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嘭———！！」
伴隨著巨大的物體撞擊聲，街角處已經安然躺著一座變形碎裂的電話亭外殼，逐漸支撐不住而散開的玻璃成分爭先恐後地從上面掉落下來，而在那之後，紮著馬尾的少女顫顫巍巍地站在塵霧繚繞的後方，帶著一絲顫抖的腔調，深藍色的瞳孔中滿浸著驚懼與不解：「你、你們……不要、不要再繼續過來了！」
「哈？！」
帶著靛藍色墨鏡的金髮男人聞言不由地發出一聲暴怒之際的吼聲，直將少女嚇得再度沒忍住一把拔了一邊的自動販賣機，這舉動看得男人愈發火大，正要衝上去之時，身邊跟上來的人紛紛拉住了他。
「靜雄！冷靜！！冷靜啊你！！」
「那還是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吧？！你越嚇她，她越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啊！」
平和島靜雄簡直怒火中燒，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張臉上的表情完美地詮釋了「掙扎」二字。然而實際上他並非是因為被禁錮而感到如此難以適應、做出困獸的模樣，恰恰是因為他本身也在抑制著內心暴走的欲|望：如果不好好控制的話，就會變成對面那個少女現在的模樣。
「十幾歲的孩子能隻身一人把酒吧都砸了？！你們有沒有腦子了？！！」
饒是如此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平和島靜雄還是沒辦法將數十分鐘前那有如狂風過境的一幕從自己腦海中刪除，不如說是記得更為清楚比較好——就是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人畜無害的小姑娘，一手把他打工的酒吧給砸了個稀爛啊！！
現在到底是誰在無辜可憐啊！！
「我、對、對不起……你們、別、別再過來了！」
徒手舉起滿載著各式飲料的自動販賣機的少女，手臂纖細脆弱，臉上的神情萬分掙扎痛苦，「我會賠錢的！但你們現在先不要再過來！！」
「……誰會信你的鬼話啊！」
忽視那片刻被少女悽楚神情觸動的內心部分，平和島仍然秉持著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的信念堅定了情緒，他猛地摘下眼鏡，露出那雙滿溢著厭惡之情的眼睛，「上個星期我看到你和折原臨也那傢伙在一起吃東西！你果然和那個污染空氣的垃圾是一夥的對吧？！」
「啊？？」
被提到熟悉的人的名字，少女眨眼的頻率猛然加快，神色間卻顯得更為可憐兮兮，「……臨也……臨也不在這裡啊。」
她那虛弱的語氣與其說是對著平和島靜雄的解釋，不如說是對於自己狀況的確認。
因為平和島隨即看見她大力地甩了甩腦袋，似乎有什麼不適，手中的販賣機被她放到地面上——或者說是【從手中脫落】更為確切。少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發出了如同小獸一般的嗚咽。
平和島：「……」
這他媽不是還沒開始打嗎？
他身邊都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男性，做社會打扮，與平和島靜雄同樣，就任于方才被少女砸掉的酒吧，奉歇斯底里的老闆命令出來追擊……但平心而論，對著這麼個清純瘦弱到讓人都沒辦法直接罵人的女孩子，要真的拿出點什麼架勢實在是有點難。
就單單只看剛才，他們幾個還怕靜雄過於暴力、無法控制，還聯手架住他，完全忘了對面那個舉著自動販賣機的小妹妹可能壓根根本不需要他們發揮什麼俠義精神。
就在這看似雙方僵持，實際上只是幾個成年男性這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對面那個蜷縮著的少女時，一襲人影騎著機車驀然出現，輕鬆地將地面上還未準備的少女拽起手臂就帶著跑了。
「？？？」
劇情發展得太快，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最後還是平和島有關這方面的嗅覺最為敏銳，他原本努力壓制著的火氣瞬間直接將大腦神經徹底燒著，整個人掙脫掉身邊的夥伴，以離弦之姿追了出去，大喊著「い——ざ——や——」消失在了視野中。
「………」
「啊，果然還是折原臨也搞出來的事吧。」
「散了散了，就讓靜雄去處理吧。」
剩下幾人在人去樓空後做出了如上總結，原本打算直接折返回酒吧，猛然想起歸所目前還是廢墟狀態，於是相約著去隔壁的街區先喝一頓酒再說。
畢竟平和島靜雄和折原臨也他們兩人的愛恨情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這次意外的，操盤過程中多出了一個仿佛是狀況外的少女。
然而以分外帥氣姿態去追殺仇人的平和島靜雄，在不過一個拐角的距離後就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具體體現在當他試圖搬起身邊的自動販賣機時。
他動了。
自動販賣機沒動。
「？？？」
這瞬間，連心中對於折原臨也的追殺之情都被完美地壓制下來，只能下滿心的愕然——他想起了方才被折原臨也帶走的那個少女。
少女此刻正縮在臨也的懷中。
她緊緊地抱住臨也的脖子，開口時的委屈意味十分濃厚：
「臨也你說讓我在那裡等你的，我闖大禍了……」
「我是過去了呀~」與少女驚恐不已的情緒相反，臨也的語氣顯得相當輕快，只要是擁有正常思維的人就能在這刻毫不費力地判斷出他的好心情，「沒想到小櫻川你啊，會那麼——迅速的，就將整個酒吧都摧毀了呢。」
「我……」
名為櫻川見我的少女聞言愈發羞愧得無地自容，正當臨也以為她還會做出什麼辯解的時候，櫻川卻只是抱緊了他的脖子，無聲地哭泣起來。
她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呼吸不穩地顫抖。
不如說她哭泣的這時候比先前誠惶誠恐敘說著事件的狀態更為平靜，整個人仿佛是被按下了靜止鍵。
但臨也感覺到脖頸邊的一絲濕濡之意。
他很快就猜出來櫻川見我是在哭泣。
「喂喂，不過是砸了酒吧嘛。」臨也的姿態仍然非常輕鬆，「我都沒有罵你，你隨便哭泣的話會打破我的好心情……嘛，雖說這個反應也足夠有趣了，但是好歹我開著這麼帥的機車來救你，至少要給點面子吧？」
完全不是因為想要真心地懷中的少女進行安慰，不論是之前的失約還是現在這番看似彎彎繞繞、頗有些不明所以的話語，實質上都只是折原臨也本人對於自身興趣愛好的滿足罷了——
他愛著所有的人類，以及那些埋藏在他們心底深處的情緒。
這些在臨也看來都是非常美妙的東西，哪怕部分癲狂至需要被捆綁，但臨也更喜歡看他們被引出來的模樣。
「是誒，臨也開機車了。」
明明需要認真思考、且只要是敏銳度達到就能感覺出那番話的不對勁與潛藏的扭曲物質，但少女卻被輕易地轉移了注意力，在臨也懷裡像是小貓似的蹭了兩下之後，已經微微泛紅的眼睛有些驚奇地睜大了，專注地看著下方機車的全貌，「……好帥啊，臨也什麼都會！」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誇獎讓我稍微有點火大呢。」
臨也皺著眉頭，卻是真切地在笑著說。
「為什麼啊？」從臨也懷中退出些許距離，櫻川認真地凝視著臨也的眼睛，「我真的覺得臨也很厲害啊。」
「只要是被你誇獎我總是感覺不大對勁呢。」臨也依然在笑著，沖著專注望著他、視線中滿是他身影的櫻川溫和地道，「所以說啊，小櫻川，你之前明明有事想問我的吧？為什麼轉眼就忘到腦後去了呢？」
他幾乎是循循善誘，從不吝嗇言辭，在語氣中更喜歡摻雜許許多多誘導且引人遐想的詞句，總是習慣性地將那些負面的東西向人推及。
被他提醒了，櫻川突兀升起來的頭疼終於漸漸地遠去了，大腦的運動回歸正常，她盯著臨也皺起來的眉頭，自己也跟著沉思般地沒有答話，似乎是在思考方才被自己遺忘的東西。
臨也暢快地笑出了聲：「果然是因為小櫻川害怕被我拋棄吧？真是可愛呢，哈哈哈哈哈哈。」
櫻川不自覺地攥緊了他脖子後面那部分的衣料，聲音低低的：「臨也是故意把我丟在那裡的嗎？」
「是哦。」
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點，臨也並不在意櫻川會被自己的話傷害到，不如說他十分好奇櫻川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只要我不出現，小櫻川一定會害怕，小靜那個好心的傢伙看到你在害怕下做出的任何舉動，都會因為【曾經有我出現過】這樣的暗示而對你分外注意吧，那時候的小櫻川一定會更加的驚弓之鳥，不知不覺，哎呀~就會發動你那特殊又絕妙的能力了呢！」
他心情愉快地說完，垂眼與怔怔然看著他的少女對上了視線，很快又將眼神投往前方的道路中，衣服的下擺被風吹得不斷飛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漂亮的發展不是嗎？」
「好過分啊，臨也。」
櫻川頹然而固執地抓緊了他的衣服，聲音低得幾乎已經聽不清了。
「……我是真的在害怕。」
「嗯嗯，我知道哦。」臨也眼睛亮亮地回應，「小櫻川害怕的樣子也非常可愛，除了冷靜之外的表情，我都非常喜歡啊！」
櫻川表情糾結地看著他好一會兒，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臨也……」
「嗯？」
緊接而來不是少女那小心翼翼的試探聲，而是真實的拳頭與腹部相擊的悶響，折原臨也就算是再聰明都萬萬沒想到這一招，當他憑藉著最後一絲清醒意識望過去的時候，只能看見少女驚惶無措的神色，以及奮力伸出來想拽住他的瑩白手腕。
「……」
嘖。
失控了啊。
……這他媽就有點可愛過頭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莫怕，主場還沒開始
第2章
折原臨也，半小時前被自己帶著的小姑娘襲擊了。
這本應該是帥氣的機車把妹活動——再不濟也算是半個英雄救美，卻慘遭對方重拳制裁。
櫻川見我，三天前被折原臨也撿回，喪失了此前全部記憶，目前只能依靠眼前人生活的悲慘處境。
也是半個小時前能力失控，狂揍了自己恩人的那個罪魁禍首。
她沉默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眼神飄移，半晌，視線心虛的落在了黑髮的少年身上。
「……對不起臨也，我不是故意的。」
櫻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著歉，她留意著對方的臉色，小聲繼續說道。
「是能力它先動的手。」
「……啊，是啊，差點忘了你這傢伙的能力還會失控。」
臨也聽到對方的話後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臉上並沒有什麼暖意。
他的表情漫不經心，垂眸淡淡的看向少女。
「不過，公然對飼主進行攻擊的你，其實很懷戀流落街頭的滋味吧？」
他語調輕盈，半點都不像是在威脅人。
「可、可我們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
她聽後一驚，一想到那風餐露宿的日子櫻川整個人都慌了。
「……而且誰讓臨也你說那種話啊，我生氣也是應該的吧。」
「哈。」
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臨也低低地笑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櫻川，「你生氣一個給我看看？」
櫻川：「……」
臨也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攪拌著面前的咖啡：「來，做出生氣的樣子給我看看。」
他確實對此很好奇。
因為好像目前為止的所有手段都沒有讓他在櫻川見我身上見到過這類情緒，所以他很好奇。
櫻川茫然地看著他：「我剛剛已經做過了啊。」
臨也：「……」
他攪拌的手停住了：「你再做一次。」
「哦。」
櫻川乖乖照做。
臨也視線盯著她。
五秒後。
「做了麼？」
「做完了。」
「……」
他沉默了許久，看著少女那張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的臉，正打算放棄的時候。
臨也猛然覺察了什麼，想起了剛才櫻川在聽到自己要被留宿街頭的時候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雖然很細微，但是他還是捕捉到了。
折原臨也唇角緩緩勾起，薄唇微啟。
「真無趣啊，看來還是把你丟下在外面喝西北風算了，畢竟我可不喜歡養一隻連情緒都不會表達的寵物呢。」
「……不可以。」
「什麼？」
櫻川少有的沉了眼色，盯著對方的眼睛：
「不、可、以、把我丟下！」
「哇哦，這個表情還不錯。」臨也拍了拍手，愉快地笑著說，但下一秒，看見桌面處微妙裂開的紋路，他表情錯覺般地凝固了一瞬：「喂，你稍微冷靜下……」
「那還給不給我飯吃！」
「……」
原來這他媽才是你生氣想要置我於死地的點嗎？
相性不合果然是連和對方有相同能力的影子都會覺得心情不大愉快。折原臨也雙手交疊放在下頜處，目光溫良和善地看著眼前一臉懵懂、牙齒咬著杯口，似乎在試探這種玻璃杯有沒有可吃性的櫻川，剛要出口的話詭異地停在了嘴邊。
好在他素來心理強大，很快 恢復了正常的節奏：「小櫻川去找那邊十五號桌的客人要電話號碼吧？」
他朝右指了指。
如果是對別人，臨也說出的要求不會直白突兀到如此份上，可是面對這個只相處了三天就深刻明白對方單細胞生物的思維特性，臨也深以為然地覺得自己最好是採取毫不迂回、直擊重點的方式才能取得最佳效果。
「十五號桌？」
櫻川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是臨也喜歡的人嗎？」
「哇。」
對於櫻川的措辭，臨也微微睜大了眼睛，露出了摻雜著敷衍的驚歎，「你居然知道【喜歡】這種事，看來失憶得也不是那麼徹底嘛。」
櫻川頓時笑顏逐開：「我很棒吧！」
「……是呢。」
臨也略顯僵硬地繼續笑著。
他仿佛是不太受得了櫻川這種模式，因為不大喜歡看見對方如此充滿活力的樣子，更喜歡見到的是像之前那樣露出做錯事後可憐兮兮的害怕表情——或者換成別的什麼都好，朝氣蓬勃的表像雖然他不討厭，但果然還是更喜歡深層次埋藏的東西。
「去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吧。」
臨也朝櫻川笑了笑，似乎是急於擺脫什麼不大好的事物，稍微用了點催促的語氣，「那邊的十五號桌，你去找其中一個人要電話號碼。」
他實在覺得櫻川很笨，所以不厭其煩地再重複了一遍。
「我幫臨也要到了的話！」
櫻川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興奮了，深藍色眸底的亮光耀眼得有些過分，「今天晚上可以吃豬排飯嗎？！」
還沒有得到回應，卻已經擅自開始高興了。
「行啊。」臨也用帶著笑意的語氣說，「你要到的話，要不到的話就喝白水吧。」
「耶！」
櫻川頓時高興得像個中了幾千萬彩票的流浪漢，選擇性就忽視了失敗後的威脅。
臨也：「……」
雖然達到了目的，但是莫名有種叫做吐槽之魂的東西似乎想在他身體內生長起來了。
櫻川滿懷幹勁地朝著那邊的十五號桌走去，到了目的地之後，便看見一個金髮的榴槤頭和一個頭髮半紅半白的男生。
年紀上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
但是氣勢上很厲害的樣子……仿佛是什麼忍者？
「請問……」
櫻川開口，頓時吸引了這兩人的注意力，她很上道地笑了笑，「可以給我你們的手機號碼嗎？」
們。
沒錯。
她說的是【們】。
由於不知道到底該找誰要，臨也所說的「找其中一個人要電話號碼」這句話只是在櫻川的大腦中刺溜一下劃了過去，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她覺得或許兩個都要到，臨也就會給她更多的獎勵。
所以她索性，兩個都要。
十四號桌的一對姐妹花已經驚呆了，看了看這邊，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妹，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驚：
這女的真牛逼！
一要要倆！
轟焦凍抬頭，對上了櫻川的視線，又左右轉著腦袋看了看，確認對方是在對自己說話：「手機號碼？」
「嗯嗯！」
櫻川目露殷切之色，期待地看著他。
「嗯……」轟思考了一下，表情還很認真，只是眼神略顯迷茫，「為什麼？」
爆豪勝己原本正在對轟焦凍實行「眼神制裁」，眼看著就要爆發，這會兒耳朵裡聽著如此白癡到不能更白癡的對話，直接就上頭了：「問那麼多廢話幹什麼？！給就給不給就滾！」
櫻川：「……？」
n bs 是她太笨還是別的什麼環節出了問題？
為什麼她一時間分不出來這個榴槤頭到底是在幫哪邊的？
「爆豪，我不想在這種時候和你起衝突。」轟抬眼，看著爆豪的目光有些冷。
爆豪冷笑一聲：「怎麼？威脅我？」
轟顯得頗為淡定：「我只是在提醒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個……」
櫻川尷尬地試圖打斷他們，艱難地在這頓不見硝煙的戰爭中努力地發出自己的聲音，「請問，手機號碼……」
「抱歉。」轟禮貌地拒絕道，「恕我不能將手機號碼隨便給出。」
倒不是櫻川合不合他審美的問題，而是保密性和安全性上，不能隨意在有任務的時候隨意給出個人資訊。
——而轟只有用於私人交流的號碼，並沒有專門區分過。
「……好嘛。」
櫻川歎了口氣，再接再厲地轉向爆豪，「請問能給我手機號碼嗎？這位榴槤君——呃呃、帥哥！！」
爆豪：「……」
他冷冷地看著櫻川：「不給。」
「……」
兩個都gg了。
想起臨也那刻意被自己忽略的「白水」威脅，櫻川深吸了口氣，一掌拍在爆豪跟前的桌面上：
「我勸你不要拒絕我。」
爆豪：「……」
他掃了眼桌面，不出意外看到了少女手掌邊緣已經開始泛紅：「你神經病？」
「人都是要生活的。」
櫻川抿了抿唇，很堅強地道，「這位榴……」
爆豪陡然暴起：「你再敢叫那個稱呼我就炸了你啊！」
櫻川眼睛一眨，泫然欲泣地放軟了聲調：「真的不給我麼？」
爆豪：「……」
他鐵面無私地仿佛一個包公：「不。」
櫻川便頓時收斂了那副神色，微微皺著眉，似乎很是猶豫，而後她出其不意地伸手拽住了爆豪的衣領，這個動作對於一般人來說絕對是快攻制服的奇招，但爆豪眼神一凜，上半身靈活地一側，巧妙地避開了櫻川的手指——櫻川只堪堪拽住了他肩膀處的布料。
爆豪眼睛一眯：「敵襲？」
他反手去擒櫻川的手臂，在他說出「敵襲」時，轟同樣出了手，兩人配合，饒是再不情願，都在三秒內輕鬆地擒住了這位看上去沒什麼戰鬥力的無害少女。
轟抓著她的雙手手腕，皺了皺眉：一隻手就能控制住。
太瘦弱了。
不像是敵襲。
「爆豪，或許……」
「說。」爆豪掐著櫻川的下巴，目光嚴厲兇狠，吐出的字句打斷了轟接下來的話，「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欺負人嘛這不是。」
櫻川嗚咽了一聲，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冒出來了，想要提醒，可是已經來不及。
「boo————！！！」
巨大的爆炸聲和沖天的火花幾乎掀開了房頂。
轟愕然地看著眼前下意識放出的特大冰牆，動了動手，難以置信的表情無法緩衝：剛剛……那個女孩子是從手上發出了爆破嗎？
（那個爆破怎麼那麼像……）
「我靠！」
冰牆那邊，傳來了爆豪極其憤怒的喊聲，「你他媽是不是物間寧人那個傢伙弄來膈應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世界設定融合
所以我英個性全民普及率80％在這篇文中被改掉了，只有部分人擁有個性（原著中有的都有）
第3章
巨大的冰牆，上沖至天花板瞬間熏黑了材料的耀眼火花。
不用言明，周遭此起彼伏的尖叫已經是最好的宣傳，店內外的人們不約而同的朝這方投來視線，有慌亂逃竄的，更多的是拿出手機拍攝的人：
「是【個性】沒錯吧！？少有的【個性者】在池袋出現了！！」
「嘖！」
不顧被那份爆破波及到的部分，爆豪抬手想要回擊，結果掌心處無論如何都沒有反應，他難以置信睜大眼的同時，當機立斷地朝著一牆之隔的轟大喊，「陰陽臉！帶上這傢伙快走！」
轟迅速撤了冰牆，抬手去擒櫻川，櫻川害怕地往後躲閃，結果後面就是爆豪，嚇得簡直了，隨手一揮又是一個爆破。
爆豪：「？！！！！」
爆豪：「我靠啊！？！你就是敵襲吧？！！」
「都說了我只是來要手機號碼的啊！！」
櫻川淒慘無比地一邊用爆破的個性轟炸著對方避免接近，一邊無力又委屈地辯解著。
爆豪看得那叫一個火大，下意識地抬手，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出來。
偏偏少女還萬分可憐地抖著聲線：「你還要打我！」
「現在到底是誰在打誰啊！！」
爆豪暴怒地吼聲好似在配合那跳躍刺激的爆破，眼神卻朝著少女身後快速地一瞥。
轟瞄準了少女分心的空隙，身姿靈活地在空中借助冰力劃過二百七十度，巧妙地單手擒住了少女的手腕，同時一手擊在她後脖處。
定番煙花表演終於平息，爆豪將櫻川抓起來，扛到肩膀上：「走！」
週邊人群已經非常多了。
轟看了看附近，伸手抓住爆豪的手臂，直接帶著人發動個性離開了現場。
——爆豪勝己發誓，他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屈服過。
仿佛一個小雞仔，被一直以來看不順眼的陰陽臉抓著逃跑，就算忍著不吐，他也很想讓肩膀上這個輕到幾乎感覺不出重量的傢伙去死一死！
啊！！
煩死了！！！
能不能殺人了！！
「你的個性被剝奪了嗎？」
轟穩著聲線、語氣分外嚴肅地發問。
「啊，看樣子就是吧！」爆豪惡狠狠地回應，一副隨時都想把櫻川扔下去又極力忍耐著的表情，扭曲糾結無比。
轟：「……」
他默默地別開臉，怕自己面對著爆豪笑出來，這傢伙沒准能貞烈到掙開他的手和那個少女雙雙掉下去殉情。
結果爆豪的敏銳度像是遠程衛星那麼能多方檢測，當即不滿地大喊起來：「陰陽臉你剛剛那個表情什麼意思！想看我笑話嗎？！」
「……當務之急是如何找回你的個性。」
轟一臉的「我很正經」的表情，語氣上倒是聽不出什麼問題，但他仍然沒有回頭對上爆豪的視線，「在確定對方奪取的條件和來意之前，我們需要找一個相對的隱蔽低調的地方。」
聞言，爆豪毫不留情地冷笑了一聲：「你是說剛才像冰雪奇緣一樣離開現場的那種隱蔽低調嗎？」
轟：「……」
他現在確實有一點想把爆豪摔下去。
單方面的。
-
櫻川醒來看見爆豪那張臉就開始瑟瑟發抖了。
「這、這、這位榴、榴、榴……」
「榴榴榴榴你媽啊！」
爆豪的火氣瞬間就被她點滿了，按理來說一般女生在他眼裡就算是不怎麼特別受待見也不可能直接將自己的仇恨地位拉高到像陰陽臉和廢久那個傢伙那種程度，但這個紮著馬尾、看上去毫無生活品質、也就是臉和眼睛能看的女孩子居然能做到。
真牛逼。
牛逼得爆豪覺得仿佛有人持續不斷地在往自己腦袋上扔火把、澆熱油。
被這麼一喊。
本就緊張的櫻川一時間直接怔住了。
看著爆豪的眼睛半天做不出任何表情回應，幾秒後，抖著嘴唇，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
「——你好凶啊！！」
爆豪：「……」
我操。
轟感受到自己太陽穴的部分已經在歡快地跳動了，他敏捷地抬手攔住了爆豪，儘量溫和地開口：「這位小姐，請稍微冷靜一點，我們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櫻川臉都白了：「……那如果可以，你們難不成還想做什麼嗎？」
轟：「……」
他死死地按住爆豪，努力平復了呼吸，繼續平穩地道：「什麼都沒有，目前我們留住你也只是為了被你奪走的能力。」
「……啊？？」
聞言，少女並不是露出了好似被安撫的神情，而是在短暫的理解後，迷茫又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深藍色的眼眸中浮動著方才擠出來的幾點水光，像是鑽石。
「能力被我奪走了嗎？」
她的語氣聽上去更像是毫不知情。
自身都感到了魔幻震驚。
「啊不然呢？」爆豪目前的姿態正是過度生氣下、抵達極限而看上去仿佛是平靜了的表像，只需要稍微的一線就能崩盤，開口的話語聽上去不僅僅是陰森的程度，更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那麼寒涼，「難不成是我閑的把能力過繼給你了？」
爆豪居然笑了一下，那笑在櫻川看來比暴怒的神情還可怕得多：「所以我是死了麼？」
櫻川：「…………」
她僵硬著背脊，動了動嘴唇，愣是沒能說出什麼話，但眼底的水光倒是越聚越多。最終她實在頂受不住這種壓力，一扭頭朝著轟焦凍那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帥哥這裡有壞人啊！！」
爆豪：「我他媽？？」
轟被這神奇的走向打得腦子都快有點不清醒了，看見少女轉向自己露出那麼信任且委屈的神情，他竟然險些就被對方策反——最顯然的證據就是他下意識抬起來想要安撫對方的手，已經舉到了半空中。
……但在爆豪滿是譴責、仿佛看叛徒一般的目光中，轟冷靜地將手指伸出的軌跡更改，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紙巾。
他無聲地遞到櫻川面前。
只見少女的哭聲確實靜止了那麼一瞬，隨即更淒慘地嚎啕大哭：「我的手被你們綁著啊！看著我哭還要炫耀你有紙巾嗎！！」
「——原來你也是個壞人啊！！」
轟：「…………」
作者有話要說：
哢轟：全員惡人，fe
第4章
轟手忙腳亂地抽出至今替櫻川擦去眼淚，過程中還要兼顧著爆豪不能隨時爆炸。
轟：我好心累。
等場面完全平靜下來，櫻川抽噎著開了口：「我、我說了榴槤君你不許打我。」
爆豪挑唇一笑：「如果你繼續這麼喊，我會讓你死得很轟轟烈烈。」
櫻川縮了縮肩膀，往看上去更為和善的轟那邊靠了靠。
她忍不住低低地吐槽：「都失去能力了，就不要這麼拽了嘛。」
爆豪：「……」
眼看著爆豪就要奮起空手殺人，轟連忙攔住他，視線卻緊盯著櫻川：「那麼你知道該如何解決這種情況嗎？」
轟方才仔細觀察過了，如果說這個女孩子是在騙人，那麼她的演技已經純熟到可以隨便去領任何國際大獎的最佳女主角了，應激狀態下的反應最容不得思考與測算，是最為真實的表現；況且她的能力又如此特殊，如果真的懷揣著什麼目的，選取如此大費周章的方式實在是不智。
櫻川看著轟冷靜的異色瞳，斟酌了片刻，十分認真地詢問：「如果我誠實地回答了你的問題，你會請我吃豬排飯嗎？」
臨也那邊的豬排飯絕對是泡湯了。
而且她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回去說不定還要挨駡，連白水都沒得喝，不如現在率先找個飯票，先吃了再說。
轟一怔，險些懷疑自己幻聽，好在他反應極快：「可以。」
話音方落，轟便看見近在咫尺的少女對著他抿緊了嘴唇，頸部出現了微微的起伏：她輕輕地咽了口下口水。
眸中滿溢著熾熱的期待與渴望。
「……」
轟別開臉，錯開了與櫻川的對視：「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這種情況該如何解決？」
櫻川「嗯嗯」地點了點腦袋，很是乖巧：「我不知道。」
——但說出的話卻險些讓轟再次以為自己幻聽。
爆豪已經壓不住了，他整張臉上都彌漫著凶煞之意：「你在耍誰？」
看著就像是要去掐死人的模樣。
櫻川畏懼地縮了縮脖子，靈活地挪動身軀半躲在轟的身後，依偎著他的手臂瑟瑟發抖。
爆豪：「？？」
爆豪：「陰陽臉你他媽在幹嘛？？」
反水麼？！
轟一臉的狀況外，隨手想要將櫻川從身後帶出來，手指卻被抖得像個發電機的櫻川敏捷地抓住了：「好心的帥哥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不要把我賣給那個人販子嗚嗚嗚求求你了，我可以不吃豬排飯！！」
最後那句話是以一種極度悲憤妥協的姿態說出來的。
轟竟然硬生生聽出了那份莫大的犧牲——進而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抱有愧疚之心。
不得不說能夠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這絕對是新時代最偉大且最能橫行天下的一項無賴還好用的技能。
人販子爆豪現在真的很想違背他未來的英雄志願直接將這個少女打暈。
「我、我真的不知道……」
櫻川努力地抓住轟的那根無名指，就像抓著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只知道自己有時候能力會變，變成什麼，我……我也不知道……」
轟和爆豪對視一眼：不像是在說假話。
「能力不是在變，而是你不斷地換人奪取了對方的能力吧。」
轟冷靜地陳述著，儘量放緩了語調免得嚇到櫻川——他實在不想說櫻川抓著他手指發抖的樣子，確實有那麼一瞬間，轟錯覺的以為自己和櫻川才是一國，而對面的爆豪真是個人販子。
……這話說出來也沒有什麼任務不任務的了，轟敢斷言爆豪會和他拼命的。
「奪取……？」
櫻川試探地從轟肩膀後面露出一雙眼睛，和初生的松 鼠似的，那雙眼睛的情緒最為分明、也最吸引人的視線：「所以爆炸是你的能力嗎？」
爆豪漠然地沒有說話。
他怕他一開口，就是素質三連。
櫻川卻不知為何情緒放鬆了些許：「挺適合你的呢！」
爆豪：「……」
這他媽要你說？
「所以你也不知道解決的辦法嗎？」轟趕在情勢失控之前緊急將話題拉了回來。
櫻川點頭，忙不迭的、小雞啄米似的：「我真的不知道。」
轟皺眉沉思。
爆豪吐出口濁氣，視線銳利地盯著櫻川：「喂，你之前為什麼過來要手機號碼？」
他看上去既不冷靜也不是頭腦派，說是憑藉武力取勝的暴力派或許更為貼切，然而此刻在談話陷入僵持時，卻僅僅憑一句話，直接且深入地挑出了事件最開始、荒謬到險些被後面一系列插曲打斷的重點。
「這個……」
櫻川有點猶豫。
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迅速接道：「可以讓你吃豬排飯。」
櫻川眼睛一亮，分外振奮地回答：「是我的飼主讓我去要的！」
爆豪默默地看了轟一眼。
轟：「……」
爆豪：「飼主？」
他皺了皺眉，感覺這個詞語帶來的聯想不太好。
……所以到底是哪家的奇葩養出了這麼個巨型奇葩？
「嗯嗯，他好像想和你們交朋友的樣子。」櫻川很熱絡地述說著，精神不再那麼緊張，不知不覺就放開了的轟，磨磨蹭蹭地挪騰出了纖瘦的身體，「不過你們剛剛把我帶走，我現在不知道怎麼回去找他了。」
轟：「他才剛才那家餐館裡？」
「剛才是在的。」櫻川很認真地說，「可是臨也不久前就把我丟掉了，所以現在應該已經逃跑了。」
轟：「……」
爆豪：「……」
他倆的表情變化差點就同步了。
不為別的，光是「飼主」、「丟掉」、「他」以及要號碼這幾件事拼湊在一起，很容易就會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喜愛豢養少女、經常對其實施拋棄行為以達到控制目的、可能喜歡同性的、沒什麼責任心的猥瑣男形象，毫不費力地就成型了。
轟的表情自動切換為了「正事專用嚴肅表情」：「這位小姐，請問你的那位飼主有沒有對你說過很奇怪的話？」
「很奇怪的話？」
櫻川不解地眨眼，以為這也是【得到豬排飯所必須要做出的回答】，仔細地思索後從為期僅有三天的記憶中扒拉出來了一句，「臨也對我說過，我撒嬌的樣子像狗。」
那是她當時吵著想吃巧克力棒，撲到臨也身上去、學著在電視裡看到的動作去蹭臨也的脖子。
臨也皺了下眉，似乎想要避開她的親近，但由於櫻川摟得太緊，只能在短暫沉默後說出嫌棄的話：「……撒嬌的樣子有點像狗。」
櫻川真的很怨念。
轟：「……」
爆豪：「……」
果然啊！
就是那種把無知少女當寵物所有物養的變態老男人啊！！
爆豪後槽牙都磨出了聲響，開口語調中仿佛壓抑著萬千的待發熔漿：「那傢伙那麼說你，你就不知道生氣嗎？」
「我生氣了。」櫻川很鄭重地強調，「我真的不喜歡狗，怎麼能那麼形容我呢！」
爆豪：「……」
fe。
這個氣生的真是毫無重點和邏輯。
作者有話要說：
變態老男人臨也：呵呵
第5章
巨大的震驚後，轟和爆豪發揮了良好的素養，對櫻川進行了一系列的盤問，具體得出的總結如下：
失憶少女，名為櫻川見我。
能力為特殊的奪取性，目前時限還未確定，發動條件和接觸條件不確定。
被變態老男人收養三天，對方讓其前來索要手機號碼的行為很有可能是故意。
——所以目的是什麼？
轟和爆豪交換了個眼神：不能簡單地將櫻川見我交到警局，且不說那位變態老男人的勢力有沒有到這樣的程度，單單就少女這不知前因後果、無法自控的能力而言，就不能隨意地放任她在沒有任何能力的社會中。
「先通知相澤老師吧。」
轟提議道。
「哈？要帶回去嗎？」爆豪臉上露出點不贊同的神色，但這反對並不是那麼的強烈，「……她的能力確實特殊，按道理是應該帶回去，可是現在都完全沒弄清楚這傢伙的來歷吧？」
「她不是失憶了嗎？」轟淡淡地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爆豪看向櫻川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起來。
「……」
他以為原本櫻川見我這清奇的腦回路是因為被那種變態老男人收養、調|教後的成果，結果萬萬沒想到只被收養了三天，那麼就是說——櫻川見我這要不得的性格是她本身就有的東西。
「看來你這讓人火大的性格還是與生俱來的，連養成都不需要，還真是省事啊。」
櫻川一聽這話，眼睛一亮，面無表情的臉上卻能夠讓人一瞬間感覺到她心情的愉悅。
「其實我也沒有榴槤君你說的那麼好，一般般啦嘿嘿嘿~」
「……」
你他媽怕不是石樂志？？？
閱讀理解這麼滿分的嗎？
在爆豪的死亡射線下，櫻川縮了縮脖子，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又變得更凶了。
但是野獸的直覺讓她下意識的閉上了嘴。
「一般情況下，你失控都會是因為什麼？」
轟一邊拿出手機，一邊開口詢問櫻川。
櫻川很誠實：「不知道。」
轟：「……」
櫻川和轟的視線在半空對接。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認真嚴肅的成分。
大約三秒鐘後，轟頷首表示瞭解，一言不發地接通了相澤消太的通訊。
在那段傳來聲音的同時，轟站起身朝外走去——如果忽略他那無力到妥協的神色，一切都沒有什麼問題。
於是場景變為櫻川和爆豪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你就算把我看到死，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把能力還給你啊。」櫻川局促地辯解著，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在爆豪高壓之下而冒出的冷汗，「我……會不會是因為你想揍我，所以就被我制裁了？」
爆豪：「……」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櫻川，已經被氣到沒辦法隨意活力地調動面部神經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正義它可能會遲到但是絕對不會缺席的。」
「你說我說的對嗎，榴……爆豪君？」
「……對你媽！」
奶金色發的少年氣的面容猙獰，近乎咬牙切齒的對櫻川吼道。
少女沉默地感受著爆豪勝己因為情緒激動噴在自己臉上的唾沫星子。
ok，這位榴槤君你活該被我正義制裁:)
櫻川憤憤地做出了一個生氣的表情，試圖表現自己不高興的情緒，但爆豪瞥了她兩眼。
「你眼睛抽筋了？」
「……」
櫻川現在覺得她剝奪榴槤頭的能力，或許只是因為內心的正義之情實在看不下去對方為禍人間了。
她是正義的。
沒錯！
——這傢伙就是個人販子一樣的反派！！
兩人氣氛的不對盤猶如電視劇中正邪兩派的最後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轟掛了通訊走進來，臉上的表情略微顯得有些微妙：
「相澤老師說他明天會趕過來，目前讓我們先穩住形勢。」
「轟、轟君！」
見到他進來，櫻川就像是見到了親人的幼鳥，信任且依賴地率先喊了一句，迫不及待地就著現在被綁住的姿勢想要湊過去，看得轟焦凍眼皮子一跳，下意識伸手接住搖搖欲墜的櫻川。
「我剛剛想到一件事了，或許會對你們有幫助！」
櫻川按捺不住興奮地說。
轟眨了下眼睛，很耐心地問：「嗯，什麼？」
「我之前應該是得到了小靜的能力！」跟隨著臨也的習慣，櫻川對平和島靜雄的稱呼聽上去相當熱絡，「如果你們想確認這是不是永久性的，我們去找小靜看看情況就好了！」
「嘖。」爆豪聞言皺眉，「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
櫻川往轟身邊躲了一下：「我不要跟你這個反派說。」
爆豪：「……？？」
爆豪：「你身邊那傢伙跟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櫻川理直氣壯地維護著轟的形象：「那轟君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大白蓮！才不會和你同流合污！！」
轟：「……」
不知道為什麼，分明是被誇獎了，可他就是沒辦法高興起來。
強行壓下心口那份蠢蠢欲動的吐槽**，轟冷靜地問：「那位『小靜』現在在什麼地方？」
「小靜工作的地方在chronic酒吧，離這裡有點遠的樣子。」櫻川乖乖地回答著轟的話，眯著眼睛笑起來的模樣很像是完成了任務等待誇獎的小孩子。
轟對著這副表情遲疑了好一會兒，發覺櫻川眼中的期待意味愈發濃厚，終於在那份澄澈的情緒轉化為失望之前，輕輕地拍了拍櫻川的腦袋——即便如此他本人實際上還是頂著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因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只是憑著直覺去做的。
「做得好，櫻川。」
轟這麼說。
櫻川果如所料，十分高興雀躍地眉眼俱彎，如果不是還是綁著，幾乎就要當場跳起來。
完全不想朝這邊多看一眼的爆豪一邊打開手機搜索酒吧所在地，一邊語氣不善地開口：「那原定的任務要延後？」
「相澤老師說會移交給異能科。」
「哈？」
爆豪停住動作，抬起眼，「明顯是個性區域的事吧，異能科是打算用武力強行解決？」
轟不鹹不淡地道出真相：「就算是我們去，其實也是用武力強行解決。」
爆豪：「……」
所以他就真的很討厭轟焦凍。
爆豪強忍著不快，指尖在手機螢幕上滑動，就在他鎖定了chronic酒吧所在地時，剛要說話，聽見那邊的櫻川小小聲地跟著轟說悄悄話——普通人聽來那確實是悄悄話的程度，但這並不妨礙爆豪耳聰目明。
「不過那個酒吧被我砸掉了，我們過去的時候可能會被追殺……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小靜。」
「哢嚓——」
爆豪一個沒忍住。
徒手把手機螢幕按出了裂紋。
——他現在真的很想揍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融合的具體設定之後會一併講清楚
轟：我，白蓮，打錢
哢：我，反派，殺人
第6章
平和島靜雄在見到櫻川見我出現前還是能保持良好平穩的心態的，雖說這個女孩子的警報等級緊隨折原臨也之後，但最為厭惡的果然還是只有折原臨也。
這一切的心理認知只維持到櫻川帶著活躍的笑容出現在眼前，並毫不避諱地朝著他這邊招了招手：
「小靜！下午好呀！」
「……」
差一點。
真的就只差一點。
平和島靜雄險些就要回應她的熱情，忘記酒吧是怎麼被這傢伙砸成廢墟的了！
「你還有膽子出現在我面前啊！！」
平和島大喊一聲，以此掩蓋他居然差點被策反的點點心虛。
櫻川頓時縮到了轟的身後，沒有被捆住的雙手緊緊抓著轟的手臂：「轟君，救命qaq」
爆豪：「……」
媽的。
帶著他個性的人為什麼要露出這種慫死的表情啊。
轟卻側過腦袋低聲問櫻川：「你賠錢了嗎？」
櫻川：「……」
轟：「嗯？」
櫻川委屈又愧疚地將自己蜷縮了起來：「我、我沒有錢可以賠。」
轟了然：「那對方會做出恐嚇的行為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櫻川：「……！」
她下移手指，有些慌亂地握住了轟的手：「怎麼這樣！你難道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轟被她控訴的言辭弄得幾乎就要顛覆認知了，然而哪怕是在心底已經清楚了當下的狀況，他還是選擇了善良地沒有將櫻川對自己的無形依賴隨手打破，只是果斷地轉移了話題：「我們要怎麼測試這個人的能力有沒有回來？」
「很簡單的。」
櫻川眨著眼睛，目光專注地看著轟，「激怒小靜，如果他隨手抄起什麼電線杆子、自動販賣機砸過來的話，就說明他獨有的特性已經回去了。」
臨也說過，小靜身上最有趣也最讓人討厭的，就是他一身的怪力。
轟頷首。
為了大局旁觀且忍耐的爆豪現在合理懷疑轟其實早就暗地裡反水——和櫻川見我這個傢伙有一狗腿子了！！
「喂！你們在那裡磨磨蹭蹭地說什麼！」
平和島已經非常不耐煩。
轟思索了一陣，試探地想要激怒他，於是頗為禮貌地開口道：「這位先生，她是不會賠錢的。」
「……」x3
爆豪抬手捂住額頭，覺得自己的智商都要被拉低了。
平和島的表情一瞬間就轉化為了震驚和不解——說得再清楚簡單一點，就是看智障的表情：「這還用你說？！看也知道她不會賠錢啊！」
櫻川敏捷地從轟肩膀後探出了腦袋：「小靜你這不是也知道嘛，我回去跟臨也商量，讓他給你錢好不好？」
她實在是沒有錢，何況這通事臨也自己都承認是他故意為之，當然要去找臨也解決賠償的事了。
「誰讓你那麼稱呼我？！」平和島秒秒鐘就炸了，「不許在我面前提那個垃圾！！」
「可是小靜——」
「不許那麼稱呼我！！」
櫻川悄悄地捏了捏轟的手指，神色仍然很無辜：「小靜，臨也其 實啊……」
「嘭———！！」
幾乎不用任何準備，平和島隨手抄起旁邊的自動販賣機就扔了過來……所以說池袋地區的自動販賣機確實稍微有點多。
「看來能力已經恢復了。」
轟一面確認，一面抬手將櫻川的腰扣住，想要帶著她躲閃開，不料櫻川抖著背脊抬手就把迎面甩來的自動販賣機轟炸得只能下煙霧繚繞。
「boo———！！」
櫻川：「……嗚。」
轟：「……」
雖說壓根就不需要轟焦凍救助但完全沒有被夥伴考慮到、轟焦凍甚至第一反應是去保護一個目前擁有他那麼強個性的待定敵方而感到森森的背叛以及莫大不爽的爆豪：「？！？！！！」
對面的平和島：「……」
他思考了大概足足有五秒，才以一種陰沉又飄忽的語氣發問：「你是故意來示威的？」
「小靜你能力之前是不是消失掉了！」
整個人顫抖到都不是很敢完全睜開眼睛，櫻川帶著哭腔問出重點，「什、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嗚你先別打我。」
平和島：「我？？」
平和島：「到底是誰打誰啊！」
櫻川可憐兮兮地躲到了轟的懷裡——先前轟扣住她腰部的動作是絕佳前奏。
