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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是今年夏天以來最炎熱的一天,因為濕度高,連溫度也飆到三位數字。皮得蒙地區的湖已經快乾涸了,洛麗市市民的用水得限量配給。永無休止的高溫害州境內東半部的作物開始枯萎。過去三週來,森林成了易燃區,隨時可能被丟棄的菸頭或突如其來的閃電引燃大火,而這兩樣東西似乎無法避免,問題只在於何處與何時出現。
除非狗兒待在狗舍裡,否則下場也很慘,連羅根都受酷暑影響,將每次馴狗時間縮短五分鐘,遛狗時也以小溪為目的地,好讓牠們能到水裡涼快一下。宙斯已經進出水中起碼十幾次。儘管班恩從教堂回來便想找牠玩我丟你撿的遊戲,宙斯卻興趣缺缺。班恩索性在前廊擺一臺落地電風扇,調好角度對準宙斯吹,自己則坐在狗兒旁邊看還沒看完的偵探小說。他不時會放下書本去找羅根,又跑回來看他的書。
這種懶洋洋的星期天下午通常是貝絲最自在享受的時光,只是每次看見班恩臉上的瘀青和那副修得不怎麼樣的眼鏡,一把無名怒火便會燃起。她星期一勢必得帶班恩去眼鏡行。不管基斯怎麼解釋,她相信一定是他把球丟得太用力了。她搞不懂怎麼會有父親對十歲的孩子做出這種事?
顯然基斯.克雷頓就是這種父親。
瞎了眼嫁給他是一回事,這輩子還得和他糾纏不清又是另一回事了。班恩和他父親的關係似乎每況愈下,不曾好轉過。她承認班恩是需要有成年男子作他榜樣,而基斯又是他父親,可是這算什麼榜樣?
她搖搖頭。她不是沒想過帶班恩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安家落戶,重新開始。只要她拿出勇氣,問題必能迎刃而解,不過想像當然比較容易,它終究不是現實世界。其實她不缺勇氣,之所以不去做,是卡在其他因素。即便嬤嬤身體無恙,可以照顧自己(問題是她身體不好),基斯也一定找得到她的下落。老爺子不會放過他們,還有包括克雷頓法官在內的法院也會介入。基斯很有可能因為她的不告而別取得唯一監護權。基斯的叔叔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自從離婚後,這種不必明說的威脅一直都在,而在這國家裡,這是她不能不提防的威脅。也許她有機會上訴,但時間得花多久?十二個月?十八個月?即便只是暫時失去班恩,她也不願意冒這個險。她最不願見到的就是班恩必須和基斯有更多相處時間。
事實上,基斯也不想要有完全的監護權,這想法和她倒是不謀而合。這些年來,他們已經找出某種彼此不必說破的模式:班恩盡量少去基斯家,但也不能少到令老爺子不開心。兩人都把班恩當棋子利用,這方法其實不盡公平,但她能怎麼辦?她不想冒任何可能失去班恩的風險。而基斯也只想盡好本分,確保荷包不缺。老爺子要的則是有班恩陪伴的天倫之樂。
一般人都以為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但貝絲學到的教訓是,選擇這種東西有時候很不切實際。至少在漢普敦是如此,因為這裡的一切幾乎都由克雷頓家族掌控。每次他們在教堂碰見老爺子,老爺子總是彬彬有禮。雖然這些年來他一直很想買下嬤嬤的地,但不曾為難過她們。至少目前為止是如此。可是毫無疑問的,在這非黑即白的世界裡,包括老爺子在內的克雷頓家族絕對是中間灰色地帶的主宰,他們利用權勢來滿足家族需求,每一個人都自命不凡,甚至有點自我神化,這也是為什麼她很訝異基斯昨夜竟然這麼容易知難而退。
她很慶幸當時羅根和宙斯都在。羅根當時處理得很好,她也很感激他事後沒留下來。他知道她想和班恩獨處,於是二話不說地告辭離去,就像他趕走基斯那麼乾脆。
她仔細想過羅根這個人,他各方面都很冷靜。當她談到德瑞克時,他並沒有將話題轉向自身或表露自己的感受,也沒有提出任何意見。這也是她信任他的原因之一,所以才會把自己的事情幾乎全告訴他。她的確是因為德瑞克的生日而有點情緒欠佳,不過她很清楚她在做什麼。一開始是她主動邀他留下來的,她想那是因為她打從心底想和他分享一些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