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四方和談
劉玥倒不完全是被法正給蠱惑的, 她自己就垂涎江東很久了, 沒辦法,別看益州地盤大,但比起繁華程度還真沒曹操幾個郡好, 她實在是沒有底氣。由於在北方沒有實力,那麼統一南方就是她成為諸侯以來最大的渴望。
而幹掉孫吳, 並不容易。法正的計謀很冒險,但一旦成功就能擁有和袁紹曹操叫板的實力。劉玥已經顧不得許多了,先讓甘甯為先鋒試探江東反應,另一方面親率大軍五萬,還是走荊州的路去東面。
這回和當年借道不同, 以前還需要劉表接濟, 可如今她直接可以從壽春調糧。
甘甯是個猛將的脾氣,領軍勢如烈火,善於奔營偷襲。而由於周瑜被孫權召回身邊,江東又沒有任何防備,被甘甯水軍打個措手不及,廬江很快告急。
等到劉玥帶著法正趕到戰場的時候, 很輕易地就用重兵圍了廬江, 後者城內的世族見勢不妙, 偷偷跑出來當了「帶路黨」,他們才不和孫家同生共死呢!要是孫堅孫策倒也罷了, 孫權一個剛上任黃毛小兒,能不能把屁股坐穩還是個問題, 誰會對他忠心?
輕鬆拿下廬江讓劉玥信心大漲,此時有兩條路可選,順水東下攻打曲阿,或是逆流而上攻打柴桑,孫權如今的治所是在曲阿所在東面,打下治所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只是劉玥心有疑慮,一來治所重兵把守很難快攻,二來東上就要面對曹操偷襲的可能。法正倒是勸她繼續往東,就算曹操增援江東又如何?兵貴神速,趁著幼主繼位人心浮動,借著攻佔廬江的氣勢一路威嚇,投降者只會越來越多。
「明公,難道我還不知道那些世族嗎?他們是不會為了孫權這個小兒賣命的。即便內有張昭外有周瑜,也擋不住眾叛親離。」法正苦口婆心地勸,「您這時放棄去打柴桑,就給了孫權喘息的機會,那些本來互相爭鬥的人也有機會團結起來反抗您,到時候就是他們追著您打。」
法正如何不知道,他們這一打,正給了周瑜張昭一個內部團結的機會。這時候能拼的只有速度和氣勢,江東世家大族已有動搖之心,劉玥先用武力威懾再以利益誘惑,是絕對有機會逼殺孫權的,到時候他們內部一定會亂。
劉玥左右為難,她此時攻打柴桑絕對能再撈幾個郡,也穩妥得多。
「明公不能再猶豫了!」法正急得連聲道。
劉玥眼色微沉,下令甘甯軍隊順水東進圍攻曲阿,自己的騎兵步兵從陸地上進軍,並一路上對投降她的世族大加封賞,也嚴加約束軍隊不擾百姓,並打出「亂世鳳主,替漢室討賊」的旗號。
畢竟古代打仗還是要師出有名,檄文是之前龐統寫的,大致上三分真七分假,說孫家蓄意叛亂,當年孫堅從古井中打撈出傳國玉璽卻私藏,非但沒有歸還陛下,竟然還獻給了逆賊袁術。孫策又有西楚小霸王自居,莫非是想廢漢立楚?又說孫權行天子儀仗,狼子野心昭然若是。
當然這話也就是面子上忽悠人的,諸侯也就聽聽而已,誰心裡不知道劉玥在打什麼主意?只是一時間都處於觀望狀態。
與此同時,江東內部也亂成一團,畢竟孫策實在是死得太突兀了,因為不帶兵衛而被人刺殺也不是好名聲對吧?而孫策死得時候,孫權才十七歲,實在是太小了點……
雖說劉玥也是年紀輕輕就當了益州牧,但她畢竟心理年齡大啊,而且劉玥的謀臣武將是自己找的,地盤是自己打的,而孫權這叫做繼承父兄遺業,性質完全不同。
最突出的問題就是部分官員和世族不服他。
這事情有張昭鎮著還好些,只是廬江這一丟,人心是徹底散了,甚至還有跑到孫權面前,勸這位幼主乾脆投降的。
孫權再怎麼少年老成,也不帶這樣臨危受命的啊!孫策屍骨未寒,他還在披麻戴孝,對著兄長的靈位就失聲痛哭,也覺得自己要保不住江東基業了。
「孝廉啊,您哭什麼呀?」張昭跪下坐在孫權對面,為對方擦去眼淚,「現在是哭的時候嗎?江東之人都還在盼著您呢。」
張昭將孫權扶起來,拉著手帶他走出去,又親自將主公扶到馬上,自己上了另一匹馬巡視軍營和百姓。孫權不同于劉琮劉琦,他是個扶得起來的人,此時已經擦乾眼淚,拿出了江東之主的氣勢,倒也唬住不少人,都說他有父兄之風。
江東內部的混亂在張昭維護下得到緩解,而在周瑜抵達後徹底消停,畢竟後者可是帶著軍隊來的。孫策和周瑜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兄弟,結果孫策被殺,連周瑜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後者心中悲痛可想而知。
可就像張昭說的,現在不是哭泣和傷心的時候。周瑜什麼都沒做,先去見了孫權,行了君臣禮後,只對幼主說了一句話:「君在臣在,臣在君在。」
只要您統領江東一天,我周瑜就盡心輔佐絕不背叛;而只要我周瑜在一天,就以命來保全這份江東基業。
或許是周瑜剁人的姿態太嚇人,或許是張昭震懾的手段太強硬,又或許是孫權悲痛又不失鎮定的表現讓人心安,江東集團很快穩定下來,也沒人敢在明面上說投降。
江東終於穩住,並打算翻盤了。
除了排兵佈陣對陣劉玥外,在張昭說服下,孫權同意聯合曹操抗敵。曹老闆收到江東來信後,高興地撫掌大笑,毫不猶豫就答應聯盟,並且親率大軍攻打壽春。
沒錯,傻子才去打漢中呢,漢中有張魯。倒不是說啃不下張魯來,但是啃下來了又如何呢?想要得隴望蜀吃掉益州,曹操自問還沒那麼大本事,而且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情,到時候拖得太久,袁紹反應再慢也會有動作!
而自從劉玥帶著甘寧舉兵出征江東,壽春這地方就沒排的上號的武將鎮守了。關鍵是曹操鐵騎從徐州豫州兩路奔襲壽春,快一點的兩天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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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家搶的都是一個「快」字罷了。
然而論反應快,還真沒人能快得過曹操,尤其是他手下的北方騎兵,戰鬥力爆表又移動迅速,很快就越過長江的支流,直抵壽春攻城。
等到劉玥久攻不下,又得知壽春被偷襲後,已經被曹操和孫權夾在當中打了。此時唯一的退路就是順著長江往上游走,以逃回荊州。
劉表畢竟是她親爹,估計現在已經調動蔡瑁去接應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袁紹這是什麼反應速度!」劉玥氣得破口大駡,曹操都舉兵南征了,他袁紹怎麼還坐得住?說好的用袁紹牽制曹操呢?豬隊友完全靠不住!
要是袁紹肯和她一起出兵,那被夾成三明治的就是曹操了。所以說,果然還是作為發小的曹操更瞭解本初嗎?知道那個傻子一定會猶豫半天,舉棋不定,說不定還想撿漏呢,科科。
好在甘寧威猛,劉玥的士兵又訓練有素,糧草充足。一時間竟然和兩面開戰而不落下風,連周瑜都不禁佩服起來,不過他越是佩服,就越是堅定了搞死劉玥的心。
等到荊州蔡瑁水軍加入戰場上,四家勢力佔據四個方位,打得各種你死我活。劉玥的日常就變成打曹操、打周瑜、找蔡瑁,休息,繼續打曹操,如此迴圈竟拖了快三個月。所以這是一場大家都想速戰速決,結果硬生生打成持久戰的戰役。
然後,袁本初終於反應過來了……
對啊,袁紹心想,反正曹操一時間是被南方牽制住了,我可以一路打到他許都大本營啊!而此時,這三家打著打著反而沒脾氣了。
首先是曹操整天提心吊膽地怕老家被偷,他是萬萬沒想到劉玥那麼能抗,也沒想到劉表這次是拼了命支持劉玥,非但派出了蔡瑁水軍,連鎮守北方的黃祖大軍都調來了。
其次是江東也是煩了,要知道孫權繼位那麼久,只來得及幹這一件事:打仗。人幹事啊,孫策的喪還沒發完呢,江東百姓的稻田還沒種呢,前年水災又蝗災你們不知道啊!