爆豪看得太陽穴都在發疼，邁步朝著平和島靜雄走過去，看上去兇神惡煞的表情，平和島覺得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看上去比自己還要社會得多。
就在兩邊越走越近，劍拔弩張到好似沒有轉圜餘地的時候，一邊的小巷中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個人影，以一種好似沒辦法好好走路、重心不穩到三步兩跌，憑藉著俯衝姿態，如滑翔一般加入了「戰場」的白髮少年。
「咦……」
白髮少年的髮型看上去也是很社會，修剪得一邊長一邊短，極其有個性，然而從嘴裡發出的聲響以及那張臉上怯生生的神色，都與此刻縮在轟懷裡尋求避風港安慰的櫻川見我像到了極致。
他看了看左邊隔著墨鏡露出兇狠光芒的平和島靜雄，又看了看右邊滿臉不爽、眼睛裡都在迸射著火花的爆豪勝己，果斷「哇嗚」一聲大喊，朝著在場的第三個人——也就是看上去最為淡定冷靜的轟身後跑了過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我現在就走！！！」
看見那道白色人影直沖著自己過來，轟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側了側身子，還沒動作完全，白髮少年就重心不穩地踩到了半個易開罐，直挺挺地撲街了。
……還帶起了地上的灰塵。
中島敦現在腦子裡全都是要被追上殺掉的恐懼，趴在地上甚至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裝作什麼摔暈了躲過去——但這些是社會哥不是熊瞎子啊！中島敦你振作一點！！
「咕嚕——」
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中島敦察覺到那是自己饑餓已久的肚子在發出抗議時，羞愧與恐懼交織，他迅速抬起頭試圖再次逃離，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深藍色的眼眸。
「你也餓了啊？」
少女蹲在他眼前，手腕卻舉起，緊緊抓著身邊冷淡少年的手指，像是在尋求力量。
「喜歡吃豬排飯嗎？」
「……啊？？」
作者有話要說：
敦敦：社會人打架呢，這位姐妹正經一點
第7章
平和島靜雄，轟焦凍，爆豪勝己，以及櫻川見我。
四個人湊在一起打個麻將都能是不斷杠上開花的效果，更別提一觸即發之際突然冒出來一個擾亂戰場、仿佛是從隔壁劇組的馬戲團跑出來了的中島敦。
——名字自然是詢問過後得到的。
一行人目前正坐在附近的餐館中，三分鐘前櫻川見我歡快地點了豬排飯，於是看上去畏懼不已的中島敦用肚子發出了更大的抗議。
「要吃什麼嗎？」
櫻川對此做出了真誠的發問。
「那個……我……」
中島敦看了看左邊暴戾兇狠社會人的平和島靜雄，又看了看右邊一臉不爽遇神殺神的爆豪勝己，最終選擇了繼續弱小，「……算——我是說，我不餓！」
「……」
空氣一瞬間就寂靜下來了。
顯然眨著眼睛露出不接表情的櫻川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撒謊，更無法做出調節氣氛的行為，於是中島敦這等「強行不餓」的辯解只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可疑罷了。
平和島抬手捂住臉：「所以我為什麼要和你們一起坐在餐館裡……我最不喜歡彎彎繞繞的事了。」
結果還是莫名其妙地跟了上來，說到底那瞬間不想拒絕的情緒到底是怎麼回事？似乎是看見櫻川眨巴著眼睛期待地看過來就覺得哪裡不妙。
……詭異過頭了吧？
櫻川一臉贊同地跟著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平和島：「你這傢伙不要和我共鳴！」
櫻川：「……嗚。」
如果要對目前的狀況進行總結，那麼就是：
因為被櫻川砸了酒吧而坐在這裡的平和島，因為被櫻川奪走能力而坐在這裡的爆豪、身為夥伴的轟……以及亂入的中島敦。
「……對、對不起我亂入了！」
中島敦縮著肩膀道歉的同時，長久饑餓的肚子又不可避免地響了一聲。
他抬首，發現對座櫻川看著他的表情非常的……奇妙（？），有種仿佛在看著自己同伴而露出了分外感同身受的神色。
「轟君，我可以把我的豬排飯分一半給他麼？」櫻川小小聲地詢問著轟的意見。
「那是你的自由。」
轟頓了頓，忽略櫻川對他的態度上過於的親近，看向了中島敦，「……你想吃豬排飯嗎？」
「……」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聽上去就跟靈魂叩問似的，以至於爆豪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對面的平和島瞬間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桌的傻子一樣。
至於敦，則在理解之後險些落下淚來：「如、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吃……茶泡飯嗎？」
轟揚手點了份茶泡飯。
敦看他的表情直接就變成了最直觀的「大恩大德」四個字。
平和島已經徹底忍無可忍了：「先不說那邊那個扮豬吃老虎的傢伙，你們兩位到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在壓抑著怒火、用最大的素養告誡自己不要隨便暴力啊！
「請問你的能力是不是曾經失去又歸來，具體的時間是什麼時候？」轟勻速發問，暗地裡對爆豪使了個眼色——他再不爽都得暫時保持沉默，「能力失去之前，你和櫻川進行過怎樣的接觸？」
「……一下子問那麼多你還真是不會談話啊。」或許是實在不能從這群人身上感覺到和折原臨也那傢伙一樣的威脅……不，說是嘔吐感更好，平和島還是能接受在櫻川不開口時的平靜以對，「失去……大概是今天上午見到這傢伙的時候吧，如果知道原因我就不會傻坐在這裡了，大概兩個小時後，能力又自動回來了。至於接觸……只是和這傢伙說了些無關緊要的日常話，沒什麼特別的。」
察覺到異常的時候，這些東西他都自己思考過了。
正因為此，平和島實在想不通櫻川見我到底是怎麼做出那等能力奪取的行為的。
……直覺告訴他離這人遠點。
再遠點。
否則注意力輕而易舉就被奪走，視線自然而然就定格過去。
太……無法適應了。
爆豪無聲地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所以排除時間限制的可能性，更可能是櫻川見我奪取了一項能力後，會自動替換上一項異能。
鑒於平和島給不出更多的資訊（又無法對砸了酒吧的暴力分子做出制裁），他很快就離開了。
走之前他還試圖對櫻川露出警告的表情，但豬排飯就在這時端了上來，櫻川已經完全忽略外界、臉上的神情飄飄欲仙了，只伸出手來揮了揮，卻根本沒有把視線從豬排飯上移開：
「下次見，小靜！」
平和島：「……」
見鬼都不想再見你了。
被這傢伙砸了酒吧總有種很丟臉的感覺。
五人組恢復成了正規的四人麻將。
爆豪懶得和櫻川那個腦子有坑的傢伙對話，便將注意力都放到了中島敦身上，不一會兒就隨隨便便地從他嘴裡套出了一系列資訊：
被福利院趕出來的可憐傢伙，目前正在絕贊逃亡中——因為在途中時常會看到食人虎。
「你說食人虎？」
爆豪的態度嚴謹認真起來，「最後一次看到是什麼時候？」
「誒？……那個……不如說是一路上都感覺食人虎如影隨形，像在……追著我一樣。」敦恐懼得身體都在不住的顫抖，「最後一次見到是在鶴見附近……那已經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地步了！不要試圖去對抗它！」
說到這裡，他瞪大了眼蜷縮起來：「我……我也要趕快逃跑了，不然一定會死的！」
「敦好害怕的樣子。」對於同樣是流落街頭的人的親近之情，櫻川對敦的稱呼自然而然就切換到了熟悉親近的領悟，此刻也很是關切地看著他，還將自己摯愛的豬排飯往前推了推，「要不要吃一點豬排飯？」
……或許這就是她表達好意的最高水準了。
敦在汗顏的同時，竟然也準確地感受到了她的好意：「謝謝你，櫻川小姐……不過不用了。」
「那你別害怕了。」
櫻川又將水杯推到敦的面前。
她行為間有種不諳世事的不通曉常理，就像是從未真正涉足過世間。
話雖如此，已經足夠中島敦感動得一塌糊塗了。
「我們的任務就是那只食人虎。」見交談結束，轟語氣平靜地緊隨而上，頓了頓，換了種說法，「你知道【個性】嗎？」
「咦？！」
敦一驚，「是和【異能】、【超能】以及【王權者】並稱的那種獨特能力嗎？」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爆豪側過腦袋看著他，不暴走時那股氣勢轉變為沉靜的震懾氣勢，「有關那只食人虎，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我不知道了。」
是真的很害怕，面對心愛的茶泡飯，敦都無暇顧及，沒辦法忍耐似的抱緊了自己的雙臂，「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的話……或許它真的盯上我也說不定了，那麼只要、只要用我做誘餌的話……」
說到這裡，敦停下顫抖的嗓音，怯生生地抬頭看了看爆豪和轟——以及滿足地吃著豬排飯，一看就知道壓根沒有在認真聽的櫻川：「如果是個性者的話，你們應該……可以對付食人虎吧？」
爆豪想說話，想到什麼，瞥了吃得正開心的櫻川一眼，憤憤住了嘴。
轟倒是坦然地頷首：「可以。」
「陰陽臉。」
爆豪不大贊同地喊了他一聲。
語氣卻並非一貫的暴怒，更像是警告。
如果是平時，爆豪肯定是比轟要顯得更自信，但這時——聽過中島敦近乎獻祭的言辭，爆豪覺得不快的同時，不免多慎重了幾分。
「沒問題的，爆豪。」
轟的語氣平靜得過分，「不是還有櫻川嗎？」
完全狀況外的櫻川：「唔？」
爆豪頓時暴起：「這傢伙除了嚶嚶嚶還會什麼啊？！」
剛喊完，爆豪會過意來了，看向轟和櫻川目光宛如看著一對招搖過市的狗男女：「……你果然和這傢伙早就有一狗腿了吧？！果然！！」
這話由其他人說出來或許只是簡單的吐槽，可爆豪開口就顯得總有哪裡不太對的樣子——爆豪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其實沒必要這麼針對櫻川，注意力卻總是會不自覺地往她身上飄過去。
黏糊糊到有點噁心的下意識反應，聽見少女聲音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回應些什麼。
……應該只是因為被她奪取了個性所以不爽吧。
爆豪無聲地咋舌，直覺上不想再深究。
（所以這傢伙對不認識的轟那麼親近到底是多沒腦子還是故意的啊？）
轟：「……」
櫻川：「榴槤君你說『嚶嚶嚶』的時候，感覺這個音節都變得魔鬼起來了誒。」
爆豪：「……」
-
「敦敦，你好偉大！」
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櫻川用手戳了戳敦的手臂，語氣崇拜地表達了讚揚。
「偉大什麼的……絕對不是那麼光明的原因啦。」敦顯得有些無力，可是注意到櫻川睜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等待他說出下文，有種前所未有被重視的感覺在心底蔓延，促使他鼓起勇氣、不再那麼結巴地說出下面的話，「因為那只食人虎，我也被福利院趕了出來，還多次險些就被殺掉了……實際上主動去幫忙有一半都是出自於我的私心。」
「……哦。」
櫻川明顯就是沒聽懂，但她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剩下一半是什麼呢？」
「就是……」敦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轟君和爆豪君都很好心地幫助了我，櫻川小姐你也是——非常感謝你們！」
櫻川腦袋上掛滿了問號：「只是茶泡飯而已啊。」
她不明白。
為什麼敦敦說得好像要獻出生命一樣。
「表面上看去只是茶泡飯，可其實就類似與『拯救』……這之類的意思了。」敦說完，也有些不確定，「……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我明白了！」
櫻川卻比上半部分的話題顯得聰穎許多，身姿靈活地朝著轟身邊躥了過去，「轟君！轟君！」
她語氣興奮地喊著。
「嗯？」
轟隨手擒住她的手臂，避免櫻川因為過度的慣性，摔倒在地。
「我也要感謝轟君！」
「那倒不必。」
轟顯得隨和又不在意。
比起爆豪，他實在是太好說話了。
櫻川緊緊抓住他的手指：「要的要的！」
看她情緒好像很激動，轟垂眸望著她：「你想做什麼？」
「以身相許可以嘛！」
櫻川非常高興地說出提案。
轟：「……嗯？」
敦：「……誒？」
爆豪：「噗嗤。」
他毫不留情地表達了自己的嘲笑。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帶完整世界觀出場啦
第8章
【個性】、【異能】、【王權者】、以及除此之外還存在著的其他特殊能力，在同一個世界內奇妙地共存著。看似互相制約、又有著涇渭分明的互不干涉，各成體系的彼此之間，獨立性強到無法單獨掌控。但早在最初發現這等狀況——尤其大多數是具有相當毀滅性的能力時，政府聯合英國時鐘塔的多位元魔術師，成功建造了位於橫濱的裡世界。
所謂裡世界不過是以能力分隔開來的存在，當存在於裡世界中時不能被表世界的人們所感知，兩個世界間有著不為表世界大多數人所知的通道連接，大部分位於裡世界的能力或者事件，在人們眼裡不過是像「都市傳說」一類的東西罷了。
……
「就算你講這種城市秘辛，也掩蓋不了你剛剛嘲笑我的事實。」櫻川落寞地抱著自己的手臂，試圖將自己表現得憂鬱一點，「榴槤君，你傷到一位花季少女了。」
爆豪：「……」
數秒前，看似不諳世事的少女對轟焦凍發出了「以身相許」此等暴言，爆豪勝己一時沒防備笑出了聲，於是場面就朝著一個詭異且好笑的方式發展過去，並且慣性地忽視了本該是男主角的轟，轉變為爆豪和櫻川兩人一對一的據理力爭。
……說是據理力爭，實際上兩個人都沒有怎麼講道理，胡扯得讓哪怕是努力想要平息事件的敦都覺得汗顏。
「我好受傷，好無助。」
櫻川臉色蒼白地繼續保持著那個分外脆弱的姿勢，語氣輕飄飄的，「我需要再連著吃好幾天的豬排飯才能勉強恢復過來。」
爆豪：「……」
他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哦，那你要吃幾天才能勉·強·恢·複啊？」
櫻川緊急伸出手指算了算，猶豫著道：「一、一個月？」
「呵。」
「……」
櫻川默默地又縮到了轟的身邊，小小聲地和他咬耳朵，「我怎麼覺得榴槤君的笑聲好恐怖？」
轟語氣了然地說：「他大概的意思是，只要你敢吃的話，他沒什麼不敢做的。」
櫻川：「……」
更嚇人了！
更嚇人了喂！！
她委屈地蹭到了敦的身邊尋求安慰，用一種分外可憐的語氣開始緬懷被她遺忘已久的「飼主」：「我想臨也了……」
櫻川覺得雖然臨也大部分時間都不知道在高興、熱衷些什麼，那份帶著神經病一般的架勢雖然看起來是有點神神叨叨，可至少臨也還會在坑完她之後獎賞她喜歡吃的東西……雖說這次的豬排飯是泡湯了，讓櫻川選擇性忽略了他好幾個小時。
「趁還有機會你就多想想吧。」
懶得和櫻川多加解釋以免減壽十年，爆豪懶洋洋地說，「因為你大概很有可能沒什麼機會見到他了。」
「——為什麼？！」
櫻川瞬間就慌了。
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按住了櫻川的肩膀：「爆豪，你別嚇她了。」
「……我已經懶得和你這個反水的叛徒計較了。」
爆豪臉上的笑容已經達到了史上最假，目光飛快地凝結成冰，顯得分外不近人情、高不可攀，輕蔑嘲諷之意更是不要錢的灑。
轟：「……」
他都不好說爆豪非要和櫻川這樣對大多數事缺乏常識和理解的人去計較，才真心是一種很槽多無口的行為。
櫻川眼巴巴地抓著轟的手臂：「qaq」
轟：「……」
他看上去有點棘手，組織了會兒語言才想好怎麼對櫻川開口：「雖說並不是沒有能力者長期居住在表世界，但你的能力不穩、相對而言又容易造成動亂，這種情況是需要被帶往裡世界，至少能夠確認、穩定你的能力才可以讓你自由活動的。」
櫻川萎靡不振了。
轟眼睜睜看著這位數秒前還想對自己以身相許、轉眼就為了另一個男人（？）憂愁不已的少女，內心的感覺已經不止是「微妙」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敦見好久沒再有人說話，小心翼翼地試圖安慰櫻川：「其、其實也不是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只是為了維持秩序安全才暫 時分開的嘛。」
櫻川：「嚶。」
轟想了想說：「裡世界也有豬排飯。」
櫻川眼睛一亮。
敦：「誒？」
轟繼續道：「如果是無家可歸的能力者，滿足申請條件後可以獲得金錢補貼。」
櫻川：「都是我的嗎？」
她的表情已經有點迷幻了。
敦：「……」
轟頷首：「你可以自由支配。」
櫻川轉眼忘記了所有的憂愁和煩惱：「裡世界萬歲！」
敦：「……」
爆豪：「呵。」
-
夜間八點五十分。
濃重的夜色猶如潑墨，整幅天幕都被渲染得靜謐安寧。
櫻川蹲在集裝箱邊，不大不小地打了個哈欠。
敦很警覺地看向她，比起莫須有的關注度，更像是對外界一切行為都極其敏感的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櫻川小姐，不如你先睡一會兒吧？」
他試探著做出提議。
「我要是睡了沒有人保護你啦。」櫻川隨手擺了擺，想裝出很大佬的樣子，實際上卻更像是石樂志的迷路份子，滿臉的迷茫交織著困倦，「要是有麻將就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打麻將了呢。」
敦：「誒？……麻將嗎？可是為什麼？」
「四個人正好是一桌麻將啊。」
櫻川隨口說著，又打了個哈欠，「……不知道臨也有沒有找我，他要是用豬排飯找我回家，我才跟他一起回家。呼。」
敦：「……」
那個，這番發言聽上去好像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啊。
櫻川：「呼。」
她已經抓著轟的手指，伏在他手臂邊，安穩地睡了過去。
爆豪覺得他這輩子活到現在，就屬這一刻的忍耐力最好，因為他居然強忍著這麼個貨在他眼前禍害了一下午乃至一晚上的時光。
他看著櫻川的沉默目光很好地詮釋了一句話：
[法治社會救你狗命。]
近乎暗無天日的黑夜，明月撥開籠罩著的烏雲，逐漸將大地照出銀色的光彩。
轟低頭看著睡得正香的櫻川，正想試圖把手抽出來，讓她平躺睡下，少女的脊背陡然繃緊了，整個人陷入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
然後。
她變成了一隻巨型的白色老虎。
「……」x3
「櫻、櫻川小姐？！！」
由於衝擊過大，敦的聲音已經徹底破了聲線，呈現出失真狀態了。
轟迅速跳開，躲過了白虎的一記利爪。
爆豪睜大了眼，又在瞬間想到了什麼，抬手發動個性。
火光映亮了整間倉庫。
轟一怔：「能力回來了嗎？」
「啊。」
爆豪表情難看地咬牙切齒，「所以說，別突然嚇到了啊……那傢伙一看就是又不小心奪取了誰的能力吧？」
敦還在茫然與震驚中：「奪取嗎？所以說……食人虎應該不是櫻川小姐吧？——櫻川小姐！你醒醒啊！」
「她已經失去神智了，你的呼喊是沒有用的。」
爆豪抬手攔在敦的身前，「去躲好。」
食人虎。
區域災害的指定猛獸。
在各方評析結果出來時，雖然還沒有足夠確切的證據，但已經定為所屬「個性」領域的事件。
能力之間的涇渭分明、不可相容，既是維持各方平衡制約的重要因素，也是甄選時的標準。
——而既然櫻川 見我能夠奪取爆豪的個性，那麼此刻奪取的白虎的個性，自然也是個性的所屬。
顯然轟和爆豪都自動將之前見過的平和島靜雄歸類為【個性者】，當即做出了如此結論。
變身為虎的櫻川比使用爆豪個性時還要來得兇悍，沒有了人形的軟弱，出手的迅猛完全可以在眨眼間削下一個人的腦袋。
轟皺眉：「毫髮無損地捉住吧。」
「嘖。」爆豪嫌棄臉，「你還嫌不夠噁心我？」
嘴上不饒人，爆豪卻相當口嫌體正直地沒有對櫻川下狠手——不如說正是因為顧及著這是櫻川，所以轟和爆豪都頗有些束手束腳。
白虎身姿靈活、動作迅猛，轟多次試圖用冰凍住它都無濟於事，爆豪的空戰更是被白虎自身的強大跳躍力打得措手不及。
他們顧及著不少東西，白虎倒是作亂得很開心。
看得爆豪直想把這傢伙一把炸了拉倒。
「得想別的辦法。」
憑藉冰牆堪堪躲開白虎愈發靈活的攻擊，轟為難地掃了眼四下，「動物都怕火吧？」
「憑白虎的彈跳力，火勢困不住它。」
爆豪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只好……」
他話語一頓，目光警惕地看向倉庫大門處。
那裡站著兩道人影，正朝這邊走來。
「啊呀啊呀，看來你們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啊？」
最先看到，不知緣由，竟然是那雙茶色的瞳孔，內裡空寂的沉靜意味，仿佛包攬了虛空的一切，在黑夜中比任何其他特質都來得顯眼。
蓬鬆的頭髮微微蜷曲著，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臉上帶著好似正在踏青郊遊般的愉快笑意。雙手抄在兜中，從手腕部分延伸到風衣袖口更深處，是由白色繃帶纏起來、令人在意好奇的裝扮。
在他身邊的則是風格截然不同、看上去似乎是剛從什麼夜店狂嗨了幾天幾夜出來，才會出現此等無精打采狀況的頹廢男人，年紀上大約隔了十歲上下。
散亂的頭髮搭在肩上，下頜處還有未刮乾淨的胡茬，抬眼的瞬間就能讓人知道何為「生無可戀」這四個字，靠近淚腺的區域分佈著不容忽視的紅血絲。
正是分屬異能科的太宰治與個性科的相澤消太。
「趕緊解決吧。」相澤消太精神不振地歎了口氣，「太宰君，或許我們一起上會更快？」
「別這麼無趣嘛相澤君。」
太宰隨意地擺了擺手，以顯得多少有些輕浮的姿態邁步走了過去——罔顧那方的危險與狼藉，「……我覺得這是異能呢。」
他臉上浮現出分外高深莫測的微笑，視線掠過中島敦時，頗為友好地笑了笑。
「隨便你吧。」
相澤伸手搭著後脖活動了下筋骨，「這個距離的話，我發動個性也沒有問題。」
太宰愉快地笑了幾聲：「請千萬不要那麼做。」
他已經站在白虎眼前。
笑著對轟和爆豪打了個招呼：「這裡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可這不是個性的……」
「試試看嘛。」
輕飄飄的話語，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打斷了爆豪沒有說完的話。與此同時，白虎朝他迅捷地撲來。
兩人的接觸帶起了一陣強風，令人不住地心驚膽戰。
畫面卻像定格了似的。
相澤應景地露出疲憊神情：「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必趕過來了。」
——太宰治那副樣子，明顯是提前知道了些什麼。
片刻後，太宰懷中落下了一位沉睡著的少女。
白虎的異能在他手下徹底消除。
「……哦呀，猜對了呢。」
太宰笑眯眯地說。
「異能力·人間失格」
作者有話要說：
人間失格：將碰到的異能力全部解除
第9章
櫻川從再度睜眼開始，就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最後有記憶的畫面明明是轟君和榴槤頭，為什麼現在變成一個海藻頭和散頭髮的大叔了啊！
「……」
櫻川呆愣愣地眨著眼，近乎機械的行為，又將視線移到了窗外，良久，她再度闔上眼，念念有詞，「果然我還沒有睡醒。」
耳畔飄來一聲男性低沉的輕笑。
櫻川：「……」
她猛然起身彈開來：「救命啊！有鬼啊！」
「哪裡哪裡？！」
不料對方比她反應更大，迅速躲到散頭髮的大叔身後，抓著人家的手臂做出無依無靠、左右張望的樣子，「相澤君！你要好好保護我啊！」
相澤：「……」
相澤：「太宰君，你能不能先出來——話說，就算真的有鬼，或許也會是鬼怕你吧。」
太宰頓時嬌俏（？）地笑了笑，頗為不好意思的模樣：「相澤君你成天就會拿我開玩笑。」
相澤：「……」
不，他沒有那麼閑。
櫻川覺得眼前兩個傢伙簡直就像是神經病劇院跑出來的不法分子，她視線倉皇地尋找著，堪堪在畫面外找到了中島敦，身手敏捷得不像話，立刻就躥過去抓住敦的手臂了：「敦敦！救命啊！」
中島敦看上去還是有點沒回過神，愣愣地回：「啊，櫻川小姐，你醒了。」
櫻川：「……」
櫻川：「你被食人虎嚇傻了嗎？」
她說完，拍了拍發疼的腦袋，極力回憶著：「食人虎到底出現了嗎？轟君和榴槤君去哪裡了？」
「那個……」
中島敦也一副看上去就是狀況外的表現。
「他們的任務正式移交，所以提前回去了。」
太宰溫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正經不過一句就帶上了輕佻的意味，「目前呢，食人虎的事件已經交給我和相澤君了。」
他姿態從容地站起身，雙手抄在兜裡，身形偏纖瘦：「正式介紹一下，我是異能科的常駐特級教師——太宰治。」
右手抽出來，手指指向相澤：「這位是個性科的常駐特級教師——相澤消太。」
「…………你們不是精神病院跑出來sy的嗎？」
「…………」
「不是哦。」
-
數分鐘前，太宰治接下了懷中異能力消除後陷入暈厥的少女，聽著轟和爆豪敘述完從前到後的一切情況，仍然帶著那副高深莫測的笑意點了點頭，等著他們全部說完了之後，才從懷中抽出一紙文書：
「辛苦你們了，轟君，爆豪君。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和相澤君就可以了。」
轟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猶豫：「可是……」
「轟君還有什麼問題嗎？」
「倒沒什麼特別的。」轟搖了搖頭，不顧爆豪顯得有些古怪又不耐煩的神色，繼續道，「如果櫻川有什麼狀況的話，說帶她去吃豬排飯就可以解決了。」
「這樣麼……真是好哄呢。」
轟也猜到這件事或許遠不如表面看去那麼簡單——櫻川見我絕不是食人虎，並且分明被判定為個性的食人虎其實是異能的所屬、在太宰治的【人間失格】下消卻，說明情報有誤。
而現在的所需解決的共有三點：櫻川見我是奪取了食人虎的異能力，真正的食人虎還未找到；櫻川見我究竟是如何奪取他人的能力；個性與異能本 是涇渭分明的兩種力量，櫻川見我卻既能奪取個性、又能奪取異能。
櫻川見我才是最棘手的、最特殊的問題。
-
櫻川和敦正縮在角落裡，像兩個小朋友似的竊竊私語。
敦：「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了，櫻川小姐你似乎是不小心奪取了食人虎的能力——按照他們的說法，食人虎本身並不是動物，而是某種變身異能……這兩位應該不是神經病也不是壞人，而是轟君他們的老師。」
櫻川：「看上去絲毫沒有身為人師的氣質啊！你以為我沒有看過電視的麼？！」
敦：「……雖、雖然好像是有點不太像。」
櫻川：「是吧！」
敦：「……」
櫻川：「哼，還是敦敦你最好，知道留下來陪我。」
敦：「……其實也不是那樣。」
櫻川：「嗯？」
敦的表情瞬間還挺一言難盡的：「我本來就是中途出現的，當然不可能和轟君他們一起走了。」
櫻川：「……哦。」
沉默蔓延開來。
兩人像被拋棄的孤兒似的可憐兮兮地縮在一起。
這場面看得相澤消太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朝那方走去：「櫻川見我，是這個名字沒錯吧？」
櫻川警惕地抓住了敦的手臂：「你怎麼證明你是老師？」
相澤：「？」
他皺著眉，反應很快：「有三對夫婦去看電影，六人坐在一排，假設女性的鄰座只能是其丈夫或其他女性，那麼一共有多少種位置安排的方案？」
櫻川：「…………」
她默默地掰著手指，還撞了撞敦的手臂試圖尋求外援，結果敦滿臉冷汗，臉上的表情就仿佛是遇到了目前為止人生中的最大難題，眼睛裡已經失去高光、開始往虛空的方向發展了。
櫻川信服地點了點腦袋：「好，我信你是老師了。」
相澤：「……」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太宰：「噗——」
他掩唇、垂下腦袋，悶聲笑得十分開懷。
櫻川和敦看著相澤的表情成功切換為帶著崇拜與敬意的模式，櫻川還特別積極好問：「那麼老師，一共有多少種哇？」
相澤：「……」
他木著臉，沒什麼表情：「六十種。」
櫻川眼睛亮亮的：「為什麼啊？」
相澤詭異地頓了頓，語氣很淡定：「我估計你聽不懂。」
實際上按照描述和情報，櫻川見我應該只有部分最基本的常識罷了。
現在要是出個小學數學題她可能也要算得夠嗆。
櫻川：「……」
她委屈又失落地將腦袋埋在了敦的手臂間：「這位老師，您不是個好老師。」
相澤：「……」
櫻川繼續說：「一位好學上進的未來花朵被您徹底摧殘了。」
相澤：「……」
櫻川聲音幽幽的：「您是辣手摧花。」
相澤：「…………」
太宰終於忍無可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發出了一陣喪心病狂的笑聲。
第10章
迫於櫻川血淚控訴的壓力，相澤盯著愈發冷漠的無表情臉，以近乎機械的無起伏音調給櫻川講了一遍那道題目。
「……所以得出來答案是六十種，明白了嗎？」
櫻川眨著真誠的大眼睛看著他。
相澤：「……」
櫻川的表情還是很純真：「或許您可以再講一遍，老師？」
她的眼裡散發出了熾熱的求學光芒。
一邊旁聽的敦已經選擇放棄，開始翻著白眼、口中飄出靈魂狀的物質，成為一個廢敦了。
太宰故作嚴肅地拍著敦的肩膀，以一種聽上去中氣十足、實際上分外反差搞笑的鼓勵語氣道：「振作點！振作點啊敦君！！」
相澤覺得自己腦仁兒都在「突突突」地跳著疼：「太宰君，或許你已經可以開始做正事了？」
「我不是一直都在這麼做麼？」
太宰無辜地眨了眨眼，眼睛還亮晶晶的，「身為教師，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愛護祖國未來的花朵吧！」
「……」
看來你對自己的認知很有問題啊。
「比起對我的教訓，你充滿求知欲的學生正殷切等待著你的再次教導呢！」太宰慷慨激昂地拔高了聲調，「一往無前吧相澤君！辣手摧花可是會被吊銷教師資格證的！」
相澤：「……」
幾乎要被插科打諢帶過去的話題被太宰三兩句打回了原位，相澤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股生無可戀、同歸於盡的氣息。
櫻川還在期待地看著他。
「……」
於是相澤換了種簡單的辦法，又講了一遍。
這次他不再自找苦吃，沒問櫻川懂沒懂。
櫻川一臉地恍然大悟、不住地點著腦袋：「看來您說的是對的，我果然聽不懂。」
相澤憑藉多年面對熊孩子的經驗，保持了自己的毫無波動。
「老師您是教數學的嗎？」
櫻川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熱絡地試圖和他攀談。
「……不是。」
「那是教什麼的？」
「個性開發與指導。」
「嗯？」
「比如——轟和爆豪那樣的。」
櫻川吞了吞口水，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切入正題：「聽說裡世界包吃包住，是嗎？」
「……看情況。」
櫻川有點急了：「那、那如果做您的學生，我快餓死了可以去您家蹭飯嗎？」
「……」
相澤終於知道她的熱情是為了什麼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可以。」
「嚶。」
櫻川枯萎了，「您好過分，您好無情，您好冷漠。」
相澤：「……」
他一把抓起還在和敦不知所云的太宰的後衣領，隨手將太宰往櫻川面前一丟，以實際行動表達了目前他對於太宰治劃水不幹活行為的強烈憤慨。
太宰不忘控訴：「相澤君你實在是太粗暴了！過分！無情！冷漠！！」
……由於位移以及高度的變化，這句話多少顯出了猶如在過山車上起起伏伏的架勢。
「今天才認清我本性的你看來需要反省啊。」
被丟到櫻川面前的太宰，在下一秒就陷入了久違的沉默清淨。
不如說他們兩人在對上視線的那刻仿佛就能從對方眼裡看到「我沒話對你說」這 句再真實不過的話語。
櫻川盯了他好一會兒，試探地問道：「那您能包吃包住嗎？太、太宰先生？」
太宰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理直氣壯地宣揚著：「我們可以一起去蹭別人家的飯！」
櫻川瞬間就跟著歡呼起來：「萬歲！！」
相澤覺得自己好像開始犯頭痛了。
太宰這時抬起腕表，看著時間很是誇張地喊道：「居然還是淩晨麼？！我以為我和小見我的心靈交流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
相澤：「……」
你們不是剛說了兩句話麼？
櫻川懵懂地看著他，迎著月光遲疑地問道：「太宰先生您剛剛的話是不是算罵我了？」
「不是啊！」
太宰憤慨無比地否認，「對於美麗的少女我可是一直都抱有最大的耐心與善意的。」
「難道那不是什麼『日年』的意思嗎？」
太宰：「？」
太宰：「你是說度日如年嗎？」
櫻川思索了一陣，正想說「那不就是在罵我的話嗎」，抬眼便呆愣在當場。
無聲地張了張嘴，櫻川朝著太宰身後伸出了手指：「太、太、太、太宰先生！」
「唔？」
太宰純真無比地歪了歪腦袋，「我可不是太太太太宰哦~」
「你背後——」
「太宰！」
少女驚恐不已的聲音與相澤低沉的警告聲交織在一起，太宰從容的神色卻沒與變化分毫，甚至身形都未曾挪動半分，只是輕描淡寫的、以一種再平常不過的姿態將手指往後一揮。
巨大的白色老虎再次輕而易舉地被化解消失。
太宰站起身，看著地面上沉睡的中島敦，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神情：「原來所謂的食人虎其實是敦君的異能嗎？」
櫻川的表情比他還驚恐一萬倍。
只有相澤，他的視線短暫地凝在茫然無狀的櫻川身上，又移到了笑得頗為意味深長的太宰治臉上。
「……是這麼回事。」
相澤了然地頷首，「現在來看，櫻川身上目前所具備的能力，應該就是我的個性【消除】吧。」
太宰不無感歎地頷首稱讚：「不愧是相澤君呢。」
食人虎只有一個，櫻川見我奪取的異能出現，並沒有第二個這種特性的人，所以接下來出現的中島敦變身為虎，正能說明原本鎖定的食人虎目標正是中島敦。
中島敦的異能回歸，太宰治的異能沒有消失，櫻川見我的能力奪取採用的是「以下一個替換上一個」這等形式。
在場僅有四人，說明櫻川目前奪取的正是相澤的個性。
那麼——
「她是如何從我身上奪走個性的？」
相澤蹙眉思索著，「接觸麼？……接觸時長？」
「可是轟君和櫻川接觸的時間也很長。」太宰手指點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按轟君和爆豪君的敘述，櫻川分明是對轟君更為親近，可為什麼是奪走了爆豪君的個性呢？」
「平和島靜雄，爆豪勝己，中島敦，以及相澤君你——」
「你們之間的共通點……」
太宰掐著下巴，考究地蹲下身，目光和善地看著櫻川：「你覺得他們幾個有什麼共通點呢，小見我？」
他態度都放得既溫和又親切。
櫻川乾脆俐落地回答道：「毫無共通點。」
「……」
過於真實。
第11章
「不，一定還是有什麼共通點的。」
太宰冷靜理智地伸手按在了櫻川肩膀上，目光殷切，「你再想想？」
櫻川：「……」
櫻川：「他們都……」
「嗯？」
「……都是男性吧。」
「……」
太宰默默地鼓起掌來：「不得不說，你的答案沒有半分破綻。」
櫻川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側臉頰：「謝謝。」
「我不是真的在誇你哦。」
太宰搭在她肩膀的上的指尖輕輕地動了動，頗有節奏，是思索時無意識的敲擊行為。
相澤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中島敦，姿態仍然很鎮定，即便是被奪走了個性：「既然食人虎的事情已經解決，先回『背面都市』吧。」
存在於橫濱的裡世界，被人們稱為「背面都市」。
裡面並非全都是具有各式各樣強悍能力的人，部分人只是擁有不好掌控的能力，部分人則是認為此處會更有歸屬感、然而自己的能力實際上說是雞肋都沒有問題，還有部分人則是與「超能力開發」這個項目有關，是屬於憑藉科技與藥物開發原本不屬於自身的能力。
說是另類的都市也沒有問題，人數容納有足足二百九十萬。
櫻川一愣：「要……去別的地方嗎？」
「是。」
相澤回答道，「按照《特殊能力管理條例》中的規定，你的能力目前屬於無法自控的失常行為，需要進入專門的機構調整訓練。」
「可是……」櫻川有點心虛，「我想回去找臨也。」
太宰笑眯眯地道：「有你愛吃的豬排飯哦~資金補助也是沒有問題的，畢竟你現在還沒有成年呢。」
「……」
是啦。
雖然之前覺得這種福利是很棒、似乎這樣會更好。
但是——
「……我不想去。」
櫻川小小的身體縮在一起，顯得十分弱勢可憐，「我想回去找臨也。」
相澤沉吟了會兒，開口：「你……」
「那你就先回去吧。」
太宰輕鬆地打斷了相澤的話，罔顧相澤蹙眉不贊同的表情，他擺了擺手，似乎是告訴櫻川，她可以走了。
「可、可以嗎？」
「我不騙人的。」
太宰抬手看了眼時間，「不過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連夜趕過來也很累了，所以明天送你回去怎麼樣？」
「謝謝！」
櫻川無比興奮地微微跳了起來，「太宰先生您真是最偉大的園丁！」
太宰：「嗯？……嗯。」
-
「她的情況屬於會被強制遣送的高危群體，你為什麼告訴她是可以離開的？」
天邊透出稀薄的微光，是即將黎明的前兆。
相澤抱臂而立，視線投向遠方與天相接的一線，並沒有回頭。
「……相澤君真是溫柔過頭了啊。」
伴隨著輕盈的語調，太宰三兩步無聲地邁了過來，「櫻川見我的能力很特殊，絕對是不可能被隨意放任在外的。但我還不能完全確定她能力奪取時的條件，不能貿然讓她情緒波動——既然她能夠奪取個性和異能，如果連超能開發科的能力都可以奪取，失控狀態下，我們兩個可沒有辦法解決呢。」
太宰攤了攤手：「上條君現在應該在學校裡苦惱著期末考試吧，臨場出事的時候再去求助，會顯得我們很無能的。」
「不要拉上我。」
相澤拒絕和太宰同流合污，「且不說現在我們身邊根本就沒有超能開發科的人，現在櫻川見我擁有的個性是我的消除，比起其他任何能力，是攻擊性最小的一種。明明只要打暈帶回去就萬事大吉，我合理認為你是有別的打算。」
「——哇嗚不愧是辣手摧花！聽聽這是人說的話麼？！」
太宰抱著手臂跳開、滿臉驚懼地開始激情控訴，「什麼叫『打暈帶回去就萬事大吉』？相澤君你是兼職人販子了麼！？」
「……」
相澤冷靜地拿出手機。
太宰：「咦？有什麼緊急消息嗎？」
相澤語調平平：「姑且只是在拉黑你。」
「……太過 分了！！」
背後隱約傳來什麼聲音。
非常輕微，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人根本無法聽清。
相澤下意識側了側腦袋，太宰卻伸手搭在額前，做出了遠眺的姿勢：「相澤君！快看！」
「……什麼？」
相澤低聲回應著，太宰的吵鬧讓他辨認更為費力。
「那裡有一行字！」
太宰伸手指向前方。
「嗯？」
「多管閒事的人會被驢踢！」
「……」
相澤側過臉。
兩人對視了數秒之久。
背後那極細微的響動漸行漸遠，直到消失。
「你故意放她走？」
「年輕人心浮氣躁，可以理解。」
「事情你解決。」
「真無情啊。」
-
櫻川偷偷地溜了出來，臨走之前她還叫醒了敦，詢問他願不願意和自己走，但得知了自己原來就是那只食人虎的敦好像大受打擊，呈現出一股生無可戀的症狀：「既然是我犯下了那些錯……跟著他們去我應該要去的地方，好像也挺好的。」
他眼神極其複雜，似乎在期待，又似乎很猶豫：「我……聽太宰先生說，那裡會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這、這樣的話，說不定會找到……安心一點的地方吧。」
雖然他和櫻川表面上都是沒有歸處的流浪人士，但或許是失憶了的緣故，櫻川並不像敦那麼畏畏縮縮，每當面對陌生人時櫻川會顯出幾分不適應，可是很快就能憑著神奇的腦回路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熱情與對方打成一片。
敦做不到這樣
無論在什麼地方，他都覺得自己是不該存在的那個，是遲早會被拋棄的，所以他羡慕櫻川的同時，想要努力地去尋找自己的歸處。
櫻川一臉「聽不太懂」的表情，可她還是很友好地拍了拍敦的肩膀：「吃好睡好，長生不老。我會讓臨也教我上網的，到時候我就又可以和你說話啦！」
她語氣中滿是期待之意。
對於這位「臨也」的依賴，讓敦有些好奇。
他也確實在這之前，詢問過櫻川。
「那位臨也先生……是很好的人吧？」
「不啊。」當時的櫻川毫不遲疑地否認，「他腦回路特別清奇，我總是不懂他在說什麼，而且他還經常嫌棄我，捉弄我。」
敦：「誒……」
敦：「那、那為什麼櫻川小姐你還……」
迫切地想要回到對方身邊呢？
這樣的描述聽下來……簡直就像是被迫害了一樣啊！
櫻川回答不上來，大腦處理器選擇性地想要跳過這個問題，皺著眉，愁眉苦臉地道：「是不是有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這句話好像不是那麼用的吧？」
「那我不知道了。」
櫻川委屈巴巴地說。
「誒……我只是隨便問問，不要露出好那副表情啊！！」
敦急切地挽救著，迅速拉出了另一個話題，「櫻川小姐！我、我還有一個問題！」
「啊？」
「……為什麼想要活著呢？」
敦聲音小小的，「啊……那個，我的意思是……櫻川小姐，是憑藉著什麼理由活下去的呢？」
「……啊？？」
櫻川再次露出了超越知識範圍的空白表情。
敦瞬間失去了所有勇氣，雙手合十低下腦袋急促地道：「抱歉！請當做沒有聽過就好了。」
「明明你說的話都是國語，拼在一起我怎麼就……聽不太懂呢？」櫻川糾結地組織著言辭，「活下去的理由……你好像大河劇啊敦敦。」
敦：「對不起！」
「可是為什麼要理由啊。」
櫻川不能理解地、分外苦惱地回應著，「活到就是賺到了啊，你不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超牛逼的嗎？」
「誒？——誒？！」
這個回答……
這個回答它怎麼有一種既無厘頭卻又很有道理的感覺啊！
神了！
n bs「我一直都覺得我很棒誒。」櫻川面不改色地說出埋藏於自己心底——曾經還被臨也拿出來嘲笑過的真實想法，「什麼東西都不記得，之前都住在街邊，沒有出事還被人撿到了。敦敦你不覺得我們的運氣都特別好嗎？」
「……誒、好、好像是這樣沒錯？」
「所以我們完全就是天選之子啊！」
櫻川振振有詞地總結陳詞，以一種急需贊同的目光灼灼地看著敦：「放在漫畫裡都是要做主角的，你懂了嗎敦敦？」
「……是、是吧？」
邏輯鬼才啊櫻川小姐！！
櫻川嚴肅地說：「請用肯定自信的語氣回答我。」
敦：「……」
他深吸了口氣：「是的！」
櫻川讚賞地朝他比了個大拇指：「你看，你這不是很棒嗎？」
……
望著櫻川靈活的身影在視線中漸行漸遠，敦心中忍不住冒出一句俗套的祝福語：
要幸福啊，櫻川小姐。
……雖然那位臨也先生聽上去不太適合託付終身的樣子。
-
櫻川不怎麼認識路，但她膽子大並且還腦洞大。
——她知道臨也是情報販子。
俗稱就是賣情報的。
