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哦，我做夢也不敢斷言我知道霍格華茲的所有秘密……」
許多年之後，某個男巫在霍格華茲的禮堂上，對他旁邊的人這樣玩笑說。讓我們暫且相信這句話是真實的吧，但與此同時，至少有一件事同樣值得肯定：
從四巨頭共同創建這所學校開始，一直到某個後來被成為「神秘人」的存在徹底敗北後的很多年，這所古堡中所教授過的無數學生，都在想方設法的挖掘、探索它更多的秘密。
這也正是它的迷人之處。
而1943年，十六歲的湯姆·裡德爾，是這無數學生中的一個。
不過，與過去大部分充滿探險欲、甚至經常以破壞校規為樂的學生不同，湯姆·裡德爾沒有露出絲毫的傲慢或侵略性。他看上去有禮貌、安靜、對知識如饑似渴。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他印象很好。①
因此沒有人知道，這個孤兒出身的少年身邊，已籠絡了一群死心塌地的「朋友」。而作為這個集體的中心，湯姆·裡德爾本人大多依然是獨自一人，並試圖探索這個學校隱藏更深的、更「偉大」的秘密。
例如……
「在阿爾巴尼亞的一座森林裡。一個荒涼的地方，我以為我母親鞭長莫及。」②
湯姆·裡德爾在通往圖書館的走廊裡獨自穿行，只看他的步子的話，你很難想像這個少年此時懷揣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時間已是深夜，任何一個遵守校規的學生，都知道自己應該乖乖的上床休息了。但湯姆不需要，無論是他自信於自己不會被發現，就像他入校至今，六年來的每一次；又或者因為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徵求一件事的答案——
關於他剛剛從一個幽靈口中得到的，某個失蹤多年、卻始終無數學生趨之若鶩的物品的所在地。
霍格華茲的圖書館裡，究竟有多少本藏書？
即使是活的最長、學識最為淵博的長者，也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學生們只知道，他們幾乎可以在這裡面，找到所有他們需要的或者不需要的任何知識——當然，有時候需要一些耐心，又或者膽量。
對於裡德爾來說，二者他都不缺乏。
不過時間總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對於夜遊的學生。湯姆慶倖自己早已對圖書館的構造瞭若指掌，雖然不能說記住了每一本書的位置，但查找起來總是比大多數學生快的。
《巴爾幹半島植物圖鑒》、《夢中的阿爾巴尼亞》、《世界空心樹分佈》……一本本書在他手中被打開，然後大部分被放了回去，少數幾本擱置在最近的桌子上。近一個小時的查找後，湯姆站在了平時不怎麼到來的一塊地方。
那裡的書大多顯得很舊了，即使施加了保存的魔法，也不能讓它們看起來顯得不那麼接近散架。事實上這裡的書被借閱率並不高，以湯姆自己的見聞來說，少的可憐。
因為這邊的書大多來自東方，尤其是那個似乎叫做「中華民國」的地方。它們中的一部分擁有太長的歷史，不過那個國家如今正陷在戰火中——就像世界上大部分的國家一樣。
1943年，格林德沃正在歐洲大陸肆虐，而根據為數不少的麻瓜同學——其中有部分是東方人——所說，麻瓜們處於一場範圍更加廣闊、人數更多且無比激烈的戰爭之中。甚至於校內的部分同學所處的國家，彼此是相互敵對的。湯姆不止一次的目睹過這些人之間的矛盾，也或多或少的利用過它們——就像這些年來，承受並學著操縱純血與泥巴種之間、四個學院之間的針鋒相對一樣。
不過礙於學校的規定，至少在明面上，沒有誰直接的殺了誰。
將一本幾乎散架的、寫著四個方塊字的書拿下來，並且被上面的落灰弄的打了個噴嚏後，湯姆覺得自己一定是昨晚沒睡好，今天才會專門跑到這裡，來翻找這些寫著自己根本不認識的文字的書。這些書裡怎麼可能記載和阿爾巴尼亞森林、和拉文克勞冠冕有關的事呢？
決定不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少年抬頭準備把書原樣塞回去，卻在目光落在書後的架子上時，微微愣住了。
他看到了一個幽靈。
