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01]
『新生』
840年
總有人在這種本該活的生不如死的地下街裡卻混的如魚得水。除了那群靠著立體機動裝置搶劫的混混之外——大概也就只有地下街最繁華的妓院裡的老鴇們了。
「當初那個叫做奧蘭比婭的姑娘本是有著大好的前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懷了身子還死都不肯拿掉那個孽障……結果到最後落得一個疾病纏身活活餓死的結局。嘖嘖，姑娘們，我想想都不過是心疼那些年在她身上花的銀子。」右手拿著煙斗漫不經心地將它送進嘴裡吐了一口氣的老鴇——瑟芙拉這麼對著眼前那群鶯鶯燕燕說著。
當然，瑟芙拉和她剛剛口中的那位「奧蘭比婭」一樣，都不是她們的真名。
妓|女們喜歡給自己去一個響亮而又悅耳的「藝名」無可厚非。因為如果有客人願意來這些煙花之地，那麼他們所期望的接待自己的姑娘們，最好是有著「鮮花」「露水」「蝴蝶」一般美好的名字，而不願張口閉口都是些「裁縫」「農民」之類的。
瑟芙拉聽著底下一陣騷動，皺了皺她的娥媚將右手的煙斗掐滅。她緩緩抬頭平視前方，只見幾位人型大漢扛著幾大捆麻袋子一臉兇神惡煞地走進了她的大門。下一秒便是「砰！」的一聲巨響，是他們手中的東西摔到地板上的聲音。
「皇后，你要的貨物我已經帶過來了。還是老規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瑟芙拉微微撇了撇嘴角，用魅惑的語氣答道：「我怎麼記得還有一條老規矩：交錢之前要先驗貨呢？放心吧，要是我滿意，那些報酬定是少不了你們的。」
被人成為「皇后」的瑟芙拉，自然不是什麼真的皇后。但身為妓院裡最後資歷的老鴇，「皇后」這個外號冠加在她身上倒也不算委屈了她。而至於他們口中的「貨物」實則並非貨物，說白了講：其實是被誘拐進妓院裡的孤兒。
所以自然而然的，眼前這位大漢自然也不是什麼善類——一位靠誘拐兒童填飽肚子的人販子。
在地下街這種黑暗、混沌、黑白顛倒的地方，即使有處女被騙入妓院墮入風塵，也不會真的有人閑著沒事替這些卑賤的生命申冤。可笑的是，明明是這樣罪惡的行為，身為老鴇的瑟芙拉做這行卻做的風生水起。
今日的人販子身上倒沒有往常的那股子暴躁的氣息，反而順著瑟芙拉的意思解開了麻袋子。他信心滿滿地看向瑟芙拉，一張泛滿了油光的臉頰也因為他的這種自信變得紅潤了起來。
「你自己親自過來看吧，她可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瑟芙拉聽後正欲說些什麼嘲諷的話語，但當麻袋裡的「貨物」蠕動著爬出來時，瑟芙拉終於看清楚了她的樣子——即便是在風塵之地流連了多年的瑟芙拉也不禁有些微微咋舌。
因為……就今天的這個「貨物」而言，的確擔當得起最漂亮這個稱號。
一頭如絲綢般柔順的棕褐色及腰長髮，一雙如同湖水般幽藍靜謐的瞳孔，精緻而又深邃的五官，雪白得無可挑剔的肌膚。就外表而言，本身就是萬里挑一的美人。
但真正讓瑟芙拉感到震撼的並不僅僅只是她美麗的外表而已。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所散發的那一股有一些病弱的惹人憐愛的氣質，和雙眸中透露而出的楚楚可憐的目光，實在是難以讓人的內心不因眼前的這位少女而泛起幾絲漣漪。
「你們做的很好。」瑟芙拉滿意地笑了。
『湮沒』
身上仍舊摻雜著汗水和灰塵的骯髒氣味，髮絲也因為好幾日沒有梳洗而有些打結。此時此刻的奧菲莉婭在經歷完家族滿門抄斬這樣的事情之後，也早已將自己往日那種嬌氣的習慣拋於腦後。
妓院裡的姑娘們都說這位新來的尤物雖然惹人喜愛，但就像是個沒有生氣的瓷制玩偶似的。幽藍色的眼睛只是直勾勾的望著前方，她們並不能從她的眼中讀出任何感情。
