這叫做天使系列，在女生之間很受歡迎喔！另外還有粉紅色、天藍色和綠色。七濑學姐也買了同系列的筆記本，不過是綠色的。」xV:S9UK8r@
　　我知道。
　　因爲美羽也喜歡這個系列，她還買過天藍色的筆記本和文件夾。7[(W_4Y.['n
　　往事像一陣黑色的波濤，不斷拍擊著我的心。blH(Z(Hx
　　喉嚨似乎被塞住般難以呼吸，因此我拼命地想要把美羽的容貌趕出腦海。
　　我強逼自己不動聲色，努力擠出一句回應。
　　「我在想，如果竹田同學開心就好。竹田同學也變了，感覺比以前活潑多了。」
　　可是，就像面具浮雕落，笑容從竹田同學的臉上斂去。.dB2?,mBn/l0S
　　「我不覺得開心。」　　竹田同學簡直像變了個人，用沈靜的眼神看著我，周圍的空氣也仿佛急速降溫。+{yH Yr(W
　　「我一點都不開心，只是假裝開心。因爲我不想破壞氣氛。」
　　非常平淡的口吻。Y6HaT0i#X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並不是那位像小狗一般天真活潑的竹田同學，而是另一位因爲不懂人心而深感孤獨的竹田同學。
　　我想到這裏，頓時啞口無言，但是竹田同學又恢複天真的表情，可愛地笑著說：「掩飾內心的演技沒什麽了不起，大家都辦得到。而且跟心葉學長和遠子學姐在一起感覺也不壞啊！」 ^'S:f]G"bb~
　　無法喘息的感覺依然延續著，我勉強地笑著說：「是嗎，那就太好了。」OL B:H:Fr/Q,a
　　這不是虛假的笑容，但也不是真正開心的笑容。
　　這是對我和竹田同學來說「必要的」笑容。爲了不破壞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爲了保持表面的和平。y/Eu%_+Ue:g{.@c"D
　　「我們一起走吧，心葉學長！」%p ir KR&ks!W,n
　　「嗯！」
　　我提起書包，關上電燈，離開了黑暗的小會館。我們用同樣的速度走著，竹田同學仿佛很高興地開始聊起班上的事和朋友們的事。DA \N2@;A5N8J&rf
　　我也假裝不知道竹田同學的秘密，面帶微笑地回應她。只是心情仍像鉛塊一般冰冷沈重。B$Ih4R k h8N
　　不過，或許大家都是這樣。
　　不只是竹田同學，就連芥川、琴吹同學、遠子學姐也是……或許大家都只是假裝開心，其實內心世界並不是這樣。在社會上和學校裏，爲了保持一種危險的平衡，或許所有人都非得隱藏真心不可。
　　「差勁」這句話還留在我的耳中，令胸口隱隱作痛。
　　不管對誰我都是笑嘻嘻的，不會太接近，也不會太疏遠，保持著適當距離——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因爲我受不了再度失去任何重要的東西，我也討厭傷害別人或是被傷害。0T$~3x%^#lxSab
　　我現在的生活過得非常平穩，我實在不想失去這種既溫馨又悲傷、既無趣又和平的生活用品。
　　所以，我和竹田同學都一定會繼續說謊下去吧！
　　建築物外，就像世界末日似的變成一片昏黃。g+g"A&`*_p6l~\X
　　我們正要走過校舍。&~ZVXf6Q"ADte
  　竹田同學突然拉拉我的袖子。
　　「那個不是芥川學長嗎？」
　　校舍後方的牆邊，伫立著三條細長的黑影。Yg](X(@8l u\
　　人影淋浴在昏黃的夕暮中搖曳著，其中一人舉起手，另外兩人顫抖著靠在一起。
　　那是芥川和更科同學——還有一位我不認識的男學生，三人像是在談論什麽重要的事情。]9dOK+^JW
　　更科同學哭喪著臉不停發抖，芥川同學仿佛要保護她，擋在她的前方。另一位體格壯碩的男學生以銳利的眼神盯著他們，似乎還用激烈的口氣在責罵他們。芥川很痛苦地皺緊眉頭，看著對方，緊抿的嘴唇偶爾有小小的動作。
　　「怎麽回事啊？氣氛看起來很糟。」
　　竹田同學吐出細微的話聲時，男學生突然握拳，往芥川的腹部揍了下去。$vq&lf%|U
　　芥川整個上身彎曲，腳也顫抖起來。
　　更科同學雙手掩口，發出細細的驚呼。&pL|+zK&b
　　我和竹田同學也都嚇到了。u2T-^9IN8NY
  　那個男學生不斷對芥川拳打腳踢，而芥川只是忍耐著站穩腳步。更科同學想要沖過去制止，卻被芥川伸手擋住。然後他又繼續挨打，忍耐著站直身子。
　　該怎麽辦？該不該去叫老師來？可是，我的腳完全無法移動。我無法把目光從芥川身上移開。
　　更科同學攀在芥川背後。芥川輕輕推開更科同學，在草地上緩緩跪坐，然後低下頭。
　　在昏黃的夕陽下，額頭貼地跪在地上的芥川，看起來簡直就像耶稣基督。
　　傍晚殘照中，身穿黑色制服的少年，承受著痛苦的殉道者……
　　我的掌心滲出汗水，口中變得好幹。)\?U3[j#h }+PG
　　意識到看見了不該看的事，讓我的腦袋微微刺痛。
　　男學生的面孔悔恨似的扭曲著。他用力踹了芥川的肩膀一腳，叫喊了幾句，就離開了。
　　更科同學崩潰似的跪下，貼在芥川的背後啜泣著。
　　太陽已經下山，冷冷的薄暗夜色遮蔽兩人，而芥川仍然動也不動地跪在原處。6{'?+YVGR
　　我們只是屏住呼吸，震撼地看著這幕戲劇般的光景。

chembioorg 2009-6-30 04:24

第三章想要切割的東西 j"KZkrQ]i#Q

　　我收到你的信了。n CpAll
　　才開始讀起信，我就感到胸口疼痛欲裂，腦中一陣昏眩。
　　你完全不理解我跟你保持距離的用意。整封信中充滿了對我膽小行徑的唾罵、你獨斷地命令我去做什麽事的話語、對過去的詛咒，還有威脅我的語句。1R J['A1h+Q}V
　　希望你能明白，會輕易寫出要割腕、跳樓、服毒這些事，只是降低自己價值的愚蠢行爲。,JX+TyB:h0e6A |K
　　你應該是個更高傲的人吧？
　　我明白，在你看似堅強的外表下，隱藏著玻璃般易碎的心。我也明白，正是這種脆弱傷害著你、逼迫著你，也知道你受到過往束縛，因此想要複仇。你所有的痛苦、絕望、奮鬥和淚水，我都一直看在眼裏。
　　我打從心底希望你能幸福。正因如此，我更希望你能明白，滿懷惡意而不誠實的行爲，只會更甚地撕裂你的心。如果你能得到幸福，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贖罪，所以如果你的心願是正確的，我也會高高興興地爲你盡上一份盡力。
　　但是，我並不是你的奴隸。
　　我不會因爲你的威脅而恐懼，或是受到驅動。] W-pEr1S%Xf
　　你汙蔑了我。而我並不爲此感到憤怒、難過或是悲歎。L/O K3KX2g
　　如果要說出我心中如今最期望的事，你恐怕會害怕得停不住顫抖吧！就連我自己都不敢在此寫下這個期望。 i@mp v`Y7](i
　　我的忍耐已經快達極限。我快要忍不下去，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雖然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但是預料不到的後果越來越多，讓我幾乎每晚失眠。
　　從那個事件以來，我一直覺得自己非誠實不可。但是我現在卻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要對誰誠實。SSW@pz/R)FW9B
　　對父親？
　　對母親？
　　對朋友？9j ^)nK+a)o,a
　　對過去？_)w8a9p8Lv
　　對未來？&TPMjPG,N m"[q_
　　還是對你？/\5PR!V[(s~ ^I
隔天早上，我在教室裏看到的芥川好像非常疲憊。我試著叫他一聲，他擡起頭來，微笑著說：「早安，井上。」 [B7yC-pP%Y6Em
　　他的表情太過平靜，我覺得胸口像被揪緊一樣郁悶，也生硬地回了他一句：「早安，芥川。」}p@0e9m)IcC6]1p
　　昨天竹田同學冷冷地說：「心葉學長最好還是當做沒看見吧！也請當我不知道這件事。」v+_E9o,\Vh,k\ ~.b
　　或許這才是正確答案。既然不是朋友，就沒必要那麽關心別人的事，我還是像平常一樣對他就好。
　　但是，每當我看到芥川的臉，都會想起昨天的事，所以就連閑聊時也無法靜下心來聊。H?j3M!YD
　　另一邊，琴吹同學好像還在生氣，她一看到我就生氣地別開臉，跑到小森身邊。這種情形讓我更覺苦悶。
　　這天的第五堂課是班會，剛好用來准備文化祭要推出的泡沫紅茶店。大家一起忙著裝飾招牌、制作展示用的動畫圖片和放漫畫用的書架。9vVJ#i`D6f
我負責制作書架，因此要用美工刀切割紙箱。
　　芥川則是負責幫展示圖片的底板上色。 F*odty9V5QJ#a8e
　　幾位女生跑到芥川身邊，好像在拜托他做什麽。芥川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木板走到招牌旁，把釘在招牌背後腳架上的釘子拔掉，然後重新漂亮地釘好。-S$e:p)W:i#m.e
　　「謝謝你，芥川同學。」女生們高興地向他道謝。芥川一臉溫和地回答幾句，又回到木板那邊去了。女生們還繼續看著芥川，開心地騷動不已。
　　「啊！芥川還是一樣很受歡迎呢！」
　　在後面工作的男同學也發表了類似的評論。
　　「可是，芥川好像沒有女朋友。」
　　「一年級的時候，不是傳過他跟班上女生交往嗎？你知道嗎，就是更科那個美女啊！」
　　一聽到更科同學的名字，我的手就滑了一下。此時我正拿著美工刀往下割，結果拉得太用力，一不小心就劃上按著紙箱的左手手背。
　　「好痛！」 Bl^W8l,{p
　　「哇！井上！你在搞什麽啊！」
　　「喂，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同學們驚嚇地轉了過來。女生們看到我的手背流出的血染紅了紙箱，都害怕地發出尖叫。ou'qn!v%J*qk,c^d`
　　有個人說了一聲「沒事」，便走過來用灰色手帕按住我的手背，拉起我的臂膀扶我站起來。-w;vN\p+\
　　這個人就是芥川。 L%]/EyM+t1~)\
　　「我們去一下保健室。」
　　他跟班長報備了一聲，又低聲問我：「還好吧？」
　　「呃……嗯！」我點點頭。d#qc0K0]%I^
　　「要好好壓緊。」R"E/mKJhx
芥川抓著我的右手蓋在左手上，然後抱著我的肩膀一起走出教室。zzr1H9l)h V/p!F
　　離開教室時，我看見琴吹同學臉色發青，愣愣站著的身影。FxKLa3jq
iS9Z{F4A j$dcDe
　　老師好像出去了，保健室裏沒有半個人。 f4h-K8Nj
　　芥川讓我躺在床上，他則是坐在椅子上，用沾了消毒水的脫脂棉，小心地幫我擦拭傷口。
　　「不好意思……我已經是高中生了，竟然還會割傷自己，真丟臉。」
　　「你是不是有心事？」芥川幫我消毒傷口，蓋上紗布，再拿醫療用膠布固定，然後低聲問道。
　　我說不出是因爲在思考他的事，所以只是沈默不語，沒想到低著頭的芥川竟然繼續問：「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D3T6bPqlX+w!R:ird
　　我感到心髒好像被人一把捏住。
　　他溫暖的大手緊緊抓住我的左手。
　　「你從早上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的態度有這麽明顯嗎？想到自己的演技如此差勁，我不禁連耳根都羞紅了。Zuz~4LZ
　　我緊張地喘息，聞到了保健室裏充滿藥味的空氣。好一陣子，我才吞吞吐吐地小聲說：「昨天，我在無意間看見你在校舍後面被一個我不認識的人揍了。更科同學也在。」
　　芥川正貼著膠布的手指停住了。他沈重地歎了口氣。$S/bd(AkW"MB
　　「原來如此……井上當時也在啊？」
　　「抱歉。我本來想當做沒看到……而且，更科同學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她……是芥川的女朋友吧？」/j/e d9G#P
　　低著頭的芥川，表情變得更灰暗。他眼中的陰翳，還有眉頭深深的皺痛都讓我感到心驚。|l8j*WBL*I
　　「……更科不是我的女朋友。」J,Do)}5jW
　　「你以前也這樣說過……那麽，更科同學爲什麽要跟我說，她跟你現在正在交往？昨天打你的人又是誰？爲什麽你明明挨打了，還要跟對方下跪？」lTKkGD?|!Mx
　　我一開口就停不了。芥川像是喉嚨被堵住一樣，艱難地回答：「全部……都是我不好，因爲我做了本來就該挨揍的事。對更科……還有對五十岚學長都是……我是個卑鄙的人，所以遭到兩個人的憎恨也是無可奈何。」
　　芥川自責的模樣，讓我難過地不忍卒睹。-G_%t.O&VW+w C(t@
　　我一邊迷惑著該把事情問清楚，還是該裝做事不關己比較好，一邊笨拙地安慰他：「真正卑鄙的人，應該不會說自己卑鄙吧……芥川會不會是自我要求太高了？你是個既認真又誠實，也很體貼的好人，不過老是這樣也太辛苦了。偶爾放松一點會不會比較好？」
　　芥川擡起頭來的瞬間，我嚇呆了。
　　那對閃爍著深邃光芒的眼睛正怒視著我。他向來沈靜的表情，如今竟變得怒不可遏。
　　「我沒有井上想像的那麽了不起！」:VD9Kn4|6]3m
　　他的怒吼響徹整間保健室。他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緊緊握住我剛包紮好的左手，貫穿腦髓的痛讓我差點忍不住大叫。
　　芥川繼續叫喊：「什麽認真又誠實又體貼的好人！才不是！我才不是那種人！井上什麽都不明白！」
　　他以毫不留情的國務部長緊緊握著我的手，還漸漸把臉貼近。透露出怒意的眼神、嘴裏吐出的痛苦喘息、蒼白而不住顫抖的嘴唇，都讓我感到一股狂亂的殺氣，我害怕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想要退後逃開。P&k4eB~VH8w
　　「我在很久以前就把別人的人生搞得一塌糊塗，就像大宮那樣，表面上僞裝得很誠實，其實卻是最卑鄙最下流的人，甚至背叛了信任自己的人們！」 rLZ8b#WdX
　　好恐怖，手也好痛。我被他的激情震住了，全身動彈不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漆黑的濁流，漸漸注入我心中。
　　「我不能有絲毫的縱情享樂，非得嚴格地自我戒持不可，但是我抑制不了自己的沖動。現在我在想些什麽，你知道嗎？井上？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是怎樣嗎？知道我真正的願望是什麽嗎？知道我正在想的事有多卑鄙嗎？你不知道吧？我是多麽汙穢的人類——井上，你……你根本一點都不懂吧！」/a5r U{4ZIXc |
　　他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殺氣騰騰地瞪著我。*q [8m,^^|Dp?
　　這個人到底是誰？+hI-L E-w0Q \b)h"H
　　他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芥川……z0CeZ#\
　　芥川終于放開我的手，轉變成悲傷痛苦的表情。
　　「我一定傷害了你吧！希望你能忘了這件事，不要再管我了。」他沙啞地說完，就站起身來。X/g5FM$Vn
　　「對不起。」+rF6wVV Sw}0T
　　難過地道歉後，芥川離開了保健室。!F5QL2YlT
　　被獨自留下的我，感到腳底竄上了一陣寒意，全身喀嗒喀嗒地顫抖，我忍不住以雙手抱緊自己的身體。
　　只有剛才被他抓緊的左手傷口火辣辣地發熱著。紗布被染紅的色塊漸漸擴張。'J*v0L~(ZAX9v'A
　　——井上什麽都不明白！你根本一點都不懂！
　　他這幾句話貫穿了我的胸口，我感到呼吸困難、皮膚痛得像火在燒，同時腦中封閉的記憶也鮮明地重現了。:rs RS EF,[
　　心葉、心葉，這個愉快呼喚我的聲音。用戲谑的表情仰望我的甜蜜眼神。搖晃不已的馬尾。
　　——心葉，你一定不懂吧！

