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局
「抱歉，小明，沙也加。」藤澤千穗向正在葉瀨中學門口等待的兩位好友快速奔去，出門時忘記帶上優惠券返回家取耽誤地鐵，導致最後超出和藤崎明約定好的兩點，她誠摯道歉：「我出門晚了，沒趕上地鐵。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
她拍拍胸口，稍稍彎腰，意圖緩解急促的呼吸，四處打量，不見進藤光的身影。看來這幾日有意無意攛掇藤崎明加把勁絲毫不見成果：「小明，你沒請阿光來嗎？」
橫山沙也加不留情地嘟噥：「別提了，小明和他講，兩點在葉瀨中學門口見。他說不來。結果真沒來。」
「沙也加！」藤崎明不願意好友為這件事生氣，同時不希望知心夥伴對竹馬存壞印象。面對好友和竹馬之間的衝突，難以抉擇，只好暫時調停。
藤澤千穗徑直以行動打斷話題，拉過兩人的手臂往熱鬧的中學裡走，「我們抓緊時間參觀吧。」
葉瀨中學校內每一處都張貼著社團招新、宣傳攤販及校園祭賽事的各色廣告、橫幅，佈置著五顏六色的氣球、布偶及裝飾，可謂熱鬧非凡，路上不時遇到學生熱情地發宣傳單及優惠券，三人照單全收。她們照著地圖指南依次把感興趣的班級活動及社團攤販一一流覽過，用藤崎姐姐的招待劵換來三份美味可口的章魚燒，不亦樂乎。
吃飽喝足享受好，三人打算去千人禮堂欣賞葉瀨中學招牌社團籃球社排演的話劇。正走著，藤崎明偏過頭對照地圖及路標尋找正確的路線，發現了明明說不來的進藤光，他似乎正坐在圍棋社的攤位上和人對局。她驚奇地出聲：「咦？是阿光！」
然後不由自主走近詢問：「阿光你來啦？你說你不來，所以我和千穗她們來了。你在幹嘛？又在下圍棋啊？……你怎麼了？」
橫山沙也加尤其期待籃球社全員反串的話劇表演，對進藤光的突然出現引走好友的注意有些著急，藤澤千穗讓她一人先過去，她和藤崎明稍後就來。
藤澤千穗也湊過去瞧盤面。終局，加上貼目，白子六十八目半，黑子六十八目，黑子負半目。
顯而易見，藤原老師前邊沒有發揮出全數實力。白子水準不算高，她有把握贏下，藤原老師更是遊刃有餘，單純想多玩一會兒。中途那一著明顯到連有級者都不會犯的錯招，估計是進藤光受到影響，放錯子。
不過即使如此，能從差距懸殊追到相差兩目，這氣勢洶湧的追及，簡直無法置信，令藤澤千穗不得不嘆服。
她詳察起進藤光的對弈者，年齡比他們大許多，一頭狂放不羈的紅發，著一身寬鬆和服及羽織，表情自信、放恣，左手慢悠悠搖著寫有「王將」字樣的紙扇。一月中旬，將近零度的最低氣溫，穿得如此單薄，不怕感冒，藤澤千穗不禁將身上的加厚棉外套裹得緊些。
「混蛋……都是你害的！」進藤光中途因忽然發現藤崎明而分心，棋子放錯位置，輸棋可是要下游泳池，如此冷的天，他推卸責任，沖藤崎明大喊。
藤澤千穗直接拉過藤崎明在身旁護著，直言：「進藤君，這和小明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怎麼會沒有，這下慘了，冬天游泳呀——！」
藤澤千穗和藤崎明四目對望，一頭霧水。冬泳，和圍棋有何關聯。
加賀鐵田及筒井公宏對進藤光展現出的棋力不僅是嘆服，而是極其驚異。加賀鐵田以冬泳為要脅進藤光偽裝成葉瀨中學圍棋社成員參加第三屆北區中學圍棋大賽，雖然最初筒井公宏不同意，但立刻被說服。校園祭上設攤宣傳沒能招攬到一位對圍棋感興趣的新社員，創建圍棋社遙遙無期，況且他同樣期待再次見識這位小學生的真正實力。
「時間是下周日十點，地點在海王中學。」把校服脫給進藤光，瑟瑟發抖的筒井公宏詳盡介紹。
「哦。」
經由這一出，藤澤千穗、藤崎明及進藤光無心繼續參觀，和在禮堂的橫山沙也加會合，道明情況，三人先行離開。
歸家的路上，進藤光因佐為的提醒說起：「藤澤，你週二給我的記錄本，我已經標注好了。」
「謝謝進藤君，那麻煩你明天帶來了，我回去會準備新的棋譜的。」
「啊，那謝謝啦。」
「不客氣。」
進藤光仿佛驀然發現了解決麻煩的關鍵，他邊解開身上屬於筒井公宏明顯大一號的校服外套，邊對藤澤千穗提：「藤澤，要不你替我參賽吧，反正對你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學長剛有講到大將、副將及三將的安排吧，這明顯是男子團體棋賽。」
進藤光不死心：「啊……你可以偽裝一下嘛。」
藤澤千穗笑容僵硬，有些咬牙切齒：「不好意思，小明。我走這邊，明天再見。」
她轉身，便聽到身後隱約傳來藤崎明打抱不平的聲音，心情好上一點。可惜不能聽到，藤原佐為也在意識中批評進藤光不懂事。進藤光被兩人同時爆發的混合說教搞得腦袋都大了。
*
週一。
藤澤千穗捎來學校的，不僅是為藤原老師挑選出來的各大國際棋賽歷年的棋譜，還有特地為進藤光準備的，她最初學棋用到的書籍及資料。對於進藤光逐漸對圍棋生起興致的現狀，她愈發滿足。
似乎漸漸離達成藤原老師的執念，近了一步。
她打開從進藤光那收回來的對局記錄本，翻到日期最近的一頁，仔細辨認起字跡。
藤原老師不愧是藤原老師。
他的棋譜中，還存在著許多，她沒看到的可能性。