再俗稱一點就是：城市裡都是他的眼線。
櫻川幾乎是進家店都會說「記在折原臨也的賬上」，要麼就是見著一個疑似間諜（？）的人都會湊上去問他「是不是折原臨也的下線」。
整副場面極其像傳說中的傳銷，估計不久後就會流傳附近出現了一個女神經病。
折原臨也真的不想說。
但櫻川見我偏偏就是他撿回來的禍害。
原本是打算先好好欣賞這傢伙驚慌失措的表情，最後再在櫻川崩潰之前出現，大起大落之下，人的情緒和表情都會非常的難得——可他唯獨忘了，櫻川見我是個舉世罕見的奇葩。
最後，臨也極為難得的體會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覺，懷著想要把櫻川扔了拉倒、卻又想看看對方到底還能奇葩到什麼程度的矛盾心情，他出現在了街邊的櫻川面前。
當時櫻川正頂著那張分明可以愛豆出道的臉，和街邊喝醉酒的中年婦女聊天。
臨也：「……」
這個搭配也真的就是絕了。
可他剛一站定，都沒有發出什麼足夠引人注目的聲音、同樣也是背對，櫻川卻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他的存在。
少女愣愣地轉過腦袋來看著他，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似乎在確認真實性，捕捉到臨也那張具有欺騙性的臉上熟悉的嘲諷笑意時，她終於歡呼一聲跳了起來：
「臨也！你來接我啦！」
由於動作幅度過大，她腳下險些不穩，直接撲街。
但隨即她努力穩住了，帶著無比雀躍的神情，朝著折原臨也撲了過去。
……真被撲到會痛死的。
臨也冷漠地想著，敏捷地側過身子避開了，不忘伸手擒住她的手臂，以免這個腦子缺根筋的傢伙直接沖到馬路上去。
要是以往，櫻川肯定要抱怨兩句。
可這時候她什麼都沒說，側身抱住臨也的脖子，聲音裡浸滿了高興的情緒：
「臨也臨也臨也！！」
她一疊聲地喊。
喊得臨也耳朵都疼了。
微微側開身子想要躲開，推不開的情況下只能極力往後別開腦袋，臨也臉上的表情嫌棄到了極點：「你是複讀機麼？」
櫻川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是想到什麼，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去，小跑回去給那個醉酒的女人蓋上。
折原臨也聽見她小聲地說：「臨也來接我啦，你好好地待著，你的臨也馬上就來接你啦。」
「……」
有毛病。
櫻川很快返回他的身邊，不容質疑地抱住了他的手臂：「臨也我跟你說，我出去冒險了！有人跟我說可以包吃包住，讓我跟他走，我拒絕了！」
「哦。」臨也顯得興致缺缺，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為什麼要拒絕？」
「當然是因為我要回來找你啊！」
櫻川帶著點不滿、理所當然地回答著，深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映出了折原臨也臉上那副微妙到難以描述的神情。
第12章
「呵。」
折原臨也微微哂了一聲：「你吃豬排飯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回來找我？」
「……！！」
櫻川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把又摟住了臨也的脖子，「我就知道臨也你一定知道我在什麼地方的！你幹嘛不來找我啊！」
「咳咳！……你要勒死我麼？放手！」
臨也伸手想要強行將櫻川手拉下來，結果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哪兒來的力氣，硬是扒不下來。
他皺著眉：「你不是玩得很開心麼？」
「那是因為我餓了啊！」
櫻川總是顯得如此有理有據，臉上的表情簡直是受了委屈的最佳教科書，比六月飛雪還來得冤，「我放棄了以後一直可能會有的豬排飯、寧願回來跟著臨也你喝白水！你憑什麼不找我啊！」
「……」
折原臨也一直覺得櫻川見我身上的違和感極其重，其中之一便是她身上這股渾然天成理直氣壯的架勢。對人性研究（？）頗為深入的折原臨也不會不知道最基本的常識：被拋棄、或是長時間在外流浪的人多數表現得都會畏畏縮縮，即便沒有如此應激的反應，都絕對不會有如此振振有詞要求別人的底氣。
「對了！」
櫻川死死地抱著他，生怕他跑了似的，「我沒有要到手機號碼，這件事和你沒有去找我這件事扯平了好不好？」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事件中的不對勁——哪怕是爆豪和轟一眼看出來的東西，對於人情世故以及人性心理並不清楚的櫻川毫無知覺，畢竟就連之前平和島的事件，都是臨也說得那麼清楚，才堪堪反應過來的。
所以臨也真心覺得她蠢。
「……行啊。」
他隨口敷衍著，心裡在想著別的事情。
櫻川希冀地看著他：「那我們晚飯還能吃豬排飯嗎？」
臨也：「……」
臨也：「你不是吃過一整碗了？」
「男人，難道你只滿足於一次的溫存嗎？」櫻川認真地反問著。
臨也：「？？？」
他表情似乎有著微微地崩裂：「你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很感人的好嗎！」
「哦。」
臨也淡定地說，「以後不許看電視。」
「啊！！為什麼啊！！」
櫻川不滿地叫了起來。
臨也忍無可忍去捂住她的嘴：「你好煩！」
「……嚶。」
櫻川失落地住了嘴，鬆開臨也的脖子，改為緊緊地抱住手臂，過了會兒用一種特別委曲求全的語氣試圖和臨也商量：「你以後去找我嘛？你一定要找我的，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臨也冷漠地回：「你生氣吧。」
櫻川便頓時刹住了腳步，臉上的表情完全轉化為了戰鬥前奏，眼尾處都下壓了幾分，眉宇間隱隱透出壓抑的感覺。
（啊，真的要生氣了呢。）
折原臨也饒有興致觀察的同時，稍稍戒備了些。
然後——
「汪！」
清脆的一聲狗叫。
明明白白地從櫻川嘴裡吐了出來。
臨也：「……」
她在幹什麼？
看著臨也臉上那微妙嫌棄中的不解神情，櫻川期待的眼神逐漸鬆懈幾分：「誒？臨也你不是說你最討厭的動物就是狗嗎？」
「……」
——他是討厭狗不是怕狗謝謝。
臨也臉上的表情都已經超出言語的境地了：「你的腦子還好嗎？」
折原臨也覺得櫻川見我在某種程度上和平和島靜雄一樣，都是十分難搞、不好掌控的角色。
偏偏這時櫻川還故作憂鬱地歎了口氣，秉持著抓住對方一個把柄就不能輕易放過的原則：「感到討厭的話，臨也你就會變得好像身體哪裡不舒服一樣……所以你別讓我生氣，不然你也難受。」
臨也皺著眉笑起來：「這副威脅我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我隨時都可以把你丟掉的。」
「我現在發現我自己好像很厲害。」
櫻川滿臉認真地看著他，「我勸你不要把我丟了，我會殺到你家門口賴著不走的。」
「……哇哦。」
臨也敷衍至極地感歎了一聲。
背面都市的人真是厲害。
才多長時間，會抱著他哭、求他被丟下的傢伙居然轉眼就成了霸王花了。
……威脅人的時候學狗叫的傢伙到底是能有多厲害啊？
臨也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折原臨也懟人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櫻川突然拉了拉他的手指，湊近他耳邊說悄悄話：「臨也臨也，有沒有覺得我很有用了？」
「嗯？」
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櫻川帶著點邀功、小孩子般的語氣說：「我可以保護你了呀，臨也。」
-
一直到家，折原臨也都沒能成功將懟櫻川的話說出口，對此，他的總結是：
櫻川見我這傢伙實在是太會打岔了。
直到進了玄關，櫻川還在拉著他的手喋喋不休地講述自己離開這段時間的各種經歷外加心路歷程解說，基本全都知道的折原臨也表示出了自己的毫無興趣以及生無可戀，但他偏偏一時甩不開纏人的櫻川，最後只好被迫聽了一路的廢物資訊。
——連豬排飯都沒能堵住這傢伙的嘴。
壓根不知道這傢伙那麼多廢話都是從哪個垃圾場找出來的。
「廢話真多啊。」
臨也輕輕地感歎著，「再說話就殺了你哦。」
「你才不會呢。」櫻川撒開手，蹦蹦跳跳地去客廳倒水喝，與臨也當下的棘手相反，她顯得相當高興，「我還要學會上網去和敦敦講話，你教我上網好不好？」
「你現在真是放肆得毫無顧忌啊。」
臨也的回應聽不出特殊的情緒。
「是不是用電腦就可以了？」櫻川選擇性地忽略他，自己開始思索需要的東西。
臨也直接忽視她走掉了。
十五分鐘後。
「點這裡，按一下就行了。」
折原臨也單手撐著桌面，由於實在是太無聊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誰知櫻川緊隨其後打了個哈欠：「臨也你打哈欠打得我好困。」
折原臨也冷笑一聲：「你以為這都是誰害的？」
櫻川難得沒有反駁，也沒有嘗試萌混過關。
臨也皺了皺眉回過視線，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
他盯著少女沉睡的側顏五秒，伸手掐住她的臉頰：「喂，給我爬起來好好學。」
「唔……？！」
「是你要學的吧？」
臨也惡狠狠地道，「不學會別想睡覺。」
「嗚嗚……可是我好困啊臨也……我真的好困啊！」
「誰管你。」
「過分！」
「嘖——嘶？！」
臨也習慣性嫌棄的前奏成功被櫻川憤憤然撲上來咬住他脖子的動作打亂，位於脆弱部位受到的襲擊讓臨也下意識地想要閃避，可櫻川身姿靈活、動作迅捷無比，一擊得中，臨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屬狗的麼櫻川見我？！」
「……」
呃？
咬重了？
櫻川嘴下就是動脈附近的皮膚，進退兩難之下，她想起動物飼養頻道曾經見過的畫面。
立刻殷勤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那一小片肌膚。
溫熱柔軟的舌頭從剛經歷過刺痛的頸側掃過，折原臨也下意識扣緊了桌子的邊緣，心臟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你是不是想死？」
他的聲音仿佛剛從地獄底爬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男主這個事情，這篇文和前幾本不太一樣……我目前真的不知道男主是誰（先寫了再說，不過絕對1v1
第13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櫻川已經兩頓飯沒有吃過了，家裡所有可以吃的東西——連生鮮都被臨也毫不留情地卷走。
「……」
折原臨也，你真狠。
委屈巴巴的櫻川試圖去外面找吃的，結果大概是臨也打了招呼的緣故，附近認識她的人都不願意給她賒帳，臨也那些迷妹們也都不投喂她了。
人生第一次，櫻川覺得自己活得如此蕭條。
不抱希望地走進一家咖啡館，櫻川迎面就看見了正拉著女服務生的手指，嘴裡說著一堆亂七八糟話的太宰治。
「您的笑意如四月暖櫻一般醉人，我從未見過像您這般讓我著迷的美麗女性……請問，您願意和我一起去殉情嗎？」
「……惹？」
櫻川歪了歪腦袋。
「哎呀，你來了呀。」太宰聽見聲音，側過腦袋來看著她，頰邊的碎發輕輕地在空中破開一個弧度，斂在溫和平靜的神色下，又顯得有幾分肅然。
櫻川擺了擺手，想往後退：「我是不是打擾到什麼了？」
「不哦，剛剛好。」太宰否認道，「時間上是這樣。」
櫻川：「……」
她其實有點聽不懂太宰治在說什麼。
櫻川覺得太宰這人有點神神叨叨的：如果說相澤已經是她內心中承認的人民教師，那麼太宰就——他仿佛像一個四處遊蕩的傳銷分子。
從櫻川貧乏的詞彙庫中，也只能找到這樣的形容詞而已。
但她並不討厭太宰。
「這裡沒有你最愛的豬排飯，蛋包飯怎麼樣？」
「……可以啊。」
櫻川半是神遊地說完，精神一振，「太宰先生你要請我吃飯嗎？！」
「是這樣沒錯哦。」
櫻川雙手合十地對著行了個九十度的標準鞠躬禮：「以後您就是我心中最偉大的神！」
太宰笑得很歡快：「蛋包飯之神麼？」
落座點完單，櫻川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問題：
「敦敦和相澤老師去做別的事了嗎？」
太宰一手撐著下頜，一手握著玻璃杯輕輕地晃了晃，視線黏在搖動的水紋上：「他們回背面都市了，畢竟敦君的能力不太穩定呢。」
「那太宰先生你不跟著去沒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的。」太宰笑了笑，顯出幾分涼薄的味道來，「如果這種事都需要我全程護送，那麼異能科還是集體倒閉算了。」
「……好嚴格哦。」
「畢竟我是老師嘛~」
「說起這個……」櫻川迷茫地看著他，「相澤老師倒是很有架勢，可太宰先生你這麼年輕居然也是老師啊。——冒昧問一下，太宰先生你多大了？」
太宰眨了眨眼：「十九。」
「咦？！」
蛋包飯此時端了上來，打斷了櫻川震驚之情的抒發，只能看到太宰隔著桌子笑眯眯的表情：「大概是比你大三歲的樣子。」
櫻川默默地朝他拜了拜：「天才在上，請保佑我以後變聰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及感謝天才大神對我的食物援助。」
n bs 太宰的笑聲已經轉化為壓抑著的悶聲了，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從縫隙中透出點沉靜冷光來，於暖融融的氛圍間，迸出冷靜的安寧。
「那位臨也君沒有給你吃飯嗎？」
櫻川邊吃邊含混地道：「我昨天把他咬傷了，於是gg了。」
「咬？」
櫻川下意識地辯解道：「沒有死人啦。」
太宰猝不及防：「噗。」
太宰：「小見我真是有趣啊。」
「是麼？」櫻川高興地點了下腦袋，像是自己給自己肯定，「雖然太宰先生您說的話我大部分都聽不懂，但我覺得您也非常帥氣！」
突然切換到敬語的對話讓太宰笑得更開心了。
「不過……真是令人感動的羈絆啊。」太宰看著她，突然感歎道，「明知道會遭受餓肚子的風險，你還是義無反顧地跑回臨也君的身邊了。」
櫻川體會了一會兒這段話，眼神有點空白：「你們文化人都喜歡這麼難懂的用詞嗎……我回去只是因為覺得家裡冰箱還沒吃完而已。雖然現在已經被臨也清空了。」
「……嗯？什麼意思？」
「臨也家的冰箱有好多東西，全部占滿了。」
櫻川伸手比劃了一下，「他自己又不是很喜歡吃和動手的樣子，如果我不回去幫忙吃的話，感覺就會放壞，然後被丟掉了……我不喜歡這樣。」
太宰怔了怔，好幾秒後才能發出聲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描述孤獨的。」
櫻川顯然沒有半分自覺，一副「不太懂你們」的樣子，自顧自吃著蛋包飯，但眼神會一直落在太宰身上——別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這是她學來的禮貌。
現在太宰可是請她吃飯的金主。
「太宰先生你為什麼還在這裡？」櫻川隨意地和他搭話，一邊喝了口手邊的溫水，臉上的神情毫無防備，不如說過於熟稔了，「是有任務嗎？」
「不哦，我在休假。」太宰睜著眼睛開始瞎扯，「我聽說池袋附近風景秀麗、民風淳樸、氣氛和樂，特意申請了假期。」
「……您說的是這兒嗎？」
櫻川發出了懷疑的詢問。
太宰用誠懇澄澈的眼神望著她：「是這裡。」
「……」
「希望你能玩得愉快。」
櫻川在身前比了個基督教祈禱的姿勢：「如果有麻煩的話，臨也的收費專案可能會對你有用。」
她覺得臨也好像什麼都幹、什麼人都認識一樣。
非常的牛逼。
太宰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輕輕「啊」了一聲，語氣恍然：「你是說臨也君的情報屋吧？」
「唔？好像是叫這個吧。」
「我正好要去他那裡買一份關於池袋本地人旅遊的秘密攻略。」太宰率先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已經吃完蛋包飯的櫻川，氣質間微妙地產生了點上位者的變化，「一起去麼？說不準臨也君看你給他介紹了生意，會原諒你咬他的事情了呢？」
「！！」
櫻川精神一振，果斷站起來，眼睛亮亮地拉起太宰的手腕就往外走，「太宰先生，您真是我的生|命|之|光！」
「哈哈哈……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作者有話要說：
臨也：呵，買攻略這種弱智話你也說的出口
第14章
「等等。」
太宰伸手拉住還在往前走的櫻川，在後者茫然的眼神中，拉著她繞過小巷，從袖口處拿出了一方紙條。
此刻兩人正在前往折原臨也情報屋的路上。
櫻川：「這是什麼？」
「剛剛從身邊經過的人塞給過來的。」
太宰將東西打開，掃了兩眼，用一種仿佛是在驚訝、可是讓人完全無法聽出他波動情緒的冷靜語調說：「啊，是臨也君的邀請信。」
「嗯？」
櫻川連忙湊過去看，「地下街……誒，為什麼臨也要去哪種地方。」
「可能是原本的地方現在不太適合談話吧。」
太宰隨後道，目光炯炯地朝著上方掠過一眼，興致勃勃地轉移了話題，「小見我你看，那根電線看起來很適合自殺呢！」
「噢！」櫻川無比捧場地驚呼一聲，「果然很棒！」
太宰一邊邁著步子，一邊語氣輕快地道：「要是有人跟我一起殉情就好了呢。」
櫻川連連點頭：「要是有人跟你一起殉情就好了呢。」
太宰看向櫻川的眼神瞬間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同盟：「不會吐槽的小見我，難道是唯一理解我的人嗎？」
「……啊？」
被太宰那朗誦詩歌般過於抑揚頓挫、富於感情的聲調弄得神智不太清楚，櫻川不大自然地伸手蹭了蹭脖子，表情尷尬得道，「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去死有點淒慘，兩個人一起死可能就會覺得——看，死的不止我一個，不虧！」
太宰：「……」
太宰：「你的想法某種程度上有點危險啊，小見我。」
「誒？」
「不過還挺有道理的。」
……
在地下街裡繞來繞去，櫻川覺得自己要不是跟著太宰走的，估計一開場就要gg了，到後面她已經完全放棄看路，只能憑直接抓緊太宰的手，整個人都要口吐白沫、血濺當場了。
「我、我感覺我要死了太宰先生……嘔這路走得我腦袋好暈……」
「活下去，至少要拉著臨也君一起死啊。」
「……你說的對，我不能死。」
「嗯嗯~」
「太宰先生我想吐。」
「……那你還是暫時先一個人去奔向天國吧？」
「你比相澤老師還要辣手摧花啊！！」
「呵呵呵~我錄音了，會記得寄給相澤君當生日禮物的。」
「！！！」
等終於走到臨也的面前，櫻川已經是個廢人了。
扒在太宰的後背上，仿佛一個連體嬰。
「可以下去了哦，小見我。」
「……」
櫻川意識模糊地抓緊了太宰的衣服。
太宰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卻輕輕地在櫻川手腕上按了一下，少女頓時失去了支撐往下滑去。他一手接住，一面看向坐在沙發上舉著酒杯、笑眯眯望過來的折原臨也。
「終於見到你了呀，臨也君。」
就像是鏡子，太宰露出了和折原臨也臉上如出一轍的笑容，甚至連唇角彎起的弧度都頗為相像，虛假得宛如量產，「我正好有件很緊急的事要和你談。」
「哦？什麼事？」
太宰友善無比地說：「關於如何救你命的事。」
臨也笑意更盛地歪了歪腦袋：「你在說什麼呢，太宰君？」
「不愧是情報販子。」
太宰手抄著口袋，穩步走過去，「……讓那孩子去接近個性者，你果然知道她的能力和部分過去吧，臨也君？」
-
櫻川再醒來時覺得自己仿佛睡了一個世紀，頭 暈腦脹不說，濃重的夜色讓她有種睡完了千百年的感覺。
「醒了呀∼」
輕飄飄無實感的語氣，櫻川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太宰。
「太宰先生……唔……怎麼還是好噁心……」
她像是下意識地、條件反射地先伸手去抓住了太宰，距離最近的是手臂，櫻川手指握住以後才仿佛安心了似的，繼續道：「我睡了多久……不對，臨也呢？」
「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事情。」對櫻川不自覺靠近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異議，太宰輕鬆地從自己身側抽出了一小疊資料和照片，「臨也君的業務你也知道，時常會遊走在比較曖昧的邊緣地帶，這次就是不小心惹到了黑手黨那邊的人……這是相關資料和照片，現在臨也君連情報屋的本部都回不去，只能暫時在佈置過的地下街躲避。」
櫻川：「……」
她目光呆滯地看著那一摞被遞到手上的資料：「我……看不懂……」
太宰頗為理解地頷首：「那麼簡單點說吧——臨也君自顧不暇，將你交給我了。」
「………哦。」
這就比較簡單易懂了。
櫻川應了一聲，半晌找不到什麼可以說的話，數次動了動唇，最後卻只是拿著那堆看不懂的文件翻來覆去了大概三遍。
「那個……臨也會有危險吧？」
「他說是你應付不了的狀況，繼續待在他身邊會變成累贅的。」太宰還是一副坦然的輕鬆模樣。
「誒，雖說我是很笨，但是也……」櫻川抿了抿唇，原本倔強的姿態陡然鬆懈，突然放棄了，「……好吧我就是累贅。」
太宰彎眼，抬手拍了拍她的低垂到讓人無法視而不見的腦袋：「臨也君的能力不錯，不會有什麼事的，就連我們剛剛走過去的那條路上，都有不下十種的致幻劑和麻醉藥物呢。」
「？！」
櫻川啞然地睜大眼，深藍色的瞳孔中滿是太宰笑眯眯的樣子，「……臨也真厲害啊。」
難怪她沒走幾步就感覺要死了。
果然不需要她擔心。
也不需要她保護啊。
「那麼——」
太宰望著她，「和我離開，沒有問題嗎？」
「……」
櫻川沉默了好一會兒。
僅憑表情來判斷，她確實是在思考沒錯，不過那表情實在是太純粹——只是在思考，沒有掙扎，也沒有痛楚或是難過。
「……可以吃飽飯的吧？」
良久，櫻川小心翼翼地問。
這話不知又蠢動了太宰治的那根笑神經，他心情不錯地回：
「當然。」
-
「……很高興臨也君你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太宰自顧自地倒了杯威士卡，聲線平穩偏低，「只不過那孩子的安撫大概需要我費點時間了……所以請你可以不要再繼續用那種仿佛在陰溝裡發酵過的目光看著我了嗎？」
「哈哈哈……拜託別繼續逗我笑了。」臨也皺著眉笑得很是高興，眼底卻翻湧著某些讀不懂的惡質成分，「那傢伙根本不用安撫，只要你說是我把她交給你的，她會想也不想地信任你、並且依賴你的……她就是那種帶著親近表像卻薄情寡義的類型，不論是誰——依賴也好、喜悅也好，並非是要特定的人選，而是只要在她身邊能夠存在那麼一個人就足夠了……啊，真是美妙又獨特的低劣性，真有被她矇騙過去的人們，很想看看他們認清後的表情呀。」
太宰挑挑眉：「哦？」
臨也的神色間摻雜了點隱秘的味道：「要打賭麼？」
「不不。」太宰姿態溫雅地搖了搖頭，疊聲地拒絕，「臨也君你現在沒有可以和我賭的資本。」
「真是讓人噁心得想吐啊，太宰君。」
「你也一樣哦，臨也君。」
太宰放下杯子，臉上的笑容若三月春風般溫煦動人，「——不過試試也無妨。」
第15章
櫻川恢復力特別強，不一會兒就活蹦亂跳的，抓著太宰的手腕精力十足地開始絮絮叨叨。
他們此刻正在湘南新宿線內候車。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不是還有很多厲害的人！」
「是哦。」太宰任由她纏著自己轉，身形都被拉得有點晃動，「背面都市內分屬有幾大能力體系，分別是【個性】、【異能】、【王權者】、【死氣火炎】以及經由開發的【超能】，各個體系之間原本是不相通的。都市內約有二百九十萬人，按照比例來說，真正能起到抗衡或威脅作用的，其實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罷了。」
「所以大部分還是和外面差不多嗎？」
「是這樣。」太宰頷首，「唯一的區別大概是背面都市里經常會出現不明人體飛行物隨時隨地在進行切磋，這種時候巧妙地避開或者駐足觀看都是不錯的選擇。」
他若無其事地就說出了什麼很可怕的話，可惜的是櫻川目前還並沒有掌握「吐槽」這項技能，只是抓著他的手腕無意識地攥緊了點：「『各個體系之間原本不相通』的意思……是不是說明現在相通了啊？一個人要是同時擁有兩種能力的話，不就是很厲害了！」
「小見我變得聰明了嘛。」太宰露出驚訝的表情，「確實是出現了那麼一個人。」
「哇！」
「——就是你哦。」
「誒？」
太宰隨手將她不太穩的站姿扶了一把，姿態仍舊溫和：「既然要帶你回去了，你也要稍微瞭解這些東西，做好心理準備了。」
「……什麼？」
似乎是覺得有點害怕，櫻川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緊了點，「虐待我嗎？」
「那倒不會。」太宰說，「但你的特殊性已經擺在明面上了，可能進入的時候會有人對你進行檢查以及詢問，後續的觀察大概也會持續一段時間。不過那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
櫻川迫切地湊近他，迫不及待地詢問道：「那我還能見到你嗎？」
「……嗯。」
太宰怔了一下，笑容停滯了極為短暫的一瞬，繼而像是被逗笑了，面對一個無知孩子那般寬容地笑起來，「你應該隨時都能見到我的。」
「那我就放心啦！」
櫻川又恢復到高興的樣子，對太宰那進行到一半的科普顯得完全不是很上心，好似只要能確認食物和身邊人的存在，那麼其他的什麼都無所謂。
她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很快又拉拉太宰的手腕，指著月臺對面的標誌，開始和太宰說著自己的新發現了。
-
抵達橫濱，走在街道上仿佛就能聞到那股海邊象徵的鹹腥味道，乘著海風漸次傳遞，讓櫻川有些不自在地聳了聳鼻子。
太宰帶著她從一家咖啡館進入，在櫻川還沉浸在海風中時，眼前的景象已經悄然變換了。
沖天的火焰在不遠處爆發，頭頂懸掛著巨大的赤紅巨劍，櫻川瞬間嚇得話都不會說了，一個勁兒往太宰懷裡鑽，哆哆嗦嗦地嘗試抱緊他，感覺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是赤王在活動吧。」
太宰的語氣並無半分慌亂，不如說還多了幾分看戲的興味，「這個點就開始了……嗯，應該可以打sceter 4一個措手不及了呢。」
nb s 他隨意地拍了拍櫻川的後背，被當成樹袋熊依靠的樹木站在大街上也不覺得丟臉：「難得你一來就遇上大場面，對世界觀的重組可是很有好處的。趕緊出來看看吧，小見我~」
櫻川現在很聽他的話，即便害怕的不得了，太宰這麼說了，她還是很聽話地照辦了，起初只是眼睛睜開一條縫，很快驚訝地發現，那股足以燒灼一切的火焰前，出現了象徵理性的藍色光芒。
然後天空中的巨劍又多了一把。
櫻川：「……」
媽！媽！呀！
櫻川真的要哭了：「那兩把劍不會掉下來吧qaq」
太宰語氣輕鬆：「應該不會吧。」
「什麼叫『應該』啊……」
櫻川瑟瑟發抖，拉著太宰就要走，他們現在實在離這兩隊鬥毆團夥太近了，「走吧……太宰先生我們快走吧！」
太宰卻不為所動，甚至還心情挺好地打量著那兩把劍，眼睛微微地眯起：「可是小見我你不覺得，死在如此美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下，是很難得又絕妙的一件事嗎？」
「達、達、達摩什麼玩意兒？？」
櫻川急得都要冒汗了，「什麼啊！你怎麼能去死呢！當然不能了！」
「……虧我以為小見我是能夠理解我的人呢。」太宰有點委屈地控訴著，「分明之前還祝福我能夠找到一起殉情的人，結果變臉這麼快啊。」
「哈？！」櫻川睜大眼瞪著他，「你現在不是要養我嗎？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
太宰一時間竟然被她的理直氣壯震住了。
櫻川還在試圖將太宰這個看上去瘦弱、實際上賊特麼難搞動的釘子戶分子脫離現場，對面一道失控的紅色火焰就朝這邊炸過來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將太宰拉往身後，後者在慌亂的場景中似乎看了她一眼，那感覺十分古怪，像是有什麼很濃稠的黑暗混在裡面，又像是終於窺見了冰山一角下的東西。
但不等櫻川這作用微小的改變發揮作用，一道泛著寒光的劍氣輕而易舉地就將那道火焰劈開，化解了危機。
宗像禮司保持著舉刀的姿勢，玩味地看著這邊：「這不是太宰君嗎？看來你終於找到願意和你一起殉情的女性了啊，真是可喜可賀。」
他頓了頓，視線移向狀況外的櫻川：「雖然從方才捨身救人的舉動便足以窺見你的感情，但這位年幼的女士，如果是跟這個人殉情，還請你要三思。」
「……什麼？」
櫻川的注意力全在「殉情」這兩個字上，自動就將其解讀為「今天你們兩個都得死在這裡」，臉色頓時比漆白的牆壁還來得慘色盡顯，「這、這位帥哥，您、您能不能看在我還沒有吃晚飯的份兒上……不、不打了吧？」
宗像禮司：「……？」
他怔了一下，風度翩翩地露出了禮貌的笑：「雖然不知道打鬥和你的晚飯有什麼關係，但是——抱歉，大概是不可以的。」
「……嗚。」
櫻川一把回身抱住太宰，她身高不夠，整個人就像是埋進太宰懷裡了似的，「我以為我是和你一起過好日子的，結果要和你一起死了！」
她淒慘地哭泣著：「太宰先生你身為男人好無能啊！」
第16章
櫻川話音方落，天空中那把藍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瞬間收起、消弭於無形。
太宰抄著口袋，仰首望瞭望天空，臉上的神色頗為愉快——原來如此。
發覺動靜不對、從太宰懷裡探出腦袋的櫻川：「……咦？」
她用一種很神奇的表情看著宗像禮司：「您還真是口不對心的傲嬌啊。」
宗像：「……」
他臉色有點難看，回頭掃了眼身後的sceter 4，最前方的淡島世理和伏見猿比古的表現在這一刻高度相似，仿佛在說——老大你認真的？
聖域卻並不是他收起來的。
宗像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在一瞬間，身上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似的。
他現在感覺不到任何來自石板的青王之力。
「喂！」
吠舞羅那邊，八田美咲踩著滑板得意地挑釁，「藍衣服的傢伙們，你們的老大都主動退讓了，你們還是趕緊滾回去吧！別攔我們吠舞羅的路！」
這就真的很像街頭混混群體鬥毆。
伏見甩手就扔了把小刀過去，准心極好，朝著八田的面門直去。
嚇得櫻川再次緊緊靠攏了太宰，感覺某道光束從上灑下來。
她抬起腦袋就看到了自己頭頂上方巨大的藍色達摩克利斯之劍。
櫻川：「……」
太宰：「哦呀？」
伏見：「……？」
八田：「……？？」
宗像：「……？？？」
在場所有人士幾乎全體陷入懵逼，櫻川驚得不斷張嘴卻又說不出話來，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發覺自己手裡還緊緊抓著太宰的衣服，她糾結地掐了掐太宰的手臂，突然把他推開了。
「完了完了……我要被劍戳死了……」
太宰被她集聚全身力氣、猝不及防的一推，還真往後退了兩步，額前的劉海掃過低垂的眉眼，他有些無奈地開口：「小見我你做什麼呢？」
櫻川完全灰敗臉：「……我要死了，記得忌日的時候給我燒豬排飯。」
宗像：「……」
他忍了又忍，忍無可忍：「這位女士，請問你對我做了什麼？」
櫻川：「？？」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宗像：「這是人說的話嗎？！難道現在不是大佬你的劍要搞死我了嗎！！」
宗像臉色冷淡且隱隱有發黑的趨勢：「……是你奪取了我的力量才對吧？」
櫻川：「……哦？是這樣嗎？」
她神色空白了一瞬，抬首看了看那把劍，又看了看臉色不佳的宗像，試探地問：「難道這玩意兒不是你要制裁誰的時候就往那個人的頭頂一放，sword or death什麼的？」
宗像：「…………不是。」
那邊吠舞羅的老大周防尊冷漠地打了個哈欠：「現在是怎麼樣？不打就別擋路。」
sceter 4的人都往櫻川所在的位置圍了過來，目前無暇理會這等發問，八田正要發作，手臂被牽著安娜的十束拉了拉，八田回頭，看見十束朝他搖了搖頭。
一場一觸即發的飯後休閒打鬥活動就此停息。
原因正是少女頭頂那把藍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櫻川眼巴巴地望著宗像，小動物似的，圓滾滾的眼，帶著點沁了水的潤澤：「這劍不會掉下來嗎？ 」
宗像：「……」
櫻川：「帥哥？大佬？親大哥？」
宗像：「……不會。」
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又不像周防尊那傢伙的，一直以來都很穩定，劍身沒有任何損壞。按理來說掉劍的幾率極其小。
「噢噢，謝謝大哥！」
櫻川特別乖巧地點點腦袋，立刻就躥回太宰的身邊，抱著他的手臂不撒手了，湊近他的耳邊分外可憐地啜泣著，「……怎麼辦啊太宰先生，我不知道怎麼把能力還給人家。」
「……嗯。」太宰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什麼很奇怪的東西，但那也只是轉瞬即逝的情緒，他微微沉吟的聲音也將這細微末節的地方掩蓋得恰到好處，「你還是先試著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收起來吧，展開聖域的狀態下萬一能力失控……可能會有點麻煩的。」
「好。」
櫻川特別聽他的話，連忙又殷切地看向了臉色已經無法用人類語言來描述形容的宗像，「大哥，一般這個東西怎麼收比較好啊？」
宗像：「……」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自己突然被迫土味、社會大哥的感覺。
但他還是聽到了太宰的那句「展開聖域的狀態下萬一能力失控」——這並不是說給櫻川聽的，她看上去對太宰有著無條件的信任，所以其實是說給他聽的才對。
淡島世理似乎想上前來，宗像抬手阻止了他們的所有動作。
「集中精神，感覺到那股特殊的沉靜之力了嗎？」
「呃……」
「怎麼？」
「……有點犯困。」
櫻川不大好意思、但還是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宗像：「……」
他冷靜地收斂了臉上所有的表情，毫無波動的加持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高不可攀：「沒救了，等掉劍吧。」
櫻川：「大哥？！！！」
「噗——！」
sceter 4成員之一的道明寺被櫻川驚訝與搞笑兼具的這句話弄得直接笑噴了出來。
於是場面就開始往詭異沙雕的方向一去不復返了。
-
宗像禮司當然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櫻川掉劍，會造成的危害不可估量，在一頓連宗像自己都覺得絕望的講解下，櫻川好歹是收起了聖域。
「大哥您真棒！」
櫻川非常開心地試圖誇讚宗像拍個馬屁，但宗像的臉色看起來更難看了。
「……謝謝你的誇獎。」宗像吐露字句的舉動都顯得有幾分力不從心，仿佛抑制住想要風度盡失的念頭已經耗去了他的大半心神，「那麼現在，我們該來談談能力奪取的問題了。」
他看向太宰，眼底浮動了點冷意：「雖然是我不當的猜測，但太宰君應該對這件事知道的最為清楚吧？」
太宰笑得很陽光明媚：「可能吧。」
給出了讓人可氣的模棱兩可的答案。
宗像沉著臉：「畢竟這可是你帶回來的小姑娘啊。」
櫻川突然臉一紅：「！」
太宰側了側視線，只見櫻川臉頰紅撲撲地湊過來，眼睛亮亮的，像被認可了一樣的高興：「誒，太宰先生，我是你的小姑娘！」
宗像：「……」
能不能不要突然談戀愛？
第17章
櫻川很喜歡「小姑娘」這種說法，會讓她有一種自己明確成為了太宰孩子的感覺——親子關係是世事變化中最牢固的關係了，櫻川將從育嬰頻道看來的這句話記得非常清楚。
雖然太宰只比她大三歲，但櫻川還是想成為可以心安理得吃白食的女兒。
太宰看著她，忍俊不禁地笑了聲，茶色的瞳孔中填滿了什麼無機質的東西，顯出幾分蕭索的空洞，過分的剔透，就像是洞察了一切。
他相當寬容地拍了拍櫻川的腦袋，哄孩子似的柔和動作：「雖然我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宗像君似乎快要被你氣到去三途川了呢，小見我。」
櫻川就朝著宗像鞠了一躬：「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拿你大劍的，我也不知道怎麼還給你，等我奪取了下一個能力，你的大劍就會回去了。」
她說完，特別恭謹地併攏雙腿，規規矩矩地又朝著宗像鞠了個90°的躬。
宗像：「………」
好像一口氣徹底卡在胸口了。
他無聲地撫上額際，輕吸了口氣：「那麼你要什麼時候才會奪取下一個能力。」
「我不知道。」
櫻川誠實地搖頭，「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奪取的，不然一定儘快還給您，請您不要sword or death我。」
宗像：「……本來就沒有那種東西。」
櫻川「噢」了聲：「您不生氣就好。」
她站直身體，還是最先抓住了太宰的手指：「太宰先生，我做完了。」
「很棒哦~」
太宰隨口誇讚著，轉向面色凝重的宗像，「有關能力奪取的發動條件我大概能夠確定，目前只需要最後驗證一次就可以了。」
「需要什麼條件？」
「就是——」
太宰拖長了尾音，突然對著宗像的右後方揮了揮手，「爆~豪~君~！」
這種叫法讓sceter 4大部分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唯一能勉強維持表情的除了二把手淡島世理，就是身為門面擔當的室長宗像禮司了。
離得最近的櫻川絲毫不受影響，還在小小聲地發表著對太宰的崇拜言論：「太宰先生你知道啦？我都不知道呢，你好厲害啊！」
至於被叫到的爆豪，原本還只是露出了有點棘手的不妙表情，一邊算是尊敬地喊了聲「太宰老師」，一邊朝這方走來，在看到太宰身邊的櫻川後，瞬間就切換成了如臨大敵的陰沉。
「你這傢伙怎麼來了？」
「因為太宰先生要來這裡。」
「哈？」
面對爆豪的靈魂叩問，櫻川回答得分外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以至於爆豪有一瞬間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提問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
但他反應過來後，就真的很火大了：「說好的是你的什麼臨也呢！見風使舵得太溜了吧你！」
「……你幹嘛生氣啦？」
櫻川被他喊得有點不知所措，這時太宰突然湊近她耳邊說了兩句話，櫻川愣了愣，無聲地看向太宰，在對方頷首的動作中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櫻川視線緊盯著爆豪：「榴槤君，和我交往吧！」
爆豪：「……？？？」
宗像：「……？」
為什麼又突然談戀愛？
是不是所有人裡只有他的劇本不太對勁？
但當宗像看見自己身後的淡島和伏見都滿臉冷漠夾帶著困惑——尤其是伏見的神色中還必備了標準式樣的嫌棄，他突然放心了。
果然，不正常的是對面。
n bs 爆豪腦袋上的榴槤仿佛開花似的炸開，整個人就像被雷電突然劈了一下，渾身都不對勁了：「你是不是有毒啊！」
「……那你答不答應嘛？」
爆豪看向她的眼神簡直神奇，臉頰卻不知道到底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而變得有些泛紅：「當然不答應啊！——你是傻子嗎？你是傻子吧！」
櫻川皺了皺鼻子：「好過分啊你，拒絕就算了還要人身攻擊。」
「哈？！」
爆豪不服，「有你那麼說的麼？你那是惡作劇才對吧！」
櫻川一臉「我無法否認」的表情。
爆豪：「……？」
爆豪：「所以你居然真的是在惡作劇？！！」
櫻川嚇得趕緊往太宰身後躲，太宰適時安撫道：「爆豪君，你先稍微忍耐一下。」
他看向宗像：「宗像君，你可以試試，自己的力量是不是回復了？」
宗像試著展開聖域，柔和的藍色光線以他為中心鋪展。
成功了。
「果然是這樣。」
太宰滿意地點點頭，看了蹙眉的爆豪一眼，語氣很難形容地說，「不過爆豪君……抱歉啊，你的個性應該暫時失去了。」
只是路過、完全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的爆豪：「？？？」
「是——」宗像略一思索，給出答案，「拒絕麼？」
「沒錯。」
太宰稍顯愉快地笑起來，「條件就是拒絕。」
只要櫻川被拒絕，她就會自動奪取對方的個性。
櫻川恍然大悟地握拳擊掌：「是這樣啊！」
「……」
宗像看向櫻川的目光極為奇特。
那是一種吐槽欲已經高漲到沒有辦法抑制的地步、已經到了嘴巴邊，立刻就要一連串地吐出來，卻硬生生又被為數不多的理智所困縛的糾結掙扎。
——他心裡有一萬句滔滔不絕的槽可以吐。
但宗像的吐槽之魂猝不及防就被暴怒的爆豪打亂了生長軌跡，爆豪現在完完全全炸了個徹底，半點不給緩衝的：「你現在是擅自在高興些什麼啊？之前果然是在耍我玩麼？！」
櫻川虛弱地從太宰手臂後探出半個腦袋來：「那我不是耍你的，你也不會答應我的啊。」
「……」
有那麼詭異的一秒寂靜。
好似有個蟲洞突然出現在這裡，將整片區域的聲音和動作一併吸走了。
「你這不是都知道嗎！」
而後，爆豪繼續秉持著人設駁斥了回去，眼角部分都有點泛紅了，「快點把個性還給我！」
櫻川可憐巴巴地「嚶」了聲：「……好嘛，我待會兒就去找人拒絕我。」
爆豪：「……」
爆豪：「又是煞筆的求交往麼？」
「……求交往這個方法有那麼蠢嗎？」
被打擊到了的櫻川萎靡不振地抓緊了太宰的手臂，蔫巴巴地問，「太宰先生，要不要跟我結婚啊？」
太宰大概是現場唯一不具備吐槽欲的人了，因為他很淡定地點了點頭，帶著笑意回應了：「可以一起去殉情的哦。」
終於到達閾值的宗像：「——你倒是吐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劇場版室長的搞笑已經深深植入我的腦海了……外加聲優又是組長233
第18章
櫻川卻理所當然地忽視了宗像以生命和最後的風度所發出的咆哮，有點失望地盯著太宰看了幾秒：「什麼嘛……太宰先生你都不拒絕我的。」
「嗯？」太宰輕輕挑了下眉梢，像是深感困惑對方為何會做此發言，帶著一絲歎息與繾綣道，「我是不會拒絕小見我的。」
櫻川頓時眼含熱淚：「太宰先生，好喜歡你……」
「適可而止啊你們！！」
宗像忍無可忍地咆哮，以至於身後部分下屬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繼而看向櫻川的視線不知不覺帶上了點敬佩之意。
……
sceter 4作為背面都市中維護日常秩序的重要一環，自然無法對出現在眼前的【異常】視而不見——哪怕這個【異常】目前看起來只是個不諳世事、智力有點問題的小姑娘，但就憑那無限跟隨著太宰治往某個詭異方向飛奔的趨勢來看，宗像是絕對無法坐視不理的。
宗像讓sceter 4整隊回歸，隻身一人留下，淡島雖然顯出不放心的樣子，卻沒有任何違背他命令的舉動。
