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養子》作者:末飛【完結】

文案

在十八歲生日之後,我一直處於莫名的時空旅行狀態,這一刻在1999年的南京,下一刻也許就在2010年的上海。

沒有人記得我,每次穿越之後,時間會洗刷所有人的記憶。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

直到2001年,我救下了一個叫陳雲霄的男孩兒。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幾個月之後的2004年,陳雲霄竟然準確無誤的認出了我。時間洗刷了所有人的記憶,但獨獨他記得我。

再次穿越到2022年,已成為黑道老大的陳雲霄卻因情人的突然失蹤丟失重要文件而被捕。

這一次,我決定回到1996年,改變一些什麼。

因為2022年,陳雲霄突然消失了的那個情人叫做張周。

而我?就是張周。



作者提示:狗血大渣文,渣渣渣,雷者繞道。

封面由賞飯罰餓友情讚助~~

關於96年電腦這個,真不是bug,張周還有個空間呢~~時空文僅圖一樂,切莫當真,乖~~

親們,這文周二開V,當日三更,V前沒爬上月榜表示很遺憾很傷心5555555,好了,不管怎麼說要V了,謝謝一直以來親們的支持和鼓勵,我會努力寫好這篇大渣文的,讓你們從身都心都感到渣渣渣!!!
相信V章之後的一些設定能讓大家豁然開朗原來搞這麼多旅行者是作者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你確定不是設定崩掉麼?→ →




內容標簽: 重生 黑幫情仇

搜索關鍵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本帖最後由 Akira 於 2013-4-3 07:59 編輯 ]
評論(39)



001

  我叫張周,性別男,孤兒。
  
  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今年有多大,和大多數穿越的人不一樣,在我十八歲生日之後,我一直處於不停的時空混亂狀態,說白了,我就是在不停的穿越。
  
  也許這一刻我在1998年的南京,下一刻我會在2019年的上海,這種無意識的時空混亂曾經讓我一度感到迷茫而恐懼,我甚至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在我十八歲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不停的時空旅行,今天在1999年的上海,一個月之後就在2000年的北京,再過兩個月又可能在2001年的南京……總之各種混亂。
  
  一開始的時候我很迷茫,不停的穿越讓我沒有固定的身份工作,我沒有親人更加沒有朋友,我睡過橋洞睡過地鐵站,吃過雜草也吃過別人剩下不要的饅頭,在工地搬過磚頭也在幼稚園的廚房裡打過雜……不過我始終叫張周,何時何地隨便誰問我叫什麼名字,我都告訴他,我叫張周。
  
  而很長一段時間過後我終於找出了自己穿越的規律,穿越的時間與地點並不固定,但我穿越的時間卻一直是在1999年到2022年這之間。於是我開始想辦法賺錢,在06年的時候股市一片走紅,於是當我在05年的時候,我便用隨身攜帶的幾根金條換了錢,問一個很老實的大學生借了身份證,買了好幾支之後會大漲的股票。果然那之後的06年我狠賺了一把,塞了一萬塊錢給那個大學生,退出股市。在99年的時候將所有的錢換成金條,寄放在一家很大的私人保險公司,那家保險公司很奇怪,他並不用身份證筆跡驗證,而是用先進的虹膜掃描,所以我很放心的將自己所有的金條送了進去,只留少數的現金放在身上。以後每次穿越旅行,缺錢的時候我都會去那家保險公司,而他們的主管年年都換,所以我並不擔心有任何問題。
  
  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模式下活了多久,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加沒有愛人,我似乎始終就是一個人,不停的時空穿梭不停的穿越不停地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他們是我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我也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而且好笑的是,我曾經故意沿著時間的順序去找尋那些人,可他們似乎都不記得我了,我去套話,問他們時候記得幾幾年認識的張周?他們無一不是搖頭說從來不認識。
  
  於是我開始相信,這樣的時空旅行就如同一次洗牌,每穿越一次,所有的牌都會被重新打亂重新洗刷。黑桃K也許還是黑桃K,但那張牌的位置卻已經發生了變化。我還是張周,他們也依舊是他們,可是他們卻再也不記得我了。
  
  為這樣的生活狀況,我曾感到一度崩潰,甚至覺得自己有沒有精神分裂。
  
  但是,就像現在坐在我對面那位年輕的剛剛二十出頭的心理醫生告訴我的那樣,精神分裂症的兩個人格記憶不共用,所以,我百分之百沒有精神分裂,最多就是記憶混亂。
  
  好吧,對於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裡這件事我覺得自己似乎確實有必要解釋一下,但是一想到一方面要讓他相信我其實可以時空旅行確實很困難,另一方面我也不能告訴他,我其實來自2022年,對這個出生自70年代末期的心理學界泰斗而言,這樣的衝擊波,似乎大了點兒。
  
  於是我淡定穿上風衣外套,和他道別,推開這個面積不過二十平米的辦公室的房門。走之前我轉頭,對辦公桌前帶著金絲框眼鏡的年輕男人笑了下,男人抬起略顯稚氣的臉,挑眉頭看我。我笑道:“趙醫生,相信我,2022年的時候,你會是心理學界最優秀的心理諮詢師。”怕自己口氣不夠鄭重,我還專門加了一句:“相信我!”
  
  男人扯起唇角笑得很開心,秀氣的眉峰一挑:“和你浮誇不切實際的讚揚比起來,我更喜歡你錢包裡的紅票子!”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推開門走出去。
  
  是時外面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珠子砸在地上劈里啪啦的響,悶熱的天氣似乎有所緩解。街上幾乎就沒有什麼行人,我站在街道邊矮矮的屋簷下忍住的歎氣,隨後心裡默默罵了一句。
  
  ——我靠哇!有沒有搞錯!!我剛剛還在2009年的北京啊,我還穿著風衣冬褲啊!我還在火鍋店吃火鍋啊!!!老天爺你招呼都不打個就讓我過來了,你好歹也讓我把最後一口羊肉吃完啊好不好!就讓我帶一雙筷子過來算個什麼意思!!我還穿著拖鞋啊!有木有!
  
  我罵完了很淡定的擦了下還帶著羊肉味道的嘴巴,默默從風衣口袋裡抽出那雙筷子扔進了身旁的垃圾筒。然後我走進了街對面的一家男裝店,打算將自己這一生冬衣換成襯衫牛仔褲。
  
  男裝店的小姑娘看到我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半張臉都在抽搐,我抹了把臉上的汗和她說,從內到外按著180的身形挑最便宜的給哥,哥身上沒帶多少錢。
  
  小姑娘半張著嘴巴點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跑開去。我閑著無聊,就邊扯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邊在店裡晃蕩了一下,當看到門店內大大的宣傳標語寫著2001南京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現在我在2001年的南京。
  
  小姑娘拿了裡裡外外一套衣服過來給我,連鞋子都給我準備好了,我笑眯眯地拔上鞋跟和她說:“你們店不是叫海瀾之家麼?怎麼還有……阿迪的沙灘鞋……?”
  
  小姑娘臉一紅,雙手交叉放在前面扭捏一下說:“帥哥,那是我送你的,不算錢,你留個號碼唄?!”
  
  我抹了把臉上的汗,愣了愣,很無奈笑了一下,說哥窮得很,工地搬磚頭的。
  
  小姑娘一愣,說你身上那件冬天的風衣我認識啊,兩萬一件啊!我故作驚訝的長大嘴巴,趕緊將那件冬衣扯到懷裡,一邊找商標一邊大聲驚歎,假惺惺道,啊,這麼貴啊,原來我們工地頭兒這麼有錢啊?他送我那件衣服兩萬啊!?
  
  小姑娘的臉色頓時綠了,我用眼角瞥見那姑娘的臉色不善,紅一陣綠一陣的最後全黑了,她看了看我,後退一步神色便有些冷了下來,我心裡冷笑,作為時空的旅行者我看盡了世間百態,早就將人情世故看透,你這點伎倆還來騙我?
  
  小姑娘這次說話的聲音終於清澈了,不嗲不帶任何感情,我一邊冷笑一邊準備付錢,她伸長了眼睛過來看我的錢包,最後看到我錢包裡只有現金一張卡都沒有的時候竟然翻了個白眼。
  
  我搖搖頭笑笑,付了錢,收據沒要就準備走,那堆衣服我也沒帶著。小姑娘從後面追出來,問我衣服怎麼不要了。我轉身沖她眨眨眼睛,嬉皮一笑道:“其實那外套不值錢,裡面的那件襯衫才值錢。”那姑娘一愣,臉色這次卻是一陣白,店裡其他的導購員縮著脖子嘻嘻哈哈直笑。我笑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推門出去。
  
  雨早就停了,天氣太熱,地上的雨水幹了一半,太陽又慢慢露出了腦袋,我沿著街道慢慢走,路上慢慢又多出了不少人。而現在是2001年的南京,在這之前我曾經在2001年的南京穿越過不少次,所以我熟悉這個城市。
  
  打的去仙林的一個旅館,之前的幾次我都住在那裡,老闆是個年輕人,叫做王小鳴。
  
  推門進去的時候王小鳴抬頭,看到我笑了笑問同學住店?我也笑了笑,我在這裡住了很多次,他卻一次都不記得我,時間洗刷了的牌局,其實只包括他對我的記憶。我眨眨眼睛開玩笑道:“我之前住過,老闆你不記得我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搖了搖頭笑道:“住這裡的學生太多了,不好意思,真不記得。”
  
  我道:“老闆我和你開玩笑你也相信?”
  
  王小鳴桌子一拍,假怒道:“你也不怕我加你房錢?”
  
  算了吧,你不給學生打半折就好事了,然後我要了間二樓最東面的房間,那是我一直以來的棲息地。
  
  然後我就在這件旅店裡住了下來,一住半月,本來以為應該到另一個穿越日了,哪裡知道又過了半月,還是沒動靜!?我就納悶兒了,不會吧,這不會就是要讓我在2001這麼呆著吧?
  
  晚上的時候我穿著條大褲衩去超市買啤酒,沿路吹吹風看看四周的空曠的樹木。2001年的仙林還沒有建好,大學城裡也只有少數幾個學校搬了過來,但是我知道,在2005年之後,整個仙林會有超過七所大學,超市,各樣的商鋪,樓盤,還有地鐵,這裡會是繁華的郊區,學生的天堂,當然也是賺錢的好地方。如果不是我在一個時間只能呆一個月左右,我想我一定會從仙林這塊開始自己的第一桶金。
  
  可是,當天晚上,我卻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從此改變我一生的人。如果命運是雙螺旋結構,那我想,這個人應該是一把鑰匙,打開我的雙螺旋結構,從此改變我了我的命運。
  
  我拎著啤酒邊溜達邊往回走,走到半路的時候卻碰上一夥人在群毆打架,看裝扮似乎不像學生。我不想多管閒事,護著手裡的啤酒走到街的另外一邊。結果那火人打得太熱火太朝天了,竟然沿路往我這裡打了過來。我才看清,好傢伙,那哪裡是群毆啊,明明是單挑啊,不不,是一群揍一個啊好不好!!
  
  沒辦法,我只能拎著啤酒又跑回街對面,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一個男的近乎嘶吼著喊我:“大哥!!”
  
  我:“……”
  
  世界頓時安靜了!

    002

  我能確定,那聲大哥就是喊我的,然而我卻沒有傻到真以為遇上了什麼熟人,時間刷牌,會刪除所有人關於我的記憶。所以我悲催的想,這哪個王八蛋啊,要拿我做靠山?
  
  我懷裡抱著啤酒,心裡默默流淚,轉過身去。昏黃的燈光照在不遠處的一群人身上,他們身上都穿著坎肩T恤,頭髮染成各種黃,我在一群人身上輪番瞄了眼,最後看到他們中央有個男孩兒,穿著一身西服甚至打著領帶,那男孩兒被好幾個人摁著,臉腫成個包子,嘴角和胸口都是血,他抬著頭,倔強的看著我,一雙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著。我猜想,那聲大哥,應該是他喊的。
  
  他沒有再說話,於是所有的人都看著我,看我的反應。我卻是知道,這個男孩兒在賭,賭我會不會幫他。
  
  我歎了口氣,坐到了馬路牙子邊上,拎起一瓶啤酒,用牙齒咬了蓋子咕咚喝了兩口啤酒,揚了揚下巴,指了指那男孩兒道:“他怎麼著你們了?”
  
  那群人一愣,相互看了看,有人站出來怒喝道:“兄弟你哪條道上的?”
  
  我隨口道:“南京西窖口的,怎麼?”
  
  那群人一愣,臉上滿是驚愕,我心裡樂開了花,就知道你們怕西窖口,老子穿越來來回回好幾趟,知道的不比你們多?
  
  剛剛那個開口男的立馬就有巴結的意思:“哦,這位大哥西窖口的?不知道你那路的?”
  
  我笑了笑隨口道:“水路的。有問題?”
  
  “沒有沒有!”那男的搖手,趕緊沖身後人使了個眼色,一群人立馬放開了那男孩兒。男孩兒吐了口氣,整理了下衣服就往我這邊走了過來,我揚起下巴喝了口酒,不經意間打量了他一眼,發現那個男孩兒正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我,嘴角還勾著,似乎在等一場好戲,又似乎在看我怎麼收場!
  
  我一愣,噎了一口酒,大聲咳起來。結果那臭小子竟然還假惺惺跑過來拍我的背:“大哥你還好吧?”
  
  我又咳了幾聲,揮開他的手,老子要被你拍死了!男孩兒卻又把手伸過來,拍了拍我,繼而背對著所有人沖我低聲道:“謝謝你幫我。”
  
  我抬眼看他,假賬又咳了下。他繼續道:“不過,這位大哥,你要怎麼收場?你怎麼看,都不像是西窖口的吧?現在要怎麼收場?”
  
  我翻個白眼兒,這小子倒是聰明。
  
  我推開男孩兒,沖對面的人道:“他怎麼著你們了?一群人打一個人?”
  
  那群人誰都沒吱聲,最後還是剛剛開口的那男的道:“他,他泡了我們大哥的妞!”
  
  我笑噴,感情是情仇啊?我眼角掃過男孩兒豬頭一樣的臉,心裡疑惑著男孩兒應該長得不差,要不然也沒資本去搶人家大哥的女朋友。
  
  我又隨口問道:“你大哥叫什麼?泡了誰家的妞?”說完喝了口酒。
  
  就聽到對面人回道:“我大哥叫趙清山,我們未來嫂子叫周小小。”
  
  “噗……”我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什麼?趙清山?我邊說邊用眼角狠狠瞪我旁邊的臭小子,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頓時就有點後悔,這個趙清山可是個狠角色,未來蘇浙這一快他有半臂江山,可是不久之後黑道裡的風雲人物!
  
  我心裡一遍默默戳自己小人,一邊開始盤算該怎麼收場,對面的人已經說道:“既然這位大哥是西窖口那邊的人,我們也不敢得罪,但是這小子泡了我們大哥的妞……這個……”
  
  我心裡猛歎口氣,隨手將手裡的啤酒瓶扔到地上,站起來:“周小小是吧?周大軍的寶貝疙瘩是吧?”
  
  那人點頭,眼神疑惑。我把旁邊的男孩兒拉過來戳著他的豬頭臉繼續說:“他是誰?小流氓一個是吧?”
  
  那人再點頭,我想了想,趙清山似乎是04年才開始混出樣子的,又道:“你們大哥,最多也就是個小流氓頭子是吧?”
  
  那人皺眉,最後卻還是點頭。於是我道:“這不就得了,按照周小小的地位,其實應該說是她泡了你們大哥,然後又泡了我手上這個小流氓……”說著我轉頭挑眉頭又戳了戳手裡的豬頭臉,男孩兒卻是眉頭一挑,似笑非笑一般冷冷看著我。
  
  “所以……”我下結論:“你們大哥只能說是被踹了,周小小也只不過是換了個男的泡了!”
  
  眾人:“……”
  
  最後我又加了個猛料:“周小小還喜不喜歡我手裡的小流氓我不知道,不過今天晚上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周小小臉上拉不開面子不說,搞不好還會找你們大哥麻煩。你們……”
  
  一群人臉色一頓,看著我的樣子帶著點驚恐。我拎起地上放著的另外幾瓶啤酒,轉身就走。那群流氓沒有跟上來,我想他們應該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厲害關係,但是那個小流氓卻跟了上來。
  
  他走在我旁邊,斜眼打量我,聲音冰冷:“你不是西窖口的。”
  
  我笑了笑,沒回頭也沒回答。他卻兀自轉頭繼續道:“西窖口沒你這號人物,他們一般不來仙林這地方,你撒謊了。不過,你唬住那群笨蛋了,和趙清山一樣都是笨蛋,蠢貨!”他的聲音很冷,我實在想不出,這個男孩兒究竟有多大,心性竟然會這麼冷。
  
  我道:“趙清山不是笨蛋,他只是沒遇上時機。”
  
  男孩兒繼續冷笑:“時機?什麼時機?爬女人床的時機麼?”
  
  我終於聽不下去,轉頭用空的手拉住他衣領提到眼前,“我認為,對於救命恩人,你是不是應該先道謝?”
  
  男孩兒愣了下,眉頭皺了皺,最後卻還是說道:“謝謝你。”聲音依舊冷冷的。
  
  我鬆開他的衣領,將他往後一推:“滾吧!”說完就轉頭就走,他卻跟上來,我轉頭挑眉看他,他識趣停步,最後在我身後喊道:“我叫陳雲霄,我會記得你的!”
  
  聽到他的名字我猛的停步,陳雲霄?陳雲霄?難道他就是之後那個洗白自己黑道的老大陳雲霄?我沒有轉頭,慢慢的抬步往前走。我想有時候,像我這樣的時空旅行者確實是存在的,我的存在,才能在適當的時刻讓歷史按著既定的軌跡行走。於是我轉頭,沒說難聽的話,卻是道:“陳雲霄。”
  
  他站在原地看我,一雙眼睛深邃而明亮,我道:“你會是成功的,相信我。”
  
  @

  回去的時候王小鳴趴在櫃檯後面算帳,他男人抱著他一個勁地柔情蜜意,王小鳴不耐煩地沖他瞪眼睛,但我看得出來,他們很幸福。我沒說話,不想妨礙他們,直接拐角上樓。王小鳴的男人卻突然轉頭,皺著眉頭打量我一眼,我搖了搖手裡的啤酒瓶,沖他笑了笑。
  
  當天晚上我又進入了時空旅行,沒有任何徵兆,慶倖的是,這次沒有穿越在大興安嶺,要不然,我這一聲沙灘褲沙灘鞋莫名出現在雪地裡,真是他娘的讓人欲哭無淚。
  
  同樣慶倖的是,我還是在南京,只不過是在2004年的南京。
  
  我又打的去仙林,而這個時候仙林又搬了好幾個學校過來,居民區又建了好幾棟。我找到了王小鳴的小旅館,還要了原來的房間。他果然還不記得我,我交了押金嘻嘻哈哈上樓,那頭門被推開,王小鳴的男人站在門口抬頭沖我打量。
  
  我的生活其實很單調,每天七點起床,出門吃早飯看報紙,九點準時回來上網,十二點的時候吃中飯睡午覺,下午我有時會去市區逛逛和陌生人搭搭訕,有時候會待在旅館裡休息,有時回去找王小鳴打牌,晚上的時候會去吃大排檔,喝酒吃肉,晚上十點再回來洗澡睡覺。
  
  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管我是在2001年還是在2022年,是在南京還是在上海,我始終過著這樣的生活。
  
  這天晚上我閑的無聊,和王小鳴聊了一會兒就出去晃悠。仙林最近幾年發展很快,房子一排排建,人一波波來,矛盾也是一層層激蕩開。最近據說有建設工地的工人因為拖欠工資的事情鬧得很大,市政府都派人來看過,好像占了雞血的橫幅都拉過了。我這人也絕對是吃飽撐了沒事情可做了,竟然晃晃悠悠就跑了過去。
  
  跑過去之後一看才發現,謔,還真有熱鬧看啊!
  
  一圈的工人將少數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圍住,有一個工人拿個了喇叭操著一口方言普通話,動情控訴著拖欠工資惡劣行徑是如何如何讓他們過不下去。
  
  我心裡歎了口氣,在時間旅行的這麼多年,這樣的事情我並不少見,權利永遠是用來約束老百姓,貧苦的永遠都是工人。物價飛漲股市基金黑暗樓市飛漲,這些沉重的單子永遠都只有老百姓能深刻體會。
  
  那名工人依舊在控訴大喊,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工地上方吊著幾個小太陽,昏黃燈光下所有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很長,我卻突然覺得很無力。我垂著眼覺得有些累,腳在地上畫了幾個圈轉頭就想走。那邊工地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群工人似乎很激動,有人突然大喊:“打人啦!你們怎麼能打人!”
  
  我一愣,收回腳,眯著眼睛看過去,工人圍住的圈子似乎變小,人群似乎很激動。民不與官鬥,這話誰都懂。可是當自己親生經歷的時候,大多數人都不會想起這句話。我想了想,覺得要是事情鬧大了不太好,這些工人辛苦幾個月別一分錢拿不到不說,還要被扣上暴動的帽子。
  
  我一歎氣,算了!反正過幾天我就不在了,就充一次大頭吧!
  
  我跑過去,在人群最外面喊著“讓讓,讓下!”慢慢擠了進去,人群慢慢安靜下來,我進到最裡面。然後我一抬眼,突然看到眼前穿著西裝眉眼清秀的陌生男人,我皺了下眉頭,覺得他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男人皮膚白白的,眼窩微陷,似乎有外國血統,他也抬眼看我,看到我的瞬間先是一愣,然後秀氣的眉頭猛的皺了起來。
  
  我沒多想,畢竟沒有人會記住我。於是我沖他道:“你是管事的?”
  
  他點頭,上下打量我:“是!”
  
  我沖周圍的民工看了一圈,他們臉上的皮膚黝黑粗糙,穿著的作業服髒亂不堪,他們臉上寫著迷茫和不甘還有絕望。我想,我應該可以為他們做點什麼。
  
  應該可以。於是我沖那人道:“這是你們公司的建築工地?”
  
  男人點頭,卻是不多說一字,表情冷冷的。
  
  我道:“你們應該不缺他們那點工錢,請告訴我拖欠的理由。”
  
  男人面無表情看著我,一雙眼珠子深邃而靜謐,我一愣,卻聽到男人身後的人道:“你是哪兒冒出來的?是工地上的麼?多管閒事不怕被揍?”
  
  我冷笑:“所以你們打人?”
  
  於是我轉頭,沖著身後的工人道:“兄弟們,房子不是還沒建好麼?他不是拖你們工錢麼?咱繼續建啊……在黃沙水泥的比例換一換,多放點水少放沙子,鋼筋水泥不是還能賣錢麼?改明兒拖出去賣錢,抵工錢,房子算什麼?咱造了咱又不住!回頭房子造好了,賣了一半了,咱就去舉報,說他們公司的樓盤不合格,到時候他們不但要賠錢還要和政府的人打交道!多好啊!”
  
  工人們一陣沉默地看著我,半分鐘之後有的眼眶子都紅了,我知道,他們真有這打算了。魚死網破。不過我卻不是這麼想的。
  
  我轉頭去看那幾人,果然他們的表情一瞬間就變了。我到男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何必呢,他們鬧著你們工期延誤不說,還可能被上面盯上,多得不償失。一群工人罷了,我剛剛說的那些,不是真要他們這麼幹,只是誰家每老子娘要養的,錢是他們的命!你們又不缺錢,何必!”
  
  男人看著我,眼神平靜,似乎不為所動。他身後的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卻突然歎氣道:“你以為我們不想給錢!他們獅子大開口好吧!?”
  
  我一愣,卻是沒想到會有這事。我轉頭看著剛剛拿喇叭的男人,他看著我,淳樸的臉上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啥?”
  
  這次男人終於開口:“他們說,多付百分之三十的工資。”
  
  我又一愣,“你們工資開多少?”
  
  男人平靜回答:“市場價,不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如果只是單純的拖欠工資,我可以幫著說說,可現在事情的發展竟然是有人獅子大開口,百分之三十的工資,這數字其實也不多,但我知道,對一個專案工程來說,每一筆錢都不是小數目,房地產這東西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我想詢問,卻聽到那個拿喇叭的男人眼眶紅紅的道:“我們沒有啊……我們這些工人都是拿的死工資,誰也沒開口要過多餘的錢啊!”周圍的工人一陣符合,我覺得奇怪,問道:“你是包工頭?”
  
  他搖頭,我問道:“包工頭呢?”
  
  我面前的男人冷冷開口:“卷錢跑了。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沒有工資!?”
  
  我一愣,好麼,這不是拿石頭搬自己的腳。面前的男人看著我,一雙眼睛深邃平靜,可他卻突然勾唇笑了一下,瞬間即滅:“我答應開工資,並且多百分之三十。”
  
  我又一愣,他幹什麼?不會被我一通亂說良心大發了吧?周圍的工人一下子炸開了鍋,男人身後跟著的人低聲抱怨,卻被男人揮手制住。然而男人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上前一步,與我平視道:“你是哪裡人?”
  
  呃,我道:“南京人。”
  
  “不。”男人平靜開口,嘴角卻帶著抹玩味的笑,“我問你是哪條道上的!?”
  
  這個時候我真想抬頭望天,最近都流行這種文法問家鄉何處麼?果然我out了?我道:“南京人,就是南京人!”我說的真的是事實。
  
  然而男人卻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托出了人群,我大喊:“你幹嘛?”不是因為賠錢想拖我到角落裡揍一頓吧?!
  
  男人將我拖到一個屋簷下,鬆開我的手腕,這次卻是似笑非笑看著我,眼神很戲謔,但表情卻還是冷的,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回答:“張周。”
  
  “哦。”男人點頭:“張周,你難道不是西窖口的人?”
  
  我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你……你是陳雲霄?”
  
  男人唇角一勾,上下打量我一番:“沒想到,三年不見,你倒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多年之後,我時常就想,命運真是個巧妙的東西,我在2001年第一次碰到陳雲霄,而在兩個月之後的2004年,他卻準確無誤的認出了我。時間似乎並沒有將我從他的記憶中洗刷掉,他記得我,真的記得我,而且記了三年。
  
    003

  我長大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你怎麼,怎麼記得我?”
  
  他皺了皺眉頭,往前走了一步,將我逼得後背緊緊靠在身後的牆壁上,然後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說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記得你!”
  
  哎!蒼天啊~~我抬起一隻胳膊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啊,可陳雲霄就是記得我!他就是記得我!我怎麼會記得我?這應該不可能啊,我從2001年來到2004年之後,時間會洗刷他對我的所有記憶。他不可能會記得我!
  
  我不太確定,拿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真是陳雲霄。”
  
  陳雲霄背對著燈光,輪廓隱沒在黑暗中,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靜靜看著我,而後眉頭卻又是皺了起來:“你的臉怎麼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什麼?”
  
  他抬起手臂,不確定地向我伸過來,手沒有碰到我只是沿著我臉的輪廓描著,疑惑道:“你的臉……為什麼,我不太看得清你的臉?”
  
  轟一聲在我腦袋裡炸開,我突然意識到了陳雲霄和別人的不同。有一種人,他對自己的記憶能夠精確的把握,也許時間的的確確洗刷了陳雲霄的記憶,但是他的記憶力驚人,所以他能夠記住我!能夠記得我的樣子!
  
  想到這裡心裡突然有點興奮起來,這是不是說明,以後,只要我穿越在2001年認識他的時間之後,他就記得我!?難道說,其實我也能交朋友?我一時激動,興奮地去抓他的手,他沒有避讓任由我抓著,只是表情依舊疑惑。
  
  我將他的手覆到臉上,他一驚,瞳孔一縮而後恢復正常,聲音有點冷:“你做什麼?”
  
  我整個人簡直興奮地想蹦上天,我能交朋友,原來我也能交朋友。我抓著他的手,按在臉上:“讓你記得我!你不是說,你看不清我的臉麼?”
  
  聽到這話,陳雲霄又皺起了眉頭,死死盯著我的臉,但似乎如何都找不到焦距。最後他放棄,將手從我臉上抽開,只是淡淡道:“你住哪裡?”
  
  我報了王小鳴的旅店的名字,他卻又皺眉:“我去那家店找過你,老闆說他從來不認識和你。”
  
  我只能打哈哈:“哦,那家老闆記憶力不怎麼好啊。”王小鳴不會記得我的,從1999年到2022年之間的時間,對我來說就像一個詛咒,一個禁錮,我如同冤魂一樣在幾十年之間來回穿梭,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記得我,卻除了你,陳雲霄。
  
  陳雲霄之後又問了點別的,比如我多大,在哪裡工作,父母哪裡人。我只能扯謊,說我是黑戶,孤兒院長大的,沒有父母。陳雲霄側頭看著我,猶豫了一下,最後從西服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把你號碼告訴我。”
  
  我一愣,低頭看了看他手裡的手機,只能把王小鳴旅店的號碼告訴他,他聽到我說025的時候就抬頭,眉頭一挑:“你沒手機?”
  
  手機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以前也用過,但自從發現手機對我來說也只有手錶的功能之後,我毅然決然的買了塊手錶,扔了手機。我搖頭:“沒有。”
  
  陳雲霄垂下手,神色瞬間冷下去,他冷笑道:“是沒有,還是不想告訴我?”
  
  我奇怪地看著他,陳雲霄對我的態度很奇怪呀。可我當時也沒多想,就解釋道:“我……我沒什麼朋友,所以手機用不上。”
  
  陳雲霄顯然還是不相信,但他沒有再堅持。
  
  工地的工人得到承諾之後就不再聚眾鬧事了,有工人紅著眼睛跑過來看著我,卻是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用力地擁抱我。那一刻的感覺很奇妙,抱著的你的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只是出於好心幫了個小忙,可是他們總是用複雜而難言的心情感激你,他們或許回報不了你什麼,當時你卻會覺得,這種無以言表的感激,是最好的回報。
  
  這一刻,我想到過去的許多年裡自己的碌碌無為,我突然決定,以後一定要多做點事情。
  
  陳雲霄的跟班看到我表情有些不善,幾個人在昏黃的燈光下沿著馬路牙子慢慢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快要走到一輛黑色轎車前面的時候,陳雲霄才突然停下來,微微側著頭看我,我也轉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神有點放空,在我臉上找不到任何的焦距。他那副冷著臉皺眉頭兩眼放空的樣子實在是太喜感了,我心裡偷偷樂,嘴巴裡問道:“是麼事?”
  
  陳雲霄收回眼神,改盯著我下巴看,他道:“你,你這幾天應該都在南京吧?”
  
  我點頭,“應該在吧!”其實我也不確定,搞不好今天晚上人就又沒了。
  
  陳雲霄似乎不喜歡我不確定的口氣,他又開始皺眉頭:“我明天來找你,你不會今天晚上就要走吧?!”
  
  我心裡一樂,嘿,說不定就真被你說中了!嘴巴裡卻倒:“不會,不會!”
  
  陳雲霄像是放心一般微微吐了口起,肩膀也松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將卡□,手機遞給我:“拿著。”
  
  我疑惑著接過來,陳雲霄又沖身後的跟班揮了揮手,跟班屁顛顛地跑過來,陳雲霄道:“手機卡。”
  
  我和那跟班同時張嘴:“啊?”
  
  陳雲霄這次倒是說得眉頭不皺:“把手機卡□。”頓了頓加了句:“以後這卡你就別用了,打點好裡面的人,別讓我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魁梧的跟班在那一瞬間縮得很小很小,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拔出卡,雙手遞上手機卡,一臉痛心疾首,我估摸著那卡裡應該有不少小妹妹的電話號碼,果然,那位跟班慢慢抬臉,用一種比自宮還疼的表情看著陳雲霄:“老大,能別刪我卡裡的號碼麼?”
  
  陳雲霄眉頭都不動,將卡扔給我,我下意識接住,陳雲霄慢悠悠道:“回頭記得卡裡充點錢。”
  
  那位魁梧的跟班的瞬間流露出吐血的表情,卻也還是點了點頭。
  
  我憋笑憋得肝疼,陳雲霄轉過頭來看我,卻是什麼話都沒說。我疑惑著看他,在想他看什麼呢?卻突然眼睛一眨看到陳雲霄的耳垂紅彤彤的。我正莫名其妙著,那位魁梧的根本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你就是大哥……”
  
  “咳!”陳雲霄抬手一咳,雲淡風輕。魁梧跟班瞬間耷拉了腦袋,屁都沒一個。
  
  我再一次疑惑了,這個陳雲霄確實很奇怪啊!難道說,雖然這人冷漠了一點,但其實是個很懂得感恩的人,遇到三年之前的救命恩人,覺得無以回報所以送個手機再送個手機卡以表謝意?!
  
  我摸下巴,真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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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旅館,我將手機卡插/入手機裡,剛開機,手機就叮叮直想,各種短信飛來;
  
  【王哥,你在麼?】【王大哥,人家幾天崴到腳了……很疼很疼的……】【王大哥……】【王大哥……】
  
  手機叮叮直響,每個發短信的女孩子名字都不一樣,我將卡裡的號碼一一翻出來看,立馬震驚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情聖啊!從倩倩1一直排到倩倩20,再從芸芸01排到芸芸22……
  
  我……各種羡慕嫉妒恨呀!
  
  不過沒多過久,那些紛至遝來的短信突然在某一個時間點通通停住,再沒有一條短信發過來。我想了想陳雲霄和那位跟班說的話,猜想那個跟班應該是去通知手裡裡的人自己換號碼了。
  
  然後我閑著無聊,趴在床上翻手機,陳雲霄的手機很簡單,沒有過多的花裡胡哨的程式,和我以前在2011年用的什麼智慧手機相差還是挺大的。我摸了一會兒手機,打了會兒俄羅斯方塊,閑著無聊把視頻影音調出來,卻突然發現一個加密的視頻文檔。
  
  我想了想,隨便打了個0,密碼錯誤?再想了想,我又隨便輸入2001,沒想到檔確定,竟然真的打開了!然後我就看到高圖元的手機螢幕上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昏黃燈光,斜長的影子,那個熟悉的背影拎著幾瓶啤酒慢悠悠沿著馬路牙子走著。視頻的時間不長,總共四十五秒,等那個熟悉的背影隱沒在拐彎處時。螢幕突然一黑,可是這段視頻卻沒有結束,那斷視頻之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近乎呢喃的低語:“我可以,成功麼?”
  
  我合上手機,仰面躺在床上,瞪大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這一刻,我想我可能明白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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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下樓買早飯,在樓梯拐角處的時候看到王小鳴的男人,他笑著和他打招呼,他淡淡看我一眼,眼神不善,我搞不清楚狀況,剛想上前去搭訕,他卻指著一樓大廳的角落裡說,“那個人等你很久了!”
  
  我點頭道謝,轉過頭去看到昨天那位魁梧的壯漢,他一身黑色西裝帶著墨鏡一臉嚴肅的沖著我,我走過去,和他打招呼:“帥哥!”
  
  壯漢眉毛抖了抖:“大哥讓我來接你!”
  
  我笑著拍他背,心想黑道真不是個好地方,年紀輕輕的大小夥兒怎麼搞得跟奔喪一樣,我一邊笑呵呵拍他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送到他面前:“從倩倩1到倩倩20,芸芸01到芸芸22的號碼都抄了。”果然,我這話一說,壯漢的眉頭就狠狠一抖。
  
  我本來是用一種邀功的心情講出了上面的一番話,結果面前的壯漢抬頭問了我一句:“那我老婆的你抄了麼?”
  
  我:“……”
  
  壯漢將紙條塞進了西服口袋裡,手臂一伸,示意我出門。我沒有猶豫,轉身出門上了門口那輛低調的花冠。
  
  花冠在仙林城繞了半圈,來到了國道之後的一個尚在規劃的大樓,我下車仰頭,看到這樓的時候足足愣了好幾秒。陳雲霄是在這棟大樓裡工作麼?可是我記得,這大樓在05年的時候被舉報出是個違章建築,中間牽扯了不少關係,南京半個城鬧得沸沸揚揚的。
  
  壯漢引我上了16層,一上樓我才發現,這個16層根本就不是什麼辦公區,電梯打開的一刹那,一個大約200平的寬敞房間呈現在眼前。
  
  壯漢站在電梯裡並不出去,只是伸出手臂道:“大哥在裡面等你!”
  
  我點頭,疑惑著伸腿邁出電梯。可是右腿剛剛觸地的一瞬間我就有些後悔了。我突然矯情地想到,也許我不該來。
  
  很難想像陳雲霄是如何將一個200平的辦公區裝潢成了一個巨大的私人房間,我左右張望兩眼收回眼光。時空旅行的這麼多年我看過太多形形□花樣百出的好東西,有時候對我來說,好與不好,已經不能簡單用看到的來評判了,就好這座大廈,規劃的不好麼?建造的不好麼?好,都好,只可惜,05年的時候,它就會成為一座廢墟,成為許多人葬送仕途的石碑。
  
  我走到沙發邊上坐著,看了看手錶10點03分。我想這也許是陳雲霄暫時住所。
  
  10點10分的時候,陳雲霄從我右手邊的一個房間裡走出來。頭髮半滴著水,身上有一股子清新的水汽味道,可是神色卻很疲憊,似乎剛剛睡醒。
  
  他看到我眼神卻有些散,他又在試圖尋找焦距。我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陳雲霄坐到我對面的沙發上,眼睛試圖看我:“你在哪裡工作?”
  
  他竟然還在查我!?我只能聳肩道:“我沒有工作。”
  
  陳雲霄看了看我的衣服和手錶,表情淡淡的:“沒有工作戴名表?”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他既然查過我了,就應該知道我其實什麼都沒有留下,我昨天告訴他我是黑戶,又告訴他自己在孤兒院長大,其實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地方。沒有身份的孤兒,是進不了孤兒院的。
  
  陳雲霄沒再問什麼,只是依舊看著我,眼神有些不太確定,可是他之後說出的一句話卻突然讓我覺得,這個冷漠的陳雲霄還是挺有那麼點意思的。
  
  他說,“我查了最近20年的死亡登記,沒有你!”



    
    004

  我聽到這話的時候足足愣了兩秒,兩秒鐘之後,我直接笑倒在他的沙發上,我說:“陳雲霄,接下來你想說什麼?”
  
  陳雲霄英俊的臉沒多大表情,眸子卻是一閃:“我問過龍彪你長什麼樣子,他姐姐是美術老師,他從小就會畫畫,他給我畫了一張你的素描。我可以確定的是,應該只有我看不清你的臉。”
  
  我擦了擦睫毛上笑出來的眼淚水:“然後?”
  
  陳雲霄:“我想對你來說金錢、權利或者其他都不是你想要的,或者給你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我的笑漸漸收斂,此刻的陳雲霄又讓我回想起了2001年的夏天,那個時候,有一個被揍成豬頭的男孩兒沉著冷靜著等我救他。
  
  其實,那個時候的陳雲霄就已經有變得沒有多少人情味了,他也許早就習慣了黑道廝殺不公平的殘忍生活,習慣了用利益的誘惑來讓其他人屈服。
  
  包括現在的我。不是談判不是商議,陳雲霄高高在上,我們的地位並不對等,就算我三年之前曾經救過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笑著看他,眼神平靜,“那在你看來,什麼對我來說,才是最想要的?”
  
  陳雲霄用確定十足的口氣道:“朋友,親人,愛人!”
  
  我亦平靜看他,和三年之前比,陳雲霄又老成了許多,他從我昨天的態度和話裡面竟然琢磨出了一些東西。在他看來,我這只“鬼”就是個孤魂,我需要朋友親人愛人。
  
  我深吸一口氣:“所以,你能給我什麼?”
  
  陳雲霄這個時候卻突然扯唇笑了一笑,眸子雖然清冷,可我看得出來,這個笑容是印在他眼睛裡的,他發自內心在笑。
  
  然後,我聽到他說道:“雖然我已經結婚了,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家。”
  
  “什麼?”我有點沒聽懂,抬眼疑惑得看他。
  
  陳雲霄的耳垂卻突然通紅,可面上好是淡淡的,就好像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沒什麼大不了一樣: “你可以留下來,我會給你找個住的地方。而且,我喜歡你,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我驚愕地坐在那裡,將他的話消化了許久。半響之後,我從沙發裡坐起來,雙臂撐在膝蓋上,身體前傾,看著他道:“陳雲霄,你在誘惑我?”
  
