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暮春時節,萬物都在向著極盛努力地生長,山坡上綠草蔥蘢,陽光曝曬下,空氣中充滿草漿濃郁的清香。
一個白衣銀髮的公子往山坡上緩緩走來。
他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冷冷的金色,像冬夜掛在深藍天幕上的月亮。額發中分,露出白皙額上的一鉤藍色的月牙。雙頰上,各有兩道鮮紅的妖紋。
他向著山頂走去,在那裡,在向著春風搖曳的青青綠草和各色花朵裡,藏著一塊石碑。
石碑上沒有名字,如果有人路過,很難發現這是一塊墓碑,下面沉睡著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
從山頂上向遠處望去,可以看見山谷裡有一片宏偉華麗的宮殿。
宮殿修建得非常精美,卻隱隱有種破敗的氣息。
——那裡已經沒有人住了,被主人拋棄的宮殿,即使再精美,也失去了活力。
不光是那片宮殿,整個山谷,整座山,都是安靜的。
蛺蝶翩翩地飛來,停在墓前一束潔白的花朵上,稍許,又翩翩地飛走。
「殺生丸大人!」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片寧靜。
銀髮公子的身後,一個手持人頭杖的綠色妖怪吭哧吭哧爬了上來。
「殺生丸大人!」
到了近前,綠色妖怪看見墓前的潔白花朵,張大尖尖的嘴巴:「殺生丸大人,這是清丸少爺送的吧?」
那束花朵用橙黃色的緞帶系著,看緞帶那鮮豔燦爛的顏色,一定才剛剛放上不久吧。
綠色妖怪身形很小,皮膚卻皺皺的——原來,已經是個很老的妖怪了。
「清丸少爺實在是很孝順呢,殺生丸大人,鈴在那個世界,肯定也會感到很安慰……」
「邪見。」
「啊?」正在念念叨叨的邪見停了下來,仰頭看向自己的主人,微風拂動著那銀色的長髮和白色的衣袖,也帶來了遠處的歌聲:
「光陰流逝,河水流淌,年復一年,
鳥兒的歌聲,花兒的色彩,風兒的微撫都未曾改變,
只有人兒無法停留,
想在明天見到的人,昨夕已消失無蹤……」
流泉般清澈的嗓音,配著三弦琴的琴聲,遠遠地傳來,飄渺而哀傷。
「哎……」邪見睜大鼓鼓的黃色圓眼睛,看著歌聲的來處——那片廢棄的宮殿,「是清丸少爺啊!殺生丸大人,要去看看麼?」
殺生丸沒有回答,只是久久地聽著。
宮殿已經被廢棄,卻並沒有坍圮。
有人一直在照料著,細心地保存著主人以前生活的痕跡。
屋簷下的風鈴輕輕地響著,坐在中門廊上的少年撥動著三弦琴。
少年身穿淡青色帶有竹葉圖案的和服,柔順的銀髮披滿背部,鬢髮長長地垂下,頭頂生著一對犬耳,眼睛是溫暖的金色,額頭中央有一彎藍色的月牙。
他俊美的容貌與殺生丸相似,卻有著更加溫柔的神情。
風送來熟悉的味道,少年停住撥弦的手,站了起來。
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到少年的跟前。
「清丸。」
「父親!」清丸的臉上綻開喜悅的笑容。
殺生丸默默地看著他——這麼溫暖燦爛的笑靨,真像他的母親……
目光落到放在廊上的幾本相冊上——很久以前,犬夜叉的妻子戈薇從異界帶來名為「相機」的機器,被這孩子拿了來,拍了許多照片,裡面有他,也有……鈴……
那是可以把時光停駐在小小一張紙上的機器吧,他知道,在照片裡的鈴,還和許多年前一樣,有著烏黑的頭髮、光潔的肌膚和青春的笑臉。
然而那又怎麼樣呢,鈴早已不在了。
就像他為鈴建了這宮殿,鈴不在了,那這宮殿也失去了意義,只有清丸還會時不時來這裡,對著母親的遺物寄託哀思。
這是人類的軟弱吧?或者,不是軟弱,只是太過豐富的情感,因為有一半人類的血,所以清丸也繼承了這種情感嗎?