「快去洗澡吧。」一位身穿鑲有鵝黃色蕾絲花邊衣裙的少女低頭看向那位新來的孩子，好心地對她說道：「這個時候客人還沒有來，等會有人來了就會忙不過來了。」
「伊芙琳你還真有閒心思管她啊。」不知道又是從什麼方位冒出來的聲音，奧菲莉婭條件反射性地抬起頭來，只見另一位身材較為豐腴年齡較為年長的女子帶著幾分戲謔的語氣對那位名為伊芙琳的少女說道：「聽瑟芙拉說……人家可還是處女呢。跟我們這些骯髒的娼妓可不同。你這個時候忙著好心，就不怕她搶了你的生意？」
「萊西，不是人人都像你那般勢利的！」伊芙琳顯然被萊西的話刺激得有幾分不高興，拉起奧菲莉婭的手就往房間外走去。
奧菲莉婭面對伊芙琳這般強硬的態度，卻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意思。不知道為何，這位名為伊芙琳的比她年長了幾歲的妓|女，反倒有一些她曾經的家族親戚們的影子。
瑟芙拉在將奧菲莉婭收入妓院之後，並沒有像對其他姑娘們那樣急著給她們取名字——反而選擇保存了奧菲莉婭的原名。
「這名字還稱得上雅觀。」這是瑟芙拉給予奧菲莉婭的理由，然而奧菲莉婭也沒有任何發聲的權利。她只能選擇微微垂睫，沉默著任由這位名叫瑟芙拉的老鴇擺佈。
瑟芙拉沒有去探知奧菲莉婭的全名，也顯然並沒有一絲半毫的興趣去瞭解。對於瑟芙拉而言，自己手下的姑娘們只要年輕漂亮討人喜歡，能夠給她帶來源源不斷的金錢就夠了。
——至於她們從前是個什麼身份，她並沒有那個時間去關心。
奧菲莉婭今年14歲了，雖不是什麼成熟的姑娘但也算得上對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有著較為淺薄的瞭解。既然瑟芙拉沒有問起，她自然也不會蠢到主動提及那個她曾經無比驕傲但如今卻可以致她於死地的名字——
奧菲莉婭·雷伊斯。
[02]
『夢靨』
「滴答、滴答。」
奧菲莉婭聽到這種熟悉而又詭異的聲響再次在耳畔間回蕩，不由得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肩膀，再一次將自己瘦小的身軀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企圖以這種方式讓自己感受到那原本根本就不存在的安全感。
「滴答、滴答——」
詭異的聲響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恐懼一般，對她窮追不捨，聲音愈來愈大。下一秒奧菲莉婭感覺得到頭頂上傳來的巨大疼痛，她本能地想要掙扎，一抬頭便迎上了那人陰冷的充滿殺意的目光。
「這就是王的最後一個孩子了嗎？殺了她吧。」
就仿佛像是在對一頭牲畜在進行最後的裁決，那人不帶任何感情的將手中的匕首朝她狠狠刺去。
「啊啊啊——」
奧菲莉婭感覺自己的喉嚨就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灼燒著一般，驅使著她奮力地嘶吼出來。
「奧莉，奧莉，你沒事吧？」
但是下一秒等奧菲莉婭真正地睜開了雙目，看到的卻只是伊芙琳清秀的臉龐，正一臉擔憂地打量著她。
「又做噩夢了嗎？需要喝水嗎？」
伊芙琳問完，便很好心地將手中的水壺遞給了奧菲莉婭。奧菲莉婭吃力地接過來之後，張開了嘴巴對著壺嘴貪婪地吮吸著。
得救了……
明明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了，可是這樣的噩夢卻如同鬼魅一般纏繞在她入睡的每一個夜晚，揮之不去。
「今天早上的報紙，上面說下午會有新王的登基儀式哦。」伊芙琳拿著手中的報紙，在餐桌上一臉興奮地對眾人說道。