「藤澤，佐為說，這次的注解非常獨到，尤其是疑問下面的紅字反思。」進藤光將沒進本子的佐為的稱讚轉告給藤澤千穗。他記得清切，一起完成注解時，佐為盯著對局本上的字跡那閃閃發光的眼睛，仿若綴滿璀璨的星辰，尋找到珍寶般，思量應策尤為認真，反復推敲。
「這個啊。我寒假裡請了名人上門指導，紅字得益于塔矢老師的解答。」
「塔矢名人——」進藤光驚歎，日本真小，仿若真的證實六度分隔理論所言，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塔矢亮的爸爸？」
兩人交換資訊，藤澤千穗這才瞭解清楚原委。進藤光第二次贏下塔矢亮後，他怎麼鼓勵打氣都無法喚醒失神的塔矢亮，他覺得佐為太過決絕和殘忍，對小孩子一刀兩斷，痛下毒手。恰好第二天魂不守舍逛到圍棋會所樓下，被陌生大叔逮住，順勢被塔矢亮的父親名人要求下棋。可由於某種緣故，落下幾子他就逃走了。
怪不得週一登門時，塔矢亮頹唐得仿若失去了全部衝勁。
原來如此。
不過，無論是哪位圍棋愛好者，聽到那番言論，都會暴跳如雷的。
稍微當一下職業棋士，拿一兩個頭銜也不錯。
無知者無畏。
藤澤千穗欲言又止，默默合上對局記錄本。即使是清晰進藤光本質及緣由的她，也不免生氣。彼時塔矢亮聽見，定然極其氣憤。在那種情況下，又輸了棋，若是她，非得心態爆炸。
「這周日的棋賽，我打算自己下。」
「那請加油，進藤君。」
這樣再好不過，藤澤千穗歇下警告之心。本還需花時間及精力勸告進藤光，若讓藤原老師出手，不要將水準完全展露出來，免得招來麻煩，以致于暴露藤原老師的存在。當進藤光決定自己出手，這份擔心就顯得多餘了。
按進藤光的棋力，及臨時組建的團隊來說將，贏下第一輪比賽已是不易，進入第二輪比賽更是困難。不過有這樣一份參賽的經歷，或許有益於進藤光學棋。
總歸不會有壞處。
*
週六研討會結束。
這次，藤澤千穗全程堅持正座，結束時腿實在酸得不行，她小心翼翼地挪動。坐在旁邊的塔矢亮見狀，不留痕跡地幫忙扶了一把，她客氣地道謝。
許是同為女性，藤澤千穗和塔矢明子熟絡起來，比她與塔矢門下其他人要早，換了更為親昵的稱呼。塔矢明子照例收拾起茶具，有兩位小輩幫忙，她不經意問：「說起來，小千穗，阿亮明天下午要去海王中學拜訪他父親以前的班導，你不是准備考海王嗎，要不一起去參觀一下？」
能提前參觀、瞭解這所全國升學率知名的中學自然有一定好處，感受氛圍，提升複習備考的士氣，藤澤千穗禮貌詢問：「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嗎，明子夫人？」
「小事一樁。」塔矢明子轉頭問塔矢亮，「你說是吧，阿亮。」
「恩。」
第22局
藤澤千穗沒想到塔矢明子隨口提及名人曾經的班導，竟已升職為校長。年邁的校長一臉和藹地和兩人講客套話，比如雖然海王中學是全國知名的升學學校，不過他相信以兩人優異的成績，考上一定沒問題。
他請求塔矢亮就讀後能加入圍棋社，期待以他任何人都嚮往的實力，會給周圍的人帶來活力，即使偶爾露個臉也好。聽聞藤澤千穗加入塔矢門下的研討會不久，同樣向她發出邀請，藤澤千穗十分乾脆地以課後參加漢語興趣班時間不足為由婉拒，校長沒有強求，他的目標本就是具有職業棋士水準的塔矢亮。
塔矢亮推脫他沒有校長所言的那麼厲害，自然而然被反駁。
藤澤千穗默默看在眼裡，為依舊沒能從打擊中恢復精神的塔矢亮感到同情，又不好為他辯解。一是不熟悉，二則她所掌握的事情不能透露給他人。
即使起了惻隱之心。
臨走之際，校長邀兩人參觀海王中學極負盛名的圍棋社，稱恰巧今日學校正在舉行中學圍棋大賽。塔矢亮沒能託辭，藤澤千穗順從答應。現下已值四點，棋賽進程再慢，至少已推進至決賽，以進藤光本人的實力及湊人頭的圍棋社，熬過第一輪團體賽就算勝利。這個點，一二輪敗下場的團體成員早已提前退場，絲毫沒有被撞破她和進藤光兩人認識的心理負擔。
可萬萬沒料到——
藤澤千穗萬萬沒料到，中途加賀鐵田見筒井公宏沒有退路，隨便編了個不拿下冠軍就無法順利創建圍棋社的謊言激勵進藤光。自知無法贏棋的進藤光極其不甘心，只好拜託佐為出手。藤原佐為的實力，加上出乎意料的絕佳運氣，葉瀨中學以黑馬之勢顛覆常理，闖入決賽。
早知就該提前和進藤光通氣，當時太輕易放心了。
再次見到進藤光的塔矢亮十分詫異，他奮力擠進人群包圍的中心，想瞧個清楚，心裡暗自疑惑小學六年級的進藤光為何會出現在中學生棋賽上，還穿著葉瀨中學的制服。
「五之十，扳。」
「九之三，開拆。」
「十七之十四，開拆。」
進藤光的棋，一如既往的高強。
不，幾日未見，他似乎變得更為強大了。往日古樸的棋風裡多了一絲現代的味道，原本仿佛穿越千載彌久曆新的棋力如虎得翼，愈發厲害了。
他不能長久停留在原地，不能在失意中徘徊，不能繼續沮喪，否則會被進藤光拋離得更遠。
他需要抓緊每分每秒，提升棋力，追趕進藤光，把立在他面前這堵無形的高牆強力拆除，筆直地，一心向前。塔矢亮忽然覺醒，意識到進藤光就是他所追求的勁敵，失去自信而沮喪的心情暫態舒展開來。他相信只要和進藤光對弈，下越多棋，就越能接近神之一手。
藤澤千穗不知如何是好，想擠進去瞅一眼藤原老師的棋，記下來先行考量過，再和藤原老師複盤。可若和進藤光就此相認，她直覺接下來的麻煩絕對少不了，尤其瞄到塔矢亮兩周來佈滿陰霾的臉上又掛出堅毅的和煦笑容。直接離開不禮貌，何況她是圍棋愛好者，碰到出色的棋局卻先行離開，不合常理。
