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這是一個以《紅樓夢》為背景的推理故事。近幾年,推理小說在中國已經擁有了相當的讀者群,可本土的推理小說創作卻仍在一個探索的過程中。如何將推理 小說這種類型模式和中國本土文化結合起來,是我在創作這部小說時,主要考慮的問題。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早已成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滲入到 中國人的生活之中。以此為背景,或許能夠使更多的本土讀者,產生文化上的共鳴,而作品本身,也努力地汲取了中國古典小說的意境,試圖在犯罪、推理、斷案過 程中發掘出一種古典的詩意和韻味。
這部小說由四個連環案件組成,每一樁案件,都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極具場景感,戲劇性和表演性,擁有濃鬱的古典詩詞意境,如同一場完美行為藝術——「如夢如幻,如詩如畫」。本人在創作過程中,盡可能地以古典詩詞的美學意境,將犯罪的過程本身,上升到審美化的高度。
審美化的理念,源於中國古典文化的精髓。中國古代讀書人對於日常生活中的物件,時常會起一個審美化的名字,《紅樓夢》中連糊窗的紗布也叫做「霞影紗」,中國古典戲劇昆曲和京戲,許多動作都是將各種日常生活中的動作程式化和審美化了。
後來又為武俠電影大師張徹所借用,將京戲中的武打動作分解開來,賦 予影像化的審美意境,使中國本土的動作片武俠電影,擁有了自身的美學體系,風靡全世界。動作片大師吳宇森也傳承了這一理念,《英雄本色》中華美的槍戰場面 不但震撼了中國觀眾,也震撼了好萊塢。擴而大之,就連《滿漢全席》這一類描寫廚藝的電影,也拍得如此影像化,審美化。因此,在我看來,將推理和犯罪的過程 影像化、審美化,或許是對推理小說創作模式的一種小小的創新,也是對於本土化推理小說創作的一次嘗試。
除卻使「犯罪審美化」之外,本人以寫詩的心境來寫小說,盡可能地注重對節奏感的把握,試圖將推理過程,探案過程,乃至破案時的場景,也寫出一種獨特的古典詩詞的意境來。
比如,在小說中,衛若蘭第一次在紫菱洲湖當眾破解案情時,由靜到動,由影到人,由聲音到場景,再到探案者與疑凶針鋒相對,互不讓步,一步步進入高 潮,然後又戛然而止,有一種「曲終人散」的意境,當清曠的韻味積蓄到一定程度後,危機再次爆發——夜空中又飄來兩隻預告著死亡的風箏!而本來從容自若,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探案者,登時又陷入驚惶之中!
驚惶之外,卻安然無事。這種外在的安然無事一直持續著。從來都視破解疑案為囊中探物的衛若蘭,原本準備引蛇出洞,誰知對手主動挑釁迎戰後又長時間按兵 不動。被這可怕的靜態所逼迫,衛若蘭內心深處開始暗潮湧動。對手的悠閒,從容,無所事事,越加激發起,襯托出衛若蘭的困惑,焦慮,乃至焦灼。到了第二天午 後,霧濃,空氣沉悶,雲彩凝滯,天地之間,呈現出無邊無盡的,死亡般的靜謐,在這樣的氛圍中,出現了美輪美奐的殺人意境,案發後又爆雷滾滾,大雨滂沱,當 衛若蘭回過神來追查兇手的蹤跡時,早已「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了。
而當衛若蘭心中已經隱隱地猜到了真相時,卻以一種」不可說」的含蓄的方式表達出來,並在文中處處設置了隱喻。衛若蘭是個根據脂硯齋的批語而添加上去的 人物,在這部小說中他以偵探的身份出現,在觸摸到真相的那一刻,他選擇不說,甚至選擇了放棄,而不是大快人心的揭露。那種雖已看穿一切,心中了然,卻又 自甘認輸,寧願被人誤解成無能之輩的胸懷,不但是從小說結構上的考慮,也賦予了偵探本身一種中國文人式的特質。
《紅樓夢》是一部具有濃厚的哲學底蘊和人生況味的書。因此,在這部小說中,連環案件的整體構思,是借由《莊子》哲學中的某句名言生髮而來,也恰好符合了《紅樓夢》自身所蘊含的某種人生況味,試圖將嚴密的邏輯推理,古典詩詞的意境,及哲學意蘊,完美地融合成一體。
此外,小說主線是謀殺和推理,輔線是人物命運和感情糾葛。對於古名著《紅樓夢》的情節和人物設置,於承繼中又略有創新,盡可能地使紅樓迷們在閱讀過程中產生一種既熟悉又新奇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