　　在屋頂欄杆旁回過神來，寂寞地對著我微笑，喃喃說完這句話就後仰倒下的美羽。6~2A0P.SD h
　　那天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但美羽的臉卻重疊上芥川的臉，讓我感到一陣茫然。
　　刺骨的寒意依然無法停止，抑制不住的恐懼逐漸麻痹了我的腦袋。+yN@?T.[|
　　不行……C$E Kf&sN
　　我受夠了。V*h[!|1KUyeCdU
　　不可以再接近芥川了！u"IK6KZ
一天之中，我的體內會幾度湧起野獸般的暴躁情緒。+c\8Q6t/ull
　　我一想到自己遲早會放縱情感傷害某人，眼前就變得一片黑暗，全身都會冒出冷汗。
　　要怎麽做才能壓抑這種焦躁的情緒？
　　請不要再逼我了，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在圖書館割書時的觸感，反複浮現在我的腦海。
　　離櫃台遠遠的，也聽不見人聲，處在只聽得見自己的喘息和翻書聲的寂靜中。我感覺好像獨自待在世界的角落，既孤獨又恐怖。也爲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愧疚得渾身發抖。)_ K8pU a xk*q(ZxQ
　　那時，我從書包裏拿出美工刀，對准書本中心往下劃開。把書頁從書上切離時，我感覺自己的心不可思議地得到解脫，整個人都變輕松了。
　　想要切開。
　　書本……不，是更柔軟、更溫暖、更純淨的東西……P2d8G1h(g#Hy
　　這麽一來，積聚在我胸口的焦慮痛苦一定可以獲得解放吧！Y:Mys?/]MNCn
　　或許也可以不再聽見每晚責備我的聲音。
　　請你一定要諒解，這樣的我真的沒辦法見你。現在的我正站在一個搖搖欲墜的危險場所。
我在第六堂課開始前回到教室。跟擔心我的同學們敷衍幾句之後，就回到座位上。
　　芥川正在自己的位置上翻著筆記。我悄悄看他一眼，心裏猛然一驚，很快又轉型視線，把課本拿出來放在桌上。只是跟他共處一室，我就緊張得快要無法呼吸了。r2H2\ E#WEGe
　　掃除時間，我拿著拖把走到走廊，琴吹同學也跟了過來，鼓著臉頰對我伸出手來。
　　「借用一下。」V)Y fYWP9A
　　「呃……」
　　「那樣的手沒辦法用力，拖了也是白拖。」
　　她從疑惑的我手中搶走拖把，開始拖起地。$Z2s_X#y
　　「竟然會割到自己的手，井上真是有夠拙，笨死了。」
　　「呃……嗯，謝謝你。」
　　「我又不是想幫你，只是想要快點打掃完。」1k0[y,og{a:B
　　琴吹同學噘嘴說完，就轉身背對我。
　　「井上……你跟芥川吵架了嗎？」
　　「爲什麽這麽問？」
　　「因爲芥川先回來了，你們後來也沒有再說過話。」
　　「是你多心了吧！」ss3Z#~"x
　　我以軟弱的聲音回答後，琴吹同學猛然轉頭，生氣地瞪著我。
　　「算了，反正跟我又沒有關系。」L:n\}l @
　　對了，芥川現在好像不在教室。他去了哪裏？不，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我不該再跟芥川牽扯太深。
　　「井上，你今天會去排演話劇吧？」s z ]$O0kF6K&`
　　「呃，嗯！」:`J!a zdB/^J
　　我猶豫地回答著。芥川在保健室裏叫我忘記這件事，但是我真的能保持跟以前一樣的態度嗎？我現在只要一看到他的臉，就會怕得全身顫抖。
　　琴吹同學拖完地之後，我們走進教室。
　　她瞥見自己挂在桌旁的書包，突然睜大眼睛。
　　「奇怪？」
　　她專注地盯著書包的背帶部分。4@-hH7I5QB1C1qd
　　「怎麽了？」
　　「兔子不見了。」R;]/o0V+j!C
　　「啊？」
　　「那是我跟遠子學姐一起去文具店買的。怎麽辦……到處都找不到。」她垂下視線，好像就快哭出來了。8`h+L1SZ WW
　　「要不要我幫忙找？」
　　「不用了，你先去排演吧！」*Lt/i&[2Nf"T
　　「可是……」-y8FH1a%^7Y2ix
　　「你快去啦！」
　　琴吹同學堅持地說著，我只好先走了。
　　我懷著凝重的心情，往會館慢慢走去。途中，我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往校舍後方，結果竟然發現芥川的背影，我頓時有種晴天霹雳的感覺。
　　「！」
　　芥川挺拔地背對著我。A5d-Y_4V;o-n._J-_
　　他的右手好像拿著什麽蓬松的白色物體。QszO)Agz/g/pe
　　仔細一看，那是一只兔子。;p!bIxa%@g
　　並不是吊飾，而是真正的兔子。
　　兔子覆蓋著柔軟毛皮的頸部滴下鮮紅的血液，連芥川抓著兔子耳朵的手都被染紅了。
　　我突然很想吐，急忙逃離那個場所。3_4LvDV
　　那只兔子怎麽了？芥川到底做了什麽？我的腦中盤旋著諸如此類的疑問時，全身也湧上一股寒徹心扉的恐懼，恨不得能早一刻離開他。 r5s d0N%lE6\v[%l
　　好可怕！
　　芥川好可怕！9Z3];ef5oZ7[:g
　　我沒有去小會館，而是跑出校門直接沖回家。ZA*i b([uI
　　我進入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坐在書桌前抱著頭。 n&};N\tPS |Fr ]
　　心悸還是停不下來，腦中不斷浮現芥川在保健室中目露凶光的模樣，跟美羽憎恨地望著我的眼神互相交錯，我忍不住大叫：「快停止！」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之間本來只是會閑聊幾句，偶爾互相對對作業答案的和諧關系啊！
　　爲什麽要讓我看見你的激情？爲什麽對我發怒？
　　美羽……美羽也是一樣。3qZ a3g*s6i
　　就像野島深愛著杉子，我也爲美羽癡迷不已，我一直深信美羽也喜歡我。我們相處得十分愉快，每天都在歡笑中度過。但是，國三那一天，美羽卻在我面前從校舍頂樓墜落，只留下謎一般的這句話。3jy q7A7W/By7InI
　　——心葉，你一定不懂吧！
　　我的世界，在那個夏天崩毀殆盡。
　　爲什麽美羽會做出那種事，我直到今天還是不了解。美羽會跳樓是因爲我的緣故嗎？我對美羽做過什麽嗎？Ee2ShGW;[[o0@0y
　　胸口突然一緊，仿佛被她白細的手指捏住心髒似的，我痛苦難耐地按住胸口。喉嚨好幹，視線如遊絲般晃動，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我腳步蹒跚地往床鋪倒下，重複著短促的呼氣吸氣，拼命抑制發出悲鳴的身體。
　　回過神之後，我發現自己閉著眼睛，肩膀顫動不停喘息。汗水把我的頭發和襯衫都浸濕了，我感覺很不舒服。
　　我至今仍然無法忘懷美羽。
　　我再也受不了了。再也無法忍受跟一個人心靈交會、相信著兩人的未來，而這份關系卻突然被切斷的情況。
　　美羽已經讓我受夠了。
　　我微睜的眼睛，看見了那本《友情》躺在地上。可能是我從椅子上爬起來時，不小心弄掉的吧！8_hK9U^x@;U
　　我懷著痛苦的情緒，被汗水遮蔽的視線凝視著那本書。
　　用充滿絕望的陰暗眼神看著我、責備我的芥川，也一定像大宮那樣，守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獨自受苦吧……
　　不過，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麽，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因爲我們並非朋友。我不可以再想芥川在保健室時情緒爲什麽那麽激昂，更不可以在意那只兔子發生了什麽事……{sl5|H(A8_}o
　　這天我沒什麽食欲，晚餐剩下了一半以上。/b,Kv w@
　　我對擔心的媽媽解釋：「我……好像有點不舒服。沒事的，明天一定會恢複的。」
　　當妹妹撒嬌地纏著我說「哥哥，再繼續玩遊戲嘛」，我只是摸摸她的頭，向她道歉說「明天再跟你一起玩，對不起唷，舞花」，然後又把自己關進房裏。r|"s&s\ O-L u)p4WlS
　　我關上電燈，躺在床上，用耳機聽著柔和的抒情曲。此時媽媽打開房門走進來。
　　「心葉……你睡了嗎？天野學姐打電話來了。」IFU&Wd-r*Q
　　我拔下耳機，坐直身體。
　　「謝謝，我現在就接。」
　　媽媽走出房間後，我拿起電話分機。
　　「喂。」F5KJ~sr
　　我的聲音軟弱無比，連自己聽了都覺得丟臉。
　　遠子學姐一定是因爲我翹掉排演，所以專程打電話來興師問罪吧！
　　果不其然，話筒另一端傳來了響亮的聲音。
　　「喂，心葉，怎麽可以背著學姐偷偷翹掉社團活動！小七濑也很擔心你喔！」E I6?6ZNE
　　「對不起，我離開教室之後突然覺得很不舒服。」
　　「真的嗎？」
　　遠子學姐沈穩詢問的聲音，就像我剛才在聽的抒情曲，輕柔而溫和地響起。gL/Ig,j
　　「就算你說謊也騙不了學姐。你是因爲不想看見芥川吧？」
　　我吃驚地問道：「芥川跟遠子學姐說了什麽嗎？」
　　遠子學姐噗哧一笑。%\eq7g]:fdJ
　　「果然是因爲這個啊！今天的排演芥川也遲到了，他一聽見心葉還沒來，就表現出很難過的模樣，說了一句『是這樣啊』。看來他好像知道心葉沒來練習的原因。所以，我試著『想像』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ZL5l\)K3h1_S
　　「竟然設計我說出來，遠子學姐太過分了。」QLeW j
　　「你可別小看我這個『文學少女』。」
　　聽到遠子學姐得意洋洋的聲音，我整個人都虛脫了。啊，爲什麽我老是敗在這個人的手上？真不甘心，太沒道理了。'[_Wj1L0Wn
　　「呵，你就覺悟吧，對學姐從實招來。」
　　在她開朗的催促下，我只好把我跟芥川的事都一五一十說出來。
　　遠子學姐一邊聽我傳述，一邊也不時輕聲應對。等我全部說完後，她就以神秘的語氣說：「那個啊，我今天在圖書館聽見又有人割破了書。包括珍?尤蘭的作品集、北原白秋詩集，還有椋鸠十的童話集和小松左京的短篇集……而且，更早之前我還聽生物社的人說，他們養的兔子少了一只。」
　　我握著話筒的手霎時變冷。 { BbkIp
　　圖書館的書又被切了？而且，還有兔子失蹤……3y;@_ U8F#r
　　「可是，我認爲破壞書本的並不是芥川。這次和上次都不是。」7o2`wwMM(xO
　　遠子學姐突然語氣果斷地這麽說，我不禁爲之啞然。
　　「怎麽樣？要不要跟我一起找出『事實的真相』，心葉？」!e\4izpOVxr
母親，爲什麽我會如此愚蠢地重蹈覆轍？
　　我覺得自己最近寫的信件內容都很不正常。但是如果停止寫信，就好像無法繼續抑制我體內那種狂暴的沖動。M-}AqR%QUX
　　今天我對井上怒吼了。我明知他沒有惡意，也知道他是在擔心我。但是，他脆弱而易受傷的個性卻讓我莫名焦躁起來，所以我還是忍不住傷害了他。
　　井上放學後沒有來排演話劇。我本來一直在煩惱要用怎樣的面貌對待他，所以老實說，我反而覺得松了口氣。)[7M1sUj(f8m-?9]-i_
　　另外，那個女孩的精神狀況好像越來越糟，我已經快要無法掌握了。我把被割斷咽喉而死去的兔子埋在校園的櫻花樹下。就算洗了再洗，我還是覺得手上的血腥殘留不去，自己都很想吐。Z3z/Qn1wi
　　母親，我最近寫的信一定讓你擔心了吧？一定讓你覺得不知所措吧？可是，這些事我只能告訴母親一個人。Vr#i0Iz9d-mrE
　　母親生我的時候因爲太過操勞，才會把身體搞壞。?z7Cl2KTq.D
所以，我一定要成爲一個不會增加母親負擔的獨立孩子。爲了不讓你擔心，爲了不讓親戚看不起生下了我的你，也爲了不讓你因爲生了我而感到悲傷。`Q_1c3d_
　　但是，六年前的那天，我做出不在這之前的行爲以致毀了別人的人生，那件事的懲罰就是讓我失去你。8R:P6?"^&?&tr!mMM
　　然而，我如今又要做出不誠實的行爲了。
　　母親，母親，你的兒子到底要愚蠢到什麽地步才會甘心呢？
隔天的白日做夢時間，我拿著媽媽做的便當走到文藝社活動室，發現遠子學姐已經先到了，她把腳踏在鐵管椅上坐著吃「飯」。
　　她把莎岡《你喜歡布拉姆斯嗎？》的文庫本放在膝上，翻著書頁，不時撕下一小塊，發出小小的聲音咀嚼吞下，然後露出吉祥的笑容。
　（注：莎岡（Franc'oise Sagan），法國女作家。《你喜歡布拉姆斯嗎？》（Aimez-vous Brahms？）。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1833~1897），德國古典樂作曲家。）
　　「莎岡的作品擁有明快的都市風味，就像法國料理的鴨肉派開胃菜一樣美妙、清涼又優雅的味道呢！
　　一位女性夾在熱情愛慕自己的年輕美男子和喜歡拈花惹草的年長戀人之間，那種心情遊移不定的微妙心理描寫，真是太了不起了！
　　一邊品味法國派纖細的口感，一邊享受鴨肉的豐富味道，再加上旁邊配的琥珀色湯凍，在口中速成深奧的美味，就像味道直接滲入心胸啊！莎岡雖然在十八歲時，以一本描寫十七歲少女心情的《日安憂郁》出道，但是她寫下這個三十九歲中年女性的故事時，才二十四歲。」vM"f__&[!\^
　　我就這樣聽著遠子學姐的議論，一邊低頭默默吃著媽媽幫我准備的便當。
　　「昨晚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啊？」RK7z/_-j"\)q
　　我小聲地問了之後，她就開朗地回答：「你是說『要不要跟我一起找出事實的真相』嗎？」
　　「不是啦！」
　　我擡起頭出言否定。_~:r9scBe^
　　因爲看見遠子學姐溫柔的微笑，我不由得面紅耳赤，再度低下頭，尴尬地小聲說：「我說的是『破壞書本的並不是芥川』那一句。遠子學姐不也跟我一樣，都親眼看到芥川用美工刀割書嗎？」5w:tiV CAg$v
　　我今天在教室裏也沒辦法跟芥川好好說話。當他問我「手還好嗎？」的時候，我光是要平靜回答，就得費盡全身精力，而他看來也同樣很勉強。我明明已經決定再也不要多管他的事，爲什麽又接受遠子學姐的邀約來到這裏？*?1Yk3z!LP5er
　　遠子學姐把吃到一半的書本阖起。
　　「我們確實都看到芥川割破有島武郎的作品集，但是心葉，你看這個。」Rn*JJ'L `_
　　遠子學姐拿起那本書翻給我看。!l%r6R,?K6E)~
　　她大大敞開書頁被切掉的地方，然後繼續翻頁，又出現了被割破的地方。就這樣重複兩次、三次……
　　「看到了吧？被切掉的地方不只一處。當時芥川切下來的只有一頁吧？可是，你看這個地方。」
　　遠子學姐指著缺頁處的下一頁，我仔細一看，發現距離書本中心五公厘處還有一條凹痕。d.V+y-{Kr ^G
　　「每一個切掉的地方，都是沿著書本中心割斷的，這些切痕也都會印在下一頁。但是，這個位置也留下一條痕迹，你不覺得很奇怪嗎？」Q9B`&Si\D:@`"b
　　遠子學姐指著兩條平行凹痕，以神秘的口吻說道：「我在想，這可能不是美工刀，而是用其他工具切的吧？而這本書也一定在芥川下手之前就切過了。但是，芥川被帶到我們社團活動室時，卻什麽都沒說。從他的口氣聽來，仿佛是第一次做出這種事。所以，我覺得真正的切書凶手應該另有其人。其他被切的書很可能也不是芥川，而是那個人做的吧！」I.us(j1q&B7K
　　「也可能全都是芥川做的，因爲沒有證據。」
　　「是啊！可是，芥川應該不會毫無理由做出這種事來吧？」
　　「那只是遠子學姐自己的『想像』吧！真正的芥川，或許跟我們平時看到的模樣完全不同。」
　　我一想起他在保健室裏那種憎恨扭曲的面孔，身體就冷得直打顫。oB?6W{.ax,j K
　　「而且，芥川在我們眼前割破書本，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芥川如果不是真正的犯人，那他爲什麽要特地做這種事？相較之下，他說切割書本是因壓力太大，這個理由我還更能接受。」
　　遠子學姐低聲說：「說不定他想要包庇誰吧！」
　　然後，她有點悲傷地望著我。
　　「我從參加弓箭社的同學那裏聽到一些有關芥川的事。芥川在一年級的時候，好像遭到二年級學長的排擠。他被迫一個人打掃，還被安排除了勞累之外沒有任何意義的練習項目，譬如打赤腳跑操場幾十圈……聽說他當時真的很可憐……」#X D7S&`y
　　「哪個學長啊？」B8{4o @ J:x/s
　　「就是心葉在校舍後面看到的，叫做五十岚的三年級學生。」$CeY#Lo"o
　　我回憶起那位比芥川更魁梧，全身都是肌肉的男學生。芥川在校舍後面忍受他的毆打，還對他下跪。
　　「五十岚一開始好像對芥川很好，經常找芥川說話，也很照顧他。芥川似乎也很尊敬五十岚。」
　　「那麽五十岚學長後來爲什麽會排擠芥川？」1Z` uz X
　　我的腦中一時閃過了更科同學的臉。在校舍後方，更科同學曾經趴在芥川的背後哭泣，所以她跟這件事一定脫不了關系。K9}'an-f7i#c9QqGQ
　　遠子學姐的回答確實不出我所料。/ZZ`2azVh
　　「弓箭社的人告訴我，五十岚的女朋友好像被芥川搶走了。就是二年級的更科同學——去年跟芥川同班的女生。」+x]Qk\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氣。^1L4Y$t'J0L Q
　　果然是因爲更科同學。
　　仔細回想，芥川似乎很討厭背叛朋友跟杉子交往的大宮。當我稱贊他很適合扮演大宮的時候，他曾經流露苦悶的表情，尤其是遠子學姐她們在熱烈討論大宮和野島時，他還嚴厲地批評了大宮。-o-N]i.P Fqd
　　當時芥川一定是在想著五十岚學長和更科同學的事吧？他一定是因爲把大宮跟自己重疊在一起而感到痛苦吧？
　　「聽說把更科同學介紹給五十岚的就是芥川。去年夏天他們三人的感情還很融洽，都會一起出去玩。可是秋天結束後，五十岚對芥川的態度突然迥變。因爲五十岚做得太過火了，看不下去的三年級同學問他理由，結果五十岚就回答『芥川搶走了我的女朋友』……而芥川也沒有否認，只說了『五十岚學長說的沒錯，全都是我不好』。後來五十岚就退出弓箭社了。」9Nn(E{XwU+O
　　遠子學姐垂下眉梢。,MTw:D Vk!w;p
　　剛才她說的那番話，不過就是一段三角關系。喜歡上學長心儀的對象，或是瞞著朋友跟他的女朋友約會，這種事不是常有嗎？小說和連續劇也充滿了這種題材吧！
　　大正時代也有這種三角關系，甚至在更久以前——從神話時代開始，人類就不斷上演著搶奪與被搶奪、熱戀然後分手，諸如此類的愚蠢愛情故事。#G*RsA_Q
  　但是對當事者來說，這種感情無法輕易割舍。f.mq:i;uNOhO
　　就像大宮對野島感到愧疚，芥川也在拼命責備自己吧？芥川在保健室裏說過，全都是因爲他不好。
  　——我是個卑鄙的人，所以遭到兩個人的憎恨也是無可奈何。,m_ t!zX3G
　　奇怪？更科同學爲什麽要憎恨芥川？五十岚學長是因爲女朋友被搶走，這還說得過去，可是更科同學呢？從更科同學緊攀著芥川那一幕來看，我不覺得她憎恨芥川啊！FK._:oB8?6X
　　怎麽想都不對。難道芥川和更科同學還有更深的糾葛……
  　心生疑惑的同時，我也感到心底湧出一股不安。不行！我不是已經決定再也不要管他了嗎！s6|5N%J'b
　　我開始呼吸不順，小聲地說：「遠子學姐，剛才你不是說過芥川可能在包庇誰嗎？從剛才的話聽來，芥川打算包庇的對象——他覺得愧對的人，應該就是更科同學和五十岚學長這兩個人吧！」Y*lvH[.w%@ K
　　「嗯！」遠子學姐點點頭。6_f?P+F2?
　　「遠子學姐認爲哪一個才是芥川包庇的人呢？」]ym;Fw eY F
　　「我覺得啊……」D\ j|-U6Q/au
　　遠子學姐櫻花色的嘴唇猶豫地動起來時，她的口袋突然發出哔哔聲。.j8w nx$Vl1h
　　她從口袋裏拿出來的不是手機，而是她愛的銀色碼表，似乎也有普通的報時功能。
　　「哎呀，再過五分鍾就要上課了。」
　　她一看碼表就嚇了一跳。
　　我們慌張地起身離開活動室。走在走廊上的時候，遠子學姐很快地說著：「我還不知道切書的真正犯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爲什麽要做這種事。」)\Wb?0G"?P
　　在我們分手前，遠子學姐在樓頂口停下腳步。K;Mmwsh:h-~
　　「我想心葉可能會害怕，所以有件事一直沒有說。其實今天早上生物社養的兔子又少了一只，他們都很擔心。」)U!WS#Az'C
　　我回想起那只被揪住耳朵，滴著鮮血的兔子，不禁愕然屏息。遠子學姐用力拉著我的手臂，像是要鼓勵我似的，在我耳邊說：「心葉，今天大家要試穿戲服，所以你絕對不可以翹掉排演。一定喔！約好了喔！」3APs rv:s
　　溫暖的氣息吹進耳裏，柔軟的嘴唇瞬間碰觸我的耳朵又離開了。
　　「那就放學見啦！如果你敢偷溜，我可要去你家抓人喔！」
　　遠子學姐笑著說完後，就三步併作兩步跑上樓梯了。f1z"x-GRx
　　我看見了……遠子學姐的裙底。裏面穿著體育褲……不，不是體育褲。1H$z b/ALV
　　是白色的。
　　我臉紅得連耳根都發燙了，趕緊也跑回自己的教室。
　　就在此時。G?H\[O
　　我突然看見芥川在走廊上。
　　我本來火燙的臉頰像被潑了冷水，瞬間變得冰冷。*NJ)]G'KhZe
　　第五堂課就快開始了，這時他要去哪裏？難道芥川想要翹課？
　　不，不可以，還是假裝沒看到吧！絕對不能跟去，不能再跟他牽扯太深了！9DO0D].N%Y
　　我在內心激烈地天人交戰，但是我的腳卻背叛了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走向他離去的那個轉角。
　　走過轉角，我聽見下樓的腳步聲。我一邊屏息傾聽，我一邊追了上去。這時響起了第五堂課的上課鍾聲。我心裏焦急地想著一定要回教室，但是腳卻無法停止，還是不斷前進，我緊張得脖子滲出冷汗。}1Id$hFXD
　　最後到達的地方，是並列著鞋櫃的校舍入口。我隱身在鋁制鞋櫃後，一邊找尋著芥川的蹤影。
　　然後，我終于發現他站在我們班的鞋櫃前。
　　芥川表情凝重地低頭望著手上的信封。那是他剛從鞋櫃裏拿出來的嗎？
　　那並非我之前看過的長方形白色信封，而是印著一對白色天使羽翼的藍色信封——跟竹田同學的文件夾是同一個系列，也是美羽愛用的那種。寄來這封信的應該是個女生吧？
　　我感覺芥川眼中似乎燃燒著怒火，忍不住渾身顫抖。??1rl3j\
　　我上次看見芥川站在郵筒前的時候，他的表情看起來既悲傷又痛苦。Wb)],|N/D&t
　　然而，如今芥川的眼神卻帶有烈火般的憤怒。t+xi&pA
　　芥川把信撕碎了。k\7KqjG/r
　　沙啦一聲，讓我的心跳停了半晌。
　　他把撕成兩半的信疊在一起，再從中間撕開，然後往鞋櫃旁的垃圾桶走去，就要把信丟進去。
　　可是，此時他停下動作。 _N,g;SsHy
　　「唔……」-M#K AY`,w
　　芥川沈吟片刻，頗爲迷惘地眯起眼睛。他咬緊牙關，粗魯地把撕碎的信揉成一團，塞進褲子口袋。
　　我只看到這裏，因爲我無法壓抑胸口的鼓動，所以逃回教室了。
　　回到教室時，老師還沒進來。^0NAW|0P"[zg C2xp
　　過了十分鍾左右，芥川才在上課途中打開後門走進來。
　　「對不起，我在圖書館找資料花了太多時間，所以遲到了。」
　　他向老師道歉後回到座位上。我的目光飄往他的褲子口袋，但是從外表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
　　那封信會是誰寄來的……
　　這樣的疑問，以及不願繼續深究的想法，在我的心中興起了激烈的交戰。d1x G&go!I^
——你喜歡我對吧？
　　你直截了當地在信裏寫下這句話。S*Y!g9Q)OS
　　自從那個事件以來，我一向避免跟異性太親近，也下定決定不再談感情。(tYtb3_&Ut
　　但是，當我在那個冬天看見你的時候——你像是看著世上最汙穢、最卑賤和東西，對我露出輕蔑憤恨的眼神。當你痛罵我的時候，我有種痛徹心扉的感受。
　　你怒罵著我的模樣非常美麗。你臉頰上的紅暈、既閃亮又銳利的眼神，讓我一看就再也轉不開視線。l7m2n2W(_%Z
　　我比誰都清楚，你完全不想接受我的感情。你唯一想要的，只有滿足你內心陰暗殘酷的渴望。3p1s7g6BE
　　我並不是有資格獲得你芳心的好男人。:G7H,[9X1oN H p%p:@
　　可是我仍舊忍不住想接近你，想見到你，想被你那冷冷的眼神凝視，也想聽你怒罵我的聲音。
　　或許，我根本在期待受到你的責備。'q8T~%O:q9t
　　身邊的人經常稱贊我誠實可靠，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或許我想讓大家知道，其實我是個理當受到唾罵的卑劣之人。
　　你常會問我學校的事。F+g P'm3s*|F8A.N
　　每天在學校都是怎麽度過的？有朋友嗎？有女朋友嗎？
　　你會隱藏話中的敵意這樣詢問我，表情僵硬地聽我回答，而最後一定會臉色不悅地說：「你走吧！」
　　對照過去發生的事，我越來越忍不住要說出醜陋的話語，我總有一天會被迫做出決斷。溺在過去的記憶裏，一邊承受著痛苦煎熬，一邊持續奮戰。
　　我想要實現你的心願。3^4}D6WL
　　因爲那也是對我自己的救贖。
　　可是，如果我拯救了你，我就會成爲卑劣的背叛者。t:wHj&kr/f7|KF
_　　你的心願是汙穢的！是不正確的！是會傷害別人的！
　　所以你依然希望我這麽做嗎？你還是想命令我做出這種不誠實的行爲嗎？[qZQ.xJ|6c7v
　　請你不要再寄信給我，也不要再寫下試探我心意的話了。p&j;~iv*g ]
　　你的輕忽和傲慢，都讓我憤怒得幾乎顫抖。sy#F S6kb{
　　我確實受到你的吸引，這點我承認。但是，我絕不能因此變成更愚蠢的人。8?5{Y+s H_
「哇，小七濑和千愛都好可愛喔！」
　　遠子學姐看著換上振袖和褲裙的琴吹同學與竹田同學，興奮地又叫又跳。
　（注：振袖，袖子下擺長至腰間的和服，是未婚女性的傳統禮服。褲裙，原名「袴」（HAKAMA），是穿在和服外的褶裙，多爲重要場合穿著的服裝。）Tu;wKo$I/EN#t
　　綁了兩束馬尾，並且系上紅色蝴蝶結的琴吹同學顯得扭扭捏捏，好像很害臊。*?!C6iYO3i"C(?
放學後，我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回家時，琴吹同學雙手環抱，橫眉豎目地站在我面前說：「今天要試戲服，絕對不能偷跑。」
　　「芥川也一樣，不要再拖拖拉拉了！快去排演吧！」x/R)\1nrr0e P` qh
　　我跟芥川就這樣被她趕鴨子上架地帶去了小會館。
　　穿上杉子服裝的琴吹同學簡直變了個人，她面紅耳赤地低著脖子。衣服是跟茶道社的三年級學生借來的。我正在感歎女生換了衣服竟會有這麽大的轉變時，琴吹同學就噘起嘴瞪著我看。2Q2V N8~U,d&Q$b5u,M
　　「怎、怎麽啊……幹嘛一直盯著我，你想批評我什麽嗎？」Nc8G;O[)Y*p|7N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你很適合這種打扮。」
　　我老實說出來後，她的臉又變得更紅。-@C2GY"W/yy(r-d
　　「少來了！井上就只會信口胡謅。反正只是客套話。笨蛋！笨蛋！笨蛋！」.L1W#knb,l
　　「呃，我是說真的啊！」
　　「咦！」b3y o2zi)D&b)E%]
　　琴吹同學啞然無語。我微笑著說：「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都很適合這種服裝。」-t6APY;Anq
　　「哇！謝謝你的贊美，心葉學長。」
　　頭上綁著深藍色大蝴蝶結的竹田同學甩起長長的袖子，嘿嘿地笑了起來。 C~QS#E
　　相反地，琴吹同學卻不高興地咕哝：「井上最差勁了！」然後把臉撇開。!ragB ]C5Z
　　呃？爲、爲什麽生氣啊？n6` m0F"vm/qN }
　　我覺得滿頭霧水，而遠子學姐則是開心地跳上跳下。
　　「呀！我本來還很煩惱，要是穿千金小姐風格的長袖和服好呢，還是穿仿西式的褲裙好，看來我是選對了！大正浪漫果然得綁蝴蝶結、穿褲裙！」
　　遠子學姐穿著立領的魄襯衫，外面披上和服男外套，我跟芥川也換上了相同的服飾。j6T O)oLd6?
　　「嘿嘿，遠子學姐的男裝扮相也很棒喔！」
　　「呀，真的嗎？千愛！」r:p!A`$KsoM
　　「是啊！我都快迷上學姐了。」Q3\d.@Sqy)h F
　　「太棒了。說不定會收到很多女生寄來的情書呢！」
　　遠子學姐似乎開始想像她設置在中庭的戀愛咨詢信箱塞滿了甜美的手寫情書，眼神都迷蒙起來了。她包覆在襯衫和和服外套下的胸部非常平坦，跟我預料的一樣適合男裝，不過她還挂著兩條不斷搖來晃去的長辮子，所以怎麽看都不像古代的日本男子。當我正如此心想時，她就戴上一頂深褐色的軟呢鴨舌帽，把兩辮子纏起來塞進貼裏。
　　「怎樣，這麽一來就更像個美少年了吧？」 h@"oZ{#aOU
　　「是啊！是啊！讓人真想稱呼一聲遠子先生呢！」#s Kxt^ |
　　「叫吧！叫吧！」
　　「遠子先生~」
　　「千愛！」o5X0qAU&P2A,L5r!W
　　她們兩人作態抱在一塊，還開心地叫著。3I?o-XW%WD$Hl4u
　　「竹田同學未免太激動了吧！」
　　琴吹同學苦著一張臉，結果竹田同學也撲過去抱她。
　　「真是的，人家也愛七濑學姐啦！姐姐。」%\ CZ7]7p9nOi
　　「呀！別這樣！快放開我啦！」e&E4R7l3B#H/y
　　被抱住的琴吹同學嚇得大叫。E:hD.|cX
　　在這片歡樂的氣氛中，我悄悄看了芥川一眼。\6}ZzK UC
　　芥川滿臉憂郁的神情，好像正在思考什麽。他高大的身材跟暗色系的和服外套很搭，那種男性魅力又帶有一種禁欲味道的吸引力。女性觀衆們一定會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吧！但是，他低垂的目光裏籠罩著一片陰影。
　　我的胸口好疼。若是一直看著芥川，仿佛就連他心中的痛苦都會傳遞給我，我連忙移開視線。4@6b-@e&@_-A!H[(~
　　「我們開始排演吧！」\pdWo YA/dq%_z
　　在遠子學姐的喝令下，大家身著戲服開始排演。%GIf9CX;p#i
　　這一幕是杉子和大宮的乒乓球對決，杉子陸續打敗了哥哥的朋友們，因而受到衆人的贊賞。
　　「接下來該野島上場了吧？」nrtlO1~b+O
　　野島受到情敵早川慫恿，只是閉口不答，因爲他的乒乓球實在打得不好。當周圍人們開始鼓躁，非得叫野島跟杉子分出勝負時，大宮走了出來。
　　「我來代替野島上場吧！」
　　芥川穿著和服的胸口突然發出震動。
　　他的表情僵硬無比，我也驚嚇得屏息看著他。
　　「對不起。」
　　芥川小聲道歉，然後從胸前掏出手機，看著螢幕。 _\5m3~3jsI'OzJ
　　下一秒鍾，他就驚愕地睜大眼睛。
　　「我要離開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真的很抱歉。」
　　他迅速說完，就咬住嘴唇走下舞台。
　　「啊！芥川！」0~.S(Yp{t,U5h
　　他不顧遠子學姐在後面呼喚，繼續從觀衆席中穿梭而過，走出了會館。(@(ob*i6?]C2Z.L
　　被抛下的我們不安地面面相觑。
　　「芥川也曾經看過手機後就跑掉吧？」U(o!iOx
　　「他到底有什麽事？」_
　　竹田同學偷偷向我抛來一個眼神。我想起芥川在校舍後面對人下跪的事。當時芥川毫無抵抗地挨五十岚學長痛打。o*z-EN/k faaM o
　　如果，傳簡訊的是五十岚學長……
　　不，這跟我沒有關系，怎樣都無所謂。不可以再想了。EW-W!|xg?
　　我的眼前突然有個東西飄過。
　　當我發現那是遠子學姐的和服袖子時，她已經從舞台上沖下來了。她的鴨舌帽掉落，飛出兩條辮子。
　　「心葉！我們走吧！」Z1e/XF:Nuu k ml
　　「去哪？」7h(z3ko"V r_L
　　我愕然地問著，遠子學姐拉起和服下擺，在大腿部位綁了一個結，一邊回答：「去追芥川啊！」
　　她以這副露腿的打扮，從觀衆席間的走道跑出去。.Qn(l j~ED
　　我也急忙跳下舞台，追在遠子學姐後面。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看到我們的行動，也直接穿著振袖和褲跟上來。
　　經過小會館外的走廊、經過大廳、狂奔到建築物外的遠子學姐，已經不像男裝麗人，也不像溫柔婉約的文學少女了。現在的她簡直就像古裝片裏帶著秤杆的魚販，或是沖到火災現場的女消防員。
　　我已經決定不再跟芥川牽扯更深了，爲什麽還要特地跳進這個大坑裏頭？我該不該就此停止？我一邊跑，一邊想著。({(YW\3G5w
　　但是，只要看到甩著兩條辮子的遠子學姐繼續跑，我就沒辦法停下來。如果我不盯著遠子學姐，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啊！6V%w }u2bm7?7AO@
　　擦身而過的學生們都詫異地望著我們一行人。Q:_7m zL/]Z8S
　　「等一下！請等一下啦！遠子學姐！」IEqq"~8}-Q1_
　　遠子學姐仿佛沒聽見我的聲音，還是繼續邁足狂奔。雖然我不是很在乎，不過遠子學姐真的知道芥川去哪裏了嗎？她只是隨便挑個方向跑吧？
　　但是，遠子學姐好像看穿了一切，跑到校舍附近就直接繞到後面。她想去的就是這個地方嗎？ ^8G/y6R!L5{E
　　此時，遠方傳來撕裂空氣般的慘叫聲。|},gs1?`,h;pn
　　「呀啊！」
　　是女生的聲音！難道是更科同學？
　　繞過建築物轉角後，遠子學姐終于停下腳步，仿佛腳底生根一般呆立不動。0lwh*Y p_3^%X;qy
　　當我看到這貼惡夢般的光景，也感到心髒仿佛被刺了一刀。Ph7Vy9n
　　我也聽到身後傳來琴吹同學驚悚的吸氣聲。
　　芥川手拿雕刻刀站在那邊。V字形的刀刃滴著鮮血，他面前有位身材壯碩的男學生倒在地上。芥川以恍惚的目光低頭看著地上的血泊逐漸蔓延。5J8}3R*N]%Yo
　　在芥川身邊，制服前面濺上鮮血的更科同學跪在草地上，抱頭哭叫著：「呀啊！爲什麽！爲什麽會這樣！一定是那個女人吧！都是那個女人害的！是那個女人刺殺學長的啊！」 Y|_K|m+na3O
　　我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是琴吹同學。)C9\s@K(qg8\
　　看到琴吹同學睜大眼睛不住發抖，腳步踉跄得像是隨時都會跌倒，我趕緊扶住她。6b;@e,j(x0vG
　　竹田同學只是冷靜地望著這副景象。遠子學姐還是背對著我伫立不動。x-k*Z,|1o/g
　　很多人因爲聽到更科同學的哭喊而聚集過來。後面不時聽得見女生的驚呼，不久老師們也撥開人群跑了過來。
　　衆人看到這副慘狀，都嚇得說不出話來。芥川還是站得筆直，用不帶一絲感情的口吻說：「是我刺傷了五十岚學長。」
我快要受不了。我整晚都睡不著，就算躺在床上蓋著棉被，就算身體已經疲累不堪，腦袋還是異常清晰，像是心裏有只凶暴的生物到處肆虐。
　　我今天又收到了你的信。要寫出這封信，一定耗費了你不少時間吧？即使如此，你還是心懷怨恨地寫了嗎？真的這麽生氣嗎？真的不能諒解嗎？拜托你，不要再責備我了。我很脆弱，我真的無法再承受更多責難了。,UB}3a sq AC
　　我試著用美工刀割了房間的榻榻米、床鋪、筆記本、課本和兔子。試著把英語課本切成碎片，把紙花從頭上撒下，在床鋪上切出十字，也切斷了兔子的手腳。3w4kK W/Pt1Tt
　　但是，那片濃霧還是揮之不去，我胸口的咆哮怒吼還是停不下來，胸前插了雕刻刀的少女也還是繼續責備著我。zg3`^7Q8\+R
　　想要切割、想要切割、想要破壞一切，所有的一切，想要把你把世界把過去把未來把謊言把真實全部切碎、全部切碎、全部切碎……m7^?-H-C6?q0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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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我已經陷入瘋狂了。