「得了吧伊芙琳，誰坐上那個倒楣催的位置跟咱們有什麼關係？你要是有那個閒心思研究這些有的沒的，倒不如把提升一下你那糟糕的吹簫技術。」說完便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一旁的奧菲莉婭低頭沉默著，自顧自地喝著自己的蘑菇湯，並沒有發表任何多餘的意見。
新王登基，舊王疾病突發而死。
這樣的消息在地下街內妓院裡的姑娘們聽起來不過只是一些好笑用來打發時間的話題而已。但是對於奧菲莉婭來說，關於這個事情的一字一句都牽動著她心臟的跳動。
報紙上所說：舊王意外死亡，他的大兒子和小女兒因為和父王染上相同的疾病而去見了上帝。舊王臨終前將自己的王位過繼給了他的親弟弟——也就是新的雷伊斯國王。
但是奧菲莉婭心知肚明——事實並非如此，並且與之相距甚遠。
那個血腥的夜晚，她親眼目睹了父親和哥哥被人無情地殺害。就在他們滿宮殿地尋找著那個失蹤的小女兒的身影時，因為被壓在了屍體堆下而被誤認為死亡了的奧菲莉婭福大命大地逃過了這一劫。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那骯髒令人作嘔的下水道中爬了出來，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就被人販子所綁架而被丟進了這家妓院裡。但是奧菲莉婭知道，若想要活下去，雷伊斯這個姓氏她便永生不能再提及。
一夜之間從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王女淪為地下街最讓人輕賤的妓|女，如此懸殊的身份轉變也讓奧菲莉婭的內心感到了無比的諷刺。
『飄渺』
從前奧菲莉婭還在王宮裡生活的時候，就有專門的老師來交給奧菲莉婭關於「房事」的專業知識。奧菲莉婭還是王女的時候也沒有來月事，也就是說她在來到這個妓院之前都還只是一個尚未開/苞的小女孩而已。
瑟芙拉有時候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奧菲莉婭的房間裡，還會帶著奇怪的目光抓起她的幾縷秀髮放在鼻尖旁仔細地聞嗅著。奧菲莉婭雖不懂她的用意，但內心總是對這位老鴇感到恐懼。
既然來到了這裡，那麼接客一定是遲早的事情。奧菲莉婭雖然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但從小受到的就是高等教育的她對於自己淪落成為風塵女子這件事情還是感到難以接受。
「果然是處女的香氣啊……只有純潔的女孩兒才有的味道。」瑟芙拉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這樣一句話，聽得奧菲莉婭本能地冒出了一身冷汗。
瑟芙拉雙手緊緊握住了奧菲莉婭的雙肩，將她那精緻的臉龐對上了面前的平光鏡。面對著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奧菲莉婭只感覺倒影中的人雙目空洞，就仿佛給人奪去了靈魂一般。
「你的初夜一定會賣個好價錢的。」瑟芙拉這樣對奧菲莉婭說著，「說起來……你還沒有來，那個吧？」
奧菲莉婭一聽，連忙明白過來她所指的事物是什麼。她沒有打算說謊，便只好紅著臉頰低下了頭。隨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瑟芙拉見她如此，不由得默了半晌。如果她還沒有來月事，便還沒有接客的資格。眼前的少女看樣子不過是豆蔻年華，正是嫩的可以掐出水來的年紀，況且她生了這麼一張攝人心魄的臉，如果不加以好好利用瑟芙拉自己都要覺得心疼。
「沒事，不急。」瑟芙拉說出了一句違心的話，還裝出了一副老好人的樣子輕輕撫摸著奧菲莉婭的後背，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對她說著：「沒有來月事也好，這段時間就跟著她們多學點知識。等真正到了那個時候也不會過於慌張不知所措。總而言之……我很看好你，你可以成為帶領我們走向光明的那個人。」