  陳雲霄的耳垂依舊通紅,他十指相互交疊,信心十足的樣子:“也許你現在還不喜歡我,不過我想我會是個不錯的愛人。”然後他有點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脖子也紅了起來。
  
  這一刻,我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告訴他我會隨時隨地進入時空旅行,根本不可能呆在他身邊;又或者告訴他我不想要一個同□人?陳雲霄摸著耳垂,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我,似乎在等我的回復。
  
  這一刻的陳雲霄多像一個青春懵懂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兒,我無法回復他,可他提出的條件,確實很誘人。我心動了,真的心動了!我需要一個親人,亦或者愛人。
  
  那天我沒有給陳雲霄任何的答覆,他也沒有再繼續追問,我們坐在沙發上像兩個三年沒有見面的老朋友,隨便聊了許多東西,他甚至還和我講起了他的父親,一個縱橫黑道40多年的黑幫老大。陳雲霄回憶的時候眼神很平靜,他平靜的告訴我96年時候他的父親與他是如何被背叛又是如何被其他黑幫追殺,他又是如何在父親死之後頂著前任黑幫太子的名頭被所有人踩在腳底下,一步步爬到現在的位子。他甚至告訴我,他如今的老丈人就是當年頂替了他父親,做上如今蘇浙黑道老大的蘇同遠。
  
  他說得那麼平靜,我聽得也很平靜,可是我卻莫名很心疼眼前的這個男人。其實他和我一樣,都需要愛人,都需要親人。
  
  那天回去之後我去超市買了白酒,隔著櫃檯跟王小鳴海聊,王小鳴戴著眼鏡撐著下巴聽我說,偶爾回答兩句,我發現王小鳴真的什麼都知道,你說金融風暴他給你分析華爾街,你說樓市暴漲他給你說制度問題,你說這人生怎麼這麼苦逼啊~~他撐著下巴淡淡的抹了把辛酸淚說兄弟你不知道,我連人類都拯救了,還有什麼可苦逼的……
  
  我邊說邊喝,說道最後醉得迷迷糊糊的。迷迷糊糊中感覺到王小鳴的男人似乎來了,迷迷糊糊中感覺到王小鳴的男人捏著下巴說了句什麼,又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自己看到時空隧道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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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一身酒氣穿越在了2022年的南京,坑爹啊~~
  
  我扒拉著自己的腦袋瓜,惡狠狠的想,媽的老子剛想就答應了陳雲霄做他小情人的好不好!!老子剛想有個伴兒不做孤魂野鬼的好不好!!我他媽這也穿越得太是時候了好吧!!
  
  其實之前我在2022年穿越過很多次,南京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仙林也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而王小鳴的小旅館依舊紅旗飄飄屹立不倒。然後我打的去了王小鳴的小旅館。
  
  和往常一樣,王小鳴趴在櫃檯上記帳,看到我進來的時候扶了下眼睛,問同學住店?我點頭,依舊要了二樓最東面的那個房間,拿著鑰匙轉身上樓的時候卻突然看到王小鳴櫃檯上壓著一章報紙,報紙上赫然一個紅色的大標題——情人背叛,黑色組織頭目被抓。然後醒目的紅色標題之下,就是陳雲霄略顯蒼白而冰冷的臉。
  
  我驚了一跳,立馬抽出那張報紙草草從頭看了一遍。報紙上的消息並不多,隱晦著寫著陳雲霄作為近年來蘇浙一帶黑色勢力的頭目,做過多少多少殺人發火的事情,然後最後一筆帶過,說這次陳雲霄會被盯上,主要的原因是兩股黑色勢力頭目對上的時候,陳雲霄的情人留下一份重要的文件突然消失,文件被一名臥底找到,陳雲霄因此被抓。
  
  我後背冒了一層冷汗,傻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在我的印象的裡,事情根本就不應該是這樣子的!陳雲霄在2010年的時候掌控蘇浙一帶大半的黑色勢力,2016年的時候卻突然開始洗白,2022年的時候應該會成為南京著名的企業家才是!怎麼會被抓!!?
  
  我捏著手裡的報紙,腦子裡一片空白。最後我吸了口氣,將報紙放回去,和趴在櫃檯上疑惑看著我的王小鳴勉強笑了下,轉身木然上樓。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我茫然看著天花板,不知道事情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2022年的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陳雲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報紙上說的那個突然消失的情人?情人?突然消失!?我猛的坐起來,似乎明白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了陳雲霄送給我的手機。
  
  我整個手臂都在輕顫,手機,陳雲霄送給我的手機!2022為什麼會發生變化!!因為陳雲霄記得我,那個突然消失了的情人就是我!如果昨天晚上我沒有突然穿越,也許現在我已經做了陳雲霄的情人!!想到這裡我的手臂又是止不住的輕顫。
  
  一夜無眠,第二天我茫然的在仙林逛了一整天,什麼都沒有做,沒有喝水也沒有吃任何東西。晚上回去的時候王小鳴的男人照例靠在王小鳴身邊纏綿悱惻,我以前看著多少都覺得兩個大男人抱一起卿卿我我的噁心不噁心?可今天看了,茫然之後卻突然覺得有些心疼。因為我突然開始害怕,從1999年到2022年之間的穿越維持了許多許多年,這樣的時空旅行從來沒有打破過什麼也沒有被什麼打破過!可現在卻突然改變了一個人的人生,本來我想,也許從2022年穿越回過去,不答應陳雲霄做他的情人,就不會造成2022年的改變了!
  
  可是,也許,時空被打破之後,我就再也無法回到2022之前了!我生命的軌跡很可能會往2023年繼續下去。
  
  我站在旅店大廳門口,茫然無措麻木站著,許久之後,我感覺到有人站到了我面前,我抬頭,看到王小鳴男人站在我面前,英挺的眉頭挑著,上來第一句就是——“你能時空穿越,不過你這次遇到了麻煩,張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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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然驚醒,瞪大眼睛看他,他指了指大廳角落示意我過去。我跟著他走到角落裡,問道:“你記得我?!”
  
  他點頭,抱胸道:“是我讓你直接從2004年過來的,哦,在這之前我得先說明你不需要去猜測我的身份,反正地球人的智商也不怎麼高。”
  
  我:“……”外星人大哥你可太嬉皮了。
  
  王小鳴男人繼續道:“穿越時空對我的星球的人來說並不難,不過立法規定只能少數科研人員在必要時使用。我查過你,你只是個普通的地球人,不過你的染色體在出生的時候突然變異,所以導致你對時空有很強的敏感度。”
  
  我:“你想告訴我什麼?”
  
  男人轉頭沖櫃檯上趴著的王小鳴看了眼,扯唇笑了一下:“我本來不想幫你,但是我擔心你和陳雲霄的事情會改變整個時空的發展秩序,所以我讓你直接來2022年看一下,看一下在2004年,你答應陳雲霄做他情人之後,最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我倒吸一口氣,驚訝看著他。他繼續道:“我在省軍區工作,可以幫到你,明天我帶你去見一見陳雲霄。不過,在此之前你要想清楚,如果給你穿越回去的機會,你是會離開陳雲霄,還是……”
  
  還是什麼?繼續做他的情人麼?不,如果2022年陳雲霄會因為我而被捕,我想我不會選擇和他在一起。
  
  可是王小鳴男人說的話卻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他說:“你是會離開陳雲霄,還是會選擇帶他離開黑道!?”
  
  這是我根本沒有想到過的選擇,回到過去,帶著年少的陳雲霄遠離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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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王小鳴的男人徐翼飛帶我去了關押陳雲霄的地方,南京下關一個破舊的小院子。我沒有問徐翼飛為什麼陳雲霄會被關押在這個地方而不是看守所或者警察局,可是徐翼飛卻告訴我,上頭盯著蘇浙這一塊的勢力很久了,可陳雲霄做事情滴水不漏,上頭一直找不到名目,本來這次也沒有打算真動手。可陳雲霄這次實在太背了,十之□判死刑。
  
  我捏著拳頭,聽到死刑兩個字從徐翼飛嘴巴裡吐出來,後背冒了一層冷汗。
  
  南京的夏天悶熱沒有風,我仰起脖子,抬頭看了看天想,2022最後再見一見陳雲霄,然後請徐翼飛幫忙回到2022之前,就再也不要見面了吧。
  
  徐翼飛帶我進去的時候,陳雲霄已經靜靜坐在桌子邊等候了,他身上穿著一身看守所淡藍色條格衣服,平靜的看著我。然後徐翼飛帶著看守的警衛離開,留下我和陳雲霄兩個人。
  
  我坐下之後,仔細打量陳雲霄。40歲的陳雲霄和二十多歲的陳雲霄似乎沒太大差別,依舊帥氣英挺,神色冷淡。
  
  陳雲霄看著我,平靜道:“你來了。”
  
  我被他一句話說得想些淚奔,我雙手拍在桌子上,大吼道:“你能不能說點人話!!”
  
  陳雲霄抬眼,神色依舊平靜:“小周,這不怪你,上面有人要動我,我遲早都得死!”
  
  陳雲霄一番話反而讓我平靜下來,我癱坐下去,看著他道:“你就從來不怪我?是我害了你!?”
  
  陳雲霄卻突然笑出聲來,眼睛眯起來,眸子裡都是星光,就好像那次他坐在沙發上。他道:“又不是第一次,早習慣了!”
  
  我被他一句話說得哽住,對啊2004年之後,我應該會繼續時空旅行,不停穿越才對,那是不是,我也經常因為莫名的消失而給陳雲霄帶來麻煩?陳雲霄難道就從來沒有怪過我?沒有質問我?沒有罵過我?
  
  我試探問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為什麼總是無緣無故消失?”
  
  陳雲霄搖頭,然後他手臂伸過來,身體前傾,握住我的手,眼神平靜道:“一直很疑惑,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為什麼?”
  
  陳雲霄扯唇一笑,乾乾淨淨如同一個大男孩兒,然後這個一向冷漠的黑道大哥說出了讓我從此一生都銘記刻骨的話——“因為也許我死了,我們就能真的永遠在一起了。”
  
  我瞪大著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笑了笑,緊緊握了握我的手,然後鬆開,坐回去恢復了他冷漠的表情,然後他說:“回去吧,等我去找你,應該不用多久!”
  
  然後我的眼淚,在擠滿眼眶之後順著臉頰就流了出來。縱我一生,沒有親人朋友和愛人,在1999年到2022年的時空穿越之後都不會有人記得我的樣子!可是,只有一個陳雲霄,只有他記得我,只有他曾經愛過我,只有他即便面對死亡都會握著我的手平靜的告訴我,等我去找你,不用太久!
  
  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陳雲霄的出現對我來說會意味著什麼。可是等我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卻決定,回到2022之前,我想我不會離開陳雲霄,我要帶著這個男人遠離黑道,遠離仇恨,讓他過平凡的生活!
  
    005

  臨走的時候,陳雲霄從脖子上面解下一個紅繩,遞給我。我接過來,發現是一塊通體綠色圓形璞玉。陳雲霄平靜道:“我父親臨死前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什麼都沒說,默默系在了脖子上,起身離開的時候說了最後一句話,我今生對陳雲霄的第一個承諾:“相信我,你不會死。”陳雲霄點了點頭,淡淡沖我笑。我轉身離開。
  
  出去的時候徐翼飛叼著根煙站在一棵槐樹下麵平靜看著我,他問:“做出決定了?”
  
  我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出小院子。我突然開口問道:“如果你幫我,我可以回到1999年之前麼?”
  
  他叼著煙,平靜轉過來挑眉看我:“你想做什麼?”
  
  我站定,抬眼看了看蔚藍的天,“我記得陳雲霄說過,1996年的時候他父親被親信背叛,我想如果可能,你能不能幫我回到1996年?”
  
  徐翼飛轉回頭,將嘴裡的煙滅掉:“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想了想他之前的話,笑道:“如果你不幫我,等我自己回到2022之前,我可不能保證,我會做出什麼違背時空規律的事情,到時候王小鳴搞不好就不是什麼小老闆了……”
  
  徐翼飛咬牙切齒轉過來狠狠瞪我,我知道王小鳴是他的軟肋,就如同現在陳雲霄于我的意義非凡一樣。
  
  徐翼飛最終答應了我的要求,他送給我一枚戒指,告訴我這個戒指裡的光譜系統可以控制我對時間的敏感度,減少我穿越的次數。我將那只鑲嵌著枚紅色寶石的戒指套在食指上,抬頭問他:“這顏色太豔了!能換個顏色麼?黑色也成!”
  
  徐翼飛額頭爆青筋,在我肩膀是狠狠打了一拳,“少廢話!那是光譜反射太陽光的顏色,再廢話就把戒指還給我!”
  
  哈?開什麼玩笑?我立馬把戒指收起來。
  
  半個月之後,我再次穿越,不知道徐翼飛是如何辦到的,這一次,我成功穿越回了1996年的南京,而這個時候,整個南京城裡每天都有大批的黑色轎車馳騁在街道角落裡,尋找陳雲霄和他的父親。
  
  而我,不知道運氣是不是太好了,竟然穿越在了陳雲霄和他父親陳時東躲藏的出租屋外。
  
  我清清楚楚記得那一天是1996年的四月十四日,天氣晴。而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陳雲霄穿著一身南京大學的校服,舉著一把手槍冷冷看著上身套西服外套,下身穿著花圓點沙灘褲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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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眨了眨眼睛,看到陳雲霄的刹那激動得無以言表,剛想開口,陳雲霄的槍口已經對準了我的眉心,他看著我冷冷道:“你是什麼人?”
  
  看著陳雲霄的眉眼,比2001年我初見他的時候還要稚嫩,再看他的穿著打扮我就猜到,這個時候他和他的父親應該是在逃亡。我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睡的角落:“我能先起來麼?”
  
  陳雲霄依舊冰冷看著我:“你不怕槍,你是什麼人?”
  
  我看了看他手裡的槍,小心說道:“如果我是壞人,或者是你的仇人,我不會睡在這個角落裡等你拿槍指著我!我應該去通知現在正在到處找你們的人!”
  
  陳雲霄眸子一閃,明顯疑惑了一下,我看了看他稚嫩的臉,15歲的男孩子終究還是涉世未深,如果是其他人,他現在搞不好已經被抓住了!我心裡歎了口氣,慢慢站起來,陳雲霄的槍依舊對著我,我問道:“你父親呢?”
  
  陳雲霄的精神狀況似乎並不好,被我一問握著槍的手臂連帶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也有點散。我趁著這個時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奪過他手裡的槍然後將他抱在懷裡。陳雲霄連掙扎一下都沒有,默默任由我抱著,整個身體都在抖。我緊緊抱著他,心裡對還是個小男孩兒的陳雲霄很是心疼,我不停拍著他的背,輕輕在他耳邊呢喃著放鬆放鬆。十分鐘之後陳雲霄終於平靜下來,他一把推開我,又恢復了冰冷的表情,他垂頭看了看我手裡的槍,後退三步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我放緩語速,儘量不刺激他:“我叫張周,你父親在哪裡?我要見他。”
  
  陳雲霄戒備看著我,“你想做什麼?”
  
  我平靜看著他,緩緩開口:“也許我能救你們,帶我去見你父親。”
  
  陳雲霄顯然還是不相信,但是我想他已經沒有選擇了,他轉身打開了身後的一間居民房,昏黃的燈光慢慢傾瀉到陰冷的樓道裡,我接著燈光看陳雲霄蒼白的臉,突然想到,也許冥冥之中,我與陳雲霄的命運就會糾纏不清,或者他根本不是沒有選擇,而是——已經相信了我。
  
  陳雲霄暫住的這個房子兩室一廳,房間的裝潢非常簡陋,不大的客廳沙發茶几上擺放著無數的泡面垃圾盒,房間裡還有淡淡的血腥味道。我轉頭問陳雲霄:“你父親受傷了?”
  
  陳雲霄眉頭一皺,抬起臉倔強的看著我:“爸爸不會有事的!”
  
  接著陳雲霄推開一間房間的門,我站在門口看到房間裡只有一張窄小的床鋪和一個床頭櫃,甚至連一張椅子都沒有。走近兩步,然後我便看到一個和陳雲霄有六分相像的男人裹著被子靜靜地躺在床上。
  
  他似乎聽到了陌生的腳步聲,瞬間睜開眼睛冰冷地沖我看過來,他埋在被子裡的一隻手臂動了動,我知道他在拿槍,於是我站在原地再也沒有動,我沖陳雲霄父親道:“我和你單獨聊聊,我沒有武器。”我邊說邊脫了西服外套,露出裡面貼身的坎肩和沙灘褲。
  
  陳時東沖陳雲霄看過去:“小雲你先出去,給這位叔叔倒杯水。”
  
  陳雲霄顯然是不樂意的,但卻非常聽陳時東的話,他關了門留下我和他父親獨自呆在房間內。
  
  陳時東轉回頭看我,點了點頭示意我開口,我道:“我叫張周,我需要小雲的監護權。”
  
  陳時東眉頭一挑,“說你的目的。”
  
  我聳肩:“就是監護權。我會幫你養兒子,我會帶他遠離黑道,他會過普通人都的生活,僅此而已。”
  
  陳時東唇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黑道老大的氣質盡顯:“我雖然聽不懂,不過你似乎不是什麼危險的人物。”說完他的臉色就突然一白,捂著唇開始悶聲咳嗽。
  
  我這才意識到,也許陳時東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陳時東卻在這個時候開口道:“我相信你,我把小雲交給你!”
  
  我木頭一般站在那裡,“你相信我?”
  
  陳時東點頭,“我這輩子看人看錯過兩次,如果這一次也看錯人,那就真的是天意了!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小雲需要人照顧,我不信任其他人。而且……”他突然伸出手臂指著我的脖子道:“你脖子上的玉能給我看看麼?”
  
  我一驚,這才想起脖子上陳雲霄給我的玉。沒有辦法,我將紅繩解開,依舊站在原地,輕輕拋給陳時東,陳時東接過,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抬眼看我的時候眼睛裡帶著了然的神色:“告訴我,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瞪大眼睛愕然看著眼前的男人,“你相信?”
  
  陳時東點頭,神色平靜,“這璞玉是小雲出生的時候,我在廟裡給他求的,上面有他的生日和名字。而且我信佛教,因果輪回,涅槃重生,我都信。”
  
  我輕輕吐了口氣,雖然不明白陳時東究竟是怎樣強大的男人,竟然會相信穿越重生這樣的事情。我道:“2022年的時候,小雲可能會死。”
  
  陳時東平靜點頭,看我的眼神不再冰冷,他道:“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小雲我交給你。”
  
  得到了陳時東的這句話,就如同得到了特權一樣,我輕鬆吐出一口氣,陳時東這個時候沖門外喊:“小雲!”
  
  陳雲霄推門進來,手裡當真捧著一杯水,他面無表情地將水遞給我,然後轉頭坐到了他父親床邊。陳時東的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很多,父愛隱隱中感染著我。他摸了摸陳雲霄的臉,輕聲道:“小雲,你以後跟著這位叔叔……”
  
  我乾咳:“是大哥。”
  
  陳時東改口:“你以後就跟著這位大哥,我把你交給他,要聽這位大哥的話知道麼?”
  
  陳雲霄帶著哭腔,“爸你想做什麼?”
  
  陳時東搖了搖頭,“不做什麼。爸爸快撐不住了,爸爸要死了!”
  
  “爸你胡說什麼!!”陳雲霄撐坐在床邊大喊,身體又開始顫抖:“你就想扔下我一個人回去報仇吧?!”
  
  陳時東面色平靜,他又咳嗽了一陣,然後摸著陳雲霄的腦袋道:“爸爸不會回去報仇,你以後就跟著張周,跟著張大哥好好過日子知道麼?爸爸也不要你報仇,以後幫派之間的事情就再跟你沒有關係了。”說完他沖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陳時東床邊,陳時東從懷裡掏出同樣一塊綠色的圓形璞玉,然後他將兩塊玉分別遞給我和陳雲霄。陳雲霄伸手接過,我也伸手接過。我微微彎下腰,將自己手裡的那塊玉給陳雲霄系上,然後輕輕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沒有任何意味的吻,僅僅是吻了一下而已,我看著眼前一臉稚嫩而茫然的陳雲霄,說出了我今生的第二個承諾:“我會保護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刻。”
  
  陳雲霄捏著手裡的璞玉,抬頭靜靜看著我,許久之後他踮起腳尖,在我額頭上也吻了一下,如同教會裡既定形成的回禮,然後他伸出手臂將璞玉系在我脖子上,同樣鄭重道:“我會聽張大哥的話,直到我能夠徹底自立的時候。”
  
    006

  我在陳時東父子的出租屋裡住了下來,陪了他們兩個星期,這期間除了買菜或者必備的生活用品,我很少出去。
  
  我時常坐在沙發上看陳雲霄,看僅僅只有15歲的陳雲霄。年輕的、稚嫩的、茫然的。偶爾我會想到2022年的陳雲霄,想到他一身囚服坐在椅子上平靜看我,對我說:“等我去找你,應該不會太久。”那個時候我就會很心疼,看著眼前的陳雲霄眼神會柔和很多。陳雲霄會轉頭看我,看到我臉上柔和的表情會皺眉頭惡狠狠轉回頭,似乎對我莫名其妙的態度感到很不削。
  
  兩個星期之後,陳時東平靜走了。他裹著被子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陳雲霄僵著身體走過去,臉色刷白,他將手覆在陳時東臉上,輕輕喊:“爸爸。”
  
  沒有人回答他。
  
  他又喊:“爸,你醒醒,起來吃飯了!”
  
  沒有人回答他。
  
  陳雲霄還想再喊,我一把拉過他,捏著他的肩膀,“他死了,你爸他死了!”
  
  陳雲霄抬起眼睛茫然看著我,空洞無關,他嘴唇輕輕動著:“你說什麼?”
  
  我:“你爸他走了!陳時東走了!不在了!”
  
  陳雲霄依舊有些茫然:“走了?爸爸去哪裡了?還會回來了?!”
  
  我感覺陳雲霄的精神狀況有些不太對頭,我死死捏著他的肩膀,指甲掐進他肉了,捏住他的下巴,“陳雲霄,看我!!看著我!!”
  
  陳雲霄目光在我臉上搜尋好久,最後才看著我眼睛,我道:“陳雲霄,你爸他死了!他死了!”
  
  陳雲霄在聽到我的話之後猛的睜大眼睛,瞳孔收縮,整個臉在瞬間扭曲,他捂著嘴唇蹲下就開始幹嘔,我緊緊把他抱在懷裡,拍他的背,“哭吧,哭吧……”
  
  可是陳雲霄沒有哭,半滴眼淚都沒有流,他一把推開我,走到他父親床前靜靜站了半分鐘,然後他轉頭看我,平靜的眼神如同一隻絕望的困獸:“爸爸的屍體要怎麼辦?扔掉麼?”
  
  我瞪大眼睛,站起身的時候一巴掌甩在陳雲霄臉上,我說:“陳雲霄!你想什麼?你是不是想替你爸報仇!”
  
  陳雲霄被我一巴掌甩得半邊臉都腫了起來,他摸了摸臉頰,轉回頭來平靜看著我,就和2022年的時候一摸一樣,那是一心求死的目光,平靜而絕望。
  
  我將陳雲霄拉到懷裡,依舊死死抱著他,我說:“我知道你現在沒有辦法忘掉仇恨,但是最起碼這兩年你要好好活著,你現在就算想報仇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陳雲霄在我懷裡平靜問我:“你會幫我對麼?”
  
  我:“對,我會幫你。”
  
  陳雲霄轉了下脖子,將臉埋進我懷裡,然後我慢慢感覺到胸口的襯衫濕了一大片,陳雲霄哭了,他終於哭了。壓抑了太久的恐懼與不甘終於在這一瞬間爆發。
  
  而就在我愁著該怎麼處理陳時東屍體的時候,出租屋裡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很意外,非常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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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開門看著眼前男人的時候嘴巴長得比雞蛋還大,可是眼前的男人表情自如,那種自如的表情讓我以為他其實就是在找一間公廁罷了。
  
  徐翼飛一把推開我走進來,打量了一下房間,然後反手將門關起來,皺了皺眉頭嗅鼻子:“嗯,屍體的味道。看來陳時東死了!”
  
  陳雲霄哭了好久,剛剛才睡著,我噓了一下帶他走進陳時東的房間。
  
  陳時東靜靜躺著,我將門關起來,指了指床上:“能幫忙麼?”
  
  徐翼飛摸著下巴靠在門上:“我以為你第一句會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搖頭:“我都能來,更何況你。”
  
  徐翼飛點頭,挑眉頭看了看陳時東,然後突然一把拎起我的衣領將我摔在牆壁上,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地看著我:“老子真他媽後悔!怎麼會把你送到1996年!”
  
  我用力推著徐翼飛的胳膊:“你搞什麼?放開我!”
  
  徐翼飛磨牙道:“謝謝你了大哥!你知道你現在救了陳雲霄,2022年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我疑惑:“什麼?”
  
  徐翼飛眼睛都開始冒火:“MLGB的,小鳴他不認識我了!!”
  
  我想了想徐翼飛的那位心肝寶貝小老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徐翼飛鬆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跟著蹲下去,徐翼飛惡狠狠看我道:“你在1996年救了陳雲霄,陳雲霄之後不知道怎麼認識了蘇同遠的兒子,兩個人搞上了,時空斷層重新連接,2022年的時候陳雲霄殺了蘇同遠和他兒子!”
  
  我愣了愣,沒想到自己的存在會造成這樣的歷史轉變,我問:“那我呢?”
  
  “你?”徐翼飛叼著根煙,諷刺地看著我:“你成了陳雲霄的養父,作為他最強大的後盾,默認了陳雲霄和蘇同遠的兒子搞基。就連暗殺蘇同遠都有你一份功勞。不過很可惜,2022年的時候陳雲霄似乎不愛你。”
  
  我看著地板,默不作聲,心裡空蕩蕩的。也就是說,如果徐翼飛不出現,不久之後我會帶著陳雲霄重新走上復仇的道路麼?我不知道,至少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想法。
  
  徐翼飛將嘴裡的煙吐出來,歎了口氣:“陳時東我幫你帶走,火化埋了之後再通知你。不過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陳雲霄往黑道上引,老子直接殺了你和陳雲霄!一了百了!”
  
  我苦笑:“您這是破罐子破摔呀?”
  
  徐翼飛抬眼看我,“能有什麼辦法?你們這些地球人就是麻煩!”
  
  我翻了個白眼,心想王小鳴你攤上這麼個外星人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徐翼飛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一個小小的螢光燈就將陳時東的屍體變沒了,我看了直咋舌,突然想到又一次我找王小鳴喝酒,王小鳴說他連地球都救了……拯救地球?我於是問徐翼飛:“王小鳴說他拯救了地球?”
  
  徐翼飛淡淡瞥我一眼,嗯了一聲,“根據星際公約,星際3000億光年是雅瑪消滅地球的時候。”
  
  我張大嘴巴:“公約?地球哪位領導人簽署的?”
  
  徐翼飛聳肩:“不需要,雅瑪人簽署就行。”
  
  我一口血差點噴出來,“不講道理!”
  
  徐翼飛:“我們認為,與地球人不需要講道理。”
  
  我:“那王小鳴他是怎麼拯救地球的?”
  
  徐翼飛轉頭露一口大白牙笑,回了我兩個字:“獻——身!”
  
  我……
  
  徐翼飛走的時候給了我兩份文件袋子,我抽出來一份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名叫張霄的15歲男孩的檔案,徐翼飛解釋道:“帶著陳雲霄過普通人的生活吧,裡面還有兩張卡,保證你們衣食無憂,他就算是想做二世祖都夠了!”
  
  我點頭,徐翼飛轉身開門出去,我想起什麼忙拉住他:“你剛剛說星際3000億光年,那是幾幾年?”
  
  徐翼飛隨口回答:“2012呀。”
  
  我……
  
  徐翼飛關門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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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睡了整整16個小時,這期間我沒有休息,打包了所有的必須帶的東西,然後給陳雲霄煮了點皮蛋瘦肉粥。
  
  陳雲霄醒過來之後刷牙洗臉,坐到桌邊的時候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我將粥推到他面前,頓了頓道:“我讓一位一朋友帶你父親走了,等安葬之後他會通知我們。”
  
  陳雲霄埋頭喝粥,只嗯了一聲就再沒有反應。吃完之後他擦了擦嘴巴,安靜地坐在桌邊,然後他抬起頭,用一種乖順的眼神怯怯看著我,眸子裡帶著點點星光,他道:“張大哥會幫我的對麼?爸爸說張大哥一定會幫我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一瞬間就像是被吸了魂魄一樣,連自己是誰都有點迷茫了。就在要點頭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之前徐翼飛來的目的,難道說,2022年的改變,就是從這一刻我答應了陳雲霄一定會毫不保留的幫助他麼?
  
  然後,我沉默了。我靜靜看著陳雲霄,陳雲霄那乖巧的眼神在不久之後完全破裂,他看著我,從椅子上坐起來,勾唇諷刺笑道:“叛徒,你們都是叛徒!”
  
  我歎了口氣,想走過去,陳雲霄卻突然掏出一把槍:“別過來!”
  
  我沒睬他,繞過桌子走了過去,陳雲霄握槍的手有點抖。我其實還是很害怕的,槍這東西我幾乎從來沒有碰過,第一次見還是不久前陳雲霄拿著對準我的時候。
  
  哎,我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第一次都給了陳雲霄!
  
  陳雲霄冷冷看著我,我回視他,然後將脖子上的璞玉掏出來,舉在手上:“這塊玉,我們一人有一個,我現在就用這塊玉向你死去的父親發誓,我張周,有生之年如果背叛你,就叫我不得好死!”
  
  陳雲霄的臉色有一絲鬆動,畢竟還只是個15歲的孩子,經歷了背叛後的逃亡,從一個人人敬畏的黑道大少爺變成一個剛死了父親的少年,人家常說年幼不經事,可是陳雲霄才15歲,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我現在只想抱抱陳雲霄,將這個孩子抱在懷裡。
  
  終於,陳雲霄放下手裡的槍,抬眼淡淡看著我道:“我相信你,而且”他諷刺一笑,“我也已經沒有人可以相信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雲霄給我的感覺如同他就是一種遍體鱗傷的困獸,我走過去,將這只小獸攬入懷裡,拍著他的背道:“相信我。”
  
  相信我,我會實現我的承諾,絕不背叛你,幫助你照顧你,直到你再也不需要我。



  
    007

  我本來想直接帶著陳雲霄離開,畢竟這地方住太久,我怕找他們的那撥人會沿著什麼蛛絲馬跡尋過來。可是陳雲霄情緒一直不怎麼穩定,於是我們又在那間出租屋裡住了半個月。一直到陳雲霄走出他父親去世的陰影之後,我才帶著他離開。
  
  我帶著陳雲霄在地域較為偏僻的下關租了個頂樓的小套房,又將樓頂的閣樓租了下來。樓下的房間給陳雲霄,我自己住閣樓。
  
  整理東西的時候陳雲霄突然抬頭看我,問道:“還有另外一個房間,你為什麼住閣樓?”
  
  我看著他笑了一下,邊整理東西邊道:“不,那房間留著給你做書房,回頭得給你找個學校。哦,對了,你今年十五是吧?”
  
  陳雲霄似乎沒想到那房間時留給他做書房的,詫異看著我點頭。
  
  我從一個包裡將徐翼飛給我的資料袋拿出來,將兩份身份文件都遞給他。他疑惑著接過,打開取出檔掃了幾眼,“張霄?”
  
  我點頭,繼續整理東西:“我朋友幫我搞的,以後對外我們就是父子。雖然……”我停下手裡的東西,摸了摸下巴,“雖然我這張臉嫩了點,不過也只能嫩黃瓜刷綠漆裝老了!”
  
  陳雲霄:“我只聽說過老黃瓜刷綠漆裝嫩的。”
  
  我揮揮手,“沒事沒事,大哥我又不是個女人不怕被人說老!”
  
  陳雲霄將資料放在桌上,低頭繼續整理東西,我偷偷拿眼睛看他,發現陳雲霄小時候的性格就有點沉悶,不怎麼愛說話,可能與他黑道太子的身份有些關係,他甚至有些喜怒不形於色,除了偶爾皺眉頭,他幾乎從來沒有笑過。
  
  這可不好哇,我邊想邊整理東西,冷不防陳雲霄猛的抬頭看我,一雙眼睛銳利似刀鋒,我呵呵笑了兩聲,尷尬把頭撇回去,陳雲霄低頭繼續整理東西,慢吞吞說了一句:“以後不要那麼看我,盯著我看超過三秒鐘,我都能感覺到。”
  
  我腦袋一抽,抬頭說道:“那萬一你以後上學的時候,同校的小美眉暗戀你偷偷看你你要怎麼辦?”
  
  陳雲霄抬頭回視我:“她們為什麼要看我?”
  
  這孩子是真傻還是裝的?這麼純情,不像黑道太子啊!?我道:“因為你長得帥呀!她們喜歡你,說不定就會偷偷看你!”
  
  陳雲霄哦了一聲,低頭繼續整理東西,事不關己一樣回答道:“那我會讓她們不要看我,否則我別怪我的拳頭。”
  
  我愣了愣,放下手裡的一件衣服,走到陳雲霄旁邊拍他肩膀:“小雲,你爸沒告訴你對待女人這種動物要紳士麼?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
  
  陳雲霄直視我,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道:“我爸從小就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她們說的和她們想的永遠不一樣,做的和說的又會不一樣。你不知道她們到底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們要什麼。”
  
  我……我淩亂了!!這,這是15歲的陳雲霄的女人觀?這是多麼扭曲的價值觀呀~~
  
  “可是你身邊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啊!你會跟各種不一樣的女人接觸。”
  
  陳雲霄淡淡看我,又想了想:“不,我爸之前很少讓我和女人接觸,他自己也沒有女人。”
  
  這就難怪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等等,“你剛剛說,你爸他沒有女人?”
  
  陳雲霄點頭:“沒有。他有幾個固定的床伴。”說到這裡的時候他頓了頓,表情瞬間就冷了下去,“都是男人。”
  
  我對陳雲霄的神情很疑惑,為什麼說到這裡的時候,他會表現出一種被人背叛了的神情。難道他爸就是被枕邊人背叛的?
  
  我看著陳雲霄,陳雲霄抬眼看我,眼神閃過一絲痛楚,然後他冷笑了一下,道:“不過我現在覺得,自己的床最好永遠自己睡,否則保不住哪一天,自己就死在枕邊人手上了。”
  
  竟然真是這樣。接下來我和陳雲霄誰都沒有再說話,他整理自己的房間,我打掃廚房和衛生間,一直到晚上十點的時候,才徹底將房子整理好。
  
  時間太晚,我簡單煮了兩碗面,與陳雲霄坐在桌邊靜靜吃。不得不讚歎,陳雲霄的吃相真的非常好,不快不慢,一筷子面挑上來,細細的吸入嘴裡輕輕的咀嚼咽下去,沒有半點湯水濺出碗外。
  
  等陳雲霄吃完了,我收拾碗筷準備回廚房洗,這期間沒有說過半句話,可陳雲霄卻偷偷瞥了我兩眼,我全當沒有看到。
  
  洗碗的時候我也感覺到陳雲霄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卻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去了衛生間洗澡。
  
  我覺得心裡似乎有一塊石頭壓著,很沉重很燥熱。
  
  洗完碗之後我去另外一個房間打掃,房東人不錯,知道家裡有小孩兒,專門留了套書桌和書櫃給我,只是放的時間有些久了,房間裡積了厚厚一層灰。我找了抹布,蹲在房間的地上一塊瓷磚一塊瓷磚擦,隔著道牆,我能聽到旁邊衛生間內斷斷續續傳來的水聲。
  
  不多時隔壁衛生間的水流聲戛然而止,我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很不對頭。我將抹布甩到盆子裡,一屁股坐在地上,悶聲傻笑了一下。張周啊張周,你多大的人了!你竟然也開始鬧情緒和個小孩兒計較了!
  
  可是,我為什麼要生氣?
  
  呵,我承認,自己的沉默,是因為剛才陳雲霄說的話,他說自己的床最好自己睡。可是也許從2022年來到1996年的那一刻起,在我的潛意識中,我就已經將陳雲霄的床當作了自己的床,已經將自己默認為未來陳雲霄的愛人。
  
  這樣的想法,也許很荒謬。可是我想,我可能真的有點對陳雲霄動心了。
  
  就在我重新拿起抹布準備蹲起來繼續擦地板的時候,書房的門卻被推開,我轉回頭去,看到陳雲霄穿著一身睡衣,頭髮上低著水,站在門口印著節能燈白色的燈光看著我。他手裡拿著一塊抹布,眼神閃了一下,然後像一個犯錯後討好的小孩兒,悶聲悶氣道:“我幫你擦吧。”
  
  然後他走到房間的另外一個角落,蹲下來開始慢慢擦地板。我嘴唇動了動轉回頭終究沒說什麼,可心裡的氣已經去了大半。扯唇傻笑一下,繼續幹活兒。
  
  書房的面積不大,兩個人擦了十分鐘就擦乾淨了,之後我又將書桌和書櫃擦了兩遍,確保沒有半點灰塵之後才對陳雲霄道:“好了小雲,你回去睡吧。”
  
  陳雲霞點了點頭,將抹布扔在水盆裡,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站定,回頭看我,眼神有微弱的怯,“我剛剛,沒有其他意思。”
  
  “哦?”我挑眉頭看他,裝聽不懂。
  
  陳雲霄盯著手裡的門把手,手輕輕一下一下轉著,道:“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到我爸……”
  
  我心裡笑了下,面上裝得淡定,揮了揮手,如同一位慈祥的大媽,“去睡吧,別想太多。”
  
  陳雲霄又偷瞥我一眼,似乎確定我真的不生氣了,開門離開。
  
  我拎著手裡的抹布,偷偷竊喜,陳雲霄似乎很在意我的態度,我心裡比V,樂顛顛倒了水洗乾淨抹布,沖了個歡樂的澡。可等我洗完澡擦著頭髮走出來的時候,我才陡然意識到一件事。
  
  我靠!我記得打掃廚房、衛生間、客廳、書房,可就是忘記打掃閣樓了!我睡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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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邊擦頭髮邊在客廳裡轉圈,南京現在已經到五月中旬,天漸漸熱起來,可是晚上還是很涼的。睡客廳?我看了看客廳裡那張老舊的藤木沙發,還是算了。上去打掃閣樓?我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睡衣。算了!
  
  轉頭看陳雲霄的房間,從門縫裡透出一點光,陳雲霄還沒有睡。我想了想,走過去,敲了敲門,然後輕輕推開房門,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的陳雲霄:“小雲,怎麼還沒睡?”
  
  陳雲霄半蓋著被子躺在床中央,手裡一本書,抬起頭看我,“馬上睡?”
  
  我哦了一聲,瞥了瞥他身下的床,又想了想他說過的話,最後還是沒有勇氣開口,只能手搭著把手準備掩門離開。陳雲霄卻突然掀開被子,身體往旁邊挪了挪,用眼神示意一般邀請,“閣樓還沒打掃吧?今天就先睡我這裡。”
  
  我哦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一般走進房間關門,然後在陳雲霞旁邊半躺下,又裝得若無其事地看了看他手裡的書:“你在看什麼?”
  
  “哦,房東兒子以前的初三課本。”
  
  我點頭,又裝得語重心長的說道:“好好念書。”然後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道:“早點睡,今天也折騰得夠累了。”
  
  陳雲霄沒回答,嗯了一聲。我卻突然老臉一紅,心想著,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打掃閣樓的!我真的是忘記了!然後我就這麼背對著陳雲霄,眯著眼睛假裝睡著了。
  
  半個小時之後,陳雲霄合上書本關燈睡了下來。房東的這張床是個雙人大床,兩個人睡一點都不擠,我和陳雲霄各睡一邊。半晌之後,我聽到陳雲霄翻了個身,淺淺的呼吸響在耳後。然後我感覺到陳雲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低聲道:“早點睡。”
  
  我一愣,身體忍不住繃直,卻突然聽到身後一聲悶笑。我這才突然意識到,此刻和我同床的陳雲霄曾經是黑道太子!難道真想港片裡面演的那樣,隨便聽個呼吸就知道一個人有沒有睡著?!
  
