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視賀蘭芷

    𨪜𨪜雖然伊然說不在意，但是將小綠的身份揭破以後，終究不若以前那般親密了。路鶯菲整日鬱鬱寡歡的模樣，伊然偶爾看她幾眼，卻也歎息一聲很是無奈。各人有各人的命，她若是想不通，誰說也沒用。

    𨪜𨪜只不過今日要向賀蘭芷朝賀，對於這種事，伊然其實是及其反感的，但是卻不能不去。原本宮內便以看好戲的心態嘲弄她的失寵，她若不去，更是落人話柄了。想著同在一個院落，路鶯菲最近也沒有再挑釁過她什麼，便去看看她是否要一起去賢雲殿。

    𨪜𨪜走到門口，便聽到路鶯菲在摔碟子，「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去了做什麼，給人送笑話嗎？是不是連你也想笑話我？」

    𨪜𨪜「主子，不是的主子……」侍婢驚惶的聲音，還夾雜著啜泣。

    𨪜𨪜伊然歎了口氣，推門而入。一推開門，便看到一地的狼藉還有路鶯菲怒氣沖沖的臉龐，見她進來，路鶯菲更是有些惱火了，大叫著，「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連你也來看我的笑話，你不過是個失寵的，有什麼立場來笑我？」

    𨪜𨪜「不錯，我不過是個失寵的，那你，怕什麼呢？」伊然淡淡的說，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一根髮簪。

    𨪜𨪜「你……」看她如此淡然，路鶯菲竟不知說什麼好，又氣又惱，轉身重重的坐了下來，別過頭去不理人。

    𨪜𨪜伊然擺了擺手，示意小綠和那個婢女出去，然後才坐了下來道，「路姐姐，今日之事不過是一時的氣話，你我心中都明白，真的可以不去嗎？切莫說太后怪責，便是抱恙不去，不是無端的更惹人蜚語。賀賢妃好歹也算和我們姐妹一場，許久日子不見，如今升了賢妃，也是西鳶宮的榮耀不是？」

    𨪜𨪜「只有你才會當成榮耀，哼！」路鶯菲不屑的哼了一聲，只是已經沒有方才火氣那麼重了。

    𨪜𨪜伊然知道她心中氣什麼，惱什麼，便道，「深宮女人最多，多少人翹首企盼皇上聖眷，又有幾人能長盛不衰。便如你所說，我也不過是個失寵的。姐姐尚年輕，怎就知日後不會得蒙聖寵，不會誕下皇子？」

    𨪜𨪜這一番話，倒是說到她的心坎兒裡了。路鶯菲轉過頭來看她，面色已經恢復了往常那般的自信和神采，揚起眉對她道，「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𨪜𨪜「我們雖談不上是姐妹，畢竟也是一個院裡的，多少有些緣分的吧。」伊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或許是看著這樣一個芳華正茂的女子，終日在她的眼前為此鬱鬱寡歡，心中多少會不忍吧。

    𨪜𨪜「來人，我要梳洗。」路鶯菲揚聲道，守在外的人便進來收拾屋子，另有人給她梳妝打扮。

    𨪜𨪜伊然便坐在一旁等著她，看著那些人忙忙碌碌的給她裝扮，頃刻間，方纔的怨婦便變成了一個顧盼生輝的佳人。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無論在古在今，化妝都是一門神奇的藝術啊！

    𨪜𨪜「總是要備禮的，備點什麼好呢？」路鶯菲皺了皺眉，問伊然道，「你準備了什麼？」

    𨪜𨪜伊然招了招手，讓小綠拿過來一個錦盒，打開來，裡面是一對通體碧綠的玉鐲，成色上好，透著溫潤的光澤。路鶯菲卻搖搖頭道，「不好，太俗！」

    𨪜𨪜其實伊然也覺得有些俗，但是可能受了上次的影響，既小心接受別人送來的東西，也盡量不送人可以食用或者消耗的東西。萬一一個不小心，就成了惹火燒身的禍端了。

    𨪜𨪜轉了轉眼珠想了想，路鶯菲頗有些得意的對婢女說，「去，把我入宮時帶的上好靈芝拿來。」

    𨪜𨪜沒一會兒，東西便拿來了。果然是上好的靈芝，而且比她以前見過的都要大，估計是從邊疆那邊帶過來的。當然，伊然知道她這絕不是存心要對賀蘭芷那麼好，而是有點炫耀的意味在裡面。

    𨪜𨪜記得賀蘭芷曾經送過靈芝給伊然，當時路鶯菲還嘲笑那是拿不出手的二等貨，現在送這個，擺明表示自己手上的才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𨪜𨪜伊然在心底裡歎息，終究是個不知掩蓋鋒芒的孩子。頓了頓，還是沒開口，如果她出言攔阻，怕是路鶯菲反倒會多心。算了，隨她吧。

    𨪜𨪜待收拾打扮完畢，到了賢雲殿，已經有很多人前來道賀了。

    𨪜𨪜賀蘭芷原本的人緣關係就不錯，此刻懷了龍種又成了後宮最高的人選，自然會有數不清的人來巴結一下了。

    𨪜𨪜看著那盛況，伊然倒是覺得無所謂，路鶯菲卻冷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𨪜𨪜聽到宮人的傳報，賀蘭芷撥開圍賀的人群笑道，「伊妹妹與路妹妹何在，怎麼不見人呢？」

    𨪜𨪜「賢妃娘娘門庭若市，我們人低言微，娘娘自然沒瞧見。」路鶯菲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回答道。

    𨪜𨪜這孩子，還是這般牙尖嘴利。伊然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伊琳是有些像的，一樣的尖酸刻薄，一樣的驕傲自信。只不過，在這深宮之中，這樣的秉性，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𨪜𨪜被伊然這樣一扯，路鶯菲也便不再開口，只是微微笑著，好在沒有多說了。

    𨪜𨪜「娘娘升為賢妃，又懷有龍子，真是雙喜臨門。妹妹來晚了，還請姐姐恕罪。」伊然客氣的說道，盡量表現出恭敬謙卑。

    𨪜𨪜賀蘭芷笑著從上座走了下來，拉住伊然的兩隻手道，「妹妹客氣了，無論如何，咱們是姐妹這事是不會變的。來，快跟姐姐聊會兒，這些日子悶死了。」

    𨪜𨪜順手也拉上路鶯菲，一同坐了下來，伊然這才得空細細打量她。除了略有些發福，和之前並無太大改變。大概是因為還沒顯懷，所以無法和她懷有龍種聯繫起來吧。

    𨪜𨪜「姐姐，算不上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妹妹的一份心意。」給小綠一個示意的眼神，她立刻將盒子呈了上來。

    𨪜𨪜賀蘭芷笑道，「來陪我聊聊天便好，帶什麼東西啊！」，說著，打了開來。

    𨪜𨪜「好漂亮的鐲子，真是太破費了！」她驚喜的叫道，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道，不愧是丞相府的，拿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𨪜𨪜見此情形，路鶯菲勾起唇角，也笑道，「姐姐，妹妹今日也帶了好東西送您呢！」，說著，轉身道，「呈上來！」

賀賢妃小產

    𨪜𨪜打開盒子，裡面靜靜的躺著兩隻大大的靈芝，圍觀的人無不驚歎。伊然注意到賀蘭芷的眼角微微動了動，旋即笑道，「喲，這麼貴重的東西，妹妹倒是有心了，只怕承受不起呢。」

    𨪜𨪜「怎麼會呢，對旁人來說或許是好東西，對我這種邊關長大的人來說，倒是司空見慣了，姐姐就別客氣了，要不，倒是瞧不起妹妹我，看不上我拿的東西了。」路鶯菲揚著笑說道。

    𨪜𨪜伊然只能在心裡歎息，她這樣，終有一天會為她自己招來禍端的。只是她沒有想到，那一天，會來的那麼快。

    𨪜𨪜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下，賀蘭芷讓人將東西收了起來，然後眼眉一轉，微笑著吩咐道，「回頭吩咐膳房給燉了，昨兒太醫還說我身子虛來著，路妹妹倒是雪中送炭了。」

    𨪜𨪜掃了一眼其他人，路鶯菲頗有些得意的神色。在她們嫉妒的眼神中，她尋到了一種滿足。伊然有時候會想，她當真是可憐的，只是路戰為什麼要將女兒送入宮中。或許，這也是路鶯菲自己的想法吧。