奧菲莉婭聽後，則是懷揣著複雜的心情死死地咬著下唇。
如果此時此刻有任何辦法可以讓她這輩子都不來月事的話，她犧牲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見紅』
睡夢中不知為何混雜了一種陌生的腥臭味，下/體仿佛有陣陣暖流流過，她微微腫脹的胸部讓她無法安穩地入睡。奧菲莉婭已經14歲了，各方面都已經到了發育的年齡，況且從前身為養尊處優的王女，她的發育也比同齡女孩要更早些。
「啊——」
身邊的尖叫聲劃破了伊芙琳原本靜謐的夜晚。伊芙琳有些吃力的揉了揉眼睛，開口問道：「怎麼了奧莉？又做噩夢了嗎？」
「不，不是……」奧菲莉婭的聲音聽起來驚恐至極，就好像被人用匕首威脅著要奪去她性命一般。「伊芙琳，我該怎麼辦？這個樣子我該怎麼辦？現在要怎麼做才好……拿水洗掉嗎，還是……」
等伊芙琳的視線靠著幽暗的燭火恢復過來時，面對著床鋪上那暗紅的血跡，伊芙琳霎時有些傻眼。身為過來人的伊芙琳不可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奧菲莉婭來了月事——便意味著她從這次月事結束之後就真正地要成為一名娼妓了。
伊芙琳不是不明白奧菲莉婭的不情願，因為她自己也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低頭看著奧菲莉婭顫抖著的手臂和她那舉足無措的神情，伊芙琳有些不忍。
「我們拿什麼東西蓋住，快！或者拿一把匕首把這一塊削掉……」伊芙琳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卻只聽一陣詭異的腳步聲朝她們這個方向接近。伊芙琳抬頭，巨大的不安也在這一瞬間突然襲來。
「你還想幫著她瞞住瑟芙拉嗎？」萊西雙手叉著腰，用輕蔑的目光審視著此時此刻狼狽至極的奧菲莉婭和伊芙琳，「我真該恭喜你們，很快瑟芙拉就會因為這個事情而高興得不知所以了。而至於奧菲莉婭，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選擇利用自身的優勢去討好那些該討好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窩囊地躲躲藏藏。」
「你會高興的，我親愛的奧菲莉婭。」
「因為過不了幾天，外面的那些蠢貨就會為了你的初夜搶的不可開交。而你也能過因此大敲他們一杠。」
萊西的話在奧菲莉婭聽來就猶如鋒利的刀刃，將她的心口劃得千瘡百孔。
[03]
『妄想』
「其實根本無須害怕的哦。」
眼前有著一頭鉑金色長卷髮的妙齡少女微眯起她那雙銀色的漂亮瞳眸，忽的，她伸出了自己的纖纖玉指輕輕地挑起了奧菲莉婭的下巴。
「這種事情……是人之常情呀。」櫻桃紅色的唇瓣一張一合著，聲音如同清脆的銀鈴所發出的聲響般動聽。
「所以，如果有客人要求你的話，你只要竭盡全力地去取悅他就好了。」
伊芙琳說完這話之後，又愜意地一頭倒在了床褥之中。
奧菲莉婭下意識地撫摸著剛才被伊芙琳觸碰過的肌膚，她能夠感覺得到那一塊地方因為害羞而有些微微發燙。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做。」
奧菲莉婭開口了，一雙幽藍色的眼珠子正泛著惹人憐愛的波光，「……其實我，很害怕。」
「沒事沒事。」
伊芙琳笑著安慰她道：「你漸漸就會習慣了。而且你想啊……只用躺著就有金幣源源不斷地滾進錢袋子裡，大概也就有幹勁去工作了吧。」
有些諷刺的是，這些妓院裡的姑娘們能夠光明正大地稱她們的所做所為為——工作。
但在奧菲莉婭看來，她雖然懼怕著這種自己從未涉足過的「工作」，但平心而論卻沒有半分鄙夷之情。這也許是曾經的她想破腦袋也無法理解的現象了吧？