「這幾年我去了很多地方,過得很好,父親不用為我擔心。」知道父親的寡言,每次清丸總是主動說起自己的情況,「我還遇見了犬夜叉叔叔和小夜哥哥,他們也平安無恙呢。」
其實半妖總是辛苦的吧,但……
這是他的兒子。
……
「我將來也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完美的大妖怪~」也是在這中門廊上,六歲的清丸搖晃著小腿,高聲宣佈。
一塊甜瓜遞到面前,拿著甜瓜的女子笑得燦爛,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裡面流淌的卻是陽光:
「是啊,清丸以後一定會像殺生丸大人那樣,強大又溫柔呢。」
「啊!是甜瓜!」畢竟是小孩子,馬上被最愛吃的食物奪去了注意力,捧著甜瓜大口大口咬著,嘴唇和腮幫很快染上了淡黃色的瓜汁。
……
原來……
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嗎……
那個當年才到他膝蓋的小孩子,已經跟他差不多高了……
而那個當年點著別人墓碑的小女孩……自己已長眠在了墓碑下……
「殺生丸大人,要是有一天鈴不在了,您會一直記著鈴嗎?」
「……傻話。」
怎麼會忘記,怎麼能忘記。
第 2 章
春天的山林充滿著生機。
清晨,青色的霧氣漸漸消散,陽光穿過雲層,絲絲縷縷灑下來,落到樹木舒展的手臂上,落到飽含水分的葉片上,落到樹下的草地上,落到在林中采藥的小姑娘身上。
那挎著竹簍的小姑娘,穿著淺黃色的和服,腰帶的結子打在腰後,明快活潑的身影使她看上去就像是一縷跳動的陽光。
她赤著雙足走過山林,白皙幼嫩的腳踝似乎都被草漿染上了淡淡的綠色。
鳥兒們陸續從巢中醒來,唧唧啾啾的叫聲盈滿了樹梢。
小姑娘側耳聽了一會兒,也和著鳥兒們的叫聲,輕輕地哼起歌來:
「鳥兒喚醒了春天,
流水帶來了小船,
陽光照遍了夢裡的原野……」
正唱得開心的時候,她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琴聲。
琴聲雖然斷續,情感卻連綿,好像一個少女欲言又止的心事。
小姑娘不由停止了哼唱,好奇地聆聽,然後循聲找去。
山上的道路她很熟悉,最後在一處懸崖上尋到了琴聲的來源。
撥開長草,小姑娘扶著樹幹向懸崖上望去,崖邊的人也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小姑娘看清那人的相貌,頓時吃了一驚,那個人……不,那並不是一個人,淡紫色的長髮,深紫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分明是個妖怪。
那妖怪的外表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穿著與頭髮眼睛的顏色很相配的淺紫色和服,腰間束著帶有古怪波浪紋的和服腰帶,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手中抱著一把三弦琴。
小姑娘烏黑的大眼睛,就跟那妖怪深紫色的眼睛對視著。
「你……不害怕?」半晌,還是那妖怪先開口,大概從沒有見過這麼大膽的人類女孩,妖怪的眼裡帶著震驚。
害怕?為什麼?這個妖怪不但長得像人一樣,而且感覺不出任何威脅。
「你並不可怕啊。」小姑娘笑了,她本就長得甜美可愛,笑的時候,就如花朵綻放,「我剛才聽到的琴聲,是你彈奏的嗎?真好聽呢,這是你的琴?可以給我看看嗎?」
「喂!你不要太過分!」妖怪生氣地站起來,向前跑了幾步,縱身躍下山崖。
小姑娘大吃一驚,連忙跑到山崖邊往下張望,那妖怪卻像憑空蒸發一樣,已經不見了蹤影。