    𨪜𨪜她想入宮，想得寵，一心以為憑著自己出眾的美貌和顯赫的身家，一定能寵冠後宮，卻從未曾想到，這深宮之中，永遠不是靠美貌可以存活下去的。有時候，甚至會為自己帶來禍端。

    𨪜𨪜這樣想著，她似乎已經能預見路鶯菲堪憂的未來，然而她卻幫不上一點兒忙，只怕，那把火早晚也會燒到自己的身上。即便她已經努力的低調，避開鋒芒，卻不知別人是否肯放過這樣的她。

    𨪜𨪜回過神的時候，卻見賀蘭芷已經有些疲倦之態了。在這坐了一會兒，已經覺得胸悶壓抑，於是便順水推舟道，「娘娘如今的身子不比以往，切莫太累了，反而動了胎氣，那我等的罪過就大了。今天也久了，我們就先行告退了，娘娘好生休息，改日我們再來探您。」

    𨪜𨪜賀蘭芷撫著額頭笑道，「瞧我這妹妹多體貼。那好吧，我確實也有些乏了，就不留你們了。有空的時候，就多來賢雲殿走動走動，我平素一個人，也怪悶得慌。」

    𨪜𨪜她既如此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再留下來，反正該拍的也拍完了，該露面的也都露了，也沒必要再多呆下去了。

    𨪜𨪜退出門去的時候，路鶯菲似乎還有些不情願，伊然只得扯住她的衣袖，輕輕皺了下眉頭。她抿了抿唇，這才昂著頭走出賢雲殿的大門。

    𨪜𨪜「你又何必三番兩次的扯住我！」走在回西鳶宮的路上，路鶯菲有些憤憤的說道，她依然是有些不平的。

    𨪜𨪜伊然搖了搖頭道，「你又何嘗不知。」

    𨪜𨪜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又嚥了下去，靜默的走了一陣，終究忍不住恨恨道，「我就不服！」

    𨪜𨪜「這宮中，又有誰真的服誰？」伊然依舊是淡淡的說，面色平靜。

    𨪜𨪜路鶯菲轉頭看她，目光中有著疑惑，「我就不信，你當真能那般不在意？好吧，明明是你先得寵的，現在卻莫名其妙的眼看著她一步步升了上去，你當真心中不存一絲怨恨？」

    𨪜𨪜「怨恨什麼，又怨恨誰？」她微笑著也轉頭看她，「入宮之日便當知，聖上寵誰，不寵誰，喜歡誰，不喜歡誰，那都是他自己的事，絕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可以左右得了的。你原也怨我、恨我，如今又怨她、恨她，日後你又怨誰？恨誰？你當真打算把一生都用來怨和恨麼？」

    𨪜𨪜聽著她說的話，路鶯菲似有所思，一路無言，再抬頭，已經到了西鳶宮。

    𨪜𨪜「要不，來我房中坐坐？」第一次，她主動開口邀請。

    𨪜𨪜伊然卻笑了起來，「不了，很乏了。」

    𨪜𨪜「你還是會怪我的，是不是？」路鶯菲的臉色立刻又沉了下來。

    𨪜𨪜「不，我已經說過了，有什麼可怪的？只是，真的乏了。你也好生休息吧，今天這一天，你不覺得累了嗎？」伊然伸了個懶腰，看起來確實很累。

    𨪜𨪜路鶯菲皺了皺眉道，「天色還早，你回房又能做什麼？終究在一個院子裡，聊會兒解解悶也好。」

    𨪜𨪜「也好。不過……要等我睡醒了再說。」她露齒一笑，大聲喚道，「小綠，晚膳等我睡醒了再準備吧，沒準兒我就直接睡到明天早晨了，我不喚你，別來擾我。」

    𨪜𨪜小綠忙應是，替她準備熱水去了。

    𨪜𨪜路鶯菲張口結舌的看著她就這樣走進自己的房間，然後轉頭一笑，「明兒見！」

    𨪜𨪜她，她還真是能睡！

    𨪜𨪜——————————————我是睡了一覺的分割線—————————————

    𨪜𨪜許是今天確實累了，伊然一覺睡下去，竟然有些昏天黑地的感覺。待到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只聽到外面一陣喧嘩的聲音，天色已然黑了下來，可是由於點了許多的宮燈，一時間竟有些燈火通明。

    𨪜𨪜「小綠，小綠……」她大聲的喚道，覺得頭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睡多了。

    𨪜𨪜「主子，奴婢在呢！」小綠慌忙推了門進來，一邊將屋內的燭火點上，走過來道，「正要叫您呢，可巧就醒了。」

    𨪜𨪜伊然眨了眨眼，適應屋內突然明亮起來的光線，一手遮眼道，「什麼事？外面怎麼這麼吵？」

    𨪜𨪜小綠輕聲道，「賀賢妃……小產了。」

    𨪜𨪜伊然的眼睛驀然睜大，不可置信的盯著她，「什麼時候的事？」

    𨪜𨪜「一刻鐘以前。」小綠輕聲答道，「太醫院的陳太醫已經確診了。」

    𨪜𨪜「現在是什麼時辰？」她緊著問道。

    𨪜𨪜「子時三刻！」

    𨪜𨪜子時三刻……她愣愣的想著，小綠見她出神，有些害怕的喚了兩聲，「主子，主子？」

    𨪜𨪜「伺候我起來洗漱。」伊然吩咐道，一邊掀起了被子起身。

    𨪜𨪜一陣夜寒襲來，她忍不住渾身打了個顫，只覺得連牙齒都在打戰，好冷！

忙碌的一夜

    𨪜𨪜披上件袍子走到西鳶宮門口，看到外面的甬－道上忙忙碌碌來往著許多人，每個人都神色匆匆，看上去嚴肅而緊張。

    𨪜𨪜路鶯菲似乎也是聞聲而起，皺著眉頭有些不悅的往伊然的方向走來，打著呵欠說道，「這又是怎麼了？大半夜的熙熙攘攘，還讓不讓人睡了。白天剛折騰完，晚上又不消停！」

    𨪜𨪜「路美人，禍從口出！」伊然連忙攔住她，接著又往外看去。

    𨪜𨪜整個宮殿明晃晃的被照得有如白晝一般，伊然看著那些人來來回回，一時也不知道情況如何，見到從面前過去一個有些臉熟的婢女，認得是經常伺候在龍澤宮的其中一位，於是伸手攔下她道，「這位妹妹……」

    𨪜𨪜那婢女本在趕路，冷不防這樣一攔，險些跌了一跤。剛要發火，看到是伊然，連忙匆匆行了禮道，「伊婕妤。」

    𨪜𨪜「免禮，是從賢雲殿那邊過來嗎？」伊然輕聲問道。

    𨪜𨪜她點了點頭，「剛從賢雲殿出來，正要去御書房。」

    𨪜𨪜「皇上還在御書房？」伊然皺了皺眉，「沒去賢雲殿嗎？」

    𨪜𨪜「已經宣了陳太醫給賢妃娘娘診治，奴婢等將情況隨時傳給皇上，聖上還在處理國家大事，稍後就到。」她復又施了一禮，「皇上還在等消息，奴婢先告退了。」

    𨪜𨪜放開手，由得她離去了。

    𨪜𨪜路鶯菲冷哼一聲，「沒福分的人，果然天都不保。好端端的，居然就小產了。哈哈……」

    𨪜𨪜幸而沒什麼人聽到她的話，伊然卻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看了眼外面，只覺得夜風侵體，甚是寒冷，轉身對小綠道，「回房。」

    𨪜𨪜進了屋子，還是止不住的覺得發寒，便關了門窗，讓小綠泡上一壺熱茶取暖，手上逐漸暖了起來，心裡卻越發的冷了。

    𨪜𨪜這件事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巧合，實在是太巧合了！

    𨪜𨪜今天白天一干人等剛去恭賀過賀蘭芷，夜裡她便小產了。很難說，到底是有人刻意加害，還是純粹的巧合。

    𨪜𨪜只不過，這背後如果深深思量，實在是讓她不寒而慄。

    𨪜𨪜若是說有人存心陷害，那麼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對皇子下手，更何況，那是賀賢妃，當今太后的親侄女，此事如果徹查起來，恐怕會一時間人心惶惶，牽扯到不少人。