沒等藤澤千穗糾結得出結果。棋賽結束，進藤光的身份被高他一屆的鄰居高木學長揭穿，葉瀨中學的成績不得不被取消，塔矢亮和進藤光就這樣搭上話。
塔矢亮發自內心地讚歎：「很漂亮的一局棋。我太不甘心了，為什麼對弈者不是我？進藤。我終於瞭解到，不超越你，我就無法達到神之一手。」
「所以……」
「我不會再逃避你了！」
藤原佐為正打算詢問進藤光是否在剛才的對局中感受到什麼，一眼瞥見倚在人群後隱藏身形的藤澤千穗，他好心提醒進藤光。進藤光順著藤原佐為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瞧見藤澤千穗，他歡快地打招呼：「藤澤，你也在啊。」
藤澤千穗欲言又止。她自覺躲進視覺盲區，怎進藤光如此眼尖，只好裝作剛發現進藤光的樣子揚起微笑回禮：「進藤君。」
塔矢亮這才發現進藤光和藤澤千穗認識，好奇：「你們認識？」
進藤大大咧咧地正要回復：「對呀——」
她徑直插話打斷：「我們是同班同學。」
「原來如此。」
藤澤千穗松了一口氣，幸而塔矢亮知禮，沒有多問，要不然她不知該如何解釋。身為進藤光的同班同學，是否瞭解進藤光的棋力之高，不清楚是為何，若知道，有沒有和進藤光對弈過，對弈的棋譜呢……實際上，凡是存心挖掘進藤光的背景，能輕易瞭解到他的高強棋力非一朝一夕習得，而是突然擁有，宛如神跡。
和進藤光道別，藤澤千穗和塔矢亮順路，兩人一路過來，此時一同回家。
「藤澤桑，明天放學後有空嗎？」
塔矢亮不是不問，他對關切的事物一向傾盡心力，而是不著急。以他現有棋力，無法與進藤光正面抗衡，他不著急與進藤光再次對弈，至少要找到更為有效的對策。況且藤澤千穗是進藤光的同班同學，找進藤光容易多了，藤澤千穗週末定期上門參加父親的研討會，兩家比鄰，找到藤澤千穗就等於找到進藤光。
藤澤千穗心生忐忑：「有的。」
「到時一起到圍棋會所討論棋局吧。」塔矢亮向市河小姐轉告過父親的囑咐後，沒見過藤澤千穗來過，他補充道，「你知道地址嗎？」
僅是討論棋局，不涉及藤原老師和進藤光的事倒無妨。塔矢亮在她眼中，當然算是個中好手，她欣然答應：「知道的，我明天下課後儘快趕過去。」
*
回到家時，又聽見父親的催促。
藤澤千穗換好市內拖鞋，移步書房。藤澤紀之不多言，左手從書桌上一抽，遞給她一冊裝訂好的標準作文紙。她接過，定睛一瞧，是父親新作《百鬼》的第四章《千年放浪》。
這周《百鬼》正式在《明鏡》上開載，第一章已全數放出。
藤澤千穗在買《少年週刊JUMP》時捎了一本。外界評論多是詫異于藤澤紀之突然轉型，稱其無論任何題材都信手拈來，也有人下定論說藤澤紀之不可能單純寫溫暖人心的故事，猜測定埋有伏筆，準備結尾來個大反轉，這在以往的作品中可屢見不鮮。
藤澤千穗知曉原設定源自她，父親也說明過《百鬼》這個系列前後故事獨立成章，沒有緊密聯繫，跳過其中一個故事不會影響到後邊的閱讀及理解，把其中一章單獨拎出來欣賞毫無問題。
放浪，即浪跡，居無定所，漂泊流浪。
千年放浪。
她翻開封面，靜下心享受閱讀的樂趣。
傳言，如果在一個人死的時候有白色｜貓頭鷹出現，那麼死者的靈魂將會在這世上流浪一千年。這個不知何時出現的說法口口相傳流傳至今，無從追溯起源。現世對空口無憑的傳說愈發不在意，使得最後僅有偏僻村落兩三位垂暮之年的老人知道。故事借老人之口引出一位求愛不得投河自盡徘徊人世、自始至終坎坷曲折的女子的故事，可憐至極。
這個原型同樣取自她的設想，當時對生成姬的故事有所感觸，設定出這樣一個可憐幽靈。
藤澤千穗繼續往後翻，沒想到後邊不是第五章，竟然還是《千年放浪》。
怎有兩份名字相同的篇章。
她抬頭瞥了一眼藤澤紀之，對方正饒有興趣地品著熱茶，她開口：「爸爸，篇名一樣？」
「恩。這個用白色｜貓頭鷹的傳說作文章的構思，我寫了兩個版本不同的故事，前邊一份你看過了，是用了你的設定。後來不想把主題局限於愛情，想起你學棋，嘗試把主人公設定成深愛圍棋的棋士。寫完後，我覺得以夢想為主線的成品也挺不錯。現在想讓小千穗你來作抉擇，哪個更適合發表。」藤澤紀之一邊解釋，一邊借品茶掩飾，暗自關注女兒的神情。
第四章第二個版本，同樣是在貓頭鷹的傳說的前提下，畫面一轉，轉至一千年前的平安時代。
平安時代有一位全力追尋神之一手的棋士，他曾為最尊貴的天皇執教，受權貴簇擁，女官欣慕。未曾想到有朝一日遭人陷害，背負汙名被逐出京城，除了圍棋一無是處的他沒有習得可供謀生的技能，鬱鬱不平，最後投河自盡。離世時，恰有一隻白色｜貓頭鷹在附近盤旋。
對圍棋懷有執念的棋士以幽靈的形式在世上兜兜轉轉，見證數代生老病死，看遍世間得失苦樂，卻不能觸摸，無法溝通，僅是一位看客，遠遠注視著發生的一切。單純的與世隔離使他孤單，黯然神傷。他能日復一日忍受這份孤寂，但——
實在不能忍耐無法執子與人對弈的寂寞，他無數次向神明祈求，只需給他一份觸及棋子的機會，下幾盤解愁就足夠，一盤也好。若不能親手拈子，附身他人達成夙願他也是應允的。
藤澤千穗神色極不自然，心跳到了嗓子眼，棋士的生平設定和藤原老師多有相似之處，她急了，急於瞭解兩者之間的關聯：「爸爸，這個傳說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千穗交給佐為的現代棋譜，佐為的實力較原著提前增強，所以小亮此時發現進藤光變強了。
