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若影》 作者: 狂言千笑【完結】

作品相關 關於古琴和古箏


今天看評時偶然看到的,狂言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狂言在另外一本小說中也看到這樣的說法……默,如果古箏和古琴只能演奏1,2,3,5,6五個音,那我經常聽的琴箏曲都是些什麼啊。

    狂言要說的是,古琴和古箏的聲音其實非常豐富。

    古琴是一種非常美麗的樂器。

    現代古琴,具有七弦,弦以絲合股纏繞而成,聲音古拙質樸,餘音裊裊。而這每一根弦,都能夠獨立成曲。

    狂言嘗見過一位師兄調琴,當時他僅為古琴上了一根弦,便能奏出一曲。(啊,師兄阿師兄,您老彈琴時真的好有文人氣質,不要怪我花癡啊……)

    奏琴時,左手按捺撫壓,是為了通過控制琴弦鬆緊度而調整出不同的音階,右手撥撩劃撫,則是為了發聲。

    有的人以為古琴只有五個音節,理由是古琴的「宮商角羽徵」的說法。然而實際上,「宮商角羽徵」並非指音階,而是指最早的古琴僅具五根弦,是宇宙萬物的象徵,是金木水火土,白青黑赤黃的對應物,預示著大自然的瞬息變幻規律和乾坤天地的運轉之理。。。。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音,包羅萬象,囊括天地。(古琴之製作,是為包羅天地之萬象,亦有人說其琴音可應和春夏秋冬四季,其寬三尺有六,也是為了表示一年具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意思。)

    林海如在本章中所奏為古琴。

    古箏則是另一種樂器。

    至於說古箏只有五個音,則更為匪夷所思,因為現代古箏至少有十六根弦,每根弦都可以控制出兩三個音。狂言上大學時,宿舍裡有一位同學,每隔一晚均要取出古箏練習琴曲,音色嘹亮,音域寬廣,……怎麼能只有五個音?

    古箏外形像古琴,卻比古琴大,弦也多。聲音華麗彰顯,嘹亮破空,且比古琴容易控制。現在彈古箏的人比彈古琴的人多得多。

    比較古老的古箏具有十三根弦,傳入日本後,便被叫做「十三絃琴」,絲絃製成。後來發展成十六弦,外面賣的一般都是金屬弦,聲音比絲絃更為明亮,不過也少了一些悠長的餘音。

    梅若影在本章中選用的便是古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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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要說的是:

    今天第一次看《斜》,狂寶寶(我覺得這樣叫比較可愛撒∼)這個文很好看的說,所以先撒花∼

    關於古琴,前陣子因為某只不良女爬文也寫到古琴,所以被她逼下海,幫她查找相關資料……

    古琴最早是依鳳(人)身形而製成,有頭,有頸,有肩,有腰,有尾,有足。

    官、商、角、徵、羽五根弦象徵君、臣、民、事、物五種社會等級。並不是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音。

    後來增加的第六、七根弦稱為文、武二弦象徵君臣之合恩。十三徽分別象徵十二月和一個閏月,居中最大之徽代表君象徵閏月。古琴有泛音、按音和散音三種音色,分別象徵天、地、人之和合。泛音如天,散音如地,按音如人。

    古琴的形制命名反映出儒家的禮樂思想及中國人重視的和合性。

    而也正如狂寶寶所說的,因為古琴的指法很多(比如:「春鶯出谷勢」、「風驚鶴舞勢」、「鳴鶴在陰勢」、「賓雁銜蘆勢」……等等),再加上三種音韻,使古琴可以發出很多種琴音。光以七徽為中心,向兩側依次對應升高彈出的『泛音』,就大約119個左右。

    而那位網友所說的七音五線譜最早出現於歐州,傳入中國最早見於文字記載的是1713年的《律呂正義》續編。(1713年,也就是清朝,如果我要是沒記錯清朝年代的話哈∼上學學的那點歷史早忘乾淨了……)也就是說,在清朝以前的古代沒有七音五線譜,而是以另外的方式去記錄曲譜(不要問我是什麼方式,我也不知道,如果非想知道的話……等我哪天穿越到古代,看過以後再告訴大家哈!!!),但不能就說他沒有那個音……

    畢竟四大發明是由我們中國古代的老祖宗發現研究的,只是我們這些後人比較懶,比較笨,比較不爭氣,所以才會讓外國人,根據火藥,製造了槍支彈藥……我怎麼覺得我越說越遠了,有人能明白我說這句話的意思嘛?……我想……我說的大概意思就是:就是因為這樣,『五線譜』才會讓外國人搶了先機,推廣全世界……

   
第一卷 青陽宮 第1章 楔子-風息


  關上整理室的鐵門,我攏了攏圍巾。

    北方的冬天冷得很,即使供了暖氣,空曠無人的走廊上也暖不到哪去。

    走下有些破落的樓梯,大廳的自動門開了,一股浸寒的風就灌了進來。哆嗦了一下,腦袋立時清醒了些。

    一個人呆在解剖室裡鉤去刀來地弄了一夜,連著對兩號屍體分別作了初鑒和三鑒,真的是累得慌了。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馬上就要進入驗屍的旺季了。所以同事們都趁著「旺季」到來之前請了公休,我前兩個月剛休完,所以現在自然要多擔待一些。

    自動門在身後無聲關上,留下我站在雪裡,抬頭望著東方那抹淡灰的亮色。

    又一個早上……

    大門門衛遠遠見我出來,點著頭向我微笑,我也笑著向他點頭行禮,然後轉身向車庫走去,取出那半殘的自行車。

    真冷啊,過西單的時候先喝碗合和谷的拉麵吧,要加大塊燒牛肉的……然後回家再喝杯紅酒,暖暖身子順便也去去屍臭。雖然算是比較習慣了些,但是那味道呼吸了一整夜,填滿了口鼻面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慢騰騰地想著,便迎著刺骨的風向東邊慢慢兒地踩著車。

    也許這幾日真的是太累了,或者是什麼別的原因吧,總之這天我的大腦明顯運轉不大正常,所以當真正清醒的時候,才無奈地意識到,我已經睡在一片血泊中。

    直到週身的劇痛將自己撕扯得越來越清醒,才想起似是一輛轎車在雪裡沖得太快,壓倒了鄙人這位不走運的路人甲。那司機也嚇得忘了剎車,還將我這個路人甲在雪地裡拖了幾十米,然後趕投胎般迅速逃了。

    旁邊沒有一個人。

    手機……我聚齊全身力氣摸向口袋。痛極了,直生生要淹沒整個身體的痛覺……低喘著把手機摸到,苦笑著嗆咳了幾口鮮血。

    手機碎了,脊椎、胸骨好像也碎了吧,碎骨也刺穿了肺葉。

    真是求救無門。

    呵,我這算死因明確,希望不要被解剖的吧。可是也許還要鑒定逃逸車輛的車種車速載重等等。算了,誰知道公檢那邊會怎麼算呢。

    事故發生的地域正好是我那院的轄區,若要解剖,九成是要被老熟人們摸個精光了。虧他們還曾說要預定我的身體進行解剖呢,誰知竟玩笑成真了。

    奇怪,為什麼明明準備死了,我還能想著這麼無厘頭的事情?莫非是當法醫養成的職業習慣已經根深蒂固?已經達到生死無懼的境界了麼。

    我躺在地上,看著天漸漸明亮,風漸漸平息,感受著那痛楚逐漸鈍去、繼而麻木;糟污泥濘的雪地上的寒氣從傷口漸漸滲進血裡,越凝越深。

    而後,不能自控地週身抽筋痙攣起來,間中似乎還劇烈著彈跳了幾下……不過是失血到了極限,加上鈣質流失的正常反應罷了。

    昏沉中我還冷靜地分析著,然後……

    **************

    有一段時間似乎是虛無的,什麼也沒有。然後是昏黑,這無邊的黑暗延續了許久。

    悶……胸口是滿滿的痛!

    但是在這一片疼痛中,我卻滿是狂喜!

    我真誠地感謝黨和國家,感謝先祖先烈,感謝各國醫學同仁們不懈的努力!

    要說呢,現代醫學事業進步如斯,怎能放棄如此一個祖國棟樑之才世界大好人才?

    到底還是被救回來了吧。

    緩緩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原來眼睛也疼得厲害,腫腫脹脹地隨著脈搏的起伏一下一下地震動著。

    好像沒有被軋到眼睛啊,莫非是120急救人員假公濟私地對某飽以老拳?不對啊,雖然身為同行,但是鄙人一向奉公守法,從來沒有私搶客戶。我做的每一單解剖,從來都是單位給派的案子。

    終算是張開了眼,但是眼前卻黑沉沉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太清。

    心裡一涼。

    醫院病房裡都在夜裡留著地燈,而且也有自己的供電系統……瞎了嗎?是失血過多造成供氧不足,從而導致視神經壞死嗎?

    失神地躺著,逐漸想起昏睡前感到的傷處。

    對了,脊椎被碾得破碎,就算神經外科和骨科有多麼發達先進,也無法挽回下肢的癱瘓了吧。

    到底……還是成了個廢人。

    我心中難過,不覺輕輕掙動。這一下掙扎,卻真正地大驚失色起來。

    只覺得全身都有感覺,雖然模模糊糊的,但是就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癱瘓,甚至連半根骨頭也沒斷。

    一驚之下,半昏沉的神志陡然清醒。這才發現眼前那一片黑也不是因為自己瞎了,而是因為眼上覆著厚厚的幾層布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股巨大的不安迅即席捲了過來,抬手就要揭開眼上的布巾。

    但是就在右手達到目的之前,被另一隻手擋了下來。

    「哎!公子你怎麼老這麼不聽話呢,你的眼浸了涼水,有些壞了。先敷著回一下暖,等鄧大夫來了再給你看看。」

    浸了涼水還要捂熱了回暖?這是哪門子狗屁治法!

    那大夫也就是個庸醫!不知以前誤了多少人去。

    本著醫生的良知——雖然目下是個法醫——我就想破口大罵。但是還沒罵出來,就愣了。

    「你……你說什麼?」我有些打結地說了幾個字就又呆了。

    這聲音,有些稚嫩,有些怯懦……這不是我的聲音!

    只聽那個清亮的少年聲音續道:「我說公子啊,你再隨便落水,小心宮主罰你。」

    公子?還有公主?這是唱的哪出戲目?而且,那個「公子」兩字怎麼聽起來貌似是指著鄙人的意思?

    完全傻了,縮在厚被下的左手反射性地拍上了兩腿間……

    某,某,某家原來,某家原來好像是女性吧,大齡的,女青年!

    ……

    我的腦袋裡嗡的一聲,一個聲音在哀號著……誰來,誰快來,來把我送安定醫院去吧!

    ******************

    我知道辯解是毫無用處的,因為我的那裡……長了個不得了的東西。不是說個頭兒不得了。而是,那東西對於一個女青年來說,的確不得了。

    記得《笑傲江湖》裡那個東方不敗,就是舉刀一揮,自己做了女人的。可是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舉X一接,自己做了男人的麼?

    越想越混亂,想到最後,乾脆在厚布下兩眼一翻,睡了過去。

    現在想不出究竟,明天再想就可以了。

    記得中學解函數題時,數學老師拿著我的試卷諄諄告誡:「鄒敬陽哪,如果你實在想不出來,就先放著去做其他的題;以後再回過頭來看,說不定就想得出來了。」

    我身上其實還乏得很,但是混亂之下根本睡不沉。

    半睡半醒間聽到有人說話。

    「……小冉,梅公子的確睡得熟了……」誰睡得熟了,這麼沒眼神,八成是那個庸醫到了吧。

    「……公子雖不愛說話……什麼藥才能……」這聲音耳熟,是剛才阻我弄眼的少年?叫做小冉嗎?