    𨪜𨪜可是……誰會愚蠢到用這樣的法子呢？即便如此，最後的利益歸出又會是誰呢？這樣做，無非為了爭寵奪位，可是最後的利益最大得家是誰，她竟一點也看不出來。

    𨪜𨪜那麼，如果不是一個陰謀，那未免太巧合了一點。為什麼是今天？偏偏是今天？越想其中的可能性，伊然越發覺得那裡面的真相或許是很駭人的，不由自主的，渾身都在發抖。

    𨪜𨪜小綠見她一言不發，只是捧著熱茶發呆，身子還微微輕顫著，一時有些發慌，小心翼翼的喚道，「主子，主子，你沒事吧？」

    𨪜𨪜茫然的抬眼看向小綠，眼神有些飄渺不定，小綠更加心慌了，驚道，「主子，要不去叫太醫來給您看看？怎麼會抖得這麼厲害呢！」，然後說著便去摸她的手，茶碗已經涼了，她的手也是冰冰涼的，指尖發寒。

    𨪜𨪜「主子！」她慌了，便要出門去尋太醫。

    𨪜𨪜伊然彷彿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喚道，「小綠，別去！」

    𨪜𨪜「可是主子……」小綠仍在猶疑，看見伊然不再像剛才那樣神思未定，心裡總算放心了一些。

    𨪜𨪜「這當口兒，正亂的時候，別再添亂子了，我沒事的。」伊然勉力衝她笑了笑，知道她是真心關心自己。

    𨪜𨪜想了想，小綠轉身去拿了些厚袍子來給她披上，緊緊的拉攏，感到她不再顫抖了，這才放下心來，軟聲道，「主子，你方才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𨪜𨪜「沒什麼。」她輕輕搖了搖頭，這些話，怕是不宜對任何人說的。

    𨪜𨪜「主子還在防著小綠？」

    𨪜𨪜伊然歎了口氣，「不是我防你，而是你在這深宮中也當知道，有些事，心裡怎麼想，卻不能說出口，所謂禍從口出。今夜怕是不用睡了，你不時去院子外看看，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

    𨪜𨪜「好。」不再多問，她起身剛要走，伊然又喊住了她，「你……再打探一下皇上去了賢雲殿沒有，還有……怕是太后已經在那裡了。」

    𨪜𨪜「小綠明白。」她點頭心領神會，深吸了口氣，拉開門走了出去。

    𨪜𨪜門一打開，立刻一股冷風竄了進來，伊然打了個冷戰，只覺得心頭慌得很。

    𨪜𨪜從來沒有，入宮至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便是那日被太后杖責，她也是隨遇而安，可是今天，只是賀蘭芷小產，她卻有一種深深的恐慌之感，甚至比那日知道有人給她下藥更甚。

    𨪜𨪜抬眼望向窗外，雖然沒有開窗，遮擋住外面的黑暗，可她還是什麼都看不見。黑漆漆的一片，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𨪜𨪜她已經感到，一張撲天的大網撒了開來，而這網，試圖網住很多人，其中，恐怕也包括她。可是，她現在卻弄不清那些人究竟是誰，到底又藏著什麼樣的陰謀。

    𨪜𨪜就這樣呆呆的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門再次被推開來，卻是小綠略帶驚慌的臉，「主子，不好了，有一大群人往咱們宮走來了！」

    𨪜𨪜伊然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手撐著桌子問道，「可曾看清是誰？」

    𨪜𨪜「不認識，似乎是太后宮裡的。」小綠有些緊張的說著，「看樣子，來者不善，人很多！」

    𨪜𨪜「該來的，終究來了。」伊然長長歎了口氣，知道這宮中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了。

宮中大徹查

    𨪜𨪜肅靜。

    𨪜𨪜整個大殿裡肅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得見，然而，這滿殿之上卻站滿了人。在這裡，連呼吸似乎都成了奢侈，每一個人動盡量屏住呼吸，好像哪怕多喘一口氣，都會惹來大禍一般。

    𨪜𨪜到了賢雲殿，伊然才發現不止西鳶宮的人，原本空曠的院落裡站滿了人。傳話的太監只說是太后懿旨，具體什麼事，他也說不清楚，又或者，不能說。伊然和路鶯菲便也隨著站到這些人身後，她留心看了一眼，發現竟然都是白天一起來探視過賀蘭芷的，頓時有些不安的感覺。

    𨪜𨪜這一夜，估計各宮都沒怎麼睡得著，天色濛濛亮的時候又被召喚到這裡。可是卻又不見太后的人，誰也不敢說，也不敢問，只得默默立於門外等候吩咐。每個人都是神色疲倦，而天卻逐漸已經大亮了。

    𨪜𨪜不知過了多久，雙腳都已經麻木了，正對著的那間屋子門簾一動，出來了一個人，居然是淑妃。

    𨪜𨪜淑妃穿著一件紫色的袍子，站出來掃視了一圈，然後才道，「伊婕妤，太后請你進屋一敘。」

    𨪜𨪜「是。」伊然施了施禮，邁出有些發麻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屋裡走去。

    𨪜𨪜挑簾子的時候聽到淑妃在身後對餘下眾人說，「你們都候著，太后有話要問。」，便什麼也聽不見了。

    𨪜𨪜進得屋中便覺得暖和了一些，太后正坐在軟榻上把玩著什麼，伊然掃了一眼，頓時心中咯登一下——正是她昨日送給賀蘭芷的手鐲。

    𨪜𨪜「臣妾伊然叩見太后，太后千歲！」她俯身行禮，恭敬的說道。

    𨪜𨪜太后卻也不看她，只是逕自把玩著手中的鐲子，漫不經心的問，「這是你昨兒送給賢妃的？」

    𨪜𨪜抬起頭認真的打量了一下，伊然這才肯定道，「回太后，是的。」

    𨪜𨪜「嗯。色澤不錯，是塊好玉。」將鐲子舉起，對著光線細細的看著，依舊很不經意的聊著。

    𨪜𨪜伊然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也不敢貿然答話，只得輕聲道，「太后過譽。」

    𨪜𨪜「只不過，好玉是好玉，就是不知道是否安了好心！」她突然轉了口風，一雙眸子掃過來，竟是凌厲無比。

    𨪜𨪜雖然心中有了防備，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忙拜下去道，「太后明察，絕無半點害人之心！」

    𨪜𨪜「當真？」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似在審量她的話中有幾分真假。

    𨪜𨪜「不敢有瞞太后！」嚴肅認真的回答，並不避諱太后的目光，任她查驗。

    𨪜𨪜將手鐲放在了桌子上，收回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並不說話，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原本覺得屋內還算暖和，現在連整個後背都有些汗濕了。

    𨪜𨪜腦子裡一瞬間千回百轉似是想了許多，又似乎是一片空白的。她明白那是一場陰謀，然而卻不知道這場陰謀到底針對的是誰，又或者，要一網打盡誰嗎？

    𨪜𨪜難耐的寂靜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突然從門外傳來了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𨪜𨪜彷彿心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彭」的斷了，她幾乎要無力的趴在地上。他來了，他在這個時候居然來了，來救她？還是來審她？

    𨪜𨪜來不及思量，門簾一動，他已經走進屋裡。帶進來一陣外面的風，灌進鼻中腦子也清醒了一些。

    𨪜𨪜她俯在地上不敢抬頭，只能看到那雙明黃色的靴子走到了自己面前頓了頓，又走向太后道，「給母后請安！」

    𨪜𨪜「皇上怎麼會來的，國家大事都處理完了嗎？」太后的語意不善，顯然對他的到來並不贊同。

    𨪜𨪜「剛下了早朝，來看看賢妃的情況如何。聽聞母后在訓話，便順便過來看看。」他不緊不慢的答道，在太后的另一側坐了下來，「不知太后問得怎麼樣，可曾有什麼頭緒？」

    𨪜𨪜太后輕哼了一聲，「你不都看看到了嗎？現在的孩子不知都怎麼了，一個個兒的都不聽話，這宮裡，也越發沒個規矩了。皇上平素要寵誰，哀家原也是管不著的，但是若有人恃寵而驕，這後宮，哀家可就沒法管了！」

    𨪜𨪜話音淡淡的，卻透著一股威脅的味道。伊然心想，沒法管你就不管，誰也沒求著你，其實秦旭飛壓根不想讓你管呢。但是她只能默默的俯身，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當作沒聽見一般，靜靜的等候別人的判決。