chembioorg 2009-6-30 04:25

第四章來自過去的少女
ee!Ybs.vi
　　芥川的家位于從學校搭乘巴士三十分鍾，再步行十分鍾才會到達的甯靜住宅區，是一棟日式建築。
　　隔天，我和遠子學姐一起去他家拜托。edHN F
喉嚨和胸口都被雕刻刀刺傷的五十岚學長，在醫院接受治療後，已經回家療養。聽說他的傷勢雖然不算嚴重，但是他後來都絕口不提這件事。
　　更科同學可能受到極大的驚嚇，隔天並沒有上學。導師要告訴芥川，要他暫時待在家裏反省。,lsU1kdT/kC B
　　班上同時都聽說這件事，教室裏從一大早就騷動不已。
　　竹田同學和遠子學姐專程跑來我們的教室探視，再加上前一天曾發抖靠在我身上的琴吹同學，三個人的臉色都十分凝重。
　　「是嗎，芥川今天沒有來啊？」
　　「我還是不相信芥川會刺傷別人。」
　　「芥川學長……因爲更科同學的事而被五十岚學長叫出去，然後就刺傷了學長，他是這麽說的吧？」
　　「嗯！可是芥川爲什麽會有雕刻刀？」bhO k:fiL
　　「就是說嘛，這太奇怪了。我明明記得芥川學長從會館跑出去的時候什麽都沒拿啊！」-Id avu[ h*Y+FB C
　　「欸……芥川現在不知道怎麽了……」
　　「話劇要怎麽辦……」;b'SQS;{I f
　　遠子學姐像是要安慰低潮的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拍著胸脯說：「放學後，我跟心葉一起去芥川家裏看看好了。」c*^QT%GAn~E
　　聽到這句話，我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跟遠子學姐並肩仰望一旁挂有「芥川」墨書門牌的大門。XPksE(W O~ UD
　　「好氣派的房子啊！」
　　「是啊！」
　　老實說，我真的很想立刻掉頭回家。utKL^;{
　　就算見到芥川，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更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我覺得胃快要痛起來了。
　　討厭……我不想再前進一步了。
　　但是遠子學姐卻果斷地走進大門，踏著半埋入地面的石板，走到玄關前按下門鈴。.R7`{+?g9jZ.d
　　「來了，請問是哪一位？」
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回應著。遠子學姐表明要探望芥川，玄關的門就打開來了。一位留著茶色半長頭發、身穿牛仔褲、二十歲出頭的漂亮女性走了出來。
　　我跟遠子學姐向她打招呼，她也自我介紹說：「我是一詩的二姐，叫做绫女。」然後笑著對我們說：「謝謝你們這麽關心一詩。」芥川的家人想必也爲了這件事感到心痛吧！}.C}t%IT;`3b
　　「請稍等一下，我立刻叫一詩過來。」
　　她說完就走上樓梯。CeX K{*FNv I V
　　「一詩，有你的客人喔！你聽見了嗎？」tWV.TM5peXOs
　　樓上傳來紙門開啓的聲音，接著绫女小姐的尖叫刺入我的耳中。
　　「你在做什麽啊！一詩！」l:BYvR/Ft)J
　　遠子學姐立刻脫掉鞋子沖進去，跑上樓梯，我也急忙跟了過去。
　　绫女小姐臉色蒼白地站在打開的紙門前。f3d:[U!Gh
　　這間四坪大的和室，簡直變得慘不忍睹。
　　貼在牆上的幾張獎狀、床鋪、鋪紙的木格子窗，到處都有切割的痕迹。掉在榻榻米上的書本、筆記本和課本，封面以及內頁也都被刀割得亂七八糟。(Z7N\7R,b4S
　　而且，還有一些像是手制的餅幹和小蛋糕裝在皺巴巴的袋子裏，外面系著可愛的粉紅色緞帶，蛋糕表面活現猶如屍斑，一塊塊紫色的菌。3a+U0Sy|t.g+|V
　　我好想吐，忍不住捂住了嘴。 Sf Od5e1?iDj(A
　　芥川身穿襯衫和家居褲坐在房間中央。`JN[S-Q.Y&U
　　他的眼睛像死魚般毫無生氣，半開的嘴唇顯得很幹燥，右手還握著美工刀。刀尖正在滴血。他卷起袖子的左手手腕有好幾道傷口，鮮紅血液汩汩流出。神情恍惚的他身邊還滾落了頭和四肢都被切斷的粉紅色兔子吊飾，手上滴落的血液逐漸沾濕兔子。+xk.OkWd4S
　　「一詩，你……你到底在做什麽……你的手怎麽受傷了……」绫女小姐聲音顫抖地說著。
　　芥川雙眼無神，冷淡地回應：「我只是……試著割割看。人類的皮膚……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能割開。」-`"BH6KyFb'\
　　绫女小姐露出恐懼的表情。
　　「要、要趕緊包紮才行……」
　　她戰戰兢兢伸出的手，卻被芥川揮開了。他死氣沈沈的臉龐可怕地扭曲，蒼白的唇中吐出了沙啞的聲音。\J+oNo"Nd
　　「不行！這是我的贖罪。鹿又還沒有原諒我！鹿又的傷還沒有痊愈！」]wG%jv8^J
　　绫女小姐肩膀震動了一下，她一動也不動地呆呆站著。遠子學姐從她身旁走過，一把抓住芥川握著美工刀的手。9f K0d$s2J ]X
　　這是轉瞬間發生的事，我連想阻止都來不及。芥川以困惑的表情仰望著遠子學姐。
　　「天野學姐爲什麽在這裏？」)Kl5|*Q*@h$T1^0L
　　「因爲你讓學姐和朋友擔心了啊！」
　　遠子學姐趁芥川因驚訝而松懈時拿走美工刀，然後遞給我。
　　「心葉，這個先讓你保管。」A9l/l?t}
　　我連忙接過那把美工刀。5o? [,`gB W0sa/}h+i
　　「绫女小姐，麻煩你去拿一盆水和幾條毛巾！還有，心葉，你快去叫計程車！」
爲什麽我們要相遇？-T8n+R'X`D
　　孩提時代，在那小小的教室。NEVab#J;I{|
　　我真正想切開的，是跟過去的我相同的你。"zf bDcEZ Q)E4E8MG
　　責備著我、命令我做出不在這之前行爲的你……K6~%} N6ka^Z
　　從不對我敞開心胸的你……v:P FX7OK"v
　　總是拒絕我的你……
　　我想用刀子切開這樣的你。
　　想要切開你，直到你蒼白的臉上沾染鮮血，皮膚劃上無數傷痕，連底下的肌肉也割得七零八落。9`b"~7w%[!P;mO(D
　　想要切下你的腳、你的手、你的指頭，連皮膚也一併削落。
　　只有這樣我才能感到安甯。
　　母親，我可以去看你嗎？
芥川在醫院接受治療期間，我和遠子學姐還有绫女小姐一起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待。
　　「謝謝，幸虧有你們。」绫女小姐余悸猶存地說。
　　我只是叫了計程車，用毛巾綁住芥川手腕幫他止血，以及把他硬推上計程車的都是遠子學姐。0YnR(k-g
　　「一詩到底怎麽了，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绫女小姐傷心地說。「這孩子以前就是個優等生，比我們這些姐姐還要懂事，從來沒有反抗過父母，也從來沒跟我們這些姐姐吵過架。可是，他爲什麽要做這種事……」&d%kr?5[%a#~{?B
　　遠子學姐輕聲問道：「芥川同學好像有什麽煩惱。绫女小姐你們知道緣故嗎？」1x6?N;t-F(^&G6q R!Z
　　绫女小姐皺起那張神似芥川的漂亮臉蛋，仿佛快要哭了。
　　「……一詩他……從來不會把心事告訴我們，有事也不會找我們幫忙……」%T/n4M4lJL!wKS&\9A
　　她的聲音十分悲哀。遠子學姐也難過地垂下眉毛。MDg$d7b7`lc
  　「嗯……芥川說的『鹿又』是誰？绫女小姐認識嗎？」1g)F3DRF8`0`A la/{T7U
　　绫女小姐聽到這句話，肩膀震動了一下，濕潤的眼睛出現動搖的神情。,OO0RbV[N Mqw G(w
　　「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好嗎？」MV@b@JHz.En
　　在遠子學姐追問下，绫女小姐才輕聲說：「鹿又是一詩國小五年級時的女同學。但是，她在第二學期就因爲某些緣故轉學了。」
　　「某些緣故？」
　　绫女小姐欲言又止地說：「好像是被班上同學欺負得太過分了。她的課本和體育服都被切得破破爛爛……後來，她就在美勞課時用雕刻刀攻擊欺負她的同學。」
　　雕刻刀！7S+rv t1N}8cr3SHj
　　我驚訝地屏息，遠子學姐也瞪大了眼睛。
　　绫女小姐低下頭，用力握緊放在膝上的雙手。-M6y(e%Qj
　　「沒多久，鹿又就轉學了……可是他們當時的導師，好像在全班同學面前對一詩說『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一詩當時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一個家人，我們是在很久之後才從別人那裏得知，都嚇壞了。那個人也是因爲弟弟跟一詩同班才知道的。」7J+v*p3\RZ2tu
　　「說是芥川同學害的，又是怎麽回事？」*H.?7A u4M6zo
　　「我不知道。」绫女小姐搖搖頭。&|6r&P#KSh2~0Od
　　「我只聽說是因爲一詩對老師說謊，鹿又才會被欺負……我們知道的時候，事情都已經發生半年了，所以也不好再去追問一詩。而且，事情發生後我們的母親就住院了。母親的身體一向不太好，總是在醫院進進出出，但是這次入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院……」她越說越小聲。`+~"BCax
　　「一詩或許覺得母親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吧！因爲母親自從生下一詩之後，身體就變差了……所以那個孩子一向不讓母親擔心，自己的事都做得好好的，從來不把心裏的煩惱說出來……」`?P(W6|-? ddi
　　我覺得胸口好郁悶。
　　我認識的芥川既認真又優秀，總是很穩重，又受到大家信賴。這些表現都是爲了他母親才努力做出來的嗎？
　　「所以……一詩在學校聽到老師說了那種話，以致母親長期住院，他的心裏一定很痛苦吧！可是，我們光是爲了母親的事和自己的事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去顧及一詩。雖然一詩很成熟懂事，但是當時的他也只是個還在就讀國小五年級的十一歲男孩啊……」%jI%I*|8oe*I8s:r]
　　我從绫女小姐低垂臉龐上的表情，充分體會到她對弟弟的愧疚，因此胸口揪得越來越緊，喉嚨也幾乎無法呼吸。
　　不能再聽下去了。
　　不安的情緒在我心中逐漸擴張。@@{I~D"Q$Q,C
　　再聽下去就無法回頭了。QY3B#YD%K
　　「聽到一詩拿雕刻刀刺傷人的時候，我立刻想起他在國小發生的事。之前聽到他說出鹿又這個名字，我更覺得腦袋隱隱作痛……我想……一詩可能一直被那件往事糾纏著吧！」
　　遠子學姐愁眉苦臉地聽著绫女小姐的話。
　　此時，手腕包著繃帶的芥川回來了。
　　「一詩！」绫女小姐跑到芥川身邊。
　　芥川的表情平靜得很不自然。
　　「讓你擔心真是抱歉。不是什麽重傷，很快就會痊愈了。」
　　可能是因爲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绫女小姐開始啜泣。
　　「你這孩子，真是的……明明是優等生模樣，卻做出這種傻事，說什麽抱歉嘛！你真是，真是……」
　　芥川用一只手輕輕抱著哭泣的绫女小姐。雖然引發騷動而被送到醫院來的是芥川，但是目前他們的立場倒像是倒過來了。芥川抱著绫女小姐的肩膀，對我們低頭致歉。`hLv0E#?D8se3Z
　　「我也給天野學姐你們添麻煩了。雖然學校還沒決定對我如何處分，但我現在還在閉門思過，以後有機會再好好談一談吧！」%HqU]6FNw
　　他淡淡的語氣透露出委婉的拒絕之意。
　　令人意外地，遠子學姐也很幹脆地決定收手。5g&L%C'Qt0j
　　她面帶微笑，擡頭看著芥川。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你有什麽煩惱，一定要說出來喔！我跟心葉都很想幫你的忙。」)[2ibU6?4X"LPO
　　我連一句「是啊」都說不出口，只是沈默地垂下眼睛。
　　離開醫院後，天色已經變暗，還刮著刺骨寒風。? f"V2_:}2t
　　我們在站牌旁等待巴士。
　　持續沈默一、兩分鍾之後，遠子學姐開口了：「我想還是調查一下鹿又的事情吧！爲何芥川會對那件事如此介意，他到底是爲了什麽事所苦……我總覺得，他破壞圖書館的書，還有拿雕刻刀刺傷五十岚學長，全都跟那件事有關。」
　　「我反對，這太多管閑事了。我們沒有權利這樣探人隱私吧！」 t$`,@/^ig'Y^.C
　　遠子學姐垂下眉梢。
　　「心葉老是這樣。芥川又不是別人，他是心葉的朋友吧！」
　　我簡直就想沖口大叫。
　　——那只是遠子學姐你擅自想像的吧！我跟芥川才不是朋友！我永遠都不想交朋友！\X ]d#\P,j;]R3Qr
　　可是，如果我真的說出這種話，遠子學姐一定會用更悲傷的表情看著我吧！在我一年級剛加入文藝社時，她就經常用那種表情看我，讓我不知該如何應付。Z*b*F9L~ h:yK
　　遠子學姐看我沈默不語，就轉爲堅毅的表情說道：「等到發生無法挽救的事情，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如果心葉不想去，那我就自己去芥川就讀的國小。」ij9Q0F+x*E-YGCsR
這封信是給你的警告。
　　請你快點逃走吧！+H"sMmtI
  　每當你那帶有甜美毒藥的手搖撼我的心髒，我都激動得難以自持。我體內那股想要破壞一切的沖動，恐怕無法再抑制多久了。
　　我想要切開你，渴望得全身顫抖。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浮現在我眼皮底下的都是你。/}(Tf1]t0l:@
　　我想細細切碎你那充滿憎恨的眼睛、凜然地望著我的白皙臉龐，還有那傲慢的纖細咽喉。我想割下你的耳朵、鼻子，挖出你的眼睛。我的心在叫喊，想要在你的胸前刻出無數個十字架，讓暖熱的血液噴灑在你全身。 #{"y p&}R5i+R
　　快點逃走吧！
　　我遲早會把你切開來的。輕小eD:V(L9s:RP
周五放學後，我還是跟著遠子學姐一起造訪了芥川的國小母校。W/p#j&Ea!s4|
　　遠子學姐那句「我就自己去」根本是在威脅嘛！這麽胡作非爲的人，叫我怎能丟著不管？^#S{+u1ws;MW
　　在收發室，遠子學姐親切地笑著說：「我是這裏的畢業生，請讓我進去參觀。」接著就換上室內鞋走進去。
　　學校好像正在舉辦秋季繪畫比賽的展覽，牆上挂滿學生的畫作，得獎作品還另外貼上金色的紙。
　　「首先去教職員辦公室看看吧！或許還有知道那件事的老師。」
　　「就算知道，他們會隨便告訴不相關的人嗎？」,{ t#Pl:` @A9kq)uj'T8a
　　「只要拿出誠意拜托，一定沒問題的。」
　　遠子學姐握緊拳頭。$m,Wr-UlJX
　　她往牆上望了一眼，表情突然緩和下來。%i9Be;c9q&q5C
　　「可是，真令人懷念耶！我也好想去自己就讀的國小看看。嘿，心葉，你以前是怎樣的小學生呢？」{(uHY-FV4QB$a
  　「很普通啊！上美勞課的時候就認真地捏黏土、切圖畫紙，擔任飼育委員的時候，也會定時喂金魚。」r*~ Q]3_re
　　我突然想到，我跟美羽也是在國小認識的。O3ufYN
　　小學三年級的夏天，美羽轉進我的班級。
　　——我不喜歡人家叫我朝倉，也不喜歡被叫小美羽。你叫我美羽就好了，我也要直接叫你心葉。
　　——可是，這樣會被大家笑吧？ ^[GXNW1N.C`bxE
　　——你會怕嗎？真是個膽小鬼。不想叫就隨便你。0~DtIsi
　　——不，我答應，我就叫你美羽喔！　　
我的眼中浮現出幼年的美羽和我牽手跑過走廊的幻影，不禁感到一陣目眩。%j!]8`\;Z
　　我一邊隱藏內心動搖，一邊反問：「遠子學姐呢？一定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常讓老師和父母覺得頭大吧？」&ZoRf]&[tT&YV6@4S9]1_
　　沒想到遠子學姐卻正經八百地回答：「在國小三年級以前，我都是個內向乖巧的小孩。真的喔！只是每到午餐時間就很憂郁。我一想到去學校就得吃營養午餐，有時還會煩惱到肚子痛呢！」gf6g;v"d;g*?0}
　　本來正等著吐槽的我，默默地閉上嘴。D"J f(v H%Y;Tuu
　　對我們來說很平常的味覺，遠子學姐都感受不到。;s|.p!D8V_\'{
　　當她興高采烈發表書本感想，並且換成我們熟悉的味道來比喻時，也只是藉著她自己的想像。
　　這種事，一個國小女生真的能接受嗎……-dM2MN` PR}O0d
　　大家都很愛吃的濃湯和布丁，卻只有自己嘗不出味道。遠子學姐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是作何感想呢？&iApgFh
　　遠子學姐輕柔地微笑著。
　　「但是，一回到家，媽媽就會等在玄關對我說『營養午餐有吃完嗎？真乖，你很努力，很了不起喔』，然後摸摸我的頭，還會寫好甜的點心給我吃。媽媽的『點心』真的很好吃……我跟爸爸最喜歡的就是媽媽寫的東西了。」+OZ,_]'m]%r;HCi6Y
　　遠子學姐現在寄宿在別人家裏。她的父母去哪了呢？從剛剛的話聽來，遠子學姐的父親難道也跟她一樣會吃紙？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家庭啊！7aV"@|p[
　　遠子學姐突然眼睛發亮，跑進了二年級的教室。
　　我以爲她發現了什麽線索，結果是因爲看到書櫃上擺著兒童書籍而興奮不已。'Z L-}i7|.o f+^ \
　　「你看，你看，心葉，是班級書櫃耶！好懷念啊！這裏還有雨果的《悲慘世界》簡約版呢！這個版本的故事只說到尚萬強和柯塞特幸福地一起生活。後來讀了完整片，我還很驚訝尚萬強竟然會發生那種事。啊，這裏也有《小婦人》，我最喜歡的就是她們在聖誕節送食物到貧苦人家那一段，還重複看過好多次喔！啊，這是《艾莫的冒險》和《魔奇魔奇樹》耶！好懷念，好想吃啊！」O)Xsvri
　　我趕緊喝止她：「你忘記自己是來幹嘛的嗎？」
　　遠子學姐抱著那本《魔奇魔奇樹》，遮住自己半張臉。 H"c*ks^XVn
　　「對不起嘛……」她難爲情地道歉，然後突然睜大眼睛，低頭看著書大叫：「對了，我知道了！心葉！」.u&KV:cjP f6x
　　「怎麽了？」
　　「至今被切過的書啊！不都是課本收錄的作品嗎？」
　　遠子學姐滔滔不絕地說。
　　「珍?尤蘭被收錄在課本裏的是《月下看貓頭鷹》對吧？國小的國語課本裏收錄了椋鸠十的《大造爺爺和野雁》、小松左京的《外星人的課題》、還有北原白秋的《海雀》。另外，有島武郎的《一串葡萄》和伊藤左千夫的《野菊之墓》，則是暑假的讀書心得指定讀物。沒錯，的確是國小五年級的書目。」
　　聽到遠子學姐說出這一長串書名，我也覺得有些印象。《月下看貓頭鷹》就是那個小女孩和父親在冬夜裏去找貓頭鷹的故事吧？
　　「也就是說，圖書館裏的書並不是隨便被挑出來割破的啰？」
　　「應該是這樣。但是，爲什麽要割這些書呢……」rU3MS;j{X
　　遠子學姐把手指點在唇上，陷入了沈思。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啊？」
　　我嚇了一跳。#M4MUY5`(pC
　　有位抱著一疊文件的五十幾歲女性疑惑地看著我們。"Sbx3F^(Il
　　「對、對不起，嗯，我們是……」W } r-l7k
　　我還在吞吞吐吐地解釋，遠子學姐就往前走去。2}UuP$L$wN
　　她以認真誠懇的表情走向驚訝的教職員，然後流暢地說起：「我們是貴校畢業生芥川一詩的學姐和同班同學。因爲我們很想知道有關一詩的某些事，所以才來打擾。拜托你！現在事態非常緊急，能不能請你幫我們這個忙？」

　　該說是那番熱誠的說辭打動了對方，還是遠子學姐的優等生外表帶來的加成效果……
　　那位女性帶我們到以木板隔成小房間的咨詢室，請我們坐在白色沙發上。
　　答應遠子學姐請求的山村老師，曾有兩年的時間擔任芥川的導師，所以她對那件事印象很深。7b Y7a |Q \Du
　　「當時芥川同學的導師是桃木由佳老師，她是既年輕又熱心的老師，不過她也因此對學生寄予過高的期望。我想，她應該很難接受自己班上有學生受到欺負，或是學生在上課時拿出雕刻刀攻擊同學吧！不管桃木老師有什麽理由，她在那個時候對芥川同學說的話，對身爲教師的人來說都不可原諒。桃木老師應該也是這麽想，所以非常後悔……雖然她後來也向芥川同學道歉了，但是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無法收回。她大概是認爲自己沒資格繼續當老師，所以不久就向學校請辭了。」f~i[9MZb.T;p5c Ie
　　遠子學姐問道：「爲什麽桃木老師要責備芥川？芥川到底做了什麽？」
　　山村老師臉色凝重地說：「他向桃木老師報告，班上有同學被欺負……其實擔任班長的芥川同學會報告這種事也很合理，他沒有理由遭受任何責難。但是，事實上並沒有人受到欺負。那位被懷疑欺負人的孩子因爲忿恨難平，後來就真的開始欺負起同學。因爲有那個孩子帶頭，班上半數的學生都聯合起來漠視一個女生，有時把她的東西藏起來，有時還故意絆倒她。」
　　山村老師述說的這些往事，讓我的心情越來越沈重。
　　這並不是芥川的錯。|)fg`xF
　　但是，如果我也跟他站在相同立場——因爲自己的發言而導致欺負事件，而且還因此受到導師責備——我一定會感覺心好像被冰冷的利刃切開，一定永遠都無法忘記這個創傷吧！,QJ)uzC:u5Ps
　　遠子學姐也露出悲傷的表情。Y Gu!rvE/E
　　山村老師歎了口氣。
　　「受到欺負的鹿又同學跟芥川同學的感情很好，兩人常常一起去圖書館讀書。鹿又同學常常一個人獨處，我記得只看過她跟芥川同學笑著說話。所以芥川一定更難過吧……」
　　——鹿又還沒有原諒我！
　　我又想起芥川手上淌血，五官扭曲激動大叫的模樣，頓時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6[d7u0y"pm6D.t
　　「我知道的事只有這些，如果可以多少幫上芥川同學的忙就好了。」
　　「非常感謝你。還有，方便的話，可以讓我看看當時的班級合照嗎？」;G)B0q!Va i D"M
　　山村老師似乎有點猶豫。
　　「……請你們稍等一下。」
　　她說完就站起來走到房間另一邊，從櫃子裏拿出一大捆報紙又走回來。E&VY;P ` IH'\M0O
　　那是校內每個月發行的報紙，版面只有普通報紙的一半。她翻了一下子就停下動作。f'?7x-sa"Uk xd0\;bX7f
　　「這是五年三班的照片。」
　　這張照片很像遠足的合照，有很多背著背包的孩子並排在摩天輪前。當時應該是現在這個季節吧？大家都穿了長袖上衣和背心，外面還披了一件羊毛衫。
　　「這個孩子就是芥川同學。」
　　山村老師指著站在照片最左邊，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的少年。
　　然後她的手指移向旁邊那個人。 jd'i0t lLX*tU,n
　　「這位就是鹿又同學。」
　　看到這位好像很乖巧的長發女孩，我突然愣了一下。q K4Ep-`k
　　我總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像更科同學，是因爲發型呢，還是因爲整體感……
　　還不只這樣，那個女孩提著的包包還挂著一個似曾相識的兔子吊飾。
　　淡粉紅色的兔子……8f }`-C-[i+A$V.zx#n2E
　　這跟掉在芥川房間地上、頭腳都被切斷的兔子吊飾很像。不，我好像更早以前就看過同樣的東西……
　　——兔子不見了。
　　——啊？wA-P j*\*cf*O*q2N
　　——那是我跟遠子學姐一起去文具店買的。怎麽辦，到處都找不到。
　　對了！是挂在琴吹同學書包上的兔子吊飾！
　　一想起這件事，我的心中就因疑惑而急速冷卻。難道芥川房裏的兔子，就是琴吹同學的兔子？
　　不，就算真的是同一只，或許只是芥川在無意間撿到，不知道那是琴吹同學的東西，所以才帶回家吧！|m:`hgziNXo B*\
　　遠子學姐看著照片，伸出白皙手指指著站在照片最右邊的女孩。_(Z,FeUguDt
　　「這個女生是誰啊？」6Z7i9j0j5N T@)K:w"v
　　我又差點脫口驚呼了。F%{0oHl&vC
　　那是一位表情冷淡的短發女孩。這位不高興地抿著嘴唇的女孩，挂在肩上的書包也吊著一只跟鹿又同學相同的粉紅色兔子。-@Mrch8FUAQ
　　冷汗從我背上滴落。這只是單純的巧合嗎？
　　山村老師聽到遠子學姐的問題，表情突然變得很僵硬。1Hrg c \8~
　　她狀似爲難地說出短發少女的名字。.r:pz,eM(TQ8d
　　「……這位是小西同學。她怎麽了嗎？」{qlfr Uzw
　　「沒什麽，只是看見她有一只跟鹿又同學一樣的兔子吊飾，所以我想她們或許感情很好吧！」
　　「是嗎，我也不太清楚。鹿又同學應該沒有芥川同學以外的朋友了。可能只是因爲當時的女生很流行這種兔子吊飾吧！」
　　山村老師用不太可信的理由結束了這個話題。DH-A_T
　　「心葉，你怎麽想呢？」我們走向校門時，遠子學姐問道。
　　「鹿又同學跟小西同學擁有相同的兔子吊飾，真的只是巧合嗎？還有，我覺得山村老師的樣子有點奇怪，她好像不想告訴我們小西同學的事耶！」])nn j? i$cP
　　「……我也這麽覺得。」
　　遠子學姐停下步伐，以澄澈的眼神看著我。 j\7fSg Ak(Q5p"Mz
　　「我認爲，小西同學很可能就是欺負鹿又同學的人。」!i6E*t K%AQ(x4[-pY
最先說出「我們兩人不該相遇」這句話的人是你嗎？還是我呢？
　　至少我們在這件事是懷著同樣的心情，也同樣感到後悔和痛苦吧！4u1n\~m$[ w
　　跟你四目交接、心靈相通的體驗，讓我感覺幼年時代在那間教室裏立下的約定之事只是虛渺的幻影，這也是我愚蠢的錯覺吧！j-FJpc.q+|v
　　我們都同樣只注視著自己，不管對象是誰——不管對方內心有什麽秘密，都完全不理解。N zmx[
　　而且，也不理解潛伏在自己體內的怪物。0FI]2|,pn Puy
　　現在的我們，擁有同樣的痛苦。
  　我們只是因此才互相靠近。L2lIE-o6Y
　　但是，你黑暗的欲望卻不斷逼迫著我。
　　母親，我好想得到解脫。j-oM9z&O&e
星期日，我在家裏陪舞花玩耍。p q"TI4a9IU
　　「哥哥，再玩一次嘛！」
　　我央不過妹妹的要求，只好陪她一起在電視機前玩格鬥電玩遊戲。看到舞花沒有丁點混濁的大眼睛靈活轉動，又是歡呼又是大笑的模樣，我就有種很特殊的感覺。我在孩提時代也是這般天真嗎？siq-ws1_s+?-O$xR4@v
　　如果不是因爲美羽那件事，我就不會變得懷疑他人、畏懼他人，而能維持純潔又堅強的心嗎？,@q.EBHQ O{y
　　每一次失敗好像都會讓人變得膽小，也變得卑鄙。r&`@m~`7T%k;w
　　小學時代的芥川也經曆過慘痛的失敗，如今的他仍然爲當時的記憶所苦。
　　只要想起美羽就會難過得無法呼吸的我，以及對鹿又同學持續抱著自責心情的他其實非常相似，我滿心苦楚地這麽想著。
　　「我出門了。」
　　隔天是星期一，因爲跟遠子學姐約好在社團活動室見面，所以我很早就出門了。$R `3T.^.DCbC:ju
　　周末去拜托芥川母校的歸途中，遠子學姐執著地對鹿又同學和小西同學挂在書包上的兔子吊飾念念不忘。 ta*eI&Y2}
　　當我說出琴吹同學掉了兔子一事，遠子學姐有點訝異地喃喃著：「是嗎……小七濑的兔子不見了？」6H;J+_ ce&vW8N
　　「芥川房裏，也有一只四肢被切斷的兔子。」+B'?*U;Y*M{B0e&~'x:G*[
　　「是啊……」
　　遠子學姐沈默片刻之後，把手指點在嘴唇，一邊思考一邊說：「那種兔子是一直熱賣的人氣商品，不同的顔色還有不同的意義喔！」;q;|zZi%U{
　　「意義？」
　　「紅色代表讀書運、黃色代表財運、藍色代表交友運。」
　　「粉紅色呢？」
　　「是戀愛運。聽說只要把粉紅色兔子吊飾帶在身邊，就可以跟喜歡的人兩情相悅。所以賣得最好的就是粉紅色。」)Gsyh)H$EaZI1Z4L
　　發現琴吹同學這麽在意戀愛運，還真讓我嚇了一跳。她平時不都是對男生不理不睬嗎？&Vo }g7L
　　另一方面，鹿又同學和小西同學都有祈願吊飾這件事，也在我的心中延伸出更大的謎團。XfY-D%aZ*d$S
　　遠子學姐說，欺負鹿又同學的人很可能就是小西同學。vg yEI9l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芥川和鹿又同學、小西同學三人之間的關系一定更複雜吧？&X$y[,nZ$Et}
　　小西同學爲什麽要欺負鹿又同學？最關鍵的理由到底是……]i,Gm8O.BnO#R
　　「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爲破壞圖書館的書、刺傷五十岚學長的不是芥川。但是這麽說的話……」8N@sP'P0m
　　遠子學姐說到這裏就陷入沈默。我也知道她在想什麽，所以更感到墜入黑暗深淵般的不安。M;g{{(cyv
　　離別之際，遠子學姐說：「周一早上班會課開始之前，先來文藝社一趟吧！在這之前我會先進行調查。」6C.`;j0L*Y k%b;z*~
　　我承受著晚秋的刺骨寒風和透明陽光，走在平常的上學途中，突然看見站在郵筒前的芥川。gt+a+|8S]A.p`}mC
　　出其不意的相遇，讓我嚇得心跳差點停止。$P?(]%IzG
　　芥川穿著學校制服。他把自行車停在路邊，站得筆直，低頭看著手上的長方形白色信封。
　　他那富有男子氣概的側臉滿布憂容，而凝視著信封的眼神更是哀傷淒切，讓我看了都覺得難受。 m6[7a^$}(Dl
k1ytbm.r?
　　不可以靠近。
　　不可以出聲叫他。*m/_CdT(g4B4t
　　我表情僵硬，咬緊嘴唇，拼命地對自己說。
　　但是我的腳卻像受到吸引，自動往他的方向走去。
　　我想，我一定是受到绫女小姐和山村老師說的話影響。
　　「芥川。」我發出細如蚊鳴的呼喚，拿著信封的芥川驚訝地轉頭看我。
　　「……井上。」ZIF&@:Qd&n\
　　我無法裝出笑容，而是以凝重的表情說：「你今天要上學了嗎？」
　　芥川的表情也很僵硬。/_E#~\ |PV
　　「嗯……總之先去上學。」vkt_N p
　　「那太好了。」
　　沈默在我們之間流竄。過了一會兒，芥川才躊躇地說：「……先前煩勞你和天野學姐來探望我，真是對不起。」XQM9s2V`a:F
　　「不會啦！你的傷怎麽樣了？」fG \E1m'Ct j"Ml
　　「差不多了。只要把手舉高還是可以洗澡。」PG#^,Ad l{(r
　　「是嗎……」o)S2V@/PX0I5^3]_
　　我們再度沈默。
　　這次換我先開口了。fj4i?-ot/q?
　　「那個……」
　　芥川表情淒苦地看著我。
　　「信……」我硬把塞在喉嚨的聲音擠出來。「我經常看見你在寄信……是寄給誰的？」Vt Q8Yd6V%OWaxD
　　芥川的視線似乎開始遊移。$MI5fQHq5fv&l7K
　  「……」k9khq^XQY
　　持續的沈默幾乎讓我緊張得胃痛。
　　「還是家人拜托你寄的嗎？」
　　我口氣軟弱地又問了一次之後……
　　芥川歎了一口氣。
　　「不，這是我的信。之前的也都是。」
　　他以寬廣的背對著我，把信封投入郵筒。 D,MUb5Pg)f:x!X
　　然後他轉過身來，以帶著悲切的沈靜表情說：「井上，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chembioorg 2009-6-30 04:26