    垂老的聲音念了幾味藥,我朦朧裡聽著,好像都是祛濕退熱用的。

    「宮主已經三月沒來梅軒了,已經膩了梅公子嗎……」小冉輕輕地歎息,似乎很遺憾。

    然後再沒聲息。

    迷糊間又被灌了不知幾碗東西,酸澀苦臭。若是普通人,定然會活活嘔死。可惜我從哺乳期那半鹽半糖的茯苓米糊開始,到總算獨立生活之後,什麼難吃的藥物沒吃過?這算個啥?頂多算是挺懷舊的味道而已。

    再次醒來就舒服多了,眼上的布塊也已被取下,自己正斜靠在雕花床頭上被一個少年灌著黑綠綠的藥汁。

    看著那有些蕩漾的藥汁,幾縷回憶浮上來。

    原來,我是早就醒過一次的。

    黑……漆黑的夜,在冰涼的池水中。

    撲騰著上岸,然後,好像逼出了積在胸肺中的水。然後,有破風聲迅速靠近,是什麼人聽到了動靜,向我趴著的地方奔來。

    之後三個人圍著我,討論了一會兒。那衣色都統一,大概是護院之流的吧。再然後就很盡責地把我抬來這處小院了。

    所以,我現在是個……具有XY性染色體性狀的生物。

    而我原本那具身體,屬於鄒敬陽的身體,是已經死透了吧。

    思緒被一點聲音打斷,低下眼看去,那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正舉著湯匙湊在嘴邊專注地吹著。

    抬目環顧。

    是花梨木做的廂房式雕花大床。材質雖不上乘,但雕工打磨卻非常精細,直比得上前世時鄒姓紹興本家裡的用具,自然也比我表親楊家在大新的避世之地講究多了。

    滿地鋪的都是能映上人影的千淬平磚,房頂是標正的七駕醬架式樑柱,把中央的頂支得空曠。雖沒有壁畫柱花,但看上去簡潔大方,乾淨利落。

    「你醒了?」一個算是熟悉的聲音問道。

    「呃?」我尋聲望去,有點怔忡。

    這聲音發自舉著藥匙呆瞪著眼的那個少年,原來他就是小冉。

    現在算是比較清醒了,所以也沒有再發呆,只是淺淺點頭。

    這個情況,已經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隨遇而安和當斷則斷一向是我的本色,不論如何,走得一步算一步吧。畢竟在這個世界,人也是要活下去的。

    要麼就一直打馬虎眼。可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沒有相應的信息我可裝不了這個什麼什麼「公子」。

    要麼就開門見山,如果他們敢為難……那就再和他們裝傻吧。

    主意打定,我突然帶上些許偶像劇中常見的星星眼看著少年。

    很平靜,並且帶著十分真摯的誠懇,弱弱地問他:「冉哥哥,我不是在雲海裡和你一同洗澡澡的麼?怎麼到了龍宮裡來了。」

    少年手一抖,眼睛有暴突出來的趨勢,頓時一張清秀的小臉變得有如門神二將中的「哼」大將。

    半晌,才道:「公……公子,您,您,您在說什麼?」

    「冉蟈蟈啊!」我用膩得能嗆死人的音調說道,「怎麼睡糊塗了,來來,再與哥哥困一下覺覺……」

    只要是男人,聽了這話一定會雞皮疙瘩直豎吧。就連我自己,也是強忍著陣陣狂嘔三升、到處找桶的慾望才順利地說了出來。

    果然,下一瞬間,我看到那少年開始悲哀懼怕地抽搐起來,下巴似乎也有要垮到地板上的趨勢,然後他顫抖著手將藥碗摔放在一旁的桌上,一邊無語地站起來,回身,跨步,突然兔子般的驚跳而起往外狂衝,一邊沖一邊喊著:「娘啊!我的娘!不得了了……梅公子涎瘋了!」

    ***************

    來的當然不是小冉的娘。

    而是一個乾瘦的老頭。

    我任那老頭給我把著脈,閒閒地笑著看他。他把得倒是臉神凝重。

    當然,最後除了驚嚇過度、寒氣入骨、疲熱交加之類的,他什麼也沒查出來。

    我就不信這時候有心理醫生,有測謊。我寧願他們把我當瘋子看,也不願他們知道我是個借屍還魂的鬼魂。

    大概這身體的主人原本是個極靜不理人的小孩,那老頭和小冉被我這麼左一眼右一眼地瞄著,越來越覺得不自在,最後老頭起身告退了。小冉卻還手足無措地站在屋裡盯著我,他是隨侍我的貼身小廝,不能隨便離開的。

    我招招手,讓他過來。

    他神色驚疑地來到我床邊站著,我再指指凳子,他就機靈地坐下了。

    「小冉,我是生了好大的病嗎?」哎,其實挺累人的,我已經好些年沒用這麼粘人的口氣說過話了。

    他困頓地盯著床柱不敢看我,點點頭,想想,又搖搖頭。

    「可是我總覺得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娘總是說快死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小冉,雖然我以前不愛說話,但一直把你當朋友,我該怎麼辦?我好像什麼都記得一點兒,又什麼都忘了。……難道我是患了失心瘋,瘋得快死了?那公主見我這樣,會不會不要我……」說著,我泫然欲泣。

    說話的技巧就在這裡,夾著自己推測出來的,再夾著別人說過的,最後加一點對方私自已經認定的,誰還會對某家莫名其妙的來歷起疑心。只是硬逼著自己用噁心人的口吻說話,造成的結果之一就是,我自己也被噁心得面容泛白。

    啊,我坐擁如此老熟的心理年齡,竟然要跟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小少年撒嬌,真是寒得鄙人一陣一陣地抖。

    小冉偷偷瞄了我一眼,大概是發覺我臉色越來越差,竟以為我是被急得發抖,不知怎麼也急了起來,一下紅了眼,大聲道:「宮主絕對不會這麼小心眼的!」

    ###########################【斜陽若影·關於分類】##############################

    大人們請不要再跟偶說「女變男不是耽美」了,偶輸了,不再堅持這是耽美了。

    大人們也請不要跟偶抱怨「男人和男人的故事很變態」了,本來就不能歸成言情,如今也不能歸成耽美,更不是歷史和懸疑,我除了歸成傳奇還能歸成啥?

    要是歸成武俠,我不被反感於女變男設定的男人們打死才怪!

    反正,我就是BT,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諱,本文女變男的題材,就是寫定了。借用某大的一句話:「我雷死你,你拍死我吧!」

    搬文者說:因為狂言大已經改為傳奇。但是連城似乎還沒有傳奇這一類,所以暫且歸為耽美。請各位讀者大大諒解!(本文首發晉江)

[ 本帖最後由 飄浪。JT 於 2013-11-14 21: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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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江斜陽 第104章 親口確定

  天邊隱隱傳來隆隆的雷聲,然而透過稀疏的楊樹葉散落入林的陽光依舊澄澈明亮,近乎在水晶裡折射出淡彩的光線。

    腳邊那些斑斕的陽光和葉影不斷退去,梅若影心中卻不平靜,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耳中傳來陣陣轟鳴,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還是天邊的遠雷。

    透過高而挺直的層層樹幹,穿過在微風中輕輕晃動的高高枝葉,他清晰地看到,在貼著地平線的那一端,堆積得如山崖一般,陰沉得如泥塑一般,那厚厚的雲層。

    他終於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不甘心,好不甘心!

    為什麼,非要讓他遇上這一切,為什麼,非要讓他來選擇?在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否懂愛的這一刻。

    在與劉辰庚面面相對的剛才,心其實是痛的吧,非常非常的疼痛,痛得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所以可以維持著一臉的不在乎,跟他說——雁越空無蹤,魚過水無痕,那一段往事,除了能證明彼此的愚蠢幼稚,什麼也沒留下。

    如果,沒有發生這麼多事就好了,就不會使得林海如飄零江湖,不會遇見顏承舊,如今就不必傷透那兩人的心;如果,他不這麼軟弱也好,就不會在寂寞的時候,在悲傷的時候,讓人趁虛而入,漸漸扎根,不能拔除;又或者,如果他再糊塗一些,不要總是思考未來的事,忽略可能不歡而散的結局,好好地享受別人給予的愛戀……那麼,就不會如此掙扎,矛盾。

    他張開嘴,喉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嘶聲,乾啞,微弱。漸漸變得連貫,而後清晰,然後穿透了層林,驚飛了遠近的鳥雀。

    怨恨和悲憤,既然不願意向任何人發洩,那就只有留給自己。然而埋藏了這麼多個日夜,一點也沒有消失模糊,而是埋得越來越深,深得再沒人看得見,只有自己。而現在,只有自己一人的現在,再也壓抑不住,火焰一般地燃燒,鮮紅,龐大,熊熊——天蠍座那點火紅的星光在夜晚裡微小得,讓人有種冰冷孱弱的錯覺,然而靠近了,也能有這般的火熱和激烈吧。

    他真卑鄙,真的極度的卑鄙。口口聲聲說是要為那兩人打算,但是如果真為他們打算,應當當面和他們把話講清,甚至一開始就應當劃清界限,不給任何人靠近的機會。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

    劉辰庚那有些狂亂的面容,林海如不露山水的微笑,那顏承舊滿含期待的眼神……他有什麼資格怨恨和憤怒?有什麼資格怨天尤人?

    原來吼叫長嘶是這麼讓人舒服,和那逐漸接近的沉沉雷聲應和著,十分舒暢,直透胸臆。如果,能將這軟弱矛盾的心肺也一同吐出,讓他看看究竟是什麼顏色,究竟還有幾分溫度,那就好了。

    半晌,聲音漸弱,他有些無力撐持地晃了晃,軟軟地跪倒在地。聲音漸漸停了,嘴角卻還留著帶著殘忍和麻木的笑意。

    但是,渴望著別人溫暖自己,有什麼錯?渴望著不要自己一個人孤單地活著,又有什麼錯?他真的只是,太過希望被別人需要了。

    梅若影無力地蜷起身子,雙手撐著沒一絲溫度的泥地,林中的風逐漸變得潮濕,帶著肥沃泥土的腥膻。

    懦弱。

    偽善。

    膽小卑劣的偽君子……

    他在心中一遍一遍詛咒著不堪的自己,直到兩手間的泥土中落入了沉重的水滴。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一個帶著不確定和疑惑的,幾乎融入涼風中的聲音,在他身後數步處響起。

    是顏承舊的聲音。的

    這麼快就追來了。

    「別過來。」他說道,直起了腰背,支起一膝,而後自地上穩穩地站了起來。是的,只要將背脊挺得筆直,清楚地命令,顏承舊就不會靠近。

    然而……

    「這一次不行。」過了片刻,又重複道,「什麼都可讓你,但這一次例外。」

    「我只是要一個人想一些事。」

    「想?一個人?你要想多久?你已經想了多久?」顏承舊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收起了平日裡的戲弄逗笑,卻近乎謙卑,不帶分毫逼人的責備。

    沒有回答。

    「為什麼?你都在苦惱些什麼?」

    梅若影怔然仰頭望著漸暗的天空,隔了許久,才冷笑一聲,道:「我倒想問你們為什麼,為什麼從來不把話挑明了說清楚,非要我將這層含情脈脈的偽飾剝下來?」說著,他轉過身來,凝目注視顏承舊,「我真想不透,你們就這麼寬容?容得下旁人覬覦自己有意的人?」