然後是劉玥也不想打了,很明顯江東是吃不掉了,但曹操也吃不掉她,四方就這麼僵著耗著不是個事啊,她這段時間打得頭暈眼花,連飯都吃不下了。
最後曹操終於忍不住給其他三家寫信,意思是說別打了,我們一起坐下來和談吧,再打下去還有什麼意思?眾人收到信盤算一陣,之後紛紛派出使者表示停戰的想法。
蔡瑁代表劉表,周瑜代表孫權,剩下曹操和劉玥是親自到場。四方找了個中立的地方,帶著手下的兵護衛,卻又不帶親衛,隻身坐在中間四面透風的一個帳篷裡談判,後面四方軍隊虎視眈眈,緊盯著四人的一舉一動。
大家打仗都打得蓬頭垢面,劉玥就算是個美女也沒比曹操好看到哪裡去,尤其幾個人都沒啥精神卻又保持警惕,恨不得再起身插對方一刀……嗯,然而規定都沒讓帶武器,再說兩個主公兩個將軍一起擼袖子鬥毆實在太丟人了。
其實和談條件大家心裡都清楚,今天只是來緩和下氣氛,表達一下誠意。
而且也沒必要在這種場合做手腳,那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違法某種規則的人註定是要成為眾矢之的的,比如之前不按套路出牌的董卓。除了規模不同,諸侯和黑.幫沒啥大差別,都是武力械.鬥,也都講道上規矩。
「早日完結此事,先將軍還未發靈。」周瑜冷不丁說了一句,劉玥裝作沒聽見。
劉玥和孫權之間最後談判結果是把廬江給了劉玥,後者同意五年內不得對江東用兵。而劉表則吃了江東的柴桑作為退兵條件,曹操之前寫信提出要壽春,劉玥不同意,這才有了大家在這裡吹風的結果。
只吃不吐的狼崽子,曹操心中歎道,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他得到線報,北方袁紹有異動。他在南面耽擱不起,可向劉玥退讓又著實不願。
他尋思著前幾天奉孝給他出的計謀,最終點頭答應什麼都不要。四人匆匆說完,又喝了歃血盟約酒便回到各自軍中撤兵。
劉玥剛走出幾步,就忍不住彎腰吐起來,蔡瑁畢竟是老熟人,立刻上前來扶她,又驚疑地扭頭看曹操和周瑜,後兩者表示不可能啊,酒是大家一起準備的,他們吃飽了下毒幹什麼?
劉玥只覺得酒中血腥味催得胃裡翻江倒海,吐了片刻才慢慢靠呼吸止住,擦乾淨嘴對眾人擺手道:「玥身體微恙,諸位見諒。」
她回到軍營裡又吐了起來,醫官趕忙來搭脈查看,一查臉色就變得複雜起來:「這是……喜脈,恭喜侯君?」
劉玥聽完後就傻了,甚至門口小兵說蔡將軍派人來詢問情況時,她都沒反應過來。
等等,她有了?效率那麼高?
32夜襲之殺
這孩子來得太突然, 細算日子, 應該還是和諸葛亮頭次圓房有的,所以劉玥才說效率真高。這麼算算孩子都快三四個月,她體質一向很好, 雖然之前受了瘟疫,卻沒有大礙。
醫官為了萬無一失, 又搭了半天脈,才摸著鬍子慢慢說道:「月份尚淺,如今母子平安,侯君不必憂慮,只以後不便與人動手, 臣去開幾副安胎藥。」
他也是很佩服劉玥的, 自己三個月沒來月事竟然完全沒感覺!而且這幾個月天天拿刀砍人打仗,這麼折騰都沒把孩子折騰掉,可見劉玥身體有多好,這孩子又有多堅強。
劉玥聽後也有些後怕,哪怕她再不拘小節也不願拿孩子冒險,兩世為人第一次懷孕, 身邊又沒有女性長輩傳授經驗, 總讓她不知所措。
醫官被她拉住, 問了又問,最後劉玥有些猶豫問道:「這個月份, 能知道是男是女嗎?」她當然不會重男輕女,只是實在好奇。
那當然是看不出的, 那些庸醫怎麼可以和他這種祖傳婦科聖手相提並論。至於為什麼軍醫祖上是專修婦科的,倒是說來話長,他祖父當年就是給貴人保胎而喪命的,家宅陰私的破事,往往比真刀真槍還詭詐。
「臣家裡祖傳的法子。」醫官輕聲道,「雖不是十分肯定,但也有八九分可能,應該是女胎。侯君尚且年輕,終歸會有小公子的。」
劉玥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反問道:「我自己就是女兒身,難道還會在意繼承人是男是女不成?若我女兒是個巾幗英雄,家業不傳給她還給誰?」
醫官笑道:「是臣想岔了。」
劉玥知道自己懷孕後,就更加想撤軍回益州大本營了,至於袁紹和曹操對戰的事情,她需要回到府中再和諸位謀臣商議。為了避免麻煩,她沒把這事宣揚開來,只有幾個心腹知曉,又因為蔡瑁差人來問,就寫了封信讓他轉交劉表。
這是件大喜事,估計劉表也會喜出望外。
有了醫官的祖傳安胎藥,劉玥這幾日吐得倒不厲害了,只是身體疲倦得很,怎麼睡都精力不支。只能把兵權交由甘寧和幾位偏將代管,好在和談之後不用再打仗了。
劉玥的益州軍隊和荊州軍隊是一切撤退的,之後甘甯水軍分開重回壽春鎮守,蔡瑁走了水路去接手柴桑,其他人仍舊像西面行軍,這樣一來劉玥又遇見了黃祖。
既然都見面了,劉玥這狀態也沒隱瞞懷孕的消息,黃祖雖然是個大老粗,但對劉玥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當即笑道:「劉荊州必然也歡喜得不行,回家可得擺酒宴請,女公子現在喝不得酒,這酒錢卻是萬萬不能少的。」
劉玥豪爽回答:「黃將軍想喝多少自然有多少。」
黃祖心中高興,不由講起當年劉玥跟隨劉表到荊州的事情:「說起來,那年也是打姓孫的,那孫堅受袁術之命來攻打襄陽,女公子當年小小的人兒,竟是絲毫不怕,也虧得您出城求援,才殺得孫家小兒鎩羽而歸,哈哈哈哈,當時某就知道女公子必定是個英豪。」
誰不愛聽恭維的話呢,再加上這次出兵奪了廬江和柴桑,甚至讓曹操也沒占到便宜。劉玥不免有些得意,她這二十年來順風順水,從小備受劉表寵愛,殺宗賊,奪益州,除袁術,治瘟疫,襲孫權,竟是每件事情最後都能獲得成功。
尤其是她還得到了一群出色的謀臣武將,嫁給了諸葛亮,如今還第一次做了母親。正是心中最柔軟快活又豪情萬狀的時刻,她卻是不知道,或者說已經忘記了……
吃了這麼大的虧,孫權豈能咽下這口氣?就算孫權年幼,周瑜是什麼性子的人?曹操又是什麼性子的人?和談時這麼好說話,只是為了麻痹劉玥的神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江東毒蛇已經趁著夜色埋伏於草叢中,徐州鐵騎也在撤出一定距離後,重新掉頭飛奔回來夜襲。路上水上,都已經鋪開了天羅地網,只等收攏最後的陷阱。@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周瑜對孫權寫信時,只反復強調了一件事:劉玥此人必須除掉,否則幼虎長成,等她再長大幾歲,就決計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了,到時江東危矣。
而同樣的論調也從郭嘉嘴裡說出,他從幾年前打袁術時,看到劉玥就勸曹操找機會殺了她。不得不說,三國時期的頂級謀士都是英雄所見略同。
「此戰失了人和,繼續下去對明公不利。」郭嘉向曹操獻策,「江東失了廬江,孫權剛剛繼位,沒法繼續和荊州益州周旋下去,明公又急於應對袁紹,此誠不可爭鋒。」
不能再僵持下去,也不能放任劉玥不管。所以郭嘉的意思是假意和談,在所有人都覺得曹操要趕回去救許都的時候,殺劉玥一個回馬槍。
「北方有幾位將軍鎮守,又有令君在,短時間必定無憂。」郭嘉繼續說道:「江東示弱,明公示急,劉表劉玥必然中計,一旦他們撤兵調頭,便埋伏此地。」
至於遵守和談規則什麼的……找藉口很難嗎?投降了又反叛的都不少,更不要說這種紙糊的盟約了,諸侯本就狡猾如群狼,誰還跟您信守諾言?