第五章因爲你當時哭了
|Sb%Y)U E$J/m@
　　我們來到了琴吹同學夏天住過的綜合醫院。z0]qZzPg
　　芥川帶我走進充滿藥水味的白色走廊。
　　至此，他完全沒再開口，我也持續保持緘默。v(Z3D\ZX'U
　　「……」 jApdV2D
　　「……」
我們走進個人病房，床上躺著一位大概三十五、六歲的瘦弱女性。
　　她的口鼻和身體插了好幾根管子，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JZ!E:F{#{
　　芥川低頭看著那個人，像是歎息般地說：「……這是我母親。從我十一歲的時候，她就一直以這個模樣躺在醫院裏。」
　　我的胸口受到強烈的沖擊。
　　一直是這樣？從芥川十一歲開始？從來沒有清醒過？&[v}5i m]\3R
　　我想起绫女小姐很難過地講出來的話。p*hn^KRBF0P3x1`
　　——事件發生後我們的母親就住院了。母親的身體一向不太好，總是在醫院進進出出，但是這次入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院……
　　那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院」，原來是這個意思……
　　床邊的桌上，擺著滿滿一籃橘子和葡萄柚，酸甜的香味飄送而來。vr$@uN@
　　水果籃旁還有一疊未拆封的長方形白色信封，大致數來至少有十封以上。
　　收信地址是醫院，收信者欄位寫著「芥川淑子」。看到這裏，我終于知道芥川寄出的信是寫給誰了，頓時感到鼻酸。
　　芥川拿起一個信封，低垂的眼神寂寥地望著收信者姓名。
　　「我知道不管我寫多少封信，母親都不可能會看……可是，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我覺得每當情緒無法抑制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寫信給母親。只要寄信過來，我就覺得母親傾聽了我的心聲，心情也會變得比較輕松。」
　　他敘述的話語聽起來雖然平靜，卻讓人感到一股哀傷。0Ei {(uFU(x
　　「母親是在生下我的時候把身體搞壞的，但是她從來不曾埋怨我，總是溫柔地對我微笑。」
　　绫女小姐也說過，芥川從小就將任何事情做得好好的。9W8nZ,UL
　　爲了不讓母親操心。
　　芥川把信封放回桌上，再度望向他的母親。{"X/md,ts!?
　　平靜而悲傷的眼神，充滿哀淒的側臉。Z["p5fq*B5B$L
　　「不管我心中有多麽醜陋的情感，只有母親會原諒我吧！所以我也不會對母親說謊，每一封信都是我的真心話。」
　　——我們光是爲了母親的事和自己的事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顧及一詩。G/oM:L [)LS!D
　　——雖然一詩很成熟懂事，但是當時的他也只是個還在讀國小五年級的十一歲男孩啊…G:q [Vc i"q1n"pV"S
　　芥川也把六年前那件事寫在信裏了吧！
　　而且，應該也寫了這次的事……#H0yn7wV!a
　　芥川從水果籃裏拿起幾顆橘子遞給我。c Uxi1id/`9R'J1S
　　「我們去中庭吧！」,Gvc aN;s$q)q
　　「嗯！」"S}zcPu^%W6zf
　　我接過橘子，僵硬地點點頭。4b"m(F7R*|X!rz
我們坐在醫院中庭的長椅上，吃著有點苦澀的橘子，我也坦承了我跟遠子學姐去過他國小母校的事。 r4tM$H?$ED
　　「對不起……你已經叫我不要再管你了，我還這樣……」
　　芥川似乎不怎麽驚訝。他含著橘瓣靜靜地說：「……不用介意。我在割腕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抑制不了想要切割什麽來解決一切的沖動。」j{nC1Y`t i
　　「當時你爲什麽說『鹿又還沒有原諒我』呢？」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開始剝起第二顆橘子的芥川神情灰暗地回答：「那件事啊……其實事件發生後，小學生模樣的鹿又還一直住在我的心裏，不時會跟我說話。她說『爲什麽不遵守約定？』、『如果你沒有背叛我，事情就不會鬧得這麽大，也沒有人會遭受痛苦了。我的傷痕永遠都不會消失』……」+AFh!o/r y3F
　　鹿又同學跟我素未謀面，我卻感覺像是親耳聽過這番話一樣，背上不由得興起一陣冷顫。
　　「是什麽約定呢？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你會以爲鹿又同學受到欺負呢？」
　　「因爲我看見鹿又的課本和筆記本被割得一塌糊塗，而且次數很頻繁。」I)qY"B x9| F)TKjb-@M
　　芥川停下剝橘子的動作，開始說起六年前的事。
　　第二學期換了座位，他坐到鹿又同學隔壁。上國語課時，他無意往旁邊望去，就看到被割得滿目瘡痍的課本，還有鹿又同學愁眉苦臉低頭看著課本的模樣。
　　鹿又同學發現芥川正看向這邊，就驚慌地阖起課本。下課時間，她偷偷拜托芥川「請不要告訴任何人，也請對老師保密」。
　　但是，後來鹿又同學的物品還是持續被割破。3bc/uCE{5tZ?K
　　遍布著美工刀切割痕迹的鉛筆盒、名牌被割碎的體育服、印上可愛卡通圖案的墊板、水藍色的毛巾——每次鹿又同學看到這種情況，就會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然後覺得很丟臉地把東西藏起來。dn!N)l7{y2[
　　然後她又會向芥川懇求「請不要告訴任何人，就這樣約好了喔」。
　　芥川陷入了難解的糾葛，他不知道是應該遵守跟鹿又同學的約定，還是向老師求助。但是鹿又同學那樣懇切地拜托，所以芥川一直無法違背約定。之後，芥川想了其他方法照顧她，他提議讓鹿又同學把東西放在他的櫃子，而且還把姐姐用過的舊課本送給她。
　　鹿又同學也很依賴芥川，兩人後來就成了好朋友。,M2{;e5MXx#g3LMe+?8k~
　　「鹿又好像跟父母處得不太好。她經常跟我說，她的父親像是一板一眼的公務員，只要她成績下滑就斥罵她。她還說討厭『笑『這個名字。」　　——父親說過，我出生的時候山巒笑了，我一直都不明白。我討厭「笑」這個名字，因爲我在父母面前總是笑不出來。
　　——我一直在跟他們奮戰。Y S3K]*T-J'r)z+Z"L
　　偶爾會發表激烈言論的鹿又同學，其實在乖巧的外表之下藏著一顆堅強的心。放學後，他們經常一起去圖書館寫功課或是讀書。
　　——在所有課文裏，我最喜歡的就是芥川龍之介寫的《橘子》。因爲作者是芥川。
　　——芥川，你會永遠站在我這邊吧？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吧？
　　「如今回想起來，我跟鹿又也曾經像這樣一起吃橘子……好像是遠足的時候吧……」
　　芥川遙望著遠方。
　　「鹿又雖然是個女生，卻是我重要的朋友。」9z.D+BK)u8C8Q
　　就跟山村老師說的一樣，芥川一直煩惱著該不該遵守跟朋友之間的約定。
　　某一天，芥川無意間看見班上的小西同學在罵鹿又同學，而鹿又同學只是哭喪著臉默默承受。因爲小西同學以前就經常瞪著芥川，所以芥川開始懷疑，小西同學可能就是帶頭排擠鹿又同學的人。%}V7s.k{&f3w
　　他問鹿又同學：「你是不是跟小西吵架了？」鹿又同學只是露出尴尬的表情沈默不語，所以他對小西同學的疑惑更深了。
　　那段期間，鹿又同學都把課本和筆記放在芥川的桌子裏。但是有一天，芥川送給她的舊課本封面又被割得亂七八糟，她似乎無法再忍耐了。:`4@^+S)G,d@)~!M
　　鹿又同學抱著課本，邊哭邊說「對不起……芥川特地送我課本，卻發生這種事……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芥川看到這種情況，終于忍不住向班任導師桃木老師報告鹿又同學受到欺負。
　　後來桃木老師好像把小西同學叫過去盤問。聽老師的描述，小西同學很懊惱地沈默以對，當老師說「你可以跟鹿又同學好好相處吧」的時候，她顫抖地點頭回答「……是的」，所以老師告訴芥川「事情已經解決了」。q?$Fa/TBU*\ i@f#P
　　「其實小西並沒有欺負鹿又。不只是小西，全班同學都沒有欺負她。」P9^V\ W
　　芥川很難過地說：「割破課本和筆記的，其實就是鹿又自己。」4Y1x"q4K`&guK
　　我吃驚地倒吸一口氣。6zD1Gq;{.IA;w1['f
　　「爲什麽鹿又同學要割破自己的課本？」
　　「我也只是猜測，大概是鹿又對父母的反抗，也可能是她對父母的沈默求救訊號。要不然，也有可能像我一樣，是因爲壓抑不了想要破壞什麽的沖動……^+g)yQ5\c9r
　　的確，是因爲我破壞了跟鹿又的約定，鹿又才會真的受到欺負，也是因此，那天她才會拿雕刻刀攻擊小西。事情爆發後，鹿又的父親沒辦法繼續在原來的地方工作，鹿又也因此轉學，桃也辭職了。都是因爲我輕率的舉動，才害大家的生活都毀了。」
　　——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0rC ^#V1x)Q8DJ0r
　　我一想到他當衆遭老師責罵的心情，就覺得心痛欲裂。芥川只是不忍心丟著哭泣的鹿又同學不管，沒想到反而把鹿又同學逼到絕境……~JAW#|9A5A6g'L
　　鹿又同學如今還以小學生的姿態活在芥川心中，持續責備他。
　　我對停下剝橘子的動作、沈著臉咬住嘴唇的芥川小聲問道：「我想問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房裏有個粉紅色的兔子吊飾，是哪來的？」5L YAvBV\w
　　芥川用疲憊的聲音回答：「那只兔子……是生日禮物……我不好意思去逛都是女生的店，就找鹿又一起去選。鹿又說『就這個好了』所以我才買的……但是鹿又轉學後，把那只兔子跟《橘子》一起送還給我了。」L.s'q9z/tg
　　「橘子？」s(_*JEgCx
　　我反問之後，芥川擡起臉來，露出落寞的笑容。
　　「就是國小課本裏面芥川龍之介寫的《橘子》。只有這個部分被切下來，跟斷頭的兔子一起送到我家。我想，她大概是不想再看到芥川這個名字吧！」.W1_ j[M#]
　　「怎麽這麽說……」我話說到一半，聲音就出不來了。
　　這太過分了，那件事又不是芥川的錯。3o(n f9o`nF
　　芥川又垂下目光。 KH(ZA+GO6U?
　　「事件發生後，我母親就變成這樣，所以我覺得那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從那時開始，爲了不再傷害他人，我隨時注意自己的言行，努力當個睿智而誠實的人……沒想到我卻陷入三角關系，還傷害了學長……我果真是最差勁的人。」
　　才不是這樣，你一點都不差勁。這不是你的錯。我很想這麽告訴他。;g)i O,OXU;m!?u)|
　　但是我說不出口。
　　我很害怕……yTj1V/LRp[:Ql
　　只是因爲害怕。*GI1@#en1Vn8FYB
　　如果我在這種時候說出安慰的話語，一定會讓他更自責吧！我很害怕這種情況，怕得幾乎全身顫抖……#e:K._*O7py
　　「遠子學姐，刺傷五十岚學長的應該另有他人。她還說芥川是在包庇那個人。」
　　我真是太卑鄙了，因爲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情，只好轉述遠子學姐的話。但是這樣也已經讓我費盡心力。
　　芥川露出驚訝的表情，然而，很快又轉變成淒苦的表情。他像是要抑制顫抖般握緊雙手，說：「的確是我刺傷了五十岚學長。那把雕刻刀也是我的，不管是什麽事，都是我做的。」,Gt)I.^o7Fp*U dHo;P
　　他究竟想要包庇誰，我也已經看出來了。因爲可能的人選太少，我打從一開始就猜到了。;eZ0?f3Enh/sr*k
　　可是，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這個答案。芥川爲什麽要如此犧牲？是因爲對過去的罪惡感？或是……
　　「芥川，更科同學難道就是跟你同班的……」
　　芥川咬緊牙關站起身來，像是要阻止我再問下去，嚴厲地對我說：「我被過去緊緊束縛著，我沒辦法切斷過去。我也打算承擔自己的責任直到最後。」 VjQ.m,O&O!R
　　然後他把剝到一半的橘子交給我。
　　「不好意思，這也請你幫忙解決吧！我先回學校去了。」
　　說完，芥川轉身就要離去。
　　我趕緊問道：「芥川，我想要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因爲喜歡更科同學才跟她交往的吧？你現在還是喜歡她嗎？」zi{I"n/Yn4Kt
　　芥川回過頭來，流露出清澈而哀傷的眼神。
　　「我是喜歡過她。但我現在有想見的人，那個人並不是更科。」Ns4`-d/D*z
　　芥川離開後，我獨自坐在長椅上吃著剩下的橘子。,\*XS_'j$Sot:r
　　我剝開硬皮，掰下橘瓣放進嘴裏。
　　帶著苦澀的酸味沖進了鼻腔深處。
　　「哈啾！」我聽到後方傳來的噴嚏聲，一回頭看到遠子學姐屈膝坐在樹後。
　　「你爲什麽會在這裏？」
　　我錯愕地問著，遠子學姐紅著臉，拍拍裙子上的草屑站起，她有點抱歉又有點害羞地說：「我在上學途中看見心葉和芥川……所以就跟過來了。」5E/q Ip9|Paq r
　　「然後就一直躲在那裏偷聽嗎？」:
　　「……對不起。」Oi*o5Nh"M5k5m
　　她在我身邊坐下，將兩手放在膝上。
　　「你生氣了嗎？」6g.RPb7q
　　「現在生氣也沒用，我早就放棄了。」我平靜地回答，一邊剝著橘子。老實說，看到遠子學姐使我覺得心情稍微恢複了點。[ olEj5e9c0k
　　「嗯……我也可以吃嗎？」;wQ\B4N s~ J c4N
　　「你應該嘗不出味道吧！」
　　「沒關系，給我吧！」m2\Su&G*q%i1g2t
　　我把橘子皮剝幹淨，再把橘子分成兩半，其中一半給了遠子學姐。
　　「謝謝。」
　　遠子學姐掰下一片橘瓣放進口中，默默吞下。7C;w gA&Ux3Z
　　我也吃著自己這份橘子。J2t-\ ?'G cP
　　「芥川龍之介的《橘子》是怎樣一個故事呢？」
　　「這是在描寫故事敘述者的『我』從汽車裏看到了美麗、溫柔又鮮明的瞬間景象。在國小課本上，『橘子』不是寫成漢字，而是寫成平假名吧！*E]N&T1X~`n&biS;F&}
　　這個『我』跟一位穿著破舊，看起來很愚蠢的鄉下女孩坐在同一節車廂裏。她讓主角感覺很不舒服。因爲這個女孩在車子進入隧道前打開窗戶，讓煤煙飄進車裏，讓他的憤怒達到最高點。但是，車子出了隧道，一群小男孩來幫這位離家工作的姐姐送行，女孩就從窗口把橘子丟出去給弟弟們。
　　在溫暖的黃昏陽光中，橘子在空中鮮豔地舞動。主角看到這一幕，心情突然變得豁然開朗。那是會讓人胸口揪緊，酸酸甜甜的幸福滋味，跟橘子的味道很像，雖然很酸……卻會深深滲入心中。」l\X%S0`
　　「橘子不是很甜嗎？」
　　「不……很酸。」]ps4S Poo
　　遠子學姐又小聲地補充一句「大概吧」，然後紅著臉再吃了一片橘子。
　　我也喃喃回應：「是啊……的確很酸。」
　　遠子學姐一面吃著酸澀的橘子，一面說：「嗯……我曾經說過要調查更科同學吧！更科同學在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因爲父母離婚而轉學。更科同學這個姓，其實是媽媽那邊的舊姓。」
　　我停下吃橘子的動作，仔細傾聽，遠子學姐繼續悲傷地說出：「更科同學以前的姓是……」
我會開始喜歡她，是因爲看見她哭泣。
　　傍晚時分，我看見一位少女站在種了桂花樹的庭院裏跟母親爭吵。母親後來不理少女，自己走進屋內，被獨自丟下的少女縮緊身體，抱著膝蓋蹲在院子裏，肩膀還隱隱顫抖。'{$B S!U&f
　　她壓抑哭聲的脆弱身影，跟我平時見到她的模樣差太多了。我一時又震驚又心痛，在桂花的甜香中感到暈眩。6[,E'Kp.u1|
　　我的第二次戀情，或許也是從我看見你哭泣的瞬間開始的吧！
　　你覺得這是你的恥辱，因此憎恨我、唾罵我，但是我反而被你吸引。
　　這樣的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再喜歡別人。q7F Ak@:{+{
　　可是我想見你。
　　非常想見你。
　　好想見你，想到快要控制不住。U0JcY_z
　　不管我多麽努力告誡自己，我的腳還是會自動走到你身邊。我想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你，想要實現你的心願，讓自己染上黑暗，想要墜落到無盡的深淵。Zj9@%fk\U1B#[
　　我希望至少能夠感覺你的存在。
　　就算只是聽聽你的聲音也好。
　　好想見你。
　　好想見你。
　　但是，現在的我卻不能見你。
　回到學校後，已是午休時間。 mqM3p.KaH
　　我一踏進吵鬧教室的後門，背後就傳來尖銳的語氣。MaUZz;E-ga
　　「出公差啊？還真悠閑呢！」*l3g6sj6r
  　我轉頭一看，發現環抱雙手的琴吹同學正瞪著我。*S"x\2M&]pd4nR.lm
　　「哇！」
　　「你那是什麽反應啊！」 EeL,S3w-~
　　「沒有啦，因爲你突然出聲所以我嚇一跳。早啊，琴吹同學。」
  　「現在該說午安吧！」"p'dT!x ] t4W9~D
　　她頂了我一句之後，就小聲地說：「芥川來了喔！雖然是第三堂課才進教室。」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f5g~$|4s9T/u
　　我假裝毫不知情地說著。
　　「他現在被老師叫到教職員室去了，不過他今天看來心情很穩定，還很有精神地跟大家打招呼呢！」oiZ8P5P
　　雖然琴吹同學的口氣有點不耐煩，但是想必她也很擔心芥川吧！
　　本來望向旁邊的琴吹同學，突然不安地轉頭看著我。
　　「……更科今天也來了。她剛才還到班上來，因爲芥川不在，她就回去了。她說芥川忘了東西，所以幫忙送過來，就把什麽東西放在他的抽屜裏……」
　　此時芥川回來了。;H/J%m^qQ
　　他從另一個門進入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女同學跟他說話時，他也靜靜地笑著回答一兩句。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做下一堂課的准備，正要從抽屜拿出課本和筆記本的時候……K'| T(nz
　　芥川的表情突然僵住。
　　他睜大眼睛，看著伸向抽屜的手。他看見了什麽？我忍不住朝他走去。
　　當我走到他身邊，看見讓他驚愕的東西時，我也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一股寒意貫穿全身。^[/rK7K,qA(].[*V
　　那是國小五年級的國語課本。
　　芥川用顫抖的手把封面布滿割痕的課本翻到背面。最下方用簽字筆寫了芥川绫女的名字，而旁邊又貼了一張貼紙，上面寫著另一個名字。
　　「鹿又笑」。
　　芥川愕然地注視著課本。
　　那本一定是他送給鹿又，芥川姐姐用過的舊課本吧！也是在那件事後，送到他家的芥川龍之介《橘子》被切剩的部分……{Yvb/R8Zd
　　琴吹同學說，更科同學是幫芥川送東西來的。
　　芥川送給「鹿又同學」的課本，如今竟被「更科同學」拿來放在他的抽屜裏！
　　他一動也不動，持續俯視那本被割破的課本，好像已經忘記自己還在教室。
　　我立刻快步走出教室。
　　聽到琴吹同學發出「啊」的叫聲時，我已經在走廊上了。1^p&{)]d~"Wt$^
　　我不是芥川的朋友。q(WO\ [4X HR;L
　　我也很明白，不要太在意他的事比較好。我已經跨過好幾道界線，絕對不能繼續往前！8H6@H\0S!E-L
　　但是，芥川被傷害得那麽深，他是那樣痛苦。
　　已經夠了吧！
　　也該放過他了吧！|/? l6]x9L#S
　　我來到三班的教室，但是更科同學不在裏面。
　　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昂，因此沒有回教室，而是跑下樓梯，經過中庭，跑到關著兔子的飼育小屋。更科同學也不在這裏。
　　我下一個找尋的地方是圖書館。因爲午休快結束了，櫃台前排滿了要借書的學生，一位擔任圖書委員的女孩正忙個不停。I+o9t1H9v2B
　　我朝著人潮的反方向前進，跑到圖書館最裏側。
　　當我到達日本文學作品區時，總算在芥川以前割書的書櫃前看到了更科同學。O&d2rL-U%tR"Z&h
　　她低著頭，好像正在打簡訊。地上掉了兩張割破的書頁，還有一本精裝本的芥川龍之介作品集。她也不撿起書本，只是專心地繼續打簡訊。`*WWlrh
　　更科同學神情狂亂地盯著手機螢幕，一邊喘息一邊撥打按鈕的模樣，簡直像被什麽鬼怪符了身，我看得不禁害怕地冒出冷汗。9Z O } DmT'\
　　宣告午休時間結束的鍾聲響起，周遭傳來學生急著離開的聲音，衆人的腳步漸漸遠去。 C_5bE-q1O4v@
　　但是更科同學好像什麽都沒聽見，還是繼續打簡訊。
　　不覺之間，四周都靜了下來。
　　我以發抖的語調問道：「你在發簡訊給芥川嗎？」9Jft0eD5J0l]
　　更科同學吃驚地擡起頭來。*Fl c&a@n
　　「你又想叫芥川來幫你頂罪嗎？」't.~k4Arc|8_B ]/fl
　　更科同學顯得有些迷惘，緊接著就露出完全不適合這個場合的可愛笑容。
　　「因爲一詩總是站在我這邊啊！只要我有困難，他就會立刻飛奔到我身邊。他是我專屬的騎士喔！我跟一詩之間可是有紅線聯系的唷！」2p{{6I&q
　　她輕柔的口吻，幸福的微笑，讓我戰栗得起雞皮疙瘩。她到底在說什麽啊？+to1f3[}7M*_'s'j
　　「……偷走生物社的兔子、用雕刻刀刺傷五十岚學長的，就是你吧？」U0} }x1hF7L(M*P
　　更科同學不悅地皺起眉頭。#[A(XPF\7v
　　「是啊，因爲我最討厭兔子了。而且五十岚學長太煩了，竟然對一詩動粗……我絕不原諒他，所以就刺傷他了。用這個。」&{*W(p/UT@ r
　　她把手機放進裙子口袋，然後掏出一樣細長的東西。我發現那是一把刀口呈V字形的雕刻刀，驚訝得爲之屏息。`#LS8po-C8\$Pt
　　「『唰』地一下……」
　　更科同學的嘴角微微揚起，斜斜地揮了一下雕刻刀。w!e&J.o'T L\'l
　　「五十岚學長嚇壞了，倒下之前他還滿臉不敢置信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快哭了，真是太爽快了。」
　　我害怕得渾身打顫。更科同學爲什麽可以用如此開心的表情，說出那麽可怕的事呢？當時她不是也害怕地哭喊嗎？難道那都是演出來的？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站在我眼前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非常不安定，猜不透會做出什麽事的危險生物。%GygT-`
　　圖書館變得鴉雀無聲，其他人應該都離開了吧！
　　「你……跟五十岚學長……有在交往吧？」B/vr8{M&H)z
　　我斷斷續續問著，更科同學的表情頓時轉爲激怒。
　　「這只是對方的一廂情願！笑得跟笨蛋一樣！吵吵鬧鬧的！要去看哪部電影、要去哪間餐廳吃飯、要叫什麽餐點，他都擅自幫我決定好了，一定是早就預謀要做什麽下流事吧！每當他假裝不經意地搭我的肩膀，我就想要像切高麗菜那樣把他切得粉碎！光是跟那個男人呼吸相同的空氣我都想吐！」q,Wo3LWQN Tn
　　她接連口出惡言，激烈地批評她討厭的那個人。我被她閃閃發亮的眼神，還有她用力握緊的雕刻刀嚇得僵直不動。\1t^-Qp-Q(O[5W!r
　　「討厭！討厭！我最討厭他了！我根本不想再看到那個家夥！他竟然還欺負一詩！對一詩做了那麽過分的事！結果他竟然叫我繼續跟他交往，我嚇都嚇死了！什麽叫做『繼續』啊！我從來沒有跟他交往過！他連這個都不懂嗎？笨蛋！早點死死算了！」
　　憎恨、悲傷、痛苦、憤怒——更科同學的臉上交織著各種情感，她的身體也不停顫抖。
　　此時，後面傳來芥川的聲音。
　　「夠了！不要再批評五十岚學長了！不要這樣汙辱學長！」*q g9DP+?`5R%dg
　　「你果然來了，一詩。」
　　更科同學就像等到男朋友一樣開心微笑，而站在她面前的芥川，則痛苦地扭曲著面孔，他硬擠出聲音說：「……五十岚學長很了不起。他又開朗、又會照顧人，深受社團成員們的愛戴。當我獲選爲一年級裏的唯一正式選手其他學長都不怎麽愉快的時候，只有五十岚學長打從心底爲我感到高興，還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好好加油。」
　　芥川的聲音緊繃。n j9uB9rV7ZV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所以，學長叫我把更科介紹給他時，我才會接受。如果是學長，一定沒問題。更科跟學長在一起的時候，不也是一直很開心嗎？」5C;d6l?jFfL&{%{
　　笑容從更科同學的臉上斂去。
　　芥川像是忍耐著極大的痛苦，繼續說：「我……我以爲你們處得很好，還感到安心，可是你卻騙我學長對你使用暴力，還說學長在跟蹤、騷擾你……竟然這樣騙我……」
　　「先騙人的不是一詩你嗎！」更科同學流露出受傷的眼神大叫著。「當一詩說希望我去看你們比賽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啊！我去看了好幾次比賽，一詩每次都會走到我身邊跟我聊天——雖然一詩的身邊總是跟著五十岚學長，但是我關心的只有一詩，所以從來沒注意過他。N8rq#IH'^-e/Xh
　　可以跟一詩變得這麽親近，讓我覺得好開心。當一詩約我去遊樂園玩的時候，我開心得簡直要飛上天！雖然五十岚學長也去了，但是我只要假日也能跟一詩在一起，就已經覺得是最大的幸福了。;`e\+GNZJ/n6s
　　所以一詩每次約我出去，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歡喜雀躍地提早到達集合地點。可是，後來一詩卻動不動就說突然有急事，或是得了感冒，經常放我鴿子。結果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就變成五十岚學長的女朋友了！」}^5Zi2T(M)D*h
　　芥川無法回答。他抿著嘴唇，皺緊眉毛，靜靜聆聽更科同學訴苦。
　　我的胸口像是有火在燒。芥川並非存心欺瞞，他只是受到最尊敬的學長請托，才設法把學長跟女同學拉在一起啊！|\6G!X:CP3E6{m
　　就像大宮支持好朋友野島和杉子一樣……
　　但是正如同杉子喜歡的是大宮，更科同學傾心的對象也不是五十岚學長，而是芥川。
  　「我知道一詩跟五十岚學長的關系很好，所以爲了不讓一詩討厭，我一直努力地忍耐著。但是，你知道我跟學長去吃飯看電影有多痛苦嗎？漸漸地，我只要聽見學長的笑聲就會起雞皮疙瘩，後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才跟一詩說了那種話。學長確實沒有對我暴力相向，但是對我來說都是一樣！」
　　更科同學雙手握住雕刻刀，然後指著自己的胸口，一邊退後，一邊露出哀傷欲絕的表情說：「我好不容易甩掉五十岚學長，一詩也答應當我的男朋友，我們終于可以得到幸福了，爲什麽一詩突然說要分手？是因爲我刺傷了學長嗎？那是『鹿又逼我做的』，是鹿又威脅我，如果我不做她就要搶走一詩。我不想被一詩討厭，可是，可是，我好討厭學長，而且鹿又——那個時候的鹿又——胸口噴出的血濺到我身上的瞬間，鹿又還笑著說這是複仇——她笑著說如果你也受傷就好了，所以——所以這不是我的錯！」
　　更科同學把刀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A/KR!H.qj}5[6su
　　芥川臉色發青地說：「把雕刻刀給我。」 U#o'i&_ me
　　「不要！」更科同學淒厲地大喊，「回答我！爲什麽要跟我分手？我的生日都快到了！但是爲什麽？爲什麽？」-@&UMk#g$MJc
　　芥川往更科同學慢慢走近，痛苦地開口：「我們從一開始就說好了。因爲你無法跟五十岚學長繼續交往下去，所以我才答應假扮你的男朋友。看你害怕成那樣，我才答應扮演你的男朋友一年。而約定的這一年，已經在上個月結束了。」n@9L,?Xd(H7J#y;W
　　更科同學瘋狂的神情霎時轉變成帶淚的笑臉。
　　「嗯，一開始的確是這樣。但是爲了不讓這段關系在一年之後宣告結束，我在這段時間一直努力地搏取一詩的歡心啊！我烤了餅幹，也織了圍巾，又留長了頭發，我是那樣拼命地努力過來的啊！」O2F _| M
　　我回想起散亂在芥川房間、長滿黴菌的小蛋糕和餅幹，就覺得胸口像是被開了一個洞。因爲我試著想像，更科同學那樣的努力對芥川來說會是多麽沈重的負擔……kh2rDOR2K!Q
　　「這一年間，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一直是相處融洽的情侶，對吧？在這一年裏，一詩應該開始喜歡我了吧？」C8uA eyA}eT m
　　芥川沒有回答，而是把臉皺得更緊，把嘴唇咬得更用力。7[ L/IL;v Q)}
　　這樣的反應，讓更科同學原本哀傷的表情再度轉爲狂亂。她朦胧的淚眼閃現出憎恨的光輝。
　　「我知道了。一定是又有人說了我的壞話吧？就像那個女人！」
　　下一瞬間，更科同學的視線捕獲了我。
　　「！」/yHByUB"Je9]
　　她高舉雕刻刀。
　　「井上同學，是你對一詩說我的壞話嗎？是你慫恿他跟我分手嗎？」9`.rk V9Ml/d{O
　　「不，我沒有……」5Qr] y)mw_c
　　「別這樣！更科！這跟井上沒有關系！」'|#kk'|XUs
　　「回答我！快回答啊，一詩！『鹿又是不是又說了我的壞話』？」4Y8M)u8T.Z
　　我耳中聽著她轟轟作響的尖叫，眼跳看著雕刻刀尖的鋒芒。眼看那把刀就要往我揮下來了。7x#e#AX$_m
　　「快住手！『小西同學』！」
　　一道凜然的聲音，喝止了更科同學的動作。|D'x;Pw9XJ\y![?*C
　　寂靜的圖書館裏響起喀嗒喀嗒的腳步聲。(k_j ^L.T
　　甩著貓尾巴般長長辮子的遠子學姐，從我身邊經過，然後在更科同學面前站定。&VJI.y}slk
　　「爲什麽你會在這裏？」g1eV$j%U
　　我震驚地發問，遠子學姐的目光還是鎖在更科同學身上，頭也不回地說：「千愛告訴我更科同學來到圖書館了。」4Y3q5RM:C3E
　　此時竹田同學從我身後探出頭來。 `&|hk s
　　「我今天在圖書館值班的時候，因爲看到更科同學的模樣很奇怪，所以我把遠子學姐找來了。」
　　這麽說來，平常應該有兩位圖書委員一起值班，而今天確實只剩一人，所以櫃台前的隊伍才會排得那麽長。
　　遠子學姐問道：「更科同學，你就是國小五年級時跟芥川同班的小西繭裏吧？」
　　「你爲什麽知道？」
　　更科同學沈著臉問，遠子學姐右手叉腰，斷言說出：「因爲我是『文學少女』啊！」(^};Duz| H{Jg
　　更科同學呆住了。 I u!a/F1luG
　　難怪她有這種反應。在這種緊張的場合，突然有個人跑來胡說八道，任誰都會覺得好像受到愚弄，茫然得不知該做何反應吧！
　　芥川也露出困惑的表情望著遠子學姐。1k4U:H l@+~
　　唉，爲什麽這個人每次都這麽亂來呢？
　　更科同學把高舉的手收到胸前。aE^&iDy;J$W
　　遠子學姐毫不畏懼地開始說明：「最近在圖書館發生多起書本被割破的事件，由衷深愛書本的我看不過去，所以開始搜索犯人。雖然芥川說是他估的，但是他割破的書只有一本——就是有島武郎作品集的其中一頁。當然，這對我來說也已經是不能原諒的罪行了……可是他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因爲他想要包庇真正割書的犯人。割破其他書本的人就是你吧，更科同學？」&Ed!io|/_
　　更科同學還是一臉驚愕的神情。大概是因爲話題跳躍得太快，所以她跟不上吧！相反地，遠子學姐的話匣子才正要打開。
　　「就算你不回答，我從掉在你腳邊的芥川龍之介作品集，還有你手上拿的雕刻刀就看得一清二楚。
　　被割破的書，全都是國小五年級的國語課教過的文章。
　　我曾經聽說，芥川國小五年級時，班上有個受欺負的女同學在教室裏揮舞雕刻刀，引發一陣大騷動。而被割破的書本留下的痕迹又不太像美工刀切割過的迹象，那是兩條平行的凹痕，只有用雕刻刀才會留下這種痕迹吧？
　　我也實際試過用雕刻刀切紙了，雖然有些費力，但是只要熟練了，就能整齊地切開紙張，而下面的紙張也會留下兩條凹痕。也就是說，書本是用雕刻刀割破的。
　　如果把這些都解釋成偶然，也說不通吧？
　　所以我開始『想像』，芥川想要包庇的就是跟國小那起事件相關的人，也是現在跟芥川走得很近的人。/?r%A,a O
　　芥川會想要包庇的除了五十岚學長之外，就只剩下你了吧，更科同學？
　　五十岚學長被銳利物品割傷喉嚨，被救護車送往醫院之後，留在現場的也只有你一個人。」&`}`.Kl.Y,{
　　我懷著郁悶難耐的心情聽著遠子學姐說的話。;b0LF7uQ:?B/yZ
　　沒錯，「芥川用雕刻刀攻擊五十岚學長」那天，他看起來擺明就是想要包庇某人。F#P4|#_v1])eG s[
　　那一天芥川因爲手機簡訊而出去，匆忙得連戲服都來不及換下，怎麽可能有那種閑工夫准備雕刻刀，或是跟學長起口角？而且五十岚學長也知道是更科同學刺傷自己，所以後來震驚得閉口不談這件事吧！
　　犯人就是更科同學，這件事我和遠子學姐早就心裏有數。y e_o1}nY2S+H
　　但是芥川跟更科同學明明沒在交往，爲什麽要這麽包庇她？kqpQ!SpVG
　　然後，更科同學爲什麽會有那種舉動？我對這點渾然不知，遠子學姐應該也很難判斷吧？因此，遠子學姐才會帶我去那間國小，調查可能是所有事情起因的那樁事件。.Ug(x:UNf:k0Dd
　　臉色發青的更科同學凝視著遠子學姐。
　　「不好我事先調查過你的名字。你叫更科繭裏，被欺負的那個女孩叫做鹿又笑。然後，那位欺負鹿又的同學，我已經請芥川的姐姐找過以前你們班上的通訊錄。那個孩子就叫小西『繭裏』，跟你恰巧同名呢，更科同學。」
　　這年事，我在醫院中庭吃橘子的時候已經聽遠子學姐說過了。
　　當我看見那張遠足合照時，本來猜測更科同學或許就是鹿又同學。因爲現在的更科同學和照片上的鹿又同學，不管是發型還是氣質都很像。
　　但更科同學並不是站在芥川身邊的鹿又同學，而是站在另一角，眼神冷漠的短發少女——小西同學。
　　「說什麽我欺負鹿又，那都是鹿又的漫天大謊！」@.?b,T\:V(`;B
　　更科同學表情猙獰地叫喊：「鹿又是自己割破課本和筆記本的，其實她只是假裝被欺負來搏取一詩的同情啊！我看到鹿又自己割破課本，才會把她叫出來，罵她是個騙子，而鹿又當時也心虛得不敢說話。但是，她後來竟然還是繼續欺騙一詩，像個公主一樣接受一詩的保護！(?_P.\(j2I
　　我也很喜歡一詩啊！跟鹿又比起來，我從更早以前就一直看著一詩了！可是……我就連想跟一詩說話都沒辦法，因爲鹿又跟一詩越來越親密，每天都會一起去圖書館……」
　　更科同學的語調越來越高亢，握著雕刻刀的手也持續顫抖著。
　　「就連我一直都很想要的兔子吊飾，她都叫一詩買給她了！在遠足的時候，她還故意拿來向我炫耀，說『這是芥川送我的』！所以我就把自己用零用錢買的兔子丟到遊樂園的垃圾桶裏。那時，我對鹿又的憎恨簡直是升到最高點。但是，最不可原諒的，就是鹿又竟然騙一詩說她被我欺負！」
　　「不是的！你誤會了，更科！」芥川叫道。「是我主動懷疑你的，跟老師打小報告的也是我！」gY4x]!s4FY3~0ve
　　但是，芥川的解釋反而讓更科同學更加激動。
　　「你想包庇鹿又嗎？一定是她跟一詩說我的壞話吧！因爲那家夥知道我喜歡一詩，她卻擺出一副自己才是一詩喜歡對象的模樣、自信滿滿地說『芥川是站在我這邊的』——她一定是在背地裏嘲笑我吧！就是這樣我才會欺負鹿又！我也跟大家說了鹿又的壞話，說她喜歡一個滿口謊話的男生！後來鹿又那家夥變得越來越奇怪，我在美勞課的時候小聲對她說『我要把事情真相告訴芥川』，她竟然拿起雕刻刀要刺我。」 u1W\"Ev o|X
　　更科同學得意地笑著。我覺得更科同學自己才越來越奇怪，不由得渾身戰栗。更科同學眼睛充血，高聲尖笑，又繼續說：「所以啊！我也抓起自己的雕刻刀，對鹿又揮過去！我割傷了鹿又的右手，然後繼續刺她，把雕刻刀插進她的胸口。即使到了今天，鹿又的胸前一定還留磁卡那道傷痕吧！」
　　在六年前那個事件裏受傷的，不是小西同學嗎？難道事情剛好相反，其實是小西同學——不，其實是這位更科同學刺傷了鹿又同學？啊，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芥川說過『鹿又的傷還沒有痊愈』，他還會聽見鹿又在夢裏對他說『我的傷痕永遠都不會消失』……| Q$D1@Vq M
　　我在腦中描繪那樁發生在小學教室裏的血腥悲劇，因而感到被深沈黑暗給吞噬的陰郁心情。
　　遠子學姐同樣僵立不動，好像也說不出話了。7r-?#eJ4vsA8]SD@
　　更科同學繼續說著。,s3uO @a7f_y%t3F j
　　她的父母感情本來就很差，事件發生後，更是互相推卸女兒教育失敗的責任，後來就離婚了。所以在鹿又同學轉學後，她也不得不轉學了。
　　鹿又同學搬家前曾去她家跟她道歉，還把國語課本和兔子吊飾交給她，對她說：「請幫我還給芥川。」
　　「竟然專程跑來跟刺傷自己的人道歉，鹿又這家夥還真不愧是個優等生呢！還是該說她太遲鈍了？」7}[8e:o?
　　更科同學的眼中浮現寒冰般冷冽的恨意。!@ u)AJ uqTR\ ]
　　「我把兔子吊飾的頭切下來，也把《橘子》從課本裏割下。因爲我以前在圖書館聽鹿又說過『課本裏面我最喜歡的就是《橘子》，因爲作者是芥川』，當時我氣得火冒三丈。後來我就用鹿又的名義，把割下來的《橘子》和兔子一起送到一詩家。剩下的課本……我舍不得丟掉，就一直留著了。」
　　她只有最後一句話流露出淡淡的哀傷。e:z-N `-Y t"Ou g@Hi
　　把割下的《橘子》和切斷的兔子送去給芥川的，並不是鹿又同學。但就算對象不同，對芥川而言還是同樣傷痛。
　　不，如果是鹿又同學以拒絕的態度送還這些東西，或許還沒那麽令人難過。
　　芥川眉頭緊蹙，咬緊牙關，看著更科同學。)yM3ot ]f:Q)j
　　更科同學的表情再度恢複平靜。她像是在哀求，看著芥川說：「我最討厭像鹿又那樣假裝軟弱的優等生了……可是，如果一詩喜歡的是鹿又那種女生，那我甯願變成鹿又。
　　鹿又一直都在阻撓我和一詩。國小的時候，她就不斷糾纏一詩，還對我炫耀她跟一詩的交情。直到現在，她還是會不懷好意地對我說『芥川是站在我這邊的』、『這就是你刺傷我的懲罰』……不對的人明明是鹿又！可是爲什麽我怎樣都沒辦法把鹿又趕出腦海？刺傷鹿又時的觸感，至今還殘留在我手上……所以我要成爲鹿又，如果我是鹿又，就沒有必要害怕鹿又了。BW6YT^3f@|V
　　如果我像鹿又那樣割破書本，一詩就會飛奔到我身邊吧？我好高興啊，我每次割書，一詩真的都會來找我。我割開兔子的喉嚨時，一詩臉色發青地說：『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然後從我手中把兔子搶走。一詩真的很擔心我吧？我也對五十岚學長說了：『我很討厭你，不要再接近我了。』所以今後一定沒問題的。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撓我和一詩了。但是這樣還是不行嗎？還是要跟我分手嗎？我下個禮拜的生日非得一個人過嗎？」
　　芥川難過地保持沈默。這位女孩因爲他受到傷害，他如今怎麽狠得下心棄她于不顧？這樣迷惘的心情也清晰傳達給我，讓我覺得好難受。遠子學姐同樣以悲傷的表情看著芥川。
　　更科同學的眼中滲出絕望之情。 u1y3k$t]yf
　　「難道人有其他喜歡的人？就是擁有這只兔子的人嗎？」]&Uzn;M4JgC+o0[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進口袋，掏出粉紅色兔子吊飾拿到芥川面前。z~i'W)Df
　　遠子學姐訝異地倒吸一口氣，我也睜大眼睛。
　　那個，該不會是……
　　「你以前拒絕跟我一起演出話劇，爲什麽現在答應參加文藝社的話劇？爲什麽？是因爲琴吹同學嗎？是因爲琴吹同學長得很漂亮，也很受男生歡迎吧？」[%?yO&Uz&gl m*v
　　她的語氣越來越激烈，眼神也出現一絲狂亂。e?!yuD@X
  　那是琴吹同學的兔子吊飾！原來是更科同學偷走的！7h6^$f&Eo_,}ZW
　　「你說啊！你喜歡琴吹同學嗎？你在跟琴吹同學交往嗎？這只兔子是一詩送給琴吹同學的嗎？」
　　更科同學把兔子放在書櫃上，舉起雕刻刀狠狠地刺下去。
　　兔子的腹部被戳出一個洞，然後她橫向拉動雕刻刀，把兔子切成兩截。
　　「既然如此，我也要把琴吹七濑大卸八塊！」IU*t zMT[0i
　　更科同學惡狠狠地咆哮，她手中的雕刻刀還插在兔子身上。`:iJrj!kS#xj
　　「只要是一詩喜歡的女生，每一個！每一個！我都要把她們割開！」
　　芥川的肩膀不住顫抖。他低垂的臉猛然擡起，放聲大吼：「你夠了吧！不要再這樣了！」
　　更科同學露出驚嚇的表情。
　　芥川皺緊眉毛，痛苦地喘息著說：「我對你並沒有戀愛的感覺。我以後不會再包庇你了，你再叫我出來，我也不會理你了。」
　　然後他呼吸急促，痛苦萬分地說出：「以後不要再接近我了，我會很困擾的。」_F$[!L|c${n&a"S
　　更科同學驚訝的表情漸漸變成悲傷。雕刻刀的刀尖從兔子身上落下，圖書館中充滿了難堪的沈默。
　　「你終于……回答我了。」她悄聲說著，仿佛爲此感到安心。
　　看到她嘴邊浮現寂寞的微笑，讓我頓時大驚失色。#hKO v~,Toe2MB!L/J&f
　　我以前也看過這種微笑。!Z#BBM:y!I/v l
　　那是在某個夏日，刮著風的頂樓上，甩著馬尾轉過頭來的美羽靜靜地笑著。
　　——心葉，你一定不懂吧！
　　墜樓的美羽。 RehCO#@
　　尖叫的我。Sdgm\ S
　　一道熾熱而銳利的刺激貫穿我的腦袋。#ePiaGo`
　　「不要啊！更科同學！」&j*{LO)?'IG&ia
　　我往前沖去，而更科同學面帶微笑，在我的眼前握緊雕刻刀，往自己的脖子刺去。
　　「！」
　　時間靜止了。wN_TKd4V6z
　　芥川睜大眼睛一動也不動。遠子學姐雙手掩口呆立原地。竹田同學冷冷地凝視著這幅光景。}4Zol#y(_w/vqy
　　從白皙脖子噴出的鮮血，染紅了更科同學的身體。
　　接著她倒在地上。6h'M7Cxm T Z'k%?8l
　　「不要動她！」遠子學姐制止了正要沖過去的我。竹田同學迅速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遠子學姐說著「我先去找老師」，就沖出圖書館了。U:t~ c3m2|e^G
　　「更科同學……更科同學……」@Q/B\|o4J
　　我試著呼喚更科同學，她稍微睜開眼睛，顫抖著被血沾濕的喉嚨，斷斷續續地說：「……如果，早點……告訴我，就好了……因爲我很笨……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對不起……
　　更科同學好像喃喃說出了這句話。
　　愕然伫立的芥川，此時才顯露出受到沖擊的表情。他跪在血泊中，雙手抱頭大喊：「一直——一直都是這樣！我一直在做錯事！我明明發過誓絕對不再犯錯，絕對不再像這樣傷害別人了！既然更科是因爲我才變成這樣，我就得負起全部責任，我一直是這樣想的——可是，我錯了——是我把更科逼到這種地步的——我又做錯了！我就跟國小的時候一樣，還是那麽愚蠢！快救她——快救更科啊——快救她——快救她——快救救她啊！」[upI!Ch \
　　看著心神俱裂地叫喊的芥川，我仿佛看見美羽從頂樓墜落時的自己。j%QVHD$uCG+eF
　　「不會……不會有事的……」
　　我感到天旋地轉，喉嚨發熱，嘴裏幹渴，呼吸也變得困難。現在絕對不能發作啊！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芥川！」
　　我抱住了芥川比我寬闊的肩膀，像是只記得「不會有事的」這句話似的不停重複，事實上我一點都不覺得不會有事，我跟他一樣渾身顫抖，只能在心中拼命祈禱更科同學平安無事，祈禱這段惡夢般的時間早點過去。
　　我們伏在血流滿地的更科同學身旁一起顫抖，竹田同學則是以飄忽的目光觀望著這一切。
D#BWX4]7B
母親，請幫助我。我到底該怎麽做？Z3IKQN9Y;w
　　你的兒子又傷害了別人，又把別人的人生搞得一塌糊塗了。爲什麽我總是這麽愚蠢？
　　更科全身占滿鮮血，倒在圖書館的地上。
　　她對我露出清澈的微笑，說著「你終于回答我了」，然後割了自己的喉嚨。如果我早點把自己的心情告訴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吧？不，應該要更早，早在五十岚學長叫我帶她來看比賽的時候，我就該拒絕了。
　　當時我也很煩惱。我真的有辦法幫別人牽紅線嗎？而且更科就是那個小西啊！
　　國小的時候，我就害她蒙上無辜的罪過，把她逼得幾近發狂。
　　我還聽說因爲那次事件，害她的父母吵架離婚。所以，這等于是我親手破壞了小西的家庭。,Q2m`L&a1g4Q/~
　　升上高中再度見到她時，我嚇得幾乎停止呼吸。她沒有提過往事，我也同樣保持沈默。但是，光是跟她坐在同一間教室，我就覺得像是在接受懲罰一樣痛苦。
　　所以，我應該拒絕學長的要求。但是學長再三拜托，讓我感受到學長的真心，而且我也一向尊敬學長的人品，所以答應約她來看比賽，還把她介紹給學長。在那之後，當她跑來向我傾訴被學長跟蹤時，我答應假扮她的男朋友，也是錯誤的決定。是我害五十岚學長退出社團，也是我害她變得越來越奇怪。)zA{n:j-R
　　結果，我還是被過去的罪孽緊緊束縛，無論如何都逃不開，非得持續地償還不可。我覺得不管是小西還是鹿又，都不肯原諒我以前犯下的過錯。g2f/@?1~
　　我一直努力當個不會再犯錯的聰明人，努力彌補過去的罪過。但是，已經不行了。我的行動、我選擇的道路，不管是哪一步，全都錯了。gmCg0u}
　　我對鹿又、對小西、對桃木老師、對五十岚學長，還有對更科，到底該如何賠罪才好？2L6O,?J)OK
　　我就像在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迷宮裏四處亂撞。耳鳴不已，頭痛欲裂，身體如燒灼般火熱，已經快要站不住了。c6n5E1Sb P:@
　　母親，如果你不能幫助我，就請你懲罰我吧！請你幫我決定吧！就算你的決定是「死」，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遵從！gm#]+I!ZR&?qE[
　　求求你，母親，請回答我。母親！母親！