《千年放浪》出自棋魂公式書，是番外，講的就是這個傳說。
個人感覺無論阿光有沒有發現那一手，佐為留在現世的時限就是一千年，只是恰好，一切恰好。
*
其實開坑的初心，就是反復吃舊糧不滿足，剛好有這樣一個構思，寫了七八章存稿及千字大綱急匆匆開坑了，現在原本的大綱早改的面目全非，每天都會冒出新點子。小學的事，30章前應該可以結束，今天又有新想法，之後的劇情，希望以我的筆力能掌握好吧。
第23局
「我也只是道聼塗説，加以化用和改編。這個古老的傳說，是十年前在偏遠地帶取材記下的，當地年輕人甚少知曉。機緣巧合下，借宿店家的老人偶然間說起。回來後，我調查過相關資料，從平安時代開始有文獻記載，但確切起源的年份不可考，」藤澤紀之抿了一口熱茶，細細品味。
平安時代，這個時間節點，太令人在意了。
她耐住性子，加快速度往下翻閱，欲從虛構的故事中挖掘出更多有用的資訊。
將近千年，漫長時光。
棋士終於等來了一位能看到他存在的少年，仿佛身處黑暗，視野間第一次出現光亮。他伸長手臂，緊攥住難得的希望。
時日無多，棋士如故，執著於神之一手的追逐。
可這位生性調皮的少年對圍棋毫無興趣，認為圍棋是老頭子才下的玩意。一人一鬼經歷一番磨合，他開始對圍棋產生興趣。少年學習成績不佳，學棋卻意外有天賦，在棋士無微不至的教導下，一年半從無到有，一帆風順踏上職業圍棋之路。
新初段聯賽後，少年異人的天分吸引到眾多前輩的關注，光芒初綻。棋士最後數次提醒少年，希望彌留之際能跟少年多對弈幾局。但少年一度認為棋士是杞人憂天，並未多加理會。
放浪的棋士終於停下了腳步。
故事戛然而止。
文末未提及少年發現整日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幽靈失去蹤影的反應，也沒寫明棋士消失時懷著怎樣的情緒，藤澤千穗卻在一字一句間感受到了毋庸贅述的精彩，不加修飾的文筆，得法自然，信手拈來的構架，細細讀來如臨高山。
她用發顫的雙手捂住臉，過了好半天，才緩緩地，慢慢地移開，蹙著眉久久不語。
主角多處細節具體設定和藤原老師、進藤光何其相似，是巧合嗎？
不可能。
可除繳費及家長訪校日，父親從未到訪學校，印象裡只見過進藤光一面。而且藤原老師是進藤光才能看到的幽靈。肯定是單純的巧合，她寬慰自己。
重點不是巧合，而是傳說的真偽。
如果傳說確乃事實，恰好是一千年，藤原老師停留現世的時間已然不多。藤原老師為向進藤光證明不止是老頭子下圍棋，提及在世時曾指點過年輕的藤原殿下，即日本歷史上有名的女作者及歌仙之一紫式部殿下。紫式部殿下一零零五年入宮擔任女官，官名為藤式部。後因她所著《源氏物語》中女主人公紫姬為世人傳誦，改稱紫式部。從那時算起，預估千年時光所剩不多。
何況古人論起千、萬等數量級的數字，非確數。極有可能，會比她預估的少。
抓緊時間。必須抓緊時間為藤原老師的執念做點什麼。
可她想不出合適的辦法，有什麼人可以幫幫她嗎？
有什麼人？
父親！
對！創造出如此巧合的父親，在推理小說界久負盛名的父親，心細如發思維縝密的父親。
她拭幹淚滴，小心翼翼斟酌言辭，許久才開口：「爸爸，我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有一位不方便出現於人前的棋士，他深愛圍棋，非常……想與高手對弈，達成神之一手，該怎麼辦？」
藤澤紀之立即應答：「網路對局呀。小千穗你不是經常上網下棋嗎？」
藤澤千穗曾考慮過藤原佐為網路對弈的可能性，網路上的圍棋愛好者水準參差不齊，的確存在少數職業棋士不假，但基本還是業餘水準居多，碰上有實力的高段職業棋士，如緒方精次、一柳棋聖，屬於中頭獎般的小概率事件。
她完善背景：「這位棋士棋力很高。就假設他和秀策一樣厲害，網上找不到勢均力敵的對手。」
藤澤紀之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他不是很喜歡圍棋嗎？只要有棋可下，不會介意對弈者的水準。何況高手互相吸引，他在網上逐漸積累名氣，說不準，名人也會搶著和他對局。」
一語驚醒夢中人！
藤澤千穗豁然開朗。她習慣從自己的角度看待問題，一葉障目不見青山。未曾想過，以她的實力，周身只能聚集一群業餘水準的同伴。而藤原老師作為常年立於頂峰的頂尖棋士，顯然，能吸引來更具實力的對手。
明天早上就找進藤光商量，儘早落實。她放鬆緊蹙著的眉頭，不安的心情被撫平，揚起真心的笑容：「謝謝爸爸！」
「那小千穗覺得哪一篇更好呀？」
「……」藤澤千穗摸良心，無論主題或故事，顯然第二篇更觸動內心。但這份劇情如果發表，引發蝴蝶效應，不知會發生什麼，無疑，藤原老師及進藤光的圍棋之路定會受到影響。相比較，第一篇不遜色太多，在父親面前說謊是下下策，她只能在講述真實想法時耍點小手段：「我喜歡第二篇，但……悲傷愛情故事的受眾可能多一些。」
她自知這個理由站不住腳，以父親的人氣，知名雜誌邀請入駐時連題材都沒有要求，自然無需擔心沒有讀者買單，可一時實在想不出其它合理的理由。
「聽小千穗的，爸爸就選第一篇。」藤澤紀之乾脆俐落地將收回來的標準作文紙後半部分撕下，放入碎紙機，按下開關，處理乾淨。