於是,曹操決定採用郭嘉的計謀,並和周瑜暗中定下計畫。
是夜,毒蛇從水邊草叢中竄出,將毒液和火光充斥天地;鐵狼在山巒間無聲嚎叫,呲牙紅眼瞬間沖到營帳中,大口咀嚼著獵物血肉。
不擊則已,一擊必中。
曹周聯軍偷襲,火燒營帳的時候,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分。幾位偏將親兵讓人叫醒劉玥,拉著她就跑,說黃將軍正在迎戰。四處都是廝殺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周瑜用兵極為毒辣,甚至讓人用了「水猴子」潛伏在水下,從背後撕開口子,一路見人就殺,見營帳就放火。
曹操騎兵更是踏著劉軍士兵的屍骨前進,無數人命喪鐵蹄下,甚至還來不及喊叫出聲。劉玥治軍嚴明,雖被偷襲也很快組織起防禦反擊來,但沒有主帥在終究心生惶恐。
「明公快走。」偏將吼道。
屋漏偏逢連夜雨,等劉玥集結了剩下的軍隊連夜往後撤退時,就聽到從黃祖軍中傳來消息——周瑜親自帶兵突襲黃祖營帳,砍下了黃祖的頭,掛在了長槍上。
黃祖一死,他部下頓時大亂。黃軍和劉軍駐紮的位置靠得非常近,這些兵卒一跑一逃,劉玥手下士兵又不能去殺友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敗退的黃祖軍隊衝撞自己好不容易搭起來的防禦陣型。
劉玥氣到吐血,狠下心讓人連黃祖逃兵一起殺,並用火箭將人逼退回去,用這些人的命擋住周瑜和曹操,給自己軍隊爭取時間。
但對方弓兵已經到位了,漫天箭雨傾瀉,劉玥連忙命令盾兵築起盾牆,只是這樣一來邊防禦便撤退,勢必拖累了逃跑速度。
「明公保重,末將不能陪您回益州了。」劉玥手下偏將突然說道,然後伸手搶了劉玥的武器和頭盔,對劉玥點頭,又最後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帶著盾兵就從另一方向突圍。
周瑜部下弓兵以為盾兵所在就是劉玥站的地方,又遠遠看到劉玥的兵器盔甲,又是幾波箭雨落下,配合著曹操騎兵衝撞,竟是將人趕到了一處死角。
而真正的劉玥帶著法正和其他殘部趁此沖出包圍,他們連頭都不敢回,近乎如喪家之犬般一路狂奔逃竄回荊州,沒日沒夜跑了一晚上。
等差不多逃到荊州的勢力範圍,遠遠將曹操和周瑜甩在身後,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黃祖軍隊去哪裡她不知道,但劉玥當年帶出川蜀的有五萬人,其中精兵兩萬,運輸後勤有三萬,最開始三個月的混戰折損了一半,如今被偷襲又連夜逃跑。
清點人數,重整旗鼓時,竟然只剩下了幾百個精兵,加上後勤運輸兵也不過一兩千人。而劉玥部下偏將中十不存一,法正倒是還活著,那個為她治病的醫官卻死了。
劉玥看著殘兵敗將,只覺得心口悶著一口氣,小腹隱隱有下墜感,她捂住腹部,再也支撐不住跌落在地。一旁剛喝了水擦了臉的法正大驚失色,連忙扶住她:「明公!」
醫官已經死了,士兵們或許懂一些包紮傷口的方式,可看到劉玥腿間的鮮血,卻是束手無策。主帥是一個軍隊的靈魂,只要主帥不是,這些士兵就有主心骨,所以劉玥掐著法正的手,硬生生咬牙又站了起來。
「明公……」法正的手都被掐出血來,可他知道劉玥只會比他更疼。
「孝直。」劉玥喘息著,「此處靠近荊州,我曾在荊州長大,沒有地方是我不知道的,此去不遠有個村莊,當年蒙我施藥才度過瘟疫,村裡有個老大夫,雖是個半吊子,卻好過沒有,你派人去請。派出傳令兵向此處太守求援,我支持不了多久。」
「就地紮營,軍有軍紀,若是無章法便為匪,擺出防禦陣來,等大夫來了之後,哪怕抬著我走也要繼續行軍。」
法正和剩餘的偏將應下,按照劉玥命令動起來。
等到士兵抓著驚魂未定的老大夫來時,劉玥已經差不多要昏過去了。前者被放下馬背,還不等害怕,就看到了劉玥面無人色的臉,他是認識劉玥的,更是感激劉玥救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連忙顧不得害怕跑過去搭脈。
「這是流產了?」老大夫臉色凝重,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劉玥一路奔逃不說,而且怨氣結於心,胸口悶著一口氣,更是不妥。要不是劉玥意志堅定,又有放不下的事情,全靠這股意志強撐著精神。
怕就怕這口氣散了,又沒能止血引流,那人就徹底活不成了。
他就是個半吊子大夫,好在當年瘟疫時,劉玥帶來不少名醫在村子裡待過,他也是個好學的,跟著那些人學了幾手,此時不至於完全手足無措。
老大夫連忙施針止血,滿腦門的汗水,最麻煩的是胎兒死了卻沒有自己流下來。他咬牙對法正說道:「這樣不成,得把死胎弄出去,否則益州牧必死無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偏將瞪圓了眼,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那老大夫心急如焚,直接懟了回去道:「老朽實話實說,這位將軍你就是殺了我也沒用,劉益州之前曾救我一家性命,難道老朽會害她不成?」
法正按下小將拿刀的手,沉著臉對老大夫說道:「先生請說,我們該怎麼做。」
等到劉玥醒過來的時候,她正被人抬著往前走,腹中還有墜痛感,身體虛弱得抬不起手。她盡力扭頭看周圍的人,然後喊道:「孝直。」
法正立刻來到她身邊:「明公醒了?」
「情況如何?」劉玥問道。
「已到了荊州,劉公得知此事後震怒,派了人來接應,又命蔡將軍等迎戰周瑜。」法正先說公事,猶豫了片刻,又說道:「那老大夫盡力為止,只少主怕是……」
「我知道。」劉玥虛弱道,慢慢閉上眼睛,「我知道。」
然後她又一次陷入昏迷中,等再次醒來已經睡在一個陌生房間裡了,開門走進來的是個熟人。劉玥看到他就笑道:「仲景先生。」
張仲景皺眉,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讓人把準備好的藥端過來:「州牧不必擔心,血已經止住了,只是體內還有些……未排乾淨,喝幾帖藥就好。雖然於性命無憂,只怕以後會有些麻煩。」
劉玥問道:「麻煩?」
「兩年內不得受孕,若是天冷了涼了,州牧可能會腹痛,腿骨也會有些影響。好在您還年輕,身體也素來康健,用老朽的藥調理一兩年,平日好好養著應是無礙。」
「多謝仲景先生。」劉玥輕聲說道。
「州牧言重了。」張仲景在內心長歎一口氣,也幸虧劉玥身體底子太好了,那半吊子大夫也跟名醫學了幾招,又及時遇到他,這才有了這不幸中的萬幸。
後面幾天,劉玥一邊養身體一邊聽外面的情況——周瑜沒有趁勝追擊打到荊州去,而是收回廬江後就撤退了,劉表失去黃祖這員大將,雖然惱怒卻不敢打回去,雙方只能再次握手言和,劉家這次只能吃個悶虧,不過柴桑仍舊控制在蔡瑁手裡。
另一方面,曹操趁著甘甯去救劉玥的當口奪了壽春,甘甯不敵曹軍鐵騎,只能恨恨回到荊州,如今正聽候發落。而獲勝的曹操趕回北方,和偷襲他的袁紹對起陣來。
而荊益兩州也正因為兵敗,都不敢也沒能力插手曹袁之戰。如今龜縮不前,一方面是料理戰敗後的麻煩事,一方面也是看袁紹和曹操下一步的動作。
劉玥躺在床上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讓傳信的人下去,又閉眼休息,直到外面有人稟報,說是法正要求見劉玥。
「請孝直進來吧。」劉玥慢慢說道,分外平靜。
33謀思後動
任何一次戰爭的失敗都有原因, 換而言之, 誰該背責任?有時是指揮不力的武將,比如在《三國演義》中被諸葛亮宰了的馬謖,又有時是建議不妥或者違背主公心意的謀臣, 就比如袁紹在官渡後宰了的田豐。
丟了廬江和壽春,五萬大軍出征只有幾千人回來, 黃祖被殺,劉玥慘敗逃回失了孩子……這些事該由誰負責任?當然,此事劉玥自己難辭其咎,但這是講道理的主公,萬一主公要遷怒要找人背鍋呢?