    那一雙眸子聚集著陰沉的雲霧,看得顏承舊便沒有壓抑心中一股衝動,幾步來到梅若影面前,在他灼灼的注視中,伸手撫上他的鬢角,看著他帶著些倔強地忍住沒有退後,直挺挺地接受自己貪婪的撫觸,心中柔情無限:「你也知道我覬覦你啊。那你知道什麼叫做覬覦?覬覦就是,管你是誰的,反正能分到一杯羹就行。這年頭,三妻四妾的人還不多?不要告訴我,是你自己不能接受,否則當年……」——否則當年怎麼會甘於留在青陽宮,連一個名分也不要。

    「你太天真了,天真!我實話跟你說,其實我是見一個喜歡一個,你能忍受這種沒有忠誠可言的情誼?你今天不介意,明天總也要介意的。你就不怕我花心成性,今天有個林海如,明天來個張海如,後天來個李海如?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人……」他倔強地咬咬下唇,才說了出來,「根本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

    顏承舊沒有立刻答話,只是一直深深注視著他,而安慰般撫過他鬢角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其實愛啊情啊,不過一場夢幻。再激烈難忘的情,過了三四年就會變質。天下多少恩愛夫妻反目,多少男女變心。今天你或許會覺得不捨,但總有一日會覺得可笑幼稚。就像我自己,那時也覺得可以天長地久,才不過離開了不到半年,就覺得青陽宮那段時日不過是一場笑話,自己和他不過是一場笑話。與其等到日後再來翻悔,不如今日斷個乾淨。」

    梅若影繼續說著,不忍見證顏承舊一如預期般染上灰心和失望,閉上眼不看他。清晰地感覺到那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終於離開了自己,而殘留於心中的,只有已經習慣了的失落。

    很好,做得很好。只要將該說的都說了,將該看清楚的都看分明了,然後就可以像四年前一樣,毫無牽掛地獨自上路,然後重新開始。

    人生有很多個四年。上一次,是他錯信,這一次,是他決斷。只要能夠重新開始,就有能夠淡忘的希望,然後就能繼續獨自生活下去。

    梅若影一動不動地等著,等著顏承舊的回答。這一刻,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仍然止不住緊張。雖然緊張,而呼吸依舊平穩,臉上依舊能維持著最完美的並不介意的表情。

    這片刻的靜默就像是永恆,樹葉被吹得噼啪亂響的聲音,鳥雀被驚得嘰呱亂叫的聲音,甚至連從遠處傳來的風雨的呼嘯聲,都這麼清晰。

    「下雨了……」顏承舊說道,沒有任何意味的。

    而後????的聲音響起,似乎是整理衣服的聲音。

    沒等梅若影睜開眼,一襲溫暖的長衣罩住了他的頭臉,裹住全身。

    「雨要來了。」

    「呃……」梅若影還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呆怔中,一瞬失重,已經被顏承舊打橫抱了起來,身子一頓,顏承舊已經飛速奔了起來。

    風聲更大了,隔著劈頭罩臉的長衣,聽起來隔得那麼遙遠。身周裹著的都是暖熱的溫度,便是梅若影,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顏承舊在林中穿插前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笨蛋笨蛋你這個笨蛋!你這傻瓜,誰能想到你原來是在苦惱這些。」

    梅若影適才狠著心將困擾他的話都抖了出來,這時卻被人一陣毫不在意的嘲笑,心中一片氣苦,這人莫非是驢?外貌已經是禿驢了,原來本質還真是一頭笨驢!他心中氣苦無處發洩,雙手又被緊緊壓在顏承舊懷中,適才一番長嘶被壓抑下去的怨恨悲憤又冒了出來,滿腔怒火之下,等感覺到顏承舊默然停下步子時,才發現自己正在惡狠狠地磨牙,而口中,滿滿的……滿滿的……都是……

    竟然,竟然做出了這種事……

    他怎麼能拿別人的胸口磨牙啊啊啊!!!

    梅若影頭腦一空,有些茫然無措地鬆開了口。而後突然十分慶幸,自己全身都被衣服罩著,不用去看顏承舊此刻的臉色。

    兩人呆頭驢一般的發呆,直到一陣狂風刮過,繼而悲哀地發現,終於還是沒能趕過雨。顏承舊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干地和雨地的分界線向著自己前進的方向快速地遠去了。

    雙臂騰不出來,他放棄了揉撫胸口的想法,搖頭長長唉聲歎氣:「看你,害我還是沒能超過雨。」

    梅若影縮在衣服裡,沒有說話。

    反正也已經被雨淋了,顏承舊自暴自棄地就沒有再緊趕慢趕,好在時值夏天,就算是北方的大雨,也冰冷不到哪裡去,他緊了緊懷抱,把更多的熱傳給梅若影。

    「你不要太自大了,要留下,要膩在你身邊可都是我自己決定的。」他開始慢慢地說了起來,「林海如是例外,唯一的例外。如果沒有他,或許我見不到現在的你。對他而言,我也是唯一的例外。至於其他人,你認為我們還會給你時間和精力去理會嗎?」

    ……懷裡沒有聲音,也沒有動靜。

    他緊緊抱著,繼續走著。

    「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剛被撿回來的時候,師父們曾對我說過,人生本就苦難多,幹我們這一行,喜樂更是沙裡挑金一般的稀少。看多了別人的血,拿多了別人的命,更要比任何人知道人生的苦短。……血網黑蠍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性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所以只要還活著一刻,就要發自心底地嬉笑人生,就要看清楚什麼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然後牢牢地把握住,才不枉在這世上走這一遭。……或許你認為我很介意你究竟更愛誰一些,但是你還不是我,不知道我真正在意的究竟是什麼。我最介意的是,要一直和你在一起,誰也別想把我趕走——包括你。……這個心意和誓言,一生不變。」在雨聲中,顏承舊的聲音斷斷續續,卻格外平穩安詳。

    梅若影被他橫抱在臂上,頭上身上覆著他的外袍。

    冰冷的雨滴打在被撐開的布上,沉重響亮,他只把頭緊緊地埋在顏承舊的懷裡,一言不發地默默聽著。

    顏承舊平靜地述說著,也許是因為大雨的涼意,將他平日臉上的戲謔和作怪都清洗乾淨,他卻覺得,自己的懷中,十分十分的,熱……

    ***********************************************

    雨來的驟然,小得也快。在兩人接近村莊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剛開始的威力,淅淅瀝瀝地淋灑著。反正全身都已經盡濕,顏承舊便將給梅若影罩著的外袍揭了開來,加快速度向在農莊暫居的小院走去。

    梅若影原本推拒著要下地自己走回來,可雙腿卻不停地打顫,適才力氣消耗殆盡的感覺竟然一直沒有消失,這才終於發現,自己是著了道。

    難怪林海如一點也沒有著急,敢情是和那名陌生男子串通好了,給他餵了加了料的丸藥,只不知究竟是誰那麼好本事,將一些軟麻身體的藥物配得相互遮掩了氣味。饒是他味覺敏銳,在辨出主藥味道之後,大是驚奇之下,沒能認出輔味中的蹊蹺。

    進了村子,梅若影才發現,這個小莊明顯熱鬧了許多。

    遠近的農家裡都容納了好些沒見過面的男女。有的人在缺了半面牆的貧戶裡忙著搬水桶接漏雨,有的坐在在瓦簷下的門檻上搖著紙扇詩興大發。

    更有一些男子,脫了衣服,光著上身,在雨裡大赫赫地洗著,相互攀比誰的胸肌比較豐滿,哪個的腹肌比較發達……之類的。

    一個人突然發現梅若影正瞪大了雙眼看著自己和幾個「澡友」。此時梅若影臉上泥土已經盡去,那人便張大了嘴巴連連驚歎,卻在顏承舊經過身邊時再度咧開大嘴向梅若影狠狠拋了一個媚眼……

    於是,梅若影臉青了很久。

    這詭異的感覺詭異的氣氛,十分像群竹山莊總部上常年蓄養出來的那種。原本以為如此誇張的男人,大概只有血網黑蠍才能培養得出來。莫非除了他和少數幾個人還算正常之外,大多數的年輕男子都這麼,有激情(或者應該說是姦情)?

    顏承舊突然低聲說道:「回去讓你看看我的,比他們的強壯多了。」

    不知他是否故意,隔了幾步的時間,才又委屈兮兮地道:「你剛才不是都『親口』確定過了嗎?難道還不滿意?」

    ?……

    於是,當走進院子的時候,梅若影臉更青了。

    105章,正文部分的最後一章。

    至於幸福生活的番外篇以及新坑,依舊按照狂言原本的聲明,等11月以後再續。

    OH~~YEAH~~~還有五千字~~~狂言就可以解放鳥~~~~~~

    狂歡中~~~~



第四卷 西江斜陽 第105章 來日方長

  得益於上古農墾氏以來數千年的辛苦維護,北燕之南今日是滿目綠野、土地肥沃。即便是農村小落,也頗有富足。聶憫和司徒凝香雖是在村子裡租住,舊是舊了些,然偏房耳房、炕灶驢槽也一應俱全。

    院子的柵門沒有關實,走得進去,才看見四五個人正都坐在正屋長長的瓦簷下,擺開矮桌矮凳,挽了袖子在擀面做餃子。

    聽見響動,那些人早都抬起頭來,盯著新進院子的兩人。

    顏承舊尷尬地笑了笑,道:「嘿嘿,回來得還不算晚吧?」

    梅若影十分有先見之明地,早在進來之前就把頭埋到了一邊去,雖然不用直接面對眾人目光的洗禮,卻也沒有看見在半空中交匯的,顏承舊和林海如堪稱曖昧的眼神交流。

    聶憫和司徒凝香,聶憐和布衣男子,坐在林海如身側,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兩人在用著旁人所不懂的眼神對視了片刻,而後顏承舊突然又是呵呵一笑,林海如則眉毛一挑,站了起來。

    只見他悠悠然兩三步走出簷下,突然一抬手……顏承舊便愣是略帶心虛地倒退了半步,立時處於戒備狀態。

    ……繼續看,才發現林海如這「突然」一抬手——只是舉輕若重地上下抖了一抖,輕輕鬆鬆將沾在手上的麵粉震了開去,於是一雙手又變得乾乾淨淨。挽在肘上的袖子無風自落,蓋了上去。於是頃刻間又恢復成原來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般的閒灑人士,誰能看得出他剛才還把一小團面擀得透明一般的平整薄貼。

    聶憐在後面輕聲讚歎道:「好一招『神龍擺尾』,原來鞭法用在手掌上也可以這麼瀟灑自如。」

    司徒凝香則是心中暗罵,這小兔崽子,鞭法教給你也不是讓這般用途的。

    林海如上前去將梅若影從顏承舊手中接了過來,道:「把手洗洗乾淨,換身衣服,接著去擀皮子。」

    沒等顏承舊有反對的時間,轉了身就朝主屋後的小間走去。

    只是屋簷下不知是誰,忽而發出了十分沒有良心的低笑,偏生各人功底不弱,都是聽得清楚:「嘿嘿,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吃乾淨吧吃乾淨吧……」

    眾無語……

    餃子,自然還沒下鍋,所以這話中要被吃掉的東西,明眼人一聽就明。

    林海如早就練得一臉處變不驚的本事,對這位沒心沒肺的教主不置一辭。梅若影雖然經的風雨更多,卻沒多少次被如此直接取笑的經歷,況且也確是話出有因,只能效仿著那「掩耳盜鈴」之舉,緊緊閉著眼睛,一副「我已經睡著了,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倒是便宜了林海如,含著笑,欣賞他那越來越紅的耳根子。

    轉過屋角,後院除了有一小畦菜地,還有一間頗為讓人合意的澡房。澡房外的棚子裡,一個漢子正低頭用吹筒給灶台裡吹風助火,見到他來,趕緊站了起來,拍拍煙塵,恭敬道:「沐先生。」

    白衣教左右執教向來不在人前露面,林海如接掌執教之位在教內也是只有極少人才知道的事情。除了聶憐聶憫和隨他一同入教的廖毅,以及執教所執掌的護旗使者,旁人都以為他是教主最近請來教中的上賓兼輔理沐含霜。

    「包兄弟辛苦了。」林海如答道,「前庭缺個人和面,包兄弟去幫幫手吧。」

    聽他如此說,梅若影心中大罵。這裡是澡房他十分清楚,林海如將他帶到此處已讓他心有不安。現在更還把人支開,不知想幹什麼!