這裡的姑娘們雖然身處風塵，但奧菲莉婭發覺她們無一不有著莫大發苦衷。
伊芙琳想要靠著自己買麵包或者打雜一類的微薄收入養活家裡四口弟弟妹妹——那是絕不可能的。就包括每日對奧菲莉婭惡語相向，尖酸刻薄的萊西——也是為了養活她的私生女。
「為什麼不把她接來這裡呢？這樣的話萊西小姐也能夠更好的照顧她不是嗎？」有一天吃早餐的時候，單純的奧菲莉婭居然就這麼發問了。
「哎呀呀——你瞧瞧這個蠢丫頭——」
萊西的眼睛因為臉上有些輕蔑的笑容而眯成了一條細小的縫隙，奧菲莉婭覺得那縫隙只要再小一點——就快要看不見了。
「你難道希望我的孩子將來也和你一樣嗎？妓院的孩子不是任何人的孩子，她本身就沒有父親。因此我也不希望她將來生下一堆沒有父親的孩子。」
萊西說的都是實話，卻生生地刺痛了奧菲莉婭的心。
「萊西，你少說兩句吧。」
伊芙琳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對於這位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好些日子的小妹妹，伊芙琳知道她沒有什麼壞心思。
伊芙琳同時也清清楚楚地明白……這個小姑娘有多不情願和她們做著同樣的事情。
——但儘管如此，她卻仍然沒有半分抱怨。
『破瓜』
最終瑟芙拉還是以五十枚金幣的價格把奧菲莉婭的處子之身給賣了。
「瑟芙拉小姐。」眼前的小倌有些緊張地抬了抬眼皮子，得到了瑟芙拉允許之後遂湊上前去和她耳語著什麼。
「這個菲力浦斯公爵……給出的價格是剛剛最高價的兩倍。瑟芙拉小姐以為如何？」
瑟芙拉聽後笑得合不攏嘴，菲力浦斯公爵在富人區是出了名的荒淫無度。但這都不要緊——因為他能夠給瑟芙拉，給這間房子裡的姑娘們帶來她們所需要的財富，這便足夠了。
「成交吧。」瑟芙拉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就如此決定了奧菲莉婭的命運。
「伊芙琳……你知道那位菲力浦斯公爵是一位怎樣的人嗎？」晚上得知自己已經被賣出去之後的奧菲莉婭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幾乎是出乎伊芙琳，不甚至是她自己的意料之外的。
一向健談，活潑開朗的伊芙琳卻在此時沉默了。只是低著頭緩緩替奧菲莉婭梳理著長髮。
「我只知道……他很喜歡處女。」
這是伊芙琳的回答，卻聽得奧菲莉婭出了一身冷汗。
奧菲莉婭幼時所接觸的教育——教導女眷要恪守讀書，尊重貞潔。身為貴族後裔，成為一名溫文爾雅、多才多藝的淑女，本是一件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事情。
雖然奧菲莉婭自己也並不懂得，所謂的貞潔究竟有多重要。只是曾經聽表姐妹聊起過——女孩的初夜一定要給最愛的人。
但是貴族之女，初夜必定都是留給將來的丈夫的。奧菲莉婭聽到這裡的時候卻開始和其他人不同，她開始納悶——難道將來和自己結下姻緣的人，就一定是自己最愛的人嗎？
但顯然這些，如今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她早已不具備自己選擇的資格，如今她的性命只如草芥和螻蟻一般可以讓任何人隨心所欲地踐踏。
「……那個，伊芙琳姐姐。」奧菲莉婭的內心還是個好奇的姑娘，所以她再一次開口詢問了，「你記得你的初夜嗎？」
「從前我的姐姐們告訴我……女孩子這輩子都會記得和自己度過初夜的那個人。因此一定要將初夜留給最愛的人。」
「你是這麼想的嗎？」絲絲苦笑從伊芙琳的嘴角蔓延而開，「可是留在這裡的姑娘們，大多數人的初夜都是身不由己的。至於我的初夜……我只記得那個猥瑣的中年男子將我粗暴地壓在牆角，沒有任何快樂和享受而言，那一次的經歷對我來說是一生的夢靨。」