「我已經通知禦柱塔，另外……」宗像頓了頓，看向爆豪，「櫻川小姐的能力和個性也有關係。」
爆豪一副很想趕緊走卻又不能走的樣子，語氣不善：「不止，和異能也有關係。」
「這可真是……」
宗像詫異地看向櫻川，對上後者那澄澈到讓人有些火大的視線，他略顯為難地看了看太宰治，「目前為止唯一的跨體系能力者，卻無法自由掌握自己的能力……」
從他的語氣中不難聽出惋惜的成分，但更深層次的——
「也多虧了無法自由掌握，所以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太宰笑著說，「宗像君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太宰君過分的聰穎總會讓我心有不安啊。」
放任擁有如此蠻橫能力、未被人引導過的心思純白的少女在太宰治的身邊……鬼知道會教出個什麼人物類來。
港黑的芥川龍之介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櫻川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對話毫無興趣，轉過去看著不耐煩的爆豪：「榴槤君，你知道轟君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爆豪：「……」
爆豪：「不知道，死了。」
櫻川：「……死、死了嗎？！」
看她那大驚失色、泫然欲泣的模樣，爆豪簡直就想殺人：「為什麼這種話你都會信啊？！」
「誒……」櫻川縮了縮脖子，「你是怎麼做到的欺騙我還這麼凶的啊？」
「我他媽——」
「我是因為相信你才那麼說的，被欺騙了我也還是在繼續和你說話，可是你卻罵我。」櫻川學他的模樣皺著眉，「我又不是不會難過。」
爆豪：「……還不是因為你太蠢了。」
櫻川：「你又在罵我。」
爆豪：「………………閉嘴。」
櫻川委屈無比地住了嘴。
爆豪看見她這幅樣子就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了，他深吸了口氣：「今天是假期，他在他家裡，我和他不熟，別再來問我。」
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楚。
慢的像是年久失修的機械，往外半截半截地蹦著字兒。
櫻川驚奇地看著他：「榴槤君，你知道freestyle嗎？」
爆豪：「……」
好想殺人，但不能。
爆豪：「你能不能好好叫人名字？」
櫻川小小地「啊」了聲：「我以為這樣會顯得我們比較親近一點。」
「……」
「真的不可以這麼喊麼？」
「……隨便你。」
「哦。」
榴槤君真是個彆扭的傢伙。
難道看上去很厲害的人其實都有這種毛病嗎？
櫻川挺多話，主要是因為她喜歡說話。
這點體現在任何方面，且不分場合。
「榴槤君，你們先回去是去幹嘛啦？」櫻川湊在爆豪邊上，拿出了好奇寶寶的架勢詢問。
爆豪嫌棄她湊得近，很不耐煩地想要躲開，櫻川就怔怔地看著他的動作。
爆豪：「……」
他又強行扭轉趨勢，還無中生有地抖了抖腿，假裝自己方才只是想活動一下，並沒有想要刻意拉開距離。
「嘖，你能不能別那麼看我？」
櫻川這次沒回嘴，很乖，也很沒精打采地收回了視線：「那我不看了。」
爆豪用一種極其懷疑的眼光看著她：「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啊？」
「突然這麼聽話？」
櫻川歎了口氣，特別悽楚地說：「我怕你不理我嘛。」
她現在無聊死了。
太宰先生和宗像還在瞎扯，沒完了。
半個字都聽不懂。
爆豪一噎，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好久，他看著櫻川微垂著腦袋，黑髮隨著動作往下滑落幾縷，陽光灑在上面，落了一圈的光暈。
「……回來上課啊，還能幹嘛。」
爆豪扯了扯嘴角，頗為不自然地自己接了櫻川最開始拋出來的那個問題，「你很好奇嗎？」
「嗯嗯！」
櫻川連連點頭。
爆豪感覺她是在沒話找話，但微妙奇異地不想拆穿或是打斷，只是鎖著眉頭，思考該如何將這個非常尷尬的話題延續下去。
「很平常地上課放學，除了實戰演練以外都沒有值得驚喜的環節。」
可就算他再怎麼努力，真情實感打心眼兒裡覺得上學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爆豪，實在是說不出更多的話了。
櫻川的眼睛卻亮起來了，她似乎天生具有能夠捧場的因數，不說話，只是用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專注看著，就足夠讓人覺得被重視、被期待。
「好棒啊，我沒有上過學，可是聽起來覺得很有趣。」
櫻川略顯興奮地問，「誒，是不是可以和很多人在一起玩啊？」
「……」
不是，人多了很煩。
這句話爆豪怎麼都說不出口。
櫻川半點都沒有表現出不適或難過的樣子，可他瞬間就陷入了某種如履薄冰的境地。
（這傢伙能不能稍微有點自覺，別隨便激起其他人的保護欲啊。）
「可以啊。」
爆豪移開視線，半側過臉，語氣漫不經心，站姿都顯得很是桀驁不馴，「你應該也會被安排上學的。到時候……」
「到時候？」
爆豪抬手搭住後脖，不自在地動了動：「你要是沒人玩太可憐，我勉為其難可以帶你去玩。」
跟櫻川見我這人對話，用詞都被迫變得低齡化了。
「沒事的！」
櫻川很驕傲地抬起腦袋，像是真心為了爆豪可能到來的「勉為其難」而擔憂，她聲音清晰地道，「我可以去找轟君！」
「……滾吧。」
操。
白他媽好心了。
活該她可憐！
第19章
最先抵達的，是超能開發科的上條當麻。
「我在這種地方怎麼總覺得自己有點亂入……」上條當麻有些頭疼地捂住了額際，顯出幾分不適應的為難來，「事情還是儘快解決吧……我還有課外補習呢。」
太宰略顯驚訝：「上條君期中考試又沒有通過嗎？」
「太宰先生，你的措辭和表情真的是無一不在往我的心上戳刀子啊。」上條無奈地喪氣道，「對於我來說，學習這種事就好比中彩|票，不是僅憑努力就能完成的事。」
「哈哈哈哈……上條君的笑話總能讓我回味無窮。」
「……我可是在說認真的啊。」
上條歎了口氣，有種與年齡不符的老成與疲憊浮現在他的臉上，隨即他將視線轉向了櫻川，「現在就開始驗證吧，這位小姐，你是否同樣能奪取超能開發科的能力。」
宗像皺眉：「在室外？」
「在室外。」
上條頷首，「畢竟lv5能力者的個性大多無法在室內看出真實效果。」
「她可是會失控的。」
「有我在。」
從開場起就給人以平凡普通、甚至是消沉形象的少年，將這句話吐出時那份渾然天成的理所當然，已經並非是自信的領域，而僅僅是——【我具備此能力】的篤定。
上條說完這句，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口吻變回了先前的那副鬆散：「實際上是理事長的意思，他想讓這位神奇的小姐去試試奪取……一方通行的能力。」
「那位先生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野心勃勃啊。」太宰緩聲開口，詠歎調般的陳述方式讓人一時分不清他的真實情緒，「一方通行的那種能力不能隨意被運用吧——僅就輔佐能力發動的運算條件而言，屆時整個城市說不定都會被吹飛呢。要知道，失控狀態下的無差別攻擊，即便是有上條君你的【神之右手】，也很難保證不出問題。」
「啊，我也反對來著，但是你知道理事長那個人……比我的數學還要讓人頭疼。」上條當麻隨口就說出了和氣氛完全不符的話，「而且……理事長說，還有太宰先生你在嘛。」
「哦？」
「『有太宰君在就不會有問題』，理事長是這麼說服我的。」
「……看來他做好欠人情的準備了啊。」
太宰微微蹙著眉，不像是生氣，更像是對某種不過眼的小打小鬧感到苦惱，「那麼就試試吧，超能開發科的第一位， aelerator，我其實也很好奇呢。」
如果櫻川見我已經到了那種無視能力等級高低、無差別進行奪取的地步，對她的看護……就不是隨意能決定的了。
宗像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已經在瘋狂原地起舞了——果然不能太指望太宰治。
「太宰君，這等好奇心實在是超出胡鬧了。」宗像不滿道，「黃金之王和雄英的人都還沒有到來，真的失控了你又要如何解決。」
「不是還有你嗎，宗像君？」太宰滿懷真摯地看著他，「聖域的庇護等級可是很高的，危急關頭拉開安全的空隙完全沒有問題。」
宗像：「……」
宗像：「所以這就是你最開始邀請我留下來的理由？」
太宰搖了搖頭，很無辜：「不是宗像君你自己的責任心促使你留下來的嗎？」
他可什麼也沒有做。
……一點點暗示而已。
爆豪突然開口：「我反對。」
「差點忘了你啊，爆豪君。」太宰從懷裡抽出兩張招待券，遞給他，「去好好吃一頓吧，接下來的場合不適合你去。」
「這？？」
打發叫花子呢？！
「尊師重道哦，不然我會去相澤君那裡告你狀的。」
「……」
相澤老師從來沒信過的東西，是有什麼底氣拿出來威脅人啊？！
爆豪還想再說話，瞥見一邊的櫻川很自覺地靠去了太宰身邊，臉頓時黑了：「喂，你都 不知道問問事情的嗎？」
長的就是一副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的臉。
「……啊？」
櫻川看了看生氣的爆豪，又看了看抄著口袋雲淡風輕的太宰，湊近後者，「我們今晚的功能表是什麼？」
爆豪：「我¥wqqew」
-
直到坐上車，上條當麻都還保持著單手抱頭的動作，表情埋在手臂投射的陰影中，看得不是很真切。
櫻川好奇地湊過去：「上條君你怎麼了？」
「……怎麼說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在死亡領域上把那位爆豪勝己氣到那種程度。」上條的聲音輕輕的，有種在忍耐什麼的感覺，聲線都似乎有些顫抖，「除了他本人單方面的爭強好勝，應該是第一次在關心人上被懟成這樣吧，雖然很想說句同情，實際上我卻更覺得比較……好笑——噗！」
合著你一直都是在忍笑啊！！
「這樣看來的話，估計一方通行對於你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了。」上條笑得身體都在顫抖，卻還要裝著不知道為什麼的鎮定形象，努力將原本很正經的話經由帶著笑意的聲線說出來，「畢竟一方通行那個人……很多方面其實和爆豪君很像啊。」
「啊。」
櫻川突然像是被打擊到了，軟下了原本還算挺直的背脊，「那我不想去了，感覺一方通行也很凶。」
「你對爆豪君不是應付得很好嘛？」
「那是我實在無聊沒辦法了啊。」櫻川一攤手，完全沒有意識到她說出了怎樣堪稱薄情寡義的話來，「被罵的話，再笨的人也會難過的。」
「……原來是從這個環節就出現問題了啊，我現在可是真心實意要心疼一下那位爆豪君了。」上條本身是個能夠和陌生人聊起來的類型，此刻面對著本身親和力很大的櫻川，哪怕她顯得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卻還是自然而然地開始了熟稔的談話，「櫻川小姐，你是真的完全感覺不到那種生氣是出自於對你本人的在意嗎？」
「……什麼？」
櫻川一臉茫然，「在意我就要罵我嗎？那他還是不要在意我了。」
「我仿佛在看什麼虐心的戀愛小說。」
若無其事地進行了並不激烈的吐槽，上條沒有注意到隨行的宗像禮司露出了如釋重負、乃至於是神清氣爽的表情，他當即拐了個話題，「不過一方通行在這點上的表現相對不同，為了防止力量的波動他大多選擇無視。」
上條發現，當他的話題轉移到一個很正經的部分、又沒有對櫻川拋出確切問題時，櫻川就會自動過濾掉這些資訊，顯出興致缺缺的神色。而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會自動選擇身邊最為親近的人——太宰治，或是覺得最感興趣的人進行交談。
櫻川此刻選擇的是宗像禮司。
「大哥你髮型好酷啊。」
「……謝謝。」
宗像冷淡地說，「請不要那麼稱呼我。」
「哦，帥哥。」櫻川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乖巧得卻並不想讓人誇讚，「我之前就想問，你們隊伍的人好像髮型都特別調皮，是什麼特殊儀式嗎？」
「……」
太宰趕緊拉著櫻川的後頸將她帶離宗像的眼前，以足以讓車內人都聽到的壓低聲線教導著不懂事的櫻川：「小見我，不可以拿別人的癖好來攻擊。」
櫻川：「可是那個髮型……」
太宰：「你知道牛郎嗎？」
櫻川：「我在電視上見過。」
太宰：「那就是了。」
櫻川倒抽一口涼氣，如同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嘴巴都應景地張成了「o」型。
宗像：「……」
宗像：「我聽得見，太宰君。你想要sword or death麼？」
作者有話要說：
sword or death這個梗過不去了
因為設定融合所以魔禁的部分改了，比如當麻是必備人才（消除系當然不能三缺一了
第20章
一方通行剛從便利店出來，手中提著的塑膠袋中裝著批發數量的罐裝咖啡，讓人乍看下去有種「這人家裡莫非成員十分多」的感覺，然而只要看清楚了他是誰，這樣的想法就會被完全打消掉了。
「就是那個人了，讓他拒絕你就可以了。」
由於太宰治突然呈現出一種甩手不管事的狀態，上條在無奈之下，只好暫時擔任起和櫻川溝通的重任。
「誒……看上去好瘦弱啊。」
櫻川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有點苦惱地伸出手指蹭了蹭自己的下頜，「如果他真的要罵我，我覺得我不會還手的。」
上條：「……」
還手這種野望就不要想了。
如果真逼得一方通行罵人，他不打死你就很好了。
「那我去啦？」
櫻川這句話是對著莫名對街道風景很感興趣的太宰說的，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太宰拍了拍她的腦袋：「去吧，不要思考太多。」
宗像：「……」
他忍住了。
但上條沒有接收到他的電波，反而很慎重地對櫻川說：「總之，一方通行的能力使用條件是極為苛刻的，只要不去刻意計算……啊櫻川小姐不用擔心這點，總之不要多想就可以了。」
櫻川憂愁地掐著他的手臂擰了一下：「你在罵我笨，我聽得懂。」
上條：「唔？！——嘶！！」
你倒是掐掐太宰先生啊！
不是他先提起來的嗎？！
櫻川往一方通行的方向跑去，上條揉著手臂抽著氣，不經意地道：「櫻川小姐表達情緒的方式還真是直接啊。」
「確實是那樣，因為她並不會思考『未來和長遠』。」太宰抱臂輕歎，「……獨立生存性很強啊。」
「不。」上條笑著反駁，「櫻川小姐十分依賴你啊，太宰先生。」
總是會注意太宰的方向，確認他的所在地才會繼續行動，有什麼事情——哪怕程度再小，只要是櫻川認為有趣的東西，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太宰分享。
這等依賴性，幾乎都要讓人羡慕了。
太宰笑了笑，沒說話。
櫻川已經抵達了一方通行的眼前。
「誒、這、這位同學……」
只要一想到一方通行和爆豪勝己是有很多相似的，櫻川就總覺得提不起幹勁，事實上這些讓她必須去做的事情她都覺得非常的古怪，如果不是因為太宰答應了，她絕對是會半途開溜的。
聽到聲響的一方通行並沒有分出半點視線，只是自顧自地提著袋子往前走。
櫻川：「……」
她的視線黏在袋子中除了罐裝咖啡以外的肉類罐頭上了。
「咕——」
極其不合時宜的，肚子裡發出了這樣的響聲。
全程裝聾、裝瞎的一方通行卻在此時用一種覺得好笑的嘲諷笑容看向她：「你是乞討的？」
「……那、那個罐頭我好想吃。」
櫻川邊跟上他的步伐，邊以渴望到讓人無法忽視的聲音輕聲吐露出自我的願望，「同學，我、我可以分享你的東西嗎？」
「……你神經病啊？」
一方通行的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隨手從袋子裡抓起一個罐 頭扔給櫻川。
雖然語言上不太善意，實際上卻微妙地順從了櫻川的意願。
這個動作做出來是很帥的，奈何接受的那方卻完全沒有與之匹配的硬性條件——櫻川手忙腳亂地去接那個罐頭，卻沒接到，還因為自身的緣故，被罐頭砸到了腦袋。
一方通行：「……」
一方停住腳步，臉上的表情簡直了：「你是智障嗎？」
「嗚……」
櫻川抱著腦袋委屈地從唇齒間透露出一點的哭音，「乞討也是有尊嚴的啊……好痛……」
「你都乞討了還要什麼尊嚴？」
順口吐槽完，一方索然地抿了抿唇，「那是你自己要撞上去的，別到我這裡來瞎碰瓷。」
櫻川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縮成一團，偏偏這時候她還要伸手去抓那個罐頭，看得一方心底一陣：「……」
總覺得有種現在他要是走了就是世界大人渣的錯覺。
櫻川小心翼翼地去摸罐頭，看得一方整個人都不好了，正想說些什麼，就見櫻川雙手捧著罐頭，眼睛紅紅地抬起來望著他：「破、破掉了……」
「這品質也太——你哭什麼啊？！」
還是說哭就哭，十分突然的那種。
一方難以理解地看著她，櫻川看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哭得更厲害了。
她哭的時候一直都不怎麼發出聲音，所以會讓場面的淒慘度無形中加上好幾個點，又因為長相上實在是上等中的出挑，很容易勾起人的憐惜和保護欲。
一方看見她的表情仿佛見了鬼，連忙從袋子裡又拿了個罐頭給她，一副嫌棄得要死、「神經病離我遠點」的表情：「拿去！」
這次他沒有很瀟灑地扔，直接塞櫻川手裡了。
櫻川的肚子又開始叫了。
一方：「……」
他直接把袋子裡除了咖啡的部分全倒給她了。
「不許哭！」
最後一方如此警告著，轉身就要走開了。
櫻川看著那堆東西，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這……她還沒來得及要求，怎麼一方通行直接把東西都給她了？
——那她還怎麼完成任務啊！
想到這裡，櫻川連忙抱起那堆東西撒丫子跑上去追一方通行：「同學！等等我同學！」
「誰是你同學啊！」
一方通行很明顯不是很想繼續和她交流，但看著少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他最終還是沒有動，只是非常不耐煩地道，「你到底還有什麼事？能不能一起說完了。」
「……」
櫻川縮了縮肩膀，「我們能不能一起吃啊？」
一方的臉都麻木了：「為什麼？」
「我……我想和你一起吃。」
少女十分小心、小心到聲音都有些顫抖地湊過來，因為緊張，睫毛不停地扇動著，泛著紅的眼角和濕潤的深藍色瞳孔，眼睛裡有著根本藏不住的期待，「可、可以嗎？」
（肯定就會被拒絕了吧！）
五分鐘後。
櫻川看著隨便找了個家庭餐館點了些簡單東西、但主要還是在垂著眼眸拆那些超市便利食品的一方通行，整個人同樣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中——
一方通行哪裡凶了？？
第21章
「是你非說要吃的吧？現在發呆算怎麼回事啊？」
櫻川不太會掩飾表情，於是那呆怔的情緒便盡收一方眼底。
「有點意外……」
櫻川看了看那堆食物，又看了看一方通行，「你答應我了誒。」
一方：「……」
他不耐地抬眸掃了櫻川一眼：「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一次了。」
「因為我太震驚了嘛。」
櫻川頓了頓，唇角牽起，露出笑容來，有點討好，有點喜悅，「我叫櫻川見我。」
一方很敷衍：「一方通行。」
他以為櫻川的意思是互換姓名。
櫻川便保持著坐姿在位置上掂了兩下，小孩子似的，很開心：「一方！」
一方皺眉：「幹嘛？」
「你真是個好人！」
「……哈。」
一方報以輕蔑諷刺的冷笑，猩紅的瞳孔中透著暗沉的光，「我看你確實智商不太好，才會對我說出這種話啊。」
櫻川直接無視了他的發言，伸手指了指一方手邊的小盒醬：「那個是番茄醬嗎？」
一方：「……」
他冷漠地瞥了眼：「是辣醬。」
「……那也可以啦。」
櫻川語氣瞬間低了好幾個度，一邊小心翼翼地從一方手下去拿開了的罐頭，一邊裝作不在意地說，「雖然辣醬也沒什麼不好，可是有時候就是想要吃某種口味，比如說番茄醬啦，番茄醬啦，還有……番茄醬啦。」
一方：「…………」
櫻川眼巴巴地看著他。
「你這傢伙……嘖，怎麼這麼會得寸進尺的？」一方放下手中的東西，感覺像是要發火了，「讓你吃東西就是仁至義盡了，你在挑剔些什麼啊？」
「得不到的東西還不能念叨嗎？」櫻川對此十分的理直氣壯，她思維回路雖然神奇，實際上自我的邏輯卻相當完善，「本來就沒有，還不能過過嘴癮……真的好慘啊！」
一方：「你再說我就把你扔出去。」
「……」
櫻川在自己嘴上比了個拉拉鍊的動作，見風使舵一招運用得極為嫺熟。
櫻川覺得一方通行這個人還是很神奇的，因為不論是誰，目前為止都在幾句話內很輕鬆地就拒絕她了，可是一方看上去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實際上也就是嘴上顯得凶一點——卻連嘴上的行為都算不上是確切的拒絕，僅就目前為止的一切行動，還總是口嫌體正直地完成了櫻川說出的事。
她有點不太想禍害一方通行了。
這可是個請她吃飯的好人。
「喂，你是外來的新人吧？」
一片安靜中，一方突然開口如此詢問。
「嗯？」櫻川一愣，「是的，你怎麼知道的？」
「……」
一方漫不經心地拿著紙巾隨意地擦拭著濺上了汁水的手背，「聽到我的名字還完全沒有自覺點，只能是新人了。」
櫻川思考了一下，興致勃勃地望著他：「那我應該有什麼反應？你說一下，我重來。」
一方：「……」
這傢伙表演欲還挺強。
「我可是超能開發科不折不扣的惡人啊，從第一這件事而言，力量的……喂，你那什麼表情，在聽麼？」一方講述到一半，便注意到櫻川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極為難受的抗拒表情，頓時就不滿了。
「我在聽啦……」櫻川小聲地辯解著，「就是因為在聽所以覺得這種枯燥的講解讓我很想睡覺。」
一方深吸了一口氣。
他要平靜情緒，不能搞事。
「不過……」櫻川略顯遲疑地道，「身為『第一』這件事由自己說出來總覺得有點羞恥啊，一方你不覺得嗎？——以後要不要還是你在那邊裝逼，然後其他人幫襯一句，『這可是超能開發科的第一，一方通行！』……這樣不就逼格很高了嗎？」
一方：「……」
一方：「你哪兒來那麼多戲？吃你的飯！」
櫻川眨著眼看他：「我認真的。」
一方的眼神既凶，還沉：「我說要把你扔出去也是認真的。」
櫻川徹底不說話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等到吃飽喝足，櫻川才不大情願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務，驀然產生了點好奇，她換了方向去和一方通行並排坐，靠在他左手側。
一方：「？？？」
一方：「你過來幹什麼？」
「我想離你近點。」毫無所覺地以最直觀的答案回答了一方通行的問題，櫻川單手撐在桌面上，從下往上仰視著一方不快的臉色，「……既然是第一，一方你的能力到底是怎麼樣的啊？」
「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就問問。」
「你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貓？」
「我又不是貓。」
「……」
跟路邊奄奄一息的小貓崽也沒什麼區別。
給點陽光就燦爛，還喜歡撒嬌。
一方咋舌：「向量操作。」
「什麼？」
櫻川果然露出了懵逼臉。
一方又開始嫌棄了：「你都完全聽不懂的東西好奇來要幹嘛的？」
櫻川：「……」
她瞬間枯萎了：「原來不懂就沒有權利去學習，看來我這輩子都會很蠢。」
「蠢是腦子問題，和你學不學沒有關係。」
櫻川不說話了。
垂下腦袋開始扮雕塑。
一方：「……」
好煩啊這女的。
委屈的樣子真礙眼。
他隨手扯過一邊點餐時店員沒有拿走的菜單和筆，翻轉過來，在背面劃了好幾個公式開始給櫻川講解，作為讓櫻川理解他能力操作本質的輔助。
——一方是覺得櫻川打死也不可能聽懂的。
果然，講解完畢後，櫻川臉上是意料之中的苦惱神情：「好有技術性的能力啊……」
難怪上條告訴她，不用擔心，只要不去多想就可以了。
（可是這些公式其實也……）
櫻川盯著一方寫下的那些東西，這時一方將菜單又翻過去，拿走了：「看不懂就別看了。」
說完這句話，櫻川還沒回應，一方自己補充道：「跳躍難度學不會很正常，和腦子沒關係。」
「……誒？」
莫非……這算是安慰嗎？
可他不是剛剛還說蠢是腦子問題，和學不學沒關係嗎？
櫻川覺得彆扭系的人真的很絕。
爆豪勝己、一方通行、宗像禮司，都好絕的幾個男的。
「一方！」
櫻川脆生生地喊他。
「你那麼興奮幹什麼……怎麼？」
「我們交往吧！」
「……哈？！」
一方凝固了，徹徹底底轉過視線和櫻川對上視線，滿臉的不可思議，「你瘋了？」
「答應我吧！答應我吧！」
「……你是真的很會得寸進尺。」
一方皺了皺眉，卻沒有像爆豪那樣反應激烈，只是側開腦袋，顯得很是不自然，「你學過日常知識嗎？」
「當然！」
櫻川肯定地點頭，對一方會問出這等問題，感到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我知道的，求交往就是在求愛啊。」
「……嘖。」
你知道個屁你知道！
櫻川將腦袋湊到他眼前，鍥而不捨的繼續問：「好不好嘛？」
「……」
一方默默地用能力將她無形中推遠了點，控制得極為細緻，因此只能分出很小一部分的注意力用來回答——也正是無比的簡潔，「不好。」
頃刻間。
那份在精准計量下，將少女控制在一定距離外的熟悉感覺消失了，一方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可眼前更為迫切的——
被抵抗在距離外、自身又較著勁的少女，在力量陡然消失的當下，朝著一方直接撲了過來。
像降臨的姿態，以抱了滿懷的姿態，錯愕且猝不及防地張開雙臂，來擁抱他。
第22章
「這……真的是一方通行？」
隱藏在暗處的上條當麻忍不住露出一絲複雜至極的表情，一錯不錯望著櫻川和一方那邊的動靜，「該不會是個性科那邊有誰在惡作劇變換形象了吧？」
居然輕易就對櫻川妥協了……受不了女孩子眼淚這點，聽上去還真是相當普通啊。
太宰倒是說：「既然aelerator會對小見我如此和顏悅色，那麼宗像君留下來果然是對的。」
宗像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什麼意思？」
太宰卻指了指外面：「他們那是往家庭餐館去的方向吧，現在不是高峰期，但也稍微有點麻煩。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還需要宗像君立即展開聖域了。」
「我自然會……」
說到這裡，宗像終於察覺出了那份違和感是什麼。
從一開始，太宰治就是以「可能會出現問題」來引導思路，但這類隱患是切實存在著的，所以不論是上條還是他，都沒有在最初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反而順著太宰的思路走下去。可後來上條自己囑咐櫻川時，用的是「不要去刻意思考和運用」，哪怕太宰都說的是那樣的話，此刻太宰卻用如此即將來臨的斷言讓他做好準備。
除非。
太宰對某些他們不知道的先決條件，早有所知。
——太宰治有把握，櫻川見我具備的潛在能力可以掌握一方通行的向量操作。
思及此，宗像忍不住將視線投向已經落座在家庭餐廳內的櫻川，後者此刻將將挪去了一方通行身邊，親切又歡快地和他說這話。
宗像：「……」
他有點相信不能。
在櫻川朝著一方撲過去的瞬間，太宰冷靜又清淡的聲音清晰響起：「奪取成功。」
上條和宗像下意識地心下一緊，就見透過櫥窗的櫻川和一方，仿佛是什麼彆扭的小情侶一樣，一方驚慌無比地想要躲開，但櫻川就那麼直接地將他抱住了。
兩人從座椅上跌到地面，帶翻了桌上的東西，引出了不小動靜。
「展開聖域，宗像君。」
乘著風的話音落在耳畔，宗像側首，太宰已經不在原地，朝著餐廳內跑去了。
上條當麻做出了同樣的行動。
「……是麻煩也不得不去做的事啊。」
宗像輕輕地搖了搖頭。
如果不能在最開始測出對方的評定等級，後面所安排的一切，萬一有什麼差錯，出現問題就為時已晚了。
威茲曼偏差值上漲，宗像靠近危險待發的所在地。
-
「痛……」
櫻川小腿骨磕到了桌腳，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一方此刻正愕然看著伏在他身上的櫻川，一動也不敢動，眸中被震驚的情緒填滿：「……你做了什麼？」
「我……」
櫻川臉色一白，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任務應該是完成了，那麼她現在不能亂想，只要靜靜等待太宰先生過來……
不行。
越是不去想，腦海中的公式反而浮現得更清晰了。
櫻川慌亂地想要去尋找什麼支撐，望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方，卻只能在他眼裡看到難以置信的情緒和仿佛明瞭什麼的恍然。
「你是故意——」
是。
就因為是啊！
櫻川抖了抖肩膀，由她身前，劈開了小規模的風刃，斬斷了整張桌子、斬開了落地窗。
「櫻川見我！」
從沒有聽過對方用如此嚴厲、清楚、急促的聲音喊過自己的全名，櫻川下意識地望過去，對上了太宰熟悉的茶色眼眸。
「太宰先生，我……」
「不行。」
「……」
什、什麼？
被拒絕了嗎？
櫻川怔怔地蜷縮著手指，只見太宰臉上的神情陡然鬆懈下來，走過來摸摸她的腦袋，輕聲說：「好了，沒事了。」
櫻川幾乎是立刻就哭出來了。
那邊一方正要盯著那副心煩的樣子說些什麼，就看到櫻川直接投進了太宰的懷抱，緊緊抱著他的腰部淒慘地開始悶哭。
「……」
一方像是受不了噁心地別開視線，下意識地要把多餘的聲音反射，在意識到自己能力出現了問題的時候，卻先成功了。
嘖。
果然是這群人擅自在他身上做什麼實驗了吧。
暫時停止反射，一方抬眸，與太宰身後的上條對上視線，不悅地皺了皺眉：「你們又在搞什麼？」
「只是稍微驗證一下櫻川小姐的能力。」
上條訕訕地說，注意到窗外宗像已經完好地接下風刃、確保無虞，不禁松了口氣，「並不是刻意要對你做什麼的……畢竟你是aelerator嘛，最好的驗證者。」
「哈，真是不怕我暴起做點什麼啊。」
一方強裝鎮定，若無其事地站起來，餘光瞥到櫻川抽泣著在太宰懷裡蹭腦袋，皺眉，「所以呢？這傢伙的能力是什麼，針對我開發的？」
針對他開發的能力不少，【超能開發科】的名頭不是掛著玩兒的，對於lv5的一方通行，研發者們希望他能擁有更上一層樓的能力。
所謂人心不足就是如此。
「那倒不是……」上條斟酌著解釋道，「準確來說，櫻川小姐能跨能力者，並不是特意為了誰而存在的。」
「……」
一方想了想，不怎麼高興地說，「所以她的能力是奪取？」
說完，他冷冷地看了櫻川一眼：「唯一的跨能力者？」
上條：「……」
你都把話說完了，讓我說什麼？
「我現在的能力回來了。」
一方緩緩地說，「你們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會造成的問題嗎？」
「這、這也不是我們特意要……是理事長那邊——冷靜！！一方通行你冷靜！！」
看著一方通行沉著臉色往還在抽噎的櫻川走去，上條飛快地轉動腦袋開始思考對策。
但他悲哀地發現，或許正是由於那邊還有太宰治的緣故，他目前有種「既然有大佬在那就不用我擔心」的特殊心理，半個有效的勸阻字句都想不出來。
「喂，你哭什麼哭？」
一方通行說著話，比方才櫻川所發出的風刃更加銳利、迅猛的一道風刃，擦著櫻川的發尾就過去了。
櫻川嚇得一愣，然後就哭得更慘了。
「你、你怎麼能凶我啊！」
一方：「……？」
一方：「我為什麼不能凶你？」
「虧我那麼喜歡你！你卻要打我！！」
一方：「……」
一方：「你能不能……」
「一方通行你個壞蛋！！」
一方：「……」
fe。
第23章
櫻川見我被安排去了超能開發科，但由於本身能力的特性並非是需要不斷激發的類型，所以上學被安排在雄英。
住處是校內的一間宿舍——配置有單身公寓的等級，一應俱全的設施壓根不需要櫻川躲過操心。
但她還是顯得不太高興。
「我想和太宰先生待在一起啊。」
她趴在茶几上，悶悶地吐出心中真實的願望，盯著自己伸出的手指發呆，櫻川想起自從昨天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拉去做完檢查、又被帶到這裡休息之後，今天她還沒有見過太宰呢。
手機那種東西也打不通。
讓她很難過。
（說好每天都能見到他的啊……）
（太宰先生是大騙子！）
異能科的教學區距離雄英的本部棟不遠，櫻川決定出門去找太宰。
但她剛從雄英的轄區邁出，就感覺到了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劇烈衝擊。
轟炸的聲音陸續傳來，身邊行人意思意思地開始尖叫，不論是聲音的高度還是臉上的表情，都讓櫻川完全感覺不到什麼驚慌，但唯有跑步的速度還是相當真情實意、傾情出演的。
櫻川：「……？？？」
這座城市是有什麼特殊的儀式嗎？
由於疑惑，櫻川沒能及時跟隨大部隊進行遷移，頭頂上閃過一道黑影……不，是兩道！
櫻川抬起腦袋，看見兩道人影在空中打鬥、碰撞、又分開。
這個時候，櫻川想起了太宰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背面都市里經常會出現不明人體飛行物隨時隨地在進行切磋，這種時候巧妙地避開或者駐足觀看都是不錯的選擇。』
「…………」
不是。
這、這有點危險……吧？
分明兩側都是高樓建築、此處即便不是cbd好歹也是學區附近，兩道人影的打鬥卻相當旁若無人，眨眼就撞了好幾棟樓，石頭碎屑劈裡啪啦落得那叫一個歡快。
眼看著櫻川就要被砸中，一隻手及時將她拉倒一邊。
櫻川一驚，發現是sceter 4的其中一員——衣服她還是認識的。
當然主要還是髮型騷。
「你沒有腦子，不知道躲嗎？」
伏見放開手，相當嫌棄地看了看她，「……要是你在這種地方出事，鬼知道會算在誰的頭上。」
「？」
櫻川沒太懂，但還是特別禮貌規矩地併攏雙腿朝著伏見做了個九十度的標準鞠躬，「這位牛郎團大哥，謝謝你對我的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永生難忘。」
伏見：「……」
他皺眉，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聽：「你剛剛說了什麼？」
櫻川一臉乖巧地轉移了話題：「請問異能科怎麼走？」
「你是以為我聾嗎？」
櫻川選擇性忽略，果斷按下緊急逃生選項：「這位哥哥你好帥啊！」
「嘖。」
「你覺得我是室長那種隨便被忽悠的類型嗎？」
櫻川驚歎道：「哥哥你吐槽了你的上司呢！」
「……好煩，別那麼喊我。」
伏見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指了指右側，「前面直走，別跟我說話。」
「……」
櫻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她腳都邁出去兩步了，又特別小心地轉過腦袋來：「請問上面打架的兩位，是宗像君和那位……嗯？」
櫻川不知道周防尊的名字。
只是看到那道不容忽視的紅光了。
伏見的回答是滿臉的不耐煩外加一個微弱的頷首。
得到了準確回答的櫻川便很高興地收回視線，高高興興地繼續往前走，看她那樣子，伏見總有種不妙感——這傢伙渾身有哪一點像是最高等級的待保護者了？
偏偏就是不能不管。
起碼不能讓她在視野內出事。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伏見 忍無可忍地教訓著。
他自己知道這可算不上是什麼好的勸解話語，一般人多半會感到被冒犯的情緒。
但櫻川居然頗為乖巧地「哦」了聲，安穩地將步子踏在地面上，試探地好好走了兩步：「這樣可以嗎？」
伏見：「……」
伏見：「可以。」
感覺有點奇怪。
櫻川便又笑起來，朝著他很高興地揮了揮手：「那我走啦，這位青色的大哥！」
「……哦。」
能不能好好叫人。
伏見略顯不適地轉過臉去，皺了皺眉，等少女的身影幾乎已經從視野中消失不見了，他才堪堪理清方才那份不對勁的感覺到底為何——
他似乎是，不看條件的，被那個女孩子順從地依賴了。
嘖。
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
-
櫻川心情很好地在順著指路往前走，在街上碰見點什麼都非常感興趣，東看看西看看的，活力十足。
落在一方通行眼裡的，就是這副景象。
櫻川正對著櫥窗內的霜淇淋咽口水，冷不防從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一方黑成鍋底的臉，身邊的陽光強度頓時加大了一個次方。
「一方一方！」
她一疊聲地喊，興沖沖地回身就要撲過去，倒讓原本準備嚇她一跳的一方通行自己怔住了，察覺到少女毫無所覺地朝自己親近而來的動作，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地狼狽神情，迅速開啟反射將她擋在了安全距離外。
「……你幹嘛啦。」
櫻川扁了扁嘴，似乎是想要做點興師問罪之類的事，實際上狐狸尾巴很快就擼出來了，「一方你想不想吃霜淇淋啊？」
一方冷冷地看著她：「你覺得壞蛋會吃霜淇淋嗎？」
櫻川：「啊？？」
「呵。」
一方冷笑一聲，「說過的話轉眼就忘，你還真是活得開心啊。」
櫻川皺著眉思索了一陣，理直氣壯地說：「因為你當時嚇我了啊，我才沒有覺得你是壞蛋，見到你我還超高興的！」
「閉嘴。」
總是說些漂亮話，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倒戈、撲到別人懷裡去。
這種噁心的虛假有什麼可在意的。
櫻川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不說話了。
一方覺得特意停下腳步想要給她點教訓的自己很蠢：因為他根本什麼都沒做，反而心情更壞了。
「……我想跟你說話。」
見一方要走了，櫻川才小小聲地試探著開了口，注意到一方沒有徹底忽視自己，腳步還是停住了，她有點雀躍地繼續說，「生氣了才那麼說的，你不要記住賭氣才說的話。我都不想記住你差點剪掉我頭髮的事，我們繼續一起吃東西，好不好？」
「……別撒嬌。」
一方臉色複雜地說，「那不是剪頭髮。」
那玩意兒叫風刃。
什麼剪頭髮，土死了！
櫻川立即順杆爬：「一方說什麼就是什麼！一方最好啦！」
「……你真的腦子有問題。」
一方受不了她這種詭異的行事風格，說是直白都覺得比那程度還高，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或是委婉。
櫻川笑眯眯地看著他：
「那你想不想吃霜淇淋啊？」
「不想。」
一方乾脆地拒絕了。
櫻川對著店門口貼著的海報看了一會兒，問：「你覺得抹茶的好吃還是巧克力的好吃？」
一方：「巧克力吧。」
女孩子不都喜歡甜的東西？
說完他臉色一變。
櫻川已經高興像個小太陽，站定在他面前，歪著腦袋期待地望著他，斬釘截鐵地宣佈著：「那我們吃巧克力的！」
作者有話要說：
櫻仔仿佛忘了自己出門不是為了吃的
一方：吃你個大頭鬼！
第24章
「等等。」
一方通行突然變了臉色，「我剛剛是不是拒絕你了？」
經過昨天的一通騷操作，他還是從高層那邊拿了資料知道櫻川見我這傢伙能力的基本配置了。
這！他！媽！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有朝一日他一方通行居然會因為拒絕了別人而遭人暗算！！
這是什麼沙雕設定啊！！
一方這話一出，櫻川也緊張了：「拒、拒絕了嗎？！」
她整張臉的表情瞬間原地表演了一個急轉直下、高端變臉，直接從高興到可以飛起變為緊張兮兮、大驚失色，「完了完了完了！我腦子裡又都是公式了！怎麼辦啊一方！！」
「你突然問我也……！住腦不要想了啊！！」
萬一現在又斬出一道風刃來，真傷了無辜的人到時候麻煩死了！
「可你越是凶我我越是緊張啊！」
櫻川委屈巴巴地喊了回去。
「……」
一方算是發現了，自己如果能凶，櫻川絕對能比他更凶，還是有理有據、振振有詞的那種。
櫻川滿臉的生無可戀：「被迫奪取別人能力的我好可憐。」
一方：「……你住嘴。」
猝不及防就被奪走能力的人難道就不可憐了嗎？！
櫻川：「嗚。」
一方：「……」
委屈個屁啊。
真是。
他正緊張地想辦法，手指已經碰到手機了，突然感覺到不對。
一方：「能力好像還在我身上？」
櫻川：「……在的嗎？？」
一方試了試，確定，臉色凝重：「在。」
櫻川歡呼一聲：「走！吃霜淇淋了！」
一方：「……」
吃你個大頭鬼吃！
-
點單時，櫻川要點抹茶的，讓一方點巧克力的。兩人在櫃檯前展開了如下爭辯。
一方：「你不是說要吃巧克力的？」
櫻川：「巧克力不是一方你最開始選的嘛，我選了抹茶的，這樣我們兩種口味都有了。」
一方：「？？？你要和我吃一杯？」
櫻川：「準確來說是我們兩個人可以吃兩杯。」
一方：「不是一個意思？？」
櫻川：「你少說了一個啊！」
一方：「……」
一方轉向看戲看得非常開心的櫃檯服務員，冷漠地開口：「兩杯巧克力，一杯抹茶。」
「咦？！」
服務生都驚了，原本感受到了粉紅泡泡瞬間就被戳破了。
櫻川不滿地問：「為什麼是兩杯巧克力啊？」
「你不是想吃？」
一方隨手抓了抓頭髮，「兩杯都給你。」
櫻川語調冷靜了：「你嫌棄我。」
一方：「我那是……」
櫻川：「你就是嫌棄我！」
一方：「……」
一方：「好吧我就是嫌棄你。」
冷酷無情地肯定了櫻川擅自的妄想，一方再度望向服務生，斬釘截鐵地說：「兩杯巧克力，一杯抹茶！」
服務生：「……」
這對情侶……還真是挺較勁的。
一方把裝有兩杯巧克力、一杯抹茶的餐盤推到桌子中間部分，語氣不善：「吃啊，是你非要嚷嚷著想吃的吧。」
櫻川一手拿了抹茶的，一邊還是盡力保持著高貴冷豔……哦不，生氣的模樣：「我沒想過這次我們一起吃東西會如此的沒有靈魂。」
「哈？？」
一方懷疑自己幻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你又罵我了。」
「……」
fe。
等櫻川一連挖了好幾勺，看上去吃的很開心時，一方這才平心靜氣地再次開口：「為什麼剛才分明是拒絕你了，可我的能力卻並沒有被你奪走？」
「不知道。」
櫻川回答得相當乾脆，甩手掌櫃的功力掌握得尤為好。
一方：「……」
他一下有點火了：「你能不能對自己的事稍微上點心啊！」
「可一方你不是在想嘛！」
櫻川再次用比他更大一點的聲音喊了回去。
於是一方懟人的行動再次戰敗。
他突然模糊地回憶起來，好像從認識這傢伙開始，他就是一副沒有贏過的樣子？？
深吸一口氣，一方心說真是絕了。
腦袋卻口嫌體正直地飛快轉動起來：「有兩種可能。」
「嗯嗯，你說。」
櫻川專注地吃著霜淇淋，一邊抬起眼眸來認真地看著他。
一方還真不想說，她這樣的表現竟然詭異地給人一種「居然能讓她在食物中分出注意力還挺受重視」的奇特感覺。
（姑且就不苛責她了。）
「一種是最終結果的判定，即我到底還是帶你吃了霜淇淋，最終結果的轉換在片刻之間，所以不受影響。」
一方伸出一根手指，又加了一根。
「第二種是你心理意志的判定，即你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我拒絕的可能，或者可以說成是即便我那麼說了，你還是覺得沒有被拒絕，所以不受影響。」
說到後面，一方的語氣已經極為明顯地變得沉重了。
櫻川完了一勺霜淇淋放進嘴裡，沉默地看著他。
一方：「………你沒懂是不是？」
櫻川誠實地點頭。