    「嘿嘿,沐先生客氣了客氣了。」那漢子呵呵樂了兩聲,似乎與這醫術高超的貴客言談兩句也感與有榮焉,「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來叫我啊!」說罷,撲稜稜地三步並作兩步跑走了。

    林海如雙手捧著人,輕抬一腳推開澡房門口,走了進去,頭也沒回就將門左右?了關上,順帶還將門閂拴上。腳法順暢靈動之處,非一般人可比。

    梅若影終於熬不住,睜大了眼睛,這才發現,一雙飽含好笑的眼睛也正牢牢地盯著自己。

    「怎麼?不裝了?」林海如笑道。

    「你,你要干什……」

    話還沒說完,梅若影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這麼像良家婦女和登徒子的對話內容?

    裡進突然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道:「公子,藥都已經泡好了。」語聲未畢,已經自房間裡進的門裡轉出一個年輕人來。

    梅若影愕然看去,頓時認出是廖毅。

    剛才竟然沒發現裡進有人,雖然因為服了麻痺安神的藥物而有了一定的影響,但也可知這個當年的小廝的內功基礎已經頗為紮實。

    而且,林海如早知有人在,還拴個什麼門?

    陰謀!明顯是陰謀!要讓他不打自招睜眼嗎?

    梅若影還在不是味,廖毅則已經驚了。

    他在此處準備藥浴的配藥,早知是為梅若影而準備,然而眼前所見不得不讓他不驚。

    「天哪!公子?」廖毅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您不是去接梅大哥了嗎?怎麼把南楚一泓閣的頭牌給帶回來了!」自從青陽宮的事以後,大多數人已經習慣把梅若影叫為司徒若影,廖毅倒是一直沒有改變初時的認知。

    梅若影惱羞成怒,道:「去你的臭小六,你才沒大哥呢。」

    廖毅又是一驚,疑惑地盯著他,喃喃道:「不是吧……」也沒人知道他沒頭沒腦地「不是」個什麼。

    「好了,廖毅,你先出去吧。」林海如倒先發了話。

    廖毅上下看著一笑一惱的兩張臉,突然笑得賊兮兮:「知道了,公子,梅大哥,我就不打擾了。」說著,也兔子般撥開門閂開門跑了。

    梅若影這回長了心眼,只聽廖毅撲登撲登跑遠了幾步,又忽而停了,而後竟然還躡手躡腳回轉到門外。他還以為這小子皮癢要偷聽,沒想到卡嚓一聲,門閂已經落了下來,竟然是他自門外就把門閂給吸落拴上了……這是顯擺他的內力還是在表示他的「知情識趣」?

    可憐的梅若影突然覺得,這大概是他一生中,?得最多的一日。

    林海如倒是笑得越發開心了,然而這笑意看在梅若影眼中,格外讓他渾身發冷。

    「一泓閣?頭牌?嗯?」林海如的語調裡明顯帶著不懷好意的意圖,「你還瞞著什麼?」

    他此時已經將梅若影抱入裡進,將人放在澡桶外的一張椅子上,扶著他的雙肩,看著那已經紅到了鼻尖的臉:「……今日都一併說了吧,今日天氣不錯,可以坦白從寬。」

    梅若影白眼一翻,天氣不錯個頭,明眼人說瞎話吧。然而按在他肩頭處的那雙手突然不安分起來,一下子抓住腰帶,就要開始解。

    他大驚之下就要站起。只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椅子,是晃了晃,人,是怎麼也沒能站起來。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把自己濕漉漉濺滿泥漿的短褂解了開來,而後一層又一層,褪了開去。

    林海如的手指纖長靈巧,他還清楚地記得這一雙手撫琴時,按捺點撥,曲如行風,一曲下來滿耳迴響著餘音震震,眼中似還在回放著那堪比行雲流水的指法。現在,這一雙擅琴的手,卻正做著逢衣脫衣遇帶解帶的事情。

    「你,你,你……」他只覺得不但身子軟得不行,連舌頭麻木得都要打結了。

    林海如好笑地抿著唇,偏生就是不予理會,直到把重重障礙都給卸去,掛在一旁的長凳上,好在他還算是手下留情,沒有把他最後一條賴以蔽身的褲子也給驅逐了。於是此刻,梅若影那總嫌著血氣不旺色澤蒼白的皮膚上,自裡而外,紅了出來,簡直就是「河蟹是怎麼被煮熟」的現場版演示。

    然而也因這逼人的紅潤,越發顯出這身體上殘留下的滄桑。

    林海如終於忍不住,探手撫觸,手掌下的皮膚細弱地顫慄著。他突然傾身上前,又將他抱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呢?」林海如將他放入一個滿是清水的浴桶中,「還是,你希望我幹什麼呢?」

    梅若影終於以親身體驗牢記了兩個道理——貌似誠實可靠的人,果然是不能以貌相的;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也是可以說得很曖昧的。

    「你還有力氣站得穩吧?」

    梅若影點點頭,熱水一上身,身子果然不那麼軟了。至少,不會讓他有種任人宰割的感覺。

    「那先把身上的泥漿浸浸乾淨,我一會兒再來給你換桶。」

    他這才發現,房裡擺著兩個浴桶,其中一個還是嶄新的,裡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泡了什麼藥材。剛才竟然沒有發現,果然是被嚇得狠了。君子不欺暗室,怎麼不早想到林海如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對他作出什麼什麼樣的舉動呢。

    林海如倒是十分好心地沒再看他那猶疑不定的表情,終於轉身出了房子,還在外面仔細地拴好了門。

    雖然人是出去了,而且還關了門……

    果然不出所料,梅若影恰好在桶中泡得渾身發暖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進的門閂卡嚓一聲,被撥了開來,繼而裡進的門閂也是卡嚓一聲,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這道毫無作用的門閂在他眼前無風自動地被撥了開來。

    如果不是門開處便是已經十分熟悉的人,他就要以為這是在拍《咒怨》古代版的現場了。而且十分應景的,他腦海中還適時地想起了一首歌曲——我就是神偷,我就是囂張……

    林海如另一手拎小雞般拎著一桶滾熱的水,全都傾入了旁邊的浴桶中,頓時白霧蒸騰。然後他轉了過來,捉河蟹一般,輕輕易易地把梅若影丟入藥桶裡去。

    梅若影被熱水激得連打了幾個激靈,從白霧中望了出去,卻見林海如正低頭看著地,臉上已經去了笑,又恢復成那個正常的林海如,只是一雙眼睛隱沒在水霧之後,深邃朦朧,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林海如終究沒有讓他看出什麼端倪,又轉身出了去,這一回連門閂都不上了,掩上門在外面倒騰了一會兒,又拎著兩桶清水進了來訪在地上。

    「你慢慢洗,這藥桶裡的藥物能把你大……」說到此處,他詭異地停頓了一下,繼而換了一個稱呼道,「能把教主下的麻藥給去掉。」

    「你是說那個灰衣人?」梅若影見他沒有再多的舉動,安下了心,思考也恢復得正常了。

    「是的,以前還沒有來得及和你說。我和你父親……」說到此處,林海如無語望天了一陣,然後補充道,「我和聶師父是白衣教的執教,聶師父的兄長就是白衣教的教主聶憐——雖然按常理你應該叫他一聲大舅,不過教主非堅持是大伯不可。」

    他又繼續說道:「這關係可真亂了,不管是大伯還是大舅,教主帶回來那位楚共,你可又該如何稱呼?舅媽?伯母?」

    林海如越說越小聲,搖著頭歎著氣地出去了。梅若影見他這樣子不由得好笑,遙遠的記憶潮水一般,就在以前,他書生習氣犯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莫名其妙就陷入了自己沉思的世界,然後就旁若無物地開始煩惱,也不知究竟在煩惱一些什麼沒有意義的問題——好在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倒讓他們這些俗人能夠欣賞到他極為難得的失態場景。

    不過,梅若影也暗自慶幸,這一次真是雷聲大雨點小,好在林海如沒有做什麼事,否則他可真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門上突然又咚卡一聲輕響,拴又落了下來,顯然是林海如已經自沉思的世界中回來了,沒忘記把門給關上。

    梅若影歎了一口氣:「何必呢,這門閂上不上都一個樣。」

    像林海如廖毅這些斯文人還會客客氣氣地用內力開門,要是來個顏承舊這種隨性成習的說不准就一掌把門給劈了,不入流的小賊拿把尖刀也能撬開。好在這個時候可說是民風淳樸夜不閉戶,這種門要防也就防一些有心偷香無膽竊玉的君子。

    看來要讓七叔他們多多研究製作安全門和防盜鎖才行,否則以後要是住在一起,怎麼想都覺得很危險。

    想到此處,梅若影心中一驚,繼而暖了起來,終於還是沒能跑掉,甚至已經開始做著心理建設。

    也罷,事到如今,且走一步算一步,也總比事事逃避來得強。

    門外又響起一聲輕咳,原來林海如還沒走。

    「有什麼事嗎?」

    「顏承舊說,你對他說……」

    隔著一層門板,他的聲音溫和平定,格外讓人心安寧,梅若影還是笑了,心裡也慢慢地放軟了。不知是什麼話讓他要轉折這麼多,簡直就像胡戈版的《鳥籠山剿匪記》的008那個——我弟弟跟我說,他的女友對他說,她的網友對她說,他的鄰居對他說……

    林海如的聲音繼續透門而入。

    「……說什麼過了三四年就會變質,然後變心遺忘。……那我等候的這四年算做什麼呢?我是不是該找你討個公道?

    「既然決定要在一起,嫉妒也許會有,爭執也許難免,但這不應該是由你一個人負擔的。有這樣那樣的難題在所難免,但當然要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梅若影聽他沒頭沒尾地隨性說著,沒有回答,因為知道他不需要回答。隔著一層門板,也能想像得出門外那個透著堅定氣勢的身影。

    「不要再逃了。」

    林海如說道,他的聲音依舊十分平和溫靜。然而下一句成功地讓梅若影幾乎吐血。

    他又道:「這個習慣不好。」

    沒等梅若影的發作,又道:「反正也逃不掉。你逃一次其錯在你,你逃兩次其錯在我,低級至此的錯誤難道我會犯兩次?」

    林海如在門外淡淡地說完這三句話,已經可以想像得出梅若影青紅交接的臉色,哈哈一笑,算是出了一口惡氣,施施然轉身去了。

    雖然今日沒能飽腹,但是小菜也已經嘗得差不多了。

    再說,這種事只能小心翼翼地循序漸進,逼得太緊老鼠也是會咬貓的。

    更何況,來日方長!