她應該是個女性，有著半透明的、有些模糊的身體，和霍格華茲所有幽靈一樣。但她的外表看起來太奇怪了。她的顏色並不是其他幽靈那樣的銀白，而更接近於人體本身的顏色，只是顯得不那麼實在。而無論是那奇怪的髮型、陌生的衣著、或者她手裡正捧著的一本書，都完全顛覆了湯姆·裡德爾對「幽靈」的認知！
或許是終於感覺到光線的變化，那個陌生的女幽靈從書中抬起頭，然後與少年四目相對。
「……」
「……」
片刻的對視之後，她露出遲疑的表情，然後朝自己左右看了看。
「你……」湯姆終於忍不住出聲。
當確認周圍無人，女子的神情微微一變，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少年是在與自己說話。
她想了想，將手中的書輕輕放在一旁。然後重新走到架子前，稍微停頓了一秒後，逕自穿了過來。
湯姆看著女子穿過書架，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沒有移開分毫。而這樣的反應徹底證明了女子的猜測，讓她露出疑惑、壓抑卻又隱約有些震動的模樣：
「先生……您能看到我？」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因為查了很久都沒有確定湯姆從拉文克勞那裡套話的具體年齡，只知道他得到冠冕是去阿爾巴尼亞森林之後了，所以我就把鍋順手扔給了事情最多的十六歲。
其次，因為《紅樓》擁有和結局一樣薛定諤的成書時間，並且曹公設定是架空世界，暫時將兩人的時代差定在二百年左右。
最後，有個問題我糾結很久了：「迷情劑作用下誕生的孩子會失去愛的能力」的設定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印象裡原著沒有，而後來查到一種解釋說，羅琳提到「迷情劑導致無愛」只是一種象徵說法
①②改自原著，後文不再重複
第2章 02
幽靈的目光靜靜落在他身上，她的外表看起來和大多數學生時代死在這個城堡中的幽靈差不多，甚至看起來比她們更加瘦小。那並不是大多英國人甚至歐洲人欣賞的相貌，即使霍格華茲的東方學生並不多，裡德爾也知道東方與西方的審美其實有很大的不同。
因此這個女性在他的眼中，其實並非擁有多麼令人驚豔的容貌。但或許是她的衣著與髮型，又可能是她行動與說話時那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感覺，讓他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在孤兒院一本半舊的書裡看到的句子：
「……男人跟女人一樣，皮膚很細，外貌很瀟灑。不過女人尤其漂亮，眉目清秀，弱不勝衣。她們的服裝都很講究，除了衣服是綢緞做的外，還佩帶著珠寶，這些珠寶價值連城。①」
那種令所有讀到這段內容的人，對東方女子產生的極致想像，說實話裡德爾沒有從他哪怕一個同學身上真正看到過。在這個無論巫師還是麻瓜都陷入紛爭動亂中的時代，那些人大多生長自西方，連血緣上的母語都不會說；還有些拖著戰爭與逃亡的影子，渾渾噩噩總如同驚弓之鳥。
直到他看到這個人，這個似乎不同尋常的幽靈。
多年來的思考與捕捉機遇的本能，讓裡德爾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他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目光中卻又夾雜著幾分好奇，看起來就像這個年紀任何一個偶然發現了奇怪的幽靈的男生：
「是的。請問您是——雖然這麼說有些冒昧，但為何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您？」
幽靈用一雙似乎有些霧濛濛的眼睛看著他，就像一個獨自在荒野裡住了很多年的人，第一次見到外來的同類。結合剛才她說的那句話，裡德爾幾乎是立刻就推測出，自己可能是她變成幽靈之後，第一個能夠看到她的人。
因為她並不是這裡的人嗎？這一點顯而易見，又或者……
幾個念頭在少年的腦中轉過，這時幽靈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比大多數人都要輕，加上幽靈所特有的縹緲音調，聽起來就像一聲歎息。
「你是第一個……能夠看到我的人，這些年來。按照你們這裡的規矩，我應該是叫『林』。」