當初是誰慫恿劉玥攻打江東的?又是誰陪著劉玥打江東的?
法正自己也知道罪責難逃, 他不是沒想過在劉玥戰敗後直接投降對家, 但考慮到他出身益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萬一自己跑了,全家都要被株連。
於是只能忠心耿耿地護著劉玥回來,又老老實實地等著發落。聽說劉玥清醒了,並且這兩天終於恢復精神, 就跑來請罪。自己主動請罪和被主公降罪是有很大區別的, 前者說不定還有迴旋的餘地, 能為自己爭取活命的機會。
法正進了房間就跪在劉玥榻前,行完禮後就伏低身子, 恭敬道:「事已至此,臣罪責難逃, 懇請主公降罪,以安將士之心。臣……對不起明公。」
在外人看來,確實是因為他出的餿主意,才讓劉玥落到這個地步。
劉玥沒說話,法正也不敢起身,只覺得身上一陣陣出冷汗。
「孝直啊。」劉玥沒讓他多等,聲音還帶著幾分虛弱,所幸離得近還能聽清,他家主公平靜說道:「你先起來吧,此事不能怪你。」
法正愣了愣,又感到一雙手去扶自己,他嚇得抬頭一看,果然是劉玥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衫,親自彎腰扶他,他連連擺手:「臣不敢……明公快且休息。」
「養了幾天,骨頭都懶了些。」劉玥淡淡說道,「走幾步路無礙,孝直坐吧。」
法正不再跪伏,卻也不敢靠近床榻,只跪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到劉玥又慢慢走回去,坐在床邊,對他說道:「你出奇謀讓我攻打江東,我依照你的計謀雖不曾打垮孫權,卻也連奪他兩郡五城,焉能說你的計謀有錯?」
「戰場上瞬息萬變,天底下哪裡有不冒險的奇謀,又哪裡來百無一失的計策?此戰敗者,是因為孫權雖弱,周瑜張昭卻強,他們團結江東聯盟曹操,和我們對峙數月,因而失了天時,此為其一。而和談之後我竟不扣押人質,不曾想到周瑜和曹操吃了這等大虧定會反擊,竟信了他們的欺騙,此為其二。又因我有了身孕而貽誤治軍,致使遭受夜襲而無力指揮將士突圍,此為其三。」
劉玥說話非常平和,富有條理,不像之前那般活潑清朗,豔麗如燦陽。而是輕聲細語猶如微風拂面,凝練穩重又帶著說不出的舒坦平靜。
最讓法正震驚的不是劉玥絲毫不怪罪自己,而是對方身上毫無戾氣。她在陳述曹操周瑜算計她時,語氣平淡得就在說別人家的事情,沒有一絲咬牙切齒要把對方剁成肉泥的氣惱。
這讓法正不僅是佩服,更是害怕。作為主公損兵折將,作為女人痛失胎兒,劉玥再如何歇斯底里都是正常的,偏偏她……萬事反常即妖。
然而劉玥還在安撫他:「這三條戰敗的原因和孝直都沒有關係,又如何能責怪你呢?我非但不該責怪你,反而要謝你在我敗後不離不棄,不然我早就因流產出血而死。」
「臣不敢。」法正又叩首。
劉玥歎息道:「我聽說興霸也到了荊州,阿翁因黃將軍之死要降罪於他?」
法正回道:「確有此事,因我等戰敗,劉荊州勃然大怒。」只是劉表還是知道分寸,沒去怪劉玥,不想怪蔡瑁,黃祖又死了,就只能怪丟了壽春逃回來的甘寧。
「過幾日我去見阿翁,和他談談。無論如何,興霸也是益州的將軍。」劉玥冷道,轉眼又輕歎道:「壽春被曹操占去,多年苦心毀於一旦。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古人誠不欺我。」
「明公保重身體,雖有一敗,大業仍可徐徐圖之。」法正勸道。
劉玥點了點頭,又吩咐左右不得怠慢法正,這才親自將人送出門。
又休養了一兩周,劉玥才在張仲景各種瞪眼中下了床,還原地轉了兩圈,對神醫微微笑道:「仲景先生,某無事矣。」
「州牧且看看尋常人家女子,坐小月子要坐多久?」
劉玥被罵了也不說話,只是好脾氣笑笑,任由對方無可奈何地寫了幾張藥方,讓下人收起來,這才把張仲景恭恭敬敬地請出去。
張仲景並不定居,常四處游方,劉玥並不強求。
她注意著身體就不再騎馬,而是坐著馬車去襄陽見劉表,趕到城中州牧府的時候,後者已經收到消息,在廳堂裡等著了。哪怕劉表一心想見女兒,天底下也沒有做父親的出門迎接孩子的先例,他心急如焚卻還要端著。
劉玥下了車,被僕從引著直接去了廳堂,只見劉表坐在正位,舉起一杯茶正要喝,看到女兒走進來後就立刻放下,可起身起到一半,又覺得這樣太沒面子,他之前因劉琮的事情和女兒鬧得很不開心,悻悻地又要坐下——
「阿翁,女兒不孝。」劉玥紅著眼眶跪下,一句帶著哭腔的話就讓劉表坐不住了。
他如何不知道女兒剛流產又九死一生?他是個男人沒生過孩子,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失去孩子對女人意味著什麼,看到劉玥比起成親時瘦了整整兩圈的臉,看到那個捧在手心意氣風發的少女變成這般沉靜穩重,他焉能不心疼?
「是女兒對不起阿翁,若非女兒愚鈍至極,讓賊人鑽了空子。黃將軍又怎會喪命?女兒……女兒如何對得起益州和荊州的百官和百姓?」劉玥伏在父親肩上哭訴。
「吾兒受苦如此,痛煞我也。」劉表抱著自家閨女,只覺得一股氣鬱結於胸,但不是沖著劉玥,而是沖著曹操和孫權去的,「二賊害我外孫,殺我大將,某與他們勢不兩立!」
父女兩個一頓哭,倒是把之前的疙瘩全哭沒了。若說劉表之前還因為劉琮被軟禁於益州而惱怒,甚至也因為黃祖被殺而埋怨劉玥貿然攻打江東,但劉玥哭得如此肝腸寸斷,倒讓他再說不出責備的話來。
終究是自己的心肝肉,哪裡容得外人欺負?