伊芙琳說到這裡卻莫名有些不忍，面對著這位可能要重蹈自己覆轍的後輩——她只感覺所有的情緒雖然一股腦湧了上來，卻仍舊如鯁在喉。
菲力浦斯公爵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也許由於常年的錦衣玉食的生活，讓他原本應該挺拔的身軀變得團滾發福起來。他的面上泛著讓人反胃的油光，一口牙齒中襄有不少金色的假牙。因為身材的緣故，他身上那件襯衫似乎都無法扣緊，扣子儼然有一副隨時要掉落的趨勢。
奧菲莉婭不得不承認，見到菲力浦斯公爵的那一刹那她打從心底裡地開始抗拒了。
但是瑟芙拉顯然不會讓她如願，經過洗漱之後她就被推進了妓院一間高級的「套房」，被要求乖乖躺在床上等到菲力浦斯公爵的到來。
奧菲莉婭的內心是恐懼的，然而這種恐懼並不能幫助她擺脫這種困境。喝得渾身酒氣的菲力浦斯公爵跌跌撞撞地進了房間，關門前還大聲地對外面吼著：「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許開門——今天我要徹底盡興為止——」
聽到這句話的奧菲莉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菲力浦斯公爵緩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中充滿了猥瑣與下流的情緒。他伸出舌頭意味深長地舔了舔嘴角，眯起雙眼看著奧菲莉婭。
「瑟芙拉說你是個絕世美人兒……果然沒騙我。我那些金幣也不算白花了。」
話音剛落他全身的重量都壓了上來，奧菲莉婭只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男人的雙手在她全身漫無目的地遊走著，還時不時將她身上的襯衫的衣扣一枚一枚地解開。漸漸地，她雪白無暇的肌膚便全然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男人笑容的猥瑣又因此加深了幾分。
奧菲莉婭此時此刻只感覺眼眶中被絕望的淚水充盈著，可她如今就連委屈地放聲大哭的機會都沒有。
男人腰帶解開的金屬碰撞聲在這樣的空氣中變得異常明顯，他急躁而又粗暴地分開她的雙腿，急不可耐地想要將自己的欲望盡數送進她的身體。
「啊——」奧菲莉婭這一次終於沒有忍住，伴隨著口腔化開了陣陣帶有鐵銹的腥味兒，她的淚珠在臉頰上止不住地開始滑落。
「該死……」
就這麼僵持了不知多久，奧菲莉婭感覺自己的下/身已經開始酸麻不堪，但是菲力浦斯公爵顯然沒有盡興。
「這個該死的婊/子是性冷淡嗎！」菲力浦斯公爵嘴裡狠狠地罵著：「根本就進不去！這簡直是我操的最不爽的一個妓/女……就連我家裡那人老珠黃的老婆都比你強！」
可是奧菲莉婭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麻木了，她沒有心情去理會菲力浦斯公爵嘴裡所說的話語是什麼意思。
好痛苦……就仿佛躺在滾燙的沸水中任由自己死去一般，奧菲莉婭全身都沉浸在莫大的絕望之中。
忽然間，原本靜默的空氣被「砰砰砰」的幾聲巨響猛地打破。伴隨而來的，則是稀稀拉拉的玻璃碎片落地的聲音。
奧菲莉婭聽見動靜，不由得吃力地睜開了雙目，濃密的眼睫上覆蓋了厚重的淚水，以至於她無法完整地看清眼前的景象。
但是隱隱約約的，可以辨別出來的，是窗外跳入了一個可以成為瘦小的身影。但儘管如此，他的背影卻沒有給人絲毫的弱勢的感覺——相反的，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強勢。
「終於找到你了啊……富人區裡的豬玀。」
奧菲莉婭聽見那個男人開口了，他的嗓音低沉而冷漠，若是平常來說這絕對稱不上是什麼具有吸引力的嗓音。可對於如今的奧菲莉婭而言——