    𨪜𨪜到了此刻，她總算有些明白，無論她做過什麼，或者沒做過什麼，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們要借這個機會剷除掉一切有威脅的人，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便是如此。

    𨪜𨪜「太后多慮了。」秦旭飛淡淡的說，「有太后在，這後宮之中誰敢造次。朕知道太后辛苦了，不過如今賢妃身體有恙，朕又國事繁忙，還請太后多為照顧。」

    𨪜𨪜頓了頓，似乎在看那個鐲子，「這是伊婕妤送給賢妃的？」

    𨪜𨪜「是啊。」太后哼了一聲，顯然很是不悅，「昨兒外面這些人都來朝賀賢妃，哀家原也沒覺得什麼不妥，沒曾想出了這種事，真是宮裡的恥辱！」

    𨪜𨪜「太后也不必多慮，想來也不過有那麼一兩個品行敗壞的，找出來便是，也不必連罪其他原本一片善意的人。」說著，轉頭對伊然道，「伊婕妤，你且起來吧。」

    𨪜𨪜聞言，伊然站起身，只覺得雙腿有些僵硬，依舊垂著頭等候吩咐。

    𨪜𨪜「昨天來過賢雲殿的人都在這裡了？」這話問的是旁邊一個太監。

    𨪜𨪜「回皇上話，都在了。」那太監的聲音分明是昨夜傳話的那個。

    𨪜𨪜秦旭飛點點頭，「那便是了。昨兒誰送了什麼，說了什麼都是不藏私的，大家也都是看到的。這也不急於一時，將昨天送來的東西，包括賢妃原有的東西，吃的、用的全都徹查一番，有任何蛛絲馬跡再來回報。若是有任何發現，即刻來報！現在，也別讓大家都守在外面了，天寒地凍，若是弄得人心惶惶，對太后日後的管制也是不好的。太后您說，是不是？」

    𨪜𨪜皇上都這樣放話了，太后也不好多說，只得道，「就依皇上的意思吧！」

人心之惶惶

    𨪜𨪜說是放了回去，卻每個宮都派了專人把守，明顯是怕她們有人與宮外互通有無，或者傳什麼消息出去。

    𨪜𨪜好在除此之外也便倒沒有太過分的舉動，與往常一般吃睡，不過算是被軟禁起來了而已。

    𨪜𨪜相對其他人的焦躁，伊然倒是平靜了下來。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於事無補，輕舉妄動反而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與其這樣，倒不如如往常一樣該吃的吃，該睡的睡，不管什麼結局，等他來便好。也許，以不變應萬變就是這樣吧。

    𨪜𨪜整整一天，就在她的吃睡中度了過去，到了傍晚，沒有人來找她，路鶯菲卻已經沉不住氣了。

    𨪜𨪜「這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兒？」她一進門就氣哼哼的說，然後看到伊然剛起床，彷彿找到了出氣筒一般，更加喋喋不休了，「我說伊婕妤，這個時候也只有你居然還能睡得著？咱們現在被囚禁了，囚禁了！」

    𨪜𨪜她忿忿不平的說著，「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我做什麼了？我們做什麼了？要受到這樣的待遇！她賀蘭芷小產是她的命，是她自己不小心，為什麼偏偏要連累我們這麼多人！」

    𨪜𨪜「姐姐……隔牆有耳！」伊然忙用一指比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提醒她道。

    𨪜𨪜「我才不怕！」她哼了一聲，不過聲音倒是明顯壓低了許多。

    𨪜𨪜披上件厚的披風，伊然走到桌前挨著她坐了下來，小綠適時端來一大碗熱湯，給兩個人一人盛了一碗。

    𨪜𨪜「姐姐，咱們現在與往常也沒什麼區別。平日裡，咱們也是不怎麼出門的，如今，只不過是多了幾個把守的侍衛而已，權當聖上關愛，保護我們的安全罷了，何必多想。」她一邊寬慰著路鶯菲，吹著湯上的熱氣，狀似漫不經心的說著。

    𨪜𨪜路鶯菲顯然並不認可她的話，「妹妹這話不對，雖說以前也不出門，可是跟現在分明是兩個性質。現在只是軟禁，日後難保不會打入冷宮。不，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我們寫信給父親吧，讓他們為我們做主！我就不相信，這後宮成了賀家一家的天下了。」

    𨪜𨪜「萬萬不可！」伊然看了她一眼，「且莫說現在這樣輕舉妄動只會落人把柄，姐姐又如何將信送出宮外呢？」

    𨪜𨪜「終歸會有辦法的！」很明顯，路鶯菲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自己思索著什麼。

    𨪜𨪜放下手中的湯，站起身對伊然道，「我還是先回去了，你要坐以待斃，就繼續這樣下去吧。真不知道丞相怎麼教導你的，這個時候，居然如此畏縮起來！」

    𨪜𨪜說著，轉身便走了出去，如來時一樣匆匆。

    𨪜𨪜小綠看著她的背影有些不悅的說，「主子一片好心，偏有人當成驢肝肺！自己要尋死就罷了，還要拉著旁人。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𨪜𨪜「小綠，別胡說！」伊然低聲斥責道，心裡也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更大的風暴在後面，而她似乎也越來越難以回到那種平靜的生活。

    𨪜𨪜喝完湯已近晌午了，肚子也不是太餓，索性連飯也沒有吃。出了房間往院子門口看了一眼，已經換了一撥侍衛，卻是一樣的面無表情，筆直的守在門口，連眼都不眨。

    𨪜𨪜打量了一下，伊然幽幽的歎了口氣，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撤去的，也不知道賢雲殿查的結果如何。只怕這個結果，是旁人說什麼便是什麼，輪不到她們來質疑了。

    𨪜𨪜他們，到底……要做些什麼呢？

    𨪜𨪜再看了眼路鶯菲的方向，房門緊閉著，看不到裡面的動靜，便連貼身婢女也是守在門外的，看到伊然朝她們這邊看過來，頷首行禮。只希望她不要做出什麼傻事，伊然歎了口氣，不知道在宮外的伊蘭城是不是已經收到了消息。

    𨪜𨪜憑著他在宮內的手眼神通，應當已經知道了吧。只是不知他又會不會採取什麼措施，宮中現在已經很亂了，更何況，終究明面上還是太后在掌管，他一個外戚，怕是不方便參與的吧。

    𨪜𨪜不過，他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女兒，就這樣被別人拔釘子一樣拔去的。伊然現在只能坐等，等待一個時機。

    𨪜𨪜在此之前……她還是去睡吧！養足了精神，才好應付接下來的事。而在這個時候，秦旭飛出於避諱也不可能來見她的，唉，當初只想著入了宮以後失寵可以輕鬆做米蟲，哪裡想得到，這其中的複雜不及她想像的萬分之一。

    𨪜𨪜原來，做一個米蟲也是那麼不容易的。想要踏實的睡覺，就要先將會讓你永遠睡過去的隱患都除了，才能睡得踏實。

    𨪜𨪜躺在床上一直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便聽到院子裡有一些喧嘩的聲音，正納悶誰這麼大膽敢在這個時候闖入西鳶宮的時候，就聽到有人拍門的聲音——不是小綠。

    𨪜𨪜她只得再次爬起來隨意套上一件外衫，這才打開了門。面前站著一個侍衛，看上去有點眼熟，愣了一下發現正是原先守在院子門口的其中一個。

    𨪜𨪜他見伊然顯然是剛起床的模樣，一時也有些尷尬，訕訕的說，「伊婕妤，太后有旨，請您去慈寧宮。」

    𨪜𨪜「是只有我，還是所有人？」伊然頓了頓問道，盡量平靜的看著他。

    𨪜𨪜「所有的主子都去。」他垂下眼恭敬的回答道。

    𨪜𨪜伊然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點頭道，「我的婢女呢，讓她進來伺候我梳洗，你等一下！」

    𨪜𨪜「主子。」小綠從侍衛身後走了出來，進屋將門給關上，伊然衝門外使了個眼色，然後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道，「若是有機會傳話給我父親，讓他萬勿輕舉妄動！」