劉玥哭完,劉玥只安慰她說現在荊州人少兵少,還不能直接和江東翻臉,但之後有機會一定會為她和黃祖報仇。又說請她和諸葛亮都好小,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不要太著急。
劉玥都只點著頭說好,又拉著劉表說要放了甘寧。後者正是心疼女兒又苦於無法動手的時候,想著甘甯畢竟是劉玥麾下的戰將,只得應了放人。
等甘寧放出來的時候,還沒換身乾淨衣服,就看到劉玥來找他。他先是被曹操追著打,又被劉表關了幾天,牢裡可沒啥好待遇,他看到劉玥也有些心虛。
無他,壽春是他丟的。
可劉玥根本沒問壽春和曹操的事情,只是上前拉著他的手,絲毫不嫌棄他滿身血污,真心問道:「興霸可曾有傷到?」
甘寧老實道:「這倒是沒有。」他跑得快啊,曹操都沒攆上。
「萬幸天佑我興霸,若你有個好歹,可教某如何是好?」劉玥安撫他道:「興霸勿慮勿憂,曹操欠了我們的,終有一天要還回來。」
甘甯知道是劉玥保他出來的,但他沒想到的是,劉玥非但不怪他一句,也不曾處罰,甚至在幾天後讓他官復原職,和她一起回益州。
沒人知道這次大敗的劉玥在想什麼,自然也沒什麼人知道在離開荊州之前,她還和蒯越蔡瑁見了一面,這些談話細節從未載入史冊,但後世無數史學家推測,劉玥多半是和荊州世族達成了某種協定。
蔡氏和蒯氏原本支持的是二公子劉琮,並和大公子劉琦結了死仇。劉琮被廢掉後,他們就蠢蠢欲動,看到劉家打了個大敗仗,就很有些小心思,比如轉而去支持逃亡來的劉備。
是的,劉備逃到荊州來了,依附在劉表門下,而北方的袁紹和曹操此時已經掐起來了。蒯越私下越接觸劉備,越覺得此人是當今英雄,要是劉表一家不成氣候,倒是可以試試這位「皇叔」。
不曾想戰敗的劉玥親自找上門,並談攏了條件。只是自古以來,結盟就需要憑證,讓雙方都相信的姻親或是人質,光口頭上說說是沒用的,這點劉玥用血的教訓學會了。
蒯越原本的意思是讓劉玥帶一個男人回去,要是劉玥是男人,多半是送她一個自家旁支出身的小妾,可惜劉玥是女的,不過這也阻撓不了世家,當年光武帝劉秀還養了不少郎君呢,哪一個不是出身大家族,這就和皇帝納後宮來收攏人心沒區別。
蒯蔡挑選的這個晚輩是蔡家的旁系,拿正兒八經的繼承人去給劉玥做面首是不可能的,犧牲太大不說,還非常沒面子,但沒落的旁系就沒問題了。
但劉玥想了想,終究沒答應,卻又不想拒絕蒯氏和蔡氏。最後她提出收養一個蒯蔡兩族出身的孩子為義子,以示誠意。兩家立刻同意了,又從七彎八拐的親戚中挑出一家父母雙亡的,那孩子今年才兩歲多,沒了爹娘和老祖母生活在一起,生得倒是不錯,看起來也伶俐。
雙方做了一場戲,痛失愛女的劉玥意外見到沒了父母的小娃,一時心軟忍不住收養也是合情合理的,也不會引起劉表的懷疑。
只有一點不好,這老祖母雖還有一個女兒,但總歸是更偏愛小孫孫,實在捨不得。再者說人家孩子有祖母,總不好奪人所好。
劉玥倒想算了,讓蒯氏和蔡氏不必著急,他們什麼時候找到合適的人選,什麼時候再送去益州給她。然而卻不曾想到兩家下手那麼狠,等劉玥知道的時候,那個孩子的祖母已經「病故」了。這可是他們自己家族的媳婦啊!那老人嫁入蒯家已有幾十年,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未曾有一絲不好。
結果就為了討好劉玥,為了奪取人家的孫子,說殺就殺。只因為如果劉玥肯不計前嫌接納他們,總好過不知底細又不熟悉的劉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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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劉玥並沒有瞞著法正,後者知道後歎氣道:「明公有所不知,大家族之中的犧牲,在生死關頭連嫡系子孫都能放棄,何況是一個旁支的無用老嫗。」
「只苦了那個孩子。」劉玥歎道,「蒯氏昨日就把人送來了,又早早埋了老婦人,說是世家也太不講究了些。」
那老婦人膝下兒子媳婦都死了,一個女兒還是外嫁他鄉的,可不是沒人管她死活嗎?哪怕沒有停靈七日,也沒有人操持喪事,甚至都不讓對方孫子守靈,只草草埋下了事,又有誰會在意呢?
「罷了,我過幾日親自去給她上墳,讓她安心。」劉玥平靜道。
「明公仁德。」法正總是不吝嗇去誇劉玥。
那孩子之前的名字已經不作數,何況才一歲也沒大名,古時候人們在孩子三歲前都稱呼小名,也不序齒,以免幼兒夭折做無用功,這些沒到三歲就死了的孩子,連祖墳都當進不去,也沒有棺材,只隨意埋了當個孤魂野鬼。有時候現實就是那麼殘酷。@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孩子就只有一個小名叫「石頭」,當時人們相信取個賤名更好養活,君不見曹操小名叫阿瞞也叫吉利嗎?多麼充滿鄉土氣息的名字,一點都不適合曹老闆的畫風。
孩子年紀小不記事,哭鬧一陣要祖母後,慢慢地也就不記得了。劉玥身邊自然有乳母婢女照料養子,偶爾也會親自去看看,抱著哄一哄。
小石頭養得白白嫩嫩的,又聰明得很,在僕從引導下已經會看到劉玥叫「阿母」,見到劉表就叫「翁翁」,只是劉表並不怎麼喜歡他,很少來看望。
大約天下所有小孩子都和小動物一樣,有一種本能知道誰對他們好,誰會疼愛保護他們。沒多久小石頭就極為親近劉玥,拉著她的袖子就軟乎乎叫「阿母阿母」。劉玥看著那雙石榴籽般漆黑乾淨的眼睛,總忍不住想起自己掉了的女兒……
說來也可笑,當年她和孫策約定娃娃親,如今真的賠了他們孫家一個女兒。
小石頭的事情就這麼定了,劉玥祭拜完石頭的祖母,在墳前立下誓言好好對待孩子,將小石頭視若親子,忙完這些也該回益州了。
她臨走之前總算找到機會見了劉備一面,後者也總聽聞劉玥的名聲,兩人倒是第一次能見面。劉備生得敦厚儒雅,讓人看第一眼就覺得是個寬容有德的人,至於他到底厚不厚道就天知道了。
劉備也暗中打量著劉玥,這女娃生得自然豔麗無雙,眉間帶著一股英氣,卻不像通常年少出名的年輕人那般驕縱傲氣,反倒有和年齡不相符的沉靜。她不說話時也帶著淺笑,開口說話時聲音清楚乾淨,也沒什麼廢話,思路清晰又不會咄咄逼人。
倒真是個厲害的人物。
劉備和劉玥打了幾句官腔,又說到北方戰事,曹操和袁紹打得你死我活,對其他諸侯固然是個佔便宜的好時機,但可惜益州荊州之前那場大敗失了底氣,短時間無力再出兵了。劉備對此也心知肚明,只能感歎兩句,並表達了對曹賊深惡痛絕之意。
劉玥並未附和他,只說:「此戰未可料定,若二人中一人得勝,北方大定。」
見她不願多說,劉備也就沒繼續在這話題上說下去,兩人聊了一會兒各地的風土人情,又說到他兄弟幾個。劉玥不再像之前那樣垂涎人家的武將,只應和了幾句就打算離開。
回去後,法正問她劉備怎麼樣。
「當世英雄。」劉玥答道,「可惜,時不他與,身不由己。」
34有子劉維
告別劉備和劉表後, 劉玥帶著自己所剩無幾的兩千人馬, 也帶著甘寧和法正回到益州。走得時候雄心壯志,回來的時候堪稱灰溜溜。
在三國時代,一個主公能不能打勝仗, 很大程度上會影響那個地盤上的穩定,還有世家士族的支持。你要是經常大敗仗, 或者輸得連家都不認識……那你就有機會體會一下什麼叫「牆倒眾人推」了。
君不見強大如曹老闆在赤壁失利後,也被朝廷裡那些反對者找到機會彈劾?當然,曹操的解決方案是把這些人都宰了,可劉玥不能這麼做。