Lin……裡德爾在心裡念了一遍，這應該是個姓。他對中文一無所知，也就無從知曉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字。不過至少這個發音很普通，至少西方也有這樣發音的姓氏。
「那麼，林小姐，」於是他揣摩了一下自己的用詞，斟酌著說，「我叫湯姆，湯姆·裡德爾。看您的模樣，應該是來自東方？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錯誤，你們那裡似乎是不會輕易使用名字的？」
這一點是來自中華的同學提過的，那是一個女生。她說即使是現在，那些比較注重規矩與名字的家庭，沒有出嫁的女孩依然不會把名字隨便告訴親戚之外的成年男子。而他看這個幽靈的模樣，很有可能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或許來自幾百年前。
林點了點頭，微微抿了下嘴唇，看起來像是個表示認可的表情：「是這樣，不過這些年我在你們這裡，已經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與習慣。在我們家有一句話，叫做『到別人家做客就應該遵守對方的規矩』。」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似乎依然不習慣對外人說出姓名，一會兒後才說：「我姓林，名叫黛玉。」
她說出名字的時候，語調和之前的幾句英語完全不同，顯得自然並且柔和很多。對於裡德爾來說，這一點剛好相反——相比之前聽到的姓氏，「黛玉」這個名字就顯得比較拗口了。
何況對方之前的言行，很清楚地表現出對外人、或者說是他——直呼姓自己名的抗拒。意識到這一點的裡德爾笑了笑，非常貼心的說：
「林小姐，冒昧打擾了你。但我有些好奇，剛才看到你的模樣，似乎對我能看到你的事非常驚訝？」
可能是因為互通了姓名，外加林黛玉確實有很多年沒能與其他人交流了，這次她的態度顯得自然了許多：「是的，先生。或者說，你是第一個，大概有兩百年了，第一個能夠看到我的人或者幽靈。」
這個回答在裡德爾的意料之中，除了一點：「包括幽靈？」
「包括幽靈。」
作者有話要說：
① 自《馬可·波羅遊記》
我其實一直不太懂，為啥伏黛圈默認伏地魔對黛玉的昵稱是「黛」，無論從傳統稱呼習慣或者發音上來說這都不是一個合適的字吧= =
至於黛玉為啥沒用紅樓體（啥），HP世界不是應該說英語嘛半白話翻譯成英文再翻回來它還是翻譯腔啊！……對不起我就是喜歡較真
今天一口氣寫到完結，這就是個因為某張伏黛圖衍生出的短篇腦洞，就像文案上表達的那樣，這對CP我只是喜歡一種類似於「不可說」的感覺。
第3章 03
裡德爾並沒有預料到，自己會是對方這些年來，第一個能夠真正對話的人。說實話她看起來真的不太像——這個年輕女性看起來太鎮定了，也太安靜了，似乎完全沒有那種強烈的與人交流的渴望。他不知道是對方本性如此，還是她那個時代的女子都是這樣，又或者是在漫長的孤獨中失去了所有的熱情。
第一次聽到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林黛玉似乎怔了怔，然後突然失笑：「真奇妙，在你提出來之前，我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我以前大概是喜歡安靜的吧，當然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也很好。後來我死了，來到了這個很奇異的地方，然後看到與過去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她轉過頭，看著坐在旁邊的少年：「這個世界很美，有很多我從前就算聽說了，怕也只當做編造的故事。當初在……在家裡的時候，有個姐妹說她八歲時和父親去海邊買洋貨，見過一個十幾歲的金髮女孩兒，還請她做了一首詩。當時覺得那樣就很新奇，怎麼都沒想到現在的……」
她說到這裡，似乎覺得自己有些話多，又可能是被引出了過往的回憶，於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裡德爾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並不以為忤，只自然的接過了話題：「按照你們那裡的說法，是叫『造化弄人』？」