chembioorg 2009-6-30 04:26

第六章愚者的迷宮-ufg!K8i,C&@0z)uI.L

　　三天前，更科同學被救護車載到最近的醫院接受治療。~0o7WW;Wx x
　　據說傷口只要再深一點就沒救了，所幸救護得早，傷口也比想像中來得淺，所以沒有生命危險，只要一個禮拜就能出院。告訴我們這些事的是麻貴學姐。
　　那天，遠子學姐一起跟著去了醫院。我們在咨詢室裏接受老師詢問後，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等待醫院通知。2a^0Z@];mg
　　當時麻貴學姐突然現身，告訴我們「遠子跟我聯絡過了，她說更科同學沒有大礙」。L#E Blc__
　　「真是的，不久前才發生學生被刺傷的事件呢！我們學校爲什麽會接二連三地出這種纰漏啊？爲了壓下消息不讓太多學生知道，可要花上不少工夫呢！算了，我祖父他們應該有辦法吧！你們可以回家了，我想你們應該沒心情再上課或參加社團活動了吧？我叫司機送你們回去好了。尤其是旁邊那位，如果不送你回家，讓你在回家途中跳下陸橋可就麻煩了。」Dk$f2u*Ps
　　她還看著芥川如此說笑，但我們實在笑不出來。4F3nUP+Oa
　　這時的芥川已經身心俱疲，憔悴不堪了。在圖書館陷入一陣混亂後，芥川一直像尊石雕一樣沈默不語，不管老師怎麽問話都不回答。我想芥川一定是不停地在心中責備自己吧！看他面色淒苦、呼吸困難的模樣，我也不禁擔心得胸口都揪緊了。如果更科同學有個三長兩短，他或許真的會精神崩潰。
　　那天晚上，遠子學姐打電話給我。她說更科同學可以說點話，情緒也大致穩定下來了。%W,kq5t`0w
　　就算聽到這些事，我的心情還是沒有好轉。5U"H#v!P$Wjf9z w^
　　經過這三天，文化祭已經迫在一周之後了。5d&P!K:_U8_O
　　話劇排演一直呈現何止狀態。竹田同學和遠子學姐在這段期間好像都忙著准備班級活動，昨天我看到遠子學姐的時候，她正甩著兩條毛躁不齊的辮子在走廊上奔跑。
　　琴吹同學問過我，我跟芥川在三天前的午休時間離開教室後就沒有回來，而是直接早退的理由，我只回答身體不舒服，並沒有詳細說出事情經過。&yU1C2lsf4I?
　　「既然如此，那我去問芥川。」p#?H(C t&q
　　琴吹同學不悅地丟下這句話。但是當芥川到校時，她看見芥川疲憊的模樣，好像頗爲驚訝，後來也沒真的去問那天的事。6nq |8b;Kf4n
　　芥川可能因爲自我譴責，故意不讓自己有一刻的心安，所以沒有請假也沒有遲到，一樣認真地天天坐在教室裏聽課。
　　自從美羽自頂樓墜落後，我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芥川雖然照樣出席，但他看起來就像把自己鎖在心中的房間。
　　我跟他說話的時候也都會回答，不過他總像在思考什麽事，一直露出郁郁寡歡的表情。
　　午休時間，遠子學姐跑來我們教室。9Q,~G,N9`p
　　「我想話劇該重新開始排演了，你覺得呢？」她很擔心似的小聲問著芥川。
　　「……我知道了。放學後在小會館集合吧？」芥川淡淡地回答。 a-W0R~"g]#Y
　　久違的排演，在奇妙的氣氛中展開了。
　　每個人似乎都很在意芥川，因此顯得心不在焉，台詞也讀得平淡無味。
　　芥川板著臉孔念起大宮的台詞。我不由得感到他的聲音比以前生硬，也聽不出任何抑揚頓挫。但是，他就像努力背負著自己的義務，還是繼續念台詞。
　　念到大宮和杉子書信往來最高潮那幕，芥川的聲音突然中斷了。
這是杉子寫信給出國留學的大宮，說「請接受我」，表達自己的傾慕。而原本總是回答「請不要愛我，去愛野島吧」的大宮，也終于吐露真心，接受杉子感情的最精彩情節。
　　「我在考慮這封信究竟要寄出去，還是不寄的好？我真的不想寄，然而——」}?p2S"JUx
　　不管重來幾次都一樣。就像跳針的唱片，只要講到這句台詞，芥川的聲音就會停止。.O(L6T;|L^$gP7V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我只能心痛地看著芥川皺緊眉頭、眯細眼睛，努力地試著擠出聲音。naK.KR'kqzf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文化祭前一天。Q/F ~(h9M
　　我走進小會館，看見琴吹同學站在舞台上，獨自練習念台詞。
　　「大宮先生，請不要生氣，我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寫這封信的。」
　　她望著觀衆席如泣如訴的模樣，跟以往的琴吹同學截然不同，看起來非常脆弱無助。&W.|&E!{B
　　「苦苦等候著您的回音，卻音訊杳然，所以我開始擔心。就算您生氣了，也請您憐憫我，給我個回音吧！」(l9O,fm)E}
  　這時琴吹同學發現我了，她嚇了一跳，臉也紅了起來。
　　「討、討厭，來了幹嘛不出聲啊！」8uh l1N%W2@'@/|A)OQ
　　「抱歉，因爲看你很認真，不好意思打斷。大家都還沒來嗎？」Y8U,bNn
　　琴吹同學轉開視線，僵硬地回答：「好像都在忙班上的事吧……明天就要正式上場了，芥川真的沒問題嗎？」
　　她的表情很快地黯淡下來，慢慢將視線轉回我身上。"_-a_;Nr T$e%E;e
　　我也沈著臉回答：「他曾說過會站上舞台啦……」
　　我很清楚他爲什麽念不出台詞。大宮的情況，就像他和五十岚學長、更科同學的三角關系，就算只是演戲，叫芥川背叛好朋友野島，而接受野島愛慕的杉子，他還是會感到畏懼。因爲芥川背叛五十岚學長，接受了更科同學的請求，結果不只傷害了五十岚學長，甚至把更科同學逼到絕境。
　　這樣的選擇正確嗎？沒有錯嗎？因爲芥川心中充滿這些疑問，所以才不安地念不出台詞。
　　芥川真有辦法在這種狀態下站上舞台嗎？如果正式演出的時候，他也這樣呆呆地晾在台上，那不是徒增傷心。
　　「……」
　　琴吹同學也一定很擔心吧？她又轉開視線，低下頭去。 u/[3E[(Q
　　我也默默地把書包放在觀衆席上。
　　「……喂！」 CPB |W
　　琴吹同學依然看著旁邊，對我說：「在其他人到齊之前先練習一下吧！井上可以幫我念大宮的台詞嗎？我想體驗一下最後一幕的感覺。」H5X3C+rj"b)`;O&X
　　我點點頭，也走上舞台。.tR$n!B,R7[#l
　　「好的，就從書信往來那幕開始吧！」1fU7s @/KJyu:}
　　「……嗯！啊，劇本給你。」}(IwaH'ltY4A
　　「不用了，台詞我大概都記住了。」
　　「……是喔！」s;a&v!^/I}^
　　我們站在舞台的兩端。
　　琴吹同學開始用脆弱的表情望著我。'd Kn#E)XbH
　　「大宮先生，請不要生氣。我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寫這封信的。」
　　這是演技嗎？琴吹同學的聲音有些顫抖。j)jq.m7Y] S
　　她低頭往上窺視的目光，還有交握在胸前的手，完全是個努力向愛慕之人表達心意的純情少女，讓我産生一股異樣的情緒。
　　不知爲何，我的心跳開始加速。Nqg.L2T#AJm/L.e
　　難道我對琴吹同學動了心？,^V$^"G)wGa.V
　　不可能吧？一股不安又帶著甜蜜的感覺從我的心底湧出。uAO.M%w~T
　　「苦苦等候著您的回音，卻音訊杳然，所以我開始擔心。就算您生氣了，也請您憐憫我，給我回音吧！」
　　琴吹同學不只是聲音顫抖，就連她交握的手指、嘴唇、睫毛都輕微抖個不停。4c*UMJLpq+l
  　「我是您的，是專屬于您的。」
　　琴吹同學以癡迷的表情凝視著我。
　　「我的一生、名譽、幸福、驕傲，都是屬于您的，都是您的。」5`C5hOH vgd/Z
　　她的聲音越來越熱烈，眼眶也濕潤了。8w x&w&aKw@1C+]ab
　　「只有成爲您的妻子之後，我才能成爲真正的我。」L*v!vJ^{!?r;U
　　不知爲何，此時的我想起和琴吹同學在醫院裏的對話。A+ICBB2p(vZKK
　　——井上……一點都不記得了……我、我啊……在國中的時候……
　　當時琴吹同學也像這般，眼中帶淚地訴說著吧？
　　琴吹同學突然低下頭。
　　台詞也停止了。
　　奇怪？正當我感到疑惑時，一滴晶瑩剔透的水滴從琴吹同學的臉頰滑落。5iVis%F|'{1E
　　她、她該不會真的哭了吧！4A%hC(?.^,yS6q
　　「你怎麽了？琴吹同學？」我慌張地向她跑去。
　　「是不是太入戲了？還是在擔心芥川……」sn%{+o"T)L |%q7d `w
　　「不是的。」
　　琴吹同學搖頭，哽咽地說：「我並不是在擔心芥川。我很自私，芥川這麽痛苦，大家都在爲他擔心……我卻只在意其他事……」#Ba \%XW[
　　她雙手掩面，肩膀顫抖。5o9u9N5IR
　　我滿心困惑，小心翼翼地問著：「你在意的是什麽事？」*BBWdl5O!@:C9\
　　琴吹同學像個孩子般啜泣著，好一陣子才放下雙手，用微弱的聲音說：「井、井上最近……又是遲到，又是早退，午休時間還突然跑出學校……還會跟遠子學姐和竹田竊竊私語……一定是在說芥川的事，又不想讓旁人知道吧……我是這樣猜測的……從大家的態度，我就看出來了。我……我並非一直都像這樣……我給你的印象好像很幹脆，其實並非如此……雖、雖然……竹田好像已經看出來了……可是，我卻被井上討厭……井上也不會認真跟我說話……」
　　我感到整顆心緊緊揪起。
　　琴吹同學一定是覺得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所以很不安吧？就算她外表故作堅強，內心一定受到傷害了。
　　「對不起，我都沒有顧慮到琴吹同學的心情。可是，我並不討厭琴吹同學啊！」 @~;poL
　　「笨……笨蛋……」`-}u~\&Q~
　　琴吹同學淚眼朦胧地擡起頭來。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h^!a,V]VI)Kg
　　看她哭著連聲唾罵，我真的搞不懂她是在逞強還是在示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傷心還是生氣;L H S:ynC]
　　「雖然我還是不太懂……但很對不起。」
　　「既然不懂就不要道歉。我最討厭井上這樣，不管是對誰都那麽溫柔、那麽討好，讓我看得都忍不住焦慮起來……也感到難過。井上在國中的時候……明明不是這種人……那時的井上還會笑得很開心……」jj]}1T{1vX
　　我震驚地問道：「琴吹同學，你在國中的時候就認識我了嗎？你上次在醫院裏也這麽說過吧？」
　　琴吹同學欲言又止地望著我。她仿佛天真孩童般毫無防備的表情，緊緊抓住了我的心，令我幾乎停止心跳。dC'h:@;T-V2p,vc3i
　　小會館裏一片沈靜。
　　「我……」她用細微的聲音說著，臉頰也泛紅了。「我在國中的時候看過井上。」Z*eV3LbYA*F
　　「不好意思，請問是在哪裏看到的？」
　　琴吹同學輕輕咬住嘴唇，垂下眼簾。c-vWk#J}
　　「井上一定不記得了吧！可是，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所以在那之後，我也去找過井上，一次又一次，整個冬天裏的每一天都……」G5u7v6D0`5e6Y
　　我不懂。居然還是每天？到底在哪裏啊？爲什麽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琴吹同學？g On4k4j"dN
　　「那個時候的井上總是一副開心的模樣。經常挂著笑容，看起來好像很幸福。井上的身邊也總是有一個女孩。」
　　我感覺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琴吹同學擡起頭來。"G+_o-Jr|
　　「井上隨時隨地都跟那個女孩在一起，只看著那個女孩，笑得很開心。但是，升上高中再次見面時，井上卻變得很不快樂，也沒有認真對待過哪個人，只有表面裝得笑嘻嘻的，表現出一副很愉快的樣子。所以，我好不甘心……因爲，好不容易重逢，井上卻已經不是從前的井上了。」
　　怎麽辦？我的呼吸變得很不順暢。YQ8US"d;k*H
　　這些話仿佛變爲一層層枷鎖，鎖住我的喉頭。我的脈搏加速，指尖開始痙攣，腦袋昏沈沈的。
　　「那個」又來了。3U C2_3d.m0l+m5D
　　怎麽辦？該怎麽辦？
　　琴吹同學皺著臉，好像又要哭出來的樣子。
　　「五十岚學長在校舍後面血流如注倒下，更科在旁邊大喊『都是那個女人害的！』的時候，我驚覺好像看到了自己，因爲我也在心中偷偷地憎恨著那個改變井上的女孩。都是因爲那個女孩——都是因爲井上美羽，井上才會變得無法開懷大笑！是吧，是這樣對吧？那個女孩——總是跟井上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就是作家井上美羽對吧！」
　　鎖在我喉頭上的枷鎖束得更緊了！它緊緊束起，伴隨著鐵圈深陷皮膚般的痛楚，我的腦袋變成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轉爲無聲。{:|] ylHZI;~
　　爲什麽，爲什麽現在還要跟我提起美羽！X(obcB5tJ}
　　琴吹同學似乎終于發現我的身體起了異狀。
　　「井、井上？」;uEM,^:?.r5X6Y+m
　　我呼吸困難，站都站不穩了，眼前一片朦胧，不禁跪在舞台上。
　　「對不起，我遲到了。」
　　「心葉學長，七濑學姐你們好啊！」J @XS'iW~.p
　　芥川和竹田同學一起走進小會館。4Q"Zl1Bu}8k
　　「嘿，我在路上碰到芥川學長，所以就一起過來了。咦？心葉學長，你怎麽滿頭大汗？臉色也好差喔！」
　　我按著胸口，大口地深呼吸，勉強回答：「……因爲室內有點熱。我已經沒事了。」'E!q8J`@-Oe
　　雖然我感覺脈搏還是跳得一樣快，但是周遭的聲音又重新傳入我的耳中，好像也有辦法站起來了。不過，我的頭依然像被揍過一樣陣陣作痛，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會再度發作。hW{,b N%Ebc
　　琴吹同學似乎對她吐露情感一事感到很後悔。她咬緊嘴唇，一直不看向我這邊。~FL$_!n!t4dHE f
　　「不好意思，我被班上咖喱喔的准備拖住太久了。」
　　遠子學姐此時也甩著長長的辮子出現了。h5C"kj%}FCw
　　全員到齊，最後一次排演正式開始。