    𨪜𨪜小綠點了點頭，替她穿戴好衣物，然後輕聲道，「主子，自個兒小心！」

    𨪜𨪜伊然笑了笑，抬起頭走出屋子對侍衛道，「走吧！」

審查的結果

    𨪜𨪜算起來，伊然是第三次來到慈寧宮了。

    𨪜𨪜還記得第一次，太后假模假樣的跟她說了一番大道理；第二次，什麼不提先上來一頓板子；這是第三次，只是不知道這一次能否躲過這一劫。

    𨪜𨪜伊然逐漸開始有些明白伊蘭城的想法了，在這樣的環境下，即便你不害人，也要時刻提防著別人來害你。若不是她有個丞相父親在背後撐腰，只怕早已埋在宮裡不知哪個角落了，正因為她是丞相的女兒，是伊家的女兒，所以才會沒有這麼乾脆的對她下手。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一頓板子倒是客氣了，若沒有這後台，只怕連小命都丟了。

    𨪜𨪜這是伊然第一次在慈寧宮見到這麼多的人，雖然整個大堂鴉雀無聲，卻能在每個人的臉上找到相同的擔憂。

    𨪜𨪜和做沒做過什麼虧心事無關，後宮和朝堂一樣，對於這樣的加害皇子之事，向來是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更何況，這次受傷的是太后的親侄女，只怕事態就沒有那麼簡單了。人人岌岌可危，都在等待著那個宣判，卻又害怕那個宣判。

    𨪜𨪜「太后駕到！」隨著一聲尖細的太監嗓音，太后緩步從偏廳走了出來，威嚴的走到當中正座落座。

    𨪜𨪜伊然與其他人一同俯身道，「臣妾等給太后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𨪜𨪜太后點了點頭，淡淡的說了一聲，「平身！」

    𨪜𨪜眾人起身，皆恭順的低著頭，一時靜默無言。所有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眼睛只望著面前腳尖的地，生怕一個不甚就被拉出來做了炮灰。

    𨪜𨪜「賢妃娘娘，淑妃娘娘駕到——」突然，那個尖細的嗓音又響了起來，冷不防嚇了伊然一跳。定了定神，心中卻有些疑惑，淑妃來了，賀蘭芷也來了，難道說，是來一起宣佈結果的嗎？

    𨪜𨪜「臣妾拜見太后！」她依舊是軟軟的聲音，透著些無力。

    𨪜𨪜太后連忙道，「你就是不聽話，身子剛好一些，還虛得很，怎麼就能下床了呢！回頭落了病根！」

    𨪜𨪜「臣妾已經勸過了，可是妹妹堅持要來。」淑妃柔聲道。

    𨪜𨪜賀蘭芷不疾不徐的說道，「聽聞太后已經查出了結果，臣妾自當來聽上一聽，為自己的皇兒討回個公道！」

    𨪜𨪜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話音重重的落下，每一個字都彷彿敲擊在人的心裡，讓人心中不由一凜。

    𨪜𨪜「好吧，給賢妃放一個軟墊。」太后轉頭吩咐道，然後看著賀蘭芷在她身畔坐了下來，淑妃則在下座坐了下來，她這才轉眸看向座下的眾人。

    𨪜𨪜目光掃視處，無不低頭垂目，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𨪜𨪜太后冷冷一哼，開口道，「這會子都裝起老實來了！可當時，怎麼竟能做下這樣的事？」

    𨪜𨪜聲音一沉，所有的人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齊聲道，「請太后息怒，臣妾等有罪！」

    𨪜𨪜「現在知道有罪了？當初做的時候就沒想到過嗎？」緩了緩，又接著說道，「當然，你們大部分的人，是委屈了兩日，不過，這也是那個心腸歹毒的人所連累的，若有什麼氣，什麼恨，也不要怨哀家，哀家原也不想讓你們如此驚惶。」

    𨪜𨪜「太后言重！」眾人齊聲答道，伊然在心裡揣測著她說這一番話的用意。不急著將那人是誰推出來，反而先說上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將眾人被軟禁兩日的怨氣輕描淡寫的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當真是夠絕！

    𨪜𨪜「言不言重，你們心裡有數！雖說哀家管著後宮，終究算是你們的長輩，並不想見你們互相之間如此算計，更何況，還是下這樣的毒手！縱使哀家想給她一個機會，卻也不能容下這等卑鄙的伎倆！」整個大殿只能聽到她的聲音來回震盪，賀蘭芷一直默然不語的坐在太后身旁，偶爾輕輕咳嗽兩聲，似乎身體真的不太好。

    𨪜𨪜伊然與其他人一樣不敢抬眼，跪在地上的雙腿有些酸麻，心裡卻突然覺得她不妨把查處的結果直接說出來算了，與其每個人都惶惶不可終日，不如索性說個明白痛快！如果當真要將這盆髒水倒在自己的頭上，也好早做打算。她倒要看看，如果是算計，到底是誰在算計，如果是栽贓，倒是怎麼個栽贓法！

    𨪜𨪜這樣思量著，太后的廢話也剛好說完，端起茶杯幽幽的說了一句，「好了，多餘的話，哀家也不想多說了！如今，結果已經出來了，不過，念在你們侍奉皇帝一場，哀家想給她個機會。自己站出來，哀家可以給個寬大處理，若不然……」

    𨪜𨪜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她一手揭開杯蓋，輕輕的吹著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眼皮垂下，看上去似漫不經心。

    𨪜𨪜一時間，整個大殿又陷入了難言的沉默之中。沒有人敢說話，更沒有人敢站出來。沒做過的不會站出來尋死，做過的更不會站出來承認。誰也不知道太后是真的有證據有把握，還只是詐一詐，嚇唬眾人。

    𨪜𨪜約莫過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依然沒有人肯站出來。淑妃沒有說話，賀蘭芷也沒有說話，坐著的三個人都如旁觀者一般，冷冷的看著這些跪著的人。那一瞬間，伊然突然感覺到一種差距，她們是一條戰線的，此刻，她終於頓悟。

    𨪜𨪜無論淑妃是真心還是假意，起碼明面上，她們都是一個陣營裡的。

    𨪜𨪜「啪！」杯子落地，頃刻間碎裂成千萬片，茶水四濺。

    𨪜𨪜「都不說是嗎？」太后的聲音猶如三九寒天，冰冷徹骨，「都不肯站出來是嗎？」

    𨪜𨪜依然是一片沉默，只是每個人的頭都埋得更深了。伊然不自覺的用手攥緊了掌心的裙子，她明白，暴風雨很快就要來了。

    𨪜𨪜果然，太后一個個掃視過去，目光凌厲無比，突然停了下來，冷聲道，「林才人？還不站出來？」

    𨪜𨪜被點到的林才人渾身抖了一抖，接著整個人如篩糠一般癱倒在地，「太后明鑒，臣妾是冤枉的！」

    𨪜𨪜「你冤枉？天下竟沒清白人了！」太后冷笑著，目光陡然一轉，看向伊然的身側。

暗潮狂洶湧

    𨪜𨪜「太后，臣妾什麼都沒有做啊，臣妾是冤枉的，太后……賢妃娘娘……」見求太后沒用，轉而又去求賀蘭芷。

    𨪜𨪜伊然垂著頭靜靜聽著，其實冤不冤枉已經無關緊要了，如果要治一個人的罪，必然是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這個林才人似乎並沒怎麼聽說過，她又為什麼要加害賀蘭芷呢？難道她蠢到不要命了嗎？

    𨪜𨪜「啪！」一個香包扔在了地上，賀蘭芷撫著額頭略有些疲憊的說，「這個，是前幾日你送給本宮的，沒錯吧？」

    𨪜𨪜「是！」她看著面前那個香包，臉色變幻未定。

    𨪜𨪜「那便是了！」太后一挑眉，「裡面有不明填充物，太醫已經查明是藏紅花。」

    𨪜𨪜話音一落，林才人便驚恐的瞪大了雙眼，連聲尖叫不可能。其他的人則倒抽一口冷氣，深宮中，誰都知道藏紅花是落胎的禁藥，林才人送的香包裡卻有這個，意味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了。

    𨪜𨪜「好，你不承認是嗎？」太后唇角勾起一絲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面上透著一股森寒，「把她拖下去，大理寺查辦！」