他回憶著對方幾天前教給他的詞，意料之中看著少女點了點頭：「你的記憶力很好。」
裡德爾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知道林所處的時代，有才能的人往往習慣貶低自己，但西方從來不是這樣。因為一些原因，他確實希望得到對方的好感，卻也知道這需要一定的耐心。
畢竟他能看出來，這不是個會被相貌迷惑的人，甚至於很難找到她的弱點。她看起來沒有太多的渴望，除了經常看看書寫寫字，即使如今遇到唯一能和她交流的人，也並不顯得十分熱情。
就像已經放下了一切，對萬事都無所要求。
裡德爾承認，這讓他覺得有些好奇，想要知道這年輕的幽靈為什麼會成為如今的模樣，或者她對自己有什麼願望。因為基因或者生活的環境，湯姆·裡德爾毫無疑問是個擁有強烈控制欲的人。他渴望的東西太多，知識、力量、權勢、財富，這些在這個年紀本不該渴望到如此程度的東西，仿佛他天生為了追求它們而生。
更可怕的是，他擁有得到這些的天賦與能力。
而林幾乎是與他完全不同的存在，甚至於他從沒見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活著的或者死去的，是她這個模樣。
活人總是為了種種目的而執著不休，死去的幽靈的執念甚至更加強烈。因為它們之所以「回來」，大多是被執念所困——無論是對生存的渴望、或者對他人的恨、又或者是無法自我寬恕的愧怍……
「先生，能幫我拿一下那本書嗎？」
不知不覺間出神了的裡德爾，被年輕女性的聲音拉回了神智。他的目光對上他剛剛所想的人，看到對方正一手執筆，端端正正的寫著毛筆字。
即使在百年間學會了英語的發音，林依然很不適應西方人的名字。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當初兩人一開始就互通姓名，但她總是只叫他「先生」，而並不加姓。
裡德爾不太想承認，其實他喜歡這個稱呼。比起他那來自麻瓜父親的、平庸普通的名字，他寧可聽到的只是一聲簡短的「sir」。何況在只有他能與她交流的情況下，就算他已經想好了一個全新的、絕不會有第二個膽敢與他相爭的名字，在那個名字被所有人知曉的將來，林也只需要保持現狀，不必為稱呼而困擾。
「……先生？」
裡德爾驀地回神，看到幽靈的目光已轉為擔憂，甚至懸著的筆尖因為時間有些長，一滴墨汁已經滴了下來。他連忙呼了口氣，轉身將自己身邊放在高處的一本書取下來：「抱歉，我剛才在考慮一些事……需要幫忙翻頁嗎？」
林點了點頭，看起來依然有些不放心，最終卻在他的注視下收回了目光。她想了想說了個數字，然後看著裡德爾將書翻到那一頁，然後放在她面前。
這是她與其他幽靈的第二處不同——她並不是完全透明的。或者說不知道什麼原因，林的身體可以在短期內將某個部分凝結為實體。而根據裡德爾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往往會用這個能力來看書或者寫字。
「原來練習這邊的那種字體，如今我反而要練家鄉的字了。」她總是自嘲一樣的說，「前幾天想寫一首詩，卻發現自己連『十三元』的韻都忘了大半。」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清透遼遠，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些景象。這時裡德爾就會知道，她又想到她「故鄉」的事了。
通過對方多多少少談到的內容，雖然林並不是健談的性格，但少年還是拼湊出了她一些過往的生活：非常精緻而高雅，甚至類似于皇室後裔的生活。一個人口眾多的龐大宗族、亭臺樓閣組成的院落、一群姐妹與一個喜歡的表哥。
幾乎不用更多的探究，他就知道林喜歡那個姓「賈」的男人，或者說他們其實相愛。但無論哪裡都是一樣的，有權勢的男人總是能光明正大的擁有很多情人，因此雖然林只提了幾句，並不妨礙裡德爾猜到某些細節。
不過這也是讓他意外的事，就像林對其他事的態度那樣，她談起對方時神情雖然顯而易見的不同，卻沒有他見過的那些經歷過愛情的女人的悲傷或甜蜜，甚至連絲毫的怨恨都沒有。
就像……就像她此時寫詩的模樣，就像他之前感受到的，從未見過的坦然與透徹。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裡德爾見過林臨摹這首詩，在不久前的某一天，甚至他還記得當時對方告訴自己的那段意思。雖然他完全不能理解，或許就像他不理解林一樣。