  不過,這個夜晚,五月的中旬,在我穿越到1996年的一個月之後,我終於“聽”到了陳雲霄的第一個笑。也是在這個晚上,我對陳雲霄的執念開始萌芽。
  
  1996年五月,我與陳雲霄第一次同床共寢,什麼都沒發生。可是我想,也許就是從那個晚上開始,陳雲霄最終相信了我,以至於後來發生的種種都讓我堅信,陳雲霄對我的信任,比我想像中,要多很多。
  
    008

  一夜好眠。
  
  睜開眼的刹那,就是陳雲霄熟睡的臉龐,英挺的鼻樑眉頭還有俊秀的臉頰。我沒有動,躺在床上靜靜看著,這是第一次,我醒來的時候,同一張床上,還睡著另外一個人。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在過去的幾十年中我一直如此生活著。可是現在,一切似乎都在改變,很久都沒有再進入時空隧道的我,在同一個時空中與一個人近乎親密的相處。
  
  而這個人,是陳雲霄。
  
  我躺在床上,看著陳雲霄,這15歲的少年,也許因為我的出現,人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可是也同樣因為他,我的人生也發生了逆轉性的改變。想到這裡,我心裡一動,就非常想上去輕輕他的額頭,就好像那天在他父親面前,那個不帶任何意味的吻。
  
  我僅僅是,想吻吻他。
  
  我微微抬起頭,秉著呼吸靠近陳雲霄,撅著嘴巴剛想在他額頭上親一下,哪知道陳雲霄的眼皮子快速一番,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
  
  我驚地睜大眼睛撅著嘴巴看他,表情萬分驚恐。陳雲霄根本不像一個剛剛睡醒的人,一雙眼睛帶著銳利的光看我,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我撅成一朵菊花的嘴,微微皺了皺眉頭:“我昨天應該有告訴過你,看我不要朝過三秒吧!”
  
  “……”
  
  這小屁孩兒!我收起嘴巴,尷尬啊了一聲,快速掀開被子下床,逃似的飛奔出房間進了衛生間洗漱。刷牙的時候我盯著鏡子裡自己滿口白色泡沫的嘴巴,恍惚間有些出神,我剛剛那個表情那個動作——是不是目的太明顯了!!!
  
  洗漱之後我簡單煮了個早飯,和陳雲霄坐在桌子上沉默吃著。
  
  我一直想著陳雲霄上學的事情,徐翼飛給我的檔案我仔細看過,身份大概是養父子的關係。我還叫張周,以前在蘇北的一個小廠裡面打工,經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陳雲霄改名叫張霄,兩歲的時候被我收養,一直跟著我生活,在蘇北的一個小城鎮裡從幼稚園一直上到初中。檔案袋裡甚至有他多年的學習經歷、幾張獎狀、甚至是成績單。
  
  我邊喝粥邊打算著將來的事情,陳雲霄卻撥著碗裡的粥,突然抬頭看著我道:“你剛剛早上,是不是想親我?”
  
  我一口白粥差點噴死:“咳。”這小孩兒!!你知道你也不能直接這麼問啊!!
  
  我擦了擦嘴巴,抬眼看了下陳雲霄,腦子裡飛快思索著該如何解釋早上我那撅成菊花的嘴。“嗯,我,……習慣,呃,以前在孤兒院養成的習慣。”
  
  陳雲霄一愣,抬眼疑惑看著我:“孤兒院?”
  
  我想了想,雖然扯謊了,但好歹我也不是完全說謊,至少我確實是個孤兒:“嗯,我是孤兒,十八歲之前都生活在孤兒院。孤兒院的阿姨從小就告訴我們,先醒來的給後醒來的人一個早安吻。”
  
  陳雲霄眨了下眼睛:“你是基督教徒?信奉上帝?”
  
  我看著一臉認真的陳雲霄,梗著脖子僵硬著半邊臉點了點頭。親愛的耶穌,為了這孩子的未來,就犧牲您一次了。
  
  陳雲霄似乎相信了,低頭繼續吃白粥,“我爸也有宗教信仰,他信佛教,因果輪回什麼的!”
  
  聽到陳雲霄提爸爸,我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在過去的半個月裡,陳雲霄不只一次的想為他爸報仇,他提著槍的樣子我至今都記得,冷血而漠然,好像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野獸。
  
  我放下筷子輕聲問道:“那你還想——為你爸報仇麼?”
  
  陳雲霄拿筷子的手一頓,許久都沒有回答我也沒有喝半口粥,我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生怕他再說出什麼激進的話出來,陳雲霄卻放下筷子,改用一種平靜而理智的神情看我:“不,至少暫時我覺得,我還沒有能力為他報仇。”
  
  我偷偷吐一口氣,陳雲霄有時候理智得不像個15歲的男孩兒,但是也正是這種理智,讓他面對父親的死比同齡人都要平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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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之後我帶著陳雲霄去離家不遠的一個中學報導,一個星期之前我就給那裡的校長打過電話。打通電話的那一刻我二話不說明確的表示,只要肯要陳雲霄,我願意一次性捐給學校20萬。
  
  20萬,不多也不少,可是對下關的那所在南京都不怎麼排得上名次的中學來說,20萬,足夠給學校修一個小田徑場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過去不停時空旅行的幾年中我一直堅定的相信,人情冷暖有時候尚且不過如此,錢買不到的東西很多,但是錢辦不來的事情,卻是很少的。
  
  我之前問過陳雲霄他上學的事情,陳雲霄看著我,平靜的回答他從來沒有去過任何一所學校上學,除了體育課其他所有的課程全部是私家老師教導。我眨眨眼睛不明白那體育課是什麼意思。陳雲霄看著我,同樣眨了眨眼睛,回答我——我爸負責我的槍法和所有打鬥技能。
  
  我:“……”
  
  槍法?打鬥?我撫額默默長歎,這個……是體育課麼?
  
  因為學校離住的地方不遠,我堅持帶著陳雲霄走路過去,順便考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陳雲霄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一直目視前方默默走路。我在旁邊瞥眼偷偷看,發現這小孩兒的性格一點都不活潑,看到陌生的事情既不好奇也不偷看。
  
  陳時東?你當初到底是怎麼帶小孩兒的!!
  
  我心裡歎口氣,走到陳雲霄旁邊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陳雲霄本能翻轉手腕將我的手扭得背到身後,我疼的齜牙咧嘴,大喊道:“張霄!我是你老子!”
  
  是時我們真經過一個菜市場門口,早上七點三十,不少拎著籃子的大媽大嬸正悠閒地走進走出。我這麼一嗓子,不少穿著花裙子的大媽都用一種可憐的目光看著我,轉眼看陳雲霄的時候都是一副看不肖子的眼神。
  
  陳雲霄放開我的手,表情有點尷尬,卻迎著那些大媽大嬸的眼光回視過去,一副再看我就開槍的表情。我趕忙伸手拍了拍陳雲霄的後腦勺,罵道:“臭小子,沒禮貌!”又轉頭沖著那幾位看熱鬧的阿姨笑道:“沒事沒事,我兒子和我鬧著玩兒的。各位大姐忙吧!”
  
  可憐我才二十多啊,認了陳雲霄做兒子之後,輩分直線飆升。如今看著這些滿臉橫肉的大媽,都得親切的叫一聲姐了~~!
  
  有一位穿著紅色大褂卷著一頭波浪的大媽拎著菜籃子走過來,瞧了瞧我又瞧了瞧陳雲霄道:“我認識你,你不是那個昨天才搬到我樓上的年輕爸爸麼?這是你家仔?這麼大了?你多大呀?怎麼感覺像想兄弟兩個?”
  
  我呵呵笑了兩聲,用一種得意的音調道:“我今年42呀,看著不像是吧?人人都說我年輕?”
  
  “你42?”大媽頂著一頭波浪直蕩漾,長大嘴巴看著我,最後眼睛一眯,笑嘻嘻道:“我今年也才46哦。”
  
  我笑了兩聲,趕緊繞開她意味不明的話,我一把拉過陳雲霄,指著他沖那大媽道:“我兒子,叫張霄,小名叫小雲。”
  
  大媽臉上的神色陡然一變,換上一種長輩看晚輩的神色:“你爸一個人帶你容易,剛剛怎麼能對爸爸動手?”
  
  陳雲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最後掙脫開我的手,乾巴巴地張了張嘴巴,最後什麼都沒說。
  
  我斜眼瞧見陳雲霄的耳垂紅彤彤就跟要滴血一樣,心裡偷偷樂了一下。要讓陳雲霄適應普通人的生活確實不太容易,掰彎黑道太子更加不容易,我可以預見自己困難重重的未來。但是,如果偶爾陳雲霄也能給我像剛才那樣的一個反應,無論如何,我想我都不會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任何回報。
  
  和那位大媽閒聊了兩句,互換了電話號碼之後,我繼續帶著陳雲霄往學校走。
  
  而這一次,我再去牽陳雲霄手的時候,陳雲霄僅僅只是稍微掙扎了一下,就任由我牽著。其實我這個舉動真的沒有其他意思,我不知道以前他與他父親到底是怎麼相處的。而我會去牽他的手僅僅是因為我想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牽著他的手陪他一起往下走。
  
  我想讓他過普通人的生活,我想讓他忘記仇恨,僅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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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學校之後,保安給校長室打了個電話,就有個穿著套裙三十多歲的女人過來接我們。女人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下,疑惑的問:“你是張先生?張霄的爸爸?”
  
  我點頭。
  
  女人愕然將我上下打量,最後愣愣道:“我是招生辦的曹明月,你叫我曹老師就好了。”
  
  然後曹明月就帶著我和張霄直接去了招生辦,一路上還指著這棟樓告訴我這是初中樓,指著那棟樓說那是實驗樓,再指著操場說是這是哪個哪個單位投資建的,怎麼怎麼樣的……
  
  我和陳雲霄走在他後面,默默看她手舞足蹈默默聽她說著,可我心裡卻是一陣冷笑。我打電話給曹校長後的第三天,十萬塊就直接劃賬劃到了曹校長的私人帳戶,現在看著這位招生辦老師的態度,似乎是嫌少?
  
  我勾著嘴唇,剛想開口說話,陳雲霄卻突然開口來了一句:“老師,你絲襪勾了!”
  
  “什麼?”曹明月轉頭,手還保持和著比劃的動作,頭已經扭了過來。
  
  而陳雲霄垂著眼睛,默默盯著曹明月的小腿,嘴角有意無意勾了勾。我順著陳雲霄的眼睛看過去,果然看到曹明月兩條小腿上的絲襪都勾破了。
  
  曹明月放下手,尷尬轉身正對著我們,沖我歉意笑了下道:“不好意思,你們等等,我,我去換雙絲襪。”她說著正想走。
  
  我卻開口攔住她:“要我們在這裡等麼?”
  
  曹明月伸出的腿頓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張霄,表情非常尷尬,最後她漲著臉道:“要不,你們直接去校長室?往前走的那棟樓左拐的樓梯,三樓最東面的房間。”
  
  我點點頭,微笑的看著他走遠。然後轉頭一巴掌拍在陳雲霄肩膀上,陳雲霄竟沒有躲,微微側頭挑眉看我,我哈哈笑了兩聲,“小子,幹得不錯!”
  
  陳雲霄又挑了下眉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淡淡道:“你一開口就送人家錢,別怪人家拿個女人試探你的底!”
  
  我一愣,有點反應不過來,陳雲霄已經自顧往前走了。我定在原地,看著陳雲霄的背景怔怔出神,等陳雲霄走出去快五米的時候我才喊住他:“小雲。”
  
  陳雲霄轉頭看我,手還伸在褲子口袋裡,樣子看上去有點痞。
  
  我看著他,走過去,雙手扶著他的肩膀定定看著他,道:“小雲,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我確實承諾過給校長錢,而且十萬塊已經直接打到他卡上了。但是也許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你是不是覺得校長讓個女人來介紹這樓又介紹那樓的,是想讓我多掏錢?”
  
  陳雲霄回視我,眼睛裡寫著理所當然。
  
  我搖了搖頭,“不是的!曹明月是招生辦的,你要想進學校,無論如何都要走招生辦的程式。曹校長確實是在試探我的底,他確實想我多掏錢,但是有些事情不需要刨根深揪,事情有時候就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樣子,他想看看我能不能多掏錢,但是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我多掏錢。”
  
  陳雲霄看著我,“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忘掉你爸以前交你的一些東西。黑道裡生存的法則不一定適合普通人的生活,而我現在,只希望你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是的,普通人的生活。上學,交朋友,考大學,也許你暫時不會喜歡我,或者永遠都不會像2022年那麼愛我,但是好歹我們在一起,我們相依為命相互扶持。
  
  陳雲霄回事我,眸子閃了一下,最後他拍開我的手道:“我試試!”
  
    009

  我帶著陳雲霄直接上了三樓校長室,敲門進去的時候,坐在辦公室後面帶著金絲邊框眼鏡的男人抬頭詫異看著我和陳雲霄。
  
  我走進去,自我介紹道:“我是張霄的父親,我之前給您打過電話。”
  
  校長略帶著點尷尬看著我,站起來和我握手:“你好你好,坐吧。”
  
  之後我和那位曹校長有的沒的得又聊了些其他東西,等話題終於轉回道陳雲霄身上的時候,曹明月已經換了雙絲襪匆匆三樓來了。
  
  曹明月帶著陳雲霄去了隔壁房間,說是做一份高中試卷,摸摸底子。我覺得這無可厚非,示意陳雲霄跟著去,但顯然陳雲霄這位“兒子”不把我這個“老子”放在眼裡。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開了。
  
  曹校長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我和陳雲霄,我哈哈笑了兩聲,解釋道:“代溝代溝!”
  
  我和曹校長在陳雲霄考試的這段期間隨便聊了聊,半個字都沒有扯到“錢”上,一個小時之後,曹明月拿著兩張卷子,臉上樂呵呵笑得跟花兒一眼推門走進來。一上來就把兩張試卷擺在曹校長面前道:“真沒想到這孩子成績這麼好,我們高二的這次期末摸底考試的卷子,他竟然考了雙一百!”
  
  曹校長也是吃驚的看著我,我摸了摸鼻子謙虛道:“一般一般,運氣吧。”說實話,我都不知道原來陳雲霄功課那麼好。轉頭的時候,正看到陳雲霄歪著靠在門邊,淡淡的看著這裡。見我回頭,卻目光一閃,看向了旁邊。
  
  我那20萬加上陳雲霄優秀的功課,進學校的事情走得異常順利。而曹校長對我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萬的大轉變,這搞得我面子上都有些掛不住。敢情我掏那麼多錢,其實都比不上陳雲霄直接一個小時做兩張卷子?
  
  真他奶奶的鬱悶。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學校放假,所以曹校長安排陳雲霄下個星期一來上課。而在這期間,陳雲霄的態度都表現得很冷淡,偶爾點點頭,或者默不作聲。
  
  因為陳雲霄冷漠的態度,在回去的路上我又不知道該如何辦了。畢竟沒帶過孩子,與陳雲霄相處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在我一邊往回走一邊挖空了心思想到底要如何改變陳雲霄的時候,陳雲霄卻突然停下來,指著我食指上的戒指道:“那個是什麼?”
  
  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戒指:“哦,一個朋友送我的。”
  
  “很重要?”陳雲霄抬眼問我。
  
  我一開始沒多想,等張嘴要回答的時候卻突然想到,陳雲霄為什麼對我手上的戒指感興趣?我道:“你想要?”
  
  陳雲霄沒回答,只是又垂眼看了看我手裡的戒指,然後才抬眼回視我試探道:“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要幫我。”
  
  這個問題,也許陳雲霄很早就想問我。但是在這以前他都沉浸在逃亡的緊張與喪父的悲痛中,沒時間也沒有精力。而現在,他不是真的想要我手裡的戒指,戒指不過只是一個幌子,他不過用一個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的東西引出他最想問的話罷了。
  
  我是誰?為什麼要幫他?
  
  我看著陳雲霄,眼前的男孩兒抬著眼睛淡淡看我,堅定而無畏。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我的人生在1996年之前與他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所謂的解釋在他看來都會成為一種掩飾真相的荒誕藉口。
  
  說白了,他還是不相信我!
  
  而當天晚上,因為洗澡打肥皂的時候疏忽大意弄掉了一次戒指,躺回床上沒過多久,我竟然當著陳雲霄的面進入了時空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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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脫力與斑斕的時空流光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然而這卻是第一次,我當著別人的面進入時空隧道。
  
  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而就在這朦朧的黑白質感畫面中,我看到陳雲霄一向淡漠的眸子裡閃著詫異的光,嘴巴微微張著,瞪大著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然後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手指卻穿過了我的身體。我早就習慣了,平靜看著這一切,看著他的手指穿過我的身體,看著他驚悚的目光。
  
  然後我張嘴,說道:“等我回來。”
  
  我不知道陳雲霄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等我眨個眼睛動了動脖子之後,我便再一次穿越了。
  
  而這一次,我穿著一身睡衣光著腳,出現在了南京火車站前的玄武湖邊。
  
  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從我身邊走過,偶爾有幾個趕路的人轉頭看看我,再漠然轉回頭,華燈初上,我看著這熟悉而陌生的夜景,歎了口氣,然後猛然扯著大嗓門兒仰天吼道:“坑爹啊~~!!!”
  
  因為經常莫名其妙進入時空旅行的原因,我養成了隨身帶錢包的習慣。在玄武湖旁邊跟個神經病一樣躺了十分鐘之後,我毅然決然走入了火車站內,決定打的去下關,去我和陳雲霄租的房子。
  
  可是,等我上車問司機今天幾號的時候,一個更加坑爹的答案正等著我!今天竟然是19號!!19號!!我穿越的那天晚上是17號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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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了車,直奔進社區上了5樓,光著腳不小心在樓道口踩到了個玻璃渣,疼得我齜牙咧嘴。可是我根本沒心思停下步子來看一看自己的腳,從17號晚上到19號晚上整整兩天!陳雲霄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上了頂樓,我喘著氣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熟悉的防盜門,猶豫得抬手拍了拍門,可是沒人開門也沒有人回答我。再敲了兩聲,才聽到有類似嘭嘭的聲音傳來。再然後,房門被慢慢打開,隔著一扇防盜門,我看到陳雲霄背著燈光,腰上系著我新買的圍兜,一臉淡漠的看著我。
  
  “回來了?”
  
  “啊?”我看著陳雲霄,有點反應不過來:“哦,是。”
  
  陳雲霄伸手,“啪嗒”一聲,防盜鎖打開。我與陳雲霄隔著一步的距離對望,我剛想說話,陳雲霄卻突然一拳頭沖我揮了過來。
  
  我捂著腫了半邊的嘴唇詫異看他,陳雲霄卻牙咬切齒看著我,狠狠道:“有你這麼不負責任的爸麼?扔下兒子整整兩天!你是要餓死我麼?!”
  
  我捂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天的情形陳雲霄自然也看到了,現在他給我這麼一拳頭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是陳雲霄卻沒等我反應,一把拽了腰上的圍兜扔給我,“做飯!”說完他就轉身回房狠狠甩上了房門。
  
  那天晚上我沒有做飯,一方面是沒有心情另外一方面我估計我做了陳雲霄也不會吃。我將圍兜放在沙發靠背上,走到陳雲霄房門口。陳雲霄沒有鎖門,我敲門進去,正看到陳雲霄趴在床上,臉埋在被子裡。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背,試圖解釋:“你那天晚上也看到了,我……”
  
  陳雲霄沒等我說完,從被子裡抬起頭,紅著一雙眼珠子惡狠狠道:“閉嘴!”
  
  我看著陳雲霄通紅的眼珠子愣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陳雲霄竟然是在忍眼淚,他想哭!?他竟然想哭!?最終我什麼都沒說,躺在陳雲霞旁邊,將人拉到我懷裡緊緊抱著。陳雲霄起初死命掙扎,還踹了我兩腳,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愣是把人拉到我懷裡,他才漸漸停止了掙扎。我緊緊抱著他,兩人前胸抵著後背依偎躺在床上。
  
  多年之後我才徹底明白了陳雲霄那彆扭的一拳頭,他害怕,他在害怕,他害怕我那消失之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他害怕,我那句“等我回來”不過是一句藉口空話,他害怕,我會和他父親一樣,走了就再也不回來!對這個這個15歲的男孩兒來說,我已經徹底成了他的依賴。
  
  許久後,我在陳雲霄後腦勺上輕輕吻了一口,我說:“小雲,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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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送陳雲霄去上學,到門口的時候他繃著一張臉看著我,“晚上不要來接我。”
  
  “啊?”我正疑惑著,他已經轉身進了校門。我無奈地笑了笑,轉身正準備走的時候發現周圍有不少女生轉頭看陳雲霄,有的一臉興奮加好奇,有的指指陳雲霄和身邊的人小聲議論。我沒直接回去,而是走到學校大門旁邊,和一個年紀大約四五十的門衛聊了起來。
  
  我給門衛遞了根煙,小熊貓,門衛也沒推辭笑著接過,“新來的轉學生吧?小男孩長得不錯,招女生惦記。”
  
  我:“你們學校女學生挺開放,校風還可以吧?”
  
  門衛:“校風還是可以的,以前不行,自從曹校長上來之後學校的風紀和成績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你是他哥哥?”
  
  陳雲霄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校園裡傳來叮鈴鈴的打鈴聲,“不是,我是他爸,老哥,我這兒子以後幫我多看著點,皮得很。”
  
  門衛剛要開口,眼睛卻向我側後方看去,我轉頭,正看見個穿著橙色長裙染了一手黑指甲的女孩兒笑嘻嘻看著我。門衛看了看我,沒說話,側身把煙點了起來。
  
  不遠處正有一撥女孩兒沖這裡看著,嘻嘻哈哈鬧成一團,女孩兒轉頭瞪了她們一眼,她們才安靜下來。
  
  女孩兒墊了墊腳,“呃”了一聲,抿了抿唇笑道:“帥哥挺高的啊!”
  
  一米八,比你這高中女學生是高挺多的。我笑了笑,沒說話。女孩兒道:“帥哥你是我們學校的麼?不是吧?”
  
  這女孩兒其實挺漂亮的,皮膚雪白眼睛大大的還畫了眼線也挺會打扮,要是現在隨便往大馬路上一隔我准會忍不住瞄兩眼,但這種主動搭訕的,我心裡就有點沒譜了。以前搓麻的大媽曾經告訴我,我這模樣挺招她們喜歡,我本來以為我最多也就是師奶之友,沒想到現在也招小姑娘待見。
  
  我:“不是,我兒子今天剛轉學過來,我送他的。”
  
  女孩兒笑呵呵的臉頓時凝固住,門衛大叔沖遠處那撥女孩兒來了一句:“打鈴了,還不進去!”
  
  女孩兒們推推搡搡進了大門,其中有一個轉頭喊了一句:“周小小!”
  
  叫周小小的女孩兒錯愕了半天,“哦”了一聲,疑惑地又看了我一眼也跑了進去。
  
  門衛:“這撥女孩兒不好惹的,尤其是那個周小小,她家背景在南京這塊兒挺深的。你回頭也和你兒子說說,離那女孩兒遠點兒。”
  
  命運這玩意兒果真不是個東西,我還記得第一次遇到陳雲霄的時候是在2004年的仙林,那時候他被一群小流氓揍成個包子,原因是他泡了趙青山的女朋友,而我清楚的記得,趙青山的女朋友就是周大軍的寶貝疙瘩,剛剛還喊我帥哥的周小小。
  
  有些人的命盤如同生機勃發的藤蔓,無論如何都能纏繞在一起,比如我和陳雲霄,還有這個周小小。



  
  010

  回去的路上我逛了一圈菜市場買了點菜,和七大姑八大姨聊了聊,把這附近的情況都瞭解了個清楚。陳雲霄中午在學校吃飯,我就懶得再動,打算好好梳理一下接下去的生活。
  
  以前一個人,隨便怎麼樣都行,但以後拖家帶口的我總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過下去。然而我從十八歲之後就一直處於時空旅行的狀態,沒有上學也沒有工作,靠著投機倒把賺了筆錢坐吃等死,現在出去找工作我連端盤子也未必有人家小姑娘端得好。
  
  這麼想著,我才翻出了很久之前,在2022年的時候,從夫子廟一個老先生手裡買來的東西——一隻銀簪。那簪子的銀色有點舊了,從成色和質地上來看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當年在夫子廟,那老先生擺著個攤位,攤上沒其他東西,就只有這只簪。路過的人會停下來看看詢問價格,老先生繃著一張臉道:“一口價50萬。”
  
  一隻簪,也不是古董,怎麼可能值得了50萬?那攤位在那裡擺了三天,都沒有人去買。我最後看不下去,才從別的攤主那裡瞭解到,那老先生沒有親人一直孤孤單單一個人,脾氣很奇怪,也不愛說話,賣簪子很可能是為了養老。
  
  最後我出了60萬,從他手裡買了這簪子。然而他卻告訴我,這不僅僅是個簪子,這簪子只是一把鎖而已,一把空間鎖。
  
  我按照那老先生的交代,手裡捏著簪子腦海中幻想出一道大門,心中默念開門。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就是很多年之前我看到的那個景像——山水田融合成的一道寧靜的鄉村圖景。
  
  我在空間裡轉了轉,發現這裡土曾經翻過,水渠也是之後人工建造的,在一個向陽的湖水旁竟然還搭著個小棚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土裡原先種植的東西全部都沒有了,棚子裡也是亂糟糟一片。
  
  出了空間後,我上網在園林網站上查了查觀景樹的價格和行情,發現南京這一塊的花鳥市場規模比較零散,很多需要樹苗花草的場地總是對外招標,而招標的最後也老是很多家一起做一個專案。比如很多天前在國展的展覽大廳做活動時需要的三萬盆小太陽花,竟然沒有一家花鳥商行能夠直接提供。
  
  種水稻種玉米值個多少錢?黃瓜還論斤賣呢?但一棵珍貴的觀景樹的價格絕對不是蓋的。
  
  不過那空間的土質如何,是否適合一些花草的生長還真是有待考察。這麼想著我就跑到花鳥市場買了幾株滴水觀音和龍鬚鐵。
  
  滴水觀音和龍鬚鐵的栽種條件很不同,滴水觀音喜歡濕潤的空氣和土地,不喜歡太陽暴曬,但是龍鬚鐵卻很喜歡太陽,並且耐旱。空間裡並沒有太陽,但是卻有光,而且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空間裡的土質幾乎都是相同的,且常年濕潤。
  
  適不適合栽種我心裡沒譜,只能把滴水觀音和龍鬚鐵先種植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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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空間是個秘密,我暫時還不打算告訴陳雲霄,而且我總覺得這孩子的戾氣很重,他爸剛死沒多久,那些黑幫的恩怨和他出生到現在身上帶著的黑幫太子的氣場都讓我隱隱擔心,陳雲霄很可能走上復仇的老路。
  
  從空間出來之後我簡單煮了晚飯,去學校門口蹲守陳雲霄。
  
  打鈴過後,學生們魚貫而出三三兩兩一起回家,我本來以為陳雲霄會一個人出來,畢竟開學第一天,指望他繃個死人臉交朋友也不現實。但讓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有個個子和陳雲霄差不多高,染著一頭紅發的男孩兒勾著他的脖子笑呵呵和他一起走了出來。男孩兒正和他說著什麼,說完還拍了拍陳雲霄。陳雲霄繃著張臉都沒看他,只略微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
  
  我的世界觀有點崩塌的趨勢。就陳雲霄那死人臉竟然也會有小孩兒拿著一腔熱血倒貼,這價值觀真是太非主流了。
  
  我沒有喊他們,想跟在後面看看兩個小孩兒放學之後會跑去哪裡。誰知道沒跟上幾步,陳雲霄突然停了步子。我頓了頓,也跟著停下來,那紅發男孩兒疑惑著鬆開勾著陳雲霄的胳膊。陳雲霄轉頭,視線突地和我對上,皺了皺眉頭。
  
  我在不遠處拿手扇了扇風,呵呵乾笑了兩聲。
  
  紅發男孩兒也轉過頭來看我,挑眉很大聲的問了句:“他誰啊?你認識?”
  
  陳雲霄勾了勾唇,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似乎是在笑,然後我看到他嘴唇動了下,“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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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發男孩兒說:“叔叔你好,叔叔你真年輕,看著就像我哥!”
  
  陳雲霄繃著臉撇了他一眼,他立馬改口:“不是,像你哥!”
  
  我呵呵笑了兩聲:“你和張霄一個班?”我給蹭飯的男孩加了第三碗飯。
  
  男孩兒接過飯,很不好意思道:“我叫趙清山,小一屆,高一的。”
  
  我:“那你們怎麼認識的?”
  
  趙清山:“我們班今天和張霄他們一起上的體育課,搶籃球場地來著,後來打起來了,我們就認識了。”
  
  我:“……”
  
  趙清山把最後一個醋溜茄子送進嘴裡:“張霄真帥啊!一個挑四個直接就輪趴下了,我們班男生搶著認大哥,最後老子……我脫穎而出,成了張霄第一個小弟。”
  
  我哈哈笑了兩聲,看著陳雲霄的眼神恨不得飛刀子。老子花20萬送你去念書,你上學第一天就打架?還一挑四?還帶小弟?趙清山還在這火真是沒處發。
  
  趙清山蹭完飯之後就走了,陳雲霄回房間寫作業,我憋著一口氣沒地方出就只能擦地洗碗。一個小時之後陳雲霄拉開書房的門去衛生間洗漱,我正抱著電腦窩在沙發裡上網看園藝網站。陳雲霄看都沒看我一眼也沒和我說話,徑直拿著睡衣進了衛生間,蓬頭水聲想起的時候我惡狠狠地瞪了衛生間門一眼,卻突然想起2022年的時候陳雲霄握著我的手,說出的那句話——也許我死了,我們就能真的永遠在一起了。
  
  我兀自笑了一下,抱著電腦搖了搖頭,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和我扯上關係的人,也是唯一愛過我的人,算了,我這一輩子算是要和他耗上了。
  
  然而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又想起來一個要命的問題——閣樓我還是沒有打掃!
  
  洗完澡之後,我厚著臉皮又爬了陳雲霄的床。陳雲霄當時正拿著本高二英語的課本,看到我進門的時候一對黑眸就清清冷冷盯著我,一直盯到我掀開被子爬上床。
  
  我呵呵傻笑兩下道:“下午有事,忘記打掃閣樓了。”
  
  陳雲霄又面無表情地轉過臉,就當我不存在一樣繼續看書。
  
  我掐著指頭算了算日子:“你們是不是快期中考試了?如果考不好也沒關係,暑假的時候給你找個老師補補課,高三再沖一把,清華北大我就不指望了,復旦浙大可能也不行,普通二本應該可以吧?實在不行就複讀一年……”
  
  “閉嘴!我明天月考!”
  
    011
  陳雲霄月考的這兩天,我還是忘記打掃閣樓了。
  
  空間裡的滴水觀音和龍鬚鐵長得尤其好,滴水觀音甚至開始吐水滴,龍鬚鐵的葉子也是萃亮萃亮的,同時讓我驚奇的是,這兩種植物竟然在空間的土地裡自己長出新芽。之後我在花鳥市場又逛了兩圈,相中了一家店面,和老闆聊了兩句,聽說最近市場需求不高很多老闆的生意都很慘澹,便打算靜候觀望。
  
  之後我又跑了本市一家規模中等的房地產公司,和他們運營部的經理聊了聊,剛好他們最近開發的樓盤正需要觀景樹,已經有好幾家園藝公司來和他們談過了,但因為價格和其他一方面的原因,合同一直沒有談得下來。
  
  那位陳經理說道“其他方面原因”的時候,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哈哈笑了兩聲,說道:“陳經理今天晚上有時間麼?粵鴻和我訂了一桌,要是有時間,我們哥兩個喝一杯。”
  
  去粵鴻和之前我回了趟家,給陳雲霄熱了晚飯留了字條,告訴他今晚可能不回來了。
  
  粵鴻和的消費一直挺讓我這種普通小老百姓咋舌的,但是那位陳經理也挺咋舌的,尤其我塞給他一萬塊之後。
  
  陳經理挺著啤酒肚喝得面紅耳赤,一條手臂支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沖我笑:“小張你說你這事辦的,一期的觀景樹其實沒多少,你這不是破費了麼?”邊說邊把錢塞進了包裡。
  
  我又給他敬了杯酒:“沒什麼破費不破費的,朋友一場,就當是請嫂子也吃了頓飯。”
  
  陳經理:“她哪兒吃得了那麼多!?”說完便哈哈大笑,拍著大腿把合同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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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陳經理喝得挺多,本來海闊天空還有一場的,但看他腳步虛浮滿臉赤紅只能打車把他送了回去。
  
  我到家的時候是淩晨,整個社區安安靜靜連狗叫都沒有,我沒有直接上樓,沖著六樓陳雲霄的房間看了看,蹲在花壇邊上抽了根煙。
  
  我很少抽煙,在過去的很多年裡,抽煙只會讓我感到越來越無助和茫然。或者說,我其實對很多東西都沒有太大的執著,煙酒女人金錢。因為我沒有活著的目標,我沒有生存的終點。而現在,為了生活,為了陳雲霄,我過起了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這種突然從失重到腳踏實地的躍進讓我有點無措,就好像剛剛和陳經理吃飯的時候,每當看到他油頭肥面的沖我笑,我都有一種把碗扣他臉上的衝動。
  
  推開陳雲霄房間的時候我才想起自己又沒有打掃閣樓,再一想,老子為了你點頭哈腰請人吃飯又塞錢的,占你半個床位也不算什麼,便安安心心爬床睡了。
  
  結果,我後背才沾上床單,陳雲霄啪嗒一聲開了床頭燈坐起來,兩隻黑眸在氤氳的燈光下盯著我,皺了皺眉:“你喝酒了,還抽了煙。”
  
  我躺下來,拿枕頭遮著眼睛:“關燈關燈,睡覺!”
  
  陳雲霄頓了頓:“我考試成績出來了。”
  
  “這麼快?多少分?”
  
  “712.”
  
  我拿開枕頭,“你們考了幾門,總分多少!?”
  
  “五門,750.”
  
  “……”我收回上次的話,清華北大還是有可能的。
  
  @

  觀景樹的供應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一期是600坪的草坪還有200棵棕櫚和榕樹,從供貨到栽培要一手包辦,我算了下人工成本和各方面費用,除去那1萬的回扣,如果所有的樹木都在空間栽種的話,我第一筆大概可以賺2萬到3萬。
  
  但有一個問題,那些樹木要怎麼從空間裡運出來?談生意的時候我把所有能預計的情況都預計了一遍,卻獨獨忘記了這一茬。
  
  社區的綠化是兩個月之後才開始,我在園藝批發市場裡批了些坪種子和榕樹、棕櫚,種上的時候我心裡有點發怵,老感覺這第一筆生意做得莽撞了,只是在空間裡種了幾株滴水觀音和龍鬚鐵而已,其他什麼都沒有,空間的其他功能也沒有弄清楚,就已經做起了第一筆生意。
  
  買了草坪種子和幾株榕樹棕櫚在空間種上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我都過得有點食不知味,只要陳雲霄一去上學,我就立馬跑進空間裡。五天的時間,草坪已經抽出了牙,而榕樹和棕櫚也在短短幾夜的時間裡長出了很多新苗子,又過了半個月,榕樹和棕櫚的數目加起來竟然已經有80棵了,而草坪的600坪已經長好。
  
  這期間我過得有點神經質,睡眠也不好,陳雲霄的早飯和晚飯都開始自己解決,我開始天天吃速食,吃得人面色枯黃毫無血色還開始便秘。
  
  然而就在我覺得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一下的時候,陳雲霄卻發飆了,他開始拒絕我睡他,不,爬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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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份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陳雲霄的房間裡沒有空調,我正赤著胳膊穿著條平角褲想著明天去五星轉轉的時候,陳雲霄洗完澡,穿著條沙灘褲和汗衫面色冰冷的推開了門,“出去。”
  
  “!!”
  
  陳雲霄抬了抬頭,示意了一下客廳裡的沙發:“你睡那裡!”
  
  我忍住了罵娘的衝動,也忍住了提醒某崽子現在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我的,以免傷了他自尊,“為什麼?”
  
  陳雲霄坐到床邊背對著我,簡潔明瞭:“熱!”
  
  “我明天去買空調。”
  
  陳雲霄拿起他那邊床頭櫃上的一本英語書,很久都沒有說話,我以為他在看書,便躺在床上眯著眼睛假寐,半響,他卻突然道:“還是熱!”
  
  我睡得有點迷迷糊糊的,瞪了腳邊的一個枕頭,隨口道:“哪裡熱了?”
  
  陳雲霄扔掉手裡的書,半躺在床邊,側頭看了我一眼。這眼神太熟悉了,當初在仙林陳雲霄後面還跟著個胖子保鏢的時候,也曾經用這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我一個激靈徹底醒了,而當我睜開眯著的眼睛,陳雲霄的視線已經轉開。
  
  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視線掠過我的胸口,在我的平角內褲上停頓了兩秒,接著才轉開了。
  
  那一刻,有什麼東西在我腦海中轟一聲炸開。
  
  我想我忘記了,我為他做了那麼多,都是因為當初陳雲霄和我說,他能給我一個家他會愛我他想和我在一起。
  
  如果我和他的命運始終糾纏在一起,那是不是說明,無論在時空斷層的幾幾年,他都會愛上我?!
  
  陳雲霄沒回我,躺下來關了燈,側身背對著我。房間裡只有電扇的呼呼聲,我側頭看著陳雲霄的背影,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陳雲霄說過,盯著他看不要超過三秒,要不然他肯定能察覺,那剛剛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掠過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察覺到我在看他。
  
  他知道……我看到了?
  
  @

  我咽了口吐沫,也不知道是天氣熱還是什麼原因,連呼吸都是炙熱的,好半天我湊到陳雲霄枕邊,一手撐著頭,一手輕輕將他攬住。
  
  陳雲霄呼吸頓了頓,沒一腳蹬開我也沒說話。作為黑幫老大的兒子,陳雲霄氣場一直很強大,我有時候說話都不敢離他太近,生怕說得不合他意他一巴掌掄過來,或者直接給我個過肩摔。所以攬住他的時候我心裡也掙扎了很久,可儘管如此,我還是控制不住,我很想抱抱他。
  
  房間裡的溫度似乎在持續升高,身上像是燒了一層火,15歲的少年,荷爾蒙的味道,我知道自己在玩火兒,卻還是情不自禁。
  
  好半天,陳雲霄突然開口,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睡覺!”
  
    012

  空間裡的樹木長得一直很好,不用澆水不用施肥,只要定期拔拔草修修葉子它們自己就能長得很好。因為不注意飲食,我這段時間一直便秘得厲害,今天好不容易上了趟廁所,卻無意中發現自己長了痔瘡。
  
  陳雲霄吃了早飯之後就一直在書房看書,我因為不方便進空間,就趴在床上拿了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打算規劃一下空間裡的土地種點值錢的珍貴物種。
  
  中午沒做飯,陳雲霄去樓下買了幾個小菜,吃完之後他進房間睡覺,我卻因為痔瘡的關係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最後打算去蘇寧逛一圈買兩台空調,然後再去醫院看看痔瘡。
  
  便血嚴重,出門之前我在屁股後面墊了兩張衛生紙,可打的去蘇寧的時候我連坐都不能坐,只能歪歪扭扭趴在後座上,引得開車的司機從收視鏡上意味不明地瞄了我好幾眼。
  
  到達目的地司機找錢的時候,他竟然用南京話來了一句:“野山藤好是少去的好啊~~”我差點一口血嘔在他臉上。
  
  痔瘡剛出的時候不是最疼的,但一定是最難受的,我跟個變態一樣叉著兩條腿逛了逛空調區,買了兩台奧克斯,臨走經過一樓的時候看到賣手機的櫃檯,營業員小姐看我撇著兩條腿一臉痛苦的模樣很小心翼翼的問:“先生買手機?”
  