    𨪜𨪜「不，我不去……」彷彿見鬼一般，林才人尖嘯的叫了起來，拚命的掙扎，試圖逃出侍衛的鉗制，不過誰都知道，那只是徒勞。

    𨪜𨪜大理寺的酷刑是出了名的，進了那裡，即便不死也會被折磨掉半條命，到了那裡的人，只盼著一死能夠解脫，死，在那裡竟成了一種奢求。

    𨪜𨪜「那你，認不認罪？」示意侍衛停下手來，太后擺弄著指甲看向她。

    𨪜𨪜「臣……臣妾冤枉！」她已經哭得滿臉都是眼淚，可還是不肯認罪，「太后，臣妾冤枉啊！香包乃臣妾親手所縫製，裡面怎麼會有藏紅花，真的沒有啊！」

    𨪜𨪜她這樣說，賀蘭芷冷笑一聲，「這麼說，難不成是本宮冤枉了你？難不成，是本宮自己放的不成？」

    𨪜𨪜「臣……臣妾沒有這麼說，臣妾不敢！」林才人連連搖頭，她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𨪜𨪜「你還有什麼不敢的，賤人！拉下去！」太后大喝一聲，原本鉗制住林才人的侍衛很快動手將她拖出了殿外。

    𨪜𨪜她仍在嚷嚷著，「臣妾冤枉，太后明察！」

    𨪜𨪜「林才人大膽妄為，已經給你們一個警戒了。」看向餘下眾人，太后拖長了聲音，緩慢的說道，「那麼……還有誰，就自己站出來吧！」

    𨪜𨪜還有？每個人的心中都是如此做想，看著林才人被拉了出去，原以為此事到此結束，可這樣一聽，事情還遠遠沒有完，又或者，只是一個開始。

    𨪜𨪜「怎麼，難不成要哀家一個一個的點名嗎？」一雙眸子迸射出凌厲的光芒，太后原本慵懶的神態一掃而光，所有的人都垂著頭，並不知她在看誰，亦或誰都沒看。每個人都如鋒芒在背，瑟瑟發抖不敢張望。

    𨪜𨪜見還是沒有人出聲，太后剛要開口，賀蘭芷輕咳了一聲道，「太后，臣妾有幾句話想說。」

    𨪜𨪜太后點了點頭，她便看了看下面跪著的那些人，依舊是一貫輕輕柔柔的聲音，「我平素待你們，都如自己姐妹一般，從未曾想，會有今日這一天。憑心而論，我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面的，但是若不追查下去，上對不起太后的一番苦心，下對不起我那夭折的皇兒。今日，太后也給足了姐妹們面子，讓她主動站出來，並不是想給誰一個難堪，也不過是想給她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她卻如此辜負太后的好意，本宮的苦心，那麼，也就莫怪本宮翻臉無情了！」

    𨪜𨪜話音落地，她頓了頓，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些人，似乎在等待一個答案。然而，難耐的靜默以後，依然沒有人站出來，還是一個個低垂的腦袋。

    𨪜𨪜長長的歎了口氣，賀蘭芷忽而朗聲道，「路美人，本宮與你原是同期的選女，也同住西鳶宮多日，對你一向以姐妹待之。如今，你卻為何要下如此手段？」

    𨪜𨪜這話不止是路鶯菲，伊然也是心內一驚，下意識的忘了規矩，抬起頭看向賀蘭芷。

    𨪜𨪜只見她一臉悲憤之色，怒目而視路鶯菲的方向，那目光，那神情，分明就是在指責一個儈子手。

    𨪜𨪜路鶯菲大驚之下，抬頭憤然道，「你血口噴人！」

    𨪜𨪜「放肆！」太后低喝一聲，「在哀家面前，誰敢血口噴人！誰又敢胡言！」

    𨪜𨪜咬住嘴唇，路鶯菲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都在顫抖，胸膛劇烈的起伏，顯然也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只是受了太后的訓斥，一時噤聲沒再開口。

    𨪜𨪜「血口噴人？」賀蘭芷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卻有些淒慘，「我倒希望自己是血口噴人，也不願意相信一個屋簷下多日的好姐妹，會這樣狠心！」

    𨪜𨪜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淑妃終於開口了，「昨兒，太醫在路美人送給賀蘭芷的靈芝裡查出了落胎藥。」

    𨪜𨪜「不可能！」路鶯菲突然大吼一聲，緊接著似乎反應過來什麼一般，「都是你們設計好的，陰謀，完全是個陰謀！」

    𨪜𨪜「放肆！」太后打斷了她的話，「太放肆了！路美人，你質疑賢妃，難道也質疑哀家嗎？陰謀，你倒說說看，是什麼陰謀？」

    𨪜𨪜路鶯菲冷笑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冷眼橫看著她們。

    𨪜𨪜「若不是看在你父路將軍戰功赫赫的份上，早已將你關押大牢，豈容得你如此囂張！」太后怒瞪著她，滿臉不悅，「平素就傲慢自大，今日居然還敢出言犯上，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𨪜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路鶯菲輕嗤一聲，顯然很是不屑。

    𨪜𨪜伊然皺了皺眉，現在的局勢有些複雜，路鶯菲也明白有父親做靠山，她們縱使想將她治罪，也要顧忌幾分，而太后也不會容得她這樣藐視自己的權威。

    𨪜𨪜只是有一點她不明白，如果誠如路鶯菲所說是個陰謀，那麼，為什麼選擇的是她？她甚至沒有真正出現過在皇帝的侍寢名冊上，那麼，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秦旭飛插手

    𨪜𨪜「看來，你是不打算認罪了？」太后只是用眼角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其實在伊然看來，路鶯菲認不認罪已經不重要了，她們已經下了定論，不是嗎？

    𨪜𨪜果然，路鶯菲也深諳這一點，冷笑道「我根本無罪，何來認罪！」

    𨪜𨪜賀蘭芷和淑妃只是靜默的看著，不發一言。至此刻，也沒有人來為她說清，她原本人緣就不好，此刻更是沒有什麼指望。她轉眼看了一圈，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很好，所謂大難臨頭，各掃門前雪原來如此！」

    𨪜𨪜接著矛頭一轉，看向太后等人，揚眉笑道，「好吧，你們若認定我有罪，就把我交給大理寺好了！待我父親知曉此事，再做定論！」

    𨪜𨪜言語間，甚為傲慢。伊然從這一刻起，突然有些欣賞她了。或許她是傲慢了些，任性了些，卻活得如此灑脫，她為自己而活，一直在追求著她所要的，縱使沒有得到，她又有什麼過錯呢！

    𨪜𨪜太后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見此情形，伊然忍不住想要站出來為路鶯菲說兩句話，卻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不知太后審訊的結果如何？」

    𨪜𨪜她渾身身子一僵，與其他人包括上位的賀蘭芷和淑妃一起叩首道，「恭迎皇上聖駕！」

    𨪜𨪜秦旭飛大步走到殿正中，然後靜靜的掃視了一圈，才轉身對賀蘭芷道，「賢妃也在，不好好養身子，跑到這裡做什麼？」

    𨪜𨪜言語中，頗有責怪的意味。

    𨪜𨪜賀蘭芷忙道，「臣妾聽聞太后在此審查，妾也想知道究竟是誰害死了皇兒！」

    𨪜𨪜「你想知道？你心中，不是已經有了定論了嗎？」他一臉平靜的說道，賀蘭芷臉色頓時有些訕訕，連太后也有些掛不住面子。

    𨪜𨪜「皇上此行，也是來看結果的吧？」太后輕咳兩聲說道，「那麼，不妨坐下來看一看，看看害了皇家血脈的兇手究竟是何面目。」

    𨪜𨪜「哦？」秦旭飛應了一聲，似乎很漠然，不過卻在太后身側的位置坐了下來，漫不經心的抬眼，懶懶道，「那麼，就請太后繼續吧！」

    𨪜𨪜跪著的一眾人心中可謂驚喜交加。有不少人自入宮還沒見過皇上一面，今日有幸終於可以看到自己名義上的夫君，然而，卻是在這樣尷尬的時候，甚至沒有機會好好的妝點自己一番，而且，此事似乎並沒有完，誰也不知，下一個倒霉鬼會不會輪到自己頭上。

    𨪜𨪜路鶯菲站在眾人之中顯得有些突兀，秦旭飛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轉過頭對太后道，「這是……」