或者該稱呼她，林黛玉？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三元」是個梗，海棠社結詩時抽到的韻；「西洋美人」劇情來自紅樓五十二回，裡面提到的姑娘是薛寶琴。
這章末尾的詩是蘇軾的《行香子·述懷》，不太有名但文案上那句還是比較膾炙人口的吧。
（我承認在查它來源之前，一直以為這是某本西方名著or魔幻小說譯本裡的句子= =）
一直記得紅樓裡脂批那句「絳珠之淚至死方幹，萬苦不怨，所謂求仁得仁，又何怨？悲夫！」
雖然不同人有不同理解吧，但不妨礙我覺得高鶚的續本結局很扯，比如狗血淋漓的黛死釵嫁。雖然在諸多紅樓續裡他算是比較正規的一個版本，但這改變不了滿篇BUG。
第4章 04
從六年級開學後不久，一直到耶誕節過去。然後幾場雪落後，期末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在不知不覺間，湯姆·裡德爾和名叫林黛玉的幽靈，已經相處了幾個月時間，久到斯萊特林的女生之間，盛傳他有了一個神秘的女友的說法。可惜沒人見過那個幸運的女生到底是誰，也幸虧沒有——不然裡德爾愛慕者中的某些人，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對「她」做出什麼違反校規的事。
「你似乎對這方面很不關心，」第一次聽說這個說法的林，表情有些微妙，大概她從來沒有經歷過被人和一個實際上毫不相關的人說成這樣親密關係的經歷，「不會有問題嗎？如果你將來有喜歡的人。」
對此裡德爾毫不在意：「她們都很無聊。」
雖然依然保持著「優秀的斯萊特林學生」的模樣，但相處的時間久了，某些小習慣或者內在的性格，多少會透露出幾分。就像現在，裡德爾並不會在林的面前虛假的表現出他對那些女生有任何關心甚至感情。
或許是因為他知道這不會對兩人的來往產生影響，又或者根本的原因，是林是個幽靈。
一個僅僅只有他能看到的，對他的一切全然無知的東方幽靈。
除此之外，裡德爾最初的目的，到現在也可以說是基本完成了——他會在談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提到與「靈魂」相關的事情。
作為這個城堡裡存在了兩百年、且不會被任何人或幽靈所看到的存在，某種意義上林所知道的資訊比任何一個學生或者幽靈都要廣泛。她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意識到了也並不在意。
但那些答案，卻是裡德爾苦苦探尋的。
到了現在，他已經從對方身上得到了大部分答案，卻仿佛已經習慣了與幽靈的相處方式。甚至於在考慮如何分裂靈魂的過程中，少年會偶爾冒出來一個念頭：
『她說『永生』的感覺是一種沒有感覺，真正讓她無法忘記的，反而是成為幽靈之前的事……真的是這樣嗎？』
但這些念頭太過簡單而破碎，就像是意外飄過天空的紙屑。當裡德爾終於完成了魂器的準備，開始為他永生的第一步進行計畫的時候，他才意識到最近因為投入最後一步，有整整兩周沒有去找過林了。
當這個念頭浮出來的時候，少年又是一愣：
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了……和那個幽靈呆在一起呢？
這個念頭仿佛一道火光穿透他的思緒，在心中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可裡德爾最終只是皺了皺眉頭，將那難以言說的異樣壓了下去，覺得一定是最近自己睡眠不足。
否則，不會產生那種似乎微微煩躁……又仿佛因為即將失去什麼而惶恐的感覺。
最終他還是去找了林，雖然總覺得有些奇怪的彆扭感，卻因此而更加堅定了自己前去的腳步——就像為了證明或者否認什麼一樣。不出意料的，半透明模樣的女幽靈正飄在書架前，專注地挑選其中的書。
於是青年停住了腳步，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隨著她。他看著她雲霧一樣堆疊的秀髮，看著她纖細輕盈的身影，不知為何無法出聲。可他卻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突然沉沉地撞擊著胸口。