這個男人的嗓音卻如同天籟一般，能夠將她從這深淵中救贖。
[04]
『救贖』
陌生男人的話語冰冷而又決絕，菲力浦斯公爵一聽到來者的嗓音，嚇得立馬從床鋪上滾了下來，連襯衣都還來不及披到身上。
菲力浦斯的牙根打顫，他沒有想到利威爾居然找他找到了這種地方。菲力浦斯先前想靠收取出入大門的費用，壓榨地下街裡的這些貧民以牟取暴利。原本只是抱著賺錢這種念頭的他卻因此惹上了利威爾。
利威爾對於這種規定自然是反對的，而且順帶著反對的，不僅僅是他一人而已——很有可能連帶著他手下的所有人一起將菲力浦斯打的個頭破血流。
菲力浦斯自然是貪生怕死的，在聽聞利威爾對他的殺意之後，便加派了下手去解決掉利威爾，以免後患無窮。與此同時，為了保證暗殺品質的他，還給了殺手一大筆黃金。
但如此看來……他們果然是失敗了嗎。
只有死路一條了啊。
「利，利威爾……」菲力浦斯匍匐在地，卑微不已，「之前的事情都是誤會……那些殺手一定是想加害我的人誣陷在我的頭上的……利威爾先生，我，我的性命任你處置，所以請放過我吧……」
如今赤身裸體的奧菲莉婭靜靜地躺在床上，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地上的菲力浦斯，他如今的狀態又將他在她心中的猥瑣形象加深了幾分。
奧菲莉婭抬頭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男人背對著她，月光順著窗外照了進來，但仍舊無法分辨清楚他的樣貌，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男人身材不算高大……甚至稱得上有些矮小。
那個名叫利威爾的男人輕哼了一聲，似乎只是在表達自己對菲力浦斯的鄙夷之情。
「要親手殺掉你這種殘渣……還真是要弄髒我手中的這把刀。嘖，真是噁心死了。」
無情的話語落下，尖利的刀刃沒有絲毫憐憫地穿過了菲力浦斯的胸脯，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胸膛流到了地板上。
「啊……都是油。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奧菲莉婭瞪大了雙眼，櫻桃小嘴微張。她沒法想像眼前的男人就這樣沒有任何情緒地殺死了一個人——這個人還是方才企圖將她破處的人。
雖然對於菲力浦斯公爵的厭惡讓奧菲莉婭覺得他死不足惜，可是眼前男人的冷漠……更讓她惡寒和恐懼。
利威爾低下了頭，眼光迅速地從奧菲莉婭身上掃過，似乎現在才發現原來這裡還躺著另一個人。
是他的情婦嗎？
這是利威爾此時此刻第一時間能夠聯想到的可能，少女的雪白肌膚在微弱的月光映襯下顯得晶瑩剔透，她的年齡不大，優美的身材曲線暴露無遺，胸脯上綻放的蓓蕾正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奧菲莉婭意識到了這個男人的視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絲未掛，本能的羞恥心讓她的臉頰迅速緋紅。
利威爾看上去對她並沒有什麼興趣，正欲轉身跳窗離開，他的腰間裝有立體機動裝置，做到這種程度並非難事。但是忽然，他的袖口被另一個人緊緊拽住，潔癖的心理在此時作怪，他感到有些噁心。
「求求你。」原本躺在床上的女人自己擅自爬了下來，跪在他身下哀求道，「求你帶我離開這裡。」
利威爾聽後神色淡然，用不帶任何情緒的口吻回答道，「我不是慈善家，你的金主雖然被我殺了。可是你的性命與我無關。」
「不是這樣的。」奧菲莉婭顫抖著嗓音說，「……那個，我還是處女。」
利威爾微微一怔，牆內的女人從小就受到良好的保守教育，即便是娼妓也很難如此直白地開口對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