　　「好美的聲音。」
　　「這一定是她的聲音沒錯！」^kN4~5TZ
　　「這麽說來你還真幸運。」`5GXv:]/N
　　野島和大宮演著對手戲。9lp0XWV-C.u6pz#Mp
　　而琴吹同學剛剛說的那些話，還在我的腦中徘徊不去。d4C-vs"@Dn)G
　　——因爲我也在心中偷偷地憎恨著那個改變井上的女孩。BSlS#n,?}
　　——是吧，是這樣對吧？那個女孩——總是跟井上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就是作家井上美羽對吧！
　　不知怎地，琴吹同學好像誤以爲美羽就是井上美羽。但是，琴吹同學確實知道我和美羽的事。
　　她認識過去那個只要有美羽在身邊就會很開心、像個傻瓜一樣覺得自己幸福無比、總是以戀慕的眼神望著美羽的我。
  　我只要回想起國中往事，就一定會有美羽。
　　早上的教室、午休時候的走廊、夕陽照耀的上學跳上、回家途中繞道而去的便利商店、章魚燒店、飄落著銀杏葉片的公園、老舊的圖書館、硬被帶去的小飾品專賣店……每個地方都充滿了美羽的身影。綁著馬尾的美羽總是帶著惡作劇般的微笑望著我。mxb%p`QcC `
　　——心葉，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所以我只告訴你我的夢想。nxz6lS;Dm-`0h
　　——我想要成爲作家，想要讓很多人看我寫的書。如果可以讓那些人都感到幸福就好了。
　　——我正在寫小說喔，就快寫完了。我會讓心葉第一個讀喔！8^l_9h|2Z8]
　　——嘻嘻，心葉，你臉紅了耶！怎麽了？你在想什麽？坦白說出來吧，我絕對不會生氣的。好嘛，告訴我嘛！心葉，把你心裏想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嘛！把你的心事全部告訴我吧！ew ILr [F Rq
　　然而，那一天，美羽突然用銳利如刺的目光看著我。
　　她無視于我，回避我，最後還微笑著說「心葉一定不會懂的」，就在我面前從頂樓跳下去。
　　當時美羽的姿態，跟更科同學在圖書館裏自殘之前露出的笑容重疊在一起，充斥于我的腦海。C#O*q8m5L8@5C~Rq
　　——你終于……回答我了。
　　噴出的鮮血。&Q&V6K ODn }
　　愕然睜大眼睛的芥川。
　　——如果，早點……告訴我，就好了……因爲我很笨……我什麽都看不出來……0L3F,@@]Y;{m
　　——對不起……]zc-U1O@?z
　　我胸口緊縮，喉嚨發熱。
　　我想揮開那些景象，卻怎麽都揮之不去。美羽的臉、更科同學的臉、芥川的臉一一浮現。大家都露出哀傷、絕望的表情。:HA b.kP#{jG6]
　　我們一定是某些地方做錯了吧？2|E&hv7l2[
　　芥川並不想傷害更科同學，他只是想償還過去的罪過。更科同學也只是一直愛慕著芥川罷了。2\"UMn s
　　但是，到底是哪裏做錯了？g3y$W3U0K$P+h3X
　　我是不是也在無意間傷害了美羽？我一定是在某個時候，做錯了某些事吧？`+]w(BS7Fp??
　　所以美羽才會討厭我，因而從頂樓跳下去吧？　　——當一詩說希望我去看你們比賽的時候，我是那麽地高興啊！
　　——一詩每次約我出去，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歡喜雀躍地提早到達集合地點。:t#E*VY`i
　　芥川一直想著非得變得更睿智不可、非得更誠實不可。他介于尊敬的學長和曾經傷害過的女孩之間，經過深重的糾葛，才選擇了這種行動。sA9O|!Yp
　　當他明白這種行動才是導致更大的不幸時所體會到的痛苦絕望，也貫穿了我的胸口。
　　舞台上，芥川和琴吹同學正在演出最高潮的書信往來那一幕。我站在舞台角落，心痛地看著他們。
「大宮先生，請將我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把我當成獨立的女性來看待。」
　　「請不要以所謂友情的石頭敲碎我這個願望。」$DEz-u9MUd'z[+T
　　芥川顯得很難受。他面孔扭曲、咬緊牙關、額頭滲出汗水。
　　如果回應了、如果接受了，就會演變成最糟糕的事態。
　　因爲經過苦思而獲得的答案，也不見得就是正確的解答。
　　——一直——一直都是這樣！我一直在做錯事！我明明發過誓絕對不再犯錯，絕對不再像這樣傷害別人了！J tsJ5^d7^}*{
　　——我又做錯了！我就跟國小的時候一樣，還是那麽愚蠢！快救她！快救更科啊！
　　大宮內心的糾葛，跟芥川的痛苦重疊，也跟我自己的痛苦重疊了。
　　爲何會傷害別人？
　　爲何關系會遭到破壞？z)K6u7kL6`9[F T$ne
　　——爲什麽一詩突然說要分手？
　　——心葉，你一定不懂吧！+s H(W:l.S^z
　　——我是那樣拼命地努力過來的啊！
　　——心葉，你一定不懂吧！2jV Y%V6r0h]vi!N9m
　　「我在考慮這封信究竟要寄出去，還是不寄的好？我真的不想寄，然而——」
　　台詞中斷了。&M2A0zi~"xX7[+T_Q
　　芥川的臉頰上滴落汗水。他幹燥的嘴唇只是不停顫抖，一句話都不出來。他僵立在舞台上，一動也不動。
　　已經這麽痛苦了，爲什麽他還要繼續演？x9w1` o1|Bf
　　他仿佛非得把自己折磨到底不可。w!k"dFA9x2T
　　這樣的決定如果又錯了，那該怎麽辦？ !n!@JH5S,V,L|
　　說不定又會傷害什麽！4}.^#f*kk-|O)r!S
　　說不定又會破壞什麽！
我的喉嚨緊縮，全身冒出冷汗，身體像要從中裂開似的疼痛不已，我再也忍無可忍，因此握緊雙拳大叫：「夠了，別再這樣了！已經夠了不是嗎！爲什麽非得這麽痛苦啊！」2VyR"S2H5Y!G*y]
　　芥川、琴吹同學，還有站在舞台另一角的遠子學姐和竹田同學，每個人都驚訝地看著我。"
　　小會館裏充滿了寂靜和緊張的氣氛。我繼續顫抖地喊著：「只不過是小小的文化祭，我從一開始就沒什麽興趣。已經夠了，我明天不會上台演出的。」wv`W Q
　　我的腦袋如同火燒般疼痛，喉嚨像是有熾熱的物體快要嘔出。我跳下舞台，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書包，就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心葉學長，你怎麽啦？你明天真的不來嗎？」*@Gmh#|H0ZV
　　竹田同學跑過來拉住我。(hdLXO?+j
　　我輕輕揮開她的手，低頭說了一句：「對不起。」bKg.U;Ov` pn
　　然後像逃命一樣離開了小會館。9}8VU XMt dqa*fQ
　　回到家後，我躲在棉被裏，顫抖著喉嚨，持續著短促的呼吸。指尖還在痙攣，像壞掉笛子般的咻咻聲從喉嚨深處冒出。仿佛有人拿著沈重的鐵塊，從左右夾住我的頭，腦袋持續隱隱作痛。
　　爲什麽我會這麽脆弱、這麽沒用、這麽愚蠢呢？
　　每次碰上什麽事，我的身體就會失去正常機能，然後說出小孩子似的台詞，逃離現場。
　　芥川他們會怎麽想？還有遠子學姐……
　　好痛苦，快要無法呼吸了。真差勁，我太差勁了。我真是個差勁的大笨蛋。7c'D;C?f#iSO"b
　　我到底要到何時才能痊愈？難道一輩子都得持續這種狀況？ K~_6~!@/Q2puVn
　　美羽！
　　美羽！
　　美羽！
　　爲什麽我到現在還無法忘記你？
　　在我緊閉的眼中，野島、大宮、杉子的台詞逐一浮現。這些血一般的鮮紅文字，紛紛落于被鎖在永無止盡黑暗之中的我頭上。M2n4P;?n u.n
　　「真正陷入熱戀的人，是絕不能接受失戀的。」
　　「那樣實在太寂寞了，寂寞得幾乎令人無法承受。」
　　「就連夢見那個女孩都會覺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失戀是絕對無法承受的。」
　　「神啊，我會盡可能小心謹慎地做好每件事，請務必幫我實現這個願望。」
　　「求求你，請將杉子賜給我吧！請不要將杉子從我身邊奪走！」
　　「我會祈禱你得到幸福的。」
　　「我實在不想在野島先生身邊待一個小時以上。」
　　「我無法橫刀奪取好朋友戀慕的女性。」
　　太多的文字。0NL q t[h:R
　　太多的話語。
　　悲傷的話語。7SV2k2w}
　　苦澀的話語。E:~#zX|X2pI8}
　　讓人心痛欲裂的話語。 S0z`:k2@
　　——心葉，你一定不懂吧！r0fDa MJdC,Fd
　　如果沒有喜歡過你。:] l-wc{)X
　　如果不曾跟你相遇。9xz4[.nAI9G{
　　如果真是如此，我就不需要承受這種仿佛被獨自留在黑暗之中的悲傷、恐懼和寂寞了。
　　我不想再跟任何人牽扯太深了。WY0| ~O-Q'BW
　　不想再有這種思慕。(G&L$Hn0M
　　妹妹舞花叫著「吃晚餐啰」，跑進房裏來。
　　「哥哥身體不舒服嗎？」
　　我對哭喪著臉的妹妹說「幫我跟媽媽說，我已經吃過了，現在不餓」，然後把棉被拉到頭頂，躲在床上不出來。j{1j)Q;U:O,WRLE'~ W
　　我一定又讓媽媽他們擔心了吧？U2j`3v!Pc
　　我對自己的幼稚覺得丟臉到想要歎息，雖然討厭，卻又只能無可奈何地迳自頭痛、呼吸困難，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大概在床上躺了四個小時。u#d~:J,I
　　當呼吸總算變得順暢時，房裏已是一片漆黑，外面也下起雨了。
　　聽得見外面冷冽的雨聲。
　　躺在床上看著窗戶，我發現被雨淋濕的地方正閃閃發光。
　　我想關上窗簾，就蹒跚地起身，緩緩走到窗邊。低頭看向窗外，可以看見鄰居的窗戶玄關照出的燈光，淡淡地散布在建築物和道路上。:L;IC7n}Im0p2m?$d2QC
　　在這片景色中，綻放著一朵大大的紅花。
　　有個人站在路邊，仰望我家的方向。
　　那位撐著紅色雨傘、身穿我們學校制服的女生……
　　「……琴吹同學？」 R Z-RYP(L
　　我嚇了一跳，趕緊沖出房間。爲了不讓家人察覺，我蹑手蹑腳地下樓，打開玄關大門走出去。
　　琴吹同學看到我出現，肩膀強烈地震動了一下，抓著傘柄的雙手握得更緊，戰戰兢兢地垂下目光。
　　「……對不起。」'h(P;Uy1hl
　　那細微到難以聽聞的聲音，幾乎溶化在雨聲中。
　　「井上會生氣地跑出去，都是因爲我吧……因爲我說了那個女孩的事……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是琴吹同學害的。」我僵硬地說著。因爲我已精疲力竭，身體一點都使不出力了，實在沒有心力去選擇溫和的用詞。
　　「可是……」
　　琴吹同學縮緊身體。
　　「真的……跟琴吹同學沒有關系。所以請你回去好嗎？」
　　琴吹同學仰天起臉來。她的眼神非常悲傷，就像受到傷害，讓我的胸口也跟著痛了起來。
　　對不起……$W{H?|8W`a
　　琴吹同學嚅嗫著說出這句話，就快步離去。從她制服的肩膀和背後都因雨水淋濕而變色的情況來看，我知道她已經在雨中站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的胸口好難受，呼吸快要不順暢了……所以我禁止自己再繼續想，走回家中。-?6a3UHS-L(HYsv
　　我輕輕關上玄關大門，正要走上樓時，媽媽從客廳走了出來。TA9r2rI%g%L^5]
　　「心葉……你的身體還好吧？」她擔心地問。uA?4|/e
　　「不用擔心，媽媽。」-B.NS^xwx S
　　「我有留下你的晚餐，還是要洗澡？水還是熱的。」
　　我原本想回答不想吃飯，但是琴吹同學悲傷的眼神又在腦海浮現，令我胸口疼痛難耐，因此我頓了一下，說：「謝謝。我洗過澡就去吃。」
我像是喉嚨堵塞地吃著遲來的晚餐，總覺得食不知味。即使如此，我還是全部吃完，在流理台洗過餐具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即使關上電燈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我持續聽著外頭冷冷的雨聲。
　　我已經不想再傷害別人，也不想再受到傷害了，然而我還是傷害了琴吹同學……那些傷害也同樣回到我自己身上。
　　或許人類這種生物就是要傷害別人才有辦法活下去吧？人類就是這麽愚蠢的生物吧？
　　我對琴吹同學說了很過分的話……
　　今後我要用何種面貌對待芥川、竹田同學，還有遠子學姐呢？
　　文化祭的話劇，又該怎麽辦才好？1h v8X3sLh5A'l
　　對了……遠子學姐沒有打電話來呢……一想到這裏，我的意識就像泥土融入了黑暗中。

更科已經出院了。&U{~,_d/X
　　母親，我一次都沒有去探望過她。
　　到底去探望才正確，還是不去探望才正確；該去道歉才好，還是默不吭聲才好，我已經無法判斷了。vdhNh gc~Y
　　我深深地傷害了她，不只是身體，就連心靈也是……從六年前的那一天開始，我便一直一直在傷害她。但是，我真的想要當一個誠實的人。JYrM3}
　　母親，我已經無法了解誠實這個詞彙的意義了。誠實到底是什麽？怎樣才叫誠實？對某人誠實，同時卻會對另一個人不誠實，不是也有這樣的情況嗎？i3GO~^l-S2K0Y|
　　我不懂。到底什麽才正確？到底該做什麽？到底該選擇誰？}jG2Sn]'`rE
　　今天，我又收到她的來信了，我沒有辦法讀那封信。
　　爲何我曾那麽傲慢地想過，這樣的我或許也能給她幫助呢？
　　母親，我真是個愚蠢的人。
　　補述l(bs/G.m ny:H
　　文化祭的話劇可能要中止了。我一定也傷害了井上吧！

chembioorg 2009-6-30 04:27

第七章「文學少女」的心願
f(S D&X'c0^
　　醒來之後，我的頭沈重得像鉛塊一樣。@wB#h3~,kPT
　　我轉頭看看枕邊的鬧鍾。
　　不起床不行……h%dYXmB zK-N'z
　　可是，我不想去學校，也不想演出話劇。!w q Uy#T"K1sp
　　我就像國中的時候一樣，雖然啜泣著想要躲在家裏，但是一想到媽媽他們擔憂的模樣，還是無可奈何地爬出棉被。%o%V-z j&rcDKk
　　「早安，心葉。要不要吃早餐？」
　　「……嗯！」\v)sC#k/Lb e
　　培根煎蛋、塗上蘋果果醬的吐司、玉米湯和果菜汗，吃起來就跟昨天的晚餐一樣毫無味道。
　　「我要出門了。」L \'T.i];K
　　我背起書包，走出玄關。!_DJjD_qUP
　　幹脆隨便找個地方去吧，像是看電影之類……或是去網咖……
　　我一邊思考，一邊走往上學道路時。jL~r^ O Li
　　「早安，心葉。」

　　剛下過雨、寒冷晴朗的天空灑下透亮的光芒。y{^*B j6? L
　　遠子學姐拿著羅伯特?布朗甯的詩集，站在殘留著雨水味道的街道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望著我。 ixZ3w Y+T U9u/sx
　　「我來接你了，一起去上學吧！」[-I:S"`_{+g/QB2I:X
　　此時的遠子學姐，就跟她把剛升上高中的我硬拉進文藝社後，爲了不讓我翹掉社團活動，每天到教室來接我的時候是同樣的表情。!i,Jf?+O [{T4r t
　　那是開始又明亮的溫柔表情。
　　——社團時間到啰，心葉。
　　遠子學姐阖起詩集，輕快地走到我面前。像貓尾巴一樣的長辮子也跟著大幅跳動。
　　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遠子學姐俏皮地歪頭仰望我，讓我感覺喉嚨熱了起來，胸口好像壓著什麽東西。9_ty+_S#Kn
　　「……真是多事。」2MP{V2Sg
　　我一邊壓抑著熱氣湧上喉嚨的感覺，顫抖著聲音說：「你總是這麽多事。我再也不想管了，我也不想演出話劇。對芥川來說，這樣也比較好吧！」
　　我像個拗起性子的小孩，遠子學姐則像母親一般，臉色溫和地問我：「心葉不想演出話劇，是因爲不忍心看見芥川那麽痛苦嗎？還是，心葉不想看見的是自己的痛苦？」6xj9[6E+J#w'Q2S
　　「都有。」
　　遠子學姐的眉梢稍微垂下。
　　「是嗎……可是，如果持續這種狀況，心葉和芥川會一直痛苦下去喔！」9P.n t} S`,};Twar
　　「無所謂……這樣就好了。決比做些多余的事而失敗，承受更大的痛苦來得好一點。」;Xt X)qZ
　　遠子學姐的表情變得更落寞。o^g#A_O7h(?8j
　　那是我最無法應付，又擔心又悲傷的表情。ctArg+WG8tT
　　「昨天心葉回家後，芥川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看起來也很難受。芥川現在不是正需要別人幫助嗎？」
　　「我已經無能爲力了。我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了。」7Y(Y7|C1[,s2W0o
　　遠子學姐用清澈得像流水般的聲音，對低頭顫抖的我說：「我啊……看到升上二年級的心葉跟芥川在教室聊天時，覺得很高興喔！我心想，啊，心葉也交到朋友了，我真的很爲你感到開心喔！因爲心葉在一年級的時候，跟誰都不親近，總是跟別人保持距離，好像只是在應酬。)TLV2L`6e fH
　　如果心葉能交到朋友就好了，我一直是這麽想的。我擔心的是，明年我就要畢業了，沒辦法繼續待在這裏。這麽一來，文藝社豈不是只剩下心葉一個人？」7f m/mG3a)Pn
　　遠子學姐之所以想要增加社員，並不是因爲擔心文藝社的存亡，而是擔心被獨自抛下的我嗎？
　　她硬把芥川拉來演話劇，也是因爲自己總有一天要退社，所以不想丟下我獨自一人……
　　遠子學姐聲音中包含的溫柔，讓我幾乎忍不住感動落淚，我只得不斷眨眼拼命忍住。
　　「你真的太愛多管閑事了。你總是這樣把我耍得團團轉，任性地做你想做的事……我根本就不想要什麽朋友，也不想跟任何人建立交情。永遠維持的關系只會出現在天真的童話裏，如果輕易相信這種東西又遭到背叛，只會讓人受到傷害。
　　如果這種關系總有一天會毀壞，還不如不要開始。芥川也一樣……我只想跟他像從前一樣，保持那種舒服的相處方式。就是因爲遠子學姐做了多余的事，又叫芥川參與話劇演出，又四處調查芥川的事，才害我知道那麽多不想知道的事……」2e_({'^s`-b7b
　　啊，我這樣根本就像推卸責任給芥川的桃木老師。再繼續說下去，就會把遠子學姐傷害得更深。我實在受不了自己像個孩子一樣無法抑制的脾氣。再也受不了了。
　　「……我明明什麽都不想知道……明明就不想接近任何人……如果不曾相遇就好了……」
　　美羽也是，芥川也是，如果不曾相遇就好了。
　　遠子學姐垂下眉毛，哀傷地看著我。
　　不能再多說了。
　　我住嘴之後，遠子學姐問我：「那麽，心葉也覺得沒有遇見過我比較好嗎？」
　　我擡起頭來，發現遠子學姐澄澈漆黑的眼睛全神貫注地望著我。Dsh)~~,Na
　　「……」
　　我心中一痛，眼眶發熱，喉嚨顫抖。
　　「太狡猾了。」Um6H&z/p-x Z
　　沒錯。太狡猾了。
　　這種問題太卑鄙，太狡猾了。K%fGOY{
　　遠子學姐至今在我面前展露過的各種笑容、溫柔、言語一一浮現，我的心底深處似乎有個熾熱的東西冒出來。z,l3\;j\ Ji7Y6Xi
　　漫長的冬天結束後——在春天的校園裏，純白的木蓮樹下，我和遠子學姐相遇了。$RI2h&H+j7r"jR
　　——我是二年八班的天野遠子。如你所見是個「文學少女」。5p*k|C8a'WIZ
　　——來吧，心葉，今天的題目是「西瓜」、「新幹線」和「瓦斯桶」。限時五十分鍾，要寫個甜蜜蜜的故事喔！好，開始！9E.EYg6kg
　　——嗚，這個故事太辣了啦，心葉！m3s;as/j}4?I8q+u