劉玥在外面吃敗仗的事情早就傳回益州。
等她回到益州牧府的時候,召集謀士武將把這段時間益州軍政內務的大事過一下時, 眾人臉色都比較凝重, 畢竟沒人打了敗仗還會高興的。
而主公一旦發火,誰也別想好過。
可劉玥偏偏像沒事人一樣,聽著賈詡荀攸彙報這一年來的事務,最後拍板處理了幾件大事後,對眾人說道:「諸位都知道,某在江東失利, 非但丟了廬江, 也失了壽春。」
幾位臣子都不說話了, 誰也不想觸劉玥的黴頭。
「此事皆是玥一人的錯,當年文和公達都勸我徐徐圖之, 可我偏偏不聽,才有了今日之禍。」劉玥對兩位謀士點頭道, 「兩位理應受賞,而我也該罰。」
「明公言重了,勝敗乃兵家常事。」荀攸說道,並不肯接受賞賜。
「五萬將士因我而死。」劉玥眼眸暗了暗,「昔日勾踐臥薪嚐膽,某當效法古人,著素服食素食以誡今日之敗。」
「此仇,必報。」她慢慢說道,鏗鏘有力。
送走了幾位謀臣武將,就只剩下了諸葛亮坐在身旁。劉玥懷孕的時候沒有隱瞞劉表,自然也會傳到諸葛亮耳朵裡,至於她流產的事情就更瞞不住了。
劉玥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院子裡幾處新芽冒頭,倒是一番欣欣向榮的好景色。過了好久之後,她才冷不丁說道:「大夫說是個女孩兒。」
諸葛亮沒有回應。
「三四個月,剛剛能診出是個女兒,落胎的時候只是疼,後來出血過多就昏了過去,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劉玥繼續說道:「她來的時候我沒發現,她走得時候也是。」@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鳳德。」諸葛亮喚了她一聲。
劉玥根本不理他,喃喃自語:「後來我問孝直和那個老大夫,他們說我不停流血,止都止不住,嚇得他們只顧著為我保命。死胎出不來,就硬生生用藥催下來,他們也來不及看是什麼,只就地埋了,然後帶著我繼續跑。」
「沒有墓碑,沒有棺材,甚至兵荒馬亂的都找不到埋在哪裡了……好像埋掉的只是一團普通血肉,但我知道不是,她曾經就在我肚子裡,就是那麼……活生生的生命。她還沒有看到外面的世界,就這麼離開了,她沒有機會叫我一聲阿母,也叫不了你一聲阿翁。」
「我不恨曹操,也不恨孫權和周瑜,易地而處我也不會放過敵人。」劉玥看著有一隻蜻蜓落在嫩芽上,一時間有些失神,卻下意識說道:「我只恨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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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得不是時候。」諸葛亮終於站起來,並且走過來了,「鳳德,你應當知道為什麼這天下女子千千萬,卻沒有幾個能當上主公。」
劉玥淒然一笑,回答道:「因為女子天生體弱,天生要養育後代,而在戰場上拼殺是養不下孩子的。我們女子從少時起到成為老嫗,人人都會來月事,人人都會生育,我們懷胎、養胎、照料自己的孩子,又還有什麼機會去爭奪天下?」
「誠然如此,你還是要爭?」諸葛亮問道。
「當然要爭,而且要爭得比男子更狠更絕更聰明。」劉玥淡漠道:「人這一生短暫,不過是滄海一粟,活成什麼樣都憑自己的心意。」
「你我都知道這天下從不屬於一家一人,漢室衰微,大廈將傾,天下姓袁姓曹姓劉都沒有關係,那又為什麼要去爭這個天下呢?若我當年甘心當一個宗族女子,如今早就嫁為人婦,生兒育女,憑我阿翁的身份,過得太平自在。」
「因為,我不服。」
亂世之中人如草芥,女子更是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就算憑藉劉表的身份過上太平日子又如何呢?難道讓她一輩子和蔡夫人一樣嗎?做一隻錦衣玉食的籠中鳥?眼睜睜看著百姓在戰火中掙扎,自己卻關起門來唱著春花秋月?
至少她做不到。
因為她不是亂世人,因為她曾經親眼看過一個更璀璨的世界,因為她曾體驗過自由與和平的感覺。她不僅是劉玥,更是關山月!
關山明月征戰苦,惟願太平滿人間。
太平人間不是靠做夢做出來的,而是靠雙手打出來的,自由平等也不是任何人施捨的,而是靠自己去爭去搶來的。她只有獲得了最高的權力,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才能在那個高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改變這個世界。
而這其中的種種複雜,都是諸葛亮不能明白的。他們之間差的不僅僅是性別,更是將近兩千年的思想和時光。因為諸葛亮從未看見過,這個世界最終可以變成什麼樣。
而為了那個目標,在未來她能犧牲的,不僅僅是這一個女兒。
她不會後悔,也不能後悔,這條路沒有回頭的機會。
然而失去女兒的痛苦,是夫妻兩個所共有的。諸葛亮並不是強求子嗣的那種人,但得到劉玥懷孕消息時,他也曾想過自己第一個孩子會是什麼樣,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是會像自己還是更像劉玥,他又該怎樣去養育她?
可還不等他多多回味一下這個好消息,噩耗就傳來。他甚至來不及體會喪子的痛苦,就更加為劉玥的安全揪心,直到他看到劉玥走進益州牧府。
還是當初那個模樣,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人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人終歸要長大,當他還是個孩子時,他站在自己父親和叔叔墓前時就明白了這點。而劉玥這一輩子太過順遂,她不明白你要得到點什麼,總要付出些什麼代價。
而爭奪天下的代價,無論是輸是贏,都是最慘重的。
就像劉玥並不怨恨曹操和周瑜一樣,諸葛亮也不會憤怒到失去理智。悲痛是一回事,但技不如人就無需多話,只等在益州休養生息,重整旗鼓再戰便是。畢竟,劉玥還沒輸,這盤棋還能扳回來。
一時間夫妻二人竟是無話,只任由那種相同的悲痛將兩人連接。
「我還是想給她取個名字,再豎一塊碑。」劉玥輕聲說道。
「好,那就叫她劉珍。」諸葛亮毫不猶豫地點頭,也不介意孩子和劉玥姓。
劉珍,你是阿翁和阿母,所遺失的珍寶。
對不起,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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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1年,那場決定北方勝負的被記入史書的「官渡之戰」終於畫上了句號。因為許攸的背叛,曹操燒了烏巢屯糧,而袁紹又因為不聽張郃建議,硬是不救烏巢去打曹操營寨,想要異想天開來一個「圍曹救烏」,結果烏巢果然沒保住。
袁紹剛愎自用,讓張郃覺得很絕望,最終也在陣前投降曹操。這一下子將局面完全扭轉過來,袁紹斷糧又失了大將,被曹操追著打,最後敗於倉亭。
第二年春末夏初,袁紹病死,臨死前將家業留給兩個兒子:袁尚和袁熙。偏偏袁紹這兩個兒子都不是成器的,非但沒有團結一心共抗曹操,反而開始兄弟鬩牆。
果然這種事情是有基因遺傳的嗎?