一方：「……………那種公式你倒是用的很厲害結果這種事你跟我說不懂？！」
動靜有點大，引來了旁邊幾桌的側目。
偏偏罪魁禍首的櫻川還頗為淡定：「我不懂沒事啊，因為一方你特別聰明，我知道的。」
「……」
你他媽又知道了。
反應過來櫻川話裡的意思，一方有些狼狽地聲明：
「別隨便就來依賴我啊！」
……結果因為聲音實在有點沒控制好，不僅導致了旁邊幾桌的注目禮，還得到了來自大堂經理的溫馨提示小卡片，上面附贈一段話：
[女朋友的依賴即便是負擔也是甜蜜的負擔，請您帶著微笑去享受吧~]
「……」
誰願意享受誰享受。
「吃完了，多謝款待！」
在一方盡力壓制自己情緒的當口，櫻川已經風捲殘雲地吃完了抹茶和巧克力的，那種速度讓一方不禁皺眉，想提醒她不要吃得這麼快，又覺得真的說出來會有種關心這傢伙的嫌疑，索性還是閉了嘴。
櫻川姿態輕快地站了起來：「一方，你真的特別好！」
「……囉嗦。」
一方不適地咋舌，「讓你不要那麼說了吧。」
「那以後我在心裡偷偷地說。」
櫻川拉開凳子，這時一方才感覺出不對勁——畢竟櫻川總給人好動的感覺，突然站起來也沒什麼。
一方：「你要去做什麼？」
「去找太宰先生啊。」櫻川理所當然地說，完全沒覺得她的思路有任何不對，「我出來就是為了要找他的。」
一方：「…………」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一方緩緩地、特別沉又穩地開了口：「所以……」
櫻川：「嗯？」
然後突然就暴起了：「你他媽是把我當飯票的嗎？！」
什麼甜言蜜語好不好的！
這傢伙的嘴簡直就是騙人的鬼！！
作者有話要說：
一方：我¥¥¥
突然爆豪化（bhi
第25章
櫻川幾乎是被一方身上爆發而出的強烈憤慨之意嚇得飛速逃離現場的——多留兩秒她可能會直接被對方打死！
她確定！！
眼看著少女的身影飛速從視野中消失，一方：「？？？」
我靠！
她是怎麼跑的那麼快的？
反應過來這並不是什麼適合驚歎的好時機，一方一副有氣沒出發的表情，看上去很像是要直接把整家店都給炸了。
實際上他也只是憤憤地吃了一勺巧克力霜淇淋。
（……還真他媽有點好吃。）
（難怪她吃得那麼快。）
「吃得快不快跟我有什麼關係？」
一方突然自己出聲反駁了自己。
宛如一個精神病患者。
櫻川正在往異能科的方向飛奔著，拐過兩個角，突然跳轉的紅燈才將她堪堪攔下來。
「……呼。」
回頭確認一方並沒有追上來，櫻川拍撫著胸口傳奇，心有餘悸地喃喃，「一方是特別不喜歡太宰先生嗎？」
為什麼？
太宰先生那麼好？？
那——麼——好——！！！
櫻川無法理解，而對於無法理解又沒人主動給她解答的事情，大腦核心處理器總是選擇性忽視的。
看了看四周，櫻川對於這座城市沒有諸如「異能科在這邊~」、「個性科可以從這裡走哦~」這類類似電視劇或者動漫裡的可愛標牌感到十分怨念，這代表著她又需要開口找人問路。
身邊正好有一位身著黑色風衣的青年。
「先生！」
櫻川試探地喊了他一句，在對方抬眸的瞬間，好似能看到刀光劍影從眸底陡然迸發出來，然而再看時又覺得只是對方冷著臉沒什麼表情的緣故，先前的仿佛都只是錯覺。
芥川龍之介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隨便就過來搭話的小姑娘，用眼神詢問她是否有什麼事。
「請問您知道去異能科該怎麼走嗎？」
芥川用那雙沒什麼溫度的眼眸迅速地將她打量一周，不僅沒能感受到任何的威脅，不如說對方身上過分天真的氣息還有些濃厚了：「左拐直行。」
……為什麼隨便就來和他搭話。
芥川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毛，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對勁的事物，又像是單純地感到不快。
「一直走的那種直行嗎？」
櫻川很認真地問。
從她的姿態上來說，就算是再有疑心的人都無法感到被愚弄的負面情緒，哪怕問題略顯愚蠢，唯有那份誠心的真實直白地攤開在眼前。
所以芥川也沒有對此進行苛責，只是繼續用不容接近的姿態回道：「當你看到一扇黑金色的大門，就到了。」
一直走的那種直行說不準能直接掉到河裡去。
「謝謝，祝您今天有個好心情，先生！」
少女輕快的聲音容易讓人想起春季的風，還有夏季的風鈴。
綠燈亮了。
兩人一齊走過去，又一齊轉彎，一齊共行了一段路。
「咦？」
櫻川終於發現不對了，遲疑地看著兩步之遙的芥川，趕上去問，「先生您也是要去異能科嗎？」
芥川：「嗯。」
現在才發現真是遲鈍得夠可以啊。
櫻川一下子來了興致：「那您是異能科的人嗎？」
「正是。」
櫻川更歡了：「您認識太宰先生嗎？太宰治！」
「……」
芥川刹住了腳步，瞬間那份刀光劍影的感覺再度回歸，此刻他應當比最初那種戒備的姿態還來得 讓人不寒而慄，「你找太宰先生？」
櫻川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到他的威懾，仍舊陽光明媚的模樣，點了點頭：「是的，我就是要去找他的。」
芥川：「……」
他驀然詞窮了一瞬，再開口時，氣勢其實已經沒那麼一觸即發了：「你為什麼要去找太宰先生？」
這等提問的程度就可以看出眼前這人和太宰治的關係不太一般，但櫻川從來都不是會去思考這種問題的人——說是懶得思考也沒有問題，她永遠只會專注於當下的目標。
所以櫻川還是很乖巧地回答：「我要去見太宰先生的，我今天還沒有見到他呢。」
芥川：「……？」
他可不是櫻川那種選擇性忽略人才，饒是再遲鈍都能感覺出這段話中的不同了。
芥川感覺有點不太好。
「你和太宰先生是什麼關係？」
「關係？」
櫻川想了想，直截了當地說，「我是太宰先生的小姑娘！」
說這話時，她整個人都顯得分外神采飛揚、無比歡快。
芥川：「…………」
臥槽！
太宰先生的女朋友嗎！？
為什麼是幼女？！
這個女孩子過了十六歲沒有？！
太宰先生你難道終於因為死不成要對幼女下手了嗎？！！！
這瞬間，在芥川龍之介腦海裡劃過的刷屏滾動字幕堪比大螢幕特效，源源不斷地從腦神經中飛速發散，差點就要將他的大腦打擊得思維運作停滯、中樞神經壞死了。
沒等芥川回答，視線亂轉的櫻川看到不遠處的河邊似乎飄過去了什麼很眼熟的東西，反應過來後頓時大驚失色地跑了過去：「太宰先生！！」
隨著河水飄走的正是太宰治，那副安詳得仿佛置身天堂的模樣嚇得櫻川魂兒都快飛了，使勁畢生力氣趕到跟前，連芥川都為之色變——這種爆發力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幼女……哦不，這種傻白甜身上！
櫻川已經成功地把太宰撈上來了。
正在教訓他。
話雖如此，少女那音色脆生生的，哪怕是放大了音量都像是在撒嬌而已。
「太宰先生你在做什麼啊？！」
太宰從嘴裡吐出幾口水來，惋惜地向後撐著地面，仰起腦袋對著陽光，發梢還在往下滴著水：「誒~結果還是沒有自殺成功，真虧小見我你能成功走到這裡來啊。」
櫻川：「？？？」
櫻川：「所以你剛剛是真的在自殺嗎？！」
「當然是了，不然還……」
太宰微微睜開眼睛，從罅隙中看見少女慘白的臉色，怔了一怔，隨即又是漫不經心地笑起來，「幹嘛啊，那副表情。」
櫻川蹲下|身，抓住了太宰的手：「說好的殉情呢你個大騙子！一個人死算什麼本事啊！」
太宰：「誒，等等……我這不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殉情人選嘛？還是說小見我你願意和我一起殉情？」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殉情。」
少女甩開他的手，頗為憤憤，張了張嘴，預想中似乎是該直接開罵了，但她卻突然泄了氣，「……算了，你喜歡自殺就去自殺吧。」
「唔~」
「但是——」少女抬起眼眸，湊近太宰，捧住了他的臉，深藍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緊了他，像是怕他逃避似的，「你記得死慢一點。」
太宰眨了眨眼：「什麼？」
「我會一直來救你的。」
櫻川輕輕地拍了拍太宰的臉頰，語重心長地叮囑著，「你要撐得久一點，等我過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櫻仔：你死了我怎（吃）麼（什）辦（麼）啊，愁。
芥川：woc太宰先生喜歡這種的？？？
第26章
「……」
「……」
大眼瞪小眼，饒是櫻川都覺得有些不對勁，迅速地放開手，往後退開，拉開了和太宰之間的距離。
太宰低低的笑聲就在此時傳來。
櫻川看見他歪了歪腦袋，一隻眼睛掙開，一隻眼睛閉起，像是受不了陽光、又仿佛是在搞怪似的，看上去十分的不正經：「我好像不可以拒絕小見我的~嘛……姑且就答應你好了。」
「嗯……？」
太宰站起身，看向一邊的芥川，一面對還蹲在地方的櫻川伸出手，語氣收斂，好歹正經了點：「芥川君你怎麼在這裡？」
芥川的表情在櫻川眼裡還挺難形容的，有種仿佛是高興又仿佛是畏懼、進退兩難、糾結不已……哦！就像是偶像劇的感覺。
抓著太宰手指的櫻川沒忍住打了個激靈：她覺得自己的總結可真是太絕妙了。
「首領讓我來拿資料。」
芥川低眉斂目地回答，態度上很是恭敬，吐字卻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原本應該是中也先生來的，但由於種種原因，換成我來了。」
「啊，是昨天的事吧。」
太宰隨手抖了抖風衣外套上的水珠，漫不經心地說著話，身前猛然出現一道黑影，迅疾直沖而來，太宰神色不變地看著這道凶獸，倒是櫻川又被嚇到，想拉開他，結果那道黑影轉眼就朝她襲去。
「？！」
分明只是輕薄的布料，又如銳利的箭矢，毫不留情地朝著櫻川而去。
……在觸碰到她的時候，卻都消弭於無形。
比魔術還奇幻。
比任何奇跡都令人驚訝。
只消接觸，輕鬆化解了猛虎之姿。
「果然如此。」芥川略一頷首，姿態矜持，全然沒了方才的凶戾，「看來消息是正確的，太宰先生您，現在已經是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了。」
他在「普通人」這個字眼上咬字很重，聽得櫻川一陣迷茫：「那個……這位先生你不是很緊張太宰先生的嗎？為什麼真到了面前反而要這樣？」
「什……！」
芥川蓄勢待發的節奏瞬間就被打亂了，甚至因為措手不及而微微睜大眼睛，露出點不太敢置信的表情。
櫻川以為他沒聽懂，補充說明道：「你之前一直追問我為什麼要尋找太宰先生了不是嗎？雖然我不太明白這種事，可是你連著追問了幾次，好像如果我對他不利你就能直接把我搞死一樣……我說，這不就是很在意嗎？」
她絲毫不能弄清這等彎繞，於是如此真誠地發問：「或者這其實是你吸引太宰先生注意力的手段？」
「————」
頃刻間，芥川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是被什麼蘊藏著巨大揭露性質的「坦白之手」扼住了，既不能吐出反駁的話，更沒辦法徹底地進行反擊。
——他以為這丫頭什麼都沒注意來著為什麼到頭來卻是一副什麼都看在眼裡並且還理解了的樣子啊？？！！！
莫非……其實都只是偽裝嗎？？
這傢伙實際上一直看著他的表現而裝出懵懂的樣子……
那還來什麼背面都市！！
直接出道去當影后好了啊！！！
偏偏這時櫻川還是那副什麼都不瞭解的表情，卻揚了揚與太宰交握的雙手：「誠實一點的話，就可以像我這樣了。」
一瞬間不知道聯想了什麼的芥川：「…………」
-
芥川的身影已經消失了數分鐘，太宰卻還是在笑。
而且是那種抑制不住、實在覺得非常好笑的笑。
櫻川看著他的表情實在很憂愁：不會是因為進水，太宰先生的腦子都壞掉了吧。
「沒有進水哦，小見我你可以放心。」
「咦？！」
太宰笑眯眯地將視線轉向她：「怎麼？」
「……太宰先生你會讀心術嗎？」
櫻川警惕的樣子像只試圖越線又害怕出事的動物。
「哈哈哈哈哈……沒有呢。」太宰心情頗好地否認，「不如說是你現在的表情太好懂了啊。」
「有嗎？」
櫻川感覺不出來。
「很好懂。」太宰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特別認真，「完全不用腦子思考，看一眼就知道結果的那種好懂。」
櫻川：「……」
櫻川：「我聽出來你在罵我了，太宰先生，我要準備開始生氣了。」
「好好，我錯了。」
輕而易舉地認了錯，太宰掃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櫻川方才在千鈞一髮之際很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如果是普通人可能是要痛呼的程度，「小見我好像很害怕啊。」
「是啊。」
櫻川憂鬱地歎了口氣，「我怎麼知道那個人模狗樣的傢伙居然會突然發起攻擊。」
「噗——」
說到這裡，櫻川蹙眉問：「為什麼我用手機給你打電話會打不通？」
她很怨念。
「唔？這個？」
太宰從口袋中拿出一隻被河水浸泡到報廢的手機，一臉無辜，「似乎是不能用了。」
櫻川：「……你到底在河裡泡了多久啊！」
「大概也就……嗯，記不清了呢。」太宰無奈地攤出一隻手手，搖搖頭，「可惜還是沒能成功死掉啊。」
櫻川睜大眼睛，忍無可忍：「可是你腦子進水了啊！！」
太宰：「……？？？」
櫻川鎮定地舒了口氣，撒開太宰的手，神清氣爽地道：「呼~終於說出來了，好棒！」
太宰：「……」
他隨手將手機拋到身後的垃圾桶內，神情有點慨歎，又包容，語調放低了點：「我也想為你的喜悅和成功而鼓掌了……但你應該不可能是為了特意說這句話才過來的吧？」
「我沒說過嗎？」
櫻川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是從折原臨也那裡學來的動作，竟然也刹那間也有幾分氣勢，隨即她那份帶著驚訝和理所當然的熟悉表情就浮現在朝氣而精緻的臉上，「我是來見你的。」
「嗯？」
太宰等著她的下半句話。
櫻川：「……你說話啊？」
這下太宰才終於感到有點棘手似的，聲音輕輕地問：「沒了？」
櫻川尤為坦誠地搖頭：「沒了。」
「……嗯，這樣啊。」
太宰看著她，笑了一下，重複道，「是這樣啊。」
櫻川：「……」
完了。
太宰先生好像真的腦子進水了。
……這種情況用烘乾機好還是吹風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能力已經被奪走了現在拒絕沒什麼不可以的，非要說那麼一句2333
第27章
「唔，所以是拒絕了一方通行，結果卻沒有奪取對方的能力嗎？」
太宰若有所思地的聲音從一牆之隔的室內傳來，就近在異能科的教學區內找了間更衣室換掉打濕的衣服，櫻川則守在門口等他出來。
「是啊，一方好像覺得這件事挺嚴重的。」
「哦？他怎麼說的？」
「嗯……說了挺多的，但我聽不懂。」
太宰沒有苛責她，只是問：「是不是說，要麼是因為判定拒絕與否的結果轉換時間迅速，要麼是因為你在心理上就不認為那是在拒絕你？」
「…………要不太宰先生你直接打電話去和一方交流吧。」櫻川覺得這超出了她的可認知領域。
「哈哈哈哈……我會去的。」
門扉打開，太宰已經換好了衣服，額前的髮絲也變得乾燥許多，茶色的眼睛彎起，貯了點光亮，看向櫻川，「不過不是現在。」
櫻川：「……」
她呆怔地盯著太宰，後者也就那麼配合著讓他盯。
「該不會……」櫻川遲疑地吐出字句，「那條河是有什麼魔法吧？」
「比如說？」
「浸泡過後就會變得更加衣冠禽獸？」
太宰笑容不變地糾正：「……如果想誇我帥氣的話，小見我不必勉強自己去說成語的。」
櫻川：「我還是覺得衣冠禽獸比較……」
「好了我們走吧。」
太宰直接打斷她的話，決絕轉身的模樣像極了負心漢。
他邁步朝外走去，櫻川自動就跟上了。
太宰：「說起來，小見我你之前都是在失憶啊。」
櫻川：「我現在也是在失憶。」
太宰：「所以名字是臨也君取的嗎？很好聽呢~」
櫻川搖頭，提到臨也她的臉色也沒有特別的變化：「是我記得這個名字，其他的都忘掉了。」
「這個名字拆開來實際上非常有意境呢……」
太宰抄著口袋，低沉的聲線好似在吟誦什麼優美的俳句，「于櫻花盛開之川，得見你。」
櫻川眼睛一亮：「那麼太宰先生的名字就是——太太、宰了、治療！」
「……」
「很符合太宰先生不斷自殺的現狀呢！」
太宰掐著下巴極為考究地道：「雖然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不過總讓人有點不快呢。」
櫻川一驚：「不快？」
「嗯嗯∼」太宰點頭，「就像是想要稍微給你點教訓的那種不快……難道這也是臨也君的功勞？」
櫻川：「……」
櫻川：「沒有，臨也從一開始就覺得我欠教訓。」
「噗。」
櫻川木然著臉，終於顯出了一點不高興的模樣，但這情緒到底是因為想起了某些不恰當的回憶，還是單純因為話語中的當事人——亦或是兩者都有，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她很快就主動轉移了話題：「太宰先生你為什麼不把我安排在異能科呢？」
「嗯？」太宰眨眨眼，不太明白的樣子，「個性科有什麼不好嗎？」
櫻川氣鼓鼓地道：「沒有你啊！」
「……太依賴我不太好哦。」
如果沒記錯，這應當是太宰治首次將櫻川依賴他這件事，經由自己的嘴裡說出。
櫻川就像是受了委屈，不自覺地抿緊了嘴唇，露出隱忍、不堪被欺負的神色：「你也要丟掉我啊？」
「嗯？這其實……啊我說錯了，是我說錯了。」
瞥見少女的神色瞬間可憐得已經是要哭出來的模樣，太宰急轉直下的轉變分毫不顯突兀，立即短暫舉起雙手表示投降，隨即分外熟稔地拍了拍少女的腦袋，一副鄰家大哥哥的好人樣子開始安慰人。
「你的能力不穩定，又不特定屬於哪個體系，異能科的訓練在正統和調整上確實不如個性科那麼……嗯，溫和。而且異能科其實是作為屏障來的。」
太宰溫和地垂眸看她：「再說了，你這不是找到我了嗎？」
「……」
櫻川悶悶地抓緊太宰腰側的布料，「我們去買手機。」
知道櫻川的意思是讓他重新買個手機，太宰安撫道：「那不急，我們現在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去做。」
「什麼事啊……」櫻川顯得興致缺缺，聲音小小的嘀咕著，「不然萬一我又找不到你該怎麼辦……嗯，所以說，我為什麼不能和太宰先生住在一起啊？」
最後一句話放成了正常音量，櫻川一併轉過視線，認真地等待著太宰的回復。那副姿態頗有些不甘休的架勢，雙眸中都滿溢著認真的姿態。
——如果不回答她，就算不當場哭出來，也有可能會暴起咬人的。
於是，太宰也難得的拿出了分外認真的態度，雙手搭在櫻川的肩膀上，無比認真地對準了她的視線：
「關於這個問題，我會讓雄英給你安排常識課的。」
「……哦。」
「嗯！」
「………太宰先生你是不是拐著彎兒地說我不懂常識了？」
「這件事——」
「我覺得人生沒有希望了。」
櫻川就地蹲下，環抱雙臂縮成一團，「我現在就要把自己餓死！」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捧著肚子發出了比喪心病狂還要喪心病狂的笑聲，清秀的面容都笑到出現殘影、有些模糊不清，短短數秒內他甚至笑到嗆咳起來。
櫻川十分不滿，凶凶地朝他喊：「幹嘛！！笑什麼！！」
「小見我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有生之年聽到過最沒有力度的威脅也就是剛剛的那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扶著額際晃了晃腦袋，似乎是笑到缺氧了：「啊……小見我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櫻川：「……」
櫻川：「我第一次覺得被你誇也不是很高興。」
她語氣漠然地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情緒，發覺太宰還是有些不夠重視，索性憤憤地站起身，去拉了把太宰的手：「不許笑了！」
「好，不笑。」
太宰竟然真的瞬間收斂，變臉功力何其深厚，看得櫻川目瞪口呆。
兩人對視了兩秒。
太宰：「噗——」
櫻川：「說好的不笑呢？！」
-
走出半條街了，櫻川還是顯得不大高興，氣鼓鼓的，臉頰處都十分真實地鼓了起來，看的太宰忍不住伸手戳了一戳。
「！！」
櫻川直接伸手拍開了太宰的手，「我還在生氣！」
「那你看看右邊？」
太宰伸出手，往右前方指了指。
「什……嗯？手機店？」櫻川一愣。
回頭就見太宰一臉預料之中的表情：「不是說要買手機嗎？」
櫻川頓時就雀躍起來了：「走走走！」
等太宰把手機買到手、辦好了電話卡，櫻川的壞心情已經徹底消散了，她一邊諮詢著店員有沒有那種防水的保護袋，一邊對太宰鄭重其事的聲明：「不住在一起也可以，但是太宰先生必須確保我能夠找到你，不然我會沒辦法好好生活的。」
「……」
櫻川點了點頭，自己給自己肯定的信心和勇氣似的：「我說真的。」
太宰茶色的瞳仁在下眼瞼附近轉了半圈，視線又落回到櫻川臉上：「讓我猜猜，這是哪個電視劇的臺詞來著？」
櫻川：「……」
櫻川：「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嗎？」
「哈哈哈哈。」太宰又在笑，不知道是今天心情不錯的緣故，還是櫻川的某些行為總是讓他忍不住露出笑意，「好，我記住了。」
「雖然你的語氣很敷衍，但是誰讓我拿你沒辦法呢。」
太宰神色平和地提醒道：「這句臺詞不太好哦，用得太多了。」
「嗯……」櫻川皺眉思索，「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悲劇片嗎？」
「是喜劇啦。「櫻川歪了下腦袋，主動介紹起了劇情，「說完這句話後，男女主角就在一起了。」
「……」
太宰隨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有點像摸寵物，又像對待一個孩子。
動作很溫柔。
櫻川如願以償拿到了防水袋，頗為得意洋洋地把它交給了太宰，微微揚起下頜的樣子很像是做了好事急待表揚的小學生。
太宰也很配合地說：「小見我想得真周到呢~」
櫻川心情就更好了。
「不過……手機這麼好用的工具都會失靈……」她不知想到了什麼，伸出手指來算了算，嘴裡還低聲說著話，「嗯……萬一……」
太宰好奇地湊過視線：「小見我你在算什麼？」
「算天數啊。」
櫻川對他沒有防備，回答得也很是乾脆。
「天數？」
太宰眉梢一揚，注意到她伸出的手指數，眉目一斂，而後輕輕笑了。
「對了，太宰先生，你剛剛是不是說有一件要緊的事？」
還舉著手指的櫻川側過腦袋看著他，由於身高差，揚起脖頸時，一小截瑩白如玉的肌膚以及那盡數填滿眼前之人身影的視線，如同最猝然又深刻的映照，瞬間照到人的心底去了。
「我們要去見一個人。」
「我認識的吧？」
「不哦，是我的前搭檔。」
太宰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他很特殊，對你尤其。」
「啊？？」
櫻川覺得太宰又開始講她聽不懂的話了，「什麼叫『對我尤其』……難道是相親什麼的嗎？」
太宰竟然沒有立即否認，反而摸了摸下巴，深思熟慮的架勢：「怎麼說好呢……我其實也預測不到會出現什麼情況，畢竟你們兩個都太特殊了。」
櫻川：「？？？」
她慌得一批，幾乎口不擇言，當場要跳起來朝反方向逃離現場：「太宰先生你說清楚！這種發言好像是拉皮條的媽媽桑啊！我！好！慌！！」
太宰：「……？」
作者有話要說：
太宰：可能真的不該讓她看電視
臨也：呵我早說了
本文將於週四（321）入v，屆時萬更，希望小可愛們多多支持賞我辣條吃=3=麼麼啾
第28章
「你還知道來啊太宰——！」
剛一跨進店門，最先聽到的聲音並非來自於服務生，而是不知聲源從何處迸發的一道怒吼，還伴隨著一道淩空準確飛越半個大廳而來的透明玻璃杯。
嚇得櫻川神智都不清了。
太宰輕鬆地側身躲過，分明是平靜的表情，卻偏偏要用慶倖無比的劫後餘生語氣來回應：「哎呀中也，你還真是一大早脾氣就這麼暴躁，我帶來的小姑娘可都要被你嚇跑了。」
「——我就知道你這傢伙肯定又是去勾搭小姑娘了！！」
穿越半個大廳、攜裹著怒氣衝衝威視而來的正是中原中也。
太宰治的前搭檔，異能所屬，港黑五大幹部之一。
一拳就把太宰直接從屋裡打到屋外，櫻川根本來不及反應，滿腦子除了問號就是感嘆號，耳邊還隱約聽得到諸如「你是故意把我拉黑了麼？！」「哈？！換新手機是怎麼回事！」「你又把妹把到河裡去了嗎？！」
櫻川：「……」
雖然是在打架，但總感覺這兩人的親密有種不好插手的感覺。
「那、那個……」
「你不是想自殺麼？我現在就成全你！！」
「……」
果然。
完全沒辦法插|入話題。
櫻川認真地打量完畢，確認太宰沒有特別大的問題後，機智地招來服務生，先點了一份海鮮炒飯。
等她吃到差不多半盤的時候，太宰和中也的打鬥……應該說是中也單方面的毆打，也結束了。
「……真無情呢小見我，虧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在意我，結果就那麼看著我被中也追著打呢。」
太宰抖了抖有些皺掉的衣服，因為手臂的動作幅度有些大，而忍不住露出了齜牙咧嘴的表情，好像無形地在對櫻川說：[你看，我超可憐的。]
中也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你裝模做樣的姿態真是越來越噁心了。」
勺子舉到半空的櫻川：「……」
她呆呆地望著分別佔據一邊坐下、連同她自己形成了三足鼎立形勢的另外兩人，聲音微弱地問：「我覺得……你們感情挺好的……」
所以也不需要她特意去做些什麼吧？
她當然是在意太宰的啊。
「哈？！誰跟這個青鯖感情好了？！！」
「嗯嗯，從中也那毫無建樹的嘴裡吐出來的，我最贊同的就是這句話。」
「喂你那是什麼意思？！」
「嗯？中也你現在已經聽不懂人話到了這種地步嗎？」
太宰神色誇張地捂著嘴唇，下場是被激怒的中原中也揪住了衣領，再次準備實行武力制裁。
櫻川：「……」
她低下頭繼續吃剩下那半碗海鮮炒飯。
櫻川吃完了，場面也就平靜了。
太宰還是那麼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似乎方才暴力場面的主角之一並不是他，隨手理了理衣領，他揚手要了一杯咖啡一杯橙汁。
「中原先生呢？」
櫻川提醒他。
「中也？」太宰頗為訝異地揚了揚眉，語氣裡有著深切的不解，「他喝白水都多餘啊！」
中也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踩空了，他神情頓時更不爽了：「你這個浪費空氣的傢伙說什麼呢？」
眼看他們兩人可能又要鬥起來，櫻川特別迅速地對服務生補充：「兩杯咖啡，一杯橙汁謝謝。」
「……嗯哼。」
中也揚了揚眉毛，整個人是向後靠在椅背上的坐姿，氣勢很足，「你應該就是那個跨體系的能力者吧。」
「嗯？……沒錯的話應該就是我。」櫻川反手一指自己，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您好中原先生，我是櫻川見我。」
「啊。」
中也懶洋洋地應了聲，不忘對笑得欠扁的太宰發出眼神攻擊。
櫻川再接再厲：「很高興見到您，我想我們今天的相親會很愉快。」
正拿起水杯準備潤潤嗓子的中也：「哦……啊？什——咳咳！！」
當場就被嗆了個結結實實。
櫻川慌亂地想要拿紙遞給他：「中原先生？！」
「咳咳……你先別過來！！」
中也急聲呵止了櫻川的動作，立刻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宰，「這孩子過十六歲了麼？你平時是怎麼教她的？？」
太宰眨眨眼，狀似很好心地問：「你是說她不滿十六歲相親這件事不妥，還是說都十六歲了還直白地說出這件事不妥？」
中原中 也：「？！？？？！！」
他忍無可忍地咆哮：「難道你真的是帶她來和我相親的麼？！！！」
旁邊幾桌的顧客已經開始暗地裡看戲了。
「中也你好吵……」太宰拿開方才情急之下捂在耳邊的手，眉毛糾結地蹙起，顯得很是不快，「你快讓我們成為餐廳裡的出演劇碼了。」
「那還不是你——」
「所以中也你還是這麼好騙啊？」
太宰慢悠悠地打斷了他的話，罔顧對方表情上的山崩地裂，本人倒是仍然一派平和，「既然這種話你都會信的話，下次我試試騙你『芥川其實暗戀你很久』好了。」
「————」
詭異的，出現了早前與芥川相遇時，櫻川說出肺腑之言後芥川臉上以及外在所表現出來的那副情形，如複刻一般再現於現在眼前的中原中也身上。唯一的區別是櫻川見我好歹還稱得上是「無心」，但太宰治的行徑可是絕對的、切切實實的故意。
在第三輪毆打爆發前，太宰又淡然無比、用一種好似安撫自家不懂事孩子似的語氣，出言勸解著正在氣頭上的中原中也：「好了中也，不要鬧脾氣了，正事都還沒做怎麼能一昧地沉浸在個人恩怨中呢，要是森先生在這裡，估計也會為你的魯莽衝動而深深地歎氣吧。」
「你這個叛徒有什麼權利發言？」
不知是哪句話戳中了中也的內心，他雖然仍然是不善的表現，但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不對你大卸八塊完全是我本人遵守約定的表現，你就偷笑吧。」
「中也確實是這種死板的傢伙呢~」
眼看兩人的對話趨勢又開始往危險的方向跑偏，櫻川雲裡霧裡的同時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連服務生都不敢多言、放下飲品就走這件事無疑是最好的反映。
「……中原先生？」
櫻川試探地喊了他一聲，小心地將他的那杯咖啡往他眼前推了推，一點一點的，「您的咖啡加糖嗎？」
不知道是不是服務生太緊張，糖都放在她這裡了。
櫻川知道太宰喝咖啡的習慣，卻對中原中也一無所知。
「……」
中也將盯著太宰時那份冰冷且不大爽快的視線轉向了櫻川。
仿佛噎住了。
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加糖味道也不錯的……」櫻川有點畏懼地縮了縮肩膀，聲音越壓越低地建議著，到最後還是自己先放棄了，只是用一根手指把糖推了過去。
「……」
還是沒有聲音。
太宰已經悠閒地開始品嘗起自己的咖啡，窗外的陽光此刻角度正好，從他的側上方潑灑下來，暖得人都禁不住想要閉上眼睛。
太宰偏過視線，看見中也往自己咖啡裡放了一塊糖。
然後皺著眉喝了一口。
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櫻川有點高興，湊到太宰身邊去和他小聲地咬耳朵：「太宰先生，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麼？」
「今天到底是不是相親。」
「這個麼……想怎麼理解都可以。」太宰若無其事地說，「說不定最後會演變成相親呢。」
櫻川毫不意外地憂鬱了：「就因為我吃得多，所以你要早早地把我嫁掉嗎？」
「不要在那裡表演喜劇場合了，太宰。」中也忍受不了地重重放下咖啡杯，面無表情地看著太宰，「敘舊的時間過去了，你找我來——作為交換條件，不可能只是簡單地和我喝杯茶這麼簡單吧？」
櫻川下意識看向他，發覺自己聽不懂中也暗號一樣的對話，只好朝他笑了笑，繼續坐回原位，自顧自地喝果汁了。
中也：「……」
嘖，看太宰又是養了個什麼人物出來？
「當然不會那麼簡單了，但中也——」太宰微笑著說，「看到我把誰帶來，你不就應該明白我的想法了麼？畢竟你可是我的前搭檔啊。」
「……別提那麼噁心的事。」
中也冷淡地反駁著，臉上還浮現出抗拒之類的神情，可眼神卻沒有最開始被激怒時那麼可怕，反倒升騰起了一種夾雜著挑戰欲的烈焰。
他的目光轉向了櫻川。
「喂，小姑娘。」
中也的語氣顯得有幾分隨意，更有種說不出的張狂肆意，「既然你能無條件的奪取異能，不妨奪取我試試。」
櫻川茫然地抬起臉：「嗯？」
青年正盛的笑意伴隨著抑制不住的倨傲撲面而來：
「我倒很想看看。」
「——你能怎麼奪走我。」
第29章
「您……您說什麼呢？」
聽見中也這等堪比偶像劇的發言, 櫻川的臉不知不覺就紅起來了，她膚質很好, 皮膚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臉頰處開始泛著粉色便無處躲藏，更別提是這種大規模的顏色變遷, 被言辭弄到羞澀的境況一覽無遺, 「現在就、就要說到結婚了嗎？」
中也：「……？？？」
「雖然我很喜歡您, 也覺得您非常帥氣，可是……」櫻川下定了決心似的，鼓足勇氣喊出了最後一句話, 「如果您討厭太宰先生的話, 我和您的生活一定會出現困難的……這點您有真心考慮過嗎？」
中也：「………」
他抽了抽嘴角：「啊哈，我都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吐槽比較好了。」
櫻川滿臉都是「我很認真」的情緒。
中原中也表示無**說。
——太宰治真的太會給自己養死忠粉了，一個芥川是不夠他使喚的？？？
——禍害十六歲的女孩子他太宰治倒是毫無壓力啊！！
試圖以眼神譴責這個殘害祖國未來花朵的傢伙, 但太宰卻神色苦惱、甚至還略微的搖了搖頭，表示在這點上他也沒有什麼改變的辦法，似乎是在惋惜, 可分明得意洋洋更占了上風，簡直是欠揍得讓人恨不得立即把他送去三途川回爐重造。
（不，如果是太宰的話，回爐重造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不如說應該直接把他揚灰算了。）
內心波動得波濤洶湧,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這位看上去就很容易被賣的小姑娘做點科普。
中也擺正姿態, 視線牢牢鎖定眼前的少女, 語氣是見面以來少有的嚴肅：「你聽好，不論你以後是要跟誰結婚，太宰這傢伙和對方的恩怨都不能成為你們之間的判定標準。明白了嗎？」
這一刻，面對著這個看上去就讓人不省心的少女，中原中也的表現有如一位心力交瘁的老父親，諄諄教導著不放心的女兒。
「……嗯，可是……」
「沒有可是！」
「……啊、嗯。」
櫻川被中也來勢洶洶的架勢嚇到了，下意識地順從對方的心意回答，但隨即就頂著那副好似是在害怕的神色，說出了一點都沒有真正畏懼之心的話語，「那……中原先生你之前說的話，到底是不是要和我結婚啊？」
「當然不是了！！」
「……哦。」
「而且你啊——」中也覺得自己好像面對了兩個太宰等級的傢伙，壓根沒有半分平靜下來，他怒氣高漲地教導著，「難道隨便有誰對你說這種話你都要在意嗎？！再說了就算是求婚你也不能直接就答應吧！！」
嬌羞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快給我收起來啊！！
「我、我以為好歹是中原先生……」櫻川弱弱地辯解著，「如果是中原先生的話，不僅可靠，還很好心……我覺得我的想法沒有問題啊。」
說到最後，又出現了「自己給自己鼓氣肯定**」。
中也：「……」
他盯著櫻川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捂住額頭：「算了，太宰教過的傢伙我從來都沒有成功糾正過。」
都是一路從日本海歪到南極的傢伙。
玩家中原中也選擇放棄
太宰低低地笑出了聲，仿佛無形地對中也掙扎的行為做出嘲諷。
中也剜了他一眼，像是被燙到舌頭似的咋舌，臉上的神情極力忍耐著：「你不是說——我討厭太宰的話，一起生活會很困難嗎？」
應該很少有人能接受這個青鯖吧！
和平相處不是玩笑嗎？！！
「是那樣沒錯。」
櫻川點了下腦袋，慢吞吞地解釋著，「可是如果是中也先生的話，我會努力的。」
中也：「……？？？？」
中也：「你努力什麼？」
櫻川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臉色，不肯再說了。
捧起果汁來喝了一小口，她的視線一直看著中也，好像在等下文，又好像是在單純地望著他。
中也感覺有點怪。
現在他還有點描述不出，等多次反復經歷後，他就會發現實際上這種感覺叫做：強行被帶跑。
如果從這時候往一開始的話題挑起回頭看，就會發現談話的發展路數正朝著某個奇特的方向一去不復返地飛速狂奔，即便中間會感覺到部分違和感，但身處其中的人們又會覺得這種發展好像還……挺符合發展邏輯的？？？
因此難以在第一時間察覺，最後就陷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境地中，甚至心智薄弱的還有可能會自我懷疑。
「中原先生。」
見中也不說話，櫻川主動挑起了話題，「您待會兒要離開了嗎？」
「……啊。」
中也內心的敏銳直覺，下意識地警告他，要 小心一點，「怎麼？」
櫻川微微地彎起眼睛，透亮的眸底，映襯著澄澈到足以一眼窺清的情緒：「那我們週五的時候還可以再見嗎？」
中也不太明白：「週五？」
「今天是週二，我見過您了。」
櫻川很認真地確認著時間，再次將視線投往大廳內的報時掛鐘，上面還附有日期，她轉過腦袋來，鎖定了中也的眼睛，「週五還能再見的話，我就會繼續高興了。」
櫻川的話其實有點不太流暢，這不是體現在當下的這一個場合——從她大部分時間都喜歡從電視中攥取臺詞作為自己的素材，就很容易知道她其實並不是很擅長用準確且漂亮的詞句來表達自己的情緒。比如真到了惹她生氣時，是連臺詞都說不出來，只能慌不擇路地拿著自己去威脅，實際上邏輯不通就算了，而且還沒有分毫的力度。
當她不直接選用電視劇中的臺詞，試圖真心表達自己現在的想法時，一長串不足以簡單描述、可能有心之人都覺得需要委婉、隱秘地揣度時，她的句子就會出現像是斷層一樣的狀況，讓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今天是週二，我見過您了，非常的高興。如果週五還能再見的話，時間隔得並不遠，我就可以繼續因為見到您而高興了。』
中原中也卻理解了她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能理解這傢伙，以至於在瞬間露出了好似被打中什麼部位的猝不及防以及措手不及，隨即他露出了自己最為熟稔的一面，嚴厲且正經到威嚴的表情，作為應激狀態下的回應：「你把這真的當成相親嗎？當然不行了！」
端著咖啡杯的太宰悠悠地看著窗外小聲拆穿：「說這話的時候慌亂的表情能收一收就更有說服力了呢~」
中也：「……」
「……哦，不行啊。」櫻川悶悶地低下腦袋，「那我去想其他辦法好了。」
「什麼其他辦法？……喂喂喂你那該不會是要哭出來吧！我跟你說對我哭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你以為我是誰！」
中原中也一邊做著絕對不會屈服妥協的宣言，一邊竟然表現地比剛才還慌亂起來，最後慌不擇路，直接攥住了仿佛就是個看客的太宰的衣領：「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太宰為難地皺了皺眉：「可這是中也你惹出來的事啊，不應該將無辜的我捲進去吧？」
「這難道不是你帶著的人嗎？！」
「她都說要嫁給你了吧。」
「——你是想讓我因為拐賣少女而坐牢麼？！」
「身為黑手黨幹部，你會怕這種東西真是讓我意外啊，中也。」
「現在是表演雙簧的時候嗎？！！」
中也徹底歇斯底里了，如果現在不是在餐廳內，估計能直接開大對太宰實行魔鬼制裁。
他回頭就見櫻川好奇又畏懼的眼神，比魔法還神奇，幾乎是瞬間，方才存於心底的暴怒就消弭於無形，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溫和柔軟到有些陌生乃至噁心的情緒。
「……喂，別害怕。」
與剛才揪著太宰衣領的人物仿佛是兩個人格，此時的中也微微皺著眉，對櫻川用上了讓人懷疑他是否被調包的可怕溫柔語調——甚至，連眼底的情緒都混雜著自責與擔憂，專注得容不下其他人，「讓你哭出來可是我的失職啊。」
櫻川：「……」
太宰：「……」
二人組不約而同做出了相同的反應：愣了一下的同時，下意識地看向對方。
太宰像是現在才想起來，用情緒不大飽滿的語調緩和地歎道：「唔，剛剛中也好像拒絕你了呢。」
「可、可我就算奪走了中也先生的能力，他也不能……」瞬間就變異了吧？
「唔，這個……」太宰湊近櫻川耳邊，小聲地解釋，「可能這就是能力發動的後續表現吧……換句話說，說是你奪取了中也也差不多。」
櫻川：「……？」
你們背面都市真會玩。
等等……所以她是，奪取了中原先生這個人？？
——中原先生之前的危險發言原來是這個意思？
太宰沉思了數秒，在櫻川耳邊輕輕吹了口氣，突如其來鮮明的熱流激起了敏感區域的一片緋紅，櫻川控制不住抖了下身體，整個人像是被擒住了要害似的，只能驚訝地望著始作俑者，而沒辦法說出哪怕半個字。
「小見我真是可——」
話未說完，太宰這次是真的飛出去了，後半截聲音直接被打回嗓子眼。
周遭顧客見怪不怪地開始捧場性尖叫，眼神裡滿滿都是興奮之情：我靠！！又是一個打鬥現場！有戲看了！
「太宰先生！」
櫻川嚇得臉都白了，方才被激起的粉色消退得乾乾淨淨，但她緊急起身想要去幫忙的動作被一隻手掌輕而易舉地封住了。
中原中也手指搭在她肩膀上，眉宇間浮現幾絲暴戾的情緒：「太宰，你想對我的人做什麼呢？」
櫻川：「嗯？……嗯？？？」
第30章
「哈哈哈……原來如此。」
太宰扶著胸口, 低咳幾聲站起來，微微垂著腦袋, 額前碎發掩蓋之下，看不清神情，僅從語氣上都分不清他的真實情緒, 但卻帶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愉悅成分, 「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啊……中也你現在的記憶應該會保留吧。」
他喃喃低語著聽不清的話語, 眼底浮現幾分玩味的情緒，抬眸看向中也，他頗為故意地重複道：「你的人？」
中也視線冰冷地看著他：「怎麼？你有意見嗎？」
「震驚罷了。」
太宰和善地解釋著。
櫻川被震得腦袋都快飛了：「救、救、救我, 太宰先生！」
「為什麼要他救你？」聽見問話, 中也當即不爽地質問，手指仍舊按著櫻川的肩膀，聲音從上方傳來, 有點沉，分明只是聲音的傳播卻帶來了違背常理的壓力，「你是覺得我不能完整地保護你？」
櫻川：「……」
她有點奇怪地問：「難道您是決定要和我結婚了？」
這臺詞很像是偶像劇裡的路數, 求婚或者宣佈什麼的……中原先生怎麼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結婚？」
中也蹙眉，仰起腦袋去觀察他神色的櫻川確定自己在他臉上看到了瞬間掙扎的神情，隨即又被不知名的什麼東西強行按下去了，中原中也竟然點頭了, 「如果是你希望的話。」
櫻川：「……」
櫻川再次將視線投向太宰, 臉上滿是懇切之情：「太宰先生救我, 中原先生他瘋了。」
中也：「……？？」
他氣得差點跳腳：「為什麼你更願意相信那個傢伙啊！！我是說的答應你沒錯吧！！」
「中原先生您不是先拒絕我了嗎？」
櫻川好聲好氣的、用安撫的語氣解釋著, 半點都不敢輕舉妄動——她覺得自己腦子都快被嚇得不夠用了，「我覺得您現在像是中了病毒一樣，如果您神志清醒的時候告訴我想要和我結婚，我會很高興的。」
「？所以你是不相信我現在說的話？」
中也表情陰鬱地問，隨手一指太宰的方向，「那個嘴裡沒有半句真話的傢伙你卻那麼依賴他？」
「哦呀，這難道是吃醋？」
太宰極為考究地摸了摸下巴，神情興致盎然，「有生之年能看到中也這幅模樣，看來這趟真的不虧。」
「請您不要看戲了太宰先生。」櫻川生平第一次語速如此快且緊急地做著宣告，「中原先生現在說的話都太像偶像劇了，我差不多可以理解為什麼偶像劇裡的女主角最終都會喜歡上男主角了。」
太宰：「……」
太宰：「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櫻川：「什麼？」
正確的威脅人。
「……沒什麼。」
太宰表情奇怪地歎了口氣，頗為苦惱的模樣：「可是我現在不想救你。」
「誒……」