第四卷 西江斜陽 第106章 尾聲

在幾乎已經忘記的前世裡,曾經有一個人總是帶著窮極無聊的口氣說:「人生吶,就像那一朵浮雲~~~」

    人生的確就像浮雲,浮雲不會知道自己下一刻會變成什麼形狀,飄去哪個地方。人也一樣,總不會知道明天會遇到什麼人,發生什麼事。

    前世時的孩童時期,為了爭強鬥氣,日日夜夜挖空都只心思了要多學些族裡男童才能學的東西。誰能料到後來,偏偏考了個醫科大學,進去後把男男女女的身體看得平常,再也產生不出什麼男女有別的想法。

    少年時原本也有一番雄心壯志,埋頭在書本堆中鑽研。誰想得到,等到大學畢業,卻似乎將一生的勤奮都給消耗殆盡,懈怠地躲在醫院最隱蔽的角落,做個與世無爭的法醫。

    萬事皆有因,如果不是前世時總滿足於與書籍藥材為伴的寂寞生活,閱人著實有限,便不會在今生莫名其妙陷入一場情劫。

    如果不是習慣於隨波逐流的生活,當初入此世就應該立即離開青陽宮,又怎麼會發生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

    好在有一件事是堅定不移的,既然如今已經繼承了梅若影的身體,那所有的恩怨也要一併承擔下來。

    很久很久以前,他根本不曾瞭解過,那時的他是多麼的淺薄和不解世事,空在那世多活了二十數年。

    然而人也總是要變的,屬於鄒敬陽的活潑和輕信,在這世漂泊的數年中幾乎已經褪得乾淨。所以,他現在是這個世界中的梅若影,而很久很久以前那個鄒敬陽,已經遠去。

    ****************

    梅若影在藥中泡了良久,睜開雙眼,房間內霧氣騰騰,房間外傳來交談笑鬧的人聲,哪裡還有那些陳年老事的蹤影。

    他動了動手腳,發現身上的氣力也已經恢復,林海如果然沒有騙他,真的能解掉所中的麻藥。正準備爬出桶外,突然發現腳底正踩著什麼軟巴巴蔫呼呼的東西,因為方才身體麻木,竟然沒有發覺到。

    他好奇地踢了踢藥水,從湯藥底下翻起幾條鏟頭蛇,幾隻去了足的蟲子,還有幾隻連肚皮都被泡得烏黑的蟾蜍來——其中一隻蟾蜍還被踩得肚皮都爆了。

    ……無語。

    瞪著這些東西浮浮沉沉,最後又都慢慢沉了下去,梅若影長長出了口氣,自桶裡爬了出來。

    好在林海如先前又提來了兩桶清水,從頭到腳沖洗乾淨後,才算是革命成功。

    牆角壁櫥裡擺放著布巾鞋襪和一套潔淨的衣裳,不是書生樣式,也不是農夫樣式,窄袖中擺長褲,倒像北燕牧民夏季常穿的牧服。文人學子雖然覺著不甚文雅,實際上卻實在方便。

    拿起一條棉巾將濕漉漉的長髮從頭到髮梢都包成長束,隨意搭在背後。

    他還沒有出去,突然聞的外面遠遠有人大喊道:「教主,弟兄們捉了幾隻竹鼠,換你半鍋餃子可好!」

    繼而有人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接著討價還價起來。隔著兩道門都聽得清清楚楚,那裡應該是燒水的灶子。大約是餃子都已經包完,正在下鍋的當兒,所以前院的人都過了來。甚至還引來垂涎貪吃的外人。

    然後笑語聲越發的大了起來,梅若影倒真有些想念起莊子裡那些有趣的人來。出來這麼久也沒有回去,還總掛著個莊主的空名,說什麼也覺得十分厚顏。

    九陽教和司徒氏此番雖然是遭了滅頂之災,總也有些殘餘。更何況教派鬼神一事,總是尾大不掉之局,那些殘留教徒總也要興風作浪一段時間。況且這次在戰場上用了硝化甘油,有心人興許會查出和群竹山莊的關係——總要想法子把這些麻煩給滅了。

    好在這次算見了白衣教的領軍人物,商量商量,說不定也能合作起來。

    ——能冷靜下來就好,許多以前沒有想到的東西,以後要循序漸進地去著手。

    做好一番設想,他撥開門閂出了裡間。正開外間門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粗豪的怒吼:「不要開門!」

    繼而另一人道:「笨!不開門它也能鑽進去。」

    門開處,眼角下灰影一閃,外面那人又吼:「抓住它!」

    顏承舊的聲音同時傳來:「你別碰那東西!」顯得頗為擔憂。

    然而不等他們說完,梅若影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反應——踩!住了那個灰影長長的尾巴。

    伴隨著顏承舊懊惱的歎息,梅若影看清楚了,原來是一隻肥大的竹鼠,它還正在往前奔逃,一下子繃住了尾巴,吃痛之下「吱」地尖叫,轉頭就咬。

    梅若影雙眉微簇,鬆開它的尾巴,反腳就要踢它頭骨,那知眼角又見有道銀光向那落腳處射去。強運半口真氣,收回去勢。

    叮的一聲細響過後,方纔還囂張逃竄的竹鼠就被一枚三寸來長的鋼針死死釘在石板地上。竹鼠蹬了兩蹬腿,硬是沒有挪動半分,撐腿不動了。看情勢,這針似乎還入石兩三分有餘。

    轉頭看向來處,只見顏承舊臉色都有些發白,旁邊的林海如手執漏勺停在半空,不過只轉瞬功夫就又照舊如常。

    顏承舊快步上前,將那鋼針扯出,拎了竹鼠出去,甩在一個大漢懷中。

    這人不好意思地道:「真是對不住,對不住!」

    聶憐道:「好了,先把這些拿下去處理了,今晚大家加菜。」

    那人忙不迭連聲應是,拖了腳邊的麻袋就要出去。司徒凝香突然阻止道:「慢著,那只死的留下。」轉向顏承舊問,「針上是什麼毒?」

    「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讓它內臟融成黏液,可說是居家旅行必備毒藥——只不過若是沒有解藥,這老鼠最好還是不要吃了。」一邊解釋,顏承舊一邊向那人邪惡地笑了一笑。

    其他人不在角度,他又覷得準時間,這一閃即逝的恐嚇就沒別人再看得到,那漢子抖了抖,扯著麻袋跑了走,也不再說什麼要換餃子之類的話。

    林海如歎道:「為什麼不跟他直說,餃子本來就做了他們的份。這麼多,我們幾個可吃不完。」

    聶憐雖知道是在問他,此刻見著梅若影出現便再也沒心機回答,快步進了房子,將房門在身後掩上,連客套都不打,如同熟人老友般道:「若影啊!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梅若影看著這個為老不尊的男子,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文縐縐答道:「舅,咳,教主勿要客氣,有事但請垂詢。」

    「我只想問你,這四國中不知道有多少民眾在流傳青陽宮那時的事情,以前你隱匿蹤跡也就罷了,可如今人人都知道『司徒若影』尚在人世。今後說不定還要傳出你甘居人胯下之類的惡言,你又當如何自處?」

    這問題實在已經是十分唐突了,即使是聶憫司徒凝香都忍住不敢過問,林海如顏承舊更是只在暗中默默地消除這些流言的源頭,也都不曾透露隻言片語,唯恐勾起他的心事。

    梅若影卻淡然道:「無聊人說些閒話有助於解悶,無恥人說些惡言只能證明小肚雞腸。不過,反正聽多了也就覺得沒什麼了,至少現在我是當笑話來聽的。」

    聶憐感歎著拍上他的肩膀,梅若影並不習慣被陌生人碰觸,身上輕震就要掙脫開去。

    他卻已先一步說出話來:「你果然沒變!」

    「……果然?」梅若影止了動作,慢慢斂了笑容:「你是什麼人。」

    「其實我近來有些後悔,當年不該跟你說那些話。」聶憐按著梅若影的肩膀,不無感慨地道,「幸好你沒變得冷血冷心。」

    「那些話?」梅若影目光隱諱地閃了閃,眼前這人不知曾跟原來的「梅若影」有何瓜葛。他已經決定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來歷,尤其是這身體的兩位父親。卻在此時遇上這麼個人物。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聶憐露齒一笑,道:「你把我教的那些曲子用得可順溜,連我都怕被人看成是妖孽,你就不怕?」

    聽了這番話,梅若影心中咯噔震動,感覺這聶憐大有蹊蹺,肅然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樹木要折了就長不回去,竹無心固然無傷,可惜我們又不是那般的死物,所以以前那些話當然是謬論,純屬謬論!」

    梅若影聽了這一番話,只覺得胃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一同湧了上來。臉上卻山水不動。

    聶憐又十分長輩地攬上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對了,看樣子海如和那個有趣的光頭都離不開你,你千萬不要做下面的那方,太過辛苦,這身子還要好好養上幾年才行。」

    他大覺有趣,攬著他走到門邊,將門撥了開,等著要同眾人一同欣賞梅若影陣青陣紅的臉色——光是想像就覺得十分有趣。

    卻不料對方低聲問道:「……為什麼警察總是等事情解決了才出現?我把事情鬧這麼大,你先幾年怎麼都沒個音訊!」

    聶憐愕然無聲,只見梅若影臉上撥雲見月一般,慢慢露出了笑,嘴角翹了個讓人寒冷的弧度,甚至可看見唇縫裡白森森的牙。

    這情狀,可真熟悉極了——前世的時候,聶憐想道。

    於是,這一日,圍聚在外面等餃子出鍋的白衣教人士難得地看見自己的教主從澡房裡飛了出來,撲的一聲輕響,輕輕巧巧躺倒在泥濘裡。

    而熟知梅若影向來極為尊敬長輩的林海如和顏承舊,則驚愕地看見他緩緩地出來,露著冷森森的笑意,打量著躺在泥裡的聶憐道:「來日方長,我們好好親近親近!」

    ***********************

    聶憐躺在爛泥地裡,如同躺在絲雲錦鋪就的華榻上一樣閒適愜意。

    他看著不斷落下的細細的雨絲,語重心長地喚道:「家庭暴力不可取,以後誰跟了你誰倒霉。」

    林海如正站在棚子裡,悠悠然從鍋裡用漏勺起著餃子,聞言挑了挑眉,沒有理會他。顏承舊更是連聽都沒聽到一般,一手打著把傘,一手捧著個大海碗還壓著雙筷條,十分慇勤地送到還站在澡房門裡的梅若影跟前,眼睛烏閃烏閃地發亮:「熱騰騰的,嘗一口嘗一口。」

    正這時,院外突然傳來躁動之聲,而後一人腳步蹬蹬地進到後院:「報!有人進行突襲,他們行蹤詭異,陰招連連,弟兄們十分頭疼!」

    聶憐在泥水中半撐起身,道:「他們來陰的,你們就不會來暗的?以前是怎麼教你們的,都學到哪裡去了?」

    那人撓頭道:「這些人並非尋常江湖人,行事方法著實詭異,屬下想請教主暫避,然後才好和他們來陰的。」

    顏承舊聽他言語,突然驚道:「壞了!」把海碗和筷子往梅若影手中一交,油傘隨手甩了出去,倏忽一下就消失在眾人眼前,聲音遠遠傳來道,「今日太忙都忘得一乾二淨!」

    聶憐突然眸子一縮,道:「護旗使、護壇使都到前院支援。」

    「可是後院!」

    「來人不是一般級數。」聶憐道,已經在泥裡坐了起來。院外已有分隊看護,然而至今未聞聲息……

    幾個護旗護壇的職司都不再反對,都往前院去了。

    林海如則慢悠悠地放下漏勺和盤子,掀鐵板蓋滅了灶洞裡的火,轉過身走出來,一邊自腰間抽出條烏黑油亮的長鞭。

    司徒凝香也已經持鞭在手,聶憫更早就從屋裡取出兩柄長劍,將其中一把隔空擲來,林海如便隨意抄在手中。

    數人氣機緊緊鎖定在磚石砌就的院牆上。

    前院突然傳來嗚咽一般的鬼哨,如泣如訴,高的轉折,尖銳處直逼人耳鼓,低沉處,低的隱約,沉沉迫人胸腑。尋聲回頭看去,只見前院雨簷上高高站著一人,不是顏承舊是誰?