  我想了想,作為曾經的黑道太子來講,過普通人生活上學考試其實沒什麼,但物質上我能給予他的卻要比陳時東少很多。他成績一向不錯,在學校裡也沒給我惹什麼事,曹校長不止一次打電話給我,說他除了和同學關係冷淡了點其他各方面都很優秀,尤其是學習成績,他們學校沒有清華北大的自考名額,但如果沖一沖,高考還是很有可能的。
  
  但如果現在買手機,會不會影響他高三的學習?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買了部諾基亞順便辦了張卡。
  
  之後我去了趟醫院,排號到我的時候,醫生換了副手套駕著金絲框眼鏡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像只待宰的乳豬。
  
  我側躺在床上,扒了自己褲子,屁股對著他。
  
  醫生皺了皺眉頭,把我屁股後面歪歪扭扭夾著的衛生紙拎出來,我側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他戴著口罩,一對眸子在眼鏡後意味不明的笑。
  
  “多久了?”聽聲音感覺很年輕。
  
  “早上上廁所才發現的,之前飲食不太規律,有點便秘。”
  
  醫生沒說什麼,帶著手套的手指在我後面戳了戳,疼得我冷汗直冒:“我幫你把便血擠掉,你忍一下。”
  
  說完我就感覺整個後面凸出的痔瘡就向被擠壓過一樣,“啊!!”
  
  “別叫!已經好了,給你開點藥,中藥用來泡的,西藥每天三次。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痔瘡有過一次以後如果不注意會復發,太大就只能開刀了。”
  
  我道了聲謝,渾身冒著冷汗站起來提褲子。他卻站在那裡上下掃了我一眼,才脫掉手套洗手開處方,臨走的時候卻突然又叫住了我,低低道:“最近也不要有性生活,前面後面都不要。”
  
  我一口血差點嘔在門框上,調頭幹乾笑了兩聲:“知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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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時東臨死前曾經告訴我,陳雲霄這孩子是不能放養的。他摸著槍長大,在他爸殺人越貨的時候都能不皺皺眉頭,他比同齡的孩子都要冷漠和自製,而且很有心機。想他不報仇,是不可能的,只能近兩年拖著他,讓他先冷靜冷靜。
  
  但正如同陳時東說的,陳雲霄的心思太深了,這兩個月來他像普通孩子一樣上學考試,考了第一會在我面前得瑟,考得不好還會皺眉,我差點就以為他能從報仇的心思裡走出來了,但我怎麼都沒想到,他幾乎走上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路。
  
  去藥房交錢拿藥之後再打車回去,便血擠掉之後後面果然舒服得多,雖然不能直接坐著,但好歹也不用歪歪扭扭趴著了。
  
  我拎著藥走進社區,剛準備進樓道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低低喝了一聲:“別動!
  
  那是陳雲霄的聲音。
  
  一樓沒有住人是各家的車庫,我拎著手裡的袋子微微屏住呼吸往前挪了兩步,側頭時正看到陳雲霄背對著我把什麼人堵在牆角裡。
  
  視線下移,正看到牆角處露著雪白的兩條小腿,和膝蓋上方一抹軍綠色的短裙下擺。在這個時候我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一個男生把一個女生堵在牆角能做什麼?打架?我當然不是白癡。
  
  就在我準備挪步上樓的時候,陳雲霄的背影僵了一下,突然轉過了頭,視線和我對上,而被他堵著的女孩兒也忽閃著大眼睛沖我望來,看到我的時候“咦”了一聲,小聲問陳雲霄道:“張霄你認識他麼?”
  
  那是周小小。
  
  陳雲霄沒吭聲,黑眸盯著我,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就好像我是個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扯唇自嘲地笑了笑,轉身上了樓。
  
  我突然就想起2004年的陳雲霄,那個時候他已經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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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樓之後我找了個乾淨的盆,打了點溫水調了點中藥蹲在地上泡痔瘡,側頭看著鏡子裡的人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陳雲霄過了很久才上來,我也剛剛泡完屁股在撈褲子,他嘩啦啦一下推開門,我撈褲子的手就停在半空。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我撈褲子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盛著中藥的盆子:“你做什麼?”
  
  “痔瘡,剛剛泡中藥的,你先出去。”
  
  陳雲霄不但沒出去還走了進來,湊近之後就想扒我褲子。
  
  “……”
  
  “我幫你看看。”他面無表情說著,手上還真使了勁。
  
  我一邊推他一邊提著褲子,腦子裡想的卻是昨天晚上他往我褲子上瞄的那麼一眼。“醫生已經看過了,血也擠掉了,吃點藥就好了!”
  
  陳雲霄的手頓住,抬眸和我對視,他臉上向來很少有多餘的表情眼裡也從來不顯情緒,可那一刻我卻突然看到他眼裡有難過的神情一閃而過。也許是我眼花了,下一秒他眉頭一皺握著我的肩膀將我牆上一推,一手抵著我後背一手幹乾脆脆地把褲子拉了下去。
  
  痔瘡疼了一天,還出去晃了好幾個小時,剛剛一蹲腿也麻了,我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再和他反抗這一招了,只能任由他拉下內褲掰開臀瓣看痔瘡。
  
  衛生間裡彌漫著藥草的味道,好半天陳雲霄來了一句:“腫起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說出來做什麼啊??????????十萬隻脫韁的野狗在我腦海裡呼嘯而過。
  
  “沒事,吃點藥就好了。”我鎮定道。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陳雲霄竟然拿手指去碰了一下,“疼?”
  
  我說:“等下次你腫的時候我也戳一下你,你就知道了。”
  
  陳雲霄鼻子裡哼了聲氣,我不知道他是在笑還是在怎麼,他幫我穿好褲子,還把盆子裡的藥水倒掉了,“你去床上趴著,我給你抹藥膏。”
  
  “什麼藥膏?”
  
  “抹的。”
  
  “醫生沒給我開那個東西。”
  
  陳雲霞皺了皺眉,明顯有點不高興。
  
  @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陳雲霄養病的養病上學的上學,陳經理又給我寄了後期的一份合同,裡面包括了香樟、銀杏、門冬草、萱草、木瓜海棠、紫荊等植物,甚至還包括了幾張假山水系,花架,古亭,走廊的設計圖紙和效果圖。
  
  我看到的一瞬間菊花一緊差點又嘔出血來,當初手裡有空間,想的最直接的就是種什麼最賺錢,就算很多事情都考慮進去了,但怎麼都沒想到社區綠化還包括了工裝這部分。如何把600坪的草地和200棵樹運出來已經夠讓我頭疼的了,可如今怎麼還得找人做假山水系?
  
  我給陳經理打了個電話,他的太極拳式的解釋說:“咱們關係這麼好,有生意當然找你做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掛了電話,心裡罵了聲娘,綠化外包眾所周知,什麼時候連著社區設計的綠化效果也要種樹的來做了?給一份的錢做兩份的工,另外那一份假山水系的錢又進了誰的口袋自然就更不用提了,這倒好,一分錢還沒賺到就可以預想後期要賠多少錢了。
  
  這麼想著,菊花又開始疼了。
  
  @
  忌了兩天口,吃了兩天瓜果蔬菜,按時吃藥泡中藥,可痔瘡不但沒有好的趨勢似乎還越來越腫了。
  
  陳雲霄每天睡覺之前都扒一次我褲子,我估計他是扒上癮了,今天早上上學之前他又扒了一次,皺眉說:“不行,越來越嚴重了,我今天陪你去醫院。”
  
  你見過哪個兒子不上課是為了陪老子看痔瘡的?最後拗不過他,打電話他班主任請假,班主任愣了好半天問:“張霄今天身體不舒服?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會這樣,今天期末考試最後兩門了!”
  
  我菊花一緊,揣了拖鞋就想揍他。
  
  最後我還是一個人打的去了醫院,叉著腿推門走進肛腸科的時候,上次給我看痔瘡的年輕醫生推了推眼鏡,含笑看著我:“你來啦!”
  
  這口氣,真是充滿了願望得以滿足的欣慰感。
    013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一直是存稿箱,今天才上網看大家的評論,怎麼說,這文用第一人稱就是想渣的時候不會讓大家覺得很狗血很虐什麼的,因為害怕上帝視角,所以盡可能減少心理描寫加快劇情發展……
人物塑造上會比較寫實,但劇情上就完全是耽美走向,所以姑娘們看文案也就知道這文其實漸漸到15章會渣一下,不過也就是一下下……
第一人稱還不是輕鬆小白文和完全的空間走向文,所以註定不是JJ主流一類的文,但某飛一直很用心在寫,希望寫出某飛心裡面那個寂寞了好多年的張周和希望被人愛卻一直不停學著如何愛別人的陳雲霄……
性格的矛盾、包容和理解會是這文的隱線……so,這飄著濃郁裝逼風的作者有話說是怎麼回事??????
明天讓存稿箱休息一下,也讓我再存幾章稿子

  推門的瞬間我愣了愣,那眼鏡後面微微上吊的桃花眼我認識,只是那醫生摘了口罩露出整張臉,模樣俊俏得我自歎不如。
  
  我說:“醫生,我痔瘡沒好,還嚴重了。”
  
  那醫生低頭看我的病例,“忌口了麼?”
  
  我:“我這幾天肉都不吃了,光喝水、吃水果了!”
  
  “我是說下麵!”
  
  “啊?”我一時沒反應,等我反應過來“下面忌口”是個什麼意思的時候,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我心想小夥子你作為一個醫生說這麼齷齪的話的時候需不需要露出這麼專業又純潔的表情。
  
  我傻呵呵地乾笑兩聲,他只扶了扶眼睛:“床上趴著,褲子脫掉。”
  
  我走到科室內的隔間,脫了鞋趴到床上,弓著腿扯褲帶子的時候,那醫生竟然戴著手套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趴好。
  
  我咬牙切齒地轉頭:“我在脫褲子。”
  
  他扶了扶眼鏡,一對桃花眼眯了眯:“我知道,”又看了看我扯褲子的手:“如果需要幫忙,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沒睬他,自顧扒了褲子側身曲膝。腫脹的感覺很明顯,就好像菊花裡有一個什麼東西堵著一樣。臀瓣被微微掰開,他道:“我看你是心火降不下去,心裡有事吧。你在這裡趴一下,我去拿個東西。”說完人就走了出去。
  
  我就這麼光著屁股測躺在床上,期間陳雲霄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怎麼樣。
  
  我說:“還在醫院,問題應該不大,你考試考完了?”
  
  “嗯,下午還有一門,期末考試就結束了,下周就放暑假了。”
  
  我又呵呵傻笑了兩下,說你好好考,考得好我們去吃大餐。
  
  陳雲霄在那頭冷笑:“四川麻辣燙麼?”說得我菊花都疼。
  
  掛完電話後那醫生剛好走進來,我抬起脖子看到他手裡的東西,問:“藥膏?”
  
  那醫生笑了笑,卻答非所問道:“你叫張周?”
  
  我想這問題問得有什麼意義?“是。”
  
  他把手裡的盒蓋子擰開,頓時一股濃重的藥草香味彌漫開來,我嗅著鼻子打了個噴嚏,他卻又道:“單身?”
  
  我又打了個噴嚏:“嗯。”
  
  “我叫洛嘉豪,27歲,也單身。”
  
  這藥膏的味道實在是太沖了,我接連打了五個噴嚏就沒太在意他說什麼。
  
  “腿曲起來,抱住膝蓋。”他戴上手套開始給我抹藥膏。
  
  手機這時候又響了起來,我一看螢幕上的一竄數位就知道是陳雲霄在學校拿公共電話打的,“喂?”
  
  陳雲霄的聲音還是冰冰冷冷:“晚上回去別做晚飯了,我帶飯回去,你想吃什麼?”
  
  我想了想:“麻辣燙可以麼?”
  
  陳雲霄:“那你可以直接找條河去跳了……”
  
  給我看病這醫生說實在我並不是很喜歡,他那對桃花眼看人的時候總是眯著,嘴角也總是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我看到他就想到聊齋裡的狐狸精,可他是醫生我是病人,兩方誰帶著情緒對治病都沒好處,所以我也一直沒說什麼。可誰能想到,就在陳雲霄和我打電話的功夫,他竟然突然湊到我耳邊,低沉著嗓音語氣緩緩而曖昧地說了一句:“放鬆,我進來了,可能有點疼!”
  
  …………………………
  
  我錯愕地轉頭看他,洛嘉豪卻笑眯眯地看著我,似乎並沒有覺得他剛剛說的話有任何不妥,而陳雲霄那頭冷笑一聲啪嗒就掛了電話。
  
  那一刻,我突然有種扒了眼前狐狸精皮的衝動。
  
  @

  其實這事吧,也就簡簡單單是個誤會,很小的一件事,若是放在平時,我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可今天這事卻讓我有種被捉姦在床的心虛感,而洛嘉豪就是那個姦夫。
  
  回家之後我沒敢躺著不動等陳雲霄帶飯回來,心虛的做了兩個菜之後,又跑去空間看了看。
  
  第二份合同上的盆栽還沒有種,600坪的草地長著鬱鬱蔥蔥,要不是我菊花殘了倒真想找個球來跑上兩圈。200棵樹還沒有長全,但該抽的牙都已經抽出來了,大概再等10天,合同上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了。
  
  空間裡的天原先是帶著點混沌不明的,現在種植著樹木的一片已經隱隱泛開點湛藍。我不知道這個空間有多大,如果這個空間是沒有盡頭的話,那這60萬我真心花得一點都不冤枉。我又在空間裡晃蕩了一下,覺得有必要再好好規劃一下,等病好了,就得想個辦法把空間裡的樹和草坪都運出去。
  
  下午陳雲霄背著書包回來,手裡拎了幾個飯盒。以往他還會淡淡看我一眼,和我打這個招呼,可今天他看都沒看我一眼放下東西就進了書房,我想跟進去,他啪嗒一聲又落了鎖。
  
  陳雲霄的性格我現在算是摸出了點道道,他如果生氣不想理人,那就絕對不要去招惹他,等他想和你說話了,自然會撤掉全身的氣場。
  
  洛嘉豪給我的藥膏還是很管用了,才抹了幾個小時,原先的腫脹感消失,冰冰涼涼的還挺舒服。吃完飯洗完澡之後我撅著屁股自己抹藥膏,聽到陳雲霄自己從書房走出來摸進了廚房,最後又甩門進了書房。
  
  @

  陳雲霄考完最後一門放假五天,五天之後去學校拿成績單然後就算放假了。高三黑暗之前最後的曙光,整整一個半月,要是我恐怕能玩兒瘋死,可陳雲霄依舊雷打不動的看書看書看書……
  
  放假這五天陳雲霄都沒有再和我說話,也沒有看我,在家裡完全拿我當空氣。但他也不出門,期間只有趙清山來過幾次,搬個半舊的筆記本在書房打遊戲。我其實很想問問周小小的事,那女孩兒的情況我不太瞭解,只知道他是周大軍的女兒,最後嫁給了趙清山。
  
  但結局和過程有時候沒什麼必然聯繫。比如現在,趙清山告訴我,“你說周小小?你也認識她?張霄原先的馬子,談了一周都不到就分了,現在張霄睬都不睬她了。老子……不,我問張霄拿了那女人的全套資料,爭取在高二開始之前拿下那妞!”說完之後他還很得瑟的笑了一下,陳雲霄剛好從書房走出來,靠在門邊冷冷看著他,趙清山愣了愣轉頭看了看我,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呃,叔叔,我剛剛什麼都沒說,你也什麼都沒聽到。呵呵呵……”
  
  “……”
  
  很多年之後,我在北京的國貿又遇到了趙清山,那時候時間刷牌,他再也不認識我。我們像新交的朋友一樣,吃飯喝酒ktv,期間他提起幾次周小小,提起幾次陳雲霄。
  
  他說:“周小小就算在彪悍,現在也就只能在家給我帶小孩兒奶孩子。”
  
  他說:“陳雲霄麼?誰不知道,黑道當年的太子爺,周同遠那麼厲害的角色都被他逼得出國流放。我女人上高中時候也迷過他,那時候全校的女人哪個不迷他,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的。嘖,不過,他這兩年精神不太好了,老說一個叫張周的男人,說是他養父,可誰認識那人呢!”
  
  @

  陳雲霄霸佔了好幾天書房,我養了好幾天菊花。終於有一天趁陳雲霄上廁所的功夫,我去把書房的筆記本搬了出來。
  
  96年的時候還沒有QQ,我就在一些園藝網站上註冊了會員,和一些人討教點生意方面的經驗。
  
  流覽器那時候還只有微軟自帶的internet,說實話我還不怎麼會用,也不會保存網頁,只能去歷史記錄裡翻。然而我怎麼都沒想到,近三天的流覽記錄,竟然都是陳雲霄流覽的——同志網站。
  
  我跟被雷劈了一樣,不可思議的點開那些網站,上面裸/露勁爆的圖片讓我汗毛發豎……陳雲霄這是徹底……彎了?



  
    014

  男人的電腦D.E.F盤沒點存貨,那叫不正常。
  
  陳雲霄雖然還只有15歲,但我私心的認為,作為一個黑道太子爺,他應該已經不是處了。
  
  我默默合上電腦,打算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但陳雲霄卻突然踹門走進了房間,看看我手裡的電腦,很不友善的質問道:“你拿電腦做什麼?”
  
  我聳肩:“你看書的人管那麼多做什麼?看書去看書去……”
  
  陳雲霄垂眸瞥了筆記本一眼,最後還是默默走過來搬走了電腦。
  
  我:“……”真是哭笑不得,雖然總是冷著張臉跟欠了他八百萬一樣,但陳雲霄畢竟還只是個15歲的孩子。有時候他不經意間的一個小動作,總還是能流露出他屬於孩子的那部分天性。
  
  @
  
  洛嘉豪給我的藥膏很管用,只抹了兩天症狀就完全緩解了,上廁所的時候也感覺方便很多。那藥膏的外包裝我仔細看了一樣,沒有藥品編號也沒有名稱,只是個灰色的木質圓盒子,想來應該是醫院內部自己特質的藥膏。
  
  五天很快過去,陳雲霄的成績出來了,看著成績單上一排三位元數的數字還有班主任殷切的評語時,我油然生出一種兒子出息的強烈自豪感。我把手機遞給陳雲霄,“雖然也怕你分心,但考得好還是有獎勵的。”
  
  陳雲霄接過手機看了看,沒啃聲,默默踹進了口袋。
  
  “等等,”我指著成績單,“為什麼物理只有109?”我記得之前陳雲霄給我簽名的物理試卷,從來都沒有低於130的。
  
  陳雲霄愣了愣,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試卷有點難。”
  
  “你們學校物理一向不都是放到最後一門考麼?弄這麼難,看來你們學校老師是想打擊打擊你們,讓你們暑假別玩得太瘋啊!”我兀自感歎了一番,陳雲霄抽著嘴角給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白眼。
  
  陳雲霄的一個半月的暑假正式開始,他大多的時候都不出門,只有趙清山約出來打球的時候他才會出去。進空間變得格外不容易,我就又去園藝市場轉了兩圈,看看能不能租個門面。96年租店面其實不是什麼難事,那時候下海做生意剛剛開始流行,店面的轉租非常頻繁,我相中了一個在拐彎口的店鋪,雖然靠裡了點,但好就好在這店面不貴而且相比較其他門面還大了點。
  
  房東是個地地道道的南京人,一口南京話講得頗順溜,還很熱情,這園藝市場裡的情況她都和我清清楚楚交代了一遍,哪家店鋪的老闆好說話,哪家開店的是個寡婦最好少接觸,哪家的店鋪最有門路……這麼一通說下來,我倒是感覺挺不好意思的。合同簽得很順利,房租一口氣交了半年的,房東笑得臉上樂開了花,說:“你不是南京人吧?有事就找我,我就在隔壁的寵物市場開寵物店,你喜歡狗麼?我那裡最近來了新品種的狗,金毛、薩摩都有。”
  
  我心裡一動:“有薩摩?如果有純種的給我留著,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房東連連點頭:“你租我的店鋪還照顧我生意,放心,有純的一定給你留著!”
  
  店鋪租好後我沒有立即開始辦執照營業,我只是暫時需要一個地方方便我進出空間。關了店鋪的門進入空間後,我開始想辦法把種植的樹木往外帶,當初龍鬚鐵和滴水觀音都是我抱著盆帶進空間再移栽的,現在那600坪的草地和200棵樹要是也用同樣的方法估計我得累死。
  
  在空間轉了兩圈,最後視線落在放著一堆雜物亂糟糟的涼亭內,我走過去,在裡面挑挑撿撿一番,找到一個類似跳棋盤面的託盤。我疑惑地舉起來湊近看了看,竟然發現那託盤有的凹槽位長著幾顆很小很小的樹,只有指甲蓋大小。
  
  我拎起一種一棵小樹,脫離託盤的瞬間那樹竟然在慢慢長大,驚得甩手扔出去,那樹竟然就在瞬間變大躺倒在地上,而樹根處竟然也是處理好的營養土包裹狀態。
  
  太神奇了!沒想到這個空間裡竟然還有這麼神奇的寶貝?!
  
  我又試著把託盤靠近那大樹,它又瞬間變小,一下子出現在託盤內的一個凹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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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那個神奇的託盤,把樹木和草坪運出空間就變得相當容易。只是店面的空間不大,就是連帶後面附贈的一個小院子,也僅僅只夠600坪的草地疊加著放放。不過暫時這樣就夠了,門面本來也不是用來存放樹木的,現在和陳經理這比不賺不虧的生意也不過是我試水的第一次歷練而已。總得讓我這個什麼都不懂得菜鳥先混一趟渾水才知道這園藝市場裡水的深淺。
  
  之後我又聯繫了陳經理,請他搓了兩次澡,洗談了一下專案的進度,他說的不多,大概的意思就是,園藝這一塊之前的老南京房地產都是幾乎不在乎的,買房子的也不怎麼在乎。但現在生活水準上來了,社區管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但要像國外做得那麼好也不可能,盡力就行了,房地產這幾年勢頭很猛,園藝也是他們的初步試水,如果做得好,後期應該還會和我繼續簽。
  
  因為之前忙著操心空間種樹的事情得了一次痔瘡,之後我就非常注意飲食,醫院肛腸科我是再也不想去,尤其是肛腸科的醫生,如果各個都像洛嘉豪那樣,那我估計全國的痔瘡犯病率都會瞬間降低不少。
  
  暑假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半月個,陳雲霄這段時間表現良好,除了浪費電之外。七月下半月,家裡的兩台空調幾乎沒有停止過運轉,他似乎很怕熱,總是把空調開到20度,我就只能天天在家穿長衣長褲。
  
  15歲的孩子還在抽條,僅僅幾個月的時間,陳雲霄又長高了,現在已經到我鼻樑了。我挑了個陰天坐車和陳雲霄去市區買衣服,說實話,這孩子真心挺好養活,不挑吃穿用度,30塊一件的襯衫他穿,300塊的鞋子他也穿。
  
  我身上的衣服向來都是挑專櫃最貴的買,錢對我來說沒什麼意義,一個隨時都可能消失的人,真心沒必要老委屈自己。當然,我也不想委屈了陳雲霄。
  
  我向來沒什麼眼光,如果有,那也是暴發戶的品味,衣服從來都是導購員推薦,她說什麼就買什麼。但陳雲霄不同,他一向有自己的眼光和品味,男士專區裡繞了兩圈,他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買,僅僅皺了皺眉頭。
  
  他現在一皺眉頭我就頭疼,“不喜歡?不喜歡我們換一家商場看看。或者,你有沒有特別中意的牌子……”
  
  他沒啃聲,左右看了看,剛好一名樓層管理出現在視線裡。“你好,”他上前,“請問有沒有訂制襯衫衣服的地方?”
  
  樓層管理愣了下,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看看他身後的我,淡笑道:“兩位這邊請,訂制專區在六樓,不過……是VIP專區。”
  
  vip、vip,不過就是燒錢的地方。陳雲霄勾了勾唇,突然轉頭看我,眼裡的戲謔一閃:“爸,辦張會員吧。”
  
  我淡定的點頭:“好!”這戲謔的眼神如此熟悉,第一次遇到陳雲霄的時候,他就是腫著個包子臉低頭看我如何收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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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層管理領著我們上了六層,夏天商場裡的人並不多,六層的人尤其少,但服務人員卻不是下面五層能比的。
  
  漂亮的女孩兒,淡淡的笑容,恰到好處的回答。
  
  六層被一層層水幕牆分割成很多部分,陳雲霄和我坐在一個包間內,很快有名約莫40歲的男人走進來道:“張先生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男人手裡拿著一根皮尺,襯衫撈到手腕上方,剪著精幹的髮型,臉上是淡淡的笑。
  
  我沒啃聲,轉頭看了看陳雲霄,陳雲霄眯了眯眼睛,勾唇冷笑了一下,側頭對我道:“看來人家把你當成暴發戶了,隨便找個裁縫就像敷衍你。”
  
  男人愣了下,面色上閃過一抹尷尬地神色,但很快收斂住:“如果兩位元有認識的訂制師,我可以……”
  
  “出去!”陳雲霄道,“皮尺留下來!”
  
  能上VIP區,非富即貴,大多數人就算裝也會裝一下謙和,那男人顯然沒遇到過這種直接讓滾蛋的情況,一時間站在門口動都沒動一下。
  
  我歎了口氣:“你先出去吧。”
  
  男人把皮尺放在桌上尷尬地離開,緊接著沒多久,剛剛帶我們進房間的女孩兒敲門笑著進來問:“剛剛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有什麼服務不周或者怠慢的,請……”
  
  “出去!”陳雲霄拿起皮尺繞了兩圈,站起來看都沒看那女孩兒一眼,兀自從沙發後繞到我旁邊,“站起來。”
  
  陳雲霄這態度已經算是好的了,趙清山曾告訴我說,陳雲霄剛進學校的時候,隨便哪個女孩兒找他搭訕回來一定是哭著的。陳時東當年的教育方式顯然挺有問題。
  
  我老老實實站起來,沖門口臉色白一塊青一塊的女孩兒道:“有什麼事會叫你的。”
  
  女孩兒瞪著大眼睛可憐巴巴瞧著我,最後一臉受傷的神態關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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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配合地張開雙臂舉平,背對著陳雲霄道:“不是你買衣服麼?給我量什麼?”
  
  陳雲霄這次的回答終於不是“閉嘴!”或者“出去!”之類,他量了臂長肩寬,雙臂繞到我胸前量了下胸圍:“出門做生意沒有合適的襯衫,你就少出去丟人了!”
  
  我“呵呵”傻笑:“你知道我做什麼的麼?”
  
  陳雲霄又開始給我量腰圍:“至少你不混黑的,現在暫時還不知道,以後總會知道的。腿伸直。”
  
  我伸直了腿,他蹲下去量了量,我沒再說什麼,他站起來突然在我身後道:“你臀圍多少?”
  
  我脫口而出:“你量一下不就知道了。”
  
  說完之後包間裡出現了短暫而詭異的沉默。
  
  包間是半封閉的,隔間與隔間之間其實沒什麼私密性,畢竟只是量衣裁體也不需要弄得很隱蔽,剛剛我和陳雲霄進去的時候隱隱能聽到隔壁有人說話,但誰都沒在意。然而就在這沉默的空當,隔壁也突然安靜了下來,有人“撲哧”笑出聲,接著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我知道,二尺八。”
  
  我默默吞了口血,心道今天去肛腸科看病的病人真是好福氣啊,那個變態竟然不值班。

  015

  我轉頭,正看到陳雲霄冷著一張臉斜眸看我,洛嘉豪剛好推門進來。
  
  不穿白袍的羅家豪還真是人模狗樣的,銀灰色的西裝白襯衫,領子上還繡著一圈白色的和珍珠一樣的東西。他自來熟的推門進來,看了看陳雲霄又看了看我,“嗨,張周,你屁股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陳雲霄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暗了下去。
  
  我無語地看著洛嘉豪:“打招呼能不牽扯到屁股麼?”在場還有未成年人啊!!
  
  洛嘉豪爽朗地笑了笑:“行啊,你菊花好了沒?我給你的藥還有用吧?”
  
  “已經好了,還多虧了你的藥膏。”
  
  洛嘉豪自顧坐了下來,“我那藥可是獨門秘方,一般人我還不稀罕給。這是你弟?”
  
  “不是,是我兒子。”
  
  洛嘉豪挑了挑眉,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沒想到,你有兒子,而且已經……這麼大了。”
  
  我笑笑,突然很想來一句——張霄,叫叔叔。但看了看陳雲霄的表情心想還是算了。
  
  洛嘉豪和我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我這才知道,這位戴著金絲框眼鏡吊著對桃花眼的男人是家醫院的副院長,13歲就劉洋今年才回來。為了熟悉醫院環境,他主動請命在每個科室實習半個月,我比較倒楣,他在肛腸科實習的時候,我剛好犯了痔瘡。
  
  聊天這東西是禮尚往來的,人家自曝了家門,我也不能什麼都不說,但我卻覺得我說什麼都是騙人的而且眼前的男人也不會相信,最後陳雲霄所幸插嘴幫我回答:“我爸是暴發戶,挺有錢的,你們醫院要是缺錢,可以找他。”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輕鬆臉色如常的冷漠。
  
  我恨不能血濺當場。
  
  而洛嘉豪的回答則讓我很想沖出六層的陽臺,他眯了眯桃花眼,沒看我,倒是和陳雲霄默默對視著,表情似乎在認真考慮著什麼:“我們醫院要是缺錢了,我會找你爸潛規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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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給自己訂制了一整個夏末和秋季的衣服,大多都是polo衫、襯衫和西裝褲,順便還幫我訂了三套西裝,純黑,條紋黑,還有灰色。我看了看洛嘉豪身上的銀灰色西裝,感覺也挺有范兒的,“銀灰色呢?”
  
  陳雲霄眼皮子都沒抬:“娘炮!”
  
  我側頭看了看不遠處正和人說話的洛嘉豪,真心感覺這兩人八字不合。
  
  付帳的時候順便就辦了會員,刷卡時我也沒注意多少錢,陳雲霄倒是抬眸看看我:“你真是暴發戶?”
  
  我無奈地邊簽名邊道:“你爸我就這麼沒有企業家或者精英的風範麼?”
  
  陳雲霄:“那我另可相信你是中了彩票。”
  
  “……”
  
  洛嘉豪和人說完了話走過來湊近看了看我簽的條子,“喲,真是暴發戶啊!”
  
  “……”
  
  我他媽身上好歹還穿著件帶牌的,你們需要拋開外表看我暴發戶的本質然後還一個勁得瑟說出來麼?知道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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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嘉豪之後開車送我和陳雲霄回下關,他確實有錢,在寶馬剛剛開始流行受追捧的96年,他已經默默地超前開起了凱迪拉克。
  
  放我們下車的時候洛家突然拽住我塞給我一張名片,想了想,又掏出手機:“你號碼多少。”
  
  陳雲霄已經下車,站在車外淡定地踹了一腳車門,我轉頭道:“不用了吧。”
  
  洛嘉豪吊著桃花眼笑:“怎麼,真怕我傍上你給我們醫院拉贊助麼?”
  
  “不是。”
  
  洛嘉豪按下中控鎖,門又被踹了一腳,我轉頭卻被洛嘉豪鉗住了下巴,他眯了眯桃花眼,湊近道:“其實說實話,我對陳雲霄的事情真沒什麼興趣。”
  
  陳時東曾經告訴我,他從小就把陳雲霄帶在身邊,知道他有兒子的人很多,但知道他叫什麼又知道他長什麼樣卻很少。他把陳雲霄保護得很好,無論是黑道白道,見過陳雲霄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這也是為什麼,自從陳時東死後我和陳雲霄一直沒被人發現的原因。但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事情都有紕漏,比如陳時東,他最終還是被人背叛落到逃亡的下場。所以在認識陳雲霄這件事上,我沒有頭腦簡單的認為,洛嘉豪是值得信任的。
  
  陳時東一死,我就知道,于陳雲霄,這個世界上已沒有值得信任的人。
  
  我推開洛嘉豪的手,狀似輕鬆的笑了笑:“你想說什麼可以直接點,我們不兜圈子。”
  
  門又被踹了一腳,我示意洛嘉豪打開中控,搖下車窗:“小雲,你先回去。”
  
  我很少在公共場合喊陳雲霄小雲,一般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我才會這麼叫他,他愣了下,似乎意識到什麼,皺眉看向駕駛座。我沖他搖了搖頭,他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社區。
  
  搖上車窗,轉頭,正看到洛嘉豪吊著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著走遠的陳雲霄。我咳了下,道:“可以說了。”
  
  洛嘉豪靠回駕駛座,伸展了一下手臂:“陳雲霄他們父子的事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家和黑道這頭也扯不上什麼關係,至少和我沒關係,所以你放心,你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我:“說重點。”
  
  “重點?”洛嘉豪理了理領口,側頭挑眉笑:“我也就是……”他湊近,就和那天他給我抹藥膏時一樣,動作緩慢語調曖昧:“我也就是……很久沒打野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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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我有過一段很荒/淫/腐/爛的過去,在我成功炒股狠賺一筆,經濟上得到富足的時候,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流連各種私人會所。
  
  99年之後,當我不再為缺錢煩惱的時候,不斷穿越時空沒有工作朋友親人的狀態,空虛得讓我精神分裂。
  
  精神上無法滿足,那就只有肉/體了。
  
  一開始是女人,後來是男人,有些東西嘗試過一次之後就會上癮而且很難戒掉,比如男人……我應該不是天生的gay,但之後我和gay也沒什麼差別。我很喜歡剛剛出道的小男孩兒,乾淨,對這個社會還會抗爭,我喜歡抱著他們看他們因為疼痛皺起的眉頭,還有他們被我掌控在手裡的欲/望……直到發生了一些事情。
  
  回憶不是什麼好事,尤其像我這種沒什麼過往的人。
  
  洛嘉豪說這話的時候我沒怎麼驚訝,他之前給我看病的時候表現得已經很明顯了,人與人之間有些資訊是不需要直接說出來的,幾句話幾個眼神幾個動作也就夠了。他想泡我,純粹出於一個想打野食的動機。與其他事沒有任何干係……
  
  我頓了頓,道:“也行,不過我一向只做top。”
  
  洛嘉豪又湊近了一點,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他的舌尖在唇上舔了舔,低沉著嗓音道:“我才不做上面的,這麼累的活兒,誰愛上面誰上面!”
  
  洛嘉豪其實並不是我的菜,我喜歡一米七左右的男孩子的,皮膚白白的濃眉大眼最好。可洛嘉豪幾乎和我差不多高,隱藏在西服下的身材不太清楚,但從腰線和臀圍看來應該還算精瘦,是我喜歡的類型。
  
  但是……我現在真心挺後悔的,很有打道回府的衝動。
  
  洛嘉豪開著他的凱迪拉克穿越半個南京城,我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但目的地顯然還有一段距離。我說:“其實車裡也可以。”但他死活不同意,說我在性/愛這事上的品味真的也挺暴發戶的。
  
  聽到暴發戶三個字我徹底沒了再說話的心情。
  
  期間陳雲霄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可能晚點回去,你晚上自己煮點東西吃,冰箱裡有燉好的東坡肘子。”陳雲霄沉默了下什麼多餘的都沒問,只說了一句“早點回來”就掛斷了電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總覺得這孩子似乎什麼都明白,他卻什麼都不多問。我自嘲的笑了笑,我對他來說算什麼呢?他當然不會多問我的私生活。
  
  洛嘉豪說我是暴發戶,但我絕對相信這傢伙富得流油。整個南京比他有錢的絕對不超過十個人。
  
  洛嘉豪的別墅坐落在西山的別墅區,說是別墅區,其實每棟房子之間相隔的距離幾乎有幾裡地。
  
  我目的明確,也沒太多的時間觀賞他的大別墅,兩人從玄關開始一路吻上了二樓,還沒到二樓的時候衣服已經全沒了。和我想的一樣,洛嘉豪有身高,但骨架小,肩膀較窄,身上也沒什麼肉,但至少摸著不膈應人。我把他架在樓梯扶手上,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在他後背遊/走,他雙腿夾著我,呵呵笑了兩聲,眼鏡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期間省略千字……某飛的存稿箱一臉血>
  
  後來在床上,在浴缸、車上又來了幾次,洛嘉豪的身體很柔韌,什麼樣的姿勢都可以擺弄出來,我到最後卻顯得心不在焉,興致一下子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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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嘉豪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我正站在陽臺抽煙,他穿著睡衣,戴上了眼鏡,勾著唇角吊著桃花眼笑著從我手裡奪過煙抽了一口,“很愉快,很久沒這麼暢快的做了。”
  
  我笑了笑,看著遠處靜謐的山林:“我可以認為這是在誇我技術不錯麼?”
  
  洛嘉豪又抽了口煙,胳膊撐在陽臺上,“技術的確不錯,就是越到後面越心不在焉的。今晚留宿?還是你要飛奔回你‘兒子’那裡?”
  
  我:“要回去的。”整整四個小時,天都快黑了,陳雲霄也再沒一個電話催過。
  
  洛嘉豪挑了挑眉,掐了煙,沒多說什麼,“好心提醒你一句,就我認識的陳時東來看,他真心不是什麼好人,他兒子是什麼貨色我不清楚,你最好小心一點。”
  
  一個□對□的勸解,我謝謝你了。
  
  洛嘉豪最後把我送回了下關,進樓的時候我看向六層,沒有開燈。開門進去,房間裡過低的溫度讓我打了個寒顫,開燈,客廳裡沒有人,“小雲!”我喊了一聲,但沒有人回應。推開房門,正看到陳雲霄四仰八叉的只穿著條短褲躺在床上,開燈,陳雲霄皺眉喝道:“關燈!”我關了燈,反手關門,去廚房裡熱了點菜。
  
  晚上陳雲霄沒有吃飯,我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他嘩啦啦一下打開門,我捂著重要部分轉過去,在氤氳的熱氣下回頭道:“去吃飯。”
  
  陳雲霄沒啃聲,跨步走進來拉上門,最後在馬桶上坐下,撐著胳膊做沉思狀,我哭笑不得。
  
  他沒看我,只道:“今天那人認識我?”
  
  我嗯了一聲,沖掉身上的肥皂泡沫。
  
  “他說什麼了。”
  
  我想了想那位□的勸解:“他說他對黑道的事情沒興趣,應該不會威脅到你,至少暫時不會。”
  
  “所以你就和他上/床麼?”
  
  016
  
  陳雲霄有一種很奇怪的思維,至少在我看來是的,他會把一些原本沒什麼聯繫的事情想到一起,構成一個因為所以的句子。比如現在。
  
  我沖乾淨身體圍著浴巾走了出來,徑直進了房間。
  
  很多時候我都想,陳雲霄要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跟著我幾個月,或許我早就上手了。年輕乾淨漂亮,最重要的是,只有他的人生與我有瓜葛。然而他不是,他不是什麼普通孩子,他一出生就開始拿槍,殺人放火他看得聽得都厭倦了,說不定自己手上還有幾條人命。他思維敏捷、冷靜自製,心理年齡少說也有25歲。就這而言,這孩子我是不會碰的。
  
  可哪有那麼多如果假設。我看到一個與我有牽扯的人最後的結尾,想方設法回到了現在,就是為了能改變什麼。那我求什麼?難道我聖母到可以說自己什麼都不求,陳雲霄他好好活著就可以了麼?扯淡!我最想要的就是陳雲霄!他的身體,心,靈魂,還有他所有專注的眼神,淡淡勾起的笑容以及戲謔的眼神,這些都是我想要的!我一個人不知道孤單了多少年,陳雲霄就算以後一輩子都寂寞,也得和我寂寞在一起。
  
  我沖回浴室,陳雲霄正站起來皺眉看了我一眼,我伸手將人推在浣洗池前,他沒掙扎,從帶著層薄霧的鏡子裡看我,我捏著陳雲霄的下巴讓他轉過頭看我。我說:“陳雲霄你聽著,我為你做這麼多不是什麼都不求的。”
  
  陳雲霄黑眸凝視我,如同一層裹著暗潮的黑洞要將我吸進去一般:“那你要什麼?”
  