「嗯，沒事了。」
太宰又低咳了兩聲，掙扎間無意將他脖子上的繃帶露出了更多的部分，看上去有種令人觸目驚心的感覺。
「……」
櫻川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算是在幫她轉移奪取的能力。
櫻川大大地松了口氣：「太宰先生你每次拒絕 得都太真情實感了，我差點就被你嚇到窒息了。」
太宰陡然一笑，笑眯眯地說：「嫁給中也或許就不會有這種煩惱了哦~~」
中原中也當場逃離了現場。
「……」xn
不論是好事者還是好歹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櫻川，都對這發展感到一頭霧水。
只有雖然不對盤但對對方知之甚深的太宰治表現得仍然在意料之中：「中也啊，是覺得剛才的事情都太羞恥了吧，估計最近一段時間只要是看到小見我你的身影，他都會迫不及待地逃跑呢。」
櫻川：「為什麼中原先生的反應會那麼奇怪？」
奪取其他人能力的時候也沒見到會有這種症狀啊？？
「因為中也很特別啊。」
太宰幫櫻川捋了捋散亂的髮絲，輕輕地溫和道，「他本身就是異能。」
櫻川：「…………哈？」
……
中原中也，出身於實驗室、本身就是自身所持有的異能具象化，對於自己的定義都處在模糊不清的狀態，暴走狀態下無法自控，需要擁有消除異能的太宰從旁輔助。
正因此，兩人曾是港口黑手黨的最佳搭檔，有「雙黑」之名。
「所乙太宰先生你之前是黑手黨啊？」
聽完大致的描述，櫻川首先提出的問題卻是這個。
太宰眨了眨眼：「小見我你的問題是不是有點不對？」
「嗯？我覺得很對啊。」櫻川伸出一根手指，蹭了蹭下頜的部分，深思熟慮地斟酌著言辭，「太宰先生以前是黑手黨呢……有種意外的合理感，可是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嗯，原來你以前是黑手黨呢。」
太宰：「……」
他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所以小見我的奪取能力即便是對中也都是有用的，不過他出現的狀態……嗯，說是『自動變為守護你的人』也可以吧？」
櫻川：「………我還是覺得他走的偶像劇男主角路線。」
太宰：「那是因為他對小見我還有一份特殊的佔有欲啊，這到底該歸結為對於『所屬者』的情結，還是另外一個層面上的異變好呢？」
櫻川淡定地提醒他：「太宰先生，你說的東西我又聽不懂了。」
「聽不懂也沒關係。」
太宰朝她友好地笑了笑，「這本身就是很複雜的事。」
太宰說沒關係，櫻川就真的覺得沒關係了——她特別不樂意思考和理清複雜事件。
「不過我需要把相澤君約出來一下，上次他好像說有件關於你的待確認事件。」說著，太宰拿出了手機。
櫻川拉了拉他的袖子，很認真地建議著：「我們真的不要換家餐廳嗎？」
周遭都是灼灼的目光、興奮的吃瓜群眾。
太宰果斷地頷首：「還是走吧！」
身後猛然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白學現場只演到一半你們也太不專業了吧！！」
-
時間過去了沒有幾分鐘，一到外面，櫻川又開始自顧自地找到了可以開心的理由，姿態陽光地開始東走西逛，除了時不時被太宰預先拉回正規以免一個不小心直接踏到溝裡去，其餘的都簡直太完美了！
「真羡慕你呢，小見我，無時無刻都能輕易地開心起來。」
「因為有太宰先生陪著我啊。」
櫻川回答得理所當然。
太宰笑得十分包容：「可你今天一個人出門時候，也能玩得很開心吧？」
櫻川彎腰觀察著路邊的花叢，很好奇地想要試探地扯下一片，又不知道在畏畏縮縮些什麼，聽見這話隨口回答道：「因為我是去見太宰先生的啊。」
「……」
「這又是偶像劇的臺詞？」
「不是啊。」
櫻川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也沒能在她腦海中停留多久，她小心翼翼地摘了一片花瓣下來，舉著花瓣去給太宰看，三兩步跑過去，像抱著寶貝似的，給他看完又自己沖到路的前面去了。
太宰腿長，饒是走路顯得漫不經心，其實腳程還算快，但這樣也架不住櫻川一路小跑的活力，於是過段時間後，櫻川就會和他隔開一段距離。這個時候不用太宰特意呼喚，櫻川會自己停下，等著太宰走過去，然後朝他一笑，繼續開心地上路了。
偶爾櫻川會在拐角的地方埋伏著，對太宰進行突然的驚嚇surrise，太宰每次還都會配合著做出被嚇到的樣子……宛如兩個大齡兒童在街上進行慘無人道的低齡弱智行為宣傳。
——相澤消太看到的就是如此場面。
一瞬間他有種想直接走人的衝動，以免讓人以為他這個已經而立之年的男人還要做出什麼為老不尊的行為啊！
「相澤君！」
「相澤老師！」
然而對面的弱智兩人組已經成功地鎖定了他的所處位置，並且像兩隻向日葵面對太陽似的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
相澤消太：「……」
他都說不好是出現了兩個太宰還是兩個櫻川，總之不論是哪個反正都是殺傷力倍增的可怕情形，當下他覺得回學校加班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未免自己心臟過速，相澤在這兩人落座後很快地自發切入了話題：「你找我來是為了有關櫻川的事吧。」
被點到名的櫻川和被對話的太宰一同抬起頭，又一同點了點頭。
相澤：「……」
不行，眩暈感更強烈了。
相澤深深吐出一口氣：「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那麼櫻川見我在奪取他人能力的同時，會讓對方產生一種近似于『在意』的情緒。」
太宰挑了挑眉梢：「哪種在意？」
「不是很明顯，但如果要對她進行什麼不利的行為，這種在意才會展露。」相澤頓了頓，以防誤解，他補充說明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在意，目前我只發現在不利領域上的成分而已。」
「是這樣啊，有點像附加buff、保護機制什麼的……」
太宰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兒，複又抬起視線，「不過相澤君你是怎麼發現的？——換句話說，你竟然會想到對小見我不利的事情嗎？」
浮誇無比的語氣聽得相澤太陽穴又開始跳霹靂舞了，他冷著臉應了一聲：「是啊。我當時在想，不如就將櫻川見我交給太宰治好了，然後我的心底就升起了一陣抵觸的回避情緒。」
太宰：「……」
他那看戲的表情毫無防備地凝固在了臉上。
「相澤君我好受打擊……」
「你看我現在看到你們一起出現，心理上也還是覺得挺不妥的。」
「……」
哦。
第31章
「不過, 太宰君你分明也被櫻川奪取過能力，為什麼我看你的樣子, 似乎對這件事絲毫不知情？」相澤狀似不經意地問，「先前我還以為你是在試探些什麼，既然現在我都說出來了, 不妨坦誠一點吧。」
「我麼？」
太宰無甚所謂地道, 「我沒有這種感覺。」
「……會不會是別的情緒？」相澤遲疑道, 「或者是別的副作用？」
他言語之間已經有對自己的感覺產生懷疑的跡象：難道是他自己平白無故產生多餘的情緒了？？
——這件事可事關師德啊！
「不必那麼緊張嘛相澤君。」太宰懶洋洋地打斷他那一路跑偏的思緒，「唔……也不要露出好像是我故意耍你的神情啦，我確實沒有這種感覺, 不過我將這段時間內的被小見我奪取過的人都進行了調查——」
他隨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折疊的紙, 輕鬆地鋪展開，動作極為流暢地推到了相澤的眼下：
「sceter 4的宗像君以及我們抵達池袋之前的平和島靜雄、另外還有敦君，他們三人也產生了和你差不多的情緒, 雖然會有一點偏差，但算是無傷大雅……不過其餘的，就算不說我, 超能開發科的一方通行和個性科的爆豪君，都沒有這種情緒……嗯，爆豪君可以暫定。」
到最後還要改口的不確定行為實在不像是太宰一貫的作風，饒是看上去懶散, 實際太宰治此人的效率和手腕都是一等一的高, 當下就引起了相澤消太的注意。
「為什麼爆豪是暫定的？」
相澤審慎地詢問著。
「雖然我去拷問當然是沒有什麼問題, 但畢竟是相澤君你的學生, 而且普通層面上的方法，爆豪君就像是說不清楚自己懷春心思的小女生一樣，支支吾吾地沒有半分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暴躁起來還真是嚇人啊我說。」
太宰裝模作樣地拍撫著胸口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實際上眼底的觀察和打量浸透在興味中，簡直讓人渾身不舒服。
「但可以肯定的是，爆豪君確實對我家的小姑娘抱有某種不太能簡單言明的心情呢~」
相澤：「……」
相澤：「為什麼是你家的小姑娘？」
「這算是那種在意的表現嗎？」太宰反應迅速地反問。
相澤默默地將視線投往櫻川，木然發問：「怎麼你還顯得這麼高興？」
櫻川：「太宰先生承認我了誒！」
相澤：「……」
fe。
他吐出一口氣，以正式的態度提起在來時路上早就得知的事件：「你帶櫻川去見港黑的中原中也了？」
「所有人的消息都這麼靈通，會讓我很不安的。」
「你該知道你現在帶著的是個什麼人物。」
是唯一的、僅有的、無視任何等級和能力的跨體系、無差別奪取能力的存在。
太宰「哼哼」地笑了兩聲，不成曲調，只是說：「那麼該知道的人也應該知道，她對於中原中也的會造成的後果了。」
相澤禁不住蹙眉：「你就沒想過萬一出現預料之外的狀況——比如那位中原中也直接被吸收了怎麼辦？」
「我當然是知道不會才會那麼做的。」
太宰悠閒且輕鬆地回答。
「……你都知道些什麼？」
太宰卻不肯再說了，只是拍了拍櫻川的後背，示意她不要再繼續和隔壁桌帶來的博美犬四目相對著較勁、收回注意力：「小見我別玩了，來正式認識一下你未來的老師吧！」
「嗯？」
櫻川特別聽話，都沒反應過來就先站起來朝著相澤鞠躬了，「您好老師！很高興見到您！」
相澤：「……」
他神色複雜地沉默良久，問太宰：「你都是怎麼訓練她的？」
這比機器人還程式反應快啊。
前有芥川龍之介、後有櫻川見我，太宰治真是個可怕的男人……各種意義上的。
「相澤君你對我有偏見。」太宰帶著一絲委屈辯解道，「我可什麼都沒有做過，難道這不是出自於對你本人的敬仰和愛慕嗎？」
櫻川立即跟著點頭：「嗯嗯，我特別愛慕您！」
為表真實，她還雙手撐在桌面上，力圖將自己誠懇的表情毫不保留地展現在相澤消太的面前：「真的！！」
相澤：「……太宰你可以把委屈的表情收起來了，我已經感覺有兩個櫻川了。」
太宰很欣喜地問：「所以相澤君對我也有那種在意的情緒了嗎？」
「不。」
相澤冷酷地反駁，眼底似乎都能迸出有如刀鋒一樣 銳利的寒光來，「如果不是對櫻川有那種情緒，我對她會比現在嚴厲許多——但我對你沒有這種情緒，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太宰：「……嗯，真委婉的威脅呢。」
他眨了眨眼，對相澤展露了純潔又無辜的眼神：「我確實受傷了。」
相澤：「……」
跟太宰治比攻心，果然是沒有前途的。
-
瞎扯永遠是沒有盡頭的，相澤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將話題拉回正軌，只覺得比過往帶的任何一屆差生都來得讓他想炸了雄英。（雄英：？？）
「——言歸正傳，到底為什麼會出現部分人有不同的感受、部分人卻不受影響的情況。」
相澤消太幾乎拿出了自己上課時的端正架勢，從服務員那裡要了一支筆。他將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個人圈在一起，另一邊是包含太宰在內的三個人。
「如果是隨機，這樣的幾率……應該是一比一吧。」
相澤看著名單沉思：「可按照一個受影響、一個不受影響交替下去，在中島敦這裡又不對了。」
一開始是平和島靜雄，接下去是爆豪，然後是相澤——接下去的中島敦仍然是不受影響的。
「那就說明不是那種規律吧。」太宰撐著下巴看相澤糾結，對比起來顯得很是不上心，還有點感到無聊似的，「這又不是數學題，用那種等差數列一樣的東西很難說得通吧。【能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難以界定的，何況這也不是什麼應當處理的當務之急，相澤君你太緊張了——你受到的影響我切實感受到了。」
相澤：「……真是不想被你調侃啊，太宰。」
他眉目一斂：「你確實沒有這種情緒嗎？還只是為了在我這裡占得上風？」
「哈哈哈哈，相澤君你看你。」
太宰忍不住笑了起來，「做出那種猜測的分明是你，到頭來懷疑那份猜測的人同樣是你，這可讓我怎麼辦才好。」
被太宰抓著漏洞懟，相澤的臉色也沒有出現分毫地碎裂：「你可是太宰治。」
他用一種像是感歎、更多是對事實進行陳述的語氣做出了回答。
太宰眉梢一挑，很快就壓下去了：「謝謝相澤君你對我的信任。」
櫻川這會兒已經無聊得想要去和隔壁桌的博美犬玩耍了，見場面陡然出現了不同尋常的寂靜，她忍不住回頭來看看，發現相澤的表情很像是見到了問題學生，而太宰的表情——哦，太宰的表情仿佛他就是那個問題學生。
「相澤老師，我什麼時候開始做您的學生？」
於是，櫻川主動擔任起了包攬話題的任務。
她的說話方式一如既往的奇怪，不是說「我什麼時候開始上課」，而是說「我什麼時候開始做您的學生」，雖然總的來看是一個意思，實際上後一種說法完全將自身對對方的期待毫無保留地表現了出來，話語重心的偏移無形表達了一種喜愛。
「下週一吧，學校收假。」相澤還是態度溫和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只是免不了神色摻雜了幾分憂愁，「到時候你可不要……」
櫻川迅速乖巧地搶答：「我會盡力不去奪取別人的能力的！」
「……不，不是這個。」
相澤閉了閉眼，「……說是這個也沒有什麼問題——我說太宰，你就不能稍微好好教她語言藝術嗎？」
「我嗎？」
太宰真誠地確認道，「你是說讓我去教小見我語言藝術嗎？」
相澤：「…………不，是我錯了。」
相澤：「算了。」
果然吧。
就算不是兩個櫻川或是兩個太宰，本身意義上櫻川見我和太宰治的組合就已經非常之魔鬼，不是正常人所能觸及到了的十八層地獄了。
他自暴自棄地放棄了最後的努力，但又很快振作起來：「沒關係，這些事情你都會慢慢學到的。身為老師我可是很嚴厲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是對櫻川說的。
「嗯嗯。」櫻川忙不迭地點頭，「只要是您，我並不感到擔心。」
「……行吧。」
相澤站起身，很明顯已經無法繼續在[太宰x櫻川]的泥沼漩渦中保持生存，準備就地逃離了。
但在拉開座椅的瞬間，他還是問了最後一句話：
「你不覺得這麼做太招搖了嗎，太宰？」
「不，我正是為了保護她。」
沒有半分遲疑，太宰的臉上亦沒有分毫多餘的表情，他很簡單地陳述著，睫毛像羽翼般懸在剔透的眼眸上方。
「誰在平衡的狀態下擅自對她出手，就是被打的出頭鳥了。」
第32章
櫻川在第二天中午見到了中島敦, 仍然是在覓食的路上。
——要說櫻川見我的行動軌跡何止是好懂，簡直是不需要任何預測, 只要從她居住的地方往有美食的地方一路延伸，絕對就能找到她的人。
中島敦手上拿著一厚摞的資料，要去送什麼的樣子。
「敦敦！」
櫻川見著他, 很歡快地喊了一聲, 伸出手來招呼, 腳下一同小跑著奔過去。
這副場面讓敦不免有些受寵若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張了張嘴, 臉上表情幾度變換, 最後也只能看著櫻川高興地朝他跑過來。
（像偶像劇……或者是漫畫？）
在敦心底浮現了這等想法，櫻川已經抵達了眼前：「敦敦！又見到你啦！」
「是、是的，櫻川小姐。」
不知為何, 敦耳尖有點發紅——櫻川對男女之防似乎仍然是不瞭解，靠得很近，沒有特別重視安全距離, 使用的語氣又是如此的親昵，「自從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快要一周了呢。」
「敦敦感覺變帥了啊。」
櫻川繞著他走了一圈，步伐輕盈, 語調同樣, 「現在是在工作嗎？」
「差不多是這樣。」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多虧了太宰先生和相澤先生的幫助, 有了可以居住和工作的地方。」
「好棒啊，在我還需要找人吃白食的時候，敦敦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人了。」櫻川的話語和表情中滿是讚揚之意，饒是再小的事件經由她的表達都能有近似於榮獲諾貝爾獎的光耀。
「也沒有，只是……櫻川小姐吃過午飯了嗎？」
敦猛然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
櫻川搖頭：「還沒有呢，我在思考吃什麼？」
「我請櫻川小姐吃飯吧。」敦突然說。
櫻川再次搖頭。
敦一愣：「為什麼？」
「敦敦的錢要留著以後再說，我可以去找別人請我吃飯的。」櫻川說。
敦反應了一會兒：「雖然很感激櫻川小姐你對我的關心，但是去找別人請你吃飯的意思是……？」
「我付出勞力，對方請我吃飯。」櫻川分別伸出兩隻手，「這應該還挺公平的吧？——只要對方願意要我的話。」
敦：「？？？」
敦：「等等！你這聽上去很像是要賣了自己啊！！」
櫻川茫然臉：「不可以麼？」
「當然不可以了！」敦大驚失色地反駁著，「如果櫻川小姐隨便地輕賤自己，那太宰先生要怎麼辦啊！」
「太宰……？」
櫻川不明所以，仿佛聽到了一串外星語言似的，「這和太宰先生有什麼關係嗎？」
敦禁不住睜大了眼：「——你和太宰先生不是戀人關係嗎？！」
「不是啊。」
回答他的，是櫻川相當乾脆果決的否認聲音，「我以為你會說中原先生。」
「中、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
「這、這又是誰？」
敦的額際已經開始往下滑冷汗了。
櫻川一臉耿直：「未婚夫。」
她應該沒理解錯。
敦：「誰、誰的未婚夫？？」
櫻川：「我的。」
雖然中原先生是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發出了霸道宣言，不過邏輯上應該是通的。
嗯。
敦：「……？？？？」
他的瞳孔深處像是發生了巨大地震般地開始瘋狂顫抖，大腦都像是被強行剝離那樣的無法思考，而此時此刻唯能重複的也只有一句話：
「那太宰先生該怎麼辦啊？！！」
……
要說背面都市和外界最大的不同，莫過於裡面的居民雖然還是要工作，但看八卦的閒心明顯比外界高了許多——生活中除了能力，還有八卦。
在櫻川和敦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有關「中原中也未婚妻和太宰治有一腿」的傳言已經莫名成為了新一輪的都市談資。
敦還在不遺餘力地試圖告訴櫻川，一個人是不能腳踏兩條船的，搞不好在古時候都是要被拉去浸豬籠的。但櫻川很是奇怪地反駁：「現在又不是古時候。」
於是接下來的爭論又變成：不管是不是古時候，腳踏兩條船這件事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櫻川被敦的腦補影響，愣是沒想起來反駁她自己壓根就沒有腳踏兩條船這件事，最後她實在聽不下去，趁著敦不注意一溜煙就跑了。
跑了好幾條街，就見到了正在執行任務、撥打電話的轟。
「轟君轟君！」
簡易的隔欄週邊，櫻川壓低聲音朝他揮了揮手。
「……啊。」轟正好掛了電話，從嗓間吐出一聲近似於感歎的語調，他朝櫻川走去，「櫻川，有什麼事嗎？」
「你就這麼走過來啦？」
櫻川好奇地往他身後看看，「是在捉壞人嗎？我以為這裡不會有壞人的。」
「任務已經結束，走過來沒問題。可以說是壞人，他觸犯了法律。背面都市並非零犯罪率，終究還是和人員組成有關。」
依次回答了櫻川所提出的所有問題，轟的態度不可謂是不認真，他說完，發現櫻川正眼睛亮亮的、無比專注地望著自己，不禁頓了頓：「怎麼了？」
他的語氣顯而易見地變得溫和，似乎是怕櫻川是因為什麼地方不懂，又或許是被那再澄澈不過的崇拜目光所影響。
「好厲害啊轟君！」
果然，小姑娘輕聲地歡呼起來，眉眼一彎，從嘴角處浮現一點淺淺的梨渦，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平時也鮮少見到，應該是真的特別高興了，「那你現在事情都結束了嗎？」
轟回頭掃了眼，頷首：「嗯，結束了。」
「吃過午飯了嗎？」
櫻川興致高漲地詢問，背脊都忍不住挺直了，「和我一起吃好不好？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的。」
轟看了看時間：「原來已經這個點了。」
他再度望向櫻川，神色雖然沒有變化，但眼神有點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是要勞力換午餐嗎？」
櫻川忙不迭地點頭。
她覺得轟能一下子就懂自己的意思實在是太好了。
「不用那樣。」轟微微地笑了一下，從隔欄內走了出去，「想吃什麼？我請你。」
櫻川怔怔地看著已經走到自己身邊的轟，隨即歡呼起來：
「——萬歲！」
轟不禁彎了彎眼，而後又為此感到奇怪，收起了這幅樣子。
「轟君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櫻川尤為高興地宣佈著，「今天我是轟君一個人的奴僕！」
轟：「……」
他腳步一滯：「櫻川，不能那麼說。」
「嗯？」
「如果你要為了一頓飯……」轟的表情極力想往嚴肅的方向靠攏，奈何視線對上櫻川時不自覺地就 失敗了，最後只能演變成一種無可奈何，「你所屬的是超能開發科吧，資金還沒有撥給你嗎？」
櫻川懵懵地看著他。
「……算了。」
轟自暴自棄地歎氣，「在你能夠自己支配的資金前，找我吃飯就可以了。」
他雖然很想問太宰治的存在，但想想那位老師的不靠譜程度外加隔三差五錢包一同浸泡在水裡的「光榮」事蹟，索性作罷。
「真、真的嗎？！」
櫻川完全被他驚到了，表情都控制不好了，手指下意識抓緊了他的手臂，「我願意做您一生的舔狗！！」
轟：「……不，這個用詞也不好。」
櫻川望著他的表情已經像是快要留下眼淚了：「轟君真是個好男人，能嫁給你一定是最幸福的事！」
轟趕緊反手擒住了她的手臂，深吸一口氣後以最為嚴肅正經的架勢，盯著櫻川的眼眸強調道：「這句話是絕對不能亂說的。」
「轟君說什麼就是什麼！」
櫻川已經完全不會對他所說的話提出任何異議了。
轟：「……」
-
「背面都市只是召集了登錄在冊、願意前往這裡的特殊能力者們。像個性科，即便進入這裡的已經算是稀缺狀態下的大頭，但外界仍然流竄著擁有個性、卻沒有登記、甚至要作惡的存在。由於能力體系的涇渭分明，由同屬個性科的去對付是最佳選擇，有時也會出現特殊的能力配合，意外的會出現好效果。」
因為櫻川一句好奇而認真對問題好好描述的轟，發現在他說完之後，少女只是半趴在桌面上，以一種非常感興趣、又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轟想了好一會兒：「聽懂了嗎？」
櫻川試探地小聲道：「……說沒有的話會被你討厭嗎？」
轟有些失笑：「不會。」
「那我就沒有聽懂。」
櫻川相當誠懇地搖頭，「我只是覺得轟說這些話時候的樣子好帥，聽不懂就聽不懂，但是我想繼續看你。」
「………飲料喝橙汁還是桃子汁？」轟十分僵硬地轉移了話題，好在他面對的是櫻川，當下既不會反駁他、實際上更不會在意這種細節的櫻川。
「桃子汁！」
果然，櫻川直接就被轟的問話帶跑了。
櫻川還在感歎著：「今天能遇到轟君實在是太幸福了。」
轟微微一嗆，糾正道：「是幸運。」
「可是我覺得心臟的地方在放溫泉水一樣，源源不斷，特別高興。」
「……啊、嗯。」
櫻川注意到轟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突兀地蜷縮、握緊了點，她很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轟君的手指比我長好多。」
「嗯？」
轟反手，掌心攤開向上。
他只是單純地做出這個動作，為了櫻川那好奇的探尋視線。
下一秒，櫻川直接握起他的手腕，手掌貼近，右手掌直接與轟的左手貼在一起了。
轟一愣，抬眸望見櫻川還在仔細地調整著兩人手掌根部的貼合度，應該是為了比較得更確切。
櫻川低垂著視線，突然開口說：
「我一直都好想見你，轟君。」
少女漫不經心地低聲喃喃著，並沒有特意用什麼姿態修飾這句不同尋常的話語。
連撥人心弦都能做得如此理所當然。
她揚眉朝他笑了笑。
第33章
櫻川的手指微微往旁邊一錯, 貼合的整只手掌就出現了微妙的岔開——也正是恰好，手指一扣, 就形成了十指交叉的親密式握法。
轟渾身都僵住了。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
櫻川煞有介事地點點腦袋，神色間不乏打量思索，「看電視的時候總覺得這個姿勢有點不方便, 實際上真的握到了……怎麼說呢, 感覺好像還挺特別的。」
她輕鬆地將手指抽了出來, 隨意又輕快地與轟的手掌對擊：「嘿！」
「……」
轟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無聲地吸了口氣。
然後他開口了。
「櫻川。」
櫻川特別乖：「嗯嗯？」
轟抬眸，異色的瞳底分外清澈：「不要隨便握異性的手。」
「轟君也不可以嗎？」
櫻川還是不反駁他, 只是對疑問之處進行發問。
「……」
「不可以嗎？」
因為沒有得到回應而感到有些急切, 櫻川繼續以專注的視線看著轟，搭在桌面的手指握在了一起，看上去有點委屈, 還有點不安。
「……可以……吧。」
轟自己都顯得很是遲疑，到了嘴邊的話突然改了意思，回答完畢後立即就想改口, 可是他隨即見到櫻川展唇一笑，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那就沒事了。」
她變相地遵從了轟的要求。
「滴答。」
「滴答——」
有水聲從心底蔓延，奇怪的潮濕又溫潤、無法簡單用言語描述的觸感，經由心房處開始毫不講道理地往四肢百骸傳遞, 每一個神經末梢都仿佛開始歌唱, 大腦被輕盈地擊中, 初時沒有感覺, 可漸漸就出現了眩暈感。
是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感覺。
一下比一下還要快，前所未有被輕而易舉地信賴、聽從、交付……這都不算什麼。
轟眨了下眼，陽光的角度並不好，從斜上方正好打在他的右眼瞼上，他差點要以為是晃了眼出現錯覺，視野中卻已經被少女的笑容填滿了。
好似四下靜默無聲。
又如百鳥擁抱著花朵高歌。
自相矛盾，交替更迭。
這到底——是什麼？
-
「啊，吃飽了好開心。」
放下餐具，櫻川忍不住闔眼露出了舒服至極的神色，宛如在合適陽光下曬得身心舒暢的貓兒一般，語調中滿是慨歎，「能遇到轟君實在是太好了……」
轟垂下眼，覺得嗓子有點不對勁，分明早就已經吃完了，還是再次拿起水杯，潤了潤喉嚨。
不止是嗓子。
他今天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對勁。
從池袋回來的那天，由於對櫻川有關事項的交代多了些，爆豪忍不住懟過他一句：
「你分明和那家夥同齡，無處安放的父愛可以稍微收收麼？！」
父愛？
可對櫻川的關注也不能用這個詞來代替，轟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自己暫時還沒有做父親的想法。
最初是因為櫻川太依賴他了，像不會走路的孩子，沒辦法放開他的手，無時無刻都想靠近他才能夠安心似的——否則就會不自覺地露出脆弱的求救神情。轟一開始以為那是正義感在作祟，無法對弱小視而不見，所以處處照顧有加。
nb s可是，現在感覺到的好像已經不一樣了。
「轟君，你在發呆呢？」
櫻川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好奇又擔憂地望著他，「……是在為飯錢而發愁嗎？」
「不，養你還是養得起的。」
轟下意識地答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開始咳嗽了起來。
看得櫻川表情更憂愁了，連忙從桌椅上下去，繞到轟的身邊幫他拍背，不忘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不要逞強嘛，下次我們吃便宜一點的。」
「咳咳……不是因為那個，你想吃什麼都可以。」轟耳尖已經開始發紅，他自身是能夠感覺到變化的出現的，因此側過腦袋想避開櫻川窺探的視線，不想這樣的動作更容易暴露了。
「轟君是發燒了嗎？」
櫻川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嚇了一跳，「哇，好燙！」
她當場就要慌亂起來，轟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制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卻仍然沒有轉過視線：「……沒事，不是發燒。」
櫻川：「……哦。」
聽她聲音弱了許多。
像是以為自己做錯事，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轟頓了頓，遲疑地補充道：「你乖一點，坐回去。」
「好。」
櫻川很聽話，即便心裡對轟手指也很燙這件事存有疑慮，也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自己坐回原位，不亂動了。
（真的好乖。）
轟聽見心底有聲音這麼說。
結帳前，櫻川雖然沒有說話，其實還是在擔心，一副隨時都準備逃跑、吃霸王餐算了的架勢看得轟哭笑不得。好在看見轟輕鬆地付款完畢後，櫻川總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讓注意著她動向的轟，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櫻川。」
「嗯？」
櫻川的回應總是如此及時。
「你……」轟猶豫著，覺得耳朵的溫度又有點不妙，「為什麼想要見到我？」
「就是想見你啊。」
跟著轟的腳步一齊往店外走，很奇特的是兩人都沒有提起接下來往哪兒去的事情，櫻川十分順從地跟著轟的腳步往前走，半點不擔心會去什麼地方、是全然的信任。
說完這句，櫻川伸出手指來：「那天醒來之後就沒有見到轟君了，我想見；到了這裡以後還見到榴槤君了，他還是那麼凶凶的，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轟君沒有和他在一起……要是在一起就好了呢，我想見；昨天還見到了相澤老師，聽太宰先生說會是我以後的老師，我就在想會不會以後可以和轟君一起上課，但是那個時候也沒有見到你……我想見。」
她說完，笑眯眯地彎起眼，舉起了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還是那副充滿活力的高興模樣，淺淺的梨渦如同幻覺，若隱若現地浮現在了頰邊：
「幸好今天見到了，轟君。」
吃到了開心的東西，想做的事情也被滿足了，逛了足足三條街道，還見到了氣色不錯的敦敦。
這種感覺，一定就是電視劇裡常說的「幸福」沒錯了吧，雖然她現在做不到那種哭出來的程度，反倒是很想咧開嘴唇笑。
「………」
轟怔怔地看著她。
頃刻間啞然失色，被意想不到的話語瞬間打到了死角，所以有什麼不明白的東西，終於順理成章、如願以償地破土而生。
迅速被澆灌出了雛形的模樣。
櫻川見我不能簡單地當做尋常人對待，不僅是能力，更是那棘手且難以把握、捉摸的性格。轟一直覺得她不過是個不諳世事、對所有事物抱有最高的興趣與好意的純色紙張。
nb s 她表達的意思，不能用正常的思路去理解。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櫻川。」
「在！」
櫻川以更為高漲的氣勢迅速回答了。
「我可以一直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都可以。」轟看著她漂亮的深藍色眼眸，從那裡面看到了一片寶石似的大海，「就算不是該吃飯的時間，你想要食物、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也可以。」
「誒？！什麼都可以？！」
櫻川克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眼睛裡瞬間迸發出了異樣的光彩。
「嗯。」
轟平靜地頷首，「什麼都可以，我會負擔你的任何事情。」
「天呐……」
櫻川表情開始往迷幻的方向飄，甚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是有一件事。」
「嗯嗯？」
轟溫和地看著她，用商量的語氣、循循善誘地陳述著自己的願望：「如果你答應了讓我承擔你的所有事，就不能再讓別人對你這麼做了。」
「……啊。」
這句話讓櫻川立刻從迷幻的區域脫離，而是拖長了音節，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是說……不可以去吃別人的飯了嗎？」
「在我們的關係維持期間，就不可以。」
轟還是用了委婉點的說法，饒是這樣還是感覺已經嚇到她了。
但櫻川什麼都不懂。
她如此輕易地依賴著每一個對她伸出手的人，這可不行。
櫻川神色迷茫，攪了攪手指，為難地正要開口，對街傳來了中島敦的呼喊：
「櫻川小姐！」
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誰的聲音，櫻川當即縮了下肩膀往轟身後藏，試圖這樣就能轉眼讓對方看不到自己。
轟眉心一蹙，暫且將自己被打斷的事拋到腦後，低聲問躲在身後的櫻川：「發生什麼事了？」
「嗯……這個……」
櫻川一副無法描述的樣子，轟看得出來並非是什麼嚴重類型，櫻川本人的抵觸情緒也並不深，更多的是一種……無法面對？
為什麼無法面對？
敦跑到了跟前，神色有些焦急，還有點無奈，這種表現讓轟產生了些許說不清的危機感。
「櫻川小姐，我不會繼續說教些什麼了……你吃過午飯了嗎？」敦忍不住歎氣。
「吃過了……」
櫻川從轟身後探出個腦袋來，兩人視線對接，櫻川濕漉漉的眼睛無聲地發出某種祈求，讓敦想起了在福利院時，曾經見過的新生小兔子。
「吃過就好。」
敦解釋說，「怕櫻川小姐你光顧著逃開不想聽的話，一直餓著肚子就不好了。我知道那樣的感覺，真的不好受……現在知道你已經填飽了肚子，我就可以放心了。」
櫻川：「……」
她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從轟的身後徹底站出來了。
用那種哀愁又可憐的眼神看了敦一會兒，櫻川突然說：
「敦敦我好喜歡你啊。」
敦：「……嗯？哦、哦？」
完全是措手不及到語無倫次了。
轟：「……」
轟閉了閉眼。
心底浮現一聲歎息。
——他就知道。
第34章
看見櫻川臉上那感同身受的表情, 中島敦瞬間反應過來她的真實意思，隨即他笑了笑, 語氣分外安和：
「我也喜歡你，櫻川小姐。」
轟：「……」
櫻川：「萬歲！」
她十分高興地蹦了一下，轉眼加跑助力沖到敦的眼前, 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等我有錢了就請敦敦吃茶泡飯！」
「好的, 我一定等著櫻川小姐。」
櫻川笑得眼睛都彎成一道月牙了。
轟揉了揉眉心, 等櫻川視線轉過來了，他才略顯無奈地說：「手機有了嗎？」
「有。」
「把我的通訊位址存進去，以後你想見我就不用碰運氣了。」
轟走近, 手把手教她怎麼存、怎麼用。
抬眸發覺櫻川的神色有些疑惑與遲疑, 他想了想說：「沒有那種要求了，你還是可以來找我吃飯。」
「轟君！！」
於是櫻川萬分感動地又抱了他一下。
背後的中島敦再次控制不住地開始從額際往下掉著冷汗，嘴唇都開始顫抖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你在哪裡啊！！
……就算不是太宰先生！身為未婚夫的中原中也先生你又在哪裡啊！！
存好了號碼, 轟說：「這樣就可以隨時聯繫到我了。」
他話音方落，手機就響了起來。
接起，備註正是眼前的小姑娘。
櫻川湊過來望瞭望, 發覺自己的名字在螢幕上顯現，舒出一口氣，像是這會兒才終於能放心了似的，眉宇間蘊開鬆懈的愜意：「能撥通就好。」
「……嗯。」
轟看著她, 又說, 「如果沒接到, 一定是有事, 我之後看到了會回復的。」
櫻川彎唇看著他：「如果我沒接到，一定是有事，之後看到了就會回復轟君啦。」
轟失笑，抬手，微不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好，我知道了。」
中島敦已經恨不得原地升天了。
到了動手動腳的戲碼，他再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無動於衷了。
「那、那個——櫻川小姐！接下來有什麼事情要去做嗎？」敦強行加入他們的二人群聊。
轟側首，對著櫻川還算溫和的視線，對上敦時就突然地冷淡下去了。
敦：「……」
這種突如其來的壓力是怎麼回事！
畢竟轟君當初可是請他吃過茶泡飯的恩人，可是現在莫名的似乎連招呼都沒辦法好好打了。
可……也不能對太宰先生視而不見啊！！
人生的選擇題真的好難啊啊！！
「接下來？」櫻川下意識地仰起腦袋看了轟一眼，搖了搖頭，「沒有吧。」
她出門是為了把昨天沒逛完的街逛完，順便找點吃的，晚上再去找太宰先生一起去玩。
下午好像就完全沒事了。
「那……」頂著對於轟的愧疚之心以及來自對方眼神的無限壓力，敦還是鼓足勇氣開口了，「櫻川小姐要不要去我工作的地方看一看？」
「可以嗎？！」
櫻川不知為何突然來了興趣，眨眼間就容光煥發了，「我想去看！」
「那就……」
敦遲疑著，視線若有所指地看向轟。
轟的表情徹底地平靜下去，外人眼中一貫的冷淡，沒有多餘的情緒表露。
櫻川正好拉了拉轟的手指：「轟君，那我去了？」
「……去吧。」
不然還能怎麼樣。
得到了允許，櫻川歡呼一聲，湊過去迫不及待地要敦帶她去看 工作地點，甚至比敦這個本身提出來的人還要顯得急切。
敦一時間百感交集：櫻川小姐，某種意義上還真是好騙啊……
-
中島敦工作的地方名為「武裝偵探社」，顧名思義是專門替人解決某些警方涉及不到的灰色|區域，以及部分棘手的案子，同樣的，是擁有合法武裝開業許可的正規公司。
「太厲害了！」
櫻川聽得止不住感歎，眼睛裡不住地往外迸出星星，「像是動漫裡那種拿著武器去解決事件的聰明偵探嗎？！」
「嗯……差不多吧。」
敦猶豫著，找不到反駁的話，只是說，「雖然我也才來沒多久，但我們偵探社的王牌——櫻川小姐你待會兒就會見到了——那位亂步先生，他真的非常聰明。」
櫻川連連點頭，明顯被成功帶往另一個幻想的國度了：「我覺得敦敦你已經過著生活在漫畫裡的人生了，簡直——太棒了！」
「謝謝櫻川小姐你這麼捧我的場……」敦不好意思地笑著撓了撓腦袋，片刻間又自己憂愁起來，「可是櫻川小姐，漫畫和電視劇的一些東西，你是不能全都學的。」
「嗯？」
「比如說……擁抱啊，喜、喜歡啊。」敦不自覺地臉紅了，「這都不是能隨便做出來的。」
櫻川皺著眉，有點不高興：「可我真的喜歡敦敦啊。」
「……嗯、誒、嗯。」
敦結結巴巴地回應著，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太宰先生！相澤先生！救救櫻川小姐吧！！
——……要麼她就會被拐走了啊！！
推開偵探社的大門，穿堂而過的風最先襲來，正對著外街道的窗口沒有關上，反倒是一反常態的大開著，風聲帶起紙張劃拉的不規則響聲，刹那間有如獨特的風鈴歡快地唱起了歌。
「亂步先生，只有你一個人在嗎？」
敦禮貌的問話聲響起，一時半會兒卻沒有人進行回復，話語中被提起的「亂步先生」正是此刻將腿搭在桌上、整個人往後靠在旋轉椅背中的青年男人。
眼睛眯起，嘴巴糾結地抿起，更為傾向右邊，頭髮參差不齊，明顯是不精於打理。
此刻視線正一錯不錯地盯著櫻川。
櫻川同樣在回應他的視線。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了大概數十秒，敦都有點受不了這氣氛，江戶川亂步才蹙著眉「咦？」了一聲，算作是此行發出的第一道聲音。
隨後亂步就收回視線，繼續用一種鹹魚癱的玩鬧姿勢，縮在椅子中一邊吃著薯片，一邊隨手擺弄桌上的積木了。
「亂步先生？」
敦試探地又喊了一句。
「——哦！敦你回來啦！我讓你帶的糖果你買回來了嗎？」
「亂步先生你難道現在才注意到我嗎？！！」
敦當場沒忍住吐槽之魂，崩潰大喊。
亂步眯著眼睛皺了皺鼻子：「敦你吵到我了，我剛剛想到了絕妙點子被你吵得從腦子裡飛出去了，你趕緊拿糖果賠我！」
敦：「…………對不起。」
他乖乖地把糖果奉送上去，一轉眼驚悚地發現身邊的櫻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蹭到亂步身邊去了，正滿眼期待地看著他那一堆零食。
亂步再次和櫻川進行了大眼對小眼的活動。
「咦？」
亂步再次發出了如此帶著疑惑與探尋意味的單音節。
敦：「……」
我是不是中了什麼時空回溯的個性？
這場面不是剛剛才演過一遍了嗎？
「剛剛才吵什麼……哦，敦你回來了。——這位是？」
與謝野晶子拉開一側的門走出來，短短數秒內就跳躍了三個話題，但本人的神情卻相當坦然，甚至看著敦禁不住露出一下子沒辦法接住的慌亂神情，還會像 看到了傻兒子似的，展現出好笑神情。
「這位是我的朋友，櫻川見我小姐。」
敦介紹道，「今天正好有機會，就帶她來看看我工作的地方了。」
「櫻川見我？」
與謝野挑了挑眉毛，眼神變了變，語氣還是如常地繼續調侃，「敦你不賴嘛，我還以為你會是那種完全不懂的純情小男生，現在看來——這不是很有一套麼？」
「不不不是的！與謝野小姐您誤會了，我真的只是帶她來看看的！」敦流著冷汗解釋，覺得自己的衣服一定是在多重危機下成功濕透了，他現在差不多都感覺到來自後背的涼意了！
「好好，我就不多摻和你們年輕人的事了。」
與謝野朝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手取了個杯子就走了。
自顧自轉著椅子的亂步完全沒有搭話的想法，正研究那堆案例研究得十分開心，一邊還往嘴裡拋著不同顏色的糖果。
「……」
敦覺得場面徹底尷尬了。
好歹是他非要拉人來看的，結果展現出來的武裝偵探社的企業文化不知為何就有些自生自滅的意思了……敦注意到櫻川的視線一直注意著亂步拋糖果的動作，福至心靈，趕緊去找了點零食出來堆到櫻川的面前。
「櫻川小姐，不知道有沒有你喜歡的……」
敦的話還沒說完，櫻川就拿出了自助精神，從零食中挑了自己喜歡的，開始吃了起來。
絕對不是錯覺——
這一刻，敦仿佛看到了兩個亂步先生。
一個吃糖果吃得滿意。
一個吃零食吃出了幸福的新高度。
敦大腦一激靈，當即甩了甩腦袋，想將這種可怕的幻覺打消，再睜眼就接到了來自亂步的死亡射線。
「敦。」
「啊？？」
敦莫名開始緊張了。
亂步眼神冷靜、沒有表情地說：「那是我的零食。」
「什……嗯？？」敦迅速轉過腦袋看了看櫻川眼前的那堆零食，又睜大眼睛在室內逡巡了一周，辯解道，「可、可我是在國木田先生那裡發現的……這……」
「社長擅自拿過去的，因為是社長拿過去的，所以我才沒有主動去拿回來。」亂步語氣毫無起伏地陳述著，鎖定這邊的視線一動不動，「可是，那是我的。」