「哎……走掉了啊……」小姑娘喃喃說道。
「鈴——」遠處傳來呼喚聲。
「我在這裡!」小姑娘答應著。
「別亂跑啊。」喚她的人是個年老的巫女,眇了的一目用眼罩遮住,手裡也提著裝滿藥材的竹簍。
「嗯,好!」鈴又望瞭望雲霧繚繞的崖底,才轉身離開。
臨近中午的時候,上山采藥的一老一少回到了村莊。
自奈落被打敗、四魂之玉消失已經過去了六年,當年並肩作戰的夥伴們在村莊裡過著平靜的日子。
鈴住在楓婆婆的小屋裡,旁邊是犬夜叉和戈薇的家,彌勒和珊瑚的家,以及地念兒的家。
走到家門口時,鈴看見一隊身穿深藍和服的男子從彌勒家中出來,不由停住腳步:「楓婆婆,那些是什麼人?」
「又是來拜託除妖的人吧?」楓婆婆說著,推開籬笆的門。
鈴收回好奇的目光,跟著跑進院子,放下竹簍。
「鈴,家裡千年草的果實好像不夠了,你去地念兒那裡看看還有沒有。」
「好!」
鈴答應了出門,在田壟上迎面遇見彌勒。
「彌勒法師!」
「喲,鈴。」
「彌勒法師看起來很高興呢,又宰到冤大頭了嗎?」
「呃……鈴,說話不可以這麼直接。」
法師彌勒正經的時候,是個很端正俊秀的男子,然而這不過是他的表相。
結婚之前,彌勒是有名的好色法師,結婚之後,作為有家室的男人,彌勒的好色之心迅速轉變為愛財之心,對於任何賺錢……確切地說是敲竹槓的機會都絕不放過。
來到犬夜叉家門外,戈薇不在,彌勒招呼躺在屋頂上的犬夜叉(好無所事事……但我真不知道狗狗平時除了除妖之外還能做啥,幸好他娶了個賢慧的老婆):「嗨!」
銀髮金眸、長著一對犬耳的少年跳了下來,落到彌勒跟前:「有活兒幹了?」
彌勒眼中閃爍著仿佛金幣反光時的光芒:「是附近城裡的領主拜託我們去除妖,領主的獨子被妖怪迷惑了,領主非常著急呢。」
「……於是你又趁機大敲了一筆?」
「怎麼會呢,」彌勒搖著手說,「我只要了三百目銀而已。」
「三百目!這根本就是搶劫吧?!」
「犬夜叉,領主是很有錢的人,不會在意這麼一點小數目的。」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我還要做符咒,到我家去商量吧。」
「你那符咒不是做了很多,現在還過剩著麼?」
「如果不表現得鄭重一點,怎麼能騙……怎麼能讓領主心甘情願掏出三百目銀呢?犬夜叉,這是策略、策略啊!」
犬夜叉嘴角抽搐:「彌勒,就算要敲竹槓,也適可而止一點啊!」
「沒辦法啊,犬夜叉,」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彌勒家門前,彌勒向自家院子裡指了指,「開銷越來越大了啊。」
屋簷下的簷滴石旁,珊瑚正在為三歲的兒子彌作洗澡,白白胖胖健康活潑的彌作手舞足蹈,澡盆裡的水被他拍得四下飛濺,他六歲的雙胞胎姐姐朱砂和青蓮也湊在旁邊玩水,孩子歡快的笑聲比飛濺的水珠還要清透明亮。
「彌作的飯量又增大了,朱砂青蓮需要衣料做衣服,身為父親的我,當然要把女兒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有玩偶胭脂梳子頭油……」
「好了好了,我們快進去談正事!」此類陳詞濫調彌勒已經說過太多遍,把所有人的耳朵都聽出了老繭,眼看他又有打開話匣子的預兆,犬夜叉趕緊打斷了他。
「所以,你知道我的苦衷了吧?」
「完全瞭解!」犬夜叉推著彌勒進門。
從地念兒家回來,一推開門,鈴就聞見了香味。
楓婆婆已經做好了午飯,正等著她:「今天是蕎麥麵條哦,鈴。」
「嗯!」鈴摸摸肚子,高興地跑進屋,「我的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呢。」