  “我要你,你的15歲,16歲,往後的所有時間!”
  
  “只要這些?”
  
  我湊近一些:“所有。”
  
  陳雲霄眯了眯眼睛,眼睛流淌的神色似乎更深了:“那你今天為什麼要和那個男人睡?”
  
  等等,氣氛很對,我說的話也不錯,但為什麼話題又被拉到了洛嘉豪身上?
  
  我鬆開陳雲霄,撐著胳膊無奈道:“因為欲/望。”只要一點合適的氣氛,人如果也合適,再加上有場地,沒有gay會放棄到手的獵物的。我不是聖人,我也還沒有完全愛上陳雲霄,所以和誰做這個問題,我只會按照自己的思路來。
  
  但陳雲霄顯然不這麼想,他靠近我,胸膛幾乎與我貼在一起,“那我呢?”
  
  我眨了眨眼睛:“什麼?”
  
  陳雲霄一手放在我胸口,一手勾住我的脖子,“那你為什麼不和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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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問題之後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其他男人于我,有興致或者欲/望都可以,但陳雲霄不行,他不是發洩完之後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物件,他於我,是一份責任,是我內心的一份企盼。我企盼他能夠徹底脫離黑道,從他父親的死中走出來,過上普通人的生活,我幻想著有一天,他還能坐在我的對面,對我說:“張周,我可以給你個家,我會是個不錯的愛人。”
  
  在時空的隧道活了很多年,我幾乎沒了活下去的支柱或者目標。活著於我,不過就是個習慣,不為了什麼,只是活著。
  
  而現在,陳雲霄是我所有希望的終點,我等著最後享受饕餮盛宴,而不是現在食之無味的一口吞掉。
  
  說來,我也不過一個自私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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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慮了一段時間,我決定先把試水的項目完成,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現在沒人幫我,陳雲霄又進入了緊張的高三階段,顧著他是關鍵,生意不做我們也餓不死。
  
  開發的樓盤一期已經結尾,綠化的部分辟了出來,然而我卻找不到合適的園藝設計師。大的公司看我連個個體工商戶都不是幹乾脆脆拒絕了我,小公司設計的東西我又不太看得上,最後想想,我還是找了洛嘉豪。
  
  洛嘉豪聽我說完不耐煩地嚷了一句:“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啊,我幫你約個設計師出來,你請我們喝茶總行了吧?”末了,還加了一句:“我別墅這裡你是以後都不打算來了麼?”聽那口氣似乎特別委屈。
  
  我一口水噎在喉嚨裡,最後全吐了。
  
  洛嘉豪是准點的上班族,約了見面的地方和時間都是他定的,這點上我倒是挺佩服他的,自家開的醫院,卻從來不隨便遲到早退或者礦工。
  
  洛嘉豪帶著設計師過來的時候整整遲到了半個小時,我牛飲了三杯咖啡,大晚上的精神頭十足。那設計師見到我愣了一下,握手的時候略帶歉意道:“我們見過,前幾天你帶著方案稿過來的時候,我的助理拒絕了你的專案。”
  
  我這才想起來,他就是我求的那個園林設計師。
  
  “你好,我叫白夜。”
  
  “你好,我是張周。”
  
  不愧是大設計院的主設計師,我僅僅把方案給他,提了幾個建議,他就拿著圖稿畫了好幾個方案,並且在細節處一一敲定,不但不拿架子,工作態度也是一等一的。
  
  期間洛嘉豪沒有插嘴,優雅地喝咖啡,但時不時會拿出手機看看,似乎在等什麼重要短信或者電話。電話終於響起,他眼睛頓時一亮,勾著唇站起來接電話去了。
  
  白夜和我敲定完圖稿之後,洛嘉豪都沒有回來。白夜邊收拾桌上的圖紙邊道:“圖畫完後我聯繫你,兩天內吧。”
  
  “謝謝你,酬勞方面……”
  
  白夜擺了擺手,撈起袖口很精幹的模樣,道:“既然是嘉豪介紹的人,自然不會收錢的,就當交個朋友吧。”
  
  我點頭,“謝謝。”
  
  兩天后,白夜主動聯繫了我,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在刮鬍子,陳雲霄很“自覺”地接了電話:“喂?……是的……好,稍等……”
  
  陳雲霄把手機拿給我,我看了看螢幕,接過來:“喂,白夜。”
  
  白夜:“剛剛我還以為打錯了。”
  
  我看了眼陳雲霄,他正抱著雙臂靠在衛生間門口看我,“沒,剛剛是我兒子。”
  
  “哦。啊?兒子?你兒子聲音聽上去……”
  
  我只得解釋:“養子養子……”陳雲霄“嘭”一下摔上門。
  
  白夜在那頭低笑了下,“這倒是少見,30歲的男人已經有養子了。是這樣,設計稿弄好了,已經發你郵箱了,你看看,如果有問題隨時找我。”
  
  “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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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設計方案完成後,我便找了幾名園藝工人把白夜也約了出來,去社區轉了兩圈。
  
  園藝方面我完全就是個白癡什麼都不懂,白夜就自己拿著圖紙和工人細細的講解施工圖,從哪裡開始,用什麼樣的排水管道,具體進度等等他都耐心講得一清二楚。頂著太陽我跟在後面聽著就直冒汗,可白夜還得到處走走停停看看,不停和施工員講解,他整個襯衫都濕透了,中途卻半點沒停過。
  
  能當上大設計師,他當之無愧,他的助理當初拒絕我,也拒絕得很有道理。像白夜這樣的工作狂,接了專案無論多少錢都會面面俱到全方位精細,他沒理由為了個小專案耗上自己大把的時光。
  
  結束之後我請白夜吃飯,習慣性的又是最好的館子。白夜有點吃驚,說話也不拐彎抹角:“我還以為你在創業初期,資金上會周轉不開。”
  
  我缺錢,也有大把的時光,但活得麻木。
  
  我搖了搖頭,也不多解釋,他也不多問。
  
  吃完飯之後,他還有個酒局,我們就在十字路口分開。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本該充實圓滿的一天,卻接到了一個電話——陳雲霄的班主任。
  
  “張先生你好,我是張霄的班主任,你明天有時間麼?張霄最近成績下滑很嚴重,上課也老走神,我和他聊過沒什麼頭緒,所以想和你聊聊,找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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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的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女人,不打扮不化妝,卻很有氣質。
  
  我們聊聊了,大概也就是陳雲霄高三開學以來的表現——上課走神,成績下滑,其他方面,按照老師的話來說,他和班級整個群體走得都不近,但相處也算融洽沒什麼矛盾。
  
  班主任的意思是——家裡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影響到孩子,讓張霄分心了。
  
  我前後仔細想了想,整個暑假前後無非就是兩件事情——一是陳雲霄看了gay片,二是我和洛嘉豪。
  
  從辦公室出來之後,我去看了看陳雲霄,他坐在最後一排的窗邊,胳膊支著頭打了個哈欠,人很沒精神。老師剛好點名讓他回答問題,他站起來看了看黑板,還算順利地回答了問題,老師點頭讓他坐下,但很顯然是在提醒他上課走神。
  
  陳雲霄有個習慣,也是我很早之前發現的,他看書的時候會在胳膊下壓一張草稿紙,每次想到他爸,他都會在上面寫一遍陳時東的名字。今天也不例外,他胳膊下壓著半張草稿,上面已經塗滿了名字。如果換做以前,我站在窗邊看他,他肯定早就發現了我,也許是最近老走神的緣故,我盯著他超過三秒,他都沒有發現。
  
  我慢慢走到他旁邊,垂眸盯著那半張紙,在露出的那半截寫滿名字的紙上,同樣的兩個字,畫了無數遍——張周。



  
    017

  社區的園藝專案開始正式施工,所幸施工專案不用我掏錢,工人工資也是房地產工資那頭出,要不然我這第一筆試水的生意幾乎可以說是賠錢了。
  
  因為項目的原因最近和白夜聯繫很多,有時候睡覺之前我還會給他打通電話,報備一下專案的進度。其實這些在我看來完全是不用的,他是設計師又不是專案經理,施工上的細節他其實完全不用管。
  
  但按照洛嘉豪的說法,白夜這人在行內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每一個專案無論大小但凡接手一定跟到最後,專案如果不和他報備,他大概晚上會睡不著。
  
  於是秉著讓白夜安心睡覺的目的,我每晚都會打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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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成績下滑的事我一直憋著沒做聲,他班主任喊我去學校的事我也沒說。
  
  但我腦海中時不時會跳出那張寫滿我名字的草稿紙。近幾天發呆是常事,有時候和白夜打著電話我都會莫名地想,陳雲霄寫出那兩個字時,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
  
  社區的專案總要盯著,但我開始花大把的時間和陳雲霄呆著。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早上都起不來,陳雲霄就只能去學校食堂買早飯。現在我開始天天做早飯,吃完之後送陳雲霄上學,晚上晚自習之前再給他送晚飯,他下晚自習的時候我會去學校門口接他。
  
  陳雲霄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冷到底,對我的大獻殷勤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下,不過好在,他的成績終於不再下滑,班主任也欣慰的表示和家長交流果然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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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區綠化效果做到一半時,營養土和草坪就可以開始搬運。搬運工開著卡車晃進園藝市場後面時,吃驚地瞧著我不大點的店面裡放滿了分割好的草坪。
  
  所有的草坪被隔成4*4大小,一摞堆著一摞整齊擺放。
  
  有人問:“老闆,你這草坪怎麼隔得?機器隔也不是你這麼整齊?”
  
  也有人問:“老闆,這草坪怎麼放店鋪啊?也不怕這麼熱的天都枯掉啊?”
  
  可誰真的關心你這草坪怎麼弄的呢?搬運工辦完拿錢便滾蛋,草就是全枯死了也和他們沒半毛錢關係。
  
  白夜知道我開始做草坪的時候給我打了個電話:“所有效果都沒做完,地下管道也剛剛鋪好,現在就鋪草坪你也不怕最後全部拆了重來?”
  
  我當時正在家裡打掃衛生,無意中搜出陳雲霄夾在書裡的一摞寫滿名字的草稿紙。我坐在椅子上,捏著其中一張對著光眯了眯眼睛,然後給自己點了根煙。
  
  白夜見我不說話,又道:“你很著急?我感覺你最近的進度快了很多。”
  
  我“嗯”了一聲:“有點事,想把這個項目趕緊弄完。”
  
  白夜:“接了大單子不成?”
  
  我吸了口煙,秉著呼吸頓了很久,才慢悠悠吐出來,捏著手機道:“這個生意做完,我可能會休息一段時間。”
  
  “身體不舒服?”除了生病,哪個自己做生意的吃飽了沒事會停了入帳的生意?
  
  “不是,我兒子高考。”
  
  這一回輪到白夜沉默了,“其實,我手裡的圖紙挺多,你要是怕沒時間,可以不接單子只供貨。”
  
  洛嘉豪和我是滾床單的交情,除了知道陳雲霄的身份,他和我幾乎沒什麼瓜葛,然而他卻把白夜介紹給我,我想了很久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我說:“白夜,沒必要這麼幫我。”
  
  白夜這次沉默地時間比剛剛還長:“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洛嘉豪把你介紹給我,我拿你當朋友,才多管一句的!你要是不接受,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捏著手機愣了半響,厭惡地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有時候一個人覺得自己很噁心,會連帶著看其他人都是一副討厭的樣子。我現在的心態無非就是這樣,時空旅行很多年,除了陳雲霄,我對很多人很多事情都不上心;我看人總是自恃帶著完全冷靜的視角,看事也幾乎自認為通透。現在想像,除了多活了幾年,我壓根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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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社區的專案我還是在加緊完成,第二份合同上的植物我也種進了空間。
  
  陳雲霄開學後的第一次月考排在了年級第二,我由衷覺得這分數已經超出我預期很多很多,但他似乎對這個成績不滿意,坐在書房裡沉默了很久。
  
  我給陳雲霄班主任打了通電話:“張嘯可能太在意名次了,不過這次我們老師都沒想到,因為高三年級第一的學生是半個月之前剛剛轉來的。”
  
  新來的轉學生考了第一?
  
  我總感覺有些不太對,一個脫離黑道才半年的太子爺能把一個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的成績名次放在心裡,還坐著鬱悶了一個下午?
  
  “那轉學生是轉的我們班?”
  
  “不是,隔壁班。”
  
  “叫什麼的?”
  
  “蘇笑白。”
  
  這一次,輪到我沉默了。不會錯,雖然總是時空旅行,但無聊的生活總讓我關注一些能打發時間的事情,比如這個蘇笑白。
  
  一直到22歲,才被蘇同遠公開承認的私生子蘇笑白。
  
  陳時東去世當天,徐翼飛的話還在耳邊回——“你在1996年救了陳雲霄,陳雲霄之後不知道怎麼認識了蘇同遠的兒子,兩個人搞上了,時空斷層重新連接,2022年的時候陳雲霄殺了蘇同遠和他兒子!”
  
  ——“你成了陳雲霄的養父,作為他最強大的後盾,默認了陳雲霄和蘇同遠的兒子搞基。就連暗殺蘇同遠都有你一份功勞。不過很可惜,2022年的時候陳雲霄似乎不愛你。”
  
  我不知道時空連接的順序是什麼,我只知道過去的改變,直接影響著未來。我和徐翼飛一開始都以為只要我不幫助陳雲霄回黑道,他和蘇同遠兒子遇上的可能性會是零。但我怎麼都沒想到,歷史似乎總能繞過一些事情,按照既定的軌跡發展。
  
  那一刻,我不知道書房裡的陳雲霄在想些什麼,但我覺得渾身冰冷,每一寸皮膚都似乎透著喘息不過來的窒息感。
  
  在遇到陳雲霞之前,我只是活著,並且悲哀的明確無論我在哪年哪月哪個地方,這個世界都照樣運轉不會改變。
  
  我似乎是多餘的。
  
  遇到陳雲霄之後,我如同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死命拴在手裡以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而現在,現實給了我狠狠一巴掌,讓我清醒的認識到,無論我如何掙扎,陳雲霄這輩子會遇上什麼人早已經寫入了歷史的軌跡。
  
  我在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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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山追到周小小之後一直處於熱戀狀態,最近才回過了點味兒,來找陳雲霄的次數也頻繁了很多。
  
  陳雲霄一如既往的話不多面癱冷臉,趙清山毫不在意,摟著陳雲霄的胳膊喊好哥們兒。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趙清山一個高二的都清楚曉得高三陳雲霄和轉學生蘇笑白之間相互不待見。
  
  具體的事情趙清山也不清楚,“第一天來據說就在樓道裡打架,可惜我當時正陪小小買衣服啥都沒看到。不過高三那邊的傳來的消息,說那蘇笑白也是練過的,兩個人打架都曉得避開重要部位,教務處那邊查他們都沒查出頭緒,打了二十分鐘身上半個傷痕都沒有!神了!”
  
  這一次,我終於不打算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找陳雲霄聊了聊。
  
  九點半高三下晚自習,我掐了煙站在學校門口的矮牆下等人。陳雲霄對時間的把握很精准,九點四十五一定會出現在視線內,今天也不例外。他向我走過來,我側後方有車開了遠光燈,明亮的光瞬間照亮陳雲霄的臉,我看到他皺了皺眉頭。
  
  有個穿著polo衫的男孩突然出現在視線裡,遠光燈下我看到他一對黝黑的眸子沖我望瞭望,嘴角勾起了嘲諷的笑容。沒錯,那笑容是給我的。他從陳雲霄身側竄過去的時候拍了拍陳雲霄的肩膀,嘴角的笑依舊勾著眼神卻是看向我,接著他很快地說了句什麼跑開了。
  
  陳雲霄冷著臉走過來,我正目送那男孩兒上車。男孩兒搖下後車窗,沖我這邊喊了一聲:“bye!”
  
  我笑了笑,回頭,手臂摟著陳雲霄的肩膀邊走邊道:“我們聊一聊,到目前為止,你好像還不知道我是誰。”
  
  陳雲霄身體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麼,側頭看著我道:“我不想和你聊。”
  
  “但是我想,”我湊近他耳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成了遙遠的背景,我低聲道:“放著你和仇人的兒子一個學校,我還沒傻到把一顆定時炸彈揣在懷裡當個寶!”
  
    018

  陳雲霄把我摔在牆角裡的時候,我整個後背都磕得生疼,這才後知後覺記起來,他不是什麼溫良小孩兒,他是只暫時困在籠子裡的狼。
  
  “你要聊什麼?”他站在對面的矮牆下,半靠在牆上抱胸看著我。
  
  “關於蘇笑白。”
  
  陳雲霄嗤笑了一下,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眸子,卻能感受到他通身散發出來的淡漠:“他爸就是蘇同遠,他是蘇同遠第三個私生子,我們之前見過。就這樣。”
  
  “蘇笑白為什麼轉來這裡?”我問的直接,和陳雲霄說話其實不需要拐彎抹角,他骨子裡很討厭和人兜圈子。
  
  “可能是因為我,誰知道呢?”陳雲霄諷刺的笑了笑,“他喜歡和我爭,無論什麼都一樣,我爸之前很喜歡他,就把他接到家裡住。”
  
  陳時東為什麼會接蘇同遠的兒子來家裡住?他把陳雲霄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就連身邊親信都沒幾個見過的,為什麼要接蘇同遠的兒子?又為什麼是蘇笑白?我不知道答案,但我隱隱感覺到,蘇笑白對陳雲霄或許暫時沒有威脅。
  
  但蘇笑白是顆定時炸彈,陳雲霄也是。
  
  我摸了摸口袋,發現沒帶煙,歎口氣:“轉學吧。”
  
  “不,沒必要!”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但這決絕的口氣倒是和2022年時一樣,我說:“既然這樣,那我們聊聊‘我’。”
  
  陳雲霄的口氣在瞬間淩冽了下去:“我不想聊這個話題!”
  
  “你其實也看到了,我可能並不屬於這裡……”剛說了兩句,陳雲霄的身影瞬間移到我面前,一拳砸在了我右耳邊的牆上。
  
  “我再說一遍,我不想聊這個話題。”語調還是淡淡的。
  
  我勾唇笑了笑:“陳雲霄,你在怕什麼?”
  
  陳雲霄喘息一口,砸在我耳邊的拳頭並沒有收走,我剛想說話,後腦勺卻突然被勾著,接著陳雲霄一個吻順勢就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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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有幻想過,要是哪一天我和陳雲霄接吻了,是他親我還是我親他,這個想法在我腦海中盤旋完之後,我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但今天,瘋的那個人是陳雲霄。
  
  陳雲霄的吻也僅僅是個吻,沒有更深一層的動作,我秉著呼吸感受到他有些淩亂的呼吸,停頓三秒,我抓著他的肩將他推到了對面牆上。陳雲霄現在還沒有我高,我將他圈在牆角,抬起他的下巴吻了過去。
  
  舌頭撬開陳雲霄的牙齒,在他口腔中尋覓,他生澀的回應我,熱烈而急切,這與他本身淡漠的性格相差太多,弄得我整個人都興奮異常,血液都在沸騰。這和洛嘉豪還有我過往的那些經歷都不同,那些僅僅是一個男人出於本能的思考和律動,但現在,我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囂著要把牆角裡的這個孩子徹底融入自己的血液和骨頭裡,讓他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
  
  愛撫,佔有,撕咬,律動,所有屬於一個男人的本能,我都想對他做。
  
  這是第一次,我在陳雲霄面前露出我近乎本性的一面,我從來不示人的一面。
  
  不知道糾纏了多久,等我放開陳雲霄貼著他的身體喘息的時候,他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大氣都不喘一個,道:“還繼續剛剛的話題麼?”
  
  我提著他的衣領:“我以為,我們應該回家繼續剛剛做的事情。”
  
  陳雲霄嘴角噙著抹笑,挑了挑眉頭:“我不介意在外面!”
  
  “我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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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洗澡的空當我才要命的想起,現在是1996年,這個年代避孕套也不過才是剛剛全民普及的東西,我去哪裡找潤滑劑?肥皂水?沐浴液?還是……護手霜?
  
  正當我苦大仇深地時候,洛嘉豪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我說張周,白夜這麼貼心一人你怎麼就忍心傷害的?”
  
  白夜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裡,那天之後我們沒再聯繫過,但我清楚,可能有些事情真是我多想。“對人太好,我可能誤會了什麼。”
  
  洛嘉豪切了一聲:“我說他是個理工科天然呆也就算了,怎麼你也笨得和什麼一樣?人家一設計院年薪百萬的大設計師,你那一十萬都賺不全的小項目,吃飽了撐的拿朋友做幌子吧?”
  
  我愣了愣,轉頭看了一眼衛生間,退去陽臺:“什麼意思?”
  
  洛嘉豪也夠直接,並且直接得夠徹底:“什麼意思?老子給你們牽線你們看不出來。”
  
  晚上十點,社區裡裡安安靜靜,偶爾聽到馬路上疾馳而過的汽車聲。我習慣性的又摸了摸口袋,沒有煙。
  
  “白夜應該沒那個意思。”
  
  “那你呢?”
  
  我沒吱聲,洛嘉豪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我覺得你這人不錯,白夜也單身挺久的了。”
  
  衛生間裡淅淅瀝瀝的水聲依舊,我瞄了一眼,諷刺地回道:“是床上功夫不錯吧?”
  
  “確實不錯,”洛嘉豪輕哼一聲,似乎都我的回答很不屑:“張周,咱們誰都別裝,白夜也不是傻子,就我們這個圈子,一撥人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除非不是自己的菜,否則誰沒和誰睡過?你不是處男,白夜也不是,誰tm年輕的時候沒混蛋過?如果我能找個愛我的或者我愛的好好過日子,誰還出來打野食?我和你張周的交情確實也就這麼多,不過我挺瞧得起你的,現在南京這塊黑路亂得一塌糊塗,蘇同遠換掉了不少人,但誰都知道,已經不可能有人再幫陳時東了,蘇同遠還沒找到人,不過我估計,陳老大應該已經死了。你挺牛的,如果讓蘇同遠知道陳雲霄和你在一起,你猜他會剁你幾根手指頭?”
  
  聊這麼沉重的話題沒有煙真是讓人牙齒癢,“誰知道呢?!”
  
  “我猜他會把你送進絞肉機。”
  
  “哦。”
  
  洛嘉豪在電話那頭笑:“你還挺淡定的,我實話告訴你吧,蘇同遠最近一邊給黑路換血一邊被個保鏢給迷住了,要不然你和陳雲霄也不會躲這麼久。”
  
  “哦。”
  
  “你除了哦能不能說點別的?”
  
  “洛嘉豪,你現在在哪兒?”
  
  “怎麼?……”洛嘉豪的聲音透著一股子興奮勁:“要來我別墅這邊麼?”
  
  “不是,你有套和潤滑劑麼?給我送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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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嘉豪,二十多歲留學歸來的醫生,副院長,占地幾畝的山間大別墅,對黑道白道的消息瞭若指掌。
  
  就這麼個人,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關他的資訊幾乎為零。
  
  他認識陳雲霄,卻不多管閒事,滾完床單之後還介紹朋友給自己認識,值不值得信任?我不知道。
  
  陳雲霄洗完之後從浴室出來,腰間圍著浴巾,頭髮上還低著水,赤/裸的上身呈現出完美的格鬥體魄。他眼裡帶著剛出浴後氤氳的霧氣,隨意瞥了我一眼,進了房間。
  
  洛嘉豪掛電話之前的話還尤在耳畔,他說:“張周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陳時東以前沒背景沒後臺,為了上位不知道睡了多少老大的枕邊人,讓他們幫著吹枕邊風。你要睡陳雲霄,不怕他目的不純麼?”
  
  這個社會這麼骯髒,但誰又比誰乾淨?陳時東倒臺了,這麼說自然不錯,可要是陳時東現在還是黑道老大,他洛嘉豪難保不是另一翻說辭。至於陳雲霄?目的不純又如何,我來到1996年就是為了他,利用也好不利用也罷,能把他圈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可臨到洗完澡準備回房間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沒有套和潤混,第一次會疼死的吧?
  
  事實證明,真的挺疼的。
  
  019

  我是被疼醒的,整個骨架都好像散過重新裝了一遍,後面也是火辣辣的,就好像又生了痔瘡。
  
  床上狼藉一片,陳雲霄已經去上學了。
  
  頭疼得厲害,人還有點犯噁心,後面沒有清洗就這麼睡了一夜,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顯然陳雲霄還不知道怎麼照顧床伴,照顧下面那個。
  
  洗了個澡,把後面的清洗乾淨,躺在沙發上的時候人還有點飄飄然,白夜的電話打了過來,接電話時才注意到手機上有無數未接來電,幾乎都是社區那邊的施工隊長。我一個激靈人就徹底醒了,按下接聽,白夜的聲音帶著焦急和疑惑:“你在哪裡?王工打了你一早上的電話都找不到人?”
  
  我半趴在沙發上:“出什麼事了?”
  
  “社區排水系統出了點問題,綠化帶下面的排水管道根本不通整個系統,完全是個裝飾,王工今早給綠化帶澆水的時候發現的,打你電話找不到人,才打我電話的。”
  
  頭本來就暈,屁股還疼得要死,聽到這話的時候我差點嘔出血來。這才明白好好一個綠化系統他姓陳的吃飽了撐的拿給我做,原來早就知道綠化帶那邊開發商根本沒打算好好弄,也難怪,96年的時候房地產還沒有徹底崛起,很多開發商只知道蓋樓賣房,哪裡管什麼社區綠化!
  
  “喂,張周?你在聽麼?”
  
  我從沙發上爬起來,抓了抓淩亂的頭髮:“我在聽。”
  
  “你怎麼了?聲音聽上去好像沒力氣。”
  
  折騰了一晚上,有力氣就有鬼了!
  
  “沒事,我現在就去社區看看……”
  
  “你別給開發商那裡打電話,帶著你簽的合同,我在社區門口等你。”白夜打斷我。
  
  “我知道。”綠化帶的排水系統是個裝飾,幸虧王工今天早上給草坪澆水,要是沒澆,指不定都完工了那邊才發現。但就像白夜說的,現在沒必要給那姓陳的打電話,我就算被上的腦袋都不清醒了,也知道質問在商場上是最沒用的解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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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的到了社區門口,白夜一身銀灰色西裝手裡拎著個公事包正和王工說著什麼,看到我從車裡下來,皺著眉頭特嚴肅地迎上來:“你合同帶了沒有。”
  
  白夜平時工作雖然認真嚴謹,但私下裡性格很好,說話都是一個平調的,從來不會發火也不會大聲講話。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態度弄得有些疑惑:“帶了,怎麼了?”說著把手裡的檔袋子遞過去。
  
  白夜接過來打開文件袋,又突然抬眸看了我一眼:“你臉色怎麼那麼白?”
  
  “啊?沒什麼,有點著涼了。”
  
  白夜沒再說什麼,我們就這麼站在馬路牙子上。白夜看完合同,吐了口氣,“還好,合同沒什麼問題,看來不是想欺詐。”
  
  “欺詐?”
  
  “前段時間的事情,有個開發商把社區綠化帶承包出去,專案做了一半,開發商把承包商告了,說是破壞了社區的排水系統,開發商一分錢沒賺賠了幾十萬。”
  
  我沉默了,從白夜手裡接過合同翻看了幾頁,合同確實沒有問題,但社區的綠化帶就如同王工所說,地下排水系統根本就是個裝飾品,現在所有的草坪都要重新扒了,先弄好排水才能繼續其他部分。但排水系統根本就不是簡簡單單重新排列或者裝管道就有用的!
  
  “排水不是問題,你不用擔心,只要不是故意欺詐什麼都好辦。”
  
  我愣了下,“你要幫我弄排水?”
  
  “嗯,我本科的課題就是排水設計,技術方面你不用擔心,就是到時候排管道的時候需要和開發商那裡疏通,一些他們原本鋪設好的管道可能需要改一下。”白夜說得無比輕鬆,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啊明天要下雨一樣,但我是知道的,設計院裡每個大設計師都有項目指標,數量上的品質上的還有金錢上的。像白夜這樣的設計師基本很少有休息時間,畫稿跟專案有時候還需要和客戶吃飯,他的閒置時間幾乎很少。
  
  這次我又沉默了,我實在沒臉點頭說好,謝謝你。但我卻不知道如何拒絕。上次和白夜不歡而散的對白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說他只是出於一個朋友的立場在幫助我。
  
  認識時間不超過兩個月,見面次數十個手指頭數的過來,哪裡來的朋友的立場?
  
  最後我還是搖了搖頭:“算了白夜,就當我花錢買個教訓吧。”
  
  白夜挑了挑:“如果你是想花錢請人重新設計排水,在蘇浙一帶,應該找不到比我好的設計師。”
  
  我笑:“我給你錢,你要麼?”
  
  白夜聳肩:“一張設計圖紙一萬,如何?”
  
  用這樣的方式讓我接受説明,白夜,我這是剛認識你就欠你個人情啊!
  
  工人開始重新扒草坪,我暈著腦袋和白夜逛了一下社區,又暈著腦袋把他送回了設計院,最後暈著腦袋回了家。
  
  房間裡一片狼藉,我卻沒有半點力氣打掃,早飯午飯都沒有吃,人暈得都快不認識東南西北了,屁股還疼得厲害,抹了上次洛嘉豪給我的痔瘡藥才稍微好了一點。
  
  陳雲霄個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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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過來的時候是下午六點半,人倒是清醒了不少,卻開始發燒,額頭滾燙舌頭也是苦的。過了晚飯點,陳雲霄沒有打電話過來問為什麼沒有送晚飯,我也懶得打電話過去了。
  
  洛嘉豪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黑道裡長大的孩子,薄情寡義的多。
  
  我打的去了趟醫院,掛個急症,醫生給我開了兩瓶水。
  
  護士給我戳針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你家裡人呢?這麼高的燒怎麼也沒人陪你?”
  
  我笑了下,說不是還有護士你麼?
  
  護士小姐白了我一眼:“自己燒成什麼樣自己難道不知道?肯定拖了超過12小時了,你家裡人倒是放心你。”
  
  這次我笑不出來了,心道我哪裡有什麼家人?
  
  晚上醫院裡掛水的人還是很多,一小部分是孩子,大部分都是中年和青年。我的位子靠角落,對面沒有人,隔著個位子旁邊倒是有兩個男的。其中一個在掛水,另外一個沉默著看他。
  
  “你看夠了沒啊?還看?”掛水的那位沒好氣的說。
  
  另外一個男人呵呵傻笑了兩下說:“我樂意,我看我媳婦兒誰都管不著!”
  
  “你惡不噁心?”
  
  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就是,本來你不覺得你可憐,可有些美好的背景一襯托,你瞬間就覺得自己簡直苦逼到極限,就好像我現在這樣。
  
  因為是高燒,護士掛水的時候一再警告我不能調快,要慢慢的,所以我一瓶掛了兩個多小時,旁邊那對已經掛完兩瓶回家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來一句:“你看你多幸福有我陪著,人家都是自己來掛水的,要不是我,你現在就和他一樣悲慘!”
  
  大哥我謝謝你了!
  
  護士給換水的時候陳雲霄終於給我打了個電話,一上來就是一句:“你今天沒送飯。”
  
  給我換水的小護士還是剛剛那位,彎腰拔針的時候剛好聽到了,轉頭皺眉回了一句:“這你們家誰啊?病了不來陪也就算了,還讓你個發高燒的送飯?有沒有良心啊?”
  
  陳雲霄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你在哪家醫院?”
  
  護士換完水,在我開口前果斷湊到電話旁:“下關附屬!再不來等著收屍吧!”說完瞪著鞋走開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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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關附屬離他們學校還是挺遠的,本來我以為陳雲霄要是過來我起碼要等半個小時,但沒想到才十多分鐘就到了。
  
  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我掛水的樣子應該挺滲人的,要不然陳雲霄也不至於一看到就變了臉色。
  
  他走過來,胸口劇烈起伏踹了口粗氣,眉頭緊緊皺著:“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12小時之前!”那位無比強大的護士小姐從陳雲霄後面走了過去。
  
  陳雲霄盯著我的臉沒理她,走到我面前蹲下,看了看我放在扶手上插著針管的手,猶豫道:“我以為……你不會生病。”
  
  “又不是鬼誰告訴你不會生病的?!”護士小姐繼續亂入,換完一瓶水從陳雲霄身後走過去。
  
  陳雲霄眉頭又皺了起來,眼神往我大拇指上的戒指瞄了下。這是一直以來他和我閉口不談的問題,有關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為什麼要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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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完水回家已經十點多,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想趁著陳雲霄洗澡的功夫抹點藥膏,剛扭開蓋子,門打開了,陳雲霄穿著短褲走進來,面無表情地在床邊坐下奪過我手裡的罐子。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他邊說邊拉開我的內褲。
  
  我頭蒙在枕頭裡沒吭聲,後面突然感到一陣冰涼,猛打了個哆嗦。陳雲霄的手指輕輕推開藥膏,“說話!”
  
  說什麼?說我其實跟個女人一樣,被上了之後冒出種無端的被拋棄感?說我就是怕你這種面癱臉態度,怕被傷害?還是說陳雲霄你其實就是個薄情寡義的人?
  
  有什麼好說的呢?我蒙在枕頭裡歎了口氣,“生意上出了點問題,白天沒顧上。”
  
  陳雲霄推藥的手頓了下:“出了什麼問題?”
  
  “小事,可以解決。”
  
  “你不告訴我。”
  
  “不是不告訴你,你要上學,要高考,我是怕你分心。”
  
  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陳雲霄去客廳拿進來,按了接聽鍵剛要遞給我,白夜的聲音在半道響起:“張周,圖紙畫出來了,開發商那邊我讓我助理也聯繫過了,你不用擔心,這筆生意應該問題不大了。”
  
  我趴在床上撐著胳膊轉頭,陳雲霄遞手機的動作頓住,接著,他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惡狠狠看著我,甩手將手機扔出了窗外。

  020

  頭暈得厲害,我臉蒙在枕頭裡,不一會兒聽到陳雲霄開門走出去,十分鐘之後捏著我那強大的還沒摔爛的手裡走進房間。
  
  這個晚上過的有些渾渾噩噩,我一直趴在床上,期間陳雲霄竟然端了一碗粥加一碟子小菜進來。我捧著碗聞到一股子糊味時,所有原先被刻意忽略或是壓制的怒氣,全部都煙消雲散。
  
  我喝了一口粥,笑了笑,“你這粥喝完我明天大概還得去掛水。”
  
  陳雲霄挑眉:“要喝就閉嘴!不喝就睡覺!”
  
  我趕忙捧著碗喝得一乾二淨。
  
  這天晚上,我側躺在床上,陳雲霄從後面抱著我順得安安穩穩。自此之後,我和陳雲霄就這麼一直前胸貼後背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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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區的排水管道圖紙被白夜強大的助理弄到了手,我卻突然接到陳經理的電話,說很不好意思,之前社區規劃時綠化那片地的排水沒弄好,他們得先弄排水,讓我綠化的項目晚一點。
  
  陳經理這通電話莫名其妙,之前他必然是知道,所以才故意讓我做冤大頭的,現在又說他們來搞排水,難道是有什麼人和他打了招呼?
  
  不過我也懶得去探究,樂見其成地點頭說好。
  
  開放商的排水要弄大概半個月,這期間白夜和我聯繫過兩次,說的無非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對陳經理那頭的態度也沒有什麼太多驚訝,只是我總覺得他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但總說不出口。
  
  週四晚上開發商的陳經理說要請我吃個飯,算是為之前的事情陪禮,兩人各懷心思吃完飯喝完酒嘻嘻哈哈一同亂侃,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本來和陳雲霄說了今天晚上有飯局可能沒辦法接他,吃完飯的時候發現時間差不多,便繞了路去他們學校門口等著。
  
  去的時間晚了,時常站的那個牆根下有家長,我便站在學校門口另外一側的燈杆後面靠著,有兩個家長正在聊天,無非都是高考志願、專業什麼的,我細細聽了聽,想想有必要打聽一下大學專業。
  
  晚自習打鈴後有學生陸續走了出來,剛開學一段時間還感受不到,最近時候那股子濃郁的緊張感尤其嚴重。96、97那會和06、07時候的高考完全不一樣,現在高考正是國家重要抓的項目,各方面改革教育部省政府都抓得很重,那時候的大學生是真的值錢,所以學校裡的氣氛可想而知。
  
  每個走出來的學生都安安靜靜沉默著往外走,有家長接的直接帶走,沒家長的就幾人或者乾脆一個人騎車離開。我等了一會兒,看到陳雲霄和趙清山並肩走了出來,陳雲霄眼神沖我時常站的那個位子瞄了眼,側頭神情嚴肅地正和趙清山說著什麼。
  
  這個表情我曾經見過,那是2004年,陳雲霄房產項目的包工頭捐錢跑路,他帶著人在工地和工人周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
  
  96年的現在,這是我第一次見到。
  
  在這個時候,蘇笑白喊了一聲“小雲”從後面追了上來。
  
  我下意識往燈杆後面躲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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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今年15,上高三有點早了,和他同歲的趙清山不過才上高二。
  
  先不論一個小時前就已經下晚自習的趙清山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光是蘇笑白喊他“小雲”,就讓我心裡發怵。
  
  趙清山轉頭看了一眼蘇笑白,點點頭就先行跑開了,蘇笑白從後面追上來,胳膊抬起來搭在陳雲霄肩膀上,揚眉笑著說了句什麼,陳雲霄皺了皺眉,肩膀避讓開。
  
  我站在燈杆後,只看了兩眼,便不敢再盯著看,以陳雲霄狼一樣的感覺,遲早會發現。
  
  我身邊的家長帶著孩子陸續走開,我卻靠著欄杆抽了根煙。煙是隨身帶著,短短幾個月便上了癮,就和某個人一樣,好像很難戒掉。
  
  陳雲霄對人一向疏離,可疏離和防備的表現不同。剛剛蘇笑白喊他,他側身揚眉的那個表情我得清楚,挑眉勾唇——那是信任的表示。
  
  一個月前的談話因為我和陳雲霄躁動的行為不了了之,現在,我卻不得不為自己的“情不自禁”買單,只是一個月,蘇笑白已經重新獲得了陳雲霄的信任。
  
  食指和拇指掐滅煙頭,大拇指上套著的寶石戒指在昏黃燈光上裹著曾圓潤的光,那種無數次穿越時空獨自一人生活的茫然無措感再次湧上心頭。
  
  這似乎是第二次,我發現無論怎樣努力,陳雲霄的命運在無形中往既定的方向發展。
  
  晚上回家之後陳雲霄還沒有回來,我給他打電話,說今晚應酬可能不回去。陳雲霄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說好。我讓他晚上早點休息,他又說好。
  
  接著,我在陽臺上抽了一個晚上的煙,一包接一包。這個晚上,陳雲霄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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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嘉豪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早上六點半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沖了澡出來。
  
  “喂。”抽了一晚上的煙,嗓子又幹又啞。
  
  洛嘉豪,“hello,醒了麼?這麼性/感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有屁就放!”後腦勺疼得厲害,恐怕得去補覺。
  
  “我現在在藍調,猜猜我剛剛看到了誰?”
  
  我神經一下子繃了起來,我和他共同認識的人就兩個,一個是白夜,還有一個是陳雲霄,按照他現在這種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口氣,八成是陳雲霄。
  
  “陳雲霄在藍調?”藍調是gay圈裡出名的私人會所,以隱蔽性好深得不少上流的心,藍調最具特色的就是從進入停車場到最後離開,整個過程都有會所裡的保鏢專人調度,所有客人都幾乎打不到照面。可現在洛嘉豪卻知道陳雲霄在藍調?
  