看著碎紙機正常工作，將文稿碎成規整的小方塊，藤澤千穗心安中莫名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正視父親的表情及動作，一如平常。
應該是她多慮了。
*
「進藤君，你認為這個提議怎麼樣？」週一午休，藤澤千穗迫不及待地提出建議。
「誒！」
進藤光和藤原佐為同步驚訝，兩者都對藤澤千穗所講述的充滿好奇。進藤光作為藤原佐為二十世紀的免費導遊，對相隔一百四十年再次復蘇的幽靈來說，現代充滿著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不知道的事情、無法理解的現象，一切的一切都靠進藤光講解。進藤光對電腦的認知，僅處於能用那個玩意玩紅白機遊戲的初級階段，頭一回聽說還能用它下圍棋。
「網上對局？」
藤澤千穗更完整和清晰地介紹：「對。不需要特地出門到棋社去或請人上門，只要配備一台電腦，在家就能和世界各地的圍棋愛好者對弈。在網上註冊一個帳號，昵稱隨意，沒有限制，無需認證，不會暴露長相、年齡和本名。而且無論何時，不會找不到對弈者，小孩子、外國人、職業棋士都有可能碰上，每一局都充滿未知的可能性。如果藤原老師在網上保持連勝，絕對會吸引高手前來挑戰。」
聽起來的確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辦法，長相、年齡和本名全數隱藏地乾乾淨淨，不像真人對局會被人發現他身上背負異于常人的棋力。家裡沒有電腦，最近的零花錢基本掏得精光，進藤光無奈攤手：「我上個月的零花全給扣完了，沒閒錢去網吧。新年紅包是發下來了沒錯，可並不多。」
「直接買一台吧！」她興致高漲地攛掇。
「我連去網吧的錢都沒有，怎麼可能買得起電腦！」進藤光覺得藤澤千穗的腦子或許進了水，他沒去商店查看過電腦的價格，也知曉那不是能簡單拿下的貴重物品。
「都是為了藤原老師，不能厚此薄彼。進藤君，你出力，我出錢，剛好。」
藤澤千穗計算好，購置電腦的這筆錢由她來出，不僅可供藤原老師網上對弈打發時間增長棋力。日後，即使她在家，想找藤原老師下棋，將會十分便利，一石二鳥。請職業棋士上門指導本就是一筆不菲的支出，父親將省下的這筆錢定期存入她的帳戶中，此時恰好派上用場。
進藤光隱約知道藤澤千穗家境不錯，平時出手大方，班上女生八卦過她隨身攜帶的刺繡手帕似乎是知名品牌定制限量銷售的，買台電腦對她來說不是大問題，但他不好平白無故地收下：「買電腦的錢，大概需要多少？」
「不多，比塔矢老師的指導費便宜。」
「塔矢的爸爸也太貴了吧！」
進藤光驚訝極了，圍棋真算得上是攔錢的利器。心下默算，算上今天，佐為和藤澤千穗對弈不下十次，應該抵得上名人一次吧。就算抵不上，照這樣下去，慢慢來，日積月累總能和電腦的價錢相抵，頓時心安理得起來。
藤原佐為發覺進藤光的想法，厲聲提醒他，別帶著賺錢的念頭對待圍棋及藤澤千穗。進藤光直言是為了佐為，理直氣壯。
「棋院網站上明碼標價，有時有錢指不定還請不到。對於藤原老師，我想不出什麼好回報的，所以購置電腦的費用，作為指導的報酬，務必由我來出。」
進藤光摸摸頭，藤澤千穗能為沒見過面、只對弈過的陌生棋士做到這個地步，如她所言，不能厚此鄙薄。佐為附身的當事人是他，他自然得出力，完善之前她提出的「如何兼顧佐為的存在被不發現的情況下讓佐為好好下棋」的議題。
作者有話要說：
阿光在漫畫中，去書店為佐為買了塔矢名人的詰棋集，給自己帶了漫畫雜誌，佐為對自動販售機感興趣的時候直接買了四五瓶飲料示範，明明零花錢不夠花，一開始就對佐為很好。真的是個好孩子。
當年電腦的價格是百度來的，再換算成日元，和預估的塔矢名人的指導費比較QAQ不及人家獎金零頭。
終於可以開啟網路對弈的副本了。
其實，漫畫中sai密集出現長達一個暑假，為什麼網路位址沒被有心人調查呢？
第24局
「先不談錢，我怎麼跟父母解釋電腦的來源，直接挑明是同學送的？」
「抽獎中的？」之前光顧著為揭開障目的一葉歡呼，忽略嚴密計畫的必要性，藤澤千穗以不確定的語氣試探道。
「電腦的價格，至少是特等獎。」
「對。進藤君，你尤其幸運，參加商業街滿一千元贈抽獎一次的促銷活動，中了特等獎。」她點頭同意，像增添文章大綱一般完善構想。
「實際，我身上真沒有多餘的零花錢了。昨天買了塔矢名人詰棋集及少年週刊，恐怕沒機會參加這種活動。」進藤光指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那改成，新開的商店為招攬人氣，邀請路人進店流覽的抽獎活動？」
「可行，但抽獎廣告之類的證明得準備一份，空口無憑容易被懷疑，媽媽一定會說天上掉餡餅准沒好事。」
「這個……」
進藤光果然有小聰明，她沒考慮周全的細節全照顧到了。確實需要提前準備一份抽獎廣告或存單，藤澤千穗想辦法，同時思緒複雜。眾多顧慮下，她沒能如實告訴進藤光有關傳說的一言半句及為何此刻才提出網路對弈的原因。
最後是進藤光提出可行的解決方案，放學後找家商店定制。他自幼定居此處，平日又愛跟小夥伴無憂無慮到處閒逛，自然對附近的建築及店鋪瞭若指掌。藤澤千穗認為設計及定制的錢必須由她來出，因此放學後，兩人以去圍棋會所對弈的理由騙過藤崎明先行離開，帶著期待不已的藤原佐為一起去進藤光推薦的商店定制。