敦：「…………」
完了！！
新入職的工作就要因為觸怒前輩而被開除了嗎？
亂步將視線移向已經停下動作，茫然且小心地觀察著局勢的櫻川，撇了撇嘴，嘟囔道：「不管，賠給我。」
「賠！一定賠！」
敦連忙補救。
「敦你答應的東西太多了，況且等到這個月的工資下來，屍體都要腐爛了。」像是不聽勸的小孩子，亂步卻精准地指出了問題所在，一針見血地標中了重心，皺著眉看著櫻川，「就由你來賠吧。」
——就是所用的比喻實在是奇異不已。
「……亂步先生！」
敦慌亂地湊過去，試圖挽救，「櫻川小姐她現在身無分文，即便我……我也會想辦法給您買回來的！但是櫻川小姐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亂步糾結地擰著眉，仿佛看到了什麼巨大的難以理解的事件。
「港黑的中原中也說過要娶她的吧，怎麼會沒錢？」
亂步若無其事地開始爆料，表情彰顯著他此刻心情的低檔，那好似被不公對待而產生的委屈的語氣間，還夾雜著對於自己陳述事件感到理所當然眾人就應該熟知的不耐煩。
敦：「？？？」
什、什麼？！！
真的嗎？！？而且還是對方說要娶的？？
太宰先生你再不來你的女朋友就真的沒有了！！！
第35章
「等等, 『港黑』是指……」敦猛然反應過來。
「港口黑手黨啦！」
「……」
敦遲疑的發問被不耐煩的亂步毫不猶豫地肯定結論，在這瞬間敦的表情便開始往虛化的方向一發不可收拾地崩毀, 而大腦的神經中樞卻像是被病毒入侵——港港港港口黑手黨！！
那個位於橫濱的最大黑惡勢力，那個身處黑夜中的狼牙利爪，櫻川小姐在他們面前正猶如被大灰狼逮捕的小白兔, 毫無還擊之力, 且半分沒有逃脫的可能！
敦只覺得眼前一黑, 差點要當場暈厥過去了。
「——櫻川小姐！我就知道你會被騙啊！！」
他再也無法忍耐，以排山倒海的架勢、聲嘶力竭地喊出了內心悲痛至極的哀嚎。
櫻川：「？？？」
櫻川：「我聽得懂，敦敦, 你在嫌棄我笨。」
什麼叫「就知道會被騙」啊！
過分！！
「櫻川小姐為什麼會和港口黑手黨搭上啊？太宰先生知道這件事嗎？他難不成會同意嗎？？」
敦焦急不已地尋求著答案, 內心已經在盤算著要不要當即就給太宰先生撥個電話過去，即便目前還計較不清到底是哪方出了問題，但是如果太宰先生在的話就一定沒問題了！
櫻川頗為委屈回答：「就是太宰先生帶我去見的中原先生啊。「
敦：「………哦。」
原來是太宰先生自己出了問題。
好吧。
——好個屁！！
……太宰先生你最好是有正當理由的。
不然這一點也不ok啊！！
-
「所以, 敦君對我的行為發出了強烈譴責啊？」
面對趴在眼前、對著自己做出一天行程彙報——更像是將自己的生活和經歷毫不保留分享出來的櫻川，太宰若有所思地說出了這句話。
「小見我沒有替我解釋一下嗎？」
太宰用有點黏糊的聲音詢問著。
「解釋？」櫻川不解地反問，「我把事實都說完了, 還要說什麼？而且……有什麼需要解釋的事情嗎？」
「……嗯。」
太宰好似突然噎了一下，有點詞窮了，「好像也是。」
櫻川深以為然地點頭，一副「你看吧」的樣子, 仔細瞧還有點得意。
太宰：「……」
他換了個話題：「你對中也的感覺怎麼樣？」
方才敘述了那麼一長段, 櫻川卻半點沒有提到自己對於中也的觀感, 甚至於對未婚妻這件事的抵觸神色都沒有表露分毫——她分明是那麼不會隱藏情緒的人。
「中原先生很好啊。」櫻川的回答沒有半分遲疑, 她很堅決地說完，還望著太宰，眼神純淨地補充了一句，「要是他也能像我一樣喜歡太宰先生，就最完美了。」
「噢~」
太宰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微微拉長了音節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像是單純地隨著沉吟的思考節奏做出的不自覺行為。
此刻兩人正位於一家咖啡館內，櫻川在夜間的行程安排是見到太宰，這次太宰的手機沒有報廢，所以尋找也輕鬆了很多。
所以她心情不錯。
「小見我，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太宰突然說，一併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筆，隨便翻過桌上的小卡片，推到了櫻川的眼前。
「嗯？什麼遊戲？」
「從第一位開始，順著去寫內心重要人物的排序吧。」太宰的語氣仿佛真的只是在開玩笑，輕佻虛浮，帶著一貫的不真實感，「要全名哦，不過只能有卡片這一面的容納度。」
「……這個……」
櫻川手指懸在卡片上方點了點，表情有點呆，「感覺寫不下去多少人啊……」
太宰沒有防備一聲笑了出來：「不然你要寫多少？」
櫻川很認真地抬眸看著他：「很多。」
「……」
行吧。
對太宰的所有行為和要求都不會有異議，這次也是同樣，櫻川拿筆帽戳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乖乖地開始動筆了。
寫下的第一位就是【太宰治】。
太宰很是捧場地「哇哦」了聲，用以表示自己的驚歎和意想不到。
櫻川在第二位停住了。
她看上去應該是想好了才動筆的，此刻的停滯顯得不大尋常。
太宰注意到她手指微微地點了點，似乎在算該空多少——她把第二位留出來了，以前面的【太宰治】三個字作為參考，這應該是個四個字的名字。
接下去是第三位。
櫻川又卡住了。
「太宰先生。」
她可憐兮兮地喊。
「嗯？」
「我可以並列嗎？」
「可以哦。」
櫻川把轟焦凍和中島敦一起並列第三位了。
太宰饒有興致地問：「不過為什麼要並列？」
「我很喜歡敦敦。」
櫻川的語氣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她還又強調了一遍：「特別喜歡。」
「因為他讓你感同身受？」
「差不多。」櫻川姿態誠摯，說起中島敦時不自覺地翹了嘴角，「我覺得敦敦特別好。」
「……小見我覺得誰都特別好。」
櫻川選擇性忽略了這句話。
太宰也沒有繼續追問，指了指轟焦凍的名字：「那轟君又是因為什麼？」
「很多。」
櫻川用右手食指蹭了蹭筆桿，「最重要的是，轟君說可以養我。」
太宰一頓：「今天說的？」
「嗯！」
「我怎麼沒聽你提到過。」
她從見面起，就開始在講今日一遊的諸多事件了。
「唔……」
櫻川一下被問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敘述時為什麼跳過了這件事，現在也還是說不清，只好支吾著搖了搖頭。
太宰也不為難她，只是問：「轟君的原話是怎麼說的？」
櫻川便照實將事情完整地說了一遍。
太宰：「小見我記憶力挺好的。」
聽得出來十分還原，並且講述的過程中沒有出現需要繼續思考的斷層。
「誒？謝謝！」
被誇了的櫻川控制不住地笑起來，被引入話題時的茫然眨眼就消散無蹤了。
於是她也沒有注意到，太宰問完這件事後，實際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不像是他詢問時的那般。
櫻 川繼續往下寫。
第四位是【一方通行】。
「啊……」
太宰看著這一列的排序，終於察覺到了什麼，「小見我該不會是按照見面的次序倒退回去的吧？」
這很像是先把眼前的親近寫了再說的感覺啊。
「才不是呢！」櫻川理直氣壯地反駁，迅速在第五位寫下了【相澤消太】，「如果是按照見面的次序，照理來說相澤老師應該在一方前面的。」
太宰敏捷地反問：「所以為什麼相澤君在後面？」
「因為一方請我吃霜淇淋了！」
「……」
fe。
卡片實在太小，寫到這裡就寫不下去了。
櫻川想了想，在背面畫了個榴槤。
雖然畫工不咋地，好在「榴槤」這項事物的特徵還是很飽滿的，以便太宰一眼就看出來。
「這是指的爆豪君嗎？」
櫻川點點腦袋，一本正經地解說著：「雖然榴槤君很凶，但是上條君說過他好像是在在意我，那麼我也要在意他。」
「……這個我可沒有教過你。」
太宰為難地掐了掐下巴，生平第一次，遇見了比自己邏輯還能翻騰的物件，「為什麼別人在意你，你就要在意回去？」
「因為好像不被回應挺慘的。」
櫻川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是感覺不到榴槤君在意我，他凶凶的我也不喜歡，但是他好像也是個好人。」
「……嗯。」太宰手指一頓，點了點頭，「果然在小見我眼裡，全天下都是好人。」
暫且就讓她這樣吧。
畢竟櫻川的自我邏輯體系還是相當堅固的，強行摧毀不是首選。
櫻川寫完了，自己舉著卡片看了看，視線移到第二位元的空缺上時，體現出幾分憂愁。
太宰放低的聲調傳來：「那個位置，是想寫臨也君的嗎？」
「……他都不要我了，我才不寫他。」
「可是，確實是留給他的吧。」
太宰眼睛輕輕一眨，過於敏銳的洞察盛在瞳孔的最表面，掩蓋了餘下的一切，只有那聲音清晰地傳達至耳膜。
櫻川低下腦袋，突然伸手將卡片一彈，抵到桌子的另一端去了，她本人則低低地哼了一聲。
很是傲嬌地想表示自己不在乎。
良久沒有聲音。
久到櫻川的眼皮子已經開始打架了。
「這個打賭，到底算是贏了，還是輸了呢……」
那聲音太輕了。
像是薄紗從耳邊輕盈而迅速地掠了過去。
櫻川覺得，或許是夢到了什麼。
……
「中也君，做的不錯啊。」
接過得力部下中原中也遞過來的行動報告，森鷗外一面露出滿意的神情，一面將視線投向站姿挺拔的青年。
「最近我聽說了一件事，雖然我們港黑一向不對下屬的私人生活進行乾澀，但由於另一當事人的特殊性，我還是要向中也君你確認一下的。」
中也下意識蹙了蹙眉，沒拿准對方是想說什麼：「請首領明示。」
「那位跨能力者——太宰君帶過來的小姑娘，據說是你的未婚妻？」森鷗外雙手手肘撐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在下頜處，「是真的嗎？」
中也：「……？？？」
第36章
「我以為會看到中也的名字, 想不到小見我沒寫呢~」
太宰故意用調侃的語氣道出這件事實，雖然沒有特別表明的必要，但他就是幼稚心起, 想要單獨拎出來說一說。
「啊！我忘了。」
櫻川短促地驚呼一聲，茫茫然地看著那張被自己一手指彈到著眼去了的卡片，似乎想要拿回來做點補救，很快她意識到卡片反正是已經寫不下了。
「那我把中原先生寫在專屬未婚夫的卡片上好了。」
櫻川說完, 心安理得地松了口氣。
好像再沒有比這個更完美的答案, 並且找到理由的自己整個人都好了。
太宰：「……」
太宰：「小見我, 未婚夫是開玩笑的哦。」
「當然了。」
比太宰這句稍顯直白的提醒更加直接，櫻川震驚地抬眸看著太宰, 完全無法理解像太宰先生如此聰明睿智的人怎麼會提出如此不對勁的問題似的，「連我都不會當真的事啊。」
就算是邏輯上說得通可中原先生那時候不是中了病毒……不, 是能力奪取的影響嗎？
婚約如果沒有真摯的感情和兩方人員心甘情願的確認, 一定會出現悲劇或者半途就被搶走未婚夫妻的——電視劇誠不欺我。
太宰：「……」
太宰再次陷入了沉默。
櫻川這時伸手指了指卡片, 帶著點隱秘的好奇、仿佛馬上就要知道什麼大秘密似的湊近了太宰, 小聲詢問道：「太宰先生, 這個遊戲是有什麼作用的嗎？」
「毫無作用。」
比之先前的情緒可以說是急轉直下，太宰回復的乾脆果決程度遠超平時的正常值, 應當是慷慨激昂狀態下用來做搞笑役的, 可他的臉上又看不到半分那種時刻的義正言辭, 「小見我的親密度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櫻川：「？？？」
櫻川：「這？？太宰先生你不要仗著自己是我心裡的第一位就嘲諷我！我聽得出來！小心我讓別人上位啊！」
少女氣憤不已地做出威脅, 就近原則選取了目前腦袋裡最近的事項加以威脅——免得太宰先生又嘲笑她的威脅不僅毫無力度、而且還讓人爆笑。
太宰卻攤了攤手：「你看, 隨隨便便就能讓別人上位, 這樣的親密度難道不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嗎？」
「…………」
櫻川被他犀利的言辭噎了個結結實實。
她瞪著太宰好一會兒，忍不住就紅了眼眶，明明聽過更直白的話，可是好像都沒有這句簡單的否認來得讓她難過，開口的聲調中都混了點酸澀的鼻音：「可是，每天想見的人，只有太宰先生這個混蛋啊……」
說完她就生氣地站起來跑走了，速度特別快的緣故，太宰的聲音甚至都沒能傳達到。
「氣死了！！」
「太宰先生和臨也一樣混蛋！」
「都是混蛋！！」
生平第一次，櫻川見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如此強烈的憤怒之意，被懷疑的場合並非是第一次出現，但她並不能準確地接到，可這次是直接攤開在她眼前的直白質疑。
其他人也就算了，那可是第一位的太宰先生啊！
過分！！
明天不要去見他了！！
櫻川氣得不行，去踹路邊的石凳，還踹得自己腳疼，嗚咽著蹲下去抱著膝蓋，哈著氣想摸摸疼痛的腳尖，又覺得反正隔著鞋子——鞋子怎麼不防痛啊！
「嗚……」
櫻川抹了抹眼睛，濕潤的觸感從眼眶蔓延到手背，她縮在花壇邊的陰影裡，可憐得像個遺棄兒。
一方通行：「……」
見了鬼了。
怎麼走哪兒都能遇到這傢伙。
……而且她為什麼又在哭？！！
僅憑上次的那件事，一方就覺得自己應該頭也不回地走開——不去對這個拿人當飯票的傢伙進行嘲諷就已經是最大的善意了，但莫名其妙的，腳步卻無法朝遠離的方向離開。
強行邁了兩步，腳下好像踩得不是鞋子而是什麼刀尖，一方通行覺得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了，回頭看了一眼，少女瘦弱的身影只需一瞬便讓他覺得有如火燒，立時灼傷了眼。
（是不是哭傻了？）
（怎麼又哭得沒聲音？）
（餓哭的還是被欺負哭的？）
腦海中瞬間如走馬燈一樣劃過無數想法，幾乎全都是關於眼前景象的疑問。
——為了給自己答疑解惑，他才去問的。
一方這麼想，點了點腦袋，採取了「自我肯定**」＋「自我催眠**」，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藉口……正確的理由。
「喂。」
走到跟前，一方等了會兒，發現櫻川還是小小的一團沒什麼動靜，這才勉勉強強地開口出聲。
「……？」
櫻川遲疑了兩秒，才從臂彎間抬起腦袋，幅度不高，剛剛夠露出一雙微紅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被眼淚浸濕，有好幾根都黏在一起，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一方原本想好的理由和完美維護自己顏面的話語頓時在識海中四散著碎裂，他皺了皺眉：「誰把你怎麼了？」
「……」
櫻川扁了扁嘴，沒說話。
「不能說？」一方有點不耐，卻沒走，「那你一個人哭又能怎麼樣？」
「……」
櫻川還是不說話。
一方徹底火了：「說話啊你！」
「……腳麻了。」
櫻川嗚咽著小聲回答，聽上去哭腔重得很，像是馬上又要哭出來了，「站不起來了，一方。」
一方：「……」
他伸手把人拉起來了。
櫻川腳麻得厲害，都站不穩，看著就要往一方的身上倒，一方早有先見之明地開了反射。
還得精細把控著反射的力道，免得這傢伙又要哭。
「……一方你怎麼在這裡？」
甩了甩腳，櫻川總算是緩過神來，一邊左右看看，一邊詢問著一方。
一方看她視線落下的位置就不對：「別看了，這次沒買吃的。」
應該說是還沒來得及買。
「……哦。」
櫻川還失望得挺明顯。
剛剛和太宰先生在咖啡館，本來約好之後一起去吃咖喱飯的，但是她先跑出來了。
失望的意味如此明顯，一方想起她那直白的眼神，一時間氣到極點，居然覺得有些想笑了。
一方；「又是出來找飯票的？」
可是開口的時候，發覺不快的情緒原來還是沒有散盡。
一方覺得揪著這事不放的自己很煩，更煩櫻川見我總能隨隨便便就理直氣 壯地出現在他眼前。
「才沒有呢，我是生氣才跑出來的……」櫻川興致不高，和以往見面時有很大差別，唇線抿成平直的一條線，分明往常都習慣性地翹起，或是因為不斷的說話而開開合合，帶出一串清越的笑聲，蹦蹦跳跳得壓根沒有煩惱。
於是一方沒有順著問下去。
也沒有繼續放任自己原本的負面情緒。
「那你到底吃不吃飯？」
「……嗯？」櫻川愣了一下，「可以吃嗎？」
上次一方不是還挺生氣的嗎？
一方扯了下嘴角，率先轉過身：「愛吃不吃。」
-
一刻鐘後，兩人坐在了一家餐廳裡。
櫻川：「……這情形好像有點眼熟？」
一方面不改色：「再多話待會兒自己付錢。」
櫻川連忙給自己灌了口水。
動作太急，一方看得很奇怪：「你做什麼？」
「……我多喝點水，比較容易飽。」
櫻川很有先見之明的自信說道，「萬一吃到中途我惹你生氣了，就不用擔心沒吃飽了。」
可以放心地跑出去了！
一方：「……嘖。」
他擰著眉毛，眼眸同樣是凝起的，就那麼看著說這話的櫻川見我，本來應該罵她一句「蠢死了」，或者斥責她居然還抱有惹人生氣的這種想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少女渾然未覺地說著自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再正常不過的話，一方通行卻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陌生的心酸。
很噁心。
不該被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觸動，他做過的事和這種事對比起來簡直是個笑話，身為惡人也會對別人的苦難感到心酸，簡直是再噁心不過了。
「……不趕你走。」
「誒？」
櫻川錯愕地望過去，只能看到一方的側臉，他側過腦袋去對著窗外，半邊臉被籠罩在時而於街道中穿行的車輛而顯出不規則的光線中。
「也不讓你付錢。」
一方繼續說。
「……就算不小心惹我生氣也暫且原諒你。」
「……」
櫻川沉默又小心地打量他，懷疑一方通行是不是被人調包了——或者也是和中原先生那樣出現了中病毒的反應？
但一方下一秒又嫌棄地皺眉，眉心處聚攏出一條淺淺的紋路：「看什麼看？」
櫻川：「沒……」
果然。
還是印象中正常狀態的一方。
不可否認，櫻川還是明白一方方才的承諾到底為何意。
所以她也相應地做出了自己方式的感情表達——
「我要把一方放到第三位去！」
櫻川語調輕盈地、歡快地這麼說。
一方這會兒已經轉過視線，瞥見她的神色，眉心一松：「這不是能笑麼。」
哭起來多難看。
櫻川便露出了一個更大的笑容：「嘿嘿~」
一方險險意識到：「什麼第三位？」
「嗯？」
櫻川原本直接就要說出口了，想起太宰的表現，頓時又蔫了，「……沒什麼。」
第37章
看櫻川轉眼又陷入了消沉, 一方不知道剛才的對話中到底哪裡戳到她不開心的點了——她總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突然變得不高興，好像連生機活力都一齊失去了。
「……」
一方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掏出自己的錢包直接扔了過去。
「？」
櫻川一愣，看清被扔過來的是什麼東西，更驚了，「嗯？？」
一方蹙眉, 也不說話。
櫻川尷尬地僵硬在那裡, 終於試探地伸手去碰了碰那個錢包, 視線卻一直黏在一方臉上，打量著他的表情：「給我的嗎？」
「不然呢？」
「……包、包養嗎？」
櫻川甚至驚到出現了結巴的狀況。
「哈？！什、什麼鬼啊！！」
連帶著一方, 在這樣的氣氛下都跟著開始犯結巴了，慌不擇路地反駁著, 卻連這個字眼都沒辦法大聲喊出來, 於是只能將所有情緒積壓在嗓子眼, 伴隨著從窄道中掙脫而出的聲音, 形成了怪異的調子, 「——而且你為什麼不抗拒啊！」
抗拒的表情呢？！
隨便露出一點也好啊！
這可是包養啊！！
——……不對這也不是包養！是她以為的包養！！
都這麼誤解了總該抗拒的啊！
「誒？抗拒之類的……」櫻川認真思索了一番，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我還挺願意的……畢竟是一方嘛, 又不會讓我做很奇怪的事情。」
一方：「你？？？」
一方：「你就算是在相信我……很、很奇怪的事情？？——你這不是知道這個詞語其實不怎麼好嗎？！」
「可是就結果和報酬來論……」櫻川遲疑、卻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其實很劃得來啊？」
一方：「……」
你他媽倒是條理還怪清晰的。
事到如今, 一方也只能說是數分鐘前不知道為什麼亂扔錢包的那個自己在犯蠢了——會指望櫻川見我好好地get到他意思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還不如期待聾啞人會突然歌唱好了。
看著一方有把錢包拿回去的意圖, 櫻川頓時失望地拖長尾音「誒」了一聲：「什麼嘛，耍我玩的。」
一方眉心打出來的死結活像個九連環，何止是纏繞不絕，簡直是生生不息。
「你很缺錢？」
一方拿出手機，隨手按了幾下，不知道在做什麼，一邊將視線短暫地從螢幕上移開，落在櫻川的臉上。比起剛才，櫻川眼角的緋紅顏色已經消退了許多，又是那副熟悉的隨時都能笑起來的模樣了。
於是一方的語氣不自覺地輕快了點：「最近理事會那邊在和國外的什麼東西合作，資金似乎出了點問題。如果到時候周轉不靈，可能預定時間你都沒辦法收到該得到的資金。」
櫻川見我身份特殊，且暫時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按照規定是可以得到補助，但補助這種東西永遠是等著別人發給你，沒有實在握在手中的那麼安心。
「啊……」
一方漠然地看著手機螢幕，語氣隨意地道，「十五萬夠嗎？——給你太多你會亂花吧？」
櫻川：「！！！！！」
「別光是傻待著，說話。」
一方動了動眉梢，稍稍移開視線，就對上了櫻川那仿佛是想要……當場以身相許的眼神？？？
「喂？！你那什麼表情！太可怕了吧你！」
櫻川切實地咽了口口水，深呼吸了兩個來回，才能從一陣被星星砸中的眩暈中回過神來：「一方——一方通行。」
一方：「……幹嘛？」
櫻川誠懇地望著他，無比真摯地發問：「你是天使嗎？」
「…………」
一方通行賞了櫻川一個額栗。
「好痛！」
「誰讓你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啊。」
「可是——一方是第一個這麼對我的人……」櫻川捂著額頭，齜牙咧嘴地為自己辯解著，但由於先前一方的舉動帶來了莫大的好心情，她此刻心情指數爆表，倒是並不會感到由些微疼痛帶來的委屈，「我都有好好考慮過，不敢說想要嫁給你了……沒想到還是被打了。」
「……」
「你真那麼說就不止是被打了。」
「好過分！」
「看來太宰治真的沒有好好教過你啊！」一方用更大氣勢吼了回去，決心在這次事件中絕不落於下風。
他占理的啊！
怎麼能輸！
提到太宰，櫻川十分生氣地拍了下桌子：「關你什麼事啊！！」
「我那不是——」
「你都已經打我了！太宰先生都沒有打過我！就連臨也都沒有打過我！！」
「…………對不起。」
是這樣麼？
他太暴力了？
「哼。」
櫻川從鼻腔中發出一聲不高興的哼聲。
櫻川見我vs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再次完敗。
五秒後。
「等等臨也又是什麼？？」
「是人啊。」櫻川表情奇怪地看他。
一方：「……我當然知道是人。」
他嘖了一聲，越想越不對：「我說，你該不會是太宰治或者是那個什麼臨也派出來在外面騙錢回去養家的吧？」
「什麼？」櫻川完全不明白話題為什麼是這麼發展的，反問道，「我能騙到什麼錢啊？」
一方下意識地說：「我的啊。」
櫻川：「……」
一方：「……」
櫻川：「……咦？」
好像哪裡不對？
兩人四目相對著沉默，一方最終收回了手機，一併收回那些莫名其妙氾濫的好心——估計是壞事做多了，還沒徹底死掉的良心想做點什麼讓夜晚能睡得更好吧。
一方通行在心底用著比現在情形更加混亂的理由安慰著自己，實際上大腦的思考功能已經不能正常的運轉，對此早已失去了辨識度。
櫻川是在後半段、她和一方兩個人都不怎麼交談的時候，才堪堪反應過來一方通行這一系列甩錢包、要給錢的大方舉動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真心。
刨去表面那層打鬧的玩笑，一方好像是……認真地想要救濟她來著？
「一方。一方？」
「……幹嘛？」
不知道為什麼不會好好叫他的名字，反倒要用好似隱藏著什麼秘密的模樣、壓低了聲調來喊他。
一方都忍不住往下壓了壓上半身的高度，以便聽清櫻川即將要說的話。
櫻川卻只是那麼睜著浸滿喜悅的深藍色眼眸望著他，嘴唇彎彎地翹著，從眉宇間挑落出高漲的情緒，又從眼底散出碎光般的字句，星星點點的，將內裡的一整個宇宙，無聲地旋轉而出。
「你比一桌子的食物都好。」
一方有些失神，大腦的應激機制好歹讓他眨了瞎眼，做出了不怎麼及時的回應：「……什麼意思？」
「比我知道的所有臺詞都美妙，比能觀測看到的所有行星都閃耀，比夢想中的煙火大會更燦爛……」
櫻川望著他，禁不住想要繼續展開笑容，可是 又想克制住，於是露出點潔白的貝齒咬住下唇，極力地忍耐著，那些不像詩句、卻比任何精心雕琢過的詩文更迤邐的話語在她的輕聲細語中漸漸消失。
然後，沉澱在了一方通行的眼底。
「謝謝你想要對我好。」
「一方，我也會對你好的。」
「…………」
一方猛然大幅度向後仰，緊急想要避開什麼不能觸碰的東西似的，整個人都仿佛被瞬間灼傷了。
櫻川有點被他的舉動嚇到，更多的是好奇：一方怎麼了？
「……你太笨了。」
結果，一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櫻川臉色一垮，撇了撇嘴：「喂。」
就算她沒有說出什麼很棒的東西，但好歹是真心說出來的。
……嫌棄她笨算怎麼回事！
「東西都沒有交到你手上，不過是嘴巴上說了一些漂亮話，你隨隨便便就相信了，連對方的把柄都抓不住，沒有任何可以確定的依靠，還露出那種相信的樣子……」一方臉上浮現了幾分厭棄的神情，但很難說那到底是針對誰才展露出來的，語氣又急又沉，狀態有些奇怪，「萬一哪天你全部付出了，結果對方根本就是騙你的，你說你是不是笨死了。」
櫻川安靜地看著他，等感覺一方情緒好點了，才說：「一方你對所有人都給錢嗎？」
「……我又不是傻逼。」
「所以我也不是對所有人都相信的啊。」
「……」
完了。
完了完了。
這傢伙——這傢伙她簡直——
一方狠狠地咬了下後槽牙，由於面部表情並未控制好，在分明想要跟隨條件反射而做出喜悅的表情，卻硬生生被他克制地想要做出難受來對抗，於是整張臉的最終成品略顯掙扎扭曲，一瞬間讓櫻川都有點不忍直視了。
櫻川忙不迭地出言指導：
「冷靜，呼氣，吸氣，放輕鬆——很好，再來一次。」
一方：「……這是在生孩子吧？」
「噗哈哈哈哈哈！」
櫻川立刻就被戳中笑點，不能好了。
一方：「……有那麼好笑麼？」
他蹙著眉，像什麼極端潔癖分子見到了尤為雜亂的屋子，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
但最後，一方還是忍住了吐槽的念頭，任由她去了。
好不容易笑夠了，櫻川一邊舒著氣，一邊道：「那個……一方？」
一方冷漠高傲臉：「什麼？」
櫻川又用那種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要給我錢，讓我來找你吃飯好不好？」
「……」
「我、我不是會說話嘛。」
一方的沉默讓櫻川覺得自己可能是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夠，於是開始了獨特的自我推銷（？），「你一個人吃飯多無聊啊，我陪著你說話多好？」
「哈？誰會……」
「你肯定不會像那些渣男一樣騙我的。」櫻川言之鑿鑿。
「……」
一方抿了抿唇，槽多無口的情況下，他還是保持著最後僅存的理智，「那太宰治呢？」
櫻川臉上的撒嬌神情瞬間冷卻了，不得不說，一方居然在此刻的她身上看出了一種冷豔的感覺：
「哦，太宰先生現在是第二位了，我暫時不要見他了。」
「……什麼？？」
啥？
啥玩意兒第二位？
第38章
不等櫻川解釋, 一方就用他那神一般的腦子反應過來了：
「——所以我被你變成第三, 太宰治是第二？」
一方眼神冰冷且嘲諷, 偏偏還要拖長了調子，分外百轉千回、迂回曲折地道：「原來我在太宰治後面啊。」
那語氣，就差沒把「你居然也好意思說得出口」這句話貼在臉上開嘲諷了。
櫻川：「……」
哪怕她是智障，都能感覺到危機了！
一方你快把身上的王霸之氣收一收了！！
「就是因為你在第一位所乙太宰先生才在第二位的啊！」櫻川急促地辯解著, 聲音都放大了不少, 「你又凶我！」
她伸手忿忿地拍了下桌子，表情悲憤地盯著一方：「幹嘛啊你！！」
一方：「………」
他瞬間就啞口無言了。
明明腦子還是如常運轉的，反駁她的話不說千百句，幾十種也有了, 偏偏就是在這一刻被莫名其妙的震懾住了。
「不是、你這、這……」
一方卡殼得厲害，數次張嘴、試圖反駁都以失敗告終，這種反應和表現讓他自己都覺得愕然——最終他索性放棄了開口。
什麼「所以我之前原來是第四嗎？」「你這排序變動也太大太容易了吧！」「……我原來是第一麼」之類的話，仿佛被扔進碎紙機裡的文件, 一同揉散了拋諸腦後。
櫻川皺了皺鼻子，用一種「你居然還不哄我」的生氣眼神瞪了他一眼，世界瞄到桌上的食物, 又平息下去：「這次就不跟愚蠢的一方計較了。」
語氣還挺寬容大度、施恩施德。
一方忍住揍她的衝動, 狠狠地咬了口水果拼盤裡的蘋果。
清脆的響聲讓櫻川莫名後脖一涼。
……
吃完飯出來, 櫻川蹦蹦跳跳的樣子就又是那副活潑高興到讓人想不注意都難的樣子了。
一方雙手抄兜跟在後面看著她，看櫻川腳步顛顛的像跳房子一樣在路邊跳來跳去, 不自覺扯開唇角, 嗤笑一聲：「白癡。」
聲音太小, 低喃輕語，必須正常的交談，更像是連大腦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不小心透露。
如初春枝頭，悄悄冒出的小半個嫩芽。
「——喂。」
見櫻川還在毫無所覺地蹦躂，一方出聲喊住她。
櫻川立即回頭，隨即腳步一攏，搞怪似的站得十分端正：「是的長官！」
一方：「……」
白癡。
他牽牽嘴角，想露出輕蔑的神色，卻不知是哪一環出了差錯，竟然在動作的起承轉合階段，驀地變成了笑意。
一方猝不及防地笑了出來，沒有防備，於是說話的嗓音間都帶了心情不錯的調子：「送你回家了。」
這句話就在多重因素下，顯得比以往的任何一句話都來得溫柔。
櫻川徑直果斷決絕地一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
——半點沒有自覺地的乾脆拒絕了。
場面一度變得十分尷尬。
櫻川感覺氣氛不太對，深藍色的瞳仁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她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兩步——像是玩鬧時那般靈巧地掂著往後退。
「一方，明天找你吃飯，我先回去了！」
然後在這句話吐出的瞬間有如短跑賽道上力爭奪冠的運動員，說著話就飛奔了出去。
「……？？」
「臥槽？？？」
一方的表情都裂了：他剛剛說的確實是送人回家，而不是讓她買單吧？！這傢伙怎麼跑到像是要去刷新世界紀錄一樣？！
……這他媽就是心裡排第一位的待遇？？
-
「啊啦啊啦∼」
浮誇到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聲線卻是實打實的熟悉。
太宰抄著口袋，側過腦袋望向這邊，神色中填滿驚訝，眉眼間的情緒分外浮誇。
「——沒想到正巧在這裡見到了你啊，小見 我。」
「……？」
第一反應是愣住，櫻川用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似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太宰，直到後者臉上的浮誇神色散去，逐漸斂為無聲的沉澱。
櫻川卻還是在看著他，沒說話。
太宰便微微挑了眉梢：「這是怎麼了？見到我太高興了嗎？」
「……真的是太宰先生啊。」
櫻川揉了揉眼睛，語氣有點含混，像是有點困了的感覺，「你怎麼現在才找到我？」
「唔？」
太宰微微揚了聲調，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單音節，語氣輕鬆地說，「我還沒來得及去找你呢，小見我，沒想到這麼幸運地就遇見了。」
從剛才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
櫻川皺了皺眉，露出疑惑的不解神情：「……啊？這樣啊。」
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可是又沒辦法確切地說出口，於是站在原地沉悶了一會兒，嘴角不安地扯了扯。
「你真的……」
櫻川歪了歪腦袋，很小的幅度，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糾結茫然，「……沒有在找我嗎？」
比起詢問、質疑，這更像是一個單純的確認。
可太宰治臉上的表情頃刻間全部消失了，好像被觸及到了什麼禁區，是應急機制都護衛不到的地方，所以連輕浮的笑容都沒能偽裝出來，呈現出了最直接的空白。
「……嗯，沒有哦。」
太宰輕輕地回應了。
「……哦。」
櫻川失望地收回了視線，她想說點什麼，比如「我不要讓你做第一位了」，這樣的話對一方說出來很是流暢，之前也不是沒有和太宰耍過賴，這會兒她莫名說不出來，只是總覺得很奇怪。
「那太宰先生你……」
櫻川表情尷尬地用手指蹭了蹭下頜，是她的習慣動作，「……下次要記得去找我。」
不對。
明明都可以稱得上是撒嬌的話了，但說完之後氣氛更尷尬了，不論是櫻川本人的不適應，還是太宰完全的不作為。
太宰眨了下眼，動作有點緩慢，隨即他很快回到了原本的節奏，唇角一揚了笑了起來：「我還以為小見我是不需要我去尋找的。」
「？這不是一件事啊。」
櫻川反應敏捷地指出漏洞，「我不要的話，太宰先生就不去找我了——可是我不想要太宰先生那麼踐踏我的感情，太宰先生不還是對我做出了慘無人道的事情嗎？」
「哈哈哈………看來國文才是當務之急最應該加強的。」雖然是在笑著，太宰的語氣卻完全沒有這類意思，不如說那笑聲實在太過收放自如，顯得分外演技流，夾雜著說不清的飄忽之感。
太宰伸手按住了櫻川的肩膀，制止了她可能的亂動。
「好了，回家吧。」
櫻川冷漠地拍開他的手：「太宰先生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回家。」
「答應什麼？」
「出來找我啊。」
「唔……好。」
太宰並不是很誠懇地答應了，思考的過程極為敷衍。
櫻川這才去牽他的手，兩人手心的溫度有差距，櫻川準備和他說話，太宰卻偏了偏腦袋，語氣溫和：「即便我不出來找你，你也總會有去處的。」
「啊？」
太宰不經意地將手指從她掌心裡抽出來，轉而輕輕觸碰在她的肩胛骨處：「就繼續那麼做吧——但你現在該回家了。」
「……太宰先生你說出來的話，我一個字的意思都不懂。」
「嗯嗯∼畢竟是你嘛。」
沒有計較太宰治並不特別隱蔽的懟人行為，櫻川一撇嘴角：「不過……你在彆扭什麼啊，太宰先生。」
「……什麼？」
「本來應該是我生氣，但現在太宰先生沒有跟我解釋都可以算了——你心情不好，為什麼？」
「………」
比先前更快的，那份空白的神情再次出現了。
轉瞬即逝，卻清楚明晰。
第39章
週三清晨。
中島敦懷抱著高漲的情緒、滿心的期待, 走進了武裝偵探社的大門。
「早上好！」
「……」
然而元氣滿滿的招呼聲卻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偵探社的諸位目前正圍在江戶川亂步的位置前竊竊私語——說是如火如荼的討論也沒有什麼問題, 畢竟光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來看，實在是……八卦得不能再八卦了！
「……這是怎麼了？」
敦略顯茫然地湊了過去，亂步先生的桌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散亂零食與糖果色紙, 還多出了一份早餐。
是的。
就只是早餐而已。
但這項在任何普通人身上都在平凡不過的「尋常事件」, 放在生活事項上完全白癡的亂步先生身上，就顯得頗為神奇了。
尤其，亂步先生根本還沒有來上班。
「嗯？你們在我的位置上做什……哦，這樣啊。」
疑問不過兩秒，甚至不需要其他人任何的提示, 更罔論是解答，推開門走進來的亂步在粗略一眼下已經得出了答案。
只見他泰然自若地走到位置前，幾人不約而同為他讓開道路。
亂步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送過來得太早了……」
與謝野頓時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虎狼神色，眼裡幾乎要冒出瑩瑩的綠光：「噢∼是送的啊∼是誰送的呢∼」
一句話一個波浪線毫不誇張, 尾音飄忽得險些要翹到天上去，意味深長著表露著想要繼續挖掘內情的八卦之心。
「櫻花送的。」
亂步咬了一口麵包, 無可無不可地咀嚼著，「可是我今天想吃和式早餐來的啊……喔喔，這個麵包意外的很好吃嘛！」
國木田思索了一陣：「櫻花是哪位？」
「說的應該是……櫻川小姐吧？」
敦不知為何，那種仿佛見到了轟和櫻川站在一起的緊張感又浮現出來了，雖然內裡情緒的組成成分有很大差別, 但主心似乎都是……危機感？
——太宰先生, 求求你做點什麼吧！當事人不急, 他這個旁觀者可是都快急死了！
「櫻川見我？」
與謝野微微攏了眉心，不自覺的抬手掐了掐下巴，「雖說……不過為什麼她會給亂步送早餐？」
她眉梢一挑，揶揄地拍了下專注于吃喝大業的亂步：「——難不成是看上亂步你了？」
敦還沒有抗議，國木田一聲大喊：「我不同意！」
敦：「……誒？？」
與謝野翻了個白眼：「你不同意有個屁用。」
國木田勃然大怒：「櫻川見我那麼棘手！誰知道這是不是對方試圖將我們的頂樑柱亂步先生勾走的詭計！」
敦：「……」
與謝野：「……」
與謝野：「你平常都看的什麼片子啊……不是，國木田你這也太會腦補了？？——而且為什麼不能是我們把對方勾走？」
國木田憤然地一拍桌子，伸手指向亂步：「你看亂步先生那個樣子，怎麼可能把對方勾走！」
「………」
空氣立刻安靜下來了。
只有亂步最後喝了一口牛奶的聲音還算是有點動靜。
與謝野和中島敦看向國木田的眼神有著分外一致的震驚與恍然：原來你是這樣的國木田！罵起人來半點都不迂回曲折，活的真是毫不做作！
亂步舉著牛奶，還是那副眯著眼睛沒什麼威脅的模樣：「國木田。」
「——是。」
這一刻，穩重老練如國木田，竟然出現了聲線上的戰略性顫抖（？）。
亂步用一種尤為一言難盡的表情看著他：「你是在挑釁我嗎？」
（就算我是挑釁亂步先生您也真的沒辦法把對方勾走的啊！）
……這句話國木田是萬萬不敢說的。
國木田只是以站軍姿的分外尊敬姿態杵在原地一動不動，額上默默地滑下冷汗：「對不起，亂步先生，我並沒有懷疑你能力的意思。」
與謝野適時點頭附和：「我猜國木田他就是那個意思。」
她自己點頭，還拉著敦一起點頭。
迫於強權的敦：「啊？？……嗯、這個……」
最後，這件事以國木田承包亂步一個月的紅豆年糕粥作為結束。
到了第二天，敦見到的就不只是早餐，還有送早餐過來的櫻川。
櫻川正坐在亂步旁邊——一張椅子應該是從隔壁的空位子上拖過來的，兩人湊在一起……非常開心地吃著早餐。
早餐是和式。
亂步歪著腦袋，眯起的眼睛彎著，顯然心情很好：「難得有這麼合我胃口的早餐，你是在哪裡買的？」
因為心情不錯，說起話來的調子更加像小孩子，帶著一份純真與肆意。
「就在街對面。」
櫻川的語氣實際上跟他差不多，兩人湊在一起莫名有種大齡幼稚園的感覺。
她一邊將嘴裡的食物咽下去，一邊用手肘輕輕撞了撞亂步的：「要不是你嫌昨天的有點涼了，今天我本來想給你送更好吃的那一家，就是有點遠。」
「唔，那我們可以明天一起去吃嘛。」亂步毫不在意地說，一邊給櫻川塞了顆糖。
櫻川接過，順口說：「啊，可以應急低血糖。」
「你身體那麼健康，才沒有低血壓呢。」亂步撇撇嘴。
櫻川卻並沒有注意到這句隨隨便便就能吐出的真相，只是自然而然地認為「這本來就是事實」，輕而易舉地忽略了過去。一面打量著糖果，一面又咬了一口食物。
敦：「………」
他實在不想說，這場面竟然特別和諧，和諧得讓他有種錯亂的感覺。
但對於太宰先生的擁護之心，還是讓敦頑強的找回了自己僅存的理智——雖然太宰先生沒有和他一同抵達背面都市，在那個晚上卻說了很多令他永生難忘的話，這份恩情敦會一直記在心裡。
……現在就是報恩的時候了。
「櫻川小姐！」
敦鼓起勇氣、無比決絕地喊出了這一聲，將那邊湊到一起的兩個腦袋嚇得頻率相同得一抖。
「敦、敦敦？」
櫻川嚇得氣息都不穩了。
「抱歉，嚇到你了…… 」敦轉眼就心虛起來，縮了縮肩膀，又忍不住往那邊踏了兩步，「我只是……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櫻川小姐現在可以照顧好自己了嗎？嗯……比如說，吃飯什麼的……」
敦已經說得夠委婉了，然而考慮到櫻川對人情世故的不瞭解比他更甚，最後還是給出了相對清楚的暗示。
「沒有啦。」櫻川相當誠實地擺擺手，「這是太宰先生給我的錢，不然我還是要去刷盤子的。」
敦：「太、太宰先生的錢？！」
由於激動，敦直接破音了。
「……嗯。」
櫻川不自覺的往亂步那邊靠了靠，感覺到後方好歹還是有一個人支撐著自己，這才繼續說，「那天太宰先生很奇怪，說了一通我不懂的話，又把錢包給我了——他說就算帶在身上什麼時候被河水沖走了也不知道，索性就放在我這裡。」
敦：「……………然後你用太宰先生的錢來給亂步先生買早餐了？？」
櫻川觀察著他的臉色，不敢說話了。
腦袋都不敢點了。
「………」
敦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顫抖著嘴唇發問：「為什麼……你要給亂步先生送早餐啊？」
「我吃了他的東西啊。」櫻川有點莫名其妙，「敦敦那天你也在的。」
「什……原來是這個嗎？！可是為什麼是早餐！——而且我說過會賠的，櫻川小姐你完全不用費心！」
腦海中思緒紛雜，敦說出來的話呈現出了跳躍式的邏輯錯亂。
櫻川看著他的表情就更奇怪了：「可是那是我吃掉的，敦敦你又沒什麼錢，當然是我付了。」
「雖然我知道櫻川小姐你是在關心我，但用太宰先生的錢來……」敦不忍直視地垂下腦袋，捂住上半張臉，「……救命，我有畫面了。」
仿佛看見了太宰先生腦袋上冒著源源不絕的燦爛綠光，還會旋轉，一輪一輪的，跟基督教的聖光似的。
……太宰先生你給出錢包卻反而是給了櫻川小姐更為廣闊的展示舞臺啊。
敦決定再做最後一把努力：「櫻川小姐……」
「嗯？」
「對於太宰先生給你錢包這件事，你沒有什麼想法嗎？……或者說，太宰先生他沒有特意交代些什麼嗎？」
有的吧！
一定是有的吧！
剛剛櫻川小姐不是說昨天「太宰先生表現很奇怪」了嗎？說不定正是因為櫻川小姐總是毫無防備地接受別人的請客吃飯，太宰先生才吃醋、看不下去了的！
「交代？」
櫻川仔細想了想，「哦，太宰先生好像是說，讓我可以隨便去吃自己想吃的，這樣就不用特意去找別人吃東西了……感覺這也不是什麼交代。」
更像是符合邏輯，隨便說出來的一句話。
「這就是交代啊！！」
敦迫不及待地糾正她，「太宰先生這不是讓你不要去隨便找別人吃飯了嗎？他的意思就是——！！」
櫻川驚得抓住了亂步的袖子，背脊一縮，看上去像踩了尾巴的貓：「他的意思……？」
「讓你只去找他吃飯啊！！」
敦忍無可忍地喊道。
第40章