  “張周,不會是你給這小子錢出來玩兒的吧?”
  
  “不是,你先告訴我,陳雲霄那個包廂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洛嘉豪冷笑一聲:“可不是,差點玩兒死一個小男孩,才14歲啊……”



  021

  洛嘉豪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已經不在藍調了,他說在藍調,每個月都有小男孩或殘或死,他沒什麼同情心去管別人包廂的事情,只是無意中看到了陳雲霄,才在停車場給我打了個電話。
  
  我沒有過多的時間去管他怎麼看到陳雲霄的,“藍調都是vip吧?”我確實有一張藍調的vip,但那是99年之後的卡,估計誰都不認識。
  
  “白夜有一張鉑金卡,你可以打電話找他,那裡的老闆會賣他人情。”
  
  白夜開車過來的時候我給陳雲霄打了無數電話,沒有一個通的,玩兒死一個男孩兒?這是什麼概念?以陳雲霄的性格,他根本就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但我也清楚地明白,他是黑道太子,他從來不怕自己手上有幾條人命。15歲的性/衝動會讓他做出理智之外的事情也有可能,更何況,還是蘇笑白帶他去的。
  
  白夜一邊開車一邊看了我一眼:“別擔心,藍調對這種事情的處理一直很到位。張霄……陳雲霄他,應該不會有事,蘇同遠暫時也沒時間管他。”
  
  我猛地轉過頭去:“你也認識陳雲霄?”
  
  白夜淡淡點頭:“一開始沒在意,嘉豪告訴我的。你放心,我和嘉豪都不會說出去的。”
  
  “謝謝。”白夜就好像是一盆君子蘭,在我看淡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後,給我一抹不同的風景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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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調的工作人員認識白夜,從停車場到包間的途中一律有保鏢帶領,有時因為調度需要暫時回避,途中也有臨時的走廊小房間避讓,讓離開的客人先走。
  
  白夜沒有和帶路的保鏢說什麼,只是進了包間後,拿出一張黑色的卡交給樓層領班。
  
  樓層領班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見到白夜拿出來的卡時愣了好一下,張嘴道:“我這就去叫ken先生,白先生請稍等。”
  
  我看著女人手裡的卡沒說什麼,只是心裡突突跳了下,一種不好的猜測籠在心頭。不一會兒,金髮碧眼的ken穿著一身白西服走了進來,他進門的第一眼先是看了看白夜,再看了看我,接著道。
  
  “周,你已經很久沒出現了,沒想到你會出現在96年。”
  
  白夜詫異地轉頭看我,“你……你也是時空旅行者?”
  
  我無奈點頭,看了看永遠22歲的ken,再看看白夜:“你把卡拿出來的時候我就猜到你也是了。”白夜的黑卡和我的vip卡一模一樣,都是同樣作為時空旅行者的ken給的特別嘉賓卡。很好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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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時間和ken敘舊探討他為什麼也會在96年,也沒有時間和白夜分享作為旅行者同類的遭遇,我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陳雲霄。
  
  Ken知道後聳肩,“你不需要太擔心,那小男孩兒沒事。”
  
  白夜:“那陳雲霄呢?”
  
  Ken握著酒杯,用一種我不太看得懂的眼神淡淡瞥了我一眼:“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96年,也不知道那個陳雲霄是誰,不過我得提醒你,雖然概率很小,但我們總能遇到一些曾經遇到過的人。”
  
  我不明白ken說的什麼意思,也沒有過多去探究,領班帶著我們坐電梯去了陳雲霄所在的樓層包間,推門的時候,ken拉住白夜道:“我們去看看那個孩子。”
  
  白夜看了看我,跟著ken離開。
  
  領班敲門推門,把我引入後關門離開。我站在門口,看到陳雲霄獨自坐在一張沙發上,似乎有點喝醉了,看到我的時候眯了眯眼睛而後表情猛地僵住。
  
  蘇笑白和另外一個留著絡腮鬍子的男人也看過來,似乎都沒有料到我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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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包間內所有的燈都打開,玻璃茶几上擺放著無數酒杯空瓶子,地上有被撕扯爛的衣服,還有血腥的味道。
  
  我走到陳雲霄沙發旁,狠狠給了他一個巴掌。
  
  陳雲霄喝醉後臉頰微紅,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有點愣住,一直到我甩他一巴掌他都沒反應過來。
  
  蘇笑白摔了酒杯從沙發上竄過來,一把將我推開幾步:“滾開!有你什麼事?你他媽以為你是誰?”
  
  我冷笑:“你不是已經調查過我了麼?怎麼樣,查出來了什麼?”蘇笑白知道我和陳雲霄在一起,第一件事必然是查我的底,徐翼飛給的檔案雖然沒有漏洞,但只要仔細一查肯定能發現,再完美的檔案背後必然是徹徹底底的謊言。但就算蘇笑白再厲害,也根本不可能查到我是誰。
  
  蘇笑白也喝多了,指著我的鼻子罵道:“滾!陳雲霄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我沒理蘇笑白,繞開他拉起一直坐在沙發上的陳雲霄。陳雲霄站起來,臉頰還是微紅,可眼睛卻是清明一片的黑,他望著我,眯了眯眼睛,有什麼瘋狂的東西在湧動。他轉頭,對坐在沙發上的絡腮鬍子男人道:“價錢已經談好了,人剛好也在,開始吧。”
  
  開始?什麼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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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絡腮鬍子男人撲過來的時候力氣很大,我第一次避開了,第二次卻沒有避開,蘇笑白在旁邊推了我一把,將我抵在沙發角落裡。
  
  絡腮鬍子男人眼睛赤紅,似乎看到了到嘴的獵物,蘇笑白抓著我兩條腿,絡腮鬍子男人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繩子,要捆住我的雙手。
  
  逃亡和被揍,是我穿越初期時常做的事情,然而雙腳被擒住的瞬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恐懼感爬上心頭。
  
  我大喊一聲:“操/你媽!放開我!”
  
  陳雲霄似乎在這個時候猛然驚醒,他沖過來奪過男人手裡的繩子踹開了蘇笑白,冷冷轉頭道:“我剛剛有和你說過客氣一點吧?”
  
  蘇笑白捂著肚子站起來冷笑:“小雲,你得搞清楚,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陳雲霄轉過頭看著我沒回答,確定我身上沒有傷後,在我冷然的目光下將我雙手捆了起來。
  
  我沒掙扎:“陳雲霄,你想做什麼?”
  
  陳雲霄沒看我,然而下一秒,他卻摘下了我大拇指上的紅寶石戒指。
  
  我瞪大眼睛看著陳雲霄,“你瘋了?”
  
  陳雲霄將戒指放在手心細細打量,“是這個戒指麼?”
  
  被甩在一邊的絡腮鬍子男人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阻斷人對時間的敏感度,沒錯,就是這個戒指,這男人是旅行者。”
  
  陳雲霄合上手掌退開一步:“剩下的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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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什麼是害怕,這麼多年來,伴隨我的除了穿越旅行便是茫然和麻木。
  
  男人拿著奇怪的筆在我大拇指帶戒指的位置畫上奇怪圖案之後,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懼。
  
  來自未知的恐懼。
  
  男人只用了十分鐘就畫好奇怪的圖案,接著捏著我的拇指念念有詞,退開後他看了看陳雲霄再看看蘇笑白:“改變旅行者的命運,你們會不得好死的。”
  
  蘇笑白冷笑:“是你改變,不是我們改變。”
  
  絡腮鬍子男人搖了搖頭歎息一口:“謝謝你們今晚的招待,不過我還是喜歡溫柔的小男孩兒。”說完便走了出去。
  
  我躺在沙發上,後背浸了一層汗,大拇指上有奇怪的刺痛感。陳雲霄走了過來,將戒指重新給我戴上,摸了摸我的臉,接著低頭用鼻尖蹭了蹭我,“哥,別害怕,有我在呢,沒事了,你以後都不會消失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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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花了很長時間適應來自內心的恐懼,陳雲霄一直抱著我,將我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後背。
  
  好半天,我推了推他,啞著嗓子道:“水!”
  
  陳雲霄起身給我倒了杯水,我喝完後,喘了口氣:“你給我整這麼多事情,”指了指大拇指:“就是為了讓那個胖子給我畫個符,讓我以後都不會消失?”
  
  陳雲霄放下水杯,點了點頭,很堅定的樣子。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五味陳雜,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為了我願意做點什麼,而最後的目的,是為了不讓我離開。這近乎圈養一般的偏執,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但剛剛見到陳雲霄扇他那一巴掌的火氣是徹底沒了。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捋了捋衣服,蘇笑白自始至終沉默著站在一邊,見我看向他,勾起個諷刺的笑。
  
  我也勾了勾唇,道:“知道你最後的下場麼?”
  
  蘇笑白的笑凍在唇邊,他知道我是旅行者,必然知道我可能曾經到過未來的時間點。
  
  “像剛剛那個胖子說的,你會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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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法阻止陳雲霄和蘇笑白混在一起,便只能在蘇笑白心裡埋下一根刺。這是ken為人處世的慣用手法,到我這裡,手法雖然溫和很多,但至少我也算剽竊了一把。
  
  往後但凡發生一點事情,我相信“不得好死”四個字會時刻提醒他。
  
  陳雲霄此行的目的很簡單,請胖子“開葷”,讓他幫一個旅行者從此定居。只是他沒想到我會來藍調,就好像我沒想到他要做什麼一樣。
  
  也是這一天開始我逐漸發現陳雲霄很沒有安全感,他永遠不會把他想要的放在眼前,而是想方設法攥在手裡,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包間的門這時候又被敲開,白夜站在門口皺著眉頭,我很少見他皺眉,像現在這樣狠狠揪著眉頭更是絕無僅有。
  
  我馬上意識到是剛剛被開葷的那個男孩兒:“怎麼樣了?”
  
  白夜沒進來,也沒有看蘇笑白和陳雲霄一眼:“人沒事,但是受了點傷……ken讓我過來,他說你要是不見一面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022

  我站起來沖陳雲霄道:“你先坐著休息一下,醒醒酒,我等會兒來接你回家。”
  
  陳雲霄瞥了眼門口的白夜,淡淡沖我點頭。
  
  我和白夜跟著保安上電梯進六層,看到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ken靠在牆上抽煙。
  
  保安離開,我和白夜走過去。白夜:“人我叫來了。”
  
  ken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手夾著煙,半響才回過頭,在迷蒙的煙霧中眯了我一眼。
  
  “進去吧,我覺得你應該想見見他。”
  
  ken是我認識的為數不多的旅行者。從時間的角度叫,旅行者行列中並不存在什麼長輩與晚輩,只是開始時空旅行的年份不同而已。當我18歲之後開始時空旅行的時候,ken已經旅行了很多年,他教給我很多東西,讓我之後能在時空旅行中不至於發生什麼意外死掉。
  
  但今天ken的態度有些奇怪,先不說他剛好也出現在96年,光是在意一個做MB的男孩兒就讓我有點詫異。在我的印象中,ken幾乎已經做到了看淡所有的東西,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哪怕我現在捅他兩刀他都未必有什麼反應,事後甚至都不會報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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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疑惑著開門走進房間,正看到一個□著上身趴在床上的背影。
  
  這應該就是那個被“開葷”的男孩兒。男孩兒後背光潔一片,沒有任何歡愛的痕跡,也沒有傷痕,但我心裡沒譜,畢竟剛剛包間地板上有被撕扯開沾血的衣服。
  
  男孩兒聽到有人進來,動了動腿,側頭瞪著眼睛看向我。
  
  那麼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血氣上湧,腦袋轟的一聲炸開,許多我刻意遺忘的事情一下子湧上了心頭。
  
  時空旅行這麼多年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我有過一段很荒/淫/腐/爛的過去,在我成功炒股狠賺一筆,經濟上得到富足的時候,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流連各種私人會所。
  
  99年之後,當我不再為缺錢煩惱的時候,不斷穿越時空沒有工作朋友親人的狀態,空虛得讓我精神分裂。
  
  精神上無法滿足,那就只有肉/體了。
  
  一開始是女人,後來是男人,有些東西嘗試過一次之後就會上癮而且很難戒掉,比如男人……我應該不是天生的gay,但之後我和gay也沒什麼差別。我很喜歡剛剛出道的小男孩兒,乾淨,對這個社會還會抗爭,我喜歡抱著他們看他們因為疼痛皺起的眉頭,還有他們被我掌控在手裡的欲/望……直到發生了一些事情。
  
  我已經不記得那是具體的幾幾年,只記得那是白雪染了金陵一大片城的日子,一個20歲不到的男孩兒死在我懷裡,遍體被蹂躪的傷痕。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趕到時他已經死了。只記得他和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還有那倔強的眼神和微微挑起挑釁的媚眼。——
  
  他說,哥,你不愛別人,憑什麼不信別人愛你?
  
  他說,哥,你看南京都下雪了……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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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岩?”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周岩抬起脖子看了看我,疑惑著坐起來:“你是誰?”
  
  才96年,周岩肯定是不認識我的,我也沒想到他才14歲就已經出來做MB。
  
  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腦海中的那些記憶鮮活了起來,與周岩相處的那些日子裡被遺忘的時光似乎全部都倒流回來。和我最初認識他的時候一模一樣,大大的眼睛高鼻樑,身上還有屬於十幾歲男孩兒的那種稚氣。
  
  我抹了把臉,後退了一步,周岩疑惑看著我,最後我大步推開門走了出去。
  
  剛出門ken就遞給我一支煙,我接過,他給我點上,諷刺地看著我笑了笑:“見到故人的感覺怎麼樣?”
  
  “想把自己從六樓扔出去!”
  
  ken吸了口煙:“想過以後該怎麼辦?”
  
  要帶他走的,無論如何都得把他從藍調帶出去。周岩死後我穿越無數次,無論是在哪一年的南京,我都沒有在藍調再遇到過周岩,時間好像和我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讓我在一個時空遇到一個特定的人,教會我一些道理後,再讓那個特定的人消失。這些年走走停停,我也沒有再專門找他,心裡卻還是存著一個念頭。
  
  然而現在把他帶回下關,卻也很不實際。
  
  我抽了口煙:“周岩我要帶走。”
  
  ken毫不含糊:“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一百萬不二價。”
  
  聽到這個價錢我忍不住挑眉:“你這是趁火打劫?”
  
  ken又諷刺地笑了笑:“怎麼,他在你心裡不值這個價?”
  
  值!他當然值!別說一百萬,五百萬我也給,只要在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得讓周岩脫離他原先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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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岩會出來做MB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他一直沒有說過,我也不知道。離開藍調之前我給ken留了一筆錢,讓他轉交周岩,算是給他的一筆過渡用的款。
  
  ken不會再讓他接生意,沒有錢他日子也不好過,但我總要安排一下,不能直接把他接回家。
  
  白夜開車送我和陳雲霄回家,期間沒有多說什麼,但是看我的眼神和看陳雲霄的一樣,越發淡漠。
  
  臨上樓的時候白夜叫住我,當著陳雲霄的面道:“如果你沒地方安排周岩,可以讓他暫時住我那裡。”
  
  陳雲霄的眼神恨不能把我後腦勺燒個窟窿,我咳了一聲:“沒事,反正也不急。”只要找到人,不讓他再做MB,他的命運或多或少算是改變了。
  
  白夜點了點頭,看著我淡笑了下:“回去休息吧,黑眼圈很嚴重。”
  
  我點頭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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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樓後,我決定和陳雲霄好好談談,還沒開口,他將我推到沙發上,一把扯掉我大拇指上的戒指,食指摸著那奇怪的紋身,又低頭吻了吻,望著我的眼睛,帶著點孩子氣道:“哥,你不會離開我的對麼?”
  
  我歎氣,摸他的臉頰:“不會的,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
  
  陳雲霄握著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蹭了蹭臉頰,“哥,我喜歡你。”
  
  心臟在這一刻猛的一頓,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陳雲霄的酒氣還沒有散,眼睛下一圈黑的,眼白也帶著血絲,他放下我的手,蹲在沙發邊上,下巴擱在手臂上盯我看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堅定道:“我喜歡你。”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場劫,能不能渡過去誰知道呢?但我甘願其中,為誰癡纏為誰瘋癲哪怕最後粉身碎骨都是我自找的!這輩子有他陳雲霄這句話就過了,哪怕我往後的下半輩子都過得豬狗不如。
  
  我一把拉過陳雲霄,將他壓在沙發上狠狠的吻,唇舌糾纏間他的咬了下我的舌頭,我喘息著抬起頭,他勾起唇,帶著酒氣的臉上有微嘴的神態,淡笑時給我一種嫵媚的不真實感。
  
  大概是一夜沒睡眼花了。
  
  陳雲霄痞痞笑道:“你現在壓著我也沒用,被上的那個一定是你!”
  
  媽的!這破小孩兒說話看不看場合分不分情況啊?太他媽影響情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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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請假一天,我因為菊花殘暫且保住了晚節。
  
  接下來幾天,我一邊看著項目一邊打聽周岩家裡的事情。ken難得多管閒事,給我弄來了全套資料。
  
  周岩父母早年離異,母親改嫁出國,父親94年經商賠了很多錢,自此一蹶不振,在一次車禍中喪命。周岩95年進藍調打小工,今年剛剛開始做MB,接的第一筆生意就是那天晚上蘇笑白的單,卻因為服務不周,被客人揍了一頓。
  
  我唯一疑惑地是,ken作為藍調的背後大boss,為什麼要讓一個未成年人進會所打小短工?據我所知,他從來都不是個閑得蛋疼的人。
  
  ken臉上掛著他萬年如一日讓我莫名其妙諷刺的笑,解釋道:“為了讓他活著。”
  
  “活著?”
  
  ken不再解釋,儼然一副大boss的拽樣。
  
  就像白夜說的,我現在沒地方安排周岩,帶回家那是絕跡不可能的,找個地方好吃好喝供著送他上學?如果沒有陳雲霄,我一定這麼幹,可陳雲霄的感覺就和狼一樣,萬一被他聞出一點味道來,我姦夫的名頭可就坐實了。又不是寫小說,哪裡有那麼容易偷偷摸摸圈養起來一個大活人?
  
  ken是半點主意不給我出的,還隨時提醒我付了錢就趕緊把人領走,要送他到白夜那裡麼?我有點猶豫。
  
  最後我想了想,給洛嘉豪打了個電話,洛嘉豪聽說我要把人往他那裡送,起初還拿話激我:“行啊,只要你不怕我把人給你上了。”
  
  我笑:“算了吧,你一純零,他一還沒破處就下崗的小鴨子,把你們兩放一塊兒真是好比野豬和企鵝。”
  
  洛嘉豪愣了下:“臥槽!你他媽拿我當野豬還是企鵝呢!!?”
  
  “行不行一句話啊。”
  
  “行行行,我在市里有套房子剛好沒人住,安排他住那裡吧,生活費自理啊。”
  
  “謝謝啊。”
  
  “謝我?”洛嘉豪說話的音調立馬變了:“謝我以身相許啊?!”
  
  這種變相的約/炮真是夠了,我理正言辭剛正不阿道:“我還是送你錢吧。”
  
  023
  
  ken曾經告訴我,不要相信所有的旅行者,不要和任何一個旅行者做朋友。能夠活下去長期時空旅行的人,不僅僅需要一顆耐得住寂寞強大的心,更需要的是一種必要時漠視一切的勇氣,冷血和自私是所有旅行者必備的特質,只不過大家都藏得很好。
  
  所以這麼多年,陸陸續續認識不少旅行者,我卻從來沒交過一個朋友,一方面因為我可能以後都不會再遇到他,一方面卻是因為我隨時可能成為另外一個人活下去的踏板或者墊腳石。
  
  我從很多管道聽說各種小道消息,旅行者之間或多或少有著各種千絲萬縷的聯繫,有的人在未來探知了一些事情,為了活下去便會殺死同伴。在旅行者的世界中,同伴是個十分矛盾的定義。我們瞭解各自的痛苦和無奈,卻無法真正相信彼此,不是無法,卻是不能。
  
  所以對白夜,在大家相互亮明身份的那一刻起,一種無形的屏障便在我們之間形成。作為同伴,我們會力所能及互相幫助,但同時我們也做好了隨時翻臉兵刃相見的準備。因為誰都不知道,在未來,誰會成為誰活下去的那顆墊腳石。
  
  我不知道白夜是怎麼活到今天的,但時空旅行這麼多年,直接和間接死在我手裡的同伴,不下十個。
  
  我舔著血走到今天,淡漠已深入骨髓。對周岩,這個我旅行初期認識的男孩,我記得他,但似乎也僅僅是記得。當年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因為他的死我有多痛苦,又是如何瘋狂的尋找他的……那些往過也在我的成長中淡化得無影無蹤。
  
  ken說,這是我的悲哀,所有旅行者的悲哀,我們已經忘記如何去愛一個人了。
  
  所以當陳雲霄出現,當2022年,他握著我的手說“也許我死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的時候,我似乎又重新找回了最初那個張周,想要愛和被愛的張周。
  
  我們僅僅見過兩次,他就知道,我需要愛人需要被人愛。
  
  至於ken,他是我旅行初期的引導者,所有的旅行者都有引導者,沒人明白這種關係是如何形成的,時間就好像分配了一切,讓他遇到我,引導我成為一個合格的時空旅行者。
  
  他是特別的。
  
  因為所有的時空旅行者都不會無緣無故的牽扯太過複雜的關係,時空是永遠理智和客觀的,它讓我們遇到,必然是要發生些什麼。而最終的結果,必然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或者生命,或者未來。
  
  我和白夜,在未來某一刻,必然知曉旅行者互識的代價。至於這個代價到底是什麼,現在誰都不知道。
  
  正如ken所說,這是所有旅行者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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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沒有去見周岩,對這孩子我很愧疚,除了愧疚也許還有其他什麼,但我覺得沒有必要。
  
  沒必要什麼?我不知道……
  
  他是當年我在藍調點的一個男孩兒,那時候他已經快20了。在私人會所,20歲其實是個尷尬地年紀,比下不夠清純稚嫩比上不夠風/騷成熟,偏偏他還是個執拗的性格,在會所裡不知道吃了多少虧,背地裡被人揍了多少次。
  
  很多事情我已經不想再去回憶了,只想趁著現在彌補他。
  
  但我也不想見他,只想傾我所有幫助他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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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的成績開始一路往上飆,這是他班主任的話,但我實在不知道,總分750他一個月月都差不多考700的人,這個一路飆到底能飆到什麼程度,直到期末考試之前的全市模擬,他拿著五張加起來總分741的卷子回來給我簽字。
  
  我這半個月的綠化做的出奇順利,順利到我有點莫名其妙,開放商那邊派了督導過來,工人們開始有問題就找他,我閑得簡直蛋疼。
  
  不過痛並快樂著。
  
  我看著陳雲霄遞給我的幾張近乎滿分的卷子,牙都快笑掉了。
  
  我說:“期末考試要是還這個水準,我就帶你出去玩玩。”
  
  陳雲霄勾唇笑,看著我的眸子意味深長:“行,不過你先買好套。”
  
  什麼東西?我頓時警鈴大作,屁股開始疼。
  
  陳雲霄湊過來,舌頭沿著我的唇線舔了舔:“還有潤滑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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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周岩安排在洛嘉豪那裡實在是個下下策。我不可能一輩子接濟他,讓他住在市區豪華社區裡天天等著天上掉餡餅,要麼他學會一技之長,要麼就送他去上學。
  
  周岩12歲進藍調打工,初三後就再沒有上過學,他今年14,只比陳雲霄小一歲。送陳雲霄上學高考是我必須為他安排的一條路,但周岩不用,他有很多路可以選擇,只要不回去做MB。
  
  我決定見見周岩。
  
  見到周岩的時候他應該剛剛睡醒,頂著頭亂糟糟的頭髮,赤著腳沒有穿褲子只穿著我讓洛嘉豪給他送來的襯衫,襯衫有點大了,袖口被他隨意撈上去,下擺剛好遮住內褲邊緣。
  
  他應該淩晨才睡,可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自顧在沙發上坐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周。”
  
  周岩睡眼惺忪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他瞪大眼睛看了看我,接著跑回房間道:“你……你等一下。”
  
  好一會兒,周岩穿戴整齊走出來,還算人模狗樣。他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帶著點拘謹:“周先生你好,那天的事情謝謝你。”
  
  我點點頭:“ken有和你說過我為什麼把你弄出來麼?”
  
  周岩看著我點點頭,頓了頓,又慢慢搖了搖頭。
  
  我道:“算是我做的慈善,給以後的子孫積德吧。我有個兒子,和你差不多大。”
  
  周岩看著我還是很疑惑,大概覺得自己撞上狗屎了。我把一堆材料推倒他面前:“我給你找了市里的一所初中,初三肯定來不及了,所以想先讓你跟著讀初二,明年再上初三。或者,你有沒有什麼想學的特長?”
  
  周岩接過材料看了看,把那所初中的材料扔回茶几上,“我不想上學。”
  
  我挑眉,這是我沒有想到的,記憶裡周岩對沒能繼續上學一直很遺憾,但也許20歲和14歲還是有很大心理差距,我也沒多在意。
  
  “那你想做什麼?”
  
  周岩想都沒想:“畫畫,我想學畫畫。”
  
  我點頭:“好。不過你還是得上學,光畫畫沒有出路,以後高考可以考美院什麼的,出來做動畫應該不錯……”
  
  周岩卻兀自打斷我:“我可以直接上高中。”
  
  “什麼?”
  
  周岩垂下眸子,人顯得很自卑:“在藍調的時候我其實一直有在看書,我喜歡文科不喜歡理科,可以先上高一,高三的時候沖一下,再加上畫畫的分數,一本應該沒有問題。”
  
  雖然對周岩不瞭解,但聽到14歲的他這麼有計劃的論調時,我還是由衷高興了一下。他果然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周岩,即便泡在淤泥裡長大,也依舊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走的時候我給周岩留了一筆錢,讓他拿著花或者可以先買點畫畫的工具,周岩站在門口抬頭看著我,臉有點紅,怯怯的點了下頭:“周大哥再見。”
  
  我笑道:“你應該叫我叔叔,我兒子和你差不多大。”
  
  周岩有點彆扭喊道:“周叔叔再見。”
  
  我淡淡的點了點頭,稍微囑咐了一下便離開。到社區樓下時,我抬頭看了一眼樓上,悲哀的想,這個男孩兒是我曾經發了瘋一樣尋找的人。可現在面對他,我亦能理智的控制自己的感情,甚至能完全封閉起過去那段往事的會議。
  
  這說明什麼?這不能說明陳雲霄對我來說更加重要,只能說明,在時空旅行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事不關己的態度和冷漠對待所有事情。
  
  也許,我比自己想像中還要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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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周岩安排學校不難,有錢就成,但難就難在要找一所可以住校的,尤其是給美術生住校的。
  
  南京不少學校都是半封閉或者全封閉,但美術生住校的不多,很多學校招生辦的老師聽到我要送進來的學生是美術生,都有點不太樂意。我知道正經學生是不會學美術的,只有那些分數不夠的想用美術拉點分數。這麼多學校裡面,獨獨只有陳雲霄那個學校樂意收人,但我卻不想把周岩送進去。
  
  對我來說,陳雲霄是要一生捆在身邊的人,而周岩是我要回報的人。之前這兩人在藍調的交集要是繼續延續到學校,我真不知道往後會鬧出什麼血雨腥風。再加上陳雲霄那個性格,萬一知道人還是我弄進學校的,搞不好會直接把我弄殘。
  
  但我沒想到的是,那孩子會直接找到學校去。
  
  招生辦的曹明月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從社區出來想著給陳雲霄煮點魚湯補補。
  
  接通電話,那頭曹明月的聲音裡隱著種壓制不住的激動:“張霄爸爸你好,請問周岩這孩子你認識吧?”
  
  我聽到周岩的名字,眉頭一跳:“是,怎麼?”
  
  曹明月:“我之前就聽你打聽美術生的事情,以為你是幫朋友打聽的,沒想到會是周岩啊,他可是當年新加坡聯誼賽的冠軍,底子很好,聽說家裡沒條件才不上學了的,他今天來學校了。”
  
  我心裡突突一跳,“他去學校了?”
  
  曹明月:“是啊,我們學校在美術這塊是市重點,之前周岩輟學我們有聯繫他,學雜費什麼的都可以免掉的。”
  
  原來如此,“這樣,我等會兒去學校,你讓周岩在那裡等等我。”
  
  周岩喜歡畫畫,並且畫得很好。知道這事的時候我還是挺高興的,招生辦的老師也很喜歡周岩,這孩子長得白白嫩嫩,往那裡一站小白青蔥一根還挺靦腆,關鍵是,他畫得一手好畫。
  
  水墨素描油彩他全都會。
  
  入學很順利,學校按照當年的承諾減免了學費,並且給周岩安排了一個只有四人間的藝術生宿舍。周岩抬著眸子看我,黑亮的眼睛眨巴著如同一隻可憐的小狗。
  
  我摸他的頭髮,笑了笑,道:“好好學。”
  
  周岩狠狠點頭,堅定地展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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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區綠化接近尾聲,天也漸漸冷起來。我給工人們結了一次工資,囑咐他們好好收尾,大家都很高興,大概覺得工程還沒結束就肯給錢,我確實還算是人道的老闆。
  
  天冷之後我每晚開始給陳雲霄燉魚湯,一條接著一條,吃了兩個星期陳雲霄明顯胖了,我也越來越懶了。
  
  白夜又問了我一次接綠化的事情,我想了想我那空空的門面,狠心拒絕了。沒有供應商沒有園藝方面的貨源,就我那樣每天拉著輛卡車運大樹的,早晚得被人盯上。
  
  望瞭望外面灰白的天,把自己往外套裡縮了縮,歎口氣,還是等明年春天回暖再說吧,空間裡該種的樹先種著,想想路子找點珍貴品種也先種著。
  
  期末考試前陳雲霄拉著我又去了一次商場,大概是被他上次冷漠的態度嚇到了,商場六樓VIP部的導購員小姐一見到我倆,先是戒備的站直接著才掛上職業笑容走過來。
  
  上次那個裁縫也沒再出現,陳雲霄點了名設計師。
  
  “還是西裝,按大一號……不,大兩號來裁,襯衫的布料用厚一點防寒的,西裝裡面可能會加毛衣……”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又抽了條的陳雲霄坐在沙發上給設計師各種叮囑,心裡忍不住感慨:這是我兒子啊,我男人啊,真帥啊啊啊啊……
  
  離開之前劃款時,陳雲霄去了趟廁所,我便問導購道:“有十四歲的男孩兒穿的冬衣麼?”
  
  導購:“羽絨衫可以麼?”
  
  “可以,一米七,正常體型,褲子和冬衣都要。”既然剛好來了商場,便給周岩也買了入冬的衣服,南京這地夏天是火爐冬天就是冰窖,他每天除了畫畫還要上課,萬一感冒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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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冬天,陳雲霄就這麼酷酷的,穿著西服西褲每天奔波在高三無硝煙的戰場上。趙清山不只一次打來電話:“叔,你確定陳雲霄穿那麼帥來學校,不是走美男計策故意拖垮我們學校那幫高分恐龍分數的麼?”
  
  然後,期末考試,陳雲霞以740的分數,高掛年紀榜首。
  
  而周岩,他懂事得讓我吃驚。幾乎從來不會主動打電話過來要錢或者怎樣,也沒有在學校惹事,每天上課畫畫,和同宿舍人相處融洽,按照老師的話,就算他不高興,他也會忍著。
  
  這孩子忍著。這和我印象中的那個周岩相差真的很大,20歲的周岩會倔強地抬下巴說“怎樣?”,就算在藍調做的不好被揍,疼的眼淚在框子裡打轉也會直視你絕不會低頭,但絕對不是那種低頭垂眼的忍耐。
  
  期末考試,周岩的分數還是讓我吃驚,除了數學,文科類幾乎門門上了120,美術分數,用他老師的話就是——太有天賦,他沒辦法評分,就給了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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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的最後一天,我在工地催工程,陳雲霄和周岩在學校讀書,白夜接了新活兒每天加班趕圖紙,ken不知所蹤,洛嘉豪找到新的炮//友天天高//潮。
  
  沒有下雪、下雨、下冰雹,世界和平,國家安穩,蘇同遠沒有找上門,我也沒有再穿越時空。
  
  在我所期盼的平靜中,迎來了1997。



  24.養子

  期末考試一結束,陳雲霄熬了兩個晚上的夜,把期末作業做完了。我本來打算趁著年前置辦點年貨,卻被陳雲霄逼著買了年24下午去蘇州的火車。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要去蘇州,但反正我也閑著沒事,便打算帶著他去蘇州周莊的小鎮上住著過年。

    去之前我給周岩打了筆錢,讓他過年的時候自己買新衣服和吃的。我不認為自己是上帝,是派來拯救他命運的人,我只是想讓他過得舒服點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讓我給他超過物質以外的過多關懷,卻實在有點力不從心。

    我知道這很殘酷,但我能做的僅此而已。

    簡單收拾了東西,我和陳雲霄登上了去蘇州的火車。抵達蘇州後我們又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小麵包才到了周莊,說實話這地方我真是從來沒來過,但ken曾說,如果想躲離喧囂,周莊是不錯的選擇。

    年前的周莊顯得有些冷清,97年旅遊業也不過剛剛興起,周莊也剛剛開始發展旅遊。石板街上能住的小店少之又少,我和陳雲霄找了半個小時,才有一戶人家開了門租住給我們一個房間。

    空調燃氣熱水器都有,雖然只是有20㎡不到,卻也裝飾的分外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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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洗澡的空當我把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他帶來的那個包我沒動,放在茶几旁的椅子上。

    有一個電視臺在放《梅花烙》,馬景濤猙獰著臉嘶吼著愛啊不愛的,看得我有點反胃。

    陳雲霄洗完澡走出來,我半躺在床上看電視,他皺著眉頭看了眼螢幕,抽了抽嘴角:“你能換個台麼?”

    “我看過了,只有兩個台,另外一個在放焦點訪談。”

    陳雲霄眉頭一挑,把自己扔進旁邊的床上,趴在床上:“那算了,”頓了頓:“你把聲音關掉。”

    我按了靜音,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

    陳雲霄腰上圍著浴巾,光潔的後背上還沾著水滴,半年時間他長高了不少,肩寬腰細,隱秘在浴巾下的臀部突翹,關鍵是……他皮膚真的是太好太和我口味。我握著遙控器側頭盯著那篇光溜溜的後背,五秒之後可恥的硬了。

    陳雲霄把臉蒙在被子裡道:“你盯我看了這麼久,想說什麼?”

    我轉回頭,咽了口吐沫,頓了頓再轉回來,帶著點戲謔的意思道:“我想看光的。”

    以前這要求我也提過,每次我這麼說,陳雲霄都會淡淡看我一眼,裹上被子果斷把我踹下床。但今天他沒有,非但沒有——還伸手扯開了腰間浴巾,一個翻身呈現大字躺在了床上。

    “……”

    “你你你……”我有點呆了,莫不是考試看書把人學傻了?

    陳雲霄頭髮半幹,額前的劉海半耷拉在腦門上,他就這麼光/溜/溜的,抬起脖子勾唇沖我邪惡地笑了笑:“我光了,你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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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男當前,還是個沒穿衣服的,是個正常人不都得撲過去啃。我在心裡“嗷嗷”嚎叫兩聲,果斷撲了過去。

    在撲過去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隨時被一腿踹下去的準備,可這次陳雲霄就是躺著不動,任由我撲騰著趴到他身上。

    我捧著陳雲霄的臉啃了兩口,“真是我的乖寶。”

    陳雲霄抽了抽嘴角:“你還可以再噁心點麼?”

    我點點頭,又啃了一大口:“我的親親寶貝兒當然可以。”

    “……”

    陳雲霄動了動右腿,我連忙伸手攔住,“成了成了,怕了你了還不行麼?”

    陳雲霄嗤笑一下,手臂圈住我,好半天才道:“哥,我們過年就在這裡吧,哪兒都不去。”

    我“嗯”了一下,“你不想在蘇州看看?難得來一次?”

    陳雲霄搖了搖頭,手在我臉頰上輕輕摸著:“我就想在這兒呆著,誰都找不到我們,我也不想出去。”

    “這有點難辦,人家房東看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大門都不出,還以為我們兩個是逃犯報警怎麼辦?”

    陳雲霄:“那我們白天出去逛逛,晚上回來?”

    “行。你過年想吃什麼?”

    “年糕。”

    “還有呢?”

    “你。”

    “這不行,我菊花還殘著……”

    陳雲霄一個翻身把我壓在下面,下/身頂了頂,氣息噴在我耳邊道:“沒關係,我會輕一點。”

    我靠,他這話要是騙純情的小姑娘第一夜用還有點作用,你哄我一個菊花殘的大叔有意思麼?

    “那你菊花不殘,你讓我上啊。”

    陳雲霄明顯硬了,隔著兩層布料又頂了頂我,聲音暗啞了幾昐:“不行,我要做上面那個。”

    我開始耐心開導:“上面下面其實沒差別的,大家都是男人麼,你一次我一次才公平有助和諧啊……”

    陳雲霄一口咬在我耳朵上,手臂伸到前面手鑽進了牛仔褲,“閉嘴!很久不上你你欠幹了是吧?”

    真是內流滿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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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菊花殘的歷史遺留問題,我再次保住了我的小菊花,和陳雲霄兩個人**地躺在被子裡純……睡……覺。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被單上那塊可疑的痕跡,我深覺對不起小孩兒。他這個年紀貌似不是個可以壓制住火氣的年紀啊。

    我們吃了早飯,在周莊的小巷子裡晃悠。新年的氣氛漸濃,周莊小巷子裡到處彌漫著熏肉和年味。

    我和陳雲霄白天的時候在巷子裡到處晃悠,有開了門的小吃店我們便坐進去,要是沒有,我們就沿著石板街往前走。

    周莊那兩年剛剛開始發展,靜謐的小巷子遠不是十年之後喧囂熱鬧的旅遊景點可以比擬的,這個小鎮就像一幅濃烈的水墨畫,小橋流水人家,老人拎著籃子拄著拐杖走在路上,迎面來會和我們打招呼;河邊沉船的大叔會沖我們喊一嗓子,問要不要坐船到處看看;有時候瓦頂小樓上還會又喊“帥哥”的漂亮小姑娘……

    我喜歡這個小鎮,因為在這裡,時間好像永遠是靜止的,家家戶戶過著有條不紊的生活,我永遠都能看到橋邊蹲著的那個女孩兒,露著茫然的表情,笑著和我點頭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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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陳雲霄每天出去找吃的,這裡就像個大家園,哪家來了客人很快就會傳去處,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招呼過來吃飯。

    我和陳雲霄吃了兩天百家飯,在這僻靜的小鎮裡舔著臉討酒喝。陳雲霄已經16了,可他端起酒碗喝酒碰杯的樣子比我還要老練。

    我們今天在河邊的撐船人的那裡蹭飯,他給我們吊河底的小魚,撈上來當場破了肚子扒掉內臟就扔進鍋裡,水也是現成的河水,開了之後煮了十分鐘,河邊就開始飄香味。

    陳雲霄胖了不少,這幾天也跟個饞貓一樣跟著我東家竄西家走到處晃悠,現在我們倆人蹲在爐火邊上,他一對黑眸緊緊盯著鍋,時不時還淡定的偷偷咽兩口口水。

    我看得直好笑,陳雲霄瞪我一眼,轉頭繼續盯著鍋。我笑得賊眉鼠眼,手臂勾著他脖子:“乖寶,剛剛吞口水那個動作再做一遍看看。”

    陳雲霄瞥我一眼:“滾!”

    撐船人披著件蓑衣,斜靠在船邊吸了口煙斗,眼神望向不遠處小橋下蹲著的女孩兒,微微歎了口氣。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去,走過去蹲下,掏煙遞過去。撐船人也不和我客氣,把煙夾在耳朵上,吧嗒抽了口煙。

    我道:“要過年了,你不回去陪老婆孩子?”