    那哨聲才響起幾轉,前院的躁動和偶爾的兵刃相擊聲便隱沒了下來。

    繼而,後院院牆上,憑空冒出的鬼魅一般,倏忽躥上一個老頭,他拄著枴杖彎腰咳嗽,偏偏咳不出什麼聲音。

    滋啦一聲輕響後,院角嘩啦啦落了一堆磚石,塵土過後,便見又是一個白髮老者走了進來。這人僅著短褂,露出雙臂飽滿結實的肌腱,卻一臉搞不清狀況的迷糊。

    咳嗽的老者目不斜視,卻似乎已經將整個院子的情況盡數掌握,搖著頭票下地來,又拄著枴杖向梅若影飄去。倒是著短褂的那老者當先問道:「難道說這裡不是劉辰庚留下的伏軍?」

    梅若影臉一黑,道:「洪老,莫非前院都是莊裡的弟兄?」

    枴杖老者道:「小追傳信說你在這裡,我們便追來了。因樹林裡有東齊軍的痕跡,一時誤會誤會!」

    那著短褂的老者突然指著司徒凝香道:「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想不到今日竟然還能得睹血網十老人的真顏。」司徒凝香將鞭子納好,抱拳向兩位老者笑道,「只不知今日來了幾人?」

    原來當年司徒凝香去給洪水療毒的時候,兩人曾經見過,司徒凝香還幾乎在他手下吃了虧去。

    聶憫長劍入鞘,轉向梅若影和洪老道:「看來我們還是盡快好好談談,否則窩裡鬥的次數如此之多,任誰也沒辦法消受。」

    ……

    聶憐見大局已定,又見自己反正衣裳盡濕,起不起身一樣丟人現眼,思考再三,終於還是躺回泥裡。

    這時,雨已經到了盡頭,陽光也清清亮亮地自薄雲縫隙中透了出來。周圍人聲漸響,聽起來又似乎隔著遠遠的距離,大概是寒暄套近乎,說些什麼「久仰久仰」、「過譽過譽」之類的江湖話,其中還夾著梅若影義正詞嚴訓斥顏承舊的聲音,似乎還是關於他為什麼端餃子之前不先洗手之類的。林海如則在一旁涼涼地勸慰說竹鼠也不算是很髒,端端餃子也可以加加肉味……。

    浮生難得半刻閒,這一切是多麼閒適美好。

    當然,美中不足的是還有一隻蒼蠅在聶憐耳邊嗡嗡嗡嗡,見他始終不理會,甚至還大膽地將蒼蠅爪伸到了他身上。

    聶憐任由楚共將他抱起,閉上眼睛,自言自語地道:「人生吶,就像那一朵浮雲……」

    世間雖給縛上這麼多枷鎖,但雲始終還是雲。

    心若浮雲,四海皆可為家。


    ——————————[正文完結、番外待續]———————————



番外-人聲遠能聞 罪人-陳伍王老打

    馬蹄聲急,林地裡一行三人縱馬疾馳。

    聶憐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到花溪村了。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興致,楚共更是興奮得喋喋不休。

    「你怎麼看?」聶憐問道。

    林海如剛自那個村寨裡回來不久,所以十分瞭解情況,但他仍然十分遺憾地搖了搖道:「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給他們下了這麼絕情的毒,我也沒有辦法全解。要不然,把這事也告訴兩位師父?他們也許能想出辦法來。」

    聶憐低頭讓過一根橫枝,哂笑一聲:「告訴他們?哼哼,告訴他們的話,那兩人還不得立刻被五馬分屍了?豈不浪費我們一番精力去救他們?」

    正說著話,眼前豁然開朗,林地豁然開闊,草坡綠得發亮,低矮處是阡陌相連,雞犬相聞,蒿草風動中正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小小村落。

    「這就是傳說中的花溪村?」楚共興致勃勃。

    其時正值夏末,陽光大好,只見眼前村落十分樸拙,家家戶戶都是圓圍子稻草頂,低低矮矮的就是一個圍屋。幾個婦女挽著袖子正聚在一起舂漿果釀酒,衫雖然粗布荊釵,卻也自得其樂。

    花溪村的大名在外人來說是陌生之極,然而白衣教的大部分教眾卻都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自新任教主聶憐接任以來,有時或會救回一些淪落青樓又不甘屈服的妓倌,或是自法場劫下的犯人,要麼就是家破人亡無處可去的落魄人,便將他們安置到這個避世的所在,自耕自種,遠離外人輕蔑鄙夷的目光、莫名其妙的追殺。

    村口上幾個年輕人正荷著外面買回的鹽巴向裡走,聽到馬蹄聲響都回頭看了過來。

    「天哪!聶大哥!我們沒看錯吧!」

    他們大都是認得聶憐與林海如的,見兩人騎馬到來,都樂呵呵地圍了上來。

    「慶紅啊,長得這麼大了啊!」聶憐躍下馬來,攬過當先一個小伙子,熱絡地揉起他的腦袋來。

    「何止長大了啊,聶大哥你七八年沒來,慶紅現在都娶了媳婦了!」另一個夥伴捅了慶紅一肘子。慶紅笑得滿臉紅光,他以前那裡曾想到出生在青樓中的自己也能有今日的生活。

    「這七八年沒來,村子裡可大變樣了。」聶憐笑得燦爛,燦爛得楚共在一旁吃起味來。

    「可是七八年沒見,聶大哥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變,可是你把我們丟在這裡這麼些年都不理會我們的死活,實在太可恨了!」

    一談及這個問題,小伙子們也開始七嘴八舌地詢問了起來。

    楚共連連咳嗽,直到聶憐注意到該人的異狀時,他的衣服、衣袖、衣擺已經處於這群後輩們的狼爪之中了。

    「好了好了,我的事情太複雜,等你們長大了再慢慢告訴你們。」聶憐好笑地擺脫了出來,一邊擺著手阻止他們靠近。畢竟楚共的醋勁可不是好玩的事,若是真惹火了他,又該有好一段時間要同他爭執誰上誰下的問題了。在好不容易和平取得永久性上面的地位的現在,聶憐根本不希望出現任何變化。

    「你太過分了啊聶憐,八年前說我們是小孩,現在我們都已經下了聘禮,慶紅連婚事都辦了,怎麼還沒算長大嗎?」

    聶憐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道:「除非你們能比我年長,否則怎麼爭執在我面前也都是小孩子。」

    那群後輩還要理論,被林海如從後面推了一把:「好了,我們今天是來看那兩個人的,他們最近安分嗎?」

    聽他這麼問,幾個年輕人都閉了口。

    「怎麼?」林海如又問。

    「那兩個齷齪人是沒有打鬧的能力了,不過嘴裡不乾淨著呢。」

    林海如抬頭看向聶憐,發現他眸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逝。暗自冷笑,當年那兩人欺負若影之時,必定不曾想到今日會有如此報應。他自己姑且不論,單是這位教主,就不知道會拿什麼方法將那兩人折磨回來。俗話說的果然不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閒話且擱置一旁,且說聶憐單請慶紅將一行三人引至村落中心一處半新的茅屋。這茅屋也沒上鎖,掀開簾子還沒進去,一陣惡臭撲鼻。

    慶紅掩著鼻子,扯著聶憐硬是不讓他進:「那兩人身患髒病,進去怕過給了你。」

    「不妨事,那不是髒病,是中了毒。」聶憐摸摸慶紅的腦袋,「你先回家好了,我們看完他們就走,也沒別的事情了。」

    慶紅猶疑著看著三人,見他們沒有一點兒要離開的意思,也只能認命地道:「算了,進去就進去,反正髒病我以前在青樓裡時也見得多了。」

    大概是兩人對答的聲音吵到了裡面的人,但聽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喘氣聲響起,一個嘶啞的男人聲音道:「你奶奶個熊,你們媽的沒個好玩意兒,誰敢進來老子像當年干司徒若影那樣干死你們!」

    聶憐愕然,即而不怒反笑,問慶紅:「你剛才在村口不是說他們嘴巴不乾淨?都是說這些?」

    慶紅點頭,猶自憤恨地道:「無恥!齷齪!明明是他們做了卑鄙下流的事情,卻還如此污蔑別人的名聲,我第一個看不起這種人。雖然我是不認識那個司徒若影,但真想替那人踢這兩個畜生的屁股。」

    「聽見了嗎?」聶憐朗聲笑著走進了屋子。

    林海如隨手撒了一把藥粉,漸漸將屋內的腐臭給驅了。

    慶紅和楚共幫忙把簾子和窗戶都打開,外面溫暖的陽光照了進來,但只見房中擺設簡陋,屋中心是一個簡單的地灶,一旁打著一個地鋪,兩個男人相互依偎,其中一個正努力撐起身子。兩人均是滿面紅斑斕瘡,淡黃色的膿水沁出,也不知道被子底下的皮膚變成了什麼樣子。

    「你是陳伍還是王老打?」聶憐看著撐坐起來的人。

    「爺爺是你祖宗!」

    「他是陳伍。」見那人沒有意思要回答,林海如道。

    「哼哼,你既然自稱是我爺爺,然而又自稱是我祖宗,這輩份明顯不對,你丫的是流膿流到腦子裡去了吧,仙人板板的!」聶憐開口就是幾句渾話,也不知是打哪兒學來的。

    楚共聽了大驚,以手掩嘴,作嬌羞狀,羞憤道:「良人,你是哪兒學的粗魯言語,要是被傳揚開去,可教奴家以後如何自處啊!」

    聶憐翻了白眼望天,楚共最近的亢奮狀態逐漸讓他有了受不了的感覺。

    就說吧,皇帝那個位置不是人呆的,硬是要把一個活潑好動的人變成死板莊重的樣子。這可不,楚共好不容易脫離那個位子,就像出了籠的豺狼虎豹,剛開始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收好了獠牙,等到適應了外面的環境,才把原本被壓抑的個性發揮得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果然,已經變態了嗎?——聶憐以手撫額。

    「你,你!」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聶憐看了過去,只見原本躺在地鋪上的王老打突然奮力掙扎著坐了起來。

    「你,你,」王老打顫抖著手指著楚共,你了半天硬是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楚共這才瞭然地笑了,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沒錯,我便是貢王,想不到遠在他鄉還有人認得我。真是,真是他鄉遇故知啊!」

    說完,仰天大笑一番。良久,未見有人回應,他才漸漸消了笑聲,不解地看向聶憐。

    聶憐冷著臉把他的手抽了回來:「滾!一邊玩去,別打擾我們。」

    王老打彷彿無法置信一般喃喃地道:「為什麼!你為什麼!」

    他知道林海如這個名字,因為追捕林家遺後的告示在楚共繼位之前懸掛了好一段時間。他認得楚共,當年隨司徒榮及進出皇宮時曾數次見過。他見過這個神官,當時高高坐在神壇上理應宣揚九陽教教義的這個神官,卻常常顧左右而言他,惹得司徒榮及欲除之而後快,卻偏偏被貢王護得比什麼都嚴密。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們的南楚!你是王啊!你是王啊!」他最後怒吼著喊了出來,因為已經脫力,聲音不大,然而依舊能讓人感到他的聲嘶力竭。