途中，藤澤千穗想起放學後與塔矢亮的約定，她不知會所的號碼，只好給塔矢家去電，請塔矢明子轉告塔矢亮，事出突然，無法如約和他討論棋局。預計這周可能都非常忙，沒空赴約，請見諒。
接到電話的塔矢亮不免多想，她突然爽約是否與進藤光有關。可能真有急事，他搖搖頭，摒除雜念，繼續獨自擺昨日進藤光在中學生圍棋大賽上下的那局棋。
這頭，進藤光找的這家商店非常靠譜，定制的廣告宣傳單範本短時間內已初具雛形，兩人當即拍板，付過錢，等待成品出爐。
「藤澤，塔矢今天找你討論棋局？」
進藤光昨日認清了，塔矢亮認真的眼神筆直地注視著佐為，他一定會夜以繼日地全力追趕佐為。憑塔矢亮的實力，或許追得上。
而他還在距離他們很遙遠的地方。
藤澤千穗猜測:「恩，他昨天回去時邀請我去會所,估計想討論藤原老師決賽的那局棋吧。」
果然是因為佐為。
進藤光立下決斷，距離遙遠又如何，他會在這裡踏出第一步。
暫時不想談及塔矢亮，進藤光轉移話題：「藤澤，你什麼時候去買電腦？」
「我會儘早，明天放學後我要上漢語興趣班，後天有空。忘記和你講了，進藤君，電腦需要配備網路，中獎不至於服務周全到這個地步，需要你家自行叫專業人士上門安裝。」
「好，我知道了。」
「週末，塔矢老師要去其它縣市參加天元衛冕戰的決勝局，這周研討會暫停。若一切順利，我週六上午去你家，教你操作。」藤澤千穗暗自計算、安排時間。
謝謝你，為他著想的乖巧的小藤澤。
還有認真聽講的阿光，雖然偶爾有點調皮、不懂事，但相處起來意外和諧。 再臨現世，除去能繼續下棋、追求神之一手的興奮，還有對兩人真摯的感動。藤原佐為垂眼，靜靜感受。
*
藤澤千穗趁週三放學後的空檔，到繁華的商業街訂購了一台中間價位的臺式電腦，送貨地址填上進藤光的家庭住址，店家確認明天能送貨上門。藤澤千穗匆忙打的回家，今日沒有特殊理由及安排，要按時歸家，以免父親擔心。
她回憶起，早上進藤光咋呼地給她和藤崎明重演他父母聽說他中特等獎的驚異表現，藤崎明聽見他昨天逛街，恰巧碰到新開業的商店以抽獎的方式招攬顧客，踩狗屎運似地中了一台電腦，顯得極其吃驚。她的驚呼在教室引發軒然大波，第一節正式上課才逐漸消停。
進藤光。何止中獎。
中的，還是頭獎。
她有時小小嫉妒進藤光，為何藤原老師會附身于他，明明無論棋力或其它條件，她都優於進藤光。為何她看不見棋盤上的血跡？可想到情況漸漸往好的方面發展，進藤光開始認真學棋，她有塔矢老師和藤原老師兩位高人指點，告誡自己知足常樂。
陰暗又陽光，兩面彷如精神分裂。
*
週四店家準時送貨上門。
週五進藤家請來專人上門布好網路。
當藤澤千穗週六登門時，臺式電腦已在進藤光的房間裡正式落戶。
一切順利。
「媽媽，不用麻煩了。」進藤光從進藤美津子手中接過果盤及溫水，順手放在書桌上，催促她趕緊離開，別耽誤兩人學習。他和佐為迫不及待地想嘗試新奇事物。
「謝謝進藤伯母，上次您準備的點心很好吃。」她禮貌道謝。
「好，你喜歡的話，我去打包一些，等下記得帶走。」進藤美津子聽見藤澤千穗的客氣話，開心地帶過門，下樓忙活。
等確認過門已反鎖，兩人快步到電腦前。藤原佐為早蹲在那上下仔細打量，對著眼前從未見過的四方塑膠箱子指指點點，口中不時發出「真的可以用這個箱子盡情下棋嗎」的疑問，像個十足的好奇寶寶。
藤澤千穗插上電源，按下開機鍵，等待電腦啟動。關於電腦方面的基礎知識，小學生大多通過各種管道聽過一些，進藤光同樣知道入門知識，他坐在藤澤千穗旁邊，專心盯著她的動作，盡可能記住細節。
她自如地打開流覽器，在位址欄輸入網路位址，回車，順手將網站保存在我的最愛中，方便進藤光日後快速打開。打開註冊頁面，她邊向進藤光和藤原佐為詢問、解釋，邊填寫資訊。
「帳號名，必須由英文字元或數位組成，不能超過十個字元，藤原老師想取什麼？本名嗎？」
「sai。」進藤光轉頭看身後一心期待快點對弈的佐為，為加快進度，直接做主。
「接下來是密碼，不低於八位元的英文或數字。」
「fujiwara。」
其餘不重要的資訊，藤澤千穗一概略過，只棋力，選擇了最高的一項，很快註冊完成。她起身和進藤光換位置：「進藤君，現在請你重複我剛才的步驟，再註冊一個屬於你的帳號。」
進藤光詫異：「我的帳號？」
「恩。在網上，最好能將藤原老師和你分開，不容易引起對弈者的懷疑。而且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帳號，之後想下棋比較方便。今日我來，就是幫你儘快熟悉網路對局的相關知識及操作，第一項就從註冊帳號開始，有什麼不懂的請儘管問。」
進藤光照貓畫虎，瞧藤澤千穗操作起來特別省事，他照做卻花了不少時間，註冊了一個名為hikaru的帳號。
藤澤千穗眼睛睜得溜圓，確認無誤，拿過滑鼠的控制權，劃到右上角：「這裡，註冊和登陸。註冊，你已經學會了。現在點登陸，登陸藤原老師的帳號。」
「好。」
「登陸帳號會自動跳轉成使用者線上清單的頁面，看右上角，變成了註銷，點註銷會退出帳號。」
「然後我們來一起看這張線上列表，每一行都代表一位用戶，即一位棋手。一行最前邊顯示的是帳號名，即昵稱，帳號名規定不允許重複。但長時間不登錄帳戶會被刪除資料，所以當你幾個月不上網對弈時，這個帳號就會消失，下次需要重新註冊。」她一一詳細解說。