    撐船人轉頭沖我笑笑,眼裡有光:“快了,年貨都置辦好了,年29就不來了,再不回去老婆子要罵了。”

    “周莊很快就能發展起來了,到時候旅遊業興起,大家日子就好過了。”

    “怎麼,”撐船人側頭:“你覺得我們過得不好?”

    我訕訕笑了下:“老哥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錢會多起來的。”

    “哈哈”撐船人大笑:“錢是個什麼玩意兒?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正經,這周莊變成什麼樣子,我也就是個撐船的,錢不多夠用就行了,我老婆子看我沒錢才踏實,有錢了她說不定還得防著我帶小姑娘跑路。”

    陳雲霞聽這話也轉過頭笑了笑:“你老婆一定是個大美人。”

    撐船人抽了口咽,眼睛一瞪:“可不是,絕頂大美人!每次他給我暖床的時候我都這麼想的。”

    陳雲霄畢竟是個小孩兒,聽大人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段子臉頓時被噎了一下,有河邊的人家剛好出來倒水,聽到撐船人的論調罵了一句:“你個沒皮沒臉的,當著孩子面說什麼呢?你老婆要是大美人,我那口子就是貂蟬,西施!!”

    “呸,鸚鵡都比你婆娘好看!!”

    撐船人和我哈哈大笑,我側頭,正看到陳雲霄蹲在爐邊,臉頰微紅,鼻頭紅彤彤的,眼裡閃著光沖我望過來。我沖他笑了笑,挑了挑眉頭。

    @

    江南魚米之鄉,我和陳雲霄這頓就坐在床上吃簡單的魚湯泡飯,配著臘肉香腸和熏魚。

    陳雲霄飯量一直不大,可來了周莊之後卻頓頓兩三大碗公米飯,看得我直咋舌。

    吃完後陳雲霄主動幫船家洗完,我坐在船邊抬眼看去,發現橋邊上那個女孩兒還蹲著。

    我指了指岸上:“那女孩兒怎麼不回家?我看她經常蹲在河邊。”

    船家側頭看我一眼,沒回答,站起來拿了一個陳雲霄剛洗完的大碗公,盛上飯澆上魚塘和臘肉香腸,上岸走到橋邊,把飯放在了女孩兒面前。

    陳他在雲霄洗完碗坐到我旁邊,皺眉指著撐船人道:“做什麼?”

    “那女孩兒可能和家裡吵架跑出來的吧,中午都不回去吃飯。”

    陳雲霄猛回頭,瞪大眼睛抓著我的肩膀,眼裡閃過一絲驚恐:“你說什麼?什麼女孩兒?橋下面根本就沒有人!”

  25.養子

  陳雲霄絕對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他這麼一說我立馬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他站起來,又看向岸邊,撐船人已經走回了船上。

    陳雲霄上前一步擋在我前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明顯能感受到他通身散發出來的肅殺氣息。他正對著撐船人,“你看得見橋下人?”

    撐船人一笑,繞開陳雲霄進了船內,掀開簾子道:“進來吧,我和你們說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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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撐船人滅了煙絲,眼神帶上了和陳雲霄一樣的嚴肅:“那大概是四五年前了,這女孩兒出現在莊子裡,每天都在巷子裡晃悠。我一開始是不知道的,後來有一次我婆娘帶著孫子從鎮上買東西回來,說是撞邪了,小孩兒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一直哭鬧。他說有個姐姐沖他笑,我婆娘嚇壞了,因為那天下雪,街上人很少,她說她根本沒看到什麼女孩兒!”

    “後來我去了鎮上,那女孩兒看到我,跑過來問我‘你知道我是誰麼?你認識我麼?’我才知道,我也看得到她,她不是鬼,她有呼吸有體溫也會肚子餓。”

    “她有時候在鎮子上有時候不在,後來每過一段時間我就看到她蹲在橋下面,我感覺她好像在等什麼人。”

    陳雲霄冷著面孔,插嘴道:“她不是鬼,可是我看不到她。”

    撐船人沖我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都看不到她,今天你說你看得見的時候,我還在想,說不定你就是那個她命中註定要等的人。”

    陳雲霄諷刺一笑:“命中註定的人麼?倒是挺有趣。”

    陳雲霄這麼一笑我渾身發毛,趕忙沖撐船人道:“你也看得見他,你怎麼不說自己是?”

    撐船人拍大腿笑:“我一個糟老頭子,我倒是想啊,我家那老婆子也不答應。”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一下,帶著點同情:“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我從來沒出過莊子,你們都是外面的人,如果可憐她,帶她出去吧。”

    陳雲霄淡淡道:“可是我都看不見她,你讓我帶個空氣回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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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旅館之後我先洗澡,心裡很不踏實。那個女孩兒蹲在橋下的姿態不停在我腦海中閃過,讓我想到自己當年剛剛時空旅行時無錯茫然,沒有錢不認識人只能住橋洞的日子。

    那女孩兒這麼多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她不是鬼,肯定要吃東西,但我今天看她頓了一整天好像什麼都沒吃。

    突然間,一個想法在我心裡冒出來。

    ——她會不會是,時空穿越時夾在某個靜止的空間內?

    我被這個想法驚了一跳,洗澡也洗得心不在焉。出去之後陳雲霄半靠在床上,手裡拿著什麼正出神。我裹著浴巾趴過去,掰開陳雲霄的手,正看到他手裡拿著的是徐翼飛給我的那枚戒指。一些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我有些厭惡地皺眉道:“你把這玩意兒帶出來做什麼?”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戒指就被我鎖在了櫃子裡,沒想到陳雲霄這次會帶出來。

    陳雲霄坐起來,把我摟進懷裡,臉埋在我肩胛骨的地方,蒙聲道:“我怕出意外。”

    我愣了下,拍拍他的臉:“不會的。”大拇指上那個奇怪的花紋還在,自此之後不戴戒指我也再沒有時空旅行過。

    陳雲霄莫名而來的不安全感讓我不知所措,正想安慰他,他突然道:“你把戒指給那個女孩兒吧。”

    “為什麼?”這話我幾乎是脫口而出,陳雲霄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我對很多事情淡然得有點不像個正常人。我們幾乎都是理智至上,只會在遇到對方事情上的時候理智會被狗啃掉。

    陳雲霄歎口氣,難得流露出挫敗的一面,臉在我肩膀上蹭了蹭:“我不放心,如果有人和你一樣,以後你突然又消失了,也許我能找到你。”

    陳雲霄的智商果然被狗啃了。時空旅行,誰都不能左右時間,那個女孩兒就算也是旅行者,我消失之後她找到我的概率大概是億萬分之一。但是面對陳雲霄,我的理智向來也是被狗啃的命運。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行,明天我去試試。”說不定能把她從時間夾縫裡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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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和陳雲霄吃了早飯趕往橋邊,那女孩兒果然還在,我沖她看過去時她剛巧抬頭,扯唇給了我一個微笑。我被那笑容怔住,一時間腳步錯亂,陳雲霄皺眉捅了捅我:“怎麼?”

    我指了指橋邊:“……好漂亮!”

    陳雲霄翻個白眼,一腳踹在我屁股上:“欠幹!”

    我捂著屁股瞪大眼睛喝道:“你要是能看到你自己看!保管比那什麼冰冰啊什麼的好看!”

    我沒說謊,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和陳雲霄打情罵俏,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兒在時空穿越前有著怎樣的過去,但她那個純淨明媚的笑容簡直是閃瞎了我的眼。很漂亮,至少是我張周概念裡的漂亮,沒有雜質乾乾淨淨。

    我和陳雲霄走到她身邊,陳雲霄看不到她,周圍沒人時我便兀自蹲下,把戒指遞了過去。

    女孩兒眼珠子滴溜溜望著我,扯開個大大的笑容,很開心道:“你是來接我回家的麼?”

    女孩兒眼裡滿是期盼,烏黑的眼珠子好像能望到我心底,我被這乾淨的眼神刺了一下,突然想到那個睡了很長時間橋洞潦倒貧窮孤單的自己。如果那個時候能有人帶我回家,是不是命運又是另外一番近況?心底一暖,我摸了摸她的頭髮,如同看到另外一個自己:“是的,我來帶你回家。”

    命運是個王八蛋!這是很多年之後我才總結出的結論,我無力反抗本想甘之如飴,到頭來卻被它玩兒了一把。這個在蘇州小鎮上被我和陳雲霄收養的女孩兒,後來成了我的養女,她喊我爸爸,喊陳雲霄哥哥。即便多年後,她不得不為了我和陳雲霄放棄她即將到來的婚姻。

    @

    女孩兒站起來戴上戒指,時空穿越時破碎的五彩流光好像瞬間從她周身穿過,她抬頭望瞭望我,一臉疑惑。

    陳雲霄側頭看過來,微微張著嘴巴,不可思議道:“我看見了。”很快他恢復了表情,上下打量女孩兒,點點頭:“確實很漂亮。”

    我們帶著女孩兒回了旅館,房東看到我和陳雲霄帶了個小姑娘回來,臉上的表情五彩紛呈,話都說不全了:“你,你們……我,我這裡……”

    如果說全了,可能應該是這樣——你們怎麼帶個小姑娘回來?我這裡可是普通小老百姓,拉皮條犯法啊你們這兩個人渣!!

    陳雲霄咳了一下,一臉正氣:“我們再租個房間,這是我妹妹,過來陪我們一起過年。”

    房東愣愣看著我們,半響反應過來:“哦,呵呵,好的……好的。”

    女孩兒特乖巧地看著房東,喊了一聲:“叔叔好。”

    房東點頭,尷尬地笑了笑。

    @

    我和陳雲霄回來之前帶著女孩兒去買了點日用品和冬衣,女孩兒在服裝店換衣服的時候陳雲霄把她換下來的衣服翻出來看了看,我湊過去,正看到香奈兒的標籤。

    我和陳雲霄對視一眼,他把衣服塞回袋子裡,低聲道:“不可能是最近的款。”

    “那以前呢?”

    “有可能。”

    “你覺得這個款式會是20年前的麼?”

    陳雲霄似笑非笑:“那你穿過中山裝麼?”

    “……”

    女孩兒回了房間洗漱休息,我和陳雲霄回房間,果斷用房間裡那台破爛電腦爬牆上了香奈兒在香港的官方網站,幾個圖示點下來我們就找到了女孩兒身上的衣服,標價讓我直咋舌,陳雲霄的滑鼠掃在一行英文上,半響道:“五年前的絕版。”

    五年前麼?

    陳雲霄轉過身,嚴肅地看著我:“五年前就能穿這個價位的衣服,這女孩兒的背景恐怕挺深。如果找人打探一下,應該能找到她的家人。”

    家人?時空旅行者會有家人?ken、洛嘉豪、白夜……還有我曾經遇到過得那些旅行者,他們誰有家人?我嗤笑出聲,“放心吧,她不會有家人的。”

    但我總覺得這女孩兒的眼神純淨得有點不真實,一個時空旅行者活下去的必備要素除了錢就是一顆看淡人世的心,這女孩兒顯然沒有。她或許很有錢,但是她看人的眼神恨乾淨,就好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難道她……失憶了?

    不要這麼狗血吧~~

    @

    女孩兒不知道自己是誰,也完全沒有記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個旅行者。

    我帶著他和陳雲霄在周莊小鎮上過年,買了個很大的蛋糕,又從房東那裡買了他們家自製的香腸熏肉和各種小吃。

    陳雲霄和女孩兒都吃得很開心,我們沒有開電視,在零點之前推開窗子看鎮上點燃的煙花。

    我站在陽臺上拿手機發祝福短信,看到周岩名字的時候我猶豫的了一下,只發了幾個字:“最近怎麼樣?”

    周岩的短信很快回復過來:“很好。”

    我隨手轉了下手機,螢幕瞬間又亮了——“我以為你把我忘記了。”

    短短幾個字,在一瞬間我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一個男孩兒被揍得鼻青臉腫,趴在地上沖我伸手,卑微的抓著我的鞋面,倔強卻無力的微笑——“我以為你把我忘了……”

    我承認,在那麼一刻我有一種飛奔回南京的衝動,那些壓抑太久的過往和早已忘卻、只剩一個輪廓的殘影牽動著我渾身每一個神經。我想抱抱他,抱抱那個男孩兒。

    就在這個時候,“嘭”的一下,一朵巨大的眼花在我們頭頂上空綻放,女孩兒開心地拍手,掛在陳雲霄胳膊上指著天空說:“哥哥,快看,煙花!”

    陳雲霞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推開她,抬頭的時候和我對視了一眼。不遠處璀璨的煙花在空中綻放,那些明亮的光灑在陳雲霄臉上。他淡笑著看我,眼裡有細細的光和難得溫柔的深情。

    我一時錯愕,緊緊握著手機,半響之後,我把手機放進褲兜裡。

  26.養子

  1996年最後一天,我收養了一個女孩兒,取名張黛喬。

    希望總有一天,她能遇到那名本該在出現在橋上帶她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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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過後黛喬回房睡覺,我和陳雲霄也準備洗澡休息。

    在衛生間聽到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我心裡咯噔一跳,拖鞋都沒穿就奔了出來。陳雲霄握著我的手機放在耳邊,眼睛銳利的看著我,眉頭緊緊皺著。

    我不知道電話那頭會是誰,但就我目前認識的那幾個人來說,隨便哪一個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都足夠陳雲霄把我胖揍一頓。

    我咽了口吐沫,陳雲霄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遞給我。

    “喂。”

    “是我。”

    竟然是ken,幸好幸好,“ken,要是拜年你現在有點晚了啊。”

    Ken笑了下:“怎麼,影響你做什麼運動了?”

    我瞥了陳雲霄一眼,老臉一紅:“你有屁趕緊放!”

    Ken突然歎了口氣,“也沒什麼事,就是想找個人打電話。”

    Ken這通電話打得莫名其妙,我陪他隨便聊了一會兒,中途陳雲霄拿睡、洗澡、出來開電視……一個小時之後ken才掛電話。陳雲霄晃著腿半躺在床上拿遙控器調電視。

    “說完了?”

    我嗯了一聲,帶著點討好的表情剛想說話,卻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那些**小說裡的弱受了?我這個身份這種脾氣性格的人,隨便哪本小說以我為原型也該是個冷淡自製強攻吧?

    我咳了下,兀自放下手機半趟在床上。

    陳雲霄側過頭,眯了眯眼睛,“你就沒什麼要說的?”

    我腦袋枕在手臂上看電視,拿餘光瞄了瞄他,一條腿翹在另外一條腿上,蛋定道:“再玩兒兩天我們就回去了。你元宵之前也要開學了,也要給戴喬找個學校上學。”一提到戴喬我腦袋裡的回路一下子連結起來——也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有多大了,她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了,還記得ABC和加減乘除麼?

    陳雲霄沒有說話,我開始神遊,狗爬式才遊了一會兒,陳雲霄突然一個猛子跳上了我的床,騎在我腰上俯身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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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什麼?”

    “欠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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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陳雲霄、戴喬在周莊又晃蕩了兩天,大年初五回了南京。

    戴喬性格我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玩兒的時候她能跟條瘋狗一樣,遇到陌生人的時候會裝深沉低調,需要別人説明的時候又會裝乖巧可憐……

    回南京的車上,戴喬坐在陳雲霄旁邊斜靠著,扯陳雲霄的胳膊嗲聲嗲氣說:“哥哥~~人家想坐在窗邊麼~~~嗯~~~~”

    我剛咬了幾口的蘋果掉在地上,汽車裡頓時鴉雀無聲,只聽到戴喬三個音調的嗯嗯嗯……

    陳雲霞抽著嘴角斜眼看著一臉無辜做討好狀還滿臉花癡的姑娘,一掌按在她頭上,嚴肅道:“再廢話降龍十八掌丟出去。”

    “……”我徹底傻了,是我幻聽了,還是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模式不太正確,陳雲霄竟然會開玩笑?他會開玩笑!!!??

    然而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戴喬愣了一下,很快坐直身體,沖陳雲霄雙臂比了個叉:“奧特曼打小怪獸……爆你菊花喔。”

    “……”車內還是持久的安靜,“菊花”的深層含義97年沒流傳開,戴喬有口無心一句話不知道有沒有人聽懂了。

    半響突然有人噴水了。

    我默默拿雜誌遮臉,表示這兩個貨和我沒半毛錢關係。

    余光卻瞥見陳雲霄先是疑惑了一下,接著恍然大悟,再接著他沖我意味深長地看過來邪笑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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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南京之後陳雲霄接到不少電話,我還在感慨他人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戴喬偷偷告訴我說:“爸爸,哥哥的同學打電話找他抄作業。”

    我當時正在上網研究稀缺品種的蘭花,隨口回了句:“他借了?”

    “嗯”戴喬點頭,挺胸昂頭,帶著點請賞的意思:“哥哥本來不同意的,是我讓哥哥借他們抄,抄一次起步價10塊,英語和數學另算。”

    “……”

    家有一女,如有一個大活寶,再加上一個陳雲霄,我大概會折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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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突然多了個女孩兒,我和陳雲霄便把閣樓打掃出來,買了床、衣櫃、書桌。戴喬不嬌氣,動手能力很強,拆分的立體櫃,她兩隻手各提一個,看得送傢俱的人之咋舌。

    要買的東西很多,還要給戴喬買衣服什麼的,回來之後也沒空閒。

    陳雲霄和我帶著戴喬去商場買衣服,我是覺得女孩兒的衣服款式種類很多,去商場專賣店買肯定要比訂制的好看,陳雲霄堅決不同意,涼涼看我一眼,告訴戴喬:“爸爸是有錢人,女兒花爸的錢天經地義,你不用替他省錢。”

    戴喬忽閃著睫毛睜著大眼睛甚是天真的看我,用力點頭:“嗯,我知道呢,我會很努力花的。”

    陳雲霄滿意的摸了摸戴喬的腦袋,挑眉看我。

    “……”

    這絕對是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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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陳雲霄坐在專賣店的沙發上等戴喬試衣服,一件又一件。不得不說我白撿來的這個閨女真心是個大美人,膚如凝脂絕色傾城一點都不誇張。再弄些大牌衣服一穿,店裡面晃兩圈,陪著老婆情人來買衣服的男人看得直愣神。

    戴喬有很好的修養,別人偷偷打量她她就算知道也不會直接轉頭對視,只問我和陳雲霄:“好看麼?覺得怎麼樣?”

    我對衣服沒研究對女人衣服更沒感覺,連連點頭,陳雲霄倒是時不時點評兩句。

    買單的時候卻讓我很有一種抱柱子痛苦的衝動。

    買了衣服出來,陳雲霄手機響了起來,他皺眉點掛斷,那頭鍥而不捨繼續打,他再掛,那頭就沒有聲音了。我當沒看到,拎著一堆衣服站在馬路邊上,戴喬一手拎著東西一手猛灌水。一會兒陳雲霄手機短信音響起,他看了會兒螢幕,很乾脆的關了手機扔進戴喬手上拎著的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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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開學之後繼續早七晚九的生活,然而高三最後一個學期,所有老師為了分數開始猛壓榨學生,陳雲霄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被填滿,晚上回來還會看一個多小時的書。

    相比較起來,我和戴喬就舒服很多。

    戴喬無憂無慮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我每天就逛逛園藝市場進空間種種樹。這種日子才過了一個星期,陳雲霄爆發了。他摔了書從書房沖出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冷臉看著正邊看無聲電視邊吃零食的我和戴喬。

    我和戴喬同時看著陳雲霄,然後對視一眼。戴喬道:“爸爸,哥哥是要揍我們麼?我們明明關了聲音沒吵到他啊?”

    我點頭,心道他要真揍最多也是揍我。這段時間我算是看出來了,陳雲霄是真挺喜歡這丫頭,雖然明面上沒幾句人話,但寵著護著的姿勢非常明顯。他確實是個好哥哥。

    陳雲霄暴躁地踢了茶几一角:“不看了!”

    我慢騰騰喝了口茶:“沒人讓你看,現在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陳雲霞抬眼瞪我,抽了抽嘴,我卻被他難得一見的小孩兒姿態逗笑了,我坐到他旁邊,扯了扯他的臉頰,“乖寶,不看就不看了,反正你爹有錢,以後養你一輩子。”

    陳雲霄看著我,眼神一下子柔和了很多。

    戴喬在旁邊插嘴:“沒關係,我以後嫁個大款,給爸爸和哥哥養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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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的時候我們三個又出去買東西,一堆又一堆感覺就是買不完。

    陳雲霄最近短信很多,馬路邊上等車的時候我都看到他在很不耐煩地回短信。戴喬養得不錯,面色紅潤有光澤,穿著一身寶姿風衣踩著小高跟,不化妝只戴個墨鏡路上頻頻有人吊頭看她。

    陳雲霄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喂……有什麼你就直接說……那算了笑白,我沒什麼可說……不……”

    是蘇笑白的電話,陳雲霄站在離我們五米遠的地方打電話,我和黛喬站在一旁都沒有說話,黛喬瞪著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著我側後方,眉頭猛地一皺拉了我一把。

    我疑惑看了看她又轉頭,正看到馬路邊上一輛黑色悍馬緩緩開到我們旁邊。

    黛喬拉著我沒有鬆手,我心下一片警惕拉著她往後退。

    車門緩緩打開,我看到兩個黑衣人瞬間沖了下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移動到我身後在我後頸狠狠一敲。

    黛喬尖叫一聲:“爸爸!”

    我在昏迷倒地前看她一眼,還好那兩個黑衣人似乎只是沖著我來的,他們沒有對陳雲霄和黛喬出手。我本想往陳雲霄的方向看一看,奈何那一瞬間的功夫我眼皮子一沉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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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綁架這種戲碼我以前幻想過一次,五花大綁外加拳打腳踢威逼利誘,目的不盡相同,但一定分外遭罪。

    可今天,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身上蓋著輩子,歐式風格的房間裡竟然還燃著火爐。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我掀開被子坐起來,後頸有點僵硬的疼,起身的時候發現自己隨身帶在身上鑰匙和手機都不見了。

    下床走到爐火邊,門卻突然打開,一個穿著西服的混血男人走進來徑直坐到沙發上。

    那個男人的眉眼像是漫畫裡勾勒出來的人物,看得我有點熱血沸騰,雖然現在確實不是沸騰的時候,但那男人收斂起的氣場和我現在的處境都不讓我覺得自己有任何危險。

    但我不傻,他總不可能是因為大馬路上看上我才把我綁過來的。

    男人坐在沙發上,沖我點了點頭,指了指他對面的沙發:“坐!”

    我坐過去,男人勾唇淡淡笑了笑:“不用擔心,雖然方式不太正確,但你確實沒有任何危險。”

    我點頭,沒開口,因為我看出來,他其實有點心不在焉,似乎在想什麼,卻又急於從我這裡知道點什麼。

    男人道:“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點頭,“我儘量。”

    “你身邊那個女孩兒是誰?”



  27.養子

  我愣了下,本以為他會問我陳雲霄的事,畢竟他才是真正和黑道扯得上關係的人,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問我黛喬。

    “她是我女兒,養女。”

    男人很平靜:“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博弈這詞我一直都不喜歡,它和試探千差萬別,我需要計算每一步,說的話做的事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我的對手又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我看著他笑了笑:“你總得告訴我你的籌碼,比如說我要是不告訴你你是會剁了我撕票還是怎麼樣。”

    男人一條胳膊架在靠墊上,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既然你這麼直接,那我也不能讓你失望。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要不然我就直接把陳雲霄綁到蘇同遠面前。”

    我面上還是淡笑著,心裡卻把他祖宗十八代罵了遍,順便把自己罵了一通。真他媽天真,陳雲霄天天大搖大擺去上學,還和蘇笑白一個學校,怎麼可能沒人發現他?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只有我還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幻想裡。

    “你不用有太多顧忌,我不會把……你女兒怎麼樣,她只是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我心裡咯噔一跳,這不可能,如果黛喬是旅行者時間刷牌後怎麼還會有人記得她?

    男人似乎開始有點急躁,卻也隱藏得很好,“你不吃虧,我也不會傷害你們,只是問一點我想知道的。”

    我沒有隱瞞,除了黛喬時空旅行者的身份以及她被困在時空夾層中,其他的我都一五一十和他說了。

    這是我和蕭楚的第一次見面,綁架情節很狗血,然而綁架未來老丈人的橋段卻也狗血中加了那麼一點新意。我並不清楚當年黛喬經歷過的那些,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旁人不過是或者重要或者可有可無的配角。

    在我和陳雲霄的故事裡,她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讓我之後很多年都覺得虧欠她。可在她自己的故事裡,她又為我和陳雲霄犧牲很多。

    這個女孩兒只是我撿來的養女,她喊我爸爸,喊陳雲霄哥哥,多年之後她一襲雪白的婚紗,哭得滿臉淚水握槍站在樓頂的姿態我記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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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蹤一天后,蕭楚親自送我回去,並且囑咐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告訴黛喬,我很疑惑,卻也知道立場身份不同,自己問不出什麼。

    回家的時候陳雲霄不在,黛喬冷著臉眼睛紅紅的窩在沙發裡,看到我開門進來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才撲到我懷裡,“爸爸你沒事吧?”

    我搖頭,掃了客廳沒看到陳雲霄,“你哥呢?”

    黛喬皺起眉頭,吸了吸鼻子:“哥哥……他……他不在。”頓了頓:“爸那些人把你抓去做什麼?”

    我搖搖頭,把她拉進沙發坐著,蹲下來看著她道:“爸爸一天不在,家裡有沒有來什麼人?”

    黛喬紅著眼珠子和我對視,抿著唇慢慢搖了搖頭。

    剛剛認識她的時候我和陳雲霄都覺得這丫頭應該不諳世事,對很多東西都不懂,但實際上她有成年人的情商和心性,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該說幾分該隱瞞幾分。

    我歎口氣,抬手擦了擦她的臉摸了摸她的頭髮:“沒事,你告訴爸爸家裡有沒有來過什麼人?”

    黛喬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道:“有。”

    是蘇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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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霄的手機放在家裡沒有帶,我挫敗的坐在沙發上,雙手捂著臉,這一刻很茫然的不知道要做什麼,就好像時空旅行的很多時刻。

    黛喬給我洗了熱毛巾擦臉,我把毛巾蓋在臉上狠狠歎了口氣。

    陳雲霄在我失蹤後蘇笑白來了家裡,我不明白蘇笑白對陳雲霄來說算什麼,更無法阻止他和蘇笑白接觸,但我知道這一次陳雲霄是被逼急了,我隱隱覺得他可能要做點什麼。

    正在我茫然不知道該做點什麼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螢幕上“周岩”二字讓我心裡咯噔一跳。

    “喂。”

    “哦,你回來了?蕭楚這麼快就放你出來了?我還以為他要關你很多天呢!”蘇笑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明顯的挑釁。

    我刷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陽臺拉開落地窗走出去:“蘇笑白,你想做什麼?!”周晏的手機怎麼會在他那裡?!

    蘇笑白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哦,沒什麼,只是小雲幾個小時之前剛剛知道你在外面養了條小狗,讓我處理來了。”

    “陳雲霄在哪兒!?”

    “哼,當然是為了救你去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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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陳雲霄還不知道我已經回來了,但是蘇笑白卻知道?我有點狂躁地沖電話裡吼道:“你他媽的做了什麼!?”這近乎毫無意義的一句吼叫幾乎挑起我內心的憤怒。

    “你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兒,從幾年前開始就有人全世界找她,所有的黑路幾乎都有她的照片,陳雲霄也見過。亞瑟家族的人只是帶你回去問點話,我知道,可陳雲霄不知道……”

    我額頭上青筋之爆:“你到底要做什麼?”

    蘇笑白冷笑:“陳雲霄本來就是黑道的太子,你困著他讓他過普通人的日子?呵,別和我開玩笑了,他遲早得回來的!本來我還在愁著怎麼讓他回來,現在好了,有了那個女孩兒做跳板,亞瑟家族一定很歡迎他的加入。”

    瘋了,全都瘋了!!電話沒必要再繼續了,正想掛電話,一聲驚叫從電話那頭傳來——是周岩。我紅了眼,“蘇笑白,你想對周岩做什麼?”

    “不是我想做什麼,應該說是陳雲霄想做什麼!一個MB而已,你那麼緊張幹嘛?他不會真是你在外面養的小情人吧?嘖嘖嘖,一百萬買回來,可真是花了不少錢。只是教訓教訓他而已,小雲沒讓人一截一截剁了他就算仁至義盡了。”

    電話那頭傳來周晏岩隱忍的哼聲和踢打聲,很早之前那個滿城白色的南京和不堪記憶又回到腦海中,我抖著嗓音問:“你們在哪兒?”

    “你包養情人的房子裡!你要來現場觀摩麼?”

    我掛了電話,殘存的理智下立刻給洛嘉豪打電話,響了很多下,那頭才接通。

    “大哥,你催命啊?”

    “洛嘉豪你能不能擺平蘇笑白,就是蘇同遠的兒子。”

    洛嘉豪愣了下:“蘇笑白?切,那個小變態麼?他看見我還得叫一聲叔叔,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那行,算我求你,你給他打個電話,周岩在他手上……”

    @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我給洛嘉豪打電話的時候他剛好和白夜在市區晃悠,趕到周岩那裡的時候孩子只是被揍了一頓,並沒有被侵犯。

    我趕到時屋子裡只有四個人,白夜坐在周岩躺著的沙發邊上,洛嘉豪翹著腿坐在客廳高腳椅上,蘇笑白腫著包子臉跪在地上。

    幾人見我進來神態不一,洛嘉豪無所謂的笑了笑,白夜淡淡沖我點頭,周岩抬起脖子忍著淚水看我,蘇笑白冷笑著“呸”了一句。

    我走到沙發邊上,白夜站起來:“別擔心,人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

    我點頭,揉了揉周岩的腦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道:“感覺怎麼樣?疼麼?”

    周岩搖了搖頭,睜著眼睛無辜看著我。

    蘇笑白又冷笑一句,跪在地上額頭腫了個大包側頭對我道:“真沒想到,你後臺還挺硬,難怪敢這麼囂張。”

    我坐在沙發邊上冷冷看著他,洛嘉豪勾著腳抬起蘇笑白的下巴:“小變態,對我朋友客氣點,我要是現在剁了你,你爸也未必能把我怎麼樣。”

    “哼,你個萬人睡萬人操的賤貨!”

    洛嘉豪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抬起腳腕一腳踩在蘇笑白臉上:“哦,小變態露出獠牙想咬人了?嘖嘖嘖,明知道周岩住的是我的房子還敢這麼直接,你爸沒跟你說遇到我要離遠一點麼?”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蘇笑白瞬間慘白的臉,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可依舊倔強地和洛嘉豪對視。

    洛嘉豪搖了搖頭,很無所謂的樣子,拿起桌上不只何時擺放的一瓶紅酒,沖蘇小白的腦門一下子砸了下去,毫不手軟。

  28.養子

  血沿著蘇笑白的臉頰往下流,很快染紅了半張臉,洛嘉豪隨手扔了手裡的紅酒瓶。

    周岩倒抽了一口冷氣,我拍了拍他:“沒事。”

    白夜淡漠旁觀,轉頭和我對視一眼,洛嘉豪卻似乎突然有了興致,他坐在高腳椅上彎下腰,伸手擦了擦蘇笑白帶血的臉頰,眯了眯眼睛很邪惡地笑了笑:“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喜歡被男人操被男人幹,你爸當年可是哭著求著要爬我的床,現在他想爬都沒機會了。”

    說完直起身,拿出手機按了個號碼:“過來把你這不中用的老四帶走!”

    我卻平靜的轉頭讓白夜把周岩送回房間,我承認,那一刻我起了殺心。

    我蹲到蘇笑白身旁,眯了眯眼,看他被揍得狼狽相和滿臉血的樣子。蘇笑白卻依舊仇視且諷刺地看我:“想殺我麼?”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

    “那你最好自己照照鏡子!”蘇笑白呸了我一口,將嘴裡的血吐到我衣服上,我抬手握住他的下巴,“做掉你,陳雲霄未必能把我怎麼樣!”

    “哈哈哈哈”蘇笑白大笑,“做掉我,我爸未必能會為了我得罪那個賤人!不過你和陳雲霄就完了!”

    蘇笑白的笑如同一把刀子,血淋淋的在我心口上一刀又一刀,他說得沒錯,陳雲霄會恨我會忌憚我會防備我,那諷刺地笑讓我看到了自己的無奈和弱點,我手腕一抬手指用力卸了他的下巴。

    然而之後很多年,想起已死的蘇笑白,我都覺得,如果當年是自己親手解決了他,而不是讓他以那樣的方式死去,是不是結果會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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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嘉豪霸氣側漏,血流成河……咳……

    洛嘉豪很有能耐,我其實沒有立場開口問他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陳雲霄和亞瑟家族的事情,但最後還是舔著臉問了出來。

    洛嘉豪聽到“亞瑟”二字難得一見地皺眉:“你為什麼會知道亞瑟家族?你和陳雲霄得罪什麼人了?”

    我看著洛嘉豪,有點難以開口。戴喬是個好姑娘,我和陳雲霄都很喜歡她。既然黑道上很多老大都有她的照片,知道她和亞瑟家族有關係,那顯然蘇同遠都忌憚三分的洛嘉豪也會知道她。

    洛嘉豪看我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樣子,沖白夜指著我,很鄙夷地翻白眼道:“白你知道麼?我剛認識這個男人的時候,覺得他看人做事都帶著冷感的淡然樣簡直帥呆了!現在他養了個兒子又養了個女兒,整個人都帶著種市井小民的小心翼翼。”

    我苦笑:“罵人有你這麼罵的麼?”

    洛嘉豪挑眉:“難道不是麼?你最好現在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挫樣!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穿最高檔的西裝戴名表,舉手投足都帶著種疏離和淡漠,來醫院看病的時候脫了褲子趴在床上的禁/欲樣能讓我熱血沸騰,現在呢?”他冷笑:“你和陳雲霄真是有趣,一個黑道太子天天讀書上高中,一個暴發戶竟然妄想過普通人的安穩日子,你們兩個腦子裡裝的是棉花還是狗屎?”

    白夜突然插嘴:“夠了,你今天也該過癮了。”

    “哼,是挺過癮。”

    白夜沖我道:“亞瑟不是國內的黑手組織,但是面子很大,他們家族歷史悠久,原本屬於東歐國家,近幾年家族內大血洗,領頭人變成了亞裔,所以亞洲這邊無論日本中國都很買他們家族的面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不是簡單的家族黑勢力,他們和很多國家有直接的軍火買賣關係,背地裡也是一些政黨領導人的倚靠。亞瑟家族不是簡單的黑道勢力能惹的。你剛剛提到亞瑟又提到陳雲霄,所以你最好講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我和嘉豪來看,陳雲霄不應該會和亞瑟家族的人扯上關係。”

    周岩在回房休息,我們三人坐在書房裡。正如洛嘉豪所說,我現在頹敗得如同喪家犬,我抹了把臉,把戴喬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洛嘉豪和白夜都很吃驚:“你是說你收養的那個女孩兒,她和亞瑟家族有關係?”

    我點頭,“她自己不記得了,但是亞瑟家族的人希望我保密。”

    白夜和洛嘉豪異口同聲:“誰?”

    “蕭楚。”

    洛嘉豪很跨裝的倒抽一口冷氣,白夜皺眉:“怎麼會是他?”

    後來我才知道,蕭楚是亞瑟家族中很有勢力的一個旁支,可即便是旁支也足夠亞瑟本支忌憚甚至,就是亞瑟家族現任的老大都對他十分客氣。

    洛嘉豪表示這個人物他得罪不起,但他同時用看狗屎的表情看著我,表示——“你可真走了狗屎運了,白夜認識蕭楚的哥哥蕭墨。”

    @

    走之前我去看了看周岩,他蒼白著臉躺在床上,一直沒有吃東西。我站在門口就著落地燈看他,白瓷一般的臉上毫無血色,周岩長得白白嫩嫩,是會所裡很多老闆公子喜歡的那種模樣。對這孩子我一直抱著虧欠的心,當初要不是因為我他得罪了一些人,也不會落到最後那個下場。

    他就好像是一顆水晶,我無法揣在懷裡捧在手心,卻也希望永遠護著不要摔碎。

    白夜離開前對我說:“你和陳雲霄的關係我和洛嘉豪都看得出來,那小孩兒看你的眼神就和狼護著嘴下的食一樣,但你得考慮一下周岩,按照陳雲霄那個性格,他不可能由著你把周岩養在洛嘉豪這裡。這次洛嘉豪沒給蘇同遠面子,其實也沒給陳雲霄面子,他那個性格,就算是回頭不聲不響親自做了周岩我都相信。”

    我苦笑:“你有心了,”頓了頓:“難道你認為我是在包養周岩麼?”

    白夜淡淡看我:“不,當然不。”他看著我,眸子深邃悠遠,似乎在回憶什麼,半響道:“我們其實見過,在很久之前的藍調,我也認識周岩,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出事沒有死。”

    落地燈的光突然跳了一下,將我從回憶中拉回來,看著床上熟睡的周岩,我輕輕關門離開。

    我和白夜認識,在很久之前,可是我已經不記得了。

    和周岩的那段過往是在很久之前,久到每次回憶,我都會對過去那個混吃混喝輕浮茫然的自己鄙夷很久。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記得白夜了,他還能記得我,也許是他足夠細心記憶力又好,但對白夜這種淡然得君子我就算不記得名字也該多少記得一點樣貌特徵,可是我忘得一乾二淨,由此看見,過去的我確實是個大混帳。

    @

    回家的時候戴喬還沒有睡,人窩在沙發裡發呆。看到我進門她沒有再撲過來,只是坐直了看我,半響道:“爸爸,那些人抓你是因為我麼?”

    我走過去揉了揉她的腦袋,想到她和亞瑟家族有糾葛就歎了口氣:“沒有,是我和哥哥的一點事情,你別擔心,以後都會告訴你的。”

    戴喬乖巧地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麼,卻給我端了飯菜倒了茶。我捧著碗的時候眼睛泛酸,那種腳踏實地活著的存在感和被人牽掛關心有人幫助的踏實感讓我一度想落淚。最後我梗著嗓子吃完飯,窩在沙發裡等陳雲霄回來。

    戴喬洗漱完回了閣樓,我關了客廳的燈,黑暗中靜靜等待。

    作者有話要說:太好了~~沒存稿了,以後寫一章發一章,按照我這個速度,估計第一部很快就能完結了,哦呵呵呵呵,我一定是瘋了~~

  29.養子

  陳雲霄是半夜回來的,他沒有開燈,徑直走到沙發邊上坐到地上。我看著黑暗中他側臉的輪廓,摸了摸他的臉頰,他一把抓住:“沒有受傷。”

    “真的?”

    “真的。”

    “可是我把蘇笑白弄殘了,一開始的時候我宰他的心都有了。”

    陳雲霄握著我的手頓了一下:“笑白做事一向衝動,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蘇笑白把戴喬的消息透露給亞瑟家族,蕭楚綁我過去問話的時候他卻隱瞞了所有,陳雲笑不得以通過蘇笑白去找亞瑟家的人,中途知道周岩的存在也只不過讓蘇笑白監視一下人,卻沒想到蘇笑白殺雞給猴看,更沒想到洛嘉豪會捲進來。

    我歎口氣道:“小雲,我沒有包養周岩也不想做其他什麼事情。我欠周岩一條命,是我該補償他的。”

    陳雲霄一愣,“你以前認識他?”

    我點頭:“之前時空旅行的時候認識的,那應該是零幾年,周岩快20歲的時候,他為了我得罪了一些人,被人……我沒及時趕到,他死了。”這是我對過往最簡單的概述,說給陳雲霄聽是這個版本,說給其他任何人聽也是這個版本。然而今天當我說出這段話的時候,我還是多少能重提體會當初抱著周岩的屍體,自己的無助和絕望。

    是的,絕望,那一刻我趕到絕望,彌漫在全身的痛和撕裂一般的疼。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飄著雪的夜,周岩冰冷的屍體,還有自己掌心溫熱的淚。

    我久久沒有說話,陳雲霄爬上沙發抱著我,臉埋在我的鎖骨上,蒙聲道:“我知道了。”

    我清了清嗓子:“現在我們來談談,不拐彎抹角了,你直接告訴我,你是不是很想給你爸報仇?想回去?”