　　——我才不是妖怪，我只是個普通的「文學少女」啦！
　　那個隨性所致、樂觀天真，還會啪嗒啪嗒吃起紙張，毫無常識的學姐——動不動就使喚別人，還逼迫我幫她寫點心——我明明就不想再寫什麽小說，卻每天逼我寫三題故事，然後一邊嚷嚷著好酸好苦，還是一點都不剩地吃光。
　　明明那麽任性妄爲，卻不時流露出擔心我的表情，還會對我說些溫暖又柔和的話語。
　　就像芥川只有無法對母親說謊，我也只有無法對遠子學姐說謊。],C:Z Ue @!J%_]'L%n%H4e
　　因爲，遠子學姐一直看著脆弱又可悲的我。l/J:oZtuO
　　我的膽小、愚昧，遠子學姐全看在眼裏。
　　所以我無法對遠子學姐說謊。
　　但是，她卻問我「沒有遇見過她比較好嗎」這麽狡猾的問題。;a2ot#IK `:xOlI#D3n7O
　　她早就知道答案了。
　　狡猾！太狡猾了！/iw H3d_T%H A
　　遠子學姐真是狡猾！
　　「嗚……這種問題太狡猾了。根本是明知故問……太狡猾了……」.N/y9H'm5h"GN#\B
　　我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哽咽地反複說著「太狡猾了、太狡猾了」。遠子學姐走過來，伸出白皙的雙手貼在我的臉上，帶來一陣柔軟的觸感。(Rnnu(`U"i;Y
　　我放松下來，低頭不停垂淚。遠子學姐則是以溫和清澈的聲音，輕輕念起話劇的台詞。0T5}:Gx0a;K9ar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獲得勝利。你的誠實、對事情的認真，在你身上到處可見。寂寞時，我將追隨你左右，請堅強地走在自信的道路上，你的路途還很遙遠，現在，你只是還沒找到你的伯樂罷了。但是，現在你還是必須負起自己的使命。」
　　我斷斷續續地說：「這些……又不是杉子真正說過的話，只不過是野島的妄想吧！」 X[k&i+c5{ns
　　「是啊，可是我並不是心葉的妄想。」fda}n&Q u
　　遠子學姐的手離開我的臉頰，抓起我的手，按在她的心髒上。"sq0{*_;d1n&_
　　「我就真實地站在這裏。」.T{&K6|Q{V~
　　那知性的眼眸筆直凝視著我。
　　遠子學姐的心髒，在制服上衣和衫衣中持續跳動著。一陣陣律動從我的掌心傳來。$@;O"n/f;FCd h
　　遠子學姐的胸口又平又薄，但是很溫暖，我在遠子學姐胸前的肌膚強烈感受到她的存在。
　　撲通……撲通……VzC [Z
　　淚水止不住了。ye L|!V
　　喉嚨、胸口仿佛快要迸裂，就像漏水的水龍頭，滾燙的淚水不停流出。
　　我從掌心感覺遠子學姐的心跳時，也發覺到一件事。
　　經過美羽的事之後，我原本抱定主意，再也不要跟人牽連太深，但我其實已經跟遠子學姐建立了深刻的關系。
　　我也發覺，只要像這樣在遠子學姐面前哭泣，吐露真心，感覺遠子學姐手上的溫暖，我就能夠再次站起來。,_~[U!Q5IB
　　沒有遇見遠子學姐比較好這個想法，是絕不存在的。
　　「好了，不要再哭了。我借你手帕吧！」)v2p#|l-ebd z9W
　　遠子學姐放開我的手，掏出一條水藍色的手帕。我接過手帕按在臉上說：「……這條手帕是我借給遠子學姐的。」
　　「咦！」
　　「……大概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是、是嗎？我不太記得了……」u,Q6R*tk
　遠子學姐扭扭捏捏，很不好意思地說。
　　「把臉擦幹淨後，一起上學吧？」}B+_dw+` x4j
　　「好。」/BvC4l!N1L uB
　　我先在校內的洗手台把臉洗幹淨，才走進教室。
　　教室已經在昨天改裝成泡沫紅茶店了，裏面擺著椅子，還有併起課桌做成的大桌子。同學們提供的漫畫也都排上書架，展示用的動畫人物圖片也挂上牆壁了。,mSG}!k"]\A9a `Yl5?
　　「芥川來了嗎？」
　　我問著同學，然後得到「他正在弓箭社晨練」的回答。
　　我去了射箭場，看見換上箭裝的芥川獨自對著箭靶練習。
　　他持弓拉弦，伸直腰杆，用嚴肅僵硬的表情凝視靶心，射出箭矢。
　　箭從靶旁掠過，插在豎于靶後的榻榻米。芥川看著那支箭，皺起眉頭。wR9C@Gdz
　　「芥川。」我一叫他，他就驚訝地轉頭。1@w(V-R!jUl.|B
　　「井上……」;clN5SN*]x
　　「昨天真是對不起。我也一直在煩惱某件事，所以太過焦慮，才會想要逃走。但是，我已經不再逃避了。所以你也願意跟我一起演出話劇嗎？我們一起站上舞台，面對自己害怕的事物吧！」pG@Gdf~
　　芥川的表情越來越驚訝，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也擡起臉來，筆直地回望著他。vY){#|0f
　　無畏地、堂堂正正地，面帶微笑地望著他。
　　芥川眼中浮現的驚訝神色，也逐漸變成積極的決心。
　　「好的。」他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
　　這一瞬間我仿佛感到，我們之間的爽朗氣氛，與早晨清新的空氣一起流進體內。
　　換回制服的芥川回到教室後，似乎變得比較開朗了。
　　他不是還有問題沒解決嗎？
　　這時，跟琴吹同學交情一向不錯的小森朝我走來。orqA5Y
　　「啊，井上同學，大事不妙了！七濑剛剛暈倒，被送到保健室去了！說是得了感冒！現在發燒得好嚴重耶！」F#Xm%v(n d
　　「什麽！琴吹同學？
　　我跟芥川一起沖進保健室，看見琴吹同學滿臉通紅地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喘息。*ew&Z&Y^4vB7RCd5U
　　「對……對不起，井上。我……」她哭喪著臉看著我。 URQ1Apr v)c*_1z(V
　　「……我會上台演出的。」她斷斷續續地說著。那種拼命逞強的模樣，讓我的心都痛起來了。/o*f3G*X/oWY
　　「別硬撐了，你還是聯絡家人，早點回去休息比較好吧！」
　　「可是，這樣就會給大家添麻煩。」"P&_!y3x6uyw
　　「這又不是琴吹同學的錯。琴吹同學會感冒，都是我害的。」
　　沒錯，琴吹同學會感冒都是因爲長時間站在雨中，所以我覺得自己應該負責。
　　「沒問題的。話劇的事就交給我們吧！」 o!Vyga
　　我以百分之百的真誠笑臉這麽說著，琴吹同學的眼眶又濕潤了。xh4]-Db`wM~5cf"Z
　　「……嗯！」6VI:Z#~7I.\ HF
　　「咦！小七濑發燒暈倒了？」在班級的咖喱屋裏女仆打扮，擔任女服務生的遠子學姐眼睛圓睜地大喊。
　　「遠子學姐，你可以代替琴吹同學飾演杉子吧？如果是遠子學姐，一定早就把全部的台詞都背得滾瓜爛熟了吧？」 hsJX/g@7[#Q;|
　　「那野島的角色怎麽辦？」N [.yM,G'IS9h5m
　　「就讓我來演吧！」
　　我立刻回答後，遠子學姐先是訝異地看著我，然後立刻笑著點點頭。
　　「我知道了。」k7nZx1C4M+sPK
　　芥川也問道：「井上若是去演野島，那早川要叫誰演？」oGX(ZR)r.\
　　「反正早川的台詞很少，我們視情況用即興演出帶過就好了。」f3T+w&K[5Sw
　　「是啊，就這麽辦吧！距離演出沒多少時間了，得盡快跟千愛說一聲才行。」
　　此時抱著素描本的麻貴學姐出現了。
　　「哈啰！遠子，我來欣賞你穿女仆裝的模樣了。真不愧是貨真價實的美少女，不管穿什麽都很合適。」4fv:d ? P v+Jm
　　「啊，你來這裏幹嘛啦！我不是跟你說我下午才開始值班嗎？」Vd2G_}x^+l
　　「那種三流謊言怎麽可能騙過我呢？來吧，別再掙紮了，讓我畫你的素描吧！」h+V }!g M
　　遠子學姐脫下圍裙，硬塞給麻貴學姐。
　　「我們發生了緊急狀況，現在非走不可。」
　　「啊，遠子同學！輪班的時間還沒到啊……」t.L.BZ)JaUO
　　跟遠子學姐同班的其他女服務生慌忙地想要阻止她。遠子學姐卻指著麻貴學姐說：「讓這個人來代班，盡管使喚她吧！」?"k^f:u0k9a+z
　　「呃，咦！遠子同學！」$ngbq$t#dau
　　我們在校園裏的攤位找到穿著短袖外套，正在賣章魚燒的竹田同學，談過變更表演方式，換好戲服沖進體育館時，已經是演出前五分鍾了。
　　我和竹田同學站在舞台一角，一邊喘息一邊調整呼吸。a.aW W#v+_
　　站在舞台另一端的遠子學姐和芥川，應該也准備好了吧！
　　「總算趕上了。」U+X2Jhkgd
　　「呃，是啊！」
　　「心葉學長今天沒有丟下話劇真是太好了。因爲，是心葉學長叫我『活下去』的。」1udo2Go`
　　我悄悄望向竹田同學，她臉上並沒有笑容。她的表情，還有細微的聲音，同樣顯得平靜淡然。}P Ue3^9W
　　「我跟竹田同學一樣，我一直戴著面具，避免跟任何人産生太深的關聯。但是，我總覺得如果可以成功演完這出話劇，就有辦法跨越自己的障礙。不只是我，芥川也……」Um({OR].]'S"{ E
　　「那麽，就讓我見識見識吧！這麽一來，或許我也能擁有希望。」'NUfiG@
　　舞台就像黑夜一般黑暗，完全看不見對面的情況。or'E8X[
　　現在芥川在想什麽？
　　我想跟他一起跨越障礙。
　　我在心中深深期盼。 zr+M;Z[)F5U
　　期盼願望可以成真。
　　開幕鈴聲響起，我們同時走向昏暗的舞台。1Wn!j.E"q;r~
　　在月光般的聚光燈下，我由右而左、芥川由左而右，緩緩走到緊密蓋住的布幕前。
「這是我和好朋友大宮，以及我所愛女性的故事。」我的聲音經由別在衣領上的麥克風，靜靜地流洩到體育館中。
　　然後，芥川低沈穩重的聲音也……
　　「這是我和好朋友野島，以及他所愛的女性的故事。」 K9e4ZPl[2q
　　布幕慢慢升起，舞台中央亮起第三個聚光燈，照亮了遠子學姐纖細的背影。,J,@_'\4}^ iU
　　她的烏黑長發披散到腰間，後腦綁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身穿豔麗櫻花色的振袖與胭脂色的褲裙。
　　「我第一次見到杉子，是在帝國劇院二樓的正面走廊。」
　　我們不是職業演員，演得不好也情有可原。我只是在腦中想像野島這個人物，試著把他的心情和自己的心情重疊，努力把台詞念得響亮清晰。Z[(O4q*A*~0X.t{3_ ~
　　芥川現在的聲音也很平穩。6n3c%f(f[Wq
　　遠子學姐搖曳著長發轉過身來，爆滿的觀衆席上揚起一陣驚歎。c&?o#d:L,h2B;\\F
　　那是因爲解開發辮的遠子學姐太美麗了，她怎麽看都像個無懈可擊的美少女，全身還散發出古早淳樸時代的文學少女氣質，仿佛一朵報春的堇花。$n#y:c~.Ei
　　「仲田先生在做什麽？」
　　「哥哥正在練習插花。」
　　遠子學姐飾演野島時，情緒總是很亢奮，換成飾演杉子卻能抑制得恰到好處。她念起台詞的聲音，還有對野島低頭行禮的婉約動作，實在顯得清純而楚楚動人。 {`f Rz-F8\f
　　野島以愛慕的心情目送杉子優雅離去。j9Kp7VVE
　　啊，她就像大自然裏綻放得最美的一朵花。
　　既溫柔又嬌貴，仿佛夢一般的存在。Q4{4S$l|)V:q
　　「何等高貴的女孩啊！我會成爲有資格當她丈夫的男人。神啊！在那之前請別讓她嫁給別人！」
　　這種虔誠祈禱的心情，我也曾經體會過。 HSHcl1B}7\;]X~5h
　　只要看著喜歡的人，就會感到幸福喜悅。一旦愛上那個人，就會毫不厭倦地幻想各種美妙的情節，愚蠢的單方面愛慕對方。
　　我對美羽的情感，逐漸重疊上野島對杉子的情感。
　　看在旁人眼中，或許只覺得這是愚昧的妄想，是一廂情願的過分幻想吧？
　　或許我從來不曾理解美羽的心思。
　　但是，喜歡她的這種心情，是絕對假不了的。
　　我握著球拍，和杉子隔著乒乓球桌對打。
　　野島愛慕對象的嘴唇浮現愉快的微笑，每當她揮動球拍，那長長的袖子就像蝴蝶翅膀一樣翩翩飛舞。
　　如果此時此刻能永遠停留就好了，野島一定也這麽想吧？
　　「世上怎會有如此純潔、如此窩心、如此可愛的女孩呢？神讓她出現在我面前，如果最後卻不讓我得到她就太殘酷了。」6?8r3s'Q3R,x
　　「這種喜悅究竟來自何處？難道是憑空而來？若是憑空而來，應該不會如此深刻。」G.H5hN9y0Mq3r1Gm
　　「我無法不去愛她，無法想像失去她、拒絕她。神啊！請憐憫我吧！賜給我們兩人幸福吧！」
　　雖然野島如此深愛杉子，杉子愛的卻是他的好朋友大宮。
　　大宮不斷意識到杉子對自己的好感，所以他故意對杉子表現得很冷漠。很諷刺地，這種態度卻使杉子的心越來越靠向大宮。
　　「我來代替野島上場吧！」+r1IMv2G#_7w(~mu
　　大宮走到球桌前，面對杉子。芥川演起對杉子毫不留情發動攻勢的大宮，表情十分刻板嚴肅，清楚而沈痛地表達出大宮內心的糾葛。
　　芥川能夠展現這種演技，想必也是深受自身的糾葛所苦吧！
　　自從六年前的事件後，芥川立誓變得更誠實、更睿智。
　　升上高中以後，當五十岚學長要求他幫忙介紹更科同學，還有更科同學想跟五十岚學長分手而找他商量的時候，他必定經過一番天人交戰。
　　在他清楚感受到更科同學的愛慕時，一定也著實品嘗了無法接受對方心意的苦楚，還有對五十岚學長的強烈罪惡感，因而受盡煎熬。
　　他用平靜的表情隱藏這種痛苦整整一年，不曾對誰吐露半點怨言，只會寫信給一直躺在醫院裏的母親，藉以纾解心情。,zD a(V*^5B$C4_
　　他這種笨拙，這種不容轉圜的誠實，我實在不願予以否定。
　　無論他的做法再愚蠢、再不正確，我也不願否定。
　因爲芥川是想盡辦法，才選擇了這條道路。
　　劇情漸漸邁向高潮。zR1p)D+E@
　　大宮爲了斬斷自己對杉子的情絲，毅然決定留學海外。| {W w@w"}rrci
　　「我會祈禱你得到幸福的。」@H6NQ]
　　他帶著沈靜的微笑，對前來送行的野島這麽說。T$Q5a)G_9v!r;L"V
　　站在一旁的杉子，則是以泫然欲泣的眼神望著大宮。 YCcy4K9hHHS7F i
　　心情逐漸重疊了……ZNSCK$im(Ih#S
　　野島、大宮，以及杉子……
　　當我看著這個故事，仿佛可以從劇中人物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
　　翻著書頁時，自己好像也跟著他們一起開心、歡笑、悲傷、苦惱、呐喊、流淚。.JN @v%\}kD!Y
　　野島對杉子求婚，而杉子拒絕了。
　　野島把大宮從國外寄來的貝多芬面具戴在臉上，癱坐在舞台中央。我以野島的心情低聲啜泣。o[7@#Vf$Twvm6h
　　真正陷入熱戀的人，是絕不能接受失戀的。
　　所有希望在一瞬間被擊得粉碎，整個世界籠罩著黑暗，心髒像被切成碎片一般痛苦難耐，不知該怎麽活下去。b:J~VQ~
　　神啊！爲什麽要把唯一重要的事物從我身上奪走？
　　美羽，我至今仍然無法忘記你。每當想起你，我就無法呼吸、心痛欲裂。爲何你要拒絕我，離我而去呢？
　　台上轉爲黑暗，大宮神情淒苦地站在舞台右方。柔和的燈光照在他頭上。
　　「最敬愛的朋友，我是來向你請罪的。你只要看了某同人雜志刊登的小說就會明白。那是我的自白，請你懲罰我們吧！」I`_z6TV
　　一盞聚光燈從蹲踞舞台中央的我的頭頂打落。我焦急翻著手制道具雜志，低頭閱讀。
　　杉子出現在舞台左側，以思慕的神情遙望著站在右側的大宮。
　　接著，在柔和的燈光下，大宮和杉子交互讀出刊登在同人雜志上的信件內容。
　　「大宮先生們，請不要生氣。我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寫這封信的。」th;a)[!Nq6Z`l
　　遠子學姐清澈悲切的語氣，述說著杉子對大宮的思慕。
　　相反地，大宮卻堅定地拒絕，杉子，還要求她試著接受好友野島。*e8t{kb1z0W
　　「你還沒真正了解野島的優點。我希望你能看到野島的心靈深處。」
　　「大宮先生，請將我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把我當成一個獨立的女性來看待。忘了野島先生吧！我就是我！」 x*m(f%P"L c
　　「你一直把我理想化了。假如你和我在一起，那也絕非你的幸福。」A\XD3c;~vC
　　「我覺得您在說謊，真的在說謊！」
　　你來我往的台詞充滿緊張感。D{0y1c#_wh.n.B5j
　　遠子學姐的聲音包含無比的熱情，她被聚光燈照亮的臉頰泛起紅暈，眼神熱切地濕潤了。
　　相較之下，芥川的表情卻變得越來越陰沈僵硬。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信才好，我迷惘了。我很想和野島談談，可是沒有勇氣。這對野島太殘忍了。」*FS5@;|V9NF
　　每說一句台詞，芥川的眉頭就痛苦地糾結在一起。他握緊的拳頭不停顫抖。
　　芥川的心痛、苦楚，也刺進了我的胸口。
　　他規範自己非得誠實不可，因此對決斷感到畏懼。XQ&js.? w
　　過去發生的事，將芥川的心層層捆綁，牢牢束縛。+@U!l!jJ p-E y-G
　　請你千萬不能認輸！斬斷那道束縛吧！
　　你沒有錯！%I[4B}N;?
　　你是誠實的！
　　所以，請你繼續向前邁進吧！
　　「我在考慮這封信究竟要寄出去，還是不寄的好？我真的不想寄，然而——」
台詞中斷了。
　　芥川表情扭曲，愕然地睜大眼睛，仿佛受到巨大沖擊似地望著觀衆席。
　　觀衆席從前面數來第三排的正中央，坐的是喉嚨上紮著繃帶的更科繭裏。G.h~5i+VZ
　　我也驚愕地吸了一口氣。
　　更科同學神情悲切地仰望芥川。
　　芥川微微張開的嘴唇顫抖著，全身僵硬。然後他緊閉雙眼，雙手抱頭，呼吸也變得急促。1tXO-r$z fx3Yfzg
　　那個模樣簡直就跟我發作起來的我一模一樣。E#K"l&@7ucN,n Z(?
　　整間體育館靜得出奇。
　　芥川原本就一直說不出大宮的這句台詞，更雪上加霜的是更科同學還出現在他面前。在這種情況下，他更不可能說得出來了。
　　即使我想要沖過去，在舞台上也無計可施。正當我心急如焚時，一道清澈的聲音傳來。
　　「大宮先生，請聽我說一個故事好嗎？」
　　是杉子……@%M [[b+s
　　不，遠子學姐走到舞台正中央。y HWBh~4YQ@
　　你又想要幹嘛啊！遠子學姐！
　　因爲這是無從預料的行動，燈光延遲片刻才追上遠子學姐。uI/\#y)cS P&wu
　　「這個故事包含了您至今藉以決斷事情的重要『真實』。請您不要捂上耳朵，務必仔細聆聽。」
　　炫目的光輝中，遠子學姐搖曳著烏黑的長發，眼神閃閃發亮地開始訴說：「主角是一位禮儀端正，允文允武的優秀少年。
　　另外還有兩個角色，都是少年的同學。其中一位跟少年類似，是個認真乖巧的長發少女，另一位則是不善交際，眼神冷漠的短發少女。R\7qHpS!O+LS
　　兩位少女都同樣愛慕著這位少年。」
　　芥川猛然擡頭，驚訝地看著遠子學姐。-J1fH4R1]1X
　　更科同學也睜大眼睛，流露出困惑的神情。flMGf&A
　　觀衆或許以爲這也是演出的一部分吧？雖然有人露出訝異的表情，不過大部分的觀衆還是被遠子學姐的聲音和動作吸引，認真地觀賞舞台表演。6M*Vdm&Ep
　　站在舞台角落的我，也緊張地看著遠子學姐。 K%U7Y2Z'za%]
　　這位「文學少女」打算怎麽解讀芥川那段充滿辛酸悲歎的故事？
　　遠子學姐能夠引出芥川的台詞嗎？
　　「第二學期開始後，少年和長發少女換到鄰近的座位，兩人因此成爲朋友。長發少女和父母感情不睦，時常爲此感到苦惱。少年會認真傾聽她的煩惱，還爲了鼓勵她，把自己姐姐的舊書送給她。6a/dp'wy I]Oh@B
　　而短發少女總是站在遠處，不甘心地看著這兩人。所以少年誤會了，以爲短發少女討厭自己。
　　其實短發少女也很喜歡這位少年，只是當她看見長發少女和少年在一起，就像一對郎才女貌的優等生情侶時，無法坦率面對自己的心情。」+iw)sT7C7xh3Ie
　　觀衆都豎耳傾聽著似乎跟劇本主線毫無關聯的故事。 b%}mi7}1C(c
　　體育館中就像夜晚的森林一樣沈靜，只有遠子學姐清澈的聲音緩緩流動。I;q8F IP!y!s#I
　　「短發少女很想要一樣東西，那就是兔子娃娃。據說把這兔子娃娃當成戀愛護身符帶在身邊，就可以跟喜歡的對象兩情相悅。短發少女或許是在販賣兔子娃娃的商店前，央求母親買下吧？就這樣，她終于得到了兔子娃娃。
　　如此一來，少年或許會注意到自己吧？短發少女忍不住感到喜悅。但是，長發少女也有一模一樣的兔子娃娃。#pI6gJ5jJ|
　　而且，那是少年送給她的禮物。'XO|:{"M6L^
　　短發少女又傷心又生氣，因此懷著憤恨的把長發少女推下池塘。」
　　很明顯地，故事主角就是芥川，而長發少女是鹿又同學，短發少女則是更科同學。l\o6s^3J^`
　　故事說到一半，更科同學的雙手在膝上緊緊握起，難受地低著頭。9i%z[(Gdx
　　遠子學姐繼續說：「但是，少年心中挂念的並不是跟他交往密切的長發少女，而是那位短發少女。」Xi!tj]*cf
　　「！」2R9{!xzuF)m q
　　更科同學驚訝地擡起頭。
　　我也爲之愕然。
　　少年喜歡短發少女？這不就等于芥川在國小時喜歡的是更科同學嗎？ C.?DTR
　　芥川訝異地望著遠子學姐，我也無法判斷那到底是肯定還是否定的表情。
　　遠子學姐微笑著說：「您不相信嗎？大宮先生？您想取笑我的故事只不過是『文學少女』的妄想嗎？我所說的故事，並非毫無根據。?rs]gi9g
　　重點就是那只兔子娃娃。
　　少年向其他朋友說過，那只兔子娃娃是生日禮物，因爲他不好意思自己走進女孩聚集的商店，才找長發少女一起去選購。
　　光是聽到這裏，或許您會認爲少年是要將兔子娃娃送給長發少女當生日禮物吧？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遠子學姐凜然望向觀衆席，斷言說道。體育館裏越來越安靜，所有觀衆都吞著口水等待遠子學姐繼續說下去。
　　更科同學則是僵硬得像石塊一樣。7na,s?!O}q@w
　　「我先在此透露一點提示吧！長發少女的名字叫做『笑』，她父親說過，會取這個名字是因爲她出生時『山巒笑了』。/taw4V,X4@!y
　　大宮先生，如果您對俳句有些許心得，應該明白『山巒笑』是指怎樣的景象吧？沒錯，『山巒笑』就是形容草木新生，山巒開始變得青綠的春天景象。也就是說，長發少女是在春天出生的。長發少女和少年變得親近是在暑假過後，少年把兔子娃娃送給她則是在秋季結束時，離她的生日還很久。
　　但是，少年爲何對朋友說『那只兔子娃娃是生日禮物』呢？'h/H5_R9XJgxt
　　少年說謊了嗎？CC.iL ofH~H+F
　　不是的，您應該會想到，那只兔子娃娃原本是要送給其他人當生日禮物吧？少年因爲不好意思自己去那間店，才請長發少女跟他一起去選購『某人』的生日禮物。 i*Ml;C\9VCR {7Azf
　　事實上，短發少女的生日就在秋天，而她一直很想要那只兔子娃娃。」:B0u.fG+C
　　凝視著舞台的更科同學受到強烈震撼。&WD{6x)d$nv|_0{,a
　　這點芥川也是一樣。
　　身著振袖和褲裙的遠子學姐以輕快的口吻侃侃而談。 H9JB,{dk%L"M dY
　　原本沈重苦澀的故事，因此染上了溫柔淡雅的色彩。fM,J-C+Z,} V a:C
　　「您知道嗎，大宮先生？即使您對待我始終冷淡，我卻因此更加仰慕您。每當我受您忽視，感到悲傷時，對您卻也越來越傾心。&XPx0g&M0c:s p
　　這位少年或許也跟我一樣吧？或許他也在不知不覺間，對那位只能遠觀而無法接近的少女動了心吧？
　　因此，當他偶然看見少女顯露出少有的溫柔和脆弱，一定也忍不住愛上她了吧？這就是我的想像。」
　　我回憶起，在某個黃昏的通學路上，芥川對我說過的話。
　　——如果見到女生出人意料的一面，我就會忍不住在意起她。譬如平常看來盛氣淩人的女生，卻在無意間見到她躲起來哭泣的模樣。
　　芥川或許是曾經看過更科同學這種模樣，因而受到她的吸引吧！
　　面露驚色看著遠子學姐的芥川，輕輕垂下視線，露出悲切的神色。或許是因爲想起了更科同學吧！
　　遠子學姐的口氣也滲入了淡淡的哀傷。9\R}V!lc;p0W8f)I
　　「兔子娃娃是要送給短發少女的生日禮物，但是，因爲短發少女已經有相同的東西了，少年當然沒辦法再送出這樣東西給她吧？後來，變得毫無用武之地的兔子娃娃就被轉送給長發少女。說不定，是長發少女自己要求說『那幹脆送給我吧『。不，說不定長發少女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短發少女擁有一只兔子娃娃了……
　　因爲，對長發少女來說，短發少女就是情敵。
　　所以，她或許也對短發少女炫耀過成爲自己囊中物的兔子娃娃，聲稱那是少年贈送的吧！雖然這個故事從頭到尾都只是我的『想像』——但是女人不管年紀多小也還是女人，會做出這種事情也很合理。」m!ni@0_7aDTI:Y zI
　　遠子學姐垂下眉梢，表情悲傷地繼續說：「長發少女後來轉學了，臨走前她去見了短發少女，請對方幫忙送還少年贈送的舊書和兔子娃娃，還向短發少女道歉。,Z#t n!Bl{'a#t[
　　爲何長發少女不直接把東西還給少年？爲何要特地交給短發少女？從這一點也可以推測出，長發少女早就知道少年喜歡的是誰，因此把兔子娃娃據爲己有這件事讓她感到相當愧疚吧！」O-x~7h5a+yU&s
　　不知何時，更科同學望著遠子學姐的表情已經轉爲哀傷。
　　六年前，還是小學生的更科同學切斷了兔子娃娃的頭、割下《橘子》，送給芥川。
　　但是這不能怪她，因爲她也同樣受盡痛苦與折磨。/K$J*nG4NM?DJ
　　遠子學姐的袖子輕輕飄動，她再次轉向芥川。
　　「大宮先生，或許您會覺得疑惑，不知剛才那個故事跟自己有什麽關系？不過，他們的故事中卻隱藏著能讓您以自己的力量開創嶄新未來的重要『真實』。9E2`}8cg-KS*I_
　　大宮先生，您害怕接受我。^4m-J*UuZ8]
　　您也害怕未來可能變得天翻地覆。
　　您更打從心底畏懼，自己的決定會不會破壞一切，讓整個世界陷入失控吧！
　　沒錯，就像那位少年雖然想要誠實，最後卻傷害了兩位少女，您也畏懼著會不會因爲自己的愚昧，而挑了『錯誤的』選項吧！
　　可是，大宮先生！他們雖然彼此傷害而分離，但是沒有人說他們的未來就非得過得淒慘痛苦啊！說不定他們還能開創出一片光明的未來呢！」
　　芥川的臉上顯現出沖擊。
　　這位「文學少女」筆直地看著他，以強而有力的語調說：「阖上書本，故事就會因此終結嗎？不是的！這種閱讀方式太膚淺了。所有的故事，都會在我們的想像之中無限延伸，而那些角色們也會繼續活下去。
　　我們可以把結束的故事想像得充滿光明和希望，也可以把它想像得黑暗而絕望。所以，身爲『文學少女』的我，也可以爲他們想像出一個嶄新美好的未來！$nwtD)D*M
　　轉學之後的長發少女，在新的環境裏跨越悲傷，和父母獲得和解，她一定可以藉這脫胎換骨的心情重新振作！^z;P%hZwO_E
　　而短發少女雖然又遭遇了難過的事，失去重要的人，也傷害了自己。但是，那一定只是因爲未來的成功而提前受到考驗。將來她必定會體驗到種種想像不到的幸福！她將會愉快地度過每一天，努力變得樂觀積極，得到衆人的愛，也可以發自心底愛那些人吧！」
　　仿佛從雲層縫隙投下的一線光芒，遠子學姐以堅決而溫柔的聲音凜然喊出：「大宮先生！我們同樣被各式各樣的事情束縛著。被家人、朋友、情人，被憤怒、喜悅、哀傷所束縛！
　　您或許會想，這些對人來說都是必須的，若是切斷了這些事物就無法繼續生存。但是，人就是切斷了母親和自己的聯系，才能誕生在這個世上。如果不試著斬斷過去，就無法邁向未來。
　　有時必須破壞原有的一切、受盡傷害，才有辦法了解某些事、見到某些風景、體會到某些心情。(w\ G;kgIa M
　　我之前說的故事，除了敘述人們的愚昧和悲哀，也是一個『重生的故事』，更是『開拓的故事』！這個故事真正要述說的，是要鼓勵人們開拓美好的未來啊！而且，我們之間的這個故事也是！」
　　遠子學姐雙頰泛紅，眼中像是有無數星辰閃爍。
　　她的聲音充滿了澄淨的希望。
　　遠子學姐敘述的未來風貌，芥川一直用驚訝的表情聆聽。而坐在觀衆席上的更科同學，已經全身顫抖地開始啜泣了。
　　「您知道在白桦派某位知名文人的小說中，寫過一位了不起的真理先生嗎？窮究著真與美的他曾經這麽說過：『如果不去親自體驗，就無法理解真正的人生！當無法忍耐的時候，就盡情地哭吧！光是忍耐，並不能讓我們獲得重生的力量。人生就是因爲有無法忍耐的事，所以人們才能獲得重生！』'G8QSOw}:z/TN4Hk*C
　　把真理先生呈現在世人面前的這位文人，也寫不少故事來歌頌人類擁有的堅強和善良。他相信人類、深愛人類，不斷以毫無贅飾的率真詞語描寫著重生的故事！
　　當然他有時也會不相信他人，甚至不相信自己，有時也會感到痛苦挫折而駐足不前。不管是誰，只要是人就會碰到煩惱痛苦，不可能有人毫無煩惱，也不可能有人不曾傷心難過。在這個世上，不會有人不曾遭受過任何失敗！}P/~HA,`
　　因爲，只要是人，大家都是愚者！
　　我和您，還有所有故事中的人物，活在這個世上的人們，每個人都有各自愚昧的部分。
　　如果人不愚昧，就不會有藝術和文學了！沒錯，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愚者！v3_|;_V.^&P
　　學校和社會都是由愚者聚集而成。您應該要有這種理解啊！」
　　芥川眼中的陰影漸漸消失，仿佛漫漫長夜退去，從惡夢中緩緩醒來。6h6KA d$aw%AG(Xx
　　他原本僵硬的表情變得柔和，浮現出所有苦痛被洗刷一空的清爽神情。 ~#da8@PR&`
　　遠子學姐至此已經用上全身力量在說話了。
　　聚光燈的光線，在昏暗的舞台上把遠子學姐的身影照得鮮明耀眼。:V3_+I&Z)H!ki
　　她烏黑亮麗的長發、汗水沾濕的額頭、臉頰和頸項，就像夜空的星星一樣閃閃發光。櫻花色的嘴唇沒有片刻停止，源源不絕地吐出強韌的字句。
　　「請不要再憂心不能變得更明智了！也不要再用層層枷鎖束縛自己了！'m0}U_$o9u+kn5v'\
　　請試著想像未來有多麽光輝燦爛、多麽值得稱慶吧！有時或許會因過度的想像而招致失敗，或是會有悲慘或令人羞恥的想像，因爲錯誤的想像而傷害別人當然是錯的。但是即使犯錯，即使跌倒，只要再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就好了！
　　當您覺得痛苦難耐，只要想著那是因爲未來的成功而提前受到磨難就好，也別因此頹靡喪志。既然我們都是愚昧的，那我們就永遠當個心系崇高理想的愚者，當個無畏失敗勇于前進的愚者吧！aS3Ci p(JkwC
　　就算愚昧也好，您只要依照您的方式、您的聲音、您的言語、您的想法、您的真實來行動就好！請讓您自己的心來決定您的道路吧！」)Y&ykF#OR
　　我的腦海浮現出染上溫暖暮色的天空。
　　晴朗的、柔和的橙色天空……&N | |/XJ?L
　　色彩鮮豔的橘子，一顆，兩顆，被抛上半空。
　　遠子學姐白皙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抛起橘子。
　　三顆，四顆，五顆。
　　一邊帶著充滿朝氣的笑容、溫柔的眼神、搖曳的長辮子，以及清澈的笑聲……Ka]uoD h
　　累積在我心中的郁悶，全都溶化在那酸甜的香氣裏。
　　芥川抿緊嘴唇，眼中浮現出堅決的光芒。QKq6uk)P*gz
　　「我還是把信寄出了。野島啊，請原諒我！」
　　這句話說得雖然低沈，卻十分清晰。
　　這是芥川對過去的訣別。
　　我明白，更科同學也明白。
　　更科同學已經不再顫抖。她的臉上雖然淚痕未幹，但她依然仰起臉龐，祈禱般地望著舞台。kBp#i2RP7U
　　芥川挺拔站著，朝遠子學姐伸出右手，以燃燒著熱情的眼神叫喊：「我所愛的天使啊！隨著武子一同到巴黎來吧！把你從嬰兒時代開始的所有照片都給我吧！我即使失去全世界，也不願意失去你。但是，如果能和你一起獲得全世界，我會開心得高呼萬歲！」
　　遠子學姐牽動嘴唇，迷人的微笑在她臉上擴散開來。
　　她一頭烏黑長發像羽翼般展開，朝芥川奔去。"FL(H$F%};i1C"PH'Y
　　聚光燈追著遠子學姐。 dqp9`9}-Pq7K
　　然後，照著芥川的燈光，跟照著遠子學姐的燈光兩兩重疊，合而爲一。遠子學姐帶著喜不自勝的表情敞開雙手，熱情地飛奔到芥川的懷裏擁有他。
　　「謝謝您，謝謝！大宮先生！謝謝！」VdB_V+I _
　　其實杉子在這時應該帶著微笑慢慢走向大宮，而大宮也要走向杉子，然後杉子把手放在大宮的掌心，兩人相視微笑才對。
　　但是，遠子學姐真的太高興了。
　　芥川被猛然抱住時還有點吃驚，但是很快就恢複成開朗的表情，他也輕輕地摟住遠子學姐。
　　就整體演出來說，這是無可挑剔的精彩場景，角色的演技也完美無缺。但是老實說，當我看著這一幕時真的有點嫉妒。
　　遠子學姐也未免太亢奮了吧！
　　我會感覺心亂如麻，既懊惱又悲傷，或許是因爲太投入野島這個角色了吧？.c&f5L8_*e5u7| I
　　舞台轉爲陰暗，幸福的情侶消失在黑暗中。f2x9v^i
　　我坐在舞台中央，愕然低頭望著那本同人雜志，聚光燈打出我孤單的身影。^)o*Q!ETxDA"TA
　　大宮以友情換取了最愛的女性，然而野島卻同時失去了好友和最愛的女性。這是多麽難以承受的痛苦和絕望啊！z;XD7Js&S0\
　　但是，就像遠子學姐所說的，如果不試著斬斷過去，就無法邁向未來。3w-yR!dyZ,t$_9o)Z|
　　有時必須破壞原有的一切、受盡傷害，才有辦法了解某些事、見到某些風景、體會到某些心情。
　　現在的我也想要相信這句話。-n*LV!e;T9@
　　我想要相信，在黑暗的盡頭一定可以開創嶄新的世界。
　　我也想要相信，有些交情就算失之交臂、互相仇視、彼此傷害、背道而馳，仍然可以再度握手言和。:y-I-ZV4n u
　　所以，我不再害怕下決定了。
　　我撕裂同人雜志，站起身來，把大宮贈送的面具摔在舞台上。
　　石膏面具發出碎裂聲，白色的碎片四處飛散。%K;?,E1c~z/b
　　我對著觀衆席大叫，就像要盡數擺脫過去的束縛與枷鎖。
　　「我會獨自承受一切，孤獨寂寞將爲我帶來新生。也許有一天，我會在山上和你們握手，但是在那之前，先讓我們分道揚镳吧！」EWN[r'L6rue
　　我兩腿發軟，再次跪倒在舞台上。
　　慢慢轉暗的燈光中，我頹喪抱頭，低聲嗫嚅說：「我終于耐得住寂寞了。今後我更必須獨自忍受。神啊！請幫助我！」]SUS,t6_ s v4?s
　　是的，將來我恐怕還是必須躲在床上獨自哭泣吧！
　　恐怕還是會感到後悔和絕望吧！ oa,z[;C:_T4r
　　也一定會有「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痛苦」的想法吧！!q~ @j;xG
　　然而，哭泣過後，還是要站起來繼續往前走。cSlp7m[FR
　　真正的故事才會因此展開。
　　跪在黑暗中的我，聽見了幾乎撼動體育館的熱烈鼓掌和歡呼。

chembioorg 2009-6-30 04:28

終章朋友/d;qj\:t kp
|na0qr9x"Qk-K
　　演出結束後，更科同學來到演員休息室。她的眼睛還紅通通的，但是整個人卻顯得煥然一新。mU9J&E7y6v6Cg{
　　「我讓你添了很多麻煩，真是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找你了……我一直很怕獨處，因爲我的父母總是在吵架，我從小到大的生日都是自己度過，所以我才會希望有個人可以陪我過生日。但是，我現在已經可以承受了。看過你們的話劇之後，我是這麽想的。」#s}g/H6h2yg2M+u:G
　　「我才想跟你道歉。」
　　芥川對更科同學深深鞠躬。
　　更科同學和芥川……果然還是顯得很落寞。
　　「不好意思，我有東西要給你們兩人看。」
　　遠子學姐開朗地說著，然後拿出一本國中校刊。9x;H;T7Ba3a%|T
　　「我本來想在演出前就讓芥川看的，可是小七濑突然暈倒，我一時手忙腳亂，所以沒時間拿給你。請看夾著書簽的地方。」Bl(qZ!Y
　　芥川訝異地接過校刊，翻開夾著淡紫色書簽那一頁。
　　我們也圍在旁邊一起看。8FH@9Z6wY$]
　　然後，手寫的標題和名字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
　　——「采橘記」    二年一班    鹿又笑4u4fd.c"WHIU