大概是目光真的具有某種力量，那來自東方的幽靈終於轉身，然後看到了下方的裡德爾。她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和最初的陌生已經完全不同了。
那一刻裡德爾腦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念頭，雖然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卻本能地知道它立刻就能變成一句話。向來引以為豪的理智有瞬間離開了他，那張總是有些泛白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一個單詞。
因為林已經首先開口說：「先生，我感覺到，我可以回去了。」
回去？
回哪裡？
為什麼是現在？
裡德爾的腦中出現了片刻的空白，數個問題升起又消沒。最後他露出一個意外的笑容，帶了幾分驚訝和喜悅的說：
「真的嗎？太好了。你一直想要回去，現在終於能如願了……那麼是什麼時候？」
他確實不止一次聽對方說過，當初死去之後，她本來應該回去她來的地方——直到今天，她也從未說過自己的死亡，只隱約提過她們死後回去的地方，和巫師們去的地方並不一樣。但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她意外落在了這個地方。
林抿了抿唇，神情似乎有瞬間的不自然：「隨時都能離開，只要我有這個念頭。」
「那……」
「我，想等你來，向你道個別。」
大概從沒和誰說過這樣的話，林的神情顯而易見的緊張：「雖然只是猜測，但我想——可能是遇到你，我才有了回去的機會。畢竟這麼多年，沒有其他人能看到我，而我也一直只能呆在這裡。」
「……」
裡德爾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言語的能力。但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時，卻發現自己只能說一句話：
「原來是這樣，我很高興。」
我很高興嗎？
不……
幾個模糊的念頭劃過思緒，還未來得及成型便散去了。林顯然因為他的話而松了口氣，神情也隨即明快起來。
就好像那曾經若有若無的、籠罩在眉目間的天然愁意，都徹底散去了。
「不，應該說，能與你認識是我的幸運。我想，最近你似乎在準備什麼重要的事情吧？無論如何，願你能夠稱心如意。」
隨著她說出最後一句話，幽靈的身影開始凝實，最終變得和正常人一樣。湯姆·裡德爾下意識上前一步，卻不知自己是想要做什麼。
歎今生、誰舍誰收。憑爾去，忍淹留？
「……再見，先生。」
第5章 05
湯姆·裡德爾做出第一個魂器的時候，感覺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讓他從未有過的……輕鬆。
他打開日記，正要習慣性的寫點什麼，卻發現從閉合的紙頁間，掉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張字帖。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那是那個已經消失了的幽靈留下的，她總是習慣邊寫邊燒。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麼奇怪的愛好，但裡德爾並沒有改變的想法。
除了這一張。按照她提到的，並不是她活著時寫出的詩句——她寫過的那些，大多都是他看不懂也無法理解的悲苦愁緒。
林還活著的時候，是那樣的性格嗎？
當時的裡德爾這麼想，然後連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將另一張她寫過的字紙悄悄替換了。
「……顯然，那會兒我腦子有些不正常。」
明明模樣沒有變化，可身上卻像是有什麼發生了根本的改變。湯姆·裡德爾，未來的伏地魔看著手中的字紙，眉心微微一皺。
然後他拿出了魔杖，毫不遲疑地指向它：
「——烈焰熊熊！」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
寫出了我心裡的故事，某種意義上比我一開始想的更加讓我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