「第二列是棋力等級。一般來說，從級到段，依次增強。不過因為使用的是使用者自行填寫的資料，不一定真實。網站還在發展中，存在局限性，期待未來能在註冊時出現測評棋力的工具，或以戰績升降段的規則，更加完善。以我的經驗來說，判斷棋力不如點開具體資料看註冊時間和戰績，更為準確。」
「第三列是用戶所屬的國家，jpn是日本，chn是中國，can是加拿大，usa是美國……短語在英語課上都學過，我不多作解釋，你不知道就翻之前的課本。」
進藤光扶額，網站介面出現的詞彙多是英文，看得他頭大。
「最後一欄，是使用者的狀態，可以觀察他是否正在對弈中。」
「線上列表裡的所有用戶，都可以互相提出對弈請求，步驟很簡單。」藤澤千穗邊控制，邊向進藤光說明，「隨便選中一個帳號，右鍵點擊發出對弈邀請，在跳出的視窗選擇分先，貼目五目半，思考時間可以自由擬定，但網路對弈的節奏基本比較快，慢棋出現的概率不大，容易被拒絕。然後發出對弈申請，等待對方接受或拒絕。」
「好，對方同意。現在就可以開始對弈了。進藤君，你和藤原老師先配合著來一局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般來講，註冊不會允許同名，但漫畫中出現過假的sai，所以設定會定時清除資料，sai被其他人註冊了。
翻了漫畫，網站介面基本上都是英文。
至於網路對弈部分，慢棋出現比較少屬於我的猜測，我剛註冊好奕城帳號，寫這章的時候還沒圍觀過。但像本因坊挑戰賽七番棋雙方思考時間各六個小時，要下兩天，網路上顯然不可能這麼做。另外見到塔矢名人和佐為在網上下各三個小時的慢棋時，和穀非常吃驚，「雙方各三個小時？在網上？」。
第25局
藤澤千穗旁觀，偶爾出聲，指揮進藤光留意對局頁面右邊的資訊，比如剩餘思考時間等。
藤原佐為忽然不滿大叫起來：「阿光，放錯子啦！」
進藤光道歉：「第一次操作，難免。」
幸好放的漏勺不至於致命，且對弈者水準不高，接下來進藤光每一手都數清行數及列數，再三確認過後落子。藤原佐為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勝利，雙手捏袖子鼓掌驚奇道：「真不可思議，為什麼用這個箱子，就可以和很多人下棋呢？」
「這個別問我。」
「那你問問小藤澤嘛。」
「還是別問啦，佐為你儘管下棋就好了。」
進藤光不懂網路連結世界的原理，怕佐為究根結底，沒完沒了，主動和藤澤千穗搭話，截斷話題：「藤澤，對方好像發了資訊過來。是英語！」
「這是對話視窗，可以和對方交流。棋士來自世界各國，英語是最基本的通用語，採用英語互相溝通、簡單複盤甚至交友的情況十分普遍。如果你要回復，就在這裡輸入資訊，不想就直接關閉。」
「我不會打字。」
「那就乾脆通通無視，不回復資訊，剛好可以營造一種隱世高手的神秘感。」
藤澤千穗補充一些她摸索出來的小竅門，最後總結：「接下來一周，進藤君，麻煩你和藤原老師多配合，降低失誤率。下週末，我們來幾局快棋。我這一年在網上出現得勤，勉強算小有名氣，對弈會有穩定的人數圍觀，可以幫藤原老師更快打響名聲。儘快擴大影響力，目標是吸引到現役高段棋士的關注。」
這是她一周反復推敲得出的方案，等時機成熟，還可以把藤原老師的棋譜帶到塔矢老師的研討會上研究，觀察塔矢老師的反應。
「藤澤，那你的帳號是？」
「chiho，c-h-i-h-o。對了，有一些帳號你可以留心，是我之前碰到過實力比較強的帳號。」藤澤千穗在進藤光的書桌上翻出空白草稿紙，取了筆將記得的帳號一一寫下，「另外，我聽說ichiryu是一柳棋聖，ogata是緒方九段……」
「塔矢！塔矢亮的帳號，你知道嗎？」
她因進藤光的緊張追問抬頭，正視他急於知曉的表情。
塔矢亮正追著藤原老師勇往直前。而進藤光追逐的目標，是塔矢亮。
有意思！
進藤光自中學生團體棋賽後展現出驚人的天分，念書完全不行，記憶棋譜的能力卻出類拔萃，身為初學者就能記住幾十手，從頭至尾依次排過。說不準真會像《千年放浪》，在藤原老師的悉心教導下，順風順水地踏上職業圍棋的道路。
她期待神跡的發生。
「塔矢君的帳號是akira，不過他並不常上。」
*
進藤光向父母保證完成課業後再上網，加上這段時間表現確實好轉，班級第一兩次上門幫忙補習，社會科進步明顯，被允許自由支配空餘時間。他儘量抽空和佐為一起熟悉網路對弈。儘管開始常常會出錯，經歷幾日的練習之後，失誤逐漸減少。
週五晚上八點半，藤澤千穗準時登陸帳號，眼疾手快地關掉彈出的對弈申請視窗，選中sai的資料，邀請對局，按照一貫的做法，貼目五目半，思考時間各一個小時。
網路對弈節奏快，不會出現頭銜戰長達十小時以上的慢棋。她一向偏好快棋，以反應快、計算力強小有名氣，突然改變容易令人生疑。加上這個點，選擇兩個小時最為恰當，再晚父親會催她休息。
為了儘快打響藤原老師的名氣，藤澤千穗特地強調，今晚無需留手，務必盡可能展露與她的差距之大，不必考慮她的承受力，保證擁有一顆堅強的鑽石心。她也絕對會拿出最佳狀態應對。
這是藤澤千穗頭一回和藤原佐為分先下，壓力極大。
她想起塔矢亮連續輸棋後的低迷狀態，沉默垂眼，至少她提前做好了輸棋的心理準備。可準備畢竟不能確保萬無一失，按下申請對弈的確認鍵時，藤澤千穗操作滑鼠的右手莫名地顫抖起來。