鈴的生活很有規律,清晨起床之後,就幫著楓婆婆整理藥材,要是有村民上門看病,就幫忙配藥。
藥材不夠的時候,她會去地念兒的藥田裡摘一些回來,或者和楓婆婆上山去采。
米麵蔬菜村民會定期送來,逢年過節還有魚肉。
彌勒法師和犬夜叉大人時不時會外出,戈薇小姐偶爾也會去那邊的世界,經常帶些零食回來,也不忘給她一份。
當然,鈴最高興的,還是殺生丸大人來的時候,就算殺生丸大人不帶東西來,鈴都是非常開心的。
吃過午飯,要是下午還有時間,楓婆婆會教她射箭,幾年下來,準頭倒是練了出來,但她沒有什麼靈力,真的遇上妖怪也幫不上什麼忙,當然,村子裡有好幾個猛人坐鎮,一般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妖怪來作祟。
日落之後,就是休息時間,晚飯通常是紅豆飯加上醬湯,有時會有噴香的烤魚段,臨睡前,楓婆婆會用樹枝在塘灰上寫字,教她認。
普通的一天就這樣平穩地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目的重量為3.759克。
第 3 章
第二天早晨,彌勒和犬夜叉上路了,兩人于中午抵達領主的城堡,受到殷勤的款待。
用過豐盛的午餐,領主帶彌勒和犬夜叉去看自己昏迷不醒的兒子。
那位少主只有十六七歲,相貌俊美,但那蒼白的臉色使他看起來十分憔悴。
「已經昏迷整整六天了,」領主悲聲道,「不吃不喝,再這樣下去就算能醒過來他也活不成啦,都是那該死的妖怪迷惑了他!開始我發覺他異樣,以為他只是正常的戀愛,沒當一回事,但後來我發現了這個……」領主向二人展示一些畫像,「都是他畫的,這絕對不是人類吧!」
數十張畫紙上都是同一個少女,或站或坐,少女有著嬌嫩秀麗的容貌,但那淺淡的發色和尖尖的耳朵明顯不是人類所有。
「僅僅因為這些畫像就認為公子被妖怪迷惑,似乎不夠吧?」彌勒試探問道,「或許這只是公子的想像?」
領主搖頭:「之後不久,就有下人親眼看見了那個妖怪,我把他叫來詢問,他自己也承認了,我叫他跟那個妖怪分開,他執意不肯,我就把他關了起來,然後請了一個除妖師……」
犬夜叉眉腳跳動了一下:「這麼做有點過分吧。」
領主假裝沒看見他的犬耳:「結果那個妖怪卻再沒有出現,倒是我的兒子忽然昏迷不醒了。」
「那麼公子昏迷前後,有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呢?」
領主搖頭:「除了這個妖怪,其他就沒有了。」
「那麼先讓我看看公子吧。」彌勒說道,嚴肅的表情配上端正清雋的五官,任誰看了都覺得他是個可靠的人,相比之下,明顯有著妖怪血統的犬夜叉就被領主自動忽視了。
不過犬夜叉也不在乎,只是斜著眼看領主不斷拜託彌勒:
「一切都拜託法師大人了!」
「您不必擔心,都交給我吧。」彌勒說話時,表情肅穆得簡直像一尊佛。
犬夜叉在心裡吐了口氣:「這傢伙太會裝了!」
彌勒檢查過後,發現那少主沒有病,但也不像是中毒或是中了邪氣。
「他這個情形,倒好像是被催眠了啊……」彌勒摸著下巴,作出一個決定,「今晚我們守夜吧,犬夜叉,如果真是催眠,效力不可能持續太久,那位『催眠師』一定還會再來的。」
晚上,彌勒在少主房間的拉門後設下結界,讓人無法發現他和犬夜叉,然後將拉門拉開一線,便於他們監視少主房內的情況。
少年仍在沒有生氣地沉睡。
夜幕降臨,夜色漸深。
除了房內的銅座燈還在閃著幽幽的光,映照著少年那張蒼白的臉,其他地方都仿佛被浸透墨汁的棉絮包圍了。
彌勒警覺地打量周圍:「這種黑暗……似乎有些不正常……」
「喂,彌勒,」犬夜叉壓低聲音,「你聽!」
暗啞的琴聲,隱隱約約從黑暗裡傳來。
說不上多麼動聽,卻莫名地合乎心跳,讓人不願意打斷,就想這麼一直聽下去……