    這是長達半年以來,我和陳雲霄都沒有再提到的人,陳雲霄毫不猶豫:“我想給我爸報仇,但我不想回去。”

    “為什麼?”

    “因為你不希望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那裡沒有你。”

    我抱著陳雲霄的腰,把人勒進懷裡:“行。”

    這個晚上的談話很簡短,然而我和陳雲霄都默契的沒有提起亞瑟家族。因為我知道,亞瑟家族必然讓陳雲霄答應或者承諾了什麼,否則不會這麼快放人。

    可有一個問題,陳雲霄沒有回答我——是誰把那個“開葷”的胖子介紹給蘇笑白的,蘇笑白又是怎麼知道我是旅行者的。

    旅行者是普通人無法接受的一個身份,陳雲霄說他沒有告訴蘇笑白我的身份,是蘇笑白主動找的他。可蘇笑白又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在我的身後,似乎有一雙眼睛偷偷看著這正在發生的一切,黑暗中似乎隱蔽著一個人,但那個人是誰,我卻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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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生活非常平靜。

    陳雲霄這個高三黨開始緊張的衝刺,我扮演著保姆的角色,每天煮飯接送。至於戴喬,我和陳雲霄都放棄了讓她上學的打算,陳雲霄有一次拿著高三奧賽的物理題在書房惆悵了半個小時,戴喬眨巴著眼睛,拿著草稿開始演算,無辜道:“難道不是這樣這樣再這樣?”陳雲霄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玩命一樣攻克物理。

    戴喬最終去學了畫畫,雖然我瞧她那抽象派的兩條毛毛蟲怎麼看都看不出參天大樹的味道,但勉強,畫畫的老師願意收她。對我來說,她有事做總比沒事做要好。

    而周岩,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他打電話比以前勤快了很多。他還算聰明,都挑得陳雲霄上學的功夫,花課間十分鐘說說最近上課畫畫的情況。期中的時候,他代表學校和新加坡一所學校比賽,得了第一名,學校獎勵了他一千塊錢。

    他和我說這事的時候我正在商場給陳雲霄買手錶,聽到他雀躍的聲音心裡不免為他高興,便也給他買了一塊手錶,算是給他的獎勵。這孩子我追究還是牽掛著的,希望他好希望他平安。

    陳雲霄的成績一直穩定,班主任和校長都給我打過電話,表示陳雲霄只要發揮不失常,國內前十所大學沒有問題。然而等填志願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一下。

    我問陳雲霄有沒有心儀的學校,他表示都可以,我一志願便給他填了南大商學院。

    這是最保底的方式,而我也有私心,總想把他放在眼前看著。

    高考那幾天我得了口瘡,上火及其嚴重,戴喬買了二十根黃瓜給我,說:“爸你現在開始吃,吃到哥考完基本也就好了。”

    我說:“死丫頭,二十根你也不怕我拉稀!”

    那姑娘嚴肅的摸臉表示:“嗯,也對,某人菊花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

    陳雲霄考完在家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半夜起來的時候壓著我猛親,表示憋了很久需要舒緩。

    順便提一句,我和陳雲霄的肉/體關係只有一次,之後我痔瘡時常犯,再加上陳雲霄複習緊張嚴重睡眠不足,大多數時候都不了了之。然而這天我同樣只能不無遺憾的告訴他:“我黃瓜吃多了,這幾天拉稀。”

    陳雲霄側躺在床上靜了一會兒,最後把我的枕頭被子都扔到了地上,順便兇猛的把我一腳踹飛。

    陳雲霄在家撕了兩天書,撕完之後心理陰暗的給趙青山打電話。趙青山在那頭喊:“媽個巴子的,欺負老子現在每天背單詞到半夜!我靠!不活了!”

    陳雲霄淡定地掛了電話,眉色間卻是一派得瑟。

    戴喬畫畫基本已經走火入魔,她現在每天跟著老師學三個小時,回來之後畫三個小時,還整天念念有詞:“師兄畫畫真的好帥啊好帥啊好帥啊~~”但她的畫依舊很抽象派,只是勉強,按照陳雲霄的話,總算參天大樹不是毛毛蟲的樣子了,現在有進步,是綠毛蘑菇了。

    戴喬從來不在意她畫的是蘑菇還是毛毛蟲,整天在家赤腳畫畫顏料到處灑:“啊啊啊,師兄畫畫好帥好帥好帥啊~~”

    至於周岩,這孩子畫畫已嶄露頭角,曹明月親自打了電話給我說:“周岩文化課很好,不過就算他不參加高考,美院的院長也已經點名要他了。他以後的前途會是一片光明。”

    然而二十多天后,陳雲霄的班主任卻給我打電話:“張霄爸爸,恭喜你,張霄以全市第一考上了B大。”

    B大?怎麼會是B大?我明明給陳雲霄報了南大啊?

    陳雲霄的班主任卻反問:“什麼南大?學校和老師一向都尊重家長和學生的選擇的,陳雲霄給我的志願單上就是填的B大。”

    這一刻我恍然驚醒,陳雲霄不會安於平淡的生活,喜歡做這種夢的人從來都是我。

    他背著我偷偷改掉了志願,兩個月之後,他將北上。

    而他直到考完之後都隻字未提。

    @

    現在陳雲霄的性格我多少拿捏住一點,他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麼事直接說一定比憋到最後的結果要好很多。

    那天戴喬慣例學畫畫去了,陳雲霄坐在書房看書,我晃著胳膊走進去,發現他在看一本微觀經濟學。我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放在他肩膀上:“現在就看大學的書是不是早了點?”

    陳雲霄合上書瞥我一眼:“不早。總不能等戴喬學會畫畫了,我再看吧。”

    我笑:“那你基本上就不用學了。”

    陳雲霄把椅子往後挪了挪,腳翹上書桌,“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知道學校那邊肯定給你打過電話了。”

    我靠在桌邊:“我確實很想問你,偷偷改了志願考B大是為什麼?”

    陳雲霄說得理所當然:“B大檔次更高不是麼?”

    我想這根本就是廢話,同時也找不到話反駁,我其實想問,你這麼做是想脫離我獨自做點什麼是麼?可是我覺得這個問題沒有必要問。不是不敢,而是覺得這很多此一舉。如果是,考也考上了,總不能不去上,如果不是,我能攔住他麼?不能。

    我道:“行!陳雲霄,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陳雲霄挑眉,我彎下腰,摸了摸他的脖子:“不要和蘇笑白有太多接觸。”

    “就這個?”

    “是,就這個。”

    我其實很想告訴他,不要走回老路不要再回黑道,普普通通過日子,我會陪在你身邊。無論我能否活過2022。但陳雲霄一定會給他父親報仇,仇恨的種子不是沒有發芽,而是已經潰爛腐朽深深埋在他的心裡。他知道我是旅行者,可他卻從來不問我這麼多年的過往,也從來不問我有沒有遇到過未來的他。他這麼聰明,必然會把我的身份和我出現的目的聯繫起來,他肯定知道我是專程為了他而來。

    為什麼為他而來,想改變什麼?他也從來沒問。因為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他要做的不會為了未來而改變。

    而我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讓他脫離過去的軌跡,而蘇笑白,是目前我所認識的唯一一個和他的過去、未來有關的人。

    @

    陳雲霄的暑假在看書中度過,他幾乎把所有圖書館能借的經濟類書都看了一遍,我忍不住問他:“你想從商?還是想從是經濟類的工作?”

    陳雲霄說:“從商吧,”接著還半調侃意味道:“像你一樣做暴發戶其實也挺好啊,什麼都不做就有錢。”

    “什麼暴發戶,等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那個時候只要是個大膽的就能發財。”

    “哦?”

    “股票啊。”

    @

    陳雲霄北上的那天我沒有跟過去,原因是吃壞了肚子連掛三天水人都還是虛脫的。戴喬表示他可以代我去送哥哥,我想還是算了吧,蕭楚背地裡一撥又一撥的保鏢偷偷跟著她,要是突然北上,火車上坐一車廂的黑衣墨鏡男,搞不好武/裝/警/察都得出動。

    陳雲霄走得那天沒帶多少東西,拎著個手提,穿著我硬是讓他穿上的夾克,酷酷的站在月臺旁邊等著檢票。

    他長高了不少,雖然沒有我高,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出去少惹事,也別惹人,尤其是女人。”

    陳雲霄眯我一眼:“你覺得呢?”

    我瞬間垮了臉:“我覺得你這張臉招女人喜歡也招男人喜歡,你別回頭給我帶個女婿回來。”

    陳雲霄勾住我的肩膀,笑得眉飛色舞:“放心不會,家裡一個就夠鬧騰了。”

    我瞪眼道:“我鬧騰什麼?”

    陳雲霄:“臨走之前別怪我沒提醒你,周岩我可以當他不存在,前提是你們沒多少來往。”

    我理直氣壯:“我除了給他點錢偶爾提點一下,和他真沒什麼交集。”

    陳雲霄勾了勾唇:“這個交集也不包括歐米茄的手錶對麼?”

    “……”

    陳雲霄手伸到我脖子後面,鑽進衣領摸了摸我的脖子,這其實是個很親密的動作,一般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才會這麼做。他湊近我,氣息與我的糾纏到一起,聲音低低道:“我現在沒能耐監視你,你還是讓那小孩兒低調一點,我可不希望我不在的時候他惹出什麼事,讓你給他擦屁股。”

    周岩在學校裡面做了什麼?文理科隔著一棟樓,陳雲霄竟然知道周岩有一塊歐米茄的手錶?這麼一來當然很容易猜到是我送的。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陳雲霄拎著包的手腕,光潔一片什麼都沒有。陳雲霄似乎看出來我在想什麼,也低頭看了看手腕:“不是唯一的東西,我向來不稀罕。”

    我苦笑,周岩那塊表我是看著合適就買了,他那塊我趴在櫃檯上和導購小姐一起挑了半天才買的。他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否定了所有。按戴喬的話,心都在淌血。

    陳雲霄在這個時候突然勾著我的脖子將我拉向他,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我的唇狠狠磕在他的上面。我甚至聽到第二秒有人的驚叫聲,陳雲霄卻張開嘴,在我下唇上用力咬了一口:“等我回來。”

    我沒有等到陳雲霄上車,他把我趕出了月臺。他惡狠狠的說:“看你這副怨婦別家的苦相真是夠了,搞得我好像去赴死一樣。”我沒扭過他,只能先回來。

    回家之後戴喬說:“哥哥把你趕走了吧?”

    我道:“破小孩兒懂那麼多做什麼?”

    戴喬“切”了一聲:“我就知道,我哥就是彆扭鬼,明明捨不得還得裝得酷酷的。我給他出的主意拉,不想讓爸爸傷心就讓爸爸先走,把背影留給別人的人,一定不會是最傷心的那個。”

    我愣了好一下,想到快檢票時,陳雲霄突然推我,讓我先走。

    把背影留給別人的人,一定不會是最傷心的那個。是這樣麼?為了不讓我難過,所以讓我先走,陳雲霄最後是看著我走的嗎?

    戴喬突然又塞給我一個黑色的盒子,我認出來,那是我送給陳雲霄的手錶外包裝,我打開盒子,看到那塊皮質的手錶靜靜趟在黑色的絲絨布裡。

    戴喬:“我哥真奇怪,為什麼讓我把手錶給你?這不是原來你送給他的手錶麼?他個彆扭鬼。”

    我把手錶拿出來,卻突然想到什麼,翻過表面,果然看到手錶後蓋上刻著一排字母,我從沙發上站起來繞開戴喬走到陽臺上,手錶對著陽光,正看到後背上一排英文——

    my love,my heart

    戴喬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詫異驚叫:“啊!我哥他好肉麻啊!!”

    作者有話要說:4500字大家應該圓滿了……



  30.養子

  陳雲霄北上當天剛好是周日,學校放假,我去了周岩那裡。

    我一直覺得這孩子乖巧懂事,老師提到他的時候從來都是溢美之詞,他在我面前也很聽話,但今天陳雲霄的一番話提醒了我,老師知道的所謂好學生,永遠都只是學習成績好,真正人好不好,私底下只有同學才知道。陳雲霄和他一個學校,想必聽到了什麼事情。

    我去了市區,洛嘉豪的房子。

    我沒有敲門,直接開門進去。客廳沒有人,我換了鞋徑直走到沙發邊上,蘇笑白的血跡我之前清理幹淨了,而現在,原本放高腳椅的地方擺上了一盆觀景樹。

    房間的門緊閉,但我知道周岩在家。我輕輕走到房門口,聽到房間裡靜悄悄一片,便輕輕轉動把手開了門。

    讓我詫異的是,這個房間已經不是幾個月之前我來時的樣子,這個最大的主臥被改成了畫室,整個房間裡堆滿了畫架和畫布,各種油彩還有已經畫好的畫。

    周岩不在房間裡,我呆呆的看著房間正中央畫架上的那幅畫——那是一幅鉛筆素描。即便只是站在門口遠遠這麼一望,那輪廓和五官還是讓我一眼認出,那是——我自己。

    那副畫的視角是往下,就好像畫上的人正垂眸看著什麼,五官神態都很柔和,讓人格外留心的卻是眼神。我不知道畫畫上素描是如何處理一些陰影和輪廓的,可那幅畫給我的感覺卻是,自己當時正看著什麼,表情不但柔和還夾雜著很多複雜的感情,包括……難過、傷心、心疼還有癡迷?

    癡迷?……怎麼會?

    @

    “叔叔。”周岩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響起。

    我轉過頭去,正看到周岩穿著一聲居家睡衣,手裡拿著本雜誌。

    “叔叔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剛剛在上廁所。”他順著我的眼神看向屋內。

    “剛剛。”我咳了一下,隨手關上門,走到沙發上坐下。

    周岩跟著我坐到沙發上,神色間頗為開心的樣子:“叔叔你很久不來了。”

    我“嗯”了一下,“過幾天就開學了,你也高二了,我過來看看。”

    周岩站起來給我倒了杯茶,彎腰的時候我眼睛往他隨意一掃,卻無意中看到他肩膀一側有一塊青紫的傷痕。我站起來,捏住他的肩膀,他直起身疼得下意識閃躲;“叔……”

    我皺了皺眉,收回手:“怎麼回事?”

    周岩看著我張了張嘴……最後沒和我說什麼“沒事”之類的客套話,“和同學打架。

    “為什麼打架?”

    “他把墨水潑在我畫上。”

    周岩是個能忍的孩子,我倒不信他會這麼衝動,但我也不好傻裡吧唧問,你就為了這個和同學打架?

    周岩喜歡畫畫,同學如果無意的他會傷心難過,如果是有意的,也不代表他應該忍讓。

    我按著他坐到沙發上:“是同班同學?還是同宿舍?”

    “同宿舍。”

    “你們關係很緊張麼?他故意這麼做的?”

    “他很討厭我。”

    “為什麼?”問出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人這種主觀動物,喜歡和不喜歡還不是憑自己高興?

    “他……他知道我是gay。”

    @

    我楞住。陳雲霄不住宿舍每天回家,再加上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即便是趙青山也不知道他的性向,可周岩不同,他住宿,同宿舍四個男生,生活習慣什麼的很容易暴露。周岩沒隱藏好,或者被人無意中發現一些和普通男孩兒不太一樣的嗜好都有可能。

    “多久了?”

    “上學期期末。”

    我愣住:“你怎麼不和我說?”

    周岩苦笑了一下,“我本來想說的……”

    但是我很少聯繫你,對你也很冷淡,對麼?

    才上高中的男孩兒,被同齡人發現性取向不同,一個宿舍,必然是各種冷嘲熱諷,再加上那個年紀的孩子,說出什麼過分的話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我心裡一緊,周岩坐在沙發上垂眸低頭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去想多年前的那個青年。

    我想,我對周岩終歸是虧欠的,我自認為彌補了他,卻沒想到讓他陷入了其他困境。相比周岩,陳雲霄幸運太多,我不欠他什麼,卻還整天上趕著似的,就像欠他二五八萬。

    我的視線挪到周岩的手腕上,“你的手錶呢?是不是打架的時候壞了?”

    周岩眼神閃爍:“啊……是……”

    “沒事,還在保修期,我拿到商場看看能不能修。”

    周岩沉默了,半響抬起頭來:“叔叔,手錶……沒了。”

    我心裡一個不好的猜測湧了上來:“你舍友拿走了你的手錶?”

    周岩點了點頭。

    @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找趙青山,這小子之前來我家整天白吃白喝,這次終於用到他了。

    趙青山聽說我說完,瞪著眼睛看我:“叔,你牛逼的嘿,周岩的閒事你也管?”

    我挑眉:“怎麼?”

    趙青山吃了一口戴喬做的梅花糕,皺了皺眉:“味道有點怪啊,不管。是這樣,周岩是張霄放話罩著的人啊,學校裡沒人敢得罪他的。”

    陳雲霄在車站的話瞬間冒出來,這麼說,陳雲霄之前一直罩著周岩,是怕周岩給我惹麻煩?

    可周岩的手錶還是被他舍友拿了不是麼?表面上沒事,背地裡應該沒少折騰周岩。

    “這個先不管,你幫我打聽打聽是誰拿了周岩的手錶。”

    “要揍人麼?”

    “你要有工夫就揍唄,知道你最近皮癢了。”

    “叔……”

    “幹嘛?”

    “你能借我點錢麼?小小……她懷孕了……”

    我不可思議道:“你他媽是不是人啊!她才多大!”

    最後我給了趙青山3000塊,讓他多買些補品,一方面因為周小小他爸混黑道的,萬一露餡估計會找人把他做了,另外一方面,自然是因為女孩兒的不容易。不管是不是衝動的後果,在這方面上,女孩兒永遠是被傷害的那個。

    @

    晚上陳雲霄給我打電話,戴喬坐在一邊畫畫。

    “學校生活還習慣麼?你們最近軍訓怎麼樣?曬得黑不黑?”

    陳雲霄從善如流地回答:“很好,不怎麼樣,還行。”

    我靠,“你多說兩個字會死啊?”

    陳雲霄在那頭低聲笑:“今天晚上內務突擊檢查,我偷偷給你打電話的。”

    戴喬湊過來剛好聽到,喊了一聲:“哥你不怕被罰跑圈麼?”

    “張霄!!誰讓你現在偷打電話的?!出來!!!”

    “掛了,烏鴉嘴!”

    陳雲霄迅速掛了電話,我握著話筒涼涼地側頭看戴喬,戴喬飛速抱起畫板飛奔回閣樓唱著:“我有一

    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嘿,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它去趕集……”

    “……”

    @

    趙青山給我帶回了消息,周岩那塊手錶確實是被他舍友拿了,不過他舍友在趙青山的拳頭下表示,他並沒有告訴別人周岩是gay,這倒是讓我松了口氣。

    “那行,手錶拿來吧。”

    趙青山眨巴眼睛看我:“叔,你開什麼玩笑?賊喊抓賊啊?周岩的手錶不是張霄拿了麼?”

    “什麼?”

    “咦,你不知道麼?”

    “哦……”我咳了下,“忘記了。周小小怎麼樣了?”

    “大哥,”趙青山勾住我的脖子,賊笑:“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轉移話題也太明顯了。”

    我大無畏直視他,“我問你你女人怎麼養了,你嘻嘻哈哈什麼?”

    趙青山畢竟是個愣頭青,鬆開我,有點懨懨的:“還好,做掉了,不過她哭得挺難過。”

    我拍了拍她:“以後注意,安全得做好,女孩子在這方面很容易吃虧。你一個大男人,也得有點擔當,他爸混黑的,你沒點本事難道想做上門女婿?”

    趙青山摸了摸鼻子:“我還想以後我兒子姓趙呢!”

    “那你就努力一點!混得好一點!別被人說是你攀了個高枝。”

    趙青山捏著拳頭,點了點頭。

    @

    陳雲霄為什麼要拿周岩買的手錶,我很疑惑。想直接問他,可每次軍訓他偷偷摸摸打電話回來,那麼短的時間,我便不想提這個話。

    黛喬畫畫還是老樣子,一直是綠毛蘑菇的水準,我基本已經絕望了。

    自從上次那個項目結束之後,我便很少進空間,租的門面也一直這麼空著燒錢,黛喬去學畫畫後,我便去了一趟店面進了次空間。空間裡上次留下的樹木和觀景花卉長得不錯,整個空間裡一股子鬱鬱芳芳的香草味,聞著很舒心。可我也只是逛了兩圈就出來,覺得沒什麼意思。基本到了我這個心態,看什麼大概都提不起興趣。

    從園藝市場出來之後,我看時間還早,便轉頭去接黛喬。在培訓室門口,正好看到黛喬笑呵呵和一個男生說著話走出來。

    那男生側對著我,面朝著黛喬說話。他穿著一件白襯衫外面罩著件開衫,西裝褲剛好繃住修長的腿型,雙手插/在褲袋子裡,陽光照在他擦臉上,輪廓間隴著一層淡淡的光。他淡笑間的模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自信從容,侃侃而談。

    他是周晏!

    在學校裡隱忍的周岩,在我面前乖巧聽話的周岩,從來隱沒自己存在感的周岩。

    這個孩子到底是藏得太深,還是我從來不曾過多在意他的存在?

    我遠遠這麼望著,把他和記憶裡那個周岩重疊了一下,卻發現他們的笑容如何都重合不起來。現在的周岩是淡淡的帶著點素淨的味道,然而過去我記憶中那個周岩,卻好比是一潑濃墨,厚重的在我心裡抹下了一筆,即便我刻意不去回想,但我知道那是非同尋常的一筆。怎麼會相差那麼大?

    不過,這孩子從容的模樣倒是挺和我的心。

  31.養子

     遠遠就能看見黛喬發花癡的眼,我一直覺得這姑娘大腦回路很不同尋常,真不知道她用她畫綠毛蘑菇的水準怎麼頂著老師和同門的壓力走到今天的。

    黛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岩,對我道:“爸,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師兄。”

    是啊,那個好帥好帥好帥好帥的師兄……

    又對周岩道:“我爸。”

    周岩愣了愣,沖我笑了笑:“叔叔。”

    我點頭,問道:“吃過了麼?走,我們去餐館。”

    周岩沒有推辭,只是看著我和黛喬的眼神帶著琢磨。

    我帶他們去附近的小餐館吃飯,點了幾個菜,黛喬中途去上廁所,周岩突然輕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沒想到,張師妹會是你的女兒。”

    他說話的語氣和平時不太一樣,帶著淡淡的疏離,我道:“養女。”

    周岩點頭:“嗯,對,養女,還有養子。你的樣子確實不像是個有孩子的人。”

    周岩的話倒是讓我有點琢磨不透,養子?他怎麼扯到陳雲霄身上了?腦子裡一閃而過一個畫面,“那天蘇笑白在的時候,你聽到什麼了?”

    周岩:“也沒聽到什麼,就是聽到了陳雲霄這個名字。”周岩說話的時候手一直放在桌子上,說到陳雲霄名字時人往後一靠,抬著眸子看我,“張霄就是陳雲霄對吧?”

    我確實很不瞭解現在的周岩,他是我從藍調弄出來的,我對他的認識還停留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可我知道,現在的周岩和過去那個周岩可以說是完全兩個人。

    我沒有否認,也沒有說話。我想看看這孩子和我提這些想做什麼。

    周岩見我胳膊撐在桌子上看著他,垂眸勾唇苦笑了一下:“陳雲霄可以,黛喬師妹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呢?”

    什麼?我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周岩臉上的苦澀的笑和他說出的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我不可以呢,你供我讀書給我錢,為什麼我不可以呢?”周岩嘴角的苦澀的笑意蔓延開,抬眼看我時竟讓我覺得有一點憤怒的意思。

    @

    黛喬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吃了頓還算愉快的晚飯。這丫頭的冷話功力我見識過了,每次吃飯都做好了噴飯的準備。

    周岩和她挺聊得來,中途插科打諢也挺有水準。不過他也不再看我,吃飯間我說一句什麼,他也只淡淡笑笑。

    回去之後黛喬繼續畫畫,我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剛好陳雲霄的電話打了過來。

    接通後那頭有點不滿:“在洗澡?”

    “正常不就這麼點麼,你今天又偷偷打電話?我說你手機怎麼就沒被收掉的呢?啊?”嘴角很自然地勾起個弧度。

    陳雲霄的聲音瞬間小了很多:“你聲音小一點!”

    我笑慘了,用氣息說話道:“乖寶你早點睡吧啊,回頭再被抓,20圈操場可是你跑不是我跑啊!”

    陳雲霄在那頭磨牙:“閉!嘴!”頓了下:“你屁股還好麼?”

    夠了,他什麼時候學著洛嘉豪,和人打招呼先問候屁股了?

    “放心,一切ok,痔瘡沒犯。”

    “辛辣東西別吃啊,回頭又便秘再脫肛你就直接把屁股剁了吧。”

    黛喬剛剛點了份剁椒魚頭。

    和陳雲霄又嘀咕了兩句很快便掛了電話,據陳雲霄說他們那個教官沒其他愛好,白天也不喜歡整人或者體罰學生,就喜歡晚上到處溜達,看到學生不睡的,一開始是一個宿舍爬起來跑圈,後來發展成一層的宿舍跑圈,有時候來點新意,班上所有姓陳的一起跑圈。

    陳雲霄同學表示,他們教官的花樣已經多到,他直接間接、間接的間接受牽連已經不下10次。

    @

    掛了電話後,我躺在床上估摸著是不是等軍訓後帶著黛喬北上一趟,乖寶軍訓一趟大概瘦了,他生在南京長在南京也不知道適應不適應北方的氣候。

    這麼想著翻了個身,剛好摸到手機,手機又響了,是周岩的電話。

    “喂?”

    “叔,是我。”

    “我知道,什麼事。”

    “也沒什麼,我就打電話問你一個問題。”

    “嗯,你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周岩才道:“叔,你不肯收養我,是不是嫌我在藍調幹過,嫌我髒?”

    “不。”我下意識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但是轉頭一想,我有理由把他從藍調帶出來,可為什麼卻沒有真正收養他呢?因為陳雲霄麼?這個問題我沒有答案,因為我也不知道。

    周岩卻並不開心,只道了一聲:“是麼?”他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有多開心地樣子。

    我只能轉移話題:“你們宿舍的人還為難你麼?”

    周岩:“沒有,他們沒有為難我了。”

    沉默,還是沉默。周岩在我面前向來乖巧,打電話的時候倒是能放開很多,話挺多聲音聽著也很開心的樣子,但今天他卻一直沉默著,似乎並不想說什麼。

    我剛想開口,周岩在那頭突然來了一句:“我聽藍調的人說,把我弄出來的人花了100萬,你為了我花了100萬是麼?”

    哪個該死的多嘴?

    周岩又道:“你花這麼多錢,又送我上學畫畫,是想……是想包養我麼?”

    @

    最開始的詫異到震驚再到憤怒,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大的火氣是哪裡來的,我掐了電話把手機一把扔了出去,摔回床上。

    黛喬開了條門縫:“爸爸,你把什麼摔了?”

    我抬起脖子:“畫畫去。”

    黛喬嘟嘴:“我要和哥哥打報告,你凶我,你個熊爸爸。”關門走人。

    我躺在床上一時覺得好笑,可一想到周岩的話,我總覺得有股子無名的火在胸腔裡燃著,他想那麼多做什麼?好好上學畫畫讀書不是挺好?我跳下床,把摔在地上的手機撿起來,彎腰的時候,一句莫名的話突然閃進我腦子裡。

    “你不就是閑我髒麼?你他媽不就是嫌我是個MB麼?我畫了那麼多你的畫,你看過一眼麼?我他媽求你包養我你養麼?你養麼?”

    已經撿起的手機被我重新扔回地上,我坐到地上,給自己點了根煙,煩躁的關了燈。一個人,又沒事做果然是太閑了,閑到已經過去那麼久的事情都能想起來。頭靠在床邊上,我想我終於知道剛剛那股子邪氣是哪裡來的了。

    過了太多年了,時空旅行這麼久,那個最初的周岩我其實一直都記得的,就好像我記得他憤怒的推開我指著我的鼻子讓我滾時的樣子。

    自嘲地笑,我應該在最初的時候動過心吧,那個時候,那個樣子的周岩,鮮活得在我心裡畫上濃墨重彩一筆的周岩,我確實是動過心的。如果不是結束得那麼快,如果他沒有死,如果不是我時空旅行這麼多年再也沒遇到過他,如果不是所有的希望和期盼被事件磨成了絕望和渺茫,或者又如果,我沒有遇到陳雲霄,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呢?

    我這才知道,我的憤怒來自,我把我曾經想要的拋卻開,到回頭來才發現,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忘記,我憤怒於他讓我勾起曾經的回憶,我憤怒於,我可能知道自己心裡有點隱隱的期盼。我憤怒於,他說的話可能會讓我重新考慮一些事情。

    Fuck!這真是個糟糕的晚上!!

  32.養子

      第二天我果斷去了周岩學校,直奔校長室,讓曹校長給周岩換單人宿舍。

    曹校長是不肯的,他說學校就是學校,他不可能為了某一個學生壞了規矩。他說如果你覺得周岩住宿舍會影響他畫畫或者學習的話,可以在小學外面租個小房子,也不貴,一室一廳的那種,你肯定負擔得起。

    他把肯定兩個字咬得極重,就好像確定了我會這麼做一樣。不過他說得沒錯,學校不肯分擔任宿舍,我沒辦法也只能這麼做,最後走的時候他隨口八卦了一句:“周岩這孩子畫畫很有天賦,我倒是沒想到你是他現在的監護人。”

    我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學校外往北的方向是一條不寬的馬路,周遭都是居民區,大多都是自家建的兩層小房子。我在周外晃了晃,發現曹校長說得沒錯,這附近很多房子出租,大多都是租給學生的,價格也便宜。我在一個電線杆上抄了個號碼撥過去,看著螢幕上跳出的兩個字才發現居然是熟人。

    我笑道:“喂,美女啊,是我。”

    那頭的女人疑惑道:“哎,張老闆,你怎麼給我打電話啊?門面不租了啊?”

    “不是不是,我這給小孩兒租房子呢,剛好看到一個號碼就撥過來,哪裡想到剛好是你的啊。”

    女人也笑:“這麼巧?你在哪兒呢?我來接你,我家這房子剛好還有個朝陽的帶衛生間的大房間。”

    我說了大概的位置,不一會兒房東便跑了過來,帶我進了巷子。

    他們家也是個二層小樓,一樓和二樓各六個房間,二樓的大陽臺房間昨天剛剛退的房,她本來還在愁她這個房間租不出去,畢竟便宜了她嫌賺不到錢,貴了又怕沒人願意租。

    “哎,我聽你說要租房子還真是挺開心的,畢竟是熟人,你出手也大方。你家小孩兒上幾年級?”

    我抽了根煙道:“高二。”

    “高二啊?高二出來租房子的可不多啊,我這裡都是高三。你放心,都很安靜,畢竟都是高考的。”

    我和房東把價錢談了一下,她也是個實誠的人,沒坑我,我便給周岩租了半年。

    @

    周岩的房間在二樓,大陽臺,有獨立的衛浴,還有個很小的隔間,我看了看,倒是可以放他那些畫板。和洛嘉豪的那房子肯定是沒辦法比的,但一定好過住四人宿舍。

    房間裡的東西很簡單,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張床。衛生間裡也不過一個蹲式馬桶一個燃氣熱水器一個洗漱台,簡簡單單。

    我這麼看著,思緒一飄,又飄到了陳雲霄那裡。那小子獨來獨往慣了,也不知道住宿舍和不合群。

    周岩每天下午四點會去畫室畫畫,75分鐘,畫完才出來,我便站在他們畫室外面等著。這情景讓我想到了幾個月之前,自己天天等陳雲霄放學,貌似也是這個情景。我傻呵呵自顧笑了一下,剛好周岩背著畫具從教室裡出來,轉頭一眼和我對上。

    他張著嘴巴微微驚訝了一下,沖我走過來:“你……你怎麼來了?”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還是開衫配西裝褲,這幾天天明顯冷了下來,他卻好像沒半點自覺給自己加衣服。

    我揚了揚眉:“耍酷麼?穿這麼少?”

    周岩再次錯愕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沒,只是剛好這麼穿。”

    “不冷?”

    “不冷。”說完還不自覺的嗅了嗅鼻子。

    我搖頭:“感冒生病好玩是吧?走吧,出去吃飯。”

    周岩似乎一直很錯愕,不知道我在幹什麼,只是拿著畫板跟在我後面:“叔,你今天怎麼來了?”

    我側頭邊走邊看他:“來和你吃頓飯不行麼?”

    周岩愣了下,嘴角勾起來,“行啊,當然行。”

    我和他出去吃了頓速食,他們學校的伙食我一向不敢恭維,油少得要死,好像生怕學生吃多了長肉不長智商一樣。吃完之後我便帶著周岩去了學校北面街區的居民區,領著他進了我租的房子。

    @

    周岩的表情再次錯愕:“這是?”

    我轉頭看他:“洛嘉豪那房子你也住著,你那些畫啊什麼的都可以放他那裡,這房子你上學的時候住,四個人一間畢竟不方便,你以後就一個人住吧。”

    周岩的視線掃過房間,最後落在我臉上,他看著我,眼裡有很多疑惑、不解還有欣喜。

    “叔叔,你……”

    我坐到床角邊:“我不是不收養你,或者有其他什麼目的。你,張霄,戴喬,都是我養的孩子,陳雲霄住在家裡,我是不能帶你回去的,畢竟你們之前的一些事情很尷尬。至於戴喬,她挺崇拜你,天天在家說你帥,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她說得人就是你。我沒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好。”

    周岩錯愕地站著,眼裡流動的光似乎要將我整個人都吞噬掉,他眼睛微微泛紅,啞聲道:“那為什麼是我,不是其他人?你花了那麼多錢。”

    是啊,當然是你,只是你。如果那天躺在那裡的是其他人,我也許只是看兩眼,給點錢。可偏偏是你啊。

    我找了那麼多年的人,以這樣戲劇化的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都挺佩服自己當時還能那麼冷靜的和ken講價錢。

    “你可以把這個歸功於運氣或者命運。”

    @

    周岩晚上還有自習,我送他到門口,正打算回去,突然一個人從我們身邊跑了過去。

    周岩堪堪避讓開,撞在我身上,我伸手扶住他:“小心。”

    周岩轉頭抬眼看我,眸子裡星星亮亮,唇邊掛著笑:“沒事。”

    周岩進學校後我便往回走,正拿手機出來看有沒有短信電話什麼的,又一個人從我身邊跑了過去,速度飛快。這次我認出來,那人是趙青山。

    “趙青山!”這小孩兒都高三了,不上晚自習跑出來做什麼?

    趙青山跑得比兔子都快,很遠之外頓住,轉頭來,眼神是霧煞煞的,看到我疑惑道:“叔?你怎麼來了?”

    我跑過去:“你幹嘛呢?跑得比兔子還急?後面有烏龜咬你啊?”

    “不是,”趙青山轉頭望一個方向望了下,什麼都沒再說,拽著我就跑。

    “你幹嘛?”

    “小小她跑出去了!”

    我甩開他的手跟著跑:“她跑什麼?你們吵架了?她不是剛那個什麼,不好好養著,亂跑什麼!”

    趙青山狠狠歎了口氣,眉頭死死皺著,不大的人倒像是經歷了不少坎坷似的:“先追上吧,等會兒說。”

    周小小跑得不快,扶著馬路的一個電線杆喘氣。我和趙青山跑過去,她抬起頭來,我看到她滿臉都是淚,趙青山走過去抱住周小小,拍她的背:“沒事的,不哭不哭啊。”

    我退到一旁扶著腰喘氣,這段時間人懶了沒運動,稍微跑一跑人就不行了。

    周小小趴在趙青山懷裡哭,一開始還蒙頭哭,最後乾脆放生大哭:“我他媽就是傻逼!傻逼!”

    我站在幾步開外,深藍色還未完全天黑的夜幕下,看著這對情人擁抱在一起。作為時空旅行者,我從未見證什麼,不過今天倒是讓我感慨了一把,因為我知道多年後他們會從戀人變成夫妻。我知道他們的未來,現在看著他們年少的模樣,便禁不住羡慕。有著那樣美好的結果,便是年輕恣意妄為太過,都不覺得美中不足,只覺得年少輕狂,一切都美好。

    但願我和陳雲霄,也有這樣好的結果。

    @

    一直都覺得自己太閑了,空間在手,都不知道發家致富,整天坐吃等死的,我似乎算得上是個奇葩。

    我去健身房辦了張年卡,每天下午的時候跑過去鍛煉兩個小時。一開始累得半死,一個星期之後體力就跟上來了。而且我還在健身房遇上了熟人,一開始和我做生意的那個陳經理。

    陳經理姓陳,叫陳大勇。陳大勇是個挺能喝也挺能聊得主,他一喝酒我就駕馭不住,說話完全和脫韁的野狗一樣。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健身的效果能比得上喝酒,他說了不少以前從來沒和我說過的。比如我那個綠化項目的地下排水。

    他說:“老弟啊,那個排水是我對不起你啊,一開始我確實不知道有問題,我一個大老粗根本看不懂A3的圖紙,簽完之後他們才和我說的。我沒和你提是不敢,還想著請你吃飯喝酒賠禮的。我們那公司老總也有意思,我還在糾結呢,他大手一揮讓人重新弄排水,我和你就都解脫了。我後來打聽了一下,你還真是遇上貴人了。我們公司和最近新開的一家房地產一起買了塊地,打算投資商鋪地產,那家公司雖然是新開的,不過據說資金方面挺雄厚的,還專門請了職業經理人過來。那經理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們公司綠化排水沒弄好,就和我們老闆說,說他挺擔心以後商鋪是不是一起開發,我們公司也給他弄個半吊子工程。老總一火,親自下的命令整改,還把設計部的人罵了一頓。”

    都是過去很久的事了,我倒不是很在意,隨口問了一句:“新開的房地產公司?叫什麼?”

    “善詩國際,哎,你說一個好好地房地產公司,名字搞那麼詩情畫意做什麼?善詩?我還擅濕呢?!”

    善詩國際?這名字怎麼那麼熟啊?等等,善詩國際?善詩國際不就是當年陳雲霄為了上岸洗白並購的那家公司麼?

    這麼巧?

    @

    回去之後我上網查了查,果然看到善詩國際是最近才投資的一家房地產公司,最近投資的項目便是和陳大勇他們公司聯合開發的一條街商鋪。但是網上關於這個公司的資料很少,**oss是誰沒說,就連經理人是誰都沒有提。只有很少量無關緊要的報導。這似乎有點不太正常,但凡是個商業報紙,多少都會提到經理人或者投資人,以加大報紙或者報刊的噱頭。可是沒有,通通沒有。

    我便給洛嘉豪打了個電話,洛大醫生的開場白永遠是約/炮。

    我直接無視:“最近新開的一家房地產公司知道麼?善詩國際。”

    洛嘉豪打了個哈欠:“啊?善詩怎麼你了?”

    “沒什麼,打聽打聽。”

    “這有什麼好打聽的,一家新開的公司而已。”

    “那你知道他們老闆是誰麼?”

    “老闆?股東麼?我不就是。”

    我滿頭黑線:“你說真的?那你們公司執行總裁是誰?”

    洛嘉豪在那頭嘿嘿笑:“和你開玩笑的,我只是小股東,公司大老闆麼?我倒真不知道,挺神秘的一個人。至於執行總裁,這個人的身份倒是挺有意思的。”

    “誰?”

    洛嘉豪突然又來了興致:“滾床單啊?滾床單我就告訴你。”

    “……”

    聽我不出聲了,洛嘉豪訕訕道:“行了,不玩兒你了,藍調還記得麼?那個私人會所的老闆,就是善詩的執行總裁,他叫雍莫言。”

    是ken?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一期榜單更新了四萬字啊姑娘們~~~求虎摸~~

    唉,那些在22章看一下子冒出兩個旅行者,覺得我筆力不夠棄我而去的孩子,我真心想說,某飛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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