「不對不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奧菲莉婭由於過於慌張，有些語無倫次，「我是被拐來這家妓院的，這家妓院的老鴇要把我的處子之身賣給有錢人……這個菲力浦斯公爵就是她的買主。但是他剛剛說我是性冷淡什麼的……所以我應該還是處女。求求你……只要你帶我離開這裡，我什麼都可以做，或者我的處子之身交給你也可以！我不想再留在這裡了，我不想再面對那些面容扭曲內心猥瑣的嫖客了！」
奧菲莉婭私以為這算是一場交易，殊不知利威爾從來不近女色。
利威爾雖然不是什麼青澀的小男孩了，床弟之事他也經歷過，但是這樣直白的說出來的女人……他倒還真是第一次見。
「我說過了。」他冷淡地拒絕，「我不是慈善家，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飼養一個毫無用處的寵物。」
「這樣嗎……」
奧菲莉婭聽完他的話後只感覺力氣盡泄，唯一的希望也就此破滅。也許她的這一生就是如此了，雖然她不甘認命……雖然她對嫖客的厭惡幾乎就要刻進了骨子裡，但難道這就是她註定了的宿命嗎？
不知不覺，居然有淚珠滑落。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可笑的是，這樣的聲音居然和當初血液滴在皇宮的瓷磚地板上的聲音，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這樣的話……我大概會被那個人殺死吧。」奧菲莉婭鬼使神差地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個凱尼一定會找來這裡的……我一定會死的。這是遲早的事。」
利威爾在聽到凱尼那兩個音節的時候停下了原本邁向床邊的腳步，轉而看向奧菲莉婭問道，「你剛剛說的那個名字……再說一遍。」
奧菲莉婭有些愕然，她完全沒有料到利威爾會回頭。
「凱尼，凱尼·阿克曼。」
利威爾沉默了，這樣詭異的緘默維持了數秒過後——
「你叫什麼？」他尖銳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她，就仿佛有魔力一般，讓她絲毫沒有說謊的勇氣。
雖然明知道暴露自己的身份便是死路一條，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有著一種讓人無法不去信任的魅力。
「……奧菲莉婭。」她頓了頓，「奧菲莉婭·雷伊斯。」
利威爾聽後，不假思索地彎下腰來抓起床上的薄毯，手腳麻利地將奧菲莉婭纖細的身軀包裹了起來，緊緊地拽入了懷中。
奧菲莉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利威爾強有力的手臂環繞著她，二人如今的身軀緊緊隔了兩層薄薄的布料，奧菲莉婭甚至都能感受到利威爾身體上緊致的肌肉線條。
利威爾身上有著淡淡的皂香，就在他們跳窗逃走的全部過程中，奧菲莉婭除了自己猛烈的心跳聲之外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身體裡似乎有一種從未出現過的，原始的衝動在最深處湧動而起，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下/體有暖流流過。難受不已。
奧菲莉婭終於看清楚了利威爾的樣貌，男人有著一雙棱角分明的三白眼，她似乎只能從這雙眼睛中讀出不滿和暴躁的情緒。他留著俐落的黑色短髮，髮絲湊在奧菲莉婭的項頸上，像一雙調皮的小手在撓她的癢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