「堵上耳朵,犬夜叉!」彌勒向眼神已經有點迷茫的半妖低聲吼道。
犬夜叉一驚回神,連忙堵上了耳朵。
彌勒也把耳朵堵得死死的,但怪異的是,就算堵上耳朵,他們仍然能聽到那琴聲,不過或多或少減弱了,這讓他們勉強保持了清醒。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身影,慢慢向少主飄去。
彌勒和犬夜叉瞪大了眼睛。
銅座燈勾出了那個身影的輪廓,看上去是個小老頭,當然,這只是外表,這個小老頭是個妖怪無疑。瘦小的身材,穿著黑色的和服,黑髮黑須,蒼老而眉眼清秀的臉,手裡抱著一把三弦琴,那琴聲就是從他枯白細長的手指下傳出來的。
他飄到少年的身邊,懸浮不動。
琴聲依舊,他盯著少年的臉,張開嘴,以一種古怪的調子吟哦起來。
「就是現在,犬夜叉!」彌勒抓出一把符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拉門,將手裡的符咒盡數向那妖怪打去。
妖怪大吃一驚,慌忙躲避,卻還是被幾張符咒打中,打到妖怪身上的符咒瞬間燃起青色的火焰,空氣裡傳來一股燒糊的味道。
「可惡!」妖怪低聲痛呼,像一縷煙一樣從門縫裡逸了出去。
犬夜叉一腳把門踹得稀爛:「往哪裡逃!」拔出鐵碎牙砍向妖怪。
妖怪用手裡的三弦琴一擋,只聽細微的「喀嚓」一響,三弦琴的琴身裂開了一條縫。
妖怪慌了,向空中一躍,忽然化成半煙霧狀的妖形,黑暗中看去,那妖形非常奇特,身體像小豬,鼻子卻像小象。
眼看妖怪要跑,犬夜叉掄起鐵碎牙:「風……」
「等一下犬夜叉!」彌勒撲過來按住他。
「彌勒,你幹什麼?!」
「犬夜叉,那是……」彌勒凝望著半空中的妖怪,「那是貘啊!」
「貘?」
「是食夢的妖怪,經常被畫在護身符上用來驅除噩夢,」彌勒不解地道,「奇怪,貘是不傷人的,為什麼……」
「哼!我不管他傷不傷人,做出這種事,怎麼能讓他白白逃掉?!」火紅的身影騰空而起,向那只貘追去。
「犬夜叉!」彌勒也連忙追了上去。
第 4 章
在城外的河邊,兩人趕上了那只貘,那只貘受了傷,又變回小老頭的樣子,坐在樹下包紮傷口,看見他們,立刻掙扎起來,把三弦琴抱在胸前,做出防禦的姿態。
「看你還往哪兒跑,老妖怪!」犬夜叉齜出犬牙,扛著鐵碎牙向那只貘走去。
那只貘氣得鬍鬚一翹一翹:「我的名字叫雲魘,不是什麼『老妖怪』!」
「嘿,都老成這個樣子了,還不是老妖怪嗎?」犬夜叉覺得眼前這個小老頭,除了長相之外,那身材那脾氣那感覺……跟邪見還真是異曲同工呢,讓人又想挑逗又想恐嚇。
「你是食夢的貘之一族嗎?」彌勒阻住犬夜叉,上前幾步問道。
「是又如何?」
「傳說貘之一族是從不在人間現身的,更不要說傷人了,你為什麼……」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雲魘頓時眼裡冒火:「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人類少年,他迷惑了我的孫女!」
「咦?!」彌勒和犬夜叉呆住了。
看著面前兩人……確切地說是一個人一個半妖的呆滯表情,雲魘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我用我族的法術使他沉睡,就是想要他忘掉我的孫女,還差一天就成功了!只要再聽一夜我的琴聲,他就可以忘掉我的孫女了!可你們!你們害得我功虧一簣!」說著說著,雲魘的怒氣又變成傷心,「這下可怎麼辦,我的紫荊……再跟那個人類糾纏下去的話……」
彌勒和犬夜叉面面相覷,彌勒摸著下巴,沉思道:「若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這樣好嗎?真的忘掉的話,那個少年和你的孫女就太可憐了。」