    𨪜𨪜聽到問話，伊然偷眼看了眼路鶯菲，只見她的面上竟飛上一抹緋紅，心中有些詫異，她是激動，還是羞惱？

    𨪜𨪜她只在那次與自己換寢伺候過秦旭飛一次，而且下半夜，秦旭飛就丟了她跑到自己房裡來了。然而，這樣一個男人，一個與她有過最親密關係的男人，卻在此刻用最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她，轉頭去問別人她是誰，她的心裡，是什麼樣的滋味。

    𨪜𨪜伊然甚至有些傷感的想，會不會有一天，他也用同樣陌生的眼神看著她，轉頭問別人，「她是誰？」

    𨪜𨪜當然，現在還沒到那一天，也不是她傷感的時候，太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冥想，「這是西鳶宮的路美人，路戰將軍的女兒。」頓了頓，接著說道，「也是——這件事的兇手！」

    𨪜𨪜路鶯菲咬了咬唇，眼神甚至有些怨恨的瞪著太后，卻沒有回嘴。

    𨪜𨪜「是這樣？」秦旭飛是用疑問的語氣問出來的，他又看向路鶯菲，再次深深打量了一下，路鶯菲望向他的眸子竟沁出些淚意。

    𨪜𨪜「路美人，既然你是路大將軍的女兒，想來也是明事理懂進退的，為何今日，做下此等大逆不道陰險惡毒之事？」問話的是秦旭飛，不過不知為什麼，伊然卻聽不出責備的味道。

    𨪜𨪜「回稟皇上，臣妾冤枉。斷沒有做那無恥下作之事，定是有奸人陷害，還望皇上明察！」路鶯菲跪了下來，目光堅定毫不躲閃。

    𨪜𨪜秦旭飛點了點頭，又對太后道，「太后，可有什麼證據？如今，你們所指的『犯人』不承認呢！」

    𨪜𨪜「當然有！」太后給了賀蘭芷一個眼色，她立刻柔聲道，「皇上，昨日太醫查出路美人送來的上等靈芝中夾雜著落胎的藥，所以……」

    𨪜𨪜「這樣……」秦旭飛若有所思，「那麼路美人又有何解釋？」

    𨪜𨪜「靈芝乃是臣妾的父親所贈，塞外的上等靈芝，原是給臣妾補身子用的，好心送了賢妃娘娘，卻不想引此橫禍。」路鶯菲斬釘截鐵的說道，「臣妾沒有下毒，是被冤枉的！」

    𨪜𨪜秦旭飛有些為難的看向太后，「喏，路美人說的如此堅定，太后可還有其他證據？」

    𨪜𨪜「還要什麼證據？她說沒有，可是事實俱在！」太后冷笑著說道。

    𨪜𨪜伊然一直在心中思量，秦旭飛絕不是沒有主見別人說什麼都信的主兒，相反，他精明的要命，那麼現在的表現說明——他也並不相信路鶯菲是兇手，然而又不得不給太后面子，不能當眾反駁她。可是，這樣下去，豈不是會一直僵持著。

    𨪜𨪜想到這裡，伊然站出來一步，然後跪下柔聲道，「皇上，太后，那天臣妾與路美人一同去朝賀賢妃娘娘，請容臣妾說一句。若說靈芝有問題，也並非一定就是路美人做下的。那日送完靈芝以後，想必從收藏到燉制，都經過了不少人之手，斗膽問一句，那些人，是否都已經查問過？」

    𨪜𨪜「伊婕妤此話，是質疑本宮手下的人？」賀蘭芷淺笑著開口，目光卻是冷冷的。

    𨪜𨪜伊然抬起頭看向她，發現她已經失了一貫那種親善甜美的笑容，露出了冷厲的一面。心裡不由得輕笑，要露出真面目了麼？

要重申此案

    𨪜𨪜「並非質疑。」伊然朗聲道，「只是宮內人多手雜也是大家都知道的，難保不會有那麼一兩條臭魚混跡其中，既然路美人有嫌疑，那麼所有經手過靈芝的人應當都有嫌疑，何不徹查一下呢？」

    𨪜𨪜賀蘭芷眉梢一挑，頗有些不悅，只是還未及開口，一旁的秦旭飛便道，「伊婕妤此話也很有道理啊，要不，就從賢雲殿開始徹查吧！」

    𨪜𨪜「皇上……」沒料到他會這樣說，賀蘭芷輕喚一聲，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𨪜𨪜「既然如此，就依皇上的意思去辦吧！」太后沉著臉，但是言語間倒是附和了秦旭飛的意思，順勢給了賀蘭芷一個眼色，「只是，怕會引起宮內人心恐慌吧！」

    𨪜𨪜賀蘭芷連忙道，「是啊！賢雲殿上下多少人呢，如果這樣徹查，怕是要查上好幾天。更何況，臣妾身邊的人都是皇上和太后選派來的，應當不會有問題的。」

    𨪜𨪜見秦旭飛沉默不語，伊然接著道，「其實也不麻煩。雖然賢雲殿上上下下很多人，但是若能有下手的機會，也不過是貼身伺候娘娘的幾個人而已。把她們叫出來問一問，至於說不會有問題，所謂人心隔肚皮，方纔的林才人又何嘗不是太后與皇上選過的，怎知娘娘身邊的人就不會被人收買？」

    𨪜𨪜她言之鑿鑿，讓人無從反駁，路鶯菲朝她投去了感激的一撇，她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這樣的情形下，會有人站出來為她說話，而且那個人會是她！！

    𨪜𨪜一直以來，她對伊然有著不滿和嫉恨，總覺得從一開始，是她奪走了屬於自己的榮耀，奪走了那個男人的目光。

    𨪜𨪜然而，正是這個她恨了許久的人，卻是今日唯一肯站出來幫她說上一句話的人。

    𨪜𨪜無論她有什麼樣的芥蒂，此刻，至少在這一刻，也都放下了。

    𨪜𨪜不過，伊然的這些話贏得了路鶯菲的感激，卻也引得太后和賀蘭芷的不悅。太后則是繃著臉直接道，「誰給你這樣的膽子在這胡說八道，難不成其中有什麼隱情，才一再為人分辯？」

    𨪜𨪜言下之意，伊然或許就是路鶯菲的同夥，才會一再幫她說話，為她洗清罪責。無所謂了，伊然想。即便她今日不幫路鶯菲，早晚這事也會輪到她的頭上，或許有一天，她會比今日的路鶯菲所面對的局面要更殘酷。

    𨪜𨪜「回太后……」她深深的叩首，行了個標準的宮禮，「臣妾並無心頂撞太后，只是就事論事。這件事不僅事關皇家血脈，也關乎後宮眾多姐妹。兇手當然不能放過，但也不應因此冤枉或者錯判。相信這也不是太后和皇上樂於見到的。」

    𨪜𨪜太后一時語塞，秦旭飛倒是笑了起來。本來氣氛是很壓抑的，他這一笑，不但沒有化解壓抑的氛圍，反而讓其他人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皇上為什麼會突然笑起來，到底是喜是憂。

    𨪜𨪜「伊婕妤說得很有道理啊，倒是讓朕不得不親自徹查了！」他收住笑，淡淡然說道。

    𨪜𨪜此話一出口，賀蘭芷立時變了臉色，太后也怔住了。

    𨪜𨪜片刻，太后陰冷冷的說道，「皇上這是不信任哀家嗎？若如此，哀家再執掌這後宮也沒有什麼威信了，不若退居隱業寺吃齋念佛了度殘生！」

    𨪜𨪜秦旭飛也沒有驚慌，只是微笑著說道，「太后也不必多心。朕怎麼會不相信太后呢，只是如今這事關乎朕的愛妃，朕夭折的皇子，如今又莫衷一是各有辯詞。礙於太后和賢妃的關係，未免後宮與朝堂有人指責太后偏頗，有損太后的威信，不若朕親自審查！」

    𨪜𨪜他這樣說，有理有據，讓太后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忽而轉過頭對一直沉默的賀蘭芷道，「愛妃臉色不太好，是身體不適，還是對此事有異議？」

    𨪜𨪜「沒……沒有！」賀蘭芷搖了搖頭，「臣妾大病初癒，坐了這會兒，身體有些不太舒服。」

    𨪜𨪜「哦！」秦旭飛點了點頭，「那麼，愛妃便先回賢雲殿休息吧！淑妃最近與賢妃走動很勤快啊，這樣也好。朕國事繁忙，賢妃如今身心受創，照顧賢妃的事就交給愛妃了！若是有什麼差池，朕可不饒你哦！」