　　「這篇難道是鹿又同學的作文？」(jv y#A.cb#za/G'[T
　　遠子學姐笑而不答。
　　芥川和更科同學都迫不及待地讀下去。
　　「上星期日，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附近的果園采橘子。」*_$].c\n
　　由這句話開始的作文，描寫著一家大小和樂融融的采橘光景。而且還提到了另一件事。
　　「我跟父母一起吃著橘子的時候，就想起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橘子》。以前我曾經跟朋友一起讀這篇故事，當我剛轉學，覺得很寂寞時，常常讀這篇故事來鼓勵自己。這是我最喜歡、最珍惜的故事。」
　　讀著這篇作文的芥川和更科同學，臉上都浮現出混雜著悲傷的笑容。
　　遠子學姐溫柔地說：「我在舞台上述說的未來，其實也摻雜了一些『真實』喔！」
　　跟父母感情不睦，不得不割破課本來舒解心中郁悶的鹿又同學，在新環境裏跟父母改善了關系，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
　　鹿又同學已經脫離不幸，也不再憎恨別人了。過去的事，都被她當成溫馨的回憶收藏在心裏。
　　芥川和更科同學知道這些事之後，心情一定會變得開朗安詳吧！$jK fh-Qq5X3T
　　沒錯，就像看見飛舞在黃昏天空的橘子……o5n$BY1SQm1PM
　　他們兩人都流露出釋然的表情。/la A~&r:?fz
　　更科同學喃喃說道：「我一直很討厭芥川龍之介的《橘子》。但是，我會試著再讀讀看。因爲我感覺現在的我，一定可以用全新的心情去讀……」
　　更科同學正要離去，就被芥川叫住。
　　「『小西』，那個兔子吊飾的確是打算送你當生日禮物，所以才請鹿又幫我挑的。那些劍術也是『真實』的。當我經過你家，看到你獨自在院子裏哭泣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m1q2S-jyu S(fq
　　芥川說的並不是『更科』，而是『小西』。
我在醫院問芥川是不是喜歡更科同學的時候，芥川確實流露哀傷的目光說「我是喜歡過她」。p6n+V2M zO@
　　那是毫無隱瞞的真實。不只是因爲罪惡感，而是因爲對方是自己小時候喜歡過的女孩，所以芥川才無法丟下更科同學不管吧！0]G*v%aH(V#W
　　更科同學眼眶濕潤地微笑著。
　　「謝謝你。再見了，一詩。」9b5a,g^-U]
　　更科同學前腳剛走，麻貴學姐就踏進教室。
　　「大家辛苦啦！你們的話劇真是太棒了！遠子！看在你們演出如此感人的份上，叫我穿著女仆裝在咖喱屋當女侍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4T[{7nM/B ZzF
　　「女侍！你真的做了嗎？還穿著女仆裝？」6q-QR)y%M H%b"F,~o3`
　　我忍不住大叫，麻貴學姐則是豪氣幹雲地回答：「我哪次拒絕過遠子的請求啦？對了對了，遠子，你寄宿家庭的浪蕩子也來參觀咖喱屋了喔！」
　　「你是說流人嗎？」T R.CS4T2WJ$Hi\
　　「是啊，身邊還跟著一大群女孩。那位少爺可真是一點都沒變。我要去幫他點餐時，他竟然說『我看到全世界最恐怖的東西了』，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所以我就踢了他坐的椅子腳，讓他跌了個四腳朝天。」
　　她說完之後就嫣然一笑。u};c3Sm{H~#?an
　　我一想到這位學姐穿著女仆打扮，說出「歡迎光臨」的模樣，就對流人的發言感到深切的認同。不過這種想法如果說出口，就不定也會當場被她踹翻吧！
　　「謝謝你，麻貴。不管是話劇還是其他的事……有麻貴在真是太好了。」J\4|N"SV
　　平常視麻貴學姐如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的遠子學姐，很難得地坦率道謝。
　　看來那本校刊很可能也是麻貴學姐藉由某種管道獲得，再交給遠子學姐的吧！@n#?5WJ{l#j
　　但是，這次的「報酬」會是什麽呢？WU TF"FG2z
　　麻貴學姐眼睛閃閃發光，似乎很滿足。R8Ch+@Wmur L
　　「我的愛終于傳達到你心裏了嗎？那我如果現在拜托你，你願意脫嗎？」
　　「我才不脫！」
　　遠子學姐紅著臉大叫，麻貴學姐就笑嘻嘻地說：「真可惜。算了，也好啦！反正我也拿到『報酬』了。」
　　遠子學姐啞口無言。(?kc(?6NV
　　麻貴學姐向我貼近，輕聲地說：「等一下音樂廳要舉行管弦樂社的演奏會，心葉一定要來喔！有很精彩的東西要讓你看看。」
　　「啊！你在胡說些什麽啦！」 C@ Fpv@r#BRw
　　麻貴學姐朝著焦急揮舞和服袖子的遠子學姐抛去一個充滿愛意的秋波，然後就走了。
　　「唔？精彩的東西，會是什麽呢？」在後面聽見我們對話的竹田同學歪著頭問。
　　「無、無所謂啦，千愛，不要在意這種事了！心葉也是，絕對不可以去看管弦樂社的演奏會喔！」!B(Izh2T I
　　後來，我匆忙換下戲服，跟必須回自己班級的竹田同學和芥川道別，就跑向舉行演奏會的音樂廳。
　　同樣換回制服，拖著兩條紛亂辮子的遠子學姐也追在我身後。{qq^l%h,{
　　「你真的要去嗎，心葉？真的那麽想去嗎？古典樂聽了會想睡覺啦！與其去聽那種東西，還不如跟我一起去吃蜜豆甜點吧？」|ej{ ]9E!S
　　「遠子學姐，你沒辦法吃那種東西吧？」
　　「那就回社團活動室，幫尊敬的學姐寫一篇蜜豆甜點口味的愛情故事也好啊！」
　　「我不想連文化祭期間都要幫學姐寫點心。」f5zt8Jj}t
　　「爲什麽那麽想去看管弦樂社的演奏會呢？」
　　「遠子學姐才奇怪吧，爲什麽要這麽緊張地跟在我後面呢？」"T2Fq;o%tpK
　　「因爲……因爲……」e\U!k m?
　　遠子學姐一邊跑一邊雙手握拳，臉和手肘左右擺動，一副很不情願的模樣。我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到達位在中庭的音樂廳。
　　「不行啦，不可以進去啦！」BN"g[ujzvB
　　遠子學姐抓著我的制服袖子，拼命地想要制止我，而我還是買了票，走進音樂廳。n0] D|-Q/WL;A7w
　　一走進大廳，就看到頭上釘著一面巨大的看板。
　　那是用遠子學姐的照片放大制成的。#So&Fam3J'}
　　穿著無袖上衣和迷你裙，打扮成拉拉隊員的遠子學姐，兩手拿著彩球，笑容滿面地跳躍，除了雙馬尾發型之外，不知是麻貴學姐的個人興趣，還是遠子學姐自己的要求，她還戴了一副大大的眼鏡。
被輕薄上衣包住的胸部，還是平坦如昔，迷你裙下尚可窺見白嫩的肌膚。這角度把她的肚臍拍得若隱若現。而翻飛的裙擺，也停留在內褲若隱若現的位置。那雙白皙的腿還彎曲著浮在半空中。
看板旁邊附上一行「聖條學園管弦樂社，爲您的未來加油」的文字。
　　原來如此，這就是這次的「報酬」啊！
　　我想起來了，以前曾經看到遠子學姐甩著不整齊的辮子在走廊上飛奔，大概是因爲剛拍完照吧！.P2^6~`c`&B {8F
　　看到我若有所悟地仰望上方，遠子學姐脖子紅到耳根辯解：「不、不是啦……那個不是我啦！應該是別人吧！拜托你，別再看了……不要看啦，心葉！」us9Z$]'TX
　　我不禁噗哧一笑。R6o*}6c'?V;XT&T
　　「真是太好了，還有人的胸部跟遠子學姐一樣平呢！」\gU){ncWU
　　結果我的頭上立刻挨了一拳。:GKj8| P;l&X
　　「太過分了！真是個不體貼的學弟，虧我還把手帕借給你！」
　　「那本來就是我的手帕吧！好啦，演奏會快開始了，繼續站在這裏會更引人注目喔！」T8Whd1e&{^h7l
　　遠子學姐也發現大廳裏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著「你看，她就是看板上的……」，趕緊低頭貼在我的背後。3oE(Wv}v
　　「快、快點入座吧，心葉！」
　　這樣只會更惹人注意……z&e&VfjbXq
　　遠子學姐雙手揪住我的衣服，把臉埋進去，我有些困窘地感覺背後傳來的溫度，無可奈何地走著。,HG uz,@sR:k~p
　　「嗚，我絕對，絕對不要再拜托麻貴了啦！」n"f,p|/U?Y
　　遠子學姐入座後還是念個不停。
　　「對了，你那位在獵熊的男朋友最近還好吧？」'|V0hWs4L[
　　我心血來潮隨口一問，遠子學姐霎時紅透了臉，愕然地看著我。
　　「你……你……你在說什麽？」dYL CR lT'r^n)`
　　「北海道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也該准備白色圍巾了吧！」ekyOF ym6tE
　　「呃……」
　　「舉行婚禮時請記得寄張喜帖給我，要附上來回機票喔！」3kMw0F6`fh}uqo
　　遠子學姐依然滿臉通紅，氣勢軟弱地瞪著我。 Rw&Nv k|$zYlo!Jk
　　「心、心葉真是壞透了！」
　　布幕終于拉起，聖條學園引以爲豪的管弦樂社正式展開了演奏會。
　　身穿燕尾服，揮著指揮棒的麻貴學姐，看起來生氣蓬勃，似乎指揮得很愉快。
　　令人感動的演奏會結束後，我們走出會場，看見校園覆蓋著柔和的夕陽余晖。
　　「閉幕典禮即將舉行，請所有學生到體育館集合。」(uSkDm-b
　　橙色的天空飄送著執行委員的廣播聲。
　　我和遠子學姐各自分別。我回到教室後，發現芥川獨自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色。
　　「芥川。」
　　「井上……」
　　芥川轉頭看我。我走到他的身旁。
　　「你不去參加閉幕典禮嗎？」 p MqU"S"]T
　　「文化祭要結束了，總覺得有點寂寞，所以想待在這裏。」
　　「沒想到芥川也會說這種話。」
　　敞開的窗戶吹進一陣清風。
　　教室裏也染上了夕陽的色調。
　　「但是，我也跟你一樣，總覺得胸口仿佛開了一個洞……我並不討厭這種感覺啦……雖然從一大早就手忙腳亂，但是很愉快。」x"m&o%vq#G
　　芥川露出微笑。 J*u'cE0bg1z)K%H
　　「是啊！」{R?L.X`*p N wK
　　這種互相體諒的氣氛讓我覺得很舒適，真想一直沈浸其中。
　　「我啊……自從上了高中，從來沒有像這樣積極參與過學校的活動。我一直覺得這些事很麻煩，只要應付過去就好了。可是……跟你一起參加演出真是太好了。」
　　「我的想法也跟井上一樣。不管是文化祭或班際球賽，我都是當做學校生活的義務來做。像這樣跟同伴們一起努力的愉快經驗的確從來不曾有過。多虧有天野學姐和井上，我才能體驗這種感覺。」
　　「幫你引出台詞的是遠子學姐啊！我什麽都沒做。」iJ9W+k(zk)_h2kq
　　「不，如果井上沒有對我說『一起面對吧』，我可能在上台之前就先逃走了。」3}\^cU+O1m
　　「是嗎？我倒是覺得你一定不會逃避……不過，如果真的幫上你的忙，我會很高興的。」#oFC'[b8mY/H
　　芥川神清氣爽地笑了。那是只有跨越痛苦的人才能由衷流露出的笑容。他親手斬斷過去的枷鎖，開始朝未來邁進了。0a/^nJKm6i-^
　　而且我也……f!w8L5a5`#p l
　　「芥川，我想跟你做朋友。」
　　芥川的眼睛睜大了些，似乎有點驚訝。
　　「我一直在逃避跟別人有過多牽扯。因爲我以前有過傷心事，所以不想再跟人牽扯太深以致受傷。說起來我跟你還挺像的。可是，我現在真的想跟你建立更深的交情。我們可以交朋友嗎，芥川？」#kT*Xufk
　　他輕輕垂下視線，流露出猶豫的表情。2h([Ijt:\f|
　　「可是，我還有話沒告訴井上。或許我有一天會傷害井上。」? LKv#C]
　　他的自白讓我感到訝異。
　　芥川的心裏到底還藏著什麽秘密？是母親的事嗎？還是……
　　雖然腦海中的疑問陸續浮現，我還是笑著說：「沒關系啦！如果你不想說，就保留這個秘密好了。」!_~9O7E/u#?0I
　　芥川擡起頭來。D$~*K"K4X\
　　那張富有男子氣概的端整臉龐，再度蒙上驚訝。
　　我伸出右手。
　　「我們當朋友吧！就算哪天會吵架絕交，現在我還是想跟你當朋友。」{3TzLt(VON \
　　芥川一直驚訝地望著我。c4a7?XXmS
　　我也認真地接受他的目光。3y$V0n4L-`0k|y2Z.g t"M
　　就算挫折、就算受傷，也一定可以獲得重生。因爲我們之間已經産生羁絆了。;VPRX6I
　　我如此深信著……0x Z(u;px TJt6vI#g
　　芥川溫和地眯細眼睛。
　　然後他也伸出手，用力握住我的手。C5ON/J"y;AV9EppP
　　我也緊握他溫暖的右手。
　　不需要再出言確認。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t:J!Ak$e[

很久沒寄信給你了。n1_6A5n#oMQ/E
　　請原諒我在這兩個月裏收到好幾封你的來信，卻一次都沒回信。,~E3q^Z{J$P||
　　你在信裏再三要求跟我見面，我也非常清楚你心中的焦慮，但我卻有不能跟你見面的理由。-{'zB2[^&L
　　坦白說，我害怕見你。sc_^zVM
　　跟你相遇是在去年冬天，一年級的第三學期。
　　我去探望母親，因而認識了住在同一間醫院的你。
　　當時你在走廊上獨自練習走路。 PZ;o$ZE8u&N
　　不管跌倒多少次，你還是繼續站起，搖搖晃晃地踏出腳步，然後再度跌倒，又再度邁步。你似乎爲了不受控制的身體感到焦躁，經常不甘心地自言自語，偶爾也會哭泣。
　　我在無意間看見你哭泣的模樣，忍不住感到在意，從此我幾乎每天都會躲在走廊轉角，看著你練習走路的身影，卻一直無法開口跟你說話。7I+xJ$w;?\#l"o
　　但是，某次你在走廊上如常跌倒時，你趴在地上很生氣地說：「你幹嘛老是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裏偷看，我又不是展示品！」
　　你可知道我當時有多驚訝？.g0w#V2Ez9l
　　你可知道，當我發現你瞪著我的眼跳帶著盛怒和憎恨時，胸口感覺像是被利刃貫穿？還有我在那時就已被你完全擄獲的事實？/b"[gX hsH.f|7K
　　我向你道歉，你只是回以冷言冷語，對我保持距離。n/u3q7e"];M]`
　　後來我每次去見你，跟你說話的時候，你也總是面露不悅地離開。fNx/F~ GB
　　如果我想幫助你，你就會火冒三丈地說自己什麽都做得來，不需要我的同情，叫我不要多管閑事。
　　雖然知道你會生氣，我還是說出實情。9Fh:\5XeS1|
　　打從一開始，我就在你的身上看見被我傷害過的少女的影子。
　　那位少女是我的國小同學，叫做小西繭裏。關于她的事，我以前也曾向你提起。)o/E']Ulfc
　　每次我受你責怪，就覺得像是被她責罵。我也因此感到欣慰。t-V.A v/a3g&\
　　因爲我一直認爲自己理當受罰。
　　後來事情變得更複雜了，我在高中跟小西重逢，並開始交往。 c ILjA.[ Sc.T6a6T
　　但是小西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小西了，我怎樣都無法把現在的小西當成普通的異性去喜歡。另外，我背叛喜歡小西的學長一事，或許也是我不容許自己喜歡小西的理由之一吧！7l7s1UVlL1D
　　小西對不肯卸下心防的我從沒說過一句怨言，也不曾追問，仿佛只要跟我在一起，什麽都好，她總是依戀地看著我、依賴我、信任我。
　　但我真是太卑鄙了，竟然覺得這樣的小西讓我産生很大的心理負擔。我因此又體會到更深一層的罪惡感。
　　所以，會令我想起以前的小西的你對我流露出厭惡神情時，我雖然會難過得胸口隱隱作痛，卻又感覺好像得到懲罰，而覺得寬慰。psO XBsaI;^+I
　　就這樣，我越來越受到你的吸引。&?"sGl{#?2Az
　　雖然你一開始把我當毛毛蟲一樣討厭，但是當你知道我是聖條學園的高一生之後，好像開始期待我的到來。然後，你經常會問我在學校發生的事。這都是爲了從我這裏探聽出，跟強烈痛楚一起棲息在你心中的那人的事。
　　你以憤恨的眼神對我說，他把你傷得很深，他奪走了你的未來。
　　我升上二年級，跟他成爲同班同學後，我跟你的關系變得比從前更加密切，同時也發生了令我難以忍受的變化。
　　很不幸地，你在醫院看見了他。#|niLuP
　　暑假開始之前，我到你的病房探望你，你臉色鐵青地說出他來到醫院的事。qtfiGo
　　你說他好像是來探望班上同學，還執意地追問，跟他在一起的女學生是誰？他來探望的好像也是女生，跟他很親近嗎？他們是怎樣的關系？
　　從那時開始，你的情況越來越變本加厲。$}z-i#{[^
　　有時會恍惚地眺望窗外，有時會突然發怒，有時焦躁不已，有時又哭又叫，還會動手打我。.`*~"d_2]tx2` Wi/AL
　　某天我去見你，發現你的床上有撕碎的信紙。
　　那是你說想要寫信，叫我去你常去的店幫忙買來的。L0U*jc'lX
　　我想，你大概是想用你喜歡的的信紙寫信給他吧！
　　你恐怕也是因爲心中的重重糾葛，所以又把信撕碎了吧！/|a%q#J(g]\
　　撕碎了信紙的你，表情充滿抑制不了的焦慮和憎恨，用力咬過的嘴唇滲出鮮血，臉頰上還留有淚痕。T"g[0wsJ,@ZS
　　然後，你要求我協助對他的複仇行動。G:]JF;DNV7i!w
　　那並非懇求，而是近似脅迫，你應該也有自覺吧！
_　　你爲了逼我答應，幾乎不擇手段。你恐嚇過我如果不聽從就要割腕，也試圖誘惑過我，聽到我不願遵從就罵我是膽小鬼，或是拿東西砸我。
　　後來我不再去醫院看你，你就每天寄信給我。
　　我很清楚，你光是寫這些信就要耗費多少勞力和毅力，所以用文書處理機打滿整張信紙的文字、還有信封上歪歪扭扭的手寫字迹，都逼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我應該看也不看就收起來，然而最令人絕望的人，我已不再把你當成小西的替身，而是喜歡上真正的你了。
　　我開始擔心，你是不是真的會結束自己的生命。&R3LD!@0v1@
　　光是這麽想像就讓我痛苦萬分。事實上我也覺得你很有可能做出那種事，因此更加痛苦煎熬。]9pQ4cLF
　　我總是想像你會不會傷心難過、會不會獨自哭泣、是不是想向我求助，所以最後還是會忍不住拆信。6y+T;ce(k|nh
　　不知不覺間，我甚至開始想，如果我實現了你的願望，是不是可以當成我對昔日過錯的彌補？|2W8Bo0RZ
　　如果我可以什麽都不想，只聽你的命令行事，只爲你而活，那該有多輕松啊！%R y@.^ oJk S!C
　　其實，我曾有一次把你寄來的信放進他的鞋櫃。我想，這麽一來或許就可以斷絕後患了。}iMYy
　　但是，我屹立不搖的理性一直告訴自己，絕不能這樣做，所以我最近還是把信撕碎丟掉了。
　　我必須當個誠實的人。
　　從過去的那件事以來，我一直秉持這個原則過活，我應該也這麽對你說過，不管碰上任何狀況，我都必須當個誠實的人，絕對不能再次傷害他人。'tk"}!zFGl
　　但是，你卻那樣要求我。
　　要求我背叛我的同學。
:　　我不能答應這個請求，這是不誠實的。但是，你寄來的信件內容越來越焦躁憤恨，正好在這段期間，小西也因爲我的態度而變得異常，讓我更加不知所措。:S o:_f;e"x1l
　　不管我再怎麽努力，再怎麽想救小西，都是白費力氣。小西的行動已經超乎常軌，到達瘋狂的地步了。
　　我沒有把寫給你的信寄給你，而是寄給母親，藉此艱辛地支撐下去。
　　但是我已經受不了了，我無法拯救陷入瘋狂的小西，而且我面臨了這種狀況，竟然還在思念你，我覺得自己真是差勁透頂，因此絕望得像是墜入無邊的黑暗。8p7\6W'i9Q_D
　　這樣的我，是沒有資格去見你的。我去探望母親時，也無法去你的病房。
　　這兩個月之間，我也過得很痛苦。絕對不是丟下你不管。雖然這聽起來很像推托之詞，但是只有這點請你務必明察。這兩個月對我而言，是絕對必要的時間。*ba`cO"L4N$\P{
　　現在我已經把小西的事解決好，終于從過去解脫了，所以才能夠寫信給你。
　　我不會對他設下陷阱，也不會傷害他。xC"`YOydX
　　因爲我跟他已經是朋友了。就像我珍惜你，我也非常重視他。 Pu$~e*J'`
　　或許總有一天，我跟你之間的事會傷害到他。但是，我還是想要盡可能地誠實對待我的朋友，所以我不願做出那種設計人的卑鄙行爲。f'E^5rE6V5Z)w
　　我在此明確地向你宣示。y%^Si4c _/CQ
這麽簡單的回答，我在這兩個月裏卻都說不出口，只是用美工刀割碎你的信，或是割傷自己，重複著愚蠢的行爲，也持續把我對你的回複寄給母親。
　　現在的我大概還是愚昧如昔吧！
　　但是，有個人這麽告訴我：
　　所有人都是愚昧的。6A8GKj M2dA;s-C
　　既然如此，至少我還能當個堅持心中理想的愚者吧！
　　所以我終于能夠接受自己的愚昧，我也將秉持這個信念，朝你跟他踏出步伐。

文化祭之後過了一星期。
　　我們的話劇似乎大受好評，設置在中庭的妖怪信箱，不，是戀愛咨詢信箱裏塞滿了「話劇非常精彩，讓我深受感動」、「讓人好想去看武者小路實笃的書」之類的回響信函，遠子學姐的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她把從信箱裏拿回來的紙條撕碎，送進口中，然後眉開眼笑地說：「真好吃，辛苦耕耘的收獲，就像剛摘取的甜美桃子或葡萄的味道！心裏肚裏都感覺到一派清爽喔！」9\JQL(VEV8wq.J-~
　　另外，信箱裏也混雜著「希望能看見護士服的cosplay」、「下次請演出野島和大宮先生的熱愛故事」之類的信件，遠子學姐也同樣仔細品嘗，結果就皺成一張苦瓜臉說：「嗚，好奇怪的味道。好像包著栗餡的日式點心擠上美奶滋，或是烤烏賊淋上煉乳一樣的味道。」
　　「芥川後來怎麽了？」(X @Gn?E4j
　　放學後我去社團活動室，把腳踩在椅子上、正在讀契诃夫《櫻桃園》的遠子學姐如此問道。
　　「他很有精神啊！他還說五十岚學長昨天到弓箭社跟他道歉。啊，聽說下周弓箭社有比賽，我答應要去幫他加油。後來聊到電影，我發現我們的喜好還挺接近的，所以也說好有機會要一起去看了。」SJRHKS
　　我一邊把五十張一疊的稿紙和鉛筆盒放在桌上，一邊熱烈說著。.JY7ez7fEK
　　「這樣啊！」/S {*U{3Wy2|
　　遠子學姐的眼神變得柔和，唇邊綻放出堇花般的欣喜笑容。
　　我感到有些難爲情。
　　這時，琴吹同學也來了。
　　「嗯……非常抱歉，我在文化祭的時候讓大家操心了。這個……爲了表示歉意，我又烤了一些餅幹，請用吧！」
　　她對遠子學姐道歉時，偷偷往我這裏瞟了一眼，然後就臉紅了。b:Xe+gy
　　「哇！謝謝你喔，小七濑。那我跟心葉就收下啰！小七濑也要一起吃嗎？」
　　「呃，嗯，我今天要去圖書館值班，現在就得走了。」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希望下次有機會喔，琴吹同學。」我笑著這麽說，結果琴吹同學睜大眼睛，臉變得更紅，說著「那我告辭了」，就迅速離開。
　　琴吹同學這樣的感覺挺可愛的。
　　遠子學姐抱著那袋包得漂漂亮亮的餅幹，帶著戲谑的目光短淺，由下斜睨著我問道：「嘿，心葉，你跟小七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嗎？」
　　「這是秘密。」etB\g}
　　「啊！你們果然有事！」
　　她提高聲調，不滿地漲起臉頰。
　　看來我該找個時間，跟琴吹同學好好談一談吧……我想問她國中時到底是在哪裏認識我的。!V5|c9q Uy\z7`G
　　「好嘛，心葉，你就告訴學姐嘛！」0W:MJ,s@p~1~?
　　「這種私人問題恕不回答。」OL5Y"y-q[ZM5Y
　　「啊，心葉真下流。」
　　「什麽啊，你想到哪裏去啦？」RF/CUJ6YF
　　遠子學姐吵著「瞞著我太過分了」，拗了好一陣子，突然神情寂寥地低頭看著那包餅幹說：「我……對小七濑，對其他人都說謊了。」C2aGk+wS~/Fy8U
　　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我有些難過。
　　遠子學姐解開緞帶，攤開包裝。花瓣形狀的烘焙紙上盛滿了星星和雞心形狀的餅幹，狹窄的活動室中飄散著吵糖和奶油的香氣。Bt fpeE.]8anO
　　雖然美味，對遠子學姐來說卻毫無味道的餅幹……
　　她以纖細的指頭拈起一片星形餅幹，放進嘴裏細細咀嚼，笑著說：「這一定像是特拉佛斯《隨風而來的瑪麗阿姨》的味道吧！又甜美又松脆，上面的杏仁也好香！」%A0KD0].b4o8K
　　她一邊不停贊美，還陸續把餅幹送進嘴裏，有節奏地嚼碎，笑容滿面地吞下去。
「這片就像韋伯斯特《長腿叔叔》的味道！檸檬的芳香在舌上散開了！這片的味道就像法蘭西絲霍森柏納的《秘密花園》呢！玫瑰色的果醬又甜又酸，讓人覺得好羅曼蒂克啊！這片加入紅茶葉的餅幹應該像《愛麗絲夢遊仙境》吧？用淡淡的苦澀提味，真是太好吃了！」F!{4T2a&\Tsb V'R
　　試著想像餅幹味道的遠子學姐顯得非常樂觀積極。%~Kj%W(H9IX}
　　每個人都有無法向人傾吐的秘密。
　　遠子學姐把自己「異于常人」的陰暗念頭藏在心中，一邊想像著餅幹香甜的滋味，幸福地笑著。
　　這位「文學少女」也和我們一樣，會開懷大笑、會耍脾氣、會傷心流淚、會在嘗試倒立時跌倒、會穿上啦啦隊服跳躍、會鼓勵別人、會陷入憂郁，也會再次重新站起。auftI)VS(s| c [
　　我坐在鐵管椅上，翻開放在桌面的五十張稿紙的封面。
　　然後，開始寫起遠子學姐能夠品嘗出甜美味道的「點心」。8nV9Q^lO
　　對了，今天的題目是「朋友」、「朋友」和「朋友」。1OU)Chx]aX

等這封寄到你那裏之後，我就會去探望你了。Xs:ka yN`\
　　然後，這次我要把無法寫在信上的心情，還有我跟仍然占據你心房的井上心葉已經成爲朋友的事，用自己的話語明確地傳達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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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川一詩

朝倉美羽收+i0h\!eP(j7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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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大家好，我是野村美月。「文學少女」系列已經進展到第三集了。說起來也算是進行到一半了，每回都哭哭啼啼的心葉，也成爲了些。 I:D Hl+aCs$m%LVj
　　這次的主題是武者小路實笃的《友情》。武者小路作品的主角都好熱血啊！真是經典台詞的藏寶庫呢！隨時隨地都看得到精彩的發言喔！這次的設定，比從前引用了更多原著的詞句，不過爲了配合話劇演出，有若幹地方做過修改，這點還請大家見諒。在遣詞用語和轉換漢字時，我也盡量偏向原著的筆法。還有很多經典台詞不及備戰，希望大家也能一併閱讀《友情》和武者小路的其他作品，一定會看到讓人感到共鳴的佳句喔！{V,_Nq4OJK~!^UDJ
　　然後，這次琴吹同學的慘痛遭遇也讓我覺得「好可憐喔！」她在每集裏的戲份都不多，而且每次都跟故事主角擦身而過，就某種意義來說，她可能是本系列裏最不幸的角色吧！下一集希望能夠多照顧她。
　　接下來是致謝與報告。R!TD!]K%y
　　插畫家竹岡美穗老師，謝謝你一直爲本系列畫出這麽棒的插畫。第二集封面的用色真是太精彩了！事實上，在寶島社發行的「這本輕小說最厲害！2007」的封面年度票選中，本系列第一集《渴望死亡的小醜》還獲得了第一名喔！托大家的福，本系列也很榮幸地在綜合票選和角色票選擠進前十名。編輯開心得不得了，我也非常高興。把票投給《文學少女》的讀者們，真的很謝謝你們。?"d&]&T+I,mFz"\
　　這系列的每一集都讓我絞盡腦汁，寫得非常辛苦，但是也讓我得到不少鼓勵，獲得極大樂趣。在完結篇尚未完成之前，我都會努力寫下去，請大家繼續支持。那就再會了。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三日  野村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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