「他可憐什麼?!」雲魘跳了起來,「只不過是沉睡七天而已,我族是嚴禁與外族來往的,如果這事被別的族人知道,紫荊會被放逐的!」
犬夜叉和彌勒對視一眼,犬夜叉指著雲魘道:「那你自己呢?你這麼做恐怕不止被放逐吧?」
雲魘走出樹影:「你們看我的頭髮和鬍鬚,是什麼顏色?」
在城裡的時候,彌勒和犬夜叉覺得那是黑色,但現在,在河畔的月光下,那鬚髮隱約現出異樣的光澤。
「紫色?深紫色?哎,是非常深的紫色啊。」
「你們也覺得很深了吧?幾乎就像黑色一樣吧?」
彌勒和犬夜叉點頭,犬夜叉開口道:「這顏色有什麼問題嗎?」
「幼貘出生的時候,毛色是近乎白的淺紫,隨著年齡的增長,毛色也越來越深,我族以夢為食,來往於黑暗之中,生於黑暗,也會消逝於黑暗,當毛色完全變黑的時候,就是我們的死亡之日。」雲魘在三弦琴上撥了一下,蒼涼的琴聲好像一個老人垂死前的歎息,「我已經不剩多少日子了,所以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你還真是自私啊……」黑暗的樹林裡,有個男子的聲音輕輕說道,「自己不在乎生死,就可以拉別的族人陪葬嗎?」
雲魘頓時瞪大了眼,回頭看著聲音的來處,身體不能抑制地顫抖起來:「夜、夜君大人?!」
原本已把鐵碎牙收回鞘裡的犬夜叉又警覺起來:「又來了一隻!」
有絲絲縷縷的黑霧從樹林中彌漫出來,隨著這股黑霧出現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當然,這男子也是一隻貘,發色如雲魘所說,因為還在青年,所以是淡淡的紫色,眸色與雲魘一樣,都是深紫,泛著琉璃一樣的光彩。
他皮膚雪白,沒有一點血色,比最上好的玉還要剔透。
而他手裡,同樣抱了一把三弦琴。
「真是不好意思,讓兩位見笑了。」那名叫夜君的貘神情淡淡的,與雲魘的驚恐正成對比。
他從懷裡摸出一顆用桑皮紙裹著的藥丸,遞給彌勒:「把這個用水化開,給那個人類少年喝下去,他就能醒來了。」
黑霧越來越濃,將兩隻貘的大半身體都裹在了其中。
彌勒接過藥丸:「這次的事……」
「這次的事,完全是我的族人不對。」夜君依然沒有表情,但十分有禮地深深鞠躬,即使是犬夜叉,也不好說什麼了,看了看旁邊嗒然若喪的雲魘:「那麼他會怎麼樣?」
「他不會再在這一帶出現了,我族都不會再在這一帶出現了,」夜君說道,「所以請那個人類的領主放心吧。至於其他的,就是我族族內的事了。」他轉過身,「走吧。」
這一句是對雲魘說的,雲魘沮喪地跟著他,步入了樹林裡。
濃郁的黑霧與林中的黑暗融為一體,很快兩隻貘都不見了蹤影。
彌勒看了看手裡的藥丸,一時說不出話,犬夜叉皺起了眉頭:「氣味消失了!」
「嗯?」
「那兩隻貘的氣味在樹林裡憑空消失了。」
「是他們那一族的法術吧,唉,我們也走吧,犬夜叉。」
藥丸是黑色的,遇到水就化開了,無色無味,像憑空消失在水裡一樣。
領主猶豫了半天,才同意把這杯水喂給獨子喝下。
所幸最後沒出什麼問題,那少年很快就醒來了。
緊張的領主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對彌勒千恩萬謝:
「真是太感謝了!法師大人!」
三百目銀順利到手,但看著那少年憂傷的神情,彌勒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回家後,彌勒鬱悶了幾天,不過也只有幾天,之後就淡然了,畢竟再糾結再悵惘,也是不相干的人的事,而類似的事世上時時刻刻都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