藤原老師的棋力之高深，她一清二楚。
正因為瞭解，所以害怕。
有空就在網上下棋的和谷義高吃過晚飯後，照舊打開電腦挨個撈順眼的昵稱對弈。
第一盤運氣不好，碰上了初學者，對方磨磨蹭蹭，連下緩手，基本定式都搞不靈清。將對方殺得片甲不留，到一百五十多手，對面才終於看清局勢，投子認輸。
從煎熬解脫的他恰好看到chiho線上，這個帳號的使用者大約是院生二組上游的水準，之前下過幾局，勝率他稍高一些。他趕緊叉掉對話視窗，想邀請chiho對弈，結果慢了一步，正在對局中。
和谷義高生氣，今天運氣著實背過頭。他點開chiho的對弈者的帳號資料，是註冊不到一個星期的新人，戰績差強人意。預計大概很快就能結束，因此乾脆選擇留下觀戰。
系統判定chiho執白，對方執黑，以秀策流開局。
黑子佈局還挺穩當。和谷義高看了一會後便不太關心，從旁邊的書包掏出作業打算先完成一部分，免得週末去棋院上課來不及做完被老師批評。寫了兩三題，又覺得餓了，去廚房挑三揀四地選了個麵包，回來瞥了一眼盤面，發現chiho正處於明顯的劣勢。
明明剛進入中盤！
他來不及撕開麵包的包裝，隨手扔在一旁，專心辨認手順。
chiho的棋力比起上一回遇到時，長進不少。這盤棋，她沒有下出任何錯招。處於明顯劣勢的原因，只是對弈者實在過於強大，強大到她無法招架。他瞪大眼睛，再次查看執黑者的資料——
sai。
難不成繼一柳棋聖後，又有哪位高段棋士閑著無聊來下網路圍棋？
sai的棋風，每一手每一步，都給他本因坊秀策降臨的感覺，不戰而屈人之兵，深諳兵法之道。所屬國家是日本。可據他所知，現役高段棋士中，沒有哪位特別偏好秀策流，且運用得如此出色。
和谷義高挨個猜測，不忘推演盤面的變化。以現在的局面來說，chiho很難撐到收官。若是他執白，結局不會好到哪去，sai絕對擁有不亞於一流棋士的實力。
不過，即使明知無法贏棋，他還是想向這位神秘高手挑戰，期待下出一盤好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最初是被chiho吸引進來，很快對sai展露的強勁實力所驚異，留下討論。小部分興奮地通知同伴快來觀戰，人數不落反升。又有剛登陸的用戶好奇地被居高不下的觀戰人數吸引，點進來一瞧究竟，最後竟逾百人在關注這場對弈。
進藤光認真地按照佐為報出的位置依次落子，不敢出錯。
「一之十。」
他照做，然後彈出白棋投子的資訊，可這盤落子還沒平時對弈一半多：「咦？她中盤認輸了。」
藤原佐為解釋：「小藤澤正確判斷了形勢，知道即使繼續對弈下去也沒用。棋力差的人，才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因此即使贏不了的棋局，也會一直下下去。」
進藤光不理解：「判斷形勢？」
「這個對現在的阿光來說，很有難度。」
「你太多話了！」
*
不出意料，中盤負。
藤澤千穗關機時，身體止不住微微戰慄。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爬上床時毫無睡意，閉上眼，腦子便會浮現兩個模糊的人影，一個是她，另一個是藤原老師，兩人之間仿若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沒事。
她告訴自己那是溫柔的藤原老師，經歷千年的棋士。不停安慰自己，此刻被藤原老師對付得喘不過氣來很正常，只要長棋，快速長棋，更接近他一點，一點就是勝利。藤澤千穗強制自己不去介意，合眼休息。
她醒來已值早上九點。昨晚意識清醒至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眠。揉揉炸毛的頭髮，她起床梳洗，果然在梳妝鏡裡見著淡淡的黑眼圈，往臉上潑了幾把冷水，意圖使昏沉的腦子儘快開機正常運作。早上的事情還不少，完成課業、整理棋譜、收拾書房等等。
藤澤千穗自行加熱父親做好的早飯，食不知味，給進藤家去電瞭解情況，進藤光開心地在那頭彙報情況，今日一登錄帳號，就有不少人主動申請與他對弈，佐為因為能夠盡情下棋，滿足得手舞足蹈，周身宛如千姿百態花爛漫般春意盎然。
計畫初見成效。
只要藤原老師保持連勝，接下來通過網友間的口口相傳，擴大影響，自然而然能吸引到勢均力敵的對手。
sai，會成為網路棋神！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突然發現帳號設定還是問題，中途有人假冒SAI，說明帳號可能會重複，但重複會亂套，因此我做出了長久不登錄帳號會被清除的設定，所以SAI的帳號後來被別人註冊。今天再看漫畫，後來阿光還登陸過，和名人對弈，說不通。現在想來，設定成後來冒出來的是高仿帳號比較合理，比如1和I（無奈攤手
阿光在漫畫中剛開始上網時出現過放錯子的情況，新手上路總難免。
至於千穗能在業餘比賽中取得不錯的成績，一部分原因歸結於院生不被允許參賽，現在的棋力設定勉強算院生一組下游吧。
沒有存稿了，力不從心，改為隔日更。
8/6：小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