然而這事只和曹袁有關係,天下諸侯中益州荊州剛和江東打了一仗,大家各有損失而無力干涉官渡之戰。事後孫權和劉玥回想起來,也覺得曹操早就打著這個主意,才會這麼熱情地參與孫劉之戰,好處倒是都讓他占盡了。
連孫權背地裡都罵了一聲「老賊」。
袁紹雖然死了,但袁氏四世三公畢竟不好對付,曹操仍舊忙於收服北地,可見袁紹留下的基業有多厚,可惜兩個兒子一點都守不住,只便宜了曹操。
此後又過了一年多,劉玥又一次懷孕了,這次因為老老實實待在益州養胎,沒人敢去騷擾懷孕的主公,而身體狀況良好。小石頭已經四歲半了,心地純良又聰明,也很得諸葛亮喜歡,一年前取名劉緣,養在膝下。
劉玥身邊突然多了不少人,包括有經驗的婦人,一般情況下她從不違背對方的指示,捏著鼻子吃了不少燉爛的養胎食物,又被逼著不能走太快,她倒是都忍了。
懷孕總讓人精神不濟,尤其是月份大的時候。有時聽著彙報還會睡著,看她挺著那麼大個肚子,荀攸和賈詡都不敢來煩她,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都由謀士團商量著處理了,倒也挑不出毛病來。
龐統這兩年混得順風順水,被劉玥派去跟著甘寧搭檔去,並且有意讓甘甯訓練新的水軍,畢竟川蜀也有長江的分支,只是之前沒有機會而已。
而法正本來是過得不好的,畢竟哪怕劉玥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但誰會去怪主公,那就只能怪他了。但法正什麼人啊?那是人精中的人精,這兩年收斂不少,又出了不少好計謀,加上劉玥信任寵愛,過得也挺不錯,一路升官僅次於諸葛亮。
當然,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安撫益州世族的心,畢竟劉玥手下做到高位的益州本地人,也就那麼幾個而已。
為了信守幾年前的承諾,劉玥依舊穿著一身素服,也只是因為懷孕了才開始碰葷腥,平時不帶一點首飾配飾,連住的地方都當沒有古董擺件。
她對外只說要臥薪嚐膽,但連主公過得都如此樸素,手下敢大魚大肉,綾羅綢緞嗎?於是倒是從上到下開始盛行艱苦樸素的風格來,也是始料未及的。
「孫仲謀要打柴桑?」劉玥已經九個多月了,此刻懶洋洋地躺著不想動,因為嘴裡沒味道而熱衷於吃酸葡萄。
諸葛亮在樹下剝葡萄皮,這年頭葡萄是個稀罕物件,誰吃葡萄還吐葡萄皮的,但劉玥就是不喜歡葡萄皮的澀味。孕婦是老大,尤其懷孕的主公更加是老大,他只能一顆顆剝,但諸葛亮一向是有耐心的人,也不嫌煩。
「柴桑幾年前歸了劉荊州,後來一直由蔡將軍鎮守,蔡將軍素善水軍,怕是孫權討不了好。」諸葛亮平靜分析道。
「周瑜沒去?孫權自己帶人打?」劉玥奇道。
「據說是病了,之前廬江一戰中了流矢,大概一直沒好透,這些年隔幾個月就聽說他生病,真真假假的,若是周公瑾不親自帶兵,這仗未必能贏。」諸葛亮心想,蔡瑁可不是好對付的人,雖然蔡家愛找事惹麻煩,但打水戰還是要數蔡將軍。
「估摸著是熬不住了,人人都說江東有猛虎孫堅,小霸王孫策,可卻沒人誇過他孫權。」劉玥笑道,「他比我還小上兩歲。」
正說著這事,劉玥就突然覺得腹中一痛,她臉色瞬間變了,估計勾起了幾年前的噩夢,手指抓著床榻都發白。
諸葛亮看到這個還有什麼不明白,立刻放下葡萄讓準備好的人過來。他看著劉玥疼得臉色扭曲,卻硬生生咬牙忍著,只能急忙勸道:「鳳德勿慮,產房已經備下。」
劉玥八個月的時候,他們就連張仲景都請來了,然後張仲景又帶來了他一位叫做華佗的好友,兩個人被留在益州白吃白喝了一個多月,這會兒終於到了幹活的時候。
「劉益州安心,胎位正著呢。」華佗一搭脈就笑道,「產婆到了嗎?且備下參湯。」不過以劉玥的強壯程度來看,估計是用不到湯藥的。
果然,劉玥在裡面待了兩個時辰,一開始還忍著,後面就乾脆叫起來了,叫的諸葛亮臉色也不好看了,一盞茶的時間看了張仲景十來次,後者都只沖他擺擺手,示意無事。
這什麼……女人生孩子都這樣啊,兩個時辰還算短的呢。
嗯,劉益州真是身體好。
發動兩個時辰後,終於有嬰兒嘹亮的啼哭聲從房裡傳來,不多時產婆抱著一個布團團走出來,華佗和張仲景一個進去給劉玥搭脈,一個查看了新生兒情況。
「恭喜諸葛軍師,是位康健的小公子。」看看這小嗓門多亮堂!
諸葛亮再矜持也喜不勝收,可惜孩子不能吹風,給看了一眼又抱回房裡去了。華佗也從房間裡出來,他趕忙問劉玥的情況。
「劉益州有些脫力,不過無事。」這當大夫的總是為病人的喜事而歡喜,所謂醫者父母心不外如是,所以華佗笑眯眯的,給開了一副活血補血的藥,說是過幾天煎了給劉玥吃。
小公子自然有乳母照料,劉玥也有人看著,一時間這院子裡最多餘的大概就是軍師本人了。
諸葛亮覺得自己非但沒有存在感,而且還像個人形柱子一樣站著礙事。只能吩咐了幾句,無奈出門找好友和弟弟去了,順帶也把好消息帶出去,安一安益州某些人的心。
35北伐長安
孫權打柴桑這件事, 劉玥並不放在心上, 因為她知道前者是打不下來的。他花了兩年時間繼承江東基業平定人心,如今腳跟剛穩就想立下軍功,也不想想蔡瑁這兩年難道是吃乾飯嗎?
《孫子兵法》的《計篇》記載, 但凡大小戰爭都有五事、七計、十二術,孫子雲只要能掌握這個, 就能知道一場戰事的勝負。
就以「七計」為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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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孰有道?指的是為政者是否能安定民心,上下團結?這點孫權才剛剛做到,而剛得到柴桑兩年的蔡瑁採取休養生息的做法,城池雖小,內部卻沒有太大矛盾。
將孰有能?指的是派遣將領是否有能力, 所謂優秀的將領, 在孫子看來要達到智、信、仁、勇、嚴才行。這一次孫權親率大軍,論經驗遠比不過蔡瑁這個治軍嚴明的老手。
天地孰得?也就是是否得到恰當的天時地利?打柴桑是走水戰,柴桑地勢平坦並不容易防守,但蔡瑁經營兩年多的水寨,哪裡是說攻破就能攻破的?
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這幾條都是在問軍隊中是否能做到賞罰分明,法令通行, 以及士兵操練得當, 並且佔有人數和體力上的優勢?
而孫權自言引五萬水軍來戰, 但大家都知道古代人打仗喜歡虛報數字,當年曹操和袁紹打的時候, 袁紹還說自己有百萬雄師呢,結果……大家都知道的。劉玥心裡算了算, 覺得孫仲謀最多也就帶了一兩萬水軍,再加上一些步兵配合。
至於騎兵是不要肖想了,南方騎兵基本上都是麵團捏的。真正驍勇善戰的鐵騎只能出自遼闊的北方平原,那裡凜冽西北風、刀子般烈酒和高駿肥壯的寶馬才養得出嗜血騎兵。
三國時期最強大的騎兵,曾經屬於董卓,後來屬於呂布,所以呂布強盛時期,就連曹老闆都要退避三分,不與他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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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蔡瑁又有多少人呢?諸葛亮猜測大概也是一兩萬人,其中包括一半的後勤供給。而從江東和荊州兵線補給是差不多長的,而劉表運糧是順著長江而下,借助水勢則快,而江東要補給到柴桑則要逆流,全靠船帆借風力和人工發力。
這一來又占了地利的劣勢。
所以諸葛亮和劉玥討論下來的結果是,這一戰孫權敗多勝少,劉表自然能應付,不需要益州費心。倒是孫權輸了後,可以江東短時間內需要調整的機會,從漢中發兵北伐。
漢中之上就是長安,但長安在西面,並不是曹操的大本營,當年也是郭汜等人部下送給曹操的。後者派大將鎮守,自己卻不在這邊晃,而且他正忙著吞下袁紹地盤呢,這時候再要抽身西進就不容易了。
這個決定很快被益州謀士團認可,劉玥倒也不急,暗中調配人手,只稱是練兵。她這兩年來靠這個藉口搞了幾次所謂的「演習」,一開始還會讓曹操戒備,後來三四次一弄,他就不怎麼在意了。
憑著藉口將兵甲供給都準備著,當明面上所有人都在關注曹操平定冀州與青州,孫權攻打柴桑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劉玥舉重若輕地在預備下一場「盛宴」,而這一次,她有足夠的耐心。
「叫阿母。」劉玥抱著八個月大的小團子,拿出一根手指在兒子面前晃動,小孩兒這時候視力還沒完全發育好,模模糊糊看到有東西晃,就伸手去抓。
每次當兒子就要抓到的時候,劉玥就突然移開。然後當懵逼的小團子失去興趣後,又把手指拿到他面前晃悠,如此反復幾次,小傢伙竟然也不覺得膩。
「小年才多大,哪裡會開口說話。」黃月英笑著走過來,忍不住去看劉玥懷裡軟糯白嫩的小團子,這孩子生得極為漂亮,簡直集合了諸葛亮和劉玥長相的所有優點。
這眉眼像極了他父親,挺直小鼻樑和帶笑小嘴卻像他母親。小傢伙胎髮烏亮,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清澈純淨,又是難得怎麼招惹都不哭的好脾氣。
兒子沒到三歲不能取名,但劉玥叫他「小年」,讓人總以為這娃娃是小年那天生的,結果劉玥只是希望「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而已。
反正小名大部分都是黑歷史,像劉玥小名叫「嬋娟」那麼好聽的,絕對是要感謝有文化有品位的劉表,你看看人家曹操多倒楣,許攸還敢當眾喊他「曹阿瞞」。
試想一下,如果小團子將來一統天下了,有人當著大臣們上朝的時候,管他喊「劉小年」,這種憋悶羞恥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名這種東西,註定只有爸媽長輩才能喊!