    「雖然不想打擊你,不過,可是計劃了很久了,」楚共微笑著說道,「大概是在還沒繼位的時候就開始了。難道你沒發現?公子小白是堂兄過繼給我的子嗣,當然了,要把一個孩子培養得這麼無能也花費了我好多精力。然後讓司徒氏在軍部坐大,漸漸地耗光國庫的銀兩,又要做得自然而然,這幾年實在是絞盡了我的腦汁。——啊,對了,原本這次出征東齊,司徒榮及是建議直攻國都的,可是被我連續幾次詔書要求他先殲滅劉辰庚的軍隊給駁回了。要不是如此,你們也不會敗得這麼快啊。——啊,還有,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已經不是王了,南楚國都已經陷落,現在被北燕榮翔女王控制了。」

    王老打越聽,身子越是顫得發了羊角風一般。聽到最後一句,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撫著胸咳暈了過去。陳伍簡直不敢相信,這便是他們幾乎效忠了一生的南楚皇室。

    楚共一雙眼睛飽含深意地瞪著聶憐,大有「本尊氣人的工夫不錯吧,回去記住獎勵,要是不給,哼哼……」的意思。

    只是聶憐根本理都不理他,蹲下身去執起了王老打的手腕。

    「啊啊啊!」楚共尖叫了起來,「你怎麼能抓這麼髒的東西!放開啊!」

    原來,王老打的手腕上也已經佈滿了紅點和膿包。

    林海如還不好說什麼話,聶憐已經不耐煩了,空著的手揮了一下,楚共便定在了原處,雙目屋子圓睜著。

    「嗯,你給他們服下『二月』的藥湯是什麼時候的事?」

    「五十二日前的事了。」林海如答道。

    聶憐合目半晌,又問道:「你們發現開始發病之前一個月內,有沒有喝酒?」這次他問的是陳伍,「如果你想救你的老相好,最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說著向王老打腕中輸了一股真氣,頓時堵得他渾身劇顫地咳了起來。

    「你住手!軍裡喝酒是有禁令的,除了開戰前的那次,我們沒有喝過酒!但是那時身上也已出現紅點。」

    「怪了,這藥性如此之烈,定是浸過酒的。」

    陳伍這才想起一事,咬牙恨道:「原來是他!」

    「他?」

    陳伍看著被握在聶憐掌中的王老打的手腕,咬了咬牙,將當時從醫童雷雙處拿到酒精,而後又如何用途之事一一道來。

    聽完了講述,聶憐和林海如兩人面面相覷。

    「雷雙——我說你的那位在醫帳裡好像就是用這個化名的吧?」

    林海如淡淡地笑了,也道:「果然是他,下手還真快。不過如果是我,就不會下這種無藥可解的毒物,慢慢兒將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正道。」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這個。你不覺得,小影給他們酒精用作那個那個的用途,手法是不是太齷齪了一點兒,你回去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啊!」

    「不關他的事,他會知道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定是另有其人在引他誤入歧途。」林海如咬牙道。

    楚共聽著,身上雞皮抖了幾抖,暗想那另有其人大概就是指顏承舊了。前半個月和那小子相處下來,感覺性情甚是相投,回去要通知他防範著一兩手,免得不知什麼時候被人砍了還不知道。

    「啊啊啊,沒辦法了,只能以後每二個月給他們一次解藥了。」聶憐無奈地對楚共道,「要加大種植蘑菇的規模了。」說完話站起身來,揮手解了楚共的穴。

    「目的?還能有什麼目的?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們啊,就給我好好地活著吧。」聶憐丟給他們一個瓶子,「如果不想死,這藥丸每兩個月服食一次。」

    陳伍看著那瓷瓶,卻顯出了掙扎,也不取也不是不取。

    聶憐好笑地看著,林海如也瞭然地看著,只有楚共完全不明白他們兩人為什麼看得那麼開心,讓他有些無法融入之感。

    到了最後,陳伍看著王老打昏沉的面容,終於咬牙取回了瓷瓶。

    ************************

    回去的路上,楚共百思不得其解,終於問了出來:「這兩人如此可惡,你們為什麼還救?」

    聶憐頗為得意地道:「你也不想想,當年害了你我的那群人現在的境遇如何?」

    楚共想想,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我下手,怎可能有留情的地方?若影他自己去報仇,就是讓那兩人病痛兩個月,然後就安安靜靜死去,怎能如此便宜了他們!」

    「所以就在他們身上浪費那些培植不易的藥物?都沒見你做些別的什麼,不是便宜了人是什麼?」

    「小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折磨的極致。你想想看,若影下的毒是平息一個月而後發作一個月,我給的緩解藥物也是每粒只保二個月。」

    楚共恍然大悟:「你要讓他們餘生都在病痛中沉浮?」

    「豈止豈止!」林海如笑道,「你剛才不是也看到?陳伍取藥可是經歷了好一番掙扎。其實他們也知道,落入了我們手中,又武功盡廢,還得時刻擔憂自己的性命,這種生活豈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這毒藥致死的時間是兩個月,所以他們每次都有兩個月的時間來猶豫要不要繼續活下去。就是因為思考的時間長了,才越發不容易作出就死的決定。」聶憐補充道,「於是每次到服食解藥的時候,他們都要經歷一番這樣的掙扎。這種日夜難安猶豫難斷的感覺,天長日久不把人逼出毛病來才怪。」

    「再者,之所以讓他們在花溪村定居,是因為這裡多是自青樓倌院裡出來的命苦之人。陳伍和王老打如此出言不遜,別人只會覺得他們齷齪,因而越發要為難那兩人。看他們樣子,再活個七八十年大概還不成問題,今後的時間裡,有得是釘子給他們碰。」

    林海如補充完,和聶憐相視而笑,大有同類中人之感。

    「相比其你們這兩個魔頭來說,小影可真是善良得多了。他要是知道你們是這種人,哼哼……」

    「哼哼,」聶連也冷哼道,「他也許覺得讓人死了就完了,可是作為親人而言,我豈能眼睜睜看著讓他痛苦的罪人死得這麼輕鬆?倒是你,回去不許多嘴,這事情就我們知道好了。要是哪天讓我發現小影也知道了這件事,哼哼,哼哼。」

    楚共沉默。陳伍王老打尚且如此處理,不知道這位無惡不作的人物還會對那個東齊皇子做出什麼事來。

    聶憐見他沒有了話,收了滿身的刺,有點好奇地問道:「怎麼?你有什麼怨言?」

    「也沒什麼,就是不知道你,不,我們,我們準備怎麼處理劉辰庚。」

    「啊,這簡單,把東齊打下來就好了,反正我早看那個國家不順眼。憑什麼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只能嫁雞隨雞!還不如北燕來得愉快,正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聶憐答,像談論今天晚上吃什麼菜一般平常。

    楚共繼續沉默。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怎麼招惹了這麼狠毒的人。如果他當初沒有打定主意愛美人不愛江山,不知聶憐今日會不會也像對待陳伍劉辰庚那些可憐傢伙一樣捨得下手?

    「好了,別廢話了。我們快點兒回去吧。」聶憐大有深意地撇了林海如個眼,「你出來也快一個月了,再不回去『換崗』,可不讓顏承舊那小子白佔了便宜。而且,你也等不及了吧。」

    林海如微微的笑:「多謝教主關心屬下的福利,那就趕快回去。」

    說罷,一行人快馬加鞭。

    而此時,顏承舊正在燕北的沼澤地,就著窗外西斜的暖陽,攬著沉眠的梅若影做著春秋大夢,夢裡兀自詛咒著:「白衣大神啊!在下真的真的不想走,多製造些麻煩,讓林海如那混蛋再晚些回來接替呀!」

    ——斜陽番外;罪人[完]——



番外-人聲遠能聞 番外-顏承舊篇

   顏承舊篇


    一歸家


    我拖著魚竿走過沼澤邊緣,進入了松林。

    和南方的稀疏低矮的松不太一樣,北方的松顯得高大而密集,半密的橫枝針葉中散落下零碎的陽光,是那麼的悠悠然。手中提了一桶魚,是在沼澤邊一潭清水中打上來的。

    在人煙罕至的地方生活,雖說有些不方便,但是卻出乎意料的快樂。要說為什麼呢……

    我看看日頭,已經是近午了。腳步不由得有些猶豫。

    回去嗎?現在?現在就回去?

    倒不是說我不想回去,說真的,即便是那個小屋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陰雨天外面大雨裡面小雨,但是真是一刻也不想離開。

    然而,可是,其實,問題總是存在的。

    比如說,如果現在回去,好像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是空閒的。如果空閒,總會想做一點什麼。

    ——男人嘛!當然想「做」一點什麼!

    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怨婦情結起來。真不知道若影怎麼能狠得下心,好好一個人,弄得現在虛不受補的。

    他那倆老爹,據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什麼什麼,竟然鄭重其事地對我說——要和小影一起做那種事?呵呵,等吧!養個兩三年,興許能養回來。

    他那大伯什麼的,竟然還拍著我的肩,語重心長地說——小伙子不要想太多,會腎虧。

    ——狂了,所謂男兒本「色」!美色當前,還天天不穿外衣地在屋裡到處晃,還天天縮在我懷裡睡得迷迷糊糊,不想這個那個什麼什麼,還算能是男人嗎!

    以前不知道若影對我的想法,不敢唐突,我忍!

    現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還得忍!

    唉!

    做人難。

    做男人,更難!

    話說回來,若影啊若影,怎能這麼禍水哈,這男人當得也真夠絕了。

    想著想著,猶如懷中又是軟玉溫香。聽林海如那混蛋說,以前的若影矮矮小小,黑黑瘦瘦,其實我覺得這樣也不錯,手感一定不錯,那種矮矮小小的身形,不就是讓人抱的嘛!(純粹的抱,狼女們不要想歪了……)要是能天天把他抱來抱去的,嘿嘿嘿嘿。

    要是若影現在仍然是黑黑瘦瘦的,我是不是也少一點苦惱了呢?要知道,天天能看不能吃是很痛苦的事情。要不然慫恿若影易容成羅保畝那廝的樣子?或許我也就不會這麼狼急了。

    想了良久,大概,好像可行性不高。記得第一次正面相照那時,他還不是現在這般模樣,半邊臉包得像豬頭腫,不照樣把我給淪陷了?除非他化裝成山莊裡那幾位師父,或許可以震懾一下我的色膽。裝成羅保畝那傢伙,那個連小岱都能騎到頭上去的傢伙,想想都覺得沒有威懾力。

    想到這裡,腳步停了。不是因為不想回去了,而是因為——差點兒撞到門了。

    眼前,不就是我們家小院的柴門?

    怪了,什麼時候走回來的?而且速度好像還不慢的樣子。看看天色,日頭還沒到中天。

    怪了,剛才迷迷糊糊地走了回來,竟然沒有撞到樹?

    盯著手中的桶,鬱悶。師父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做什麼你儘管去做!(純粹意義的「做」,小顏是個好孩子,狼女們不要想歪了。)

    師父說得真對!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到門口,那個不能見於人前的地方,也直了!——可惜想做什麼,卻不能做啊!