    𨪜𨪜雖然是半開玩笑的說，卻也讓淑妃臉色一凜，肅容道，「臣妾……遵旨！」

    𨪜𨪜「其餘各人也都回各宮吧，這件事，朕自會派人去查。大家也不必驚惶，沒有做錯事，朕自然不會冤枉任何一人，當然，若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朕也不會放過！」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

    𨪜𨪜所有人都俯身叩首道，「皇上聖明！」

    𨪜𨪜「可是皇上，如果不派人看守，恐有人會私下傳遞消息，毀滅證物！」太后有些不滿的說道。

    𨪜𨪜秦旭飛衝她露出一個儘管放心的笑容，「太后放心，朕自會派人查此事，若是有人膽敢不怕死，就儘管嘗試一下好了！」

    𨪜𨪜唇角還帶著淺笑，聲音卻壓低壓沉了，讓人聽得心中不由得發寒。

    𨪜𨪜不過，伊然心裡倒是踏實了許多。若是秦旭飛來查這件事，起碼應該不會偏頗任何一個人。

    𨪜𨪜顯然，路鶯菲也是鬆了一口氣的。即便賀蘭芷再不甘心，卻也不能當中忤逆皇上的意思，只得在淑妃的陪伴下拜別了太后和皇上，緩緩走出慈寧宮。

    𨪜𨪜經過伊然和路鶯菲身邊時，側頭看了她們一眼，眼神中頗有些深沉的意味。伊然只當沒看到，路鶯菲則毫不客氣的回瞪過去。

    𨪜𨪜「好了，也都別打擾太后休息了！都回自己的宮去吧，朕也要休息一下了！」秦旭飛揮了揮手，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𨪜𨪜太后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忍住了，拂袖往臥房走去。

    𨪜𨪜一直俯在地上的伊然總算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站起身卻發現雙腿都已經麻木了，險些跌了一跤。手卻被人扶住了，抬眼一看，正是路鶯菲。

    𨪜𨪜她沖伊然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激。伊然回她一個笑容，表示並不介意，兩人相攜出了慈寧宮的大門，一時竟覺得恍如兩重天。

路鶯菲之死

    𨪜𨪜「今日……多謝！」回到西鳶宮，路鶯菲靜默許久後，這是第一句話。

    𨪜𨪜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對於她來說，卻也算是一種突破了。她是任性慣了，驕傲慣了的一個人，從不向人道歉，更從不向人道謝。如今，卻是誠心誠意說出這兩個字。

    𨪜𨪜伊然知她經過這番，心性也會有所成長，只是微微笑著說，「姐姐多禮了，原也是應該的！」

    𨪜𨪜「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她忍不住開口將心中的疑問問出。

    𨪜𨪜其實現在在私底下仔細想想，也難怪所有的人都會毫不猶豫相信賀蘭芷的指認，她一向眼高於頂，和賀蘭芷的矛盾也是由來已遠，加上賀蘭芷一貫的好人緣，也不怪別人會這麼想。歎只歎人心冷漠，總是容易被表象所欺騙。

    𨪜𨪜伊然搖搖頭，「我相不相信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相不相信自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該做什麼。」

    𨪜𨪜「早晚，會讓她們付出今日的代價！」路鶯菲咬著牙，有些發狠的說。

    𨪜𨪜「噓……」伊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有些話只能念在心底，有些話，連想都別去想。」

    𨪜𨪜路鶯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次是一心想讓我死啊，好在父親這會兒應該收到消息了，到時候看她們誰敢動我！再說了，還有皇上……皇上……」

    𨪜𨪜提到秦旭飛，她的眸子閃了閃，又黯淡下去。

    𨪜𨪜見她這樣，伊然頗有些感慨，卻又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略有些心驚於她方纔那句話。她的父親已經收到消息了？整件事前兩日徹查起就一直是封鎖了任何可以傳遞的通道的，她如何傳遞的消息，路戰又是怎麼收到的？即便收到，路戰遠在邊關又能幫的上什麼忙，為何她如此篤定？

    𨪜𨪜「天色不早了，這幾日淨折騰這件事了，都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我回去沐浴睡了，你也早些休息。他日若能翻身，我路鶯菲定不忘你今日一言之恩！」她眉眼間又恢復了以往的自信和神采。

    𨪜𨪜伊然原是擔心她會過激做出什麼事，現在看來，起碼她現在的情緒是很平穩了，於是點點頭道，「也好！好好洗個澡睡一覺，這件事既然有皇上來徹查，也不必再去想那許多。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最主要的。」

    𨪜𨪜路鶯菲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道，「起先，我是有些恨你的，現在不了！」

    𨪜𨪜只淡淡的說了那麼句話，語氣中的份量卻和被她所握緊的手感受到的一樣。看著她的身影走出房門，逐漸溶入月色之中。

    𨪜𨪜—————————————夜幕下的分割線—————————————————

    𨪜𨪜夜色深沉。

    𨪜𨪜經過了幾日的折騰，每個人都有些疲倦了，整個西鳶宮此刻陷入久違的寧靜之中，靜謐的連秋蟬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𨪜𨪜本已陷入沉睡中的伊然不知為什麼突然驚醒過來，身上有些涼，摸了摸，竟是一手的汗。她記憶裡，從來沒有做過噩夢，可是今晚，她這樣從噩夢中醒來，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感覺。

    𨪜𨪜忽而聽到窗外似乎有人敲了敲窗子，頓時警覺的低喝道，「誰？！」

    𨪜𨪜那聲音似乎又沒有了，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彷彿那只是她的錯覺。

    𨪜𨪜她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了一會兒，好像確實沒有什麼聲音，摸了摸額頭，也只懷疑是自己犯迷糊，心裡怦怦跳得厲害，撫著胸口剛想躺下來再瞇一會兒，忽然又聽到那個聲音，而且，這次是連續的。

    𨪜𨪜「篤篤……」聲音雖然不大，卻在這樣的深夜裡顯得很突兀。

    𨪜𨪜伊然整個人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大喝一聲，「到底是誰在外面裝神弄鬼？！」

    𨪜𨪜說著，便從床上跳了下來，衝到門口忽地拉開門，赤著腳連鞋襪都沒有穿，就這樣站在房門口，四下裡張望。

    𨪜𨪜門外，空無一人。

    𨪜𨪜「主子，出什麼事了？」小綠聞聲而來，身上也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顯然，是被她的叫聲給驚醒的。

    𨪜𨪜「好像有人。」伊然皺著眉頭說，仔細的看了看周圍，確實買看見一個人影。

    𨪜𨪜小綠揉著眼睛四處張望了一下，有些迷惑的說，「哪裡有什麼人啊！這三更半夜的，誰會跑到咱們西鳶宮來，主子，這裡是皇宮耶，哪兒會那麼容易讓人進來的！」

    𨪜𨪜伊然想了想，也確實是那麼回事，也許是自己多心了。正要轉頭回房，卻瞟見對面路鶯菲的房間燭火還亮著。這麼晚了，她還沒有睡嗎？

    𨪜𨪜心中有些疑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探視一下，也許她也聽到了什麼動靜沒睡呢？

    𨪜𨪜於是大步走向路鶯菲的房間，甚至沒轉頭去穿下鞋襪，不知為什麼，她心裡總是有些隱隱的不安，那種感覺讓她有些張皇，一顆心總是不安定的亂跳。

    𨪜𨪜敲了敲門，輕聲道，「路美人，你睡了嗎？」

    𨪜𨪜房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回應。

    𨪜𨪜小綠緊追了兩步，已經看到伊然赤著腳，便道，「主子當心著了涼，沒人回答，路美人想是睡了，忘了熄燭火吧！」

    𨪜𨪜話雖如此，伊然總覺得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敲了敲門道，「路姐姐……」

    𨪜𨪜這次，敲門的手重了些，門居然應聲而開。

    𨪜𨪜一陣風順著門縫灌了進去，燭火搖曳了幾下，一股寒意襲來。

    𨪜𨪜伊然腦中突然有些發寒，一伸手將門大推開，眼睛霎時睜大，連連後退兩步，同時，聽到了身後小綠驚恐的尖叫聲。

    𨪜𨪜路鶯菲身著中衣，高高掛在房樑上，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