「現在教他學,將來能開口了就會直接喊『阿母』了。」劉玥笑道,忍不住蹭了蹭兒子嬌嫩的小臉,後者仰頭咯咯笑起來,軟乎乎的小手碰觸她的下巴,讓做母親的心都化了。
「這倒也是,大約是夫君常逗她說話的緣故,絮柳開口比旁的親戚孩子都要早幾個月。」黃月英點頭贊同,她和王粲幾年前生了一個女兒,小名絮柳,也是活潑聰明。
「你家絮柳比小年大兩歲,不如我們做個娃娃親?」劉玥開玩笑道。
黃月英立刻婉拒道:「絮柳像我,總之不是個美人。到時候小年娶妻,新婚之夜發現自己倒比妻子更好看,豈不是失望?」
劉玥哈哈大笑,道:「哪有做阿母說女兒不好看的。再說娶妻要娶賢,這小子將來敢就看人家女子一張臉,我可不認這樣的兒子。」
黃月英只是個找個婉轉的藉口拒絕而已,就像劉玥說的,好不好看不是關鍵,而是兩家身份不對等。當年她和劉玥年少相識是親戚也是朋友,但現在劉玥是南武侯益州牧,將來不出岔子,小年起碼也是一方諸侯。
再說給諸侯當正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還要考慮外戚的問題。
劉玥只是開個玩笑,孩子們還小,不至於那麼早考慮擇妻。嬰孩容易疲倦,此刻打著哈欠就不管不顧地把頭往劉玥懷裡一搭,很快就睡得香甜。
「真是羡慕他想睡就睡的能力。」劉玥哭笑不得,下意識將兒子摟緊,生怕他睡著後著涼,又給僕從婢女一個眼色,讓乳母將小年抱去房內睡。
「什麼時辰了,月英?」劉玥問道。
黃月英回答道:「人已經都齊了。」
「好。」劉玥理了理被小年弄亂的衣襟,然後才往議事廳走去。
荊州傳來消息,蔡瑁在柴桑大破孫權,砍敵首數千,繳得武器輜重無數。孫權大敗而逃,周瑜在病中強撐起身子,親自帶兵來接應,蔡瑁不敢追擊已經折返。
劉玥撫了撫袖子,點頭道:「諸位想必已知柴桑之戰。」
眾人稱是,廳中除了近乎所有的謀臣外,甘甯、張繡甚至還有黃忠都在席上。劉玥坐在主位,看不出面色,而諸葛亮陪在左下,荀攸在右下,都神態平靜。
「大軍可皆已備下?」劉玥沉聲問道。
「回明公,大軍即刻便可開拔啟程。」荀攸回道。
「物資糧草可都齊備?」劉玥又問。
「回明公,自秋收起就準備糧草輜重和武器兵甲,足夠北伐所需。」這次回答的是賈詡。
「諸位對北伐曹操可還有異議?」劉玥最後問道。
「曹操狹天子以令諸侯,早有不臣之心,明公自當替天討之。民心所向,莫敢不從,可以一戰。」諸葛亮朗聲道,和劉玥交換了一個眼神。
劉玥掃視群臣,抬眸慢慢道——
「命張繡、甘甯為先鋒軍,黃忠親率大軍四萬,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龐統為副軍師北伐曹操,命張魯自漢中出兵兩萬,攻取長安,以奪關中隴西。」
「喏。」這是文官。
「得令。」這是武官。
沒錯,這一次劉玥並不親自帶兵,甚至不會離開益州。正如賈詡和她說的那樣,她手下文臣武將都是人中龍鳳,有時候,明公要對他們有更多的信心。
給群臣施展的空間,也給他們立功的機會。
「我就在此處為諸君淺埋祝捷酒,待君歸來同飲千杯。」劉玥舉起案上的酒杯,眾人紛紛相隨,「請!」
酒入喉,化為一股豪氣,也是暗中反復沉澱兩年的等待。
君且看此劍之利,寒光震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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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玥本來就假借「練兵」的名義將大軍集結在漢中附近,幾萬人馬不出兩日就到了漢中,而張繡帶著騎兵更是快馬一日,找到張魯,向他傳達了劉玥的命令。
之前北伐的事情,徐庶也和他說過,所以張魯早就準備好了軍隊物資。他在漢中根基深厚,又深得民心,倒也小心沒傳出風聲讓曹操聽見。
先鋒軍和漢中軍會合,張繡說道:「諸葛軍師令我等先行突襲曹軍,守城的正是那曹洪。黃將軍兩日後便到。」
「我等出奇兵,以有心攻無意,首戰至關重要。從漢中去長安到處是崇山峻嶺,只有兩條路可走,順漢水走到武都郡從祁山出,從漢中郡發兵走斜穀更近一些。」張魯問徐庶和張繡道,「該從何處發兵?」
「諸葛軍師命從斜穀出兵。」張繡答道。
「斜谷常有曹軍探子,恐打草驚蛇。」是的,曹洪估計派人專門盯著那兒呢。
「明公之意是偷襲,便不能從斜穀出兵。將軍,我常聽聞還有一處小道,名曰子午谷,道路狹小險惡,毒蟲蛇蟻眾多,終年無人問津。」徐庶說道,「可讓張將軍帶五千騎兵先行。」
張魯皺眉:「這條路我也知道,只有幾個當地獵戶才走,但道路曲折崎嶇,不適宜行軍,若遇到大雨山洪就是被圍困至死。況且只有五千奇兵,哪怕是突襲也奈何不得曹洪,長安守軍一萬多人,又有城堅之險,若久攻不下,曹軍來援,張將軍危矣。」
「曹操在關內和隴西兵少,他又帶大軍去平定冀州和青州,再加上他在許都留守的兵卒和用來防備江東的兵力,他手上不會再有太多人。」徐庶堅持道:「援軍不足為慮,若是子午穀被堵,大軍仍可從斜穀出,如今又非雨季……」
打仗哪有不冒風險的,而且徐庶說的沒錯,曹操手裡撐死能有多少兵,大部分帶去打北方了,留一部分在許都守家,還有一部分來防備江東和荊州。就算曹洪守住了長安,要等到援兵也不是兩三日的事情,那時候黃將軍早就到了。
「這……可諸葛軍師的命令。」張魯遲疑道,他一向是比較謹慎的人。
相比之下,張繡和徐庶就大膽得多,兩人一合計道:「張將軍只帶五千精騎兵,將軍您還從遵照軍師命令從斜穀出兵。」
喂喂,軍令還有打折扣的啊?!
然而兩對一張魯完敗,他本來也是比較溫和的人,這幾年徐庶在他身邊出過不少計謀,所以對這位主公派來的謀臣十分信任,於是就這麼答應了。
等到諸葛亮收到消息,說張繡帶著五千奇兵從子午穀發兵了,他臉色都有些發青。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就是說要讓將軍們根據戰場情況自行判斷,調整政策。所以,諸葛亮最終也沒說什麼,只和黃忠商議讓大軍加快前進。
務必要及時趕到斜谷,以支援張魯和張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