    值得嗎!真想哭,哪有這麼慾求不滿的?

    以前在一泓閣,見過那麼多客,也沒見著一個狼急成這樣的。

    在門口轉了半天,調息半晌,我終於又一次妥協了,視死如歸地拉開門進去!

    他正睡在大床上。

    撲騰,桶裡的魚躍起來一條,又落了回去,嚇了我好一大跳。好在聶憐說要重新調理他體內脈絡,封了他的真氣修為。雖說這麼做對身體沒有壞處,不過明顯噬睡了許多。要是以前,若影已經驚醒了。

    我趕緊轉了出去,到廚房中放下魚桶和魚竿。

    這院子是臨時搭建的,有些藥草要到北地的沼澤來採集,所以才暫時在這裡定居下來。談不上富麗堂皇,甚至只能說是簡陋。然而當初住下來的時候,他卻顯得十分開心。

    自然了,在林海如那個混蛋狐狸的特別督促下,院子裡搭了五間臥房。不過令我欣慰的是,我的那間房空閒至今,嘿嘿嘿嘿嘿。

    正揭開鍋蓋要做魚呢,發現裡面已經擱了一海碗飯,一碟木耳燴野菜,大半隻鳥。

    ……若影,他該不會是把昨天抓到的貓頭鷹烤來吃了吧。那玩意兒不知道吃了多少老鼠,他也能吃得下去?而且,我家養的雪風雖然是雪梟,好歹也和貓頭鷹是近親,要是它看到若影這樣子把它的親戚給拔毛,洗剝、掏腸挖肚、燒烤、大快朵頤,不知道以後還敢不敢親近若影了。

    可憐的貓頭鷹,哀悼一下……

    ——不過還是要吃的。

    吃完急匆匆狂奔回若影的屋子,鑽了上去。他翻了一個身,沒有醒過來。

    我攬著他的腰肢,有些做賊心虛地躡手躡腳。但是既然他沒有醒,我也就逐漸大了膽子,貪得無厭地抱緊了。

    唔唔,好舒服。

    唔唔,這肩頭,這腰身。薄博的抱在懷裡,好想好好寵愛一番,但是怎麼寵愛應該也不會覺得夠吧。

    怎麼能夠這麼喜歡一個人呢?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他的一絲烏髮,就算是偷偷摸摸地碰碰他的衣角,都會覺得想要把這些記憶珍藏起來,等到沒人的時候偷著樂。更何況是現在能明目張膽的擁抱。

    怎麼辦?若影,我發現越來越喜歡你了。

    怎麼辦?你這個害人不淺的傢伙,我算是栽你手裡了。

    院子裡種的小梧桐在風裡嘩啦啦地響了起來,蠟質的墨綠葉子反射著陽光,有些刺目。屋子裡的兩人緊緊相擁著,顏承舊細細地看著懷裡的梅若影,過了許久。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終於睡著了。



    二屋漏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十分淋漓盡致地體現了說者的遠見卓識。

    以前不知道是那位師弟,和我說燕北沼澤的雨惱人至極,我當時還笑他,堂堂一個男子漢,還能怕幾場雨嗎?現在我想對那位師弟撤回前言,因為我算是見識到了。

    不知道龍王爺最近是不是太閒了,這場雨已經連下了兩日。最要命的是,不但下雨,更加颳風。下雨還不要緊,一颳大風,屋頂壓的茅草就陸陸續續被吹掉了。

    這雨剛開始下了一夜後就轉小了,我剛上屋頂要修補,突然間又大了起來。而且現在,還疏疏落落地夾起了雹子。聽聲音,有的雹子只綠豆大小,有的卻雞蛋大一個,碰的一聲就能把屋頂砸穿。

    於是漏水的地方更多了。

    剛開始還好,只是近門的那片屋頂開始滲水——荒郊野地的,地上沒有鋪磚,誰願意在泥濘的屋子裡住?——於是若影就搬了兩個桶在下面接著。

    可是後來,漏雨的陣線越發壯大,我們只好步步為營。

    到了現在,屋裡不但盆盆桶桶全擺上了,就連瓶瓶罐罐都用上了。

    真想罵幾句粗的。

    身後突然傳來??聲響,回頭一看,果然那個不安分的傢伙又想要下床了。

    我沒這耐心和他?嗦,忿忿地瞪著他,一邊提起一隻桶,推開木門嘩的一下把雨水全潑了出去。

    若影有些執拗地瞪了回來。但是,完全沒有威懾力。就他現在這樣?打著一把寬寬大大的油傘,穿著幾乎淹沒了整個人的蓑衣,好像是蠶繭裡的蠶蟲寶寶,我沒笑出來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別的事情他愛怎麼就怎麼著,想下地?涼了腳壞了身子,誰賠?他賠得起嗎?

    只會敗壞自己身子的傢伙,我也不用和他廢話,瞪!

    若影終於良心發現,終於仰天長歎,又坐回了最裡處。

    哼哼,本大爺雖然不常敢瞪他,但是一旦怒了,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嘛。

    我正得意呢,哪曉得嘩啦聲響,又一處屋頂的茅草夾著雨水洩了下來。——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上去修屋頂去!」丟了一句話給若影,我抱起昨日就用剩下的油布和石塊。

    「你還去!」

    「昨日才修那麼一會兒就被你扯下來,你還說!」

    若影停了片刻,道:「有難同當,咱們一起上去修。」

    啊啊啊,我使勁地抓頭,懊惱極了。這傢伙怎麼這麼死腦筋呢!

    「得了,你不願意我出去,我難道就願意你出去了?你要出去,我保證馬上跟出去!」

    「你!你.」我頓了頓,才平息下被哽在喉裡的氣,繼續道,「你怎麼就這麼冥頑不靈呢?我有武功護體,根本不會把這點點雨放在眼裡。」

    沒想到若影呵呵地笑了起來。

    「笑什麼這麼開心?」

    他指指他的頭頂,又指指他的身上。

    「怎麼?」我看了半天,沒看出有什麼奇怪的。不過,他撐著一把油傘,身上的蓑衣裹得嚴嚴實實的,讓我好一陣得意。他身上的蓑衣可是我親手給做的,嘿嘿。

    「都包裹得這麼嚴密了,就算屋頂都塌了也沒關係。所以你不用上去了。」

    此話有理,不過怎麼聽怎麼像歪理。我暗自嗤之以鼻,當然表面上還是要恭恭敬敬的退向門口。

    「而且既然雹子都已經下來了,停雨也就是不久的事了。」

    我繼續退。

    若影又開始沉吟起來,應該是被我的不動聲色給唬了吧。

    他眼睛突然一轉,又瞄了過來。

    這氣氛,有點兒危險。我正要大功告成呢,他一句話把我給定住了。

    「還是有點冷,修屋頂的事我們偎一起慢慢說。」

    真是,比點穴還有效。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怎麼辦,他的身上現在好像很溫暖的樣子。

    思考再三,我又一次敗下陣來。

    若影肅然坐在床上,看著我一步步靠近,看著我坐上床,看著我從他的手中接過油傘。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的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彩?莫不是跟林海如那混蛋學來的?

    他突然說道:「你的衣服濕了。」

    「哦,濕了。」我傻傻地看他,馬燈的光從琉璃罩裡照了過來,將他的半臉隱在了陰影中,說不出的風情。

    「把衣服脫了吧。」他又平平淡淡地道。

    「哦,脫了。」我重複道。

    「唉……」他突然歎氣。

    我緊張了起來,不知道他又哪裡痛了,還來不及問他,卻看見他一雙手伸了過來,摸到了我身上。

    這,這是什麼情況!

    他繼續摸。從胸口摸到了腰間。

    血,血啊,嗚嗚,安分點好嗎?千萬千萬不要在這種時候失態!

    他抓住了我的腰帶,然後解了起來。

    天啊,請不要用這麼嚴肅的表情做這麼熱血的事情啊!

    他迅速地解開了我所有的衣結,冷颼颼的涼風灌了進來。

    然後,又飛快地把衣服拉開。

    這種事,這種事,他怎麼做得這麼自然?而且若影竟然對我的身體如此狼急,好感動!我一直以為只有自己才這麼渴望。

    「若,若影,」我嚥了口口水,道,「你的身體還不適合,不適合,適合做這種……」

    他斜眼看了上來,頗為奇怪的樣子:「這種事情還要看我身體好不好?不就是幫你脫個衣服?」

    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撩開了身上寬大厚重的蓑衣,從懷裡取出一方汗巾:「擦乾!」

    啊?

    「算了……」他頗為無奈的樣子,又在我身上動起手。

    我硬了。

    這不是耍人嗎?哪有這麼刺激的前戲。唉,早知道最後是若影主動,我就不用那麼患得患失地以為要等個兩三年了。

    而且最為失策的是,過於純潔的我,竟然沒有隨身攜帶一泓閣特製的潤膏——等會兒,會不會很痛?

    我哀求地看著若影,希望能得到他的憐惜。

    他沒有看見的樣子,把汗巾收好,又從膝上拿出一套衣服來。

    衣服?

    我傻了。

    「顏承舊,你今晚怎麼了?」若影道,「莫不是淋雨太多,發了燒?」說著便來摸我的腕脈。

    「沒發燒啊,也沒問題。」他喃喃地道。

    我渾身一震,幾乎想扶額大哭。我還以為咱們心有靈犀一點通,不用我主動,若影也早對我垂涎良久呢。原來,原來並不是所想的那樣啊。

    我軟了。

    往下看看,心道,可憐的兄弟,你的福祉我可保證不了了,還是乖乖兒等兩三年再說好了。

    認命地穿上衣服,那衣服上還帶著他的體溫,阻隔住了嗖嗖的涼風,格外溫暖。但是穿在身上,怎麼想都覺得不是滋味。

    若影,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剛剛給點兒希望,馬上又收了回去。

    還哀怨著呢,誰知道若影卻掀開了身上的蓑衣,把我一塊兒包了進去。立刻,所有的哀怨什麼的,飛得無影無蹤。

    原來,是為了這樣。

    我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算了,隨便他想怎麼樣吧。

    縱使他永遠不能體會我對他的渴望也沒關係,能這麼對我,死而無憾了。

    我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暖暖的,香香的,都是草藥的氣息。他一動不動地任我蹭。

    「爹爹他們也準備回來了,到時候要把這裡大修一下。」他說道。

    「好。」我乖乖地點頭,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雨停了咱們一起去修屋頂。」

    「好。」繼續點頭。

    然而現在,卻巴不得這雨總也別停好了。

    至於屋子,塌了也沒關係,反正若影說要和我一起修呢。

    ——[顏承舊篇;完]——



看完了
那個舅舅是不是他表姐阿



很好看呢!!!
他表解也太晚出現了吧
早點出來若影應該可以少受點折磨
可是感覺他跟他最愛的人到最後還是沒再一起呢
一開始受到的傷真的是令人好心疼
結果到最後也沒有讓那個劉晨庚心碎欲死
應該讓他也受折磨才對
後面應該要來個甜文呢
寫他們到最後幸福的恩恩愛愛



好長的文呀.....
真的都要失去了才會覺得珍惜
在折磨若影時怎麼沒想過要相信他呢....
既然別人都會相信....自己卻是不相信...難怪會痛失所愛
謝謝分享



突然發覺每個穿越到古代的人
都很聰明 都飽讀詩詞 反正就是很厲害啦
這是我看過最長得一篇
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
可惜後悔藥沒得買
所以要珍惜呀



好長的一篇
不過也太虐了吧
還好最後有得到幸福
很好看,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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