「是這樣嗎？」聽完敦的激情解答, 櫻川的表情很神奇，並且還帶著一種不符合氣氛的恍然大悟, 「……原來給錢包就是要一起吃飯的意思啊, 那一方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說去找他吃飯果然是做對了吧！」
仔細聽，最後一句話中還包含有竊喜的得意情緒。
為自己做了對的事情而感到高興。
敦：「？？？」
敦：「一方又是誰啊！原來還不止是轟君嗎！？」
瀕臨崩潰的邊緣, 敦生平第一次在自己還未涉足動心領域前，深刻地認知且感受到了傳說中的「修羅場」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心靈上的震撼已經不是現存的語言能夠描述的了。
「轟君？」
櫻川反倒反問起他來了, 「這和轟君有什麼關係？轟君沒有給我錢包，他是不許我和別人吃飯, 希望我只和他一起——咦？好像也是一個意思？」
她為難地用手指蹭了蹭下頜，一副不太明白的表情。
敦：「！！！」
果然！
他就覺得轟君那天的表現怪怪的, 原來轟君真的是想要拐走櫻川小姐！！
這邊敦的頭腦風暴已經到了紅色預警級別, 那邊亂步心滿意足地吃飽喝足了, 姿態隨意地丟出一句：「可是那又不是太宰治的錢包，如果是『要去和錢包的主人一起吃飯』這樣的定律, 櫻花應該去和未婚夫一起吃飯啊。」
敦：「…………等等？」
什麼！
這又是什麼發展！
櫻川小姐你到底還有幾個！
太宰先生為什麼你仍然在皮！
「啊？」
櫻川露出了顯然沒理解的表情，關鍵是亂步說話的速度跟按了倍速似的，完全是一種不想多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理所當然認為所有人都該知道真相的認知讓亂步對於細節的處理相當粗糙。
但亂步對櫻川印象不錯。
所以願意再拆開來重複一遍。
「你手上那個錢包不是太宰治的, 是中原中也的。」
亂步往嘴裡扔了顆糖, 後面的聲音變得有些含混不清, 「雖然事情不是那麼的明確, 不過櫻花你應該挺樂意稱呼對方為未婚夫的。」
「是中原先生的啊。」
櫻川恍然, 隨即一愣，「……亂步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一看就看出來了啊。」亂步滿不在乎地搖頭晃腦，「不過不用擔心，中原中也今天沒有空管你，要等他來興師問罪也只能明天了。」
一般人在此刻不是震驚，至少也要有驚歎。
可櫻川不知為何順理成章就接受了「亂步擁有謎之預言功能（？）」這件事，非常迅速地躍入了設定。
只見櫻川煞有介事地點點腦袋，眼裡一亮，說：「明天正好是週五，中原先生雖說沒有答應和我見面，卻還是按照約定來了呢！」
她顯得非常高興。
至於敦——
「？？？」
他已經完全跟不上這節奏，並且呈現出大腦死機的狀態，準備破罐子破摔不再加以干涉。
……說得好像哪一次他的干涉真的有用過一樣。
亂步聽了櫻川的話，卻稍顯不悅地皺了皺眉，用很孩子氣的語調說：「那你明天去見中原中也，我們的早餐怎麼辦？」
「一起吃啊。」櫻川理所當然地回應，順便很 是哥倆好地抓住了亂步的手臂，笑翹著嘴角看他，「亂步，要不要一起去見見中原先生？」
「唔？不去。」
亂步快速地眨了兩下眼，視線在櫻川抓住他的那只手上掃過，瑩白的指尖微微用力扣在他的手臂上，隔著衣物應該感覺不到什麼溫度才對，可偏偏又有種微弱的熱感。
於是亂步移開了目光，卻在五秒後，又蹙著眉重複了將視線投過來的動作。
——她手指上放著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亂步不明白，索性直接拉住櫻川的手腕，舉到眼前仔細打量。
「你手上有什麼東西？」
亂步直接問。
他很少直接詢問什麼，尤其是案子之外的事物，一是因為大部分的存在在亂步眼裡都是「輕而易舉」，二是亂步喜歡思考。
「東西？」
櫻川怔了怔，湊過去也盯著自己的手指開始觀察，兩人一下子湊得很近，櫻川沒什麼自覺——她也不是第一次和別人湊這麼近了，「我沒看到別的。」
亂步抬眸就撞進她的眼底，大片暈染開的深藍色，並不厚重，反而有種剔透感，僅用寶石都不足以形容。如果亂步此刻足夠的一心二用，大約還能注意到那檜扇般的眼睫像是慢鏡頭播放似的舒展。
「……」
「有吧，我覺得有。」
亂步不知為何低哼了一聲，放開櫻川的手去找今天的報紙了。
在背後工位緊張兮兮注意著這邊動向的國木田痛心疾首、悲憤交加：他就知道！不諳世事的亂步先生怎麼能鬥得過那種漂亮的小姑娘！
……亂步先生你就算沒辦法策反對方至少也不要被對方策反！
否則武裝偵探社要改名叫「武裝社」了！難聽死了！！
櫻川的思緒卻仍然在上一個話題中沉浸，她獨自思索了良久，見亂步埋頭於尋找四格漫畫，只好再次將探究好學的視線望向了，精神似乎頗為萎靡不振的中島敦：「敦敦。」
「……嗯？」
敦還沉浸在挫敗中，一時半會兒沒能恢復。
「我有一個環節不太明白。」
櫻川以嚴謹、誠懇、認真以及分外真摯的態度開了口，這正經到【事態嚴重】的姿態讓敦忍不住站直了、瞬間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敦：「櫻川小姐您請說！」
「你說……太宰先生這樣的舉動，是不是真的很想讓我和中原先生結婚啊？」
「什——誒？！」敦愕然地瞪大了眼。
「可是我也沒有吃很多。」
櫻川苦惱地述說著，「我很少去找太宰先生吃飯的，總是在尋找外食投喂，每天也只是想要見到他一面而已——如果這件事對於太宰先生來說都覺得很無法承受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儘早嫁掉啊？」
「………」
本來，是應該立即否認，並且對櫻川這種清奇的腦回路作出糾正的。
可敦突然間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說是他感同身受也好，說他自我意識過剩也罷。敦最先冒出來的念頭，不是單純的「櫻川小姐你想錯了」，而是「原來櫻川小姐在擔心被厭煩嗎？」
失憶的流浪少女和被福利院趕出來的自己。
這兩種人說到底其實是差不多的，安全感的缺失甚至分不出來到底哪個更差。
「……直接問問太宰先生如何呢？」
這一刻，不再是一味地鼓勵櫻川去伸 出手、改變想法，而是忍不住沿襲著那樣悲慘的思路，敦小心翼翼地進行著建議。
「是不是想要一起吃飯，每天都見面會不會覺得厭煩之類的……雖然站在我旁觀者的角度，覺得太宰先生對櫻川小姐沒有任何厭煩的情緒，可是如果櫻川小姐那麼不安的話……除了這樣直接的詢問，好像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敦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做出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結語：
「但是無論怎樣，請不要稀裡糊塗地簡單放棄。先去做吧！」
放棄實在是太簡單了。
所以會帶來無窮無盡的、更難以處理的不良後果。
「……」
「嗯，敦敦你現在有點帥。」
櫻川沉默數秒，如實地說出心聲，一併抬手鼓掌。
上一刻還氣勢十足、目光灼灼的敦瞬間就臉紅了，羞恥地抱住了腦袋，最後一點聲音從唇縫中掙扎著溢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啊，櫻川小姐！」
好歹，他居然敢那麼不自量力地給出建議。
拜託了櫻川小姐，請你至少能夠更幸福一點吧。
「確實。」櫻川突然領悟力飛漲地頷首，「那麼我現在就給太宰先生打電話吧！」
敦：「嗯？……也可以。」
他甚至差點供奉上自己的手機，但櫻川本人的動作比他更快，並且敦注意到她是沒有從通訊錄進入，而是直接打下了一串電話號碼。
「櫻川小姐沒有存太宰先生的手機嗎？」
「存了，但是我喜歡這樣。」
櫻川晃了晃手機，笑眯眯的，介面已經從撥號盤到了等待接通，「太宰先生的手機我記得特別熟。」
「……」
敦一瞬間啞口無言。
敦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幫太宰先生說話，應該幫櫻川小姐說話才是。
——她的感情都純粹直白得太過，熱烈得有如傾盆，半點不遲疑掩飾。
電話接通。
「太宰先生！」
櫻川先是歡快地叫了一聲，等那邊應了一聲確認後，很快就切入正題，「我有話對你說，所以你認真聽。」
「嗯？」
太宰一頓，起身往外走，「你說。」
「我喜歡你。」
乾脆的表白來得毫無預兆。
「……」
「我花錢一點都不多，要求也很低，每天只是想見到你一面就好了，就算上次你不相信我的話，事到如今我還是想見你。」櫻川掰著手指頭數數一樣地列出清單，低聲絮絮叨叨地開始鋪展自己想要說的話，「我又那麼聽話，還可以出去騙錢……你不要隨便把我丟掉了。」
「小見我——」
「就算丟掉也要提前告訴我一聲啊。」櫻川怨念地打斷了他的話，「隨便把我推給別人，不是我抗拒的對象我也會難過的。」
「……」
太宰又沉默了。
像是忘了剛剛想要說什麼。
櫻川就繼續像是講睡前故事一般、又仿佛是在對著親近之人抱怨撒嬌：「說好讓一方當第一位的，可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喜歡你啊。」
她垂頭喪氣地、幾乎是唉聲歎氣地低低哀嚎著，用耍賴的腔調說：
「……那你就不能也喜歡喜歡我嗎？」
第41章
「你這性格真是人讓人頭疼啊, 就算分辨得出來也……」
分不清確切意思的話語，櫻川聽見太宰輕輕地哂了聲。
這中間有一段空白。
櫻川不敢打擾，好似被寂靜所感染。
然後她聽見太宰說：
「我沒有要丟掉你。」
「……真的嗎？」
櫻川驀然感覺到什麼不太尋常的東西, 摻雜在這句再簡單不過的話語中, 連帶著本人的態度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生怕驚擾了什麼。
「真的。」太宰肯定了她。
「萬歲！」
櫻川心滿意足了。
等她掛了電話，就見身後的敦滿臉都是懷疑與錯亂——怎麼突然變成告白現場了？
……最初他們討論的到底是什麼來著？
那邊國木田已經馬不停蹄地給亂步找了一個北海道的出差任務，風風火火地開始為他訂車票、打包行李、催促亂步快點離開了。
出來倒茶的與謝野：「……」
與謝野：「國木田你在做什麼？趁社長不在把亂步拿去賣了？」
「當然是為了保護亂步先生免受情傷！」
國木田言之鑿鑿，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憤懣, 「我怎麼能放任一個剛剛還在和別的男人表白的女孩子明天早上和亂步先生一起吃早餐呢！」
與謝野：「……」
櫻川美滋滋地和敦彙報著自己的最新成果, 但敦越聽越不對勁。
櫻川：「太宰先生說他沒有要丟掉我！」
敦：「是這樣就太好了……不過, 沒有說別的嗎？」
櫻川誠實地搖頭：「沒有了。」
敦：「咦？」
剛剛那樣，算是櫻川小姐在表白了沒錯吧？
都這樣了太宰先生還不多說點什麼……難道太宰先生才是兩人關係中的那個渣男？！
櫻川泰然自若地站了起來，心情很棒地和敦開始道別：「敦敦，我要去找一方玩了, 你工作加油！」
敦：「好的，路上請小心……誒？去找一方？」
他臉上出現了空白的神情。
「是啊。」
櫻川完全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地點了點腦袋。
——根本全都不對好麼？！
敦瞬間推翻了之前認為太宰才是兩人關係中的渣男這個想法，並且立刻明白了為何太宰先生的回應會顯得那麼的沒有感情, 只是簡單地安撫，就再沒有下文——櫻川小姐你的喜歡是不是壓根不是正常人理解的那個意思啊！！
「可你剛剛不是說你喜歡太宰先生了嗎？」敦虛弱著氣息，尤為卑微地發出了叩問。
「但是一方也把錢包給我了。」
櫻川挺有條理地解釋著, 表情絕對是認真的, 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成分, 「我說過要對他好的, 現在我就要去請他吃午飯。」
敦：「……」
櫻川補充道：「還有轟君。」
敦：「…………」
敦的神情已經徹底麻木了，這次不用櫻川自己說，他非常主動地補充道：「還有中原中也先生是 麼？」
「是的。」
櫻川沒有猶豫地頷首，「畢竟這是他的錢包。」
fe。
竟然有理有據。
沒毛病。
-
櫻川從偵探社出來，沒有第一時間給一方打電話，而是準備直接繞到超能開發科那邊去——她總覺得比起電話約定，更喜歡這麼去找人。
但她實在是對背面都市的城市規劃毫無深刻印象，走了沒幾步，就迷路了。
繞來繞去，反倒繞到一所學校面前。
「……這是哪家的學校？」
櫻川在門口打量了半晌，沒有找到相關的痕跡，只能看到正門牌子上寫著的「並盛中學」幾個字。
雖說都市內真正能造成撼動的人只要有心就輕易數得出來，但大多數人就算目前能力無法成氣候，對自己的定位還是相當明確的，最初是因為超能開發科為自己的所屬專門成立了幾所學校，其他的體系也就紛紛這麼做了。
不知道這個並盛中是屬於哪個體系的。
櫻川好奇地走進去，發覺學校內空無一人——現在應該是假期中。
但很快，這種認知就被打破了。
不明物體的撞擊聲，呼喊著的打鬧聲，以及明顯是越發接近的急促腳步聲。
櫻川幾乎是眼睜睜看著對方朝這邊沖過來，超強的反應力讓她堪堪滑出去的一步，結果腦袋上兜頭被某個火箭筒一樣的物體砸了個滿頭。
「……」
什、什麼？
這是被炸死了嗎？
伴隨著一聲奇特的聲響，粉色的煙霧彌漫，又逐漸從眼前散開，櫻川忍不住想嗆咳，卻發現自己無法隨意地那麼做。
她被吻住了。
對方溫熱的唇壓在她的嘴唇上，力道很輕地用牙齒廝磨了一下。
「……啊，是你啊。」
眼前的青年伸出手捧住她的臉，臉上的笑意加深，近在咫尺的眸底情緒濃重深沉得讓人無法輕易直視，「在這種時候換過來，到底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模棱兩可的話語，就算是將字句拆開來都沒辦法好好理清其中的真實意圖究竟為何。
櫻川愕然地睜大雙眼看著他，瞳孔都在輕微地顫抖著，半晌沒能說出半句話來。
「十年前的你還很容易被這種事嚇到啊。」
對方摸了摸她的臉，手指側移，觸碰到她的頭髮。
櫻川注意到男人的打扮相當的紳士，與他做出的行動半點不符，似乎是電視劇中出現的上流社會的人，頭上還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因而上半張臉略微有些藏在了陰影下，但蜷曲的鬢角卻足夠在那之前吸引他人的視線。
「這、這位先生……？」
櫻川的嗓音都快變調了，在她身上發生了只有在電視劇裡才看到過的場景，從未經歷過的接觸讓她整個人都覺得不對勁。
「被嚇到也很可愛。」男人扶著她的側臉，帶著低沉愉悅笑意的話語緩緩地消散在垂下腦袋再次吻上唇角的動作間，櫻川下意識要往後退，卻被先一步封住了行動動彈不得。
但對方吻得很禮貌，沒有特別出格的行動，就櫻川卻感覺到的……更像是在打招呼？
比起先前用牙齒帶來的微弱戰慄，這次 的接吻最容易感受到的只有那份不屬於自己的熱度罷了。
櫻川僵硬地攥緊了手指，大腦思考中樞被突如其來的事件毫無意外地擊沉了，後方迅疾淩厲的風聲即刻斬來。櫻川分明沒有回頭都能感覺到那份巨大的威壓與強烈的殺意，男人卻穩穩扣住她的腰，抱著她輕鬆地閃開了，過程中沒有半分慌亂，臉上的神情還帶著一絲錯覺般的饜足。
「你想死麼老變態？」
隨後，從剛才發出攻擊的地方，傳來這樣並不大聲、卻蘊藏著無限暴怒的可怖警告。
櫻川嚇得禁不住抖了抖肩膀，下意識地往男人懷裡縮了一下。
但就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輕而易舉就能被忽略，背後的喊聲再度襲來：
「櫻川見我你再敢動一下試試！」
「……」
櫻川臉色都白了。
比起第一句，這句話不論是聲音還是暴怒程度，都遠超次方的程度，鋪天蓋地想要直接殺過來的感情已經溢於言表，櫻川甚至能感受到那份幾乎已經化為實質的殺意了。
救命！
這是怎麼了！
救命！！
「你嚇到她了。」
男人伸手，手指蓋在櫻川的耳朵邊，語氣溫和且沉緩，無端透出安心的力量，「我建議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辭，一方通行。」
「……一方？」
櫻川抓住這個關鍵字，迅速地轉過腦袋。
兩人對上視線，俱是一怔。
「一方你變大了！」
「這是縮水了？搞什麼？」
兩句話重疊在一起，一方頓時露出那種熟悉的咬牙切齒卻又就是拿她沒辦法的表情：「你們vongo的雷守就不能好好管管麼？一天到晚都在做什麼呢？！」
他對著顯然是混亂狀態的櫻川發不出脾氣，將矛頭直接轉向了抱著她的reborn身上。
reborn輕輕地笑了聲：「看來你不怎麼想見到十年前的她。」
「閉嘴！」
一方氣急敗壞地喊了聲，立即又去看櫻川，察覺到後者根本就沒怎麼在意這句話，神色一時間變得複雜起來。
櫻川注意力都在一個地方：「十年前？」
她皺著眉，好像消化不良似的，整張臉的表情都苦巴巴的：「我是在做夢？還是你們在整我？」
「當然是……」
reborn剛開口，一發子彈精准地打了過來，目標正是他的左手。他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一併躲過這擊。
形勢瞬息萬變，短短時間內，竟然有參與戰場的第三人。
空氣中有著槍支掛在指尖旋轉帶來的獨特聲響，做出方才這舉動的男子單手抄兜，手腕處延伸著白色的繃帶，他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折疊後的紙張，並著一把小刀隨手扔了過去。
「作為你將我支開的代價，這是我的回禮。」
reborn穩穩地接住了，不知紙張到底寫著什麼，在打開的瞬間，距離他最近的櫻川發覺他在頃刻間神情有了快速的變化，即便很快就被他壓下去了，但櫻川還是窒息於周遭轉眼被填滿的劇烈殺氣。
太宰治撚了撚指尖，嘴角翹著，眼睛卻死寂暗沉得沒有半分情緒：
「現在，你該將我的小姑娘還給我了。」
第42章
那張紙上到底有什麼櫻川不知道, 但reborn的臉色開始往愈發不好的趨勢發展，在太宰再次意味深長的「提醒」下，他竟然當場就離開了。
櫻川：「……」
我好像真的是在做夢。
太宰治拉過仍然處在懵逼狀態的櫻川, 視線在她臉上打量一周, 伸手, 指尖碰到她的唇際，用有些重的力道開始擦拭。
「……唔。」
被摩擦嘴唇的動作帶來微弱的痛感，櫻川後知後覺地否認了自己身處夢中的想法，想躲開, 可更多的——
「太宰先生？」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對方眸色冰冷沉鬱, 此刻竟然舒展了眉眼, 露出和緩的淺淡笑意來：「是我哦，小見我。」
連語氣都轉瞬變回了櫻川熟悉的樣子。
可是確實是有不同的，不論是從打扮上的細節差別，還是那份更加內斂卻危險的氣息來說……櫻川回頭看了看皺著眉的一方通行, 他似乎在顧忌著什麼，更多的，是本人的猶豫和掙扎。
兩個人都長大了。
也不是夢。
那麼就是真的了。
櫻川輕輕地抽了口涼氣：「……真的是你啊, 太宰先生。」
她無端地又重複了一遍。
太宰笑了聲：「嗯，是我。」
極為包容地再次給予了妥帖的回應。
櫻川再也按捺不住，罔顧對方的手指還在她唇上擦拭, 伸手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太好了！十年後你還活著的話, 真是太好了！」
沒忍住, 實在是太高興了, 於是原地蹦躂了一下，下一秒後背就被太宰穩穩地托住了。
櫻川被扣緊了些。
能感覺到對方一瞬的不自然和心跳。
「最關心的是這個麼……真是敗給你了。」
太宰茶色的瞳孔近在眼前，櫻川發覺他視線的落腳處從自己的眼睛轉移到了……嘴唇？
就算再沒有經驗，好歹不久前還經歷了類似的事件，櫻川好像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距離已經到了呼吸交錯的地步。
「砰——」
煙霧彌漫。
眼前的景象變換。
倒在地上的火箭筒，趴在地上耍賴哭泣的爆炸頭牛角男孩，身邊還有一位規規矩矩低頭站著、像是在認錯的單辮女孩。
以及站在他們身前的，帶著大大的黑色禮帽，身著黑色西服，看上去分明比他們還要小，卻莫名成為教訓他們的小嬰兒。
「……」
「……」
櫻川和這位嬰兒進行了長達五秒鐘的沉默對視。
然後櫻川真誠地開口：「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
真的特別像。
尤其這縮小版的西裝和帽子，簡直跟倒模似的。
reborn：「？？？」
他冷淡地看著櫻川：「你在說什麼？」
這是哪裡來的新型搭訕方式？
還是這女人腦子壞了？
櫻川本來想說點什麼，但想起那位「父親」對自己做的事，又臉色尷尬地擺了擺手：「……你很帥氣。」
每當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或是繼續進行交談時，幾乎會統一誇對方【帥氣】。
reborn：「……」
這女的腦子真有問題。
他抬手將列恩變成的手|槍舉起，抵到櫻川的額前：「或許這樣你的真實意圖會表達得更清楚一點？」
「！！」
「剛才的對話我是否可以視為對我的挑釁？」reborn言辭流暢、措辭紳士無比，但動作卻沒有半 分動搖，打著高光的黑色瞳孔最為引人注目，情緒並不好分辨，嘴角揚了揚，透出一股詭異的反差，「這位女士，你為什麼會提起我的父親？」
都不知道是死多少年的人了，還是由這麼個半大孩子提出來的。不是reborn心胸狹窄，實在是這對話奇特得仿佛是在罵人。
「因為我剛剛見到他了……」
櫻川愣愣地回答著，臉色微微地發白，被迫乖巧著，這個嬰兒身上散發出來的可怕氣勢和方才見到的青年如出一轍，有著化為實質的力量，她一邊遲疑地說著，一邊試探地用手指，點了點掉落在地面上的那支火箭筒，「就是用那個……他和你帶著一樣的帽子……嗯，鬢角部分也一樣。」
reborn：「……」
他蹙了蹙眉，大概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薄唇一掀，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蠢貨。」
什麼父親。
十年後火箭筒，自然是不被詛咒束縛、變回成人模樣的他自己。
櫻川發覺這嬰兒還挺不好相處的，尤其對方身上的戾氣就算是消散也沒好上多少，只好一邊儘量不動聲色地想逃開眼前的槍，一邊努力想要轉移reborn的注意力：「你、你放心，我不會做你後媽的……」
「……」
reborn的回應是乾脆俐落地將槍口抵上了她的腦袋，徹徹底底的親密接觸了，「有膽子你就再挑釁我試試。」
櫻川冷汗瞬間下來了。
只見reborn這會兒又皺起眉：「『後媽』是什麼意思？」
這蠢貨在說什麼呢？
前言不搭後語，又一副完全不會騙人的樣子……所以她到底是看見什麼了？
櫻川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蹭了蹭下頜，努力思考著換了種相對委婉地說法：「接吻的意思……是不是就要結婚啊？」
「……」
reborn不會說自己已經懂她剛才所看到的的一切到底是什麼了——結合現在少女臉上不經意爬上來的紅暈，他再不懂恐怕就要淪落成和少女一樣的愚蠢傢伙了。
……所以怎麼回事？
去往未來改變那些事，果然也將現在的一些事改變了嗎？比如本應一直存在於復仇者監獄的六道骸，現在堂而皇之地處在外界；又比如這個在未來他絲毫沒有見過的少女，到底為什麼會和他接吻？
啊。
reborn恍然。
他變成嬰兒太久，差點思維跑偏了。
——還可以是情人不是麼？
但……
reborn挑剔的眼光在櫻川身上轉過一圈，不可否認她是個美人，但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不諳世事的純淨氣息，實在是讓reborn有點不適應。
見reborn久久不回答，櫻川歪了歪腦袋：「嗯？」
她在等回答。
面對他的槍口都能做出這種動作，真不知道該誇她太過天真，還是應該佩服她的勇氣了。
reborn無聲地勾起唇角：「不算，只是表達禮貌而已。」
「哦這樣啊。」
櫻川露出了比先前更為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是我誤解了，那你父親應該是在跟我打招呼……他真是個友好的人！」
reborn：「……」
reborn：「蠢貨。」
櫻川：「……」
但你身為他的兒子可真的不怎麼友好啊。
從櫻川的臉上輕而易舉地讀取了內心的資訊，reborn還是覺得一定是搞錯了什麼：他就算是選情人，也不可能會看上這麼蠢的，除非單純是為了臉。
……嗯。
單純就這張臉而言，好像確實可以掩蓋其餘的一切不足了。
reborn挑剔地打量完畢，抬腿一腳將試圖作亂的藍波踹倒，看著遠處跑過來的風太，這才收了槍，語氣隨意地說：「這裡是彭格列的所屬地——說成『火炎所屬』也可以，看來你是走錯地方了。」
「十分感謝！」櫻川下意識地道謝，一愣，「不過你怎麼知道……？」
reborn眨了下那雙顯眼的黑色眼眸：「因為我有眼睛。」
「……」
這人真的半點沒有學到他爸爸的友好。
櫻川鼓了鼓嘴巴，轉身準備往外走，剛邁出去一步，背後略顯奶氣的嬰兒聲音再度傳來：「走錯了，要去超能開發科是右邊。」
「……您是神仙嗎？」
櫻川腳步一頓，側過半個身子，回頭來看著reborn，以虔誠的姿態做出了發問。
reborn冷漠地看著她，嘴角竟然一彎，點頭了：「對，我是。」
櫻川真的信了。
眼睛瞬間迸出亮光，灼灼的耀目，崇拜地盯緊了reborn。
reborn：「……」
他突然挺想把目前被召回義大利的沢田綱吉拉過來和櫻川見我做個對比，看看到底是哪個的愚蠢程度能夠更勝一籌。
沒想到櫻川非但沒有接受到他的情緒，反而走之前還給他塞了顆糖果，橘子味的，心情很好地揮揮手跑走了，身姿輕盈，無憂無慮的樣子比小孩子還來得純粹。
「……呵。」
怎麼做到的。
-
時間上的耽擱造成了午飯時間的拖延，櫻川最後還是給一方打了電話，一方知曉大致過程後顯得挺不高興的。
「你為什麼不提前給我打電話？」
「我想給你驚喜啊。」
櫻川聲音小小的，「誰知道會走錯了。」
「……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一方似乎是歎了口氣。
「不用啦，一方你都吃過飯了，我們明天約就好了！」
櫻川說得爽快，一方卻被點燃了。
「明天？！」
他加重了咬字的音量，語速陡然變得很快，反映出說話者本身怒氣值的不斷飆升，「你前天說的也是『明天』吧？但昨天你壓根也沒有來找我，現在這算什麼？下一個『明天』？然後又被你變成『昨天』？」
櫻川：「什麼……？」
一堆昨天明天弄得她都混亂了。
這次一方沒有給她緩衝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真生氣了啊……」
櫻川看著黑下去的手機螢幕，苦惱地低喃著，「可是為什麼？」
雖然聽不懂，可明顯是有原因的。
櫻川還是決定去哄哄一方。
畢竟她那天蹲在外面，一方都幫她了。
櫻川邁開腳步，卻在兩條街後見到了太宰治。後者剛從咖啡館走出來，臉上的神情不是平常櫻川熟悉的那種溫和懶散，混雜著輕佻，更傾向於一種夾雜著冰冷的漫不經心。
她卻還是轉眼情緒高漲了。
「太宰先生！」
櫻川高呼一聲，邁開腳步，毫不遲疑、一往無前地向著太宰的方向奔跑過去。
原本腳步微動的太宰就這麼定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在奔跑中有些看不清，只知道視線是望向這邊的。
「——太宰先生！」
櫻川一把撲到了他懷裡，最後關頭太宰還是張開手了，助跑帶來的衝力讓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站不穩，可櫻川緊緊的擁抱以及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很快消弭了這微弱的瑕疵，「想你啦！」
少女朗潤的嗓音落在耳畔，像音符在鍵盤上跳舞。
「……好。」
太宰默了默，而後低低地笑了，「吃過午餐了嗎？」
「嗯！」
櫻川用力地點頭，從他肩窩處抬起腦袋來看著他，眼神尤為專注。
緊接著，沒有半點徵兆的，她靠近太宰，吻住了他。
第43章
太宰治的嘴唇並不是很溫暖, 偏涼，但好在柔軟，觸感很獨特，櫻川親了他一下，摟著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退開了。
「我剛剛吃了葡萄味的糖。」
「……」
太宰眨了下眼，動作有點慢, 繼而輕輕地笑了, 「感覺出來了。」
櫻川從他身上跳下去，剝了顆糖遞到他嘴邊。
太宰似乎有點意外，歪著腦袋，表情很難形容，但還是吃了, 糖果捲進嘴裡的一瞬間，果味爆發開來, 是芒果味的。
「是跟誰學什麼新東西嗎？」
「嗯？」
太宰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這個啊。」櫻川給自己也喂了顆糖，沒有直接回答, 「你不喜歡嗎？」
「……」
「我也覺得這種打招呼的方式稍微有點麻煩。」沒注意到太宰的臉色, 櫻川繼續說，「但是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話，我覺得很喜歡。」
「……」
「太宰先生？」
怎麼不說話？
櫻川抬首, 背光的角度看得不是很清楚, 太宰臉部的線條從來都不是淩厲派, 不如說整張臉加上氣質實在是溫和又無害, 清秀兩個字安上去都沒有問題。
太宰的下頜處動了動。
「讓我來猜猜, 這是誰教給你的？」
他的語氣聽不出來什麼不對，和平常沒有分別，像是和幼稚園的小朋友一起做遊戲，更感受不到威脅。
櫻川沒有防備，彎著眼睛說：「是一個小嬰兒教給我的，他還會玩槍呢。」
「這樣啊。」
太宰已經知道是誰了。
櫻川盯著他微斂的眉眼看了會兒，撲上去又抱住他的手臂，撒嬌地賴著，膩膩歪歪的，親近的不得了：「我跟你說哦，太宰先生——我剛剛見到十年後的你了，超帥氣的！而且你真的十年後都還沒有丟掉我！」
太宰挑了挑眉梢，避重就輕：「噢~原來我十年後還活著。」
那可真是禍害遺千年，活得夠久了。
櫻川將腦袋埋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語氣鬆快愜意地說：「真是太好了，我覺得沒有比這個更讓人安心的了。」
太宰摸了摸她的腦袋。
櫻川像只貓一樣地順著他的掌心蹭了蹭：「雖然十年後的太宰先生沒來得及打招呼，但我可以補給現在的太宰先生。」
「……」
太宰摸著她腦袋的手指一僵。
櫻川說著，又踮起腳吻了他一下。
太宰治似乎是預料到了，所以他的腳步往後退了分許，可最終也沒有避開。
或許是少女的動作太迅捷了，也或許是被別的什麼東西不小心牽絆住了。
「……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以後就不要去做了。」
「嗯？好啊。」
櫻川答應得很乾脆，她永遠都如此順從太宰，「我只對太宰先生這麼做過而已。」
「……」
-
直到櫻川走開，都還是覺得今天的太宰先生實在有點奇怪：可能是為了工作上的事煩心吧，總之和平常的表現不太一樣——偶爾出現的沉默仿佛是找不出可以回答的話一樣。
知道她接下來是要去找一方後，太宰倒是笑了，但櫻川總覺得他笑起來的時候，哪裡怪怪的……實話說，她覺得後背有點冷。
這次櫻川很順利地找到了一方。
他剛從超能開發科走出，櫻川興奮地喊了他一聲，一方背對著，沒有回答。
是還在生氣麼？
櫻川有點苦惱地皺著眉，一溜小跑地追了上去，絮絮叨叨地開始表達自己的歉意，進行著「哄人大業」：「一方你別不理我……是我錯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昨天應該去找你的？我、我忘了……但是我今天還是來找你了，我有記得要來找你的，說好的對你好我一定不會忘記的……一方？一方你跟我說話嘛……」
說了一大通，結果對方還是沒有理人的意思，櫻川只好一把撲上去抱住他。
這一下帶來的驚嚇可不小，一方通行差點就要直接用能力將她掀飛了，最後關頭堪堪壓制住了，但緊急關頭更改的命令直沖後方牆壁而去，幾乎是擦著頰邊發起的攻擊，一方通行整張臉都黑下去了。
「你沒有腦子的嗎？！」
他開口就是訓人，聲音還挺大，「隨隨便便就抱上來，你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我……」
櫻川背脊抖了抖，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一方的氣勢瞬間就軟下來了。
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她快嚇哭了。
「……好了。」
眨眼間就完成了變臉，一方通行本人很窩火，但目前 這點情緒僅針對於他自己毫無原則的妥協，他蹙眉望著少女可憐膽怯的神情，聲音放軟了，「下次不要隨便就抱上來。」
「可是一方不理我啊。」
櫻川小聲地控訴著。
「那是因為我把聲音反射掉了……行了行了，大不了我以後不反射聲音了。」一方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櫻川放鬆了攥緊他衣服的手，垂首靠在了他的胸前：「不要生氣了。」
「……嗯。」
櫻川將他抱緊了點，順勢在他懷裡蹭了蹭：「一方最好啦。」
——擁抱真的是個好東西，能夠解決很多問題。
「……別說漂亮話。」
一方極為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眉心處攏起的弧度已經被不知不覺地磨平了，是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大勢所趨，「還有，大街上這樣很丟臉……快放開。」
櫻川沒有異議。
但是又用力了一點：「三、二、一！」
她數著數放開的，原本就讓人不自在的空氣，陡然間氧氣分子迅速地減少那般，一方切實地在瞬間感覺到了呼吸不暢。
在簡短的三秒內，如蓄勢待發、終於得現於世的漂亮景象，猝然爆發。
看著櫻川那一如既往高興燦爛的笑容，一方有些晃神，隔了好幾秒，大腦警戒機制才堪堪想起先前說好的要對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好好生氣、讓她長點教訓才是，但下一刻，櫻川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指。
「午餐已經吃過的話，我們去遊樂場好不好？我想去坐摩天輪，聽說許願很靈呢。」
「那不是騙小孩子的嗎？……而且我說過了不要隨便接觸我的吧？」
一方甩甩手想放開，然而這個動作對於aelerator而言是頗為違和的——就算不想用單純的力氣，反射輕輕鬆松就可以隔開櫻川的觸碰，但他現在只是用著那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估計都會目瞪口呆的微弱力氣，做著壓根口不對心的反抗。
「可是我都抓住了啊。」
櫻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滿地將他的手指更握緊了點，抿了抿唇，不大愉快地說，「你要是再拒絕我，待會兒你就自己付錢。」
一方：「……」
本世紀最沒有力度的威脅出現了。
可一方卻真的沒有再試圖甩開。
櫻川很滿意，還特意跑出去買了兩個雙層霜淇淋，吃霜淇淋的時候她都不放手，一方忍不住掃了好幾眼她一邊舉著霜淇淋，一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的彆扭姿勢，欲言又止：「你就不能專心吃東西？難道我會瞬間消失嗎？」
她平常最喜歡吃東西了吧。
有食物、被投喂就很開心，為什麼今天就算是面對喜歡的東西還是要固執地牽住他啊？
一方越想越煩躁。
櫻川偷偷地觀察了下他的臉色，小心地鬆開了他的手，在又咬下一大口霜淇淋前，她聲音很輕地對著手裡的霜淇淋自言自語：「是一方，得寵著。」
一方：「……」
誰寵誰啊。
櫻川霜淇淋啃得只剩一小半了，指尖一緊，愣了愣側首看向一方。
「看什麼看？」
一方語氣不善。
和交握著的妥帖動作不同，一方臉上的表情很臭，仔細看還有著和手指一樣僵硬的成分，視線四處遊移，就是不肯對上櫻川的視線。
櫻川不說話，低頭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手指靈巧地一動，將指尖順著一方的指縫滑進去，兩人的姿勢霎時變得更為親密，牢牢地扣在一起了。
一方整只手都僵硬了。
櫻川就那麼扣住他的手指，柔嫩的指尖在他手背上不經意地蹭了蹭，少女清透的嗓音隨後傳來：「一方，你的霜淇淋再不吃，都要化掉了。」
已經開始從上方往下淌著流動的液體，看上去分外暴殄天物。
櫻川提醒了這一句，一方卻仍然沒有行動。
「一方？」
櫻川又喊了他一聲，視線落在那淒慘融化的霜淇淋上，聲音已經帶上了點焦灼的意味，見一方遲遲沒有動靜，她索性墊腳湊過去舔了一口。
牛奶味的霜淇淋，些許水漬沾染在櫻川嘴角，她伸出舌頭隨意地舔了一下，抬眸對上了一方呆滯的視線。
「啪——」
一方手裡的霜淇淋掉在地上了。
「……」
「……」
櫻川一愣，表情有點僵：「這、這麼忠烈的嗎？就算嫌棄我也不用直接丟掉吧……」
一方：「……」
他完全沉默了。
手上有動靜，是櫻川在試圖將手指抽出去，一方下意識攥緊了她的手，低聲呵斥了一句：「又在亂想些什麼？」
根本不帶有責備的意味。
第44章
「太宰你這傢伙———！」
時值正午, 櫻川正趴在玻璃櫥窗邊、迎接著暖和的日光昏昏欲睡, 四下安寧, 櫥窗外有來往的車輛和行人, 屋內是靜謐的氛圍以及咖啡的香氣，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情景。
但這突如其來氣勢十足的一聲大喊, 不僅讓她背脊一抖、從睡夢中立時被拽了出來，也吸引了店內其他所有人的視線。
中原中也的出場方式比起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目標卻相同, 太宰自然沒有硬碰硬的打算, 輕鬆地側身躲開，反應敏捷得不像話, 一邊還遊刃有餘地挑釁：「哎呀中也, 難道你是內分泌失調了嗎？為什麼每次出現都是這副兇惡的樣子啊？」
「我的錢包是你偷走的吧！——別以為我昨天沒空找你算帳就是放過你了！」中原中也那表情就仿佛恨不得將太宰治就地正法、打死事了, 「上次那件事你也別想隨意揭過去！！」
「上次？」
又一次躲過中也打過來的拳頭，太宰誇張地吐出一口氣，用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說，「哦~就是中也你當著那麼多人面當眾表白的事……咳咳咳！」
他話沒說完, 中原中也力道十足的一拳極有力道地揍了過來，速度已經超越了肉眼可以輕易捕捉的上限，在頃刻間陡然暴漲了實力。
「你倒是還敢說啊。」
中也的聲音如同從齒縫間摩擦而出的, 帶著一股讓人渾身骨頭都覺得不適的酸澀感。
「咳咳……我可沒有讓中也你那麼做。」太宰歎了口氣, 露出無辜的表情, 「是中也你擅自對小見我說了那些話的吧？分明是自己的錯, 中也甩鍋的功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啊。」
說著, 太宰搖了搖頭，仿佛一個風燭殘年的老父親面對著自己不孝叛逆的兒子那般無可奈何。
中原中也的表情頓時又瀕臨失去理智前的最後一絲曙光，這時從側邊角落裡傳來了一聲試探性的呼喊：
「中原先生？」
「……」
中也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狀態瞬間微妙地凝固僵硬了。
櫻川見我的聲音很特殊，解析度意外的很高，正因如此，中也不必回頭就能知道現在說話的到底是誰——他的尷尬期還沒有過去，實在不是很想面對被自己親口「表白」了的物件。
櫻川卻直接跑來他身邊了。
「中原先生。」她又喊了一聲，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好似周遭所有的光源都被她輕鬆地攥取，「我今天拿到補助金了。」
「嗯？……哦，恭喜。」
中也一愣，不太明白她什麼意思。
——跟他說這個幹嘛？
櫻川將口袋裡的剛拿到不久的卡抽出來，舉起手腕，遞到中也的眼前：「都給你。」
「什麼？」
像是沒有聽清，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中原中也偏了下腦袋，視線對上了櫻川的，大腦處理器沒辦法反應似的，他蹙起眉又問了一遍，「為什麼給我？」
「……應該給你的啊。」
櫻川覺得中也記性不太好，分明幾分鐘前還提起了錢包被拿走的事，現在就忘記了這一茬——雖然錢包是太宰先生拿過來的，但錢是她花的。
櫻川不好意思將這件事再重複一遍，只是說：「中原先生，我把你放在專屬未婚夫的卡片上了。」
「什…………誰稀罕啊！」
中也的語氣頓時緊張起來，不知道他理解了什麼，甚至連臉色都變得很是不自然、無法應對的樣子。
幹嘛一本正經、滿懷期待地來跟他說這件事啊！
難不成還想讓他做出表揚嗎？！
而且為什麼都要交給他……難道這傢伙是在認真把他當未婚夫看麼？？！
「是麼？」
櫻川語氣瞬間低落了，「我很誠心在做這件事的。」
「……對不起？」
櫻川一下笑起來，將卡塞到他手裡，眉眼俱彎：「我原諒你了！」
「哦。」
……不對他道個屁的歉！
可櫻川臉上的表情愈發高興，像是有什麼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得償所願，抑制不住的笑意從眉梢眼角飛出，像綻開在夜空中的大片焰火，轉瞬點亮了整片暮色般那樣耀眼。
「週五真的見到您了呢，中原先生。」
少女輕快地說。
「……」
「就算是為了補償中也的錢包，小見我你也不用將整張卡都交出去吧？」
在中原中也驀地陷入沉默中時，旁觀的太宰終於不再作壁上觀，伸出手指，看似不經意地搭在了櫻川的肩膀上，而習慣了他親近的櫻川果真也沒有半分反應，再習以為常不過，太宰低低地笑起來，悅耳 偏沉的聲線從耳邊流竄而過，輕易地帶出了一陣戰慄的感受。
「而且，中也可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呢。」
果真是太宰治，所以就連誇人的話，都可以說出一股批駁的反諷意味。
中也看著他的動作，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太宰，你這傢伙……」
「不過拿走也可以，就當是中也的精神損失費了。」
太宰又頗為大度地改換了說辭。
中也的回應是相當行動派的直接動手，太宰沒能躲過他速度全開的一手，有些狼狽地抬手擦著唇角，另一手悄然將方才櫻川遞給中也的那張卡——神不知鬼不覺從中也那裡偷了過來——放回了櫻川的口袋。
「為什麼惱羞成怒，中也？」
「哈？看看是誰在特意挑釁吧。」中也冷眼瞥了他一眼，「我說太宰，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呢？說句噁心點的話，好歹我們曾經算是有默契的搭檔，可你這些行動，讓我得出了很意外的結論。」
「唔~」
太宰露出思索的表情，眨了眨眼，很是純真無害地望了他一眼，「中也你是說關於你突然感情爆發這件事的結論嗎？」
「……」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太宰心情很好地頷首：「求之不得。」
-
「中原先生為什麼那麼生氣？我已經把卡交給他了啊。」
中原中也離開五分鐘後，再度安然地坐在座椅上，櫻川以趴在桌邊沿的姿勢發出了如此疑問，目標自然是眼前的太宰。
「嗯？」
聞言，太宰略微挑了挑那稍顯秀氣的眉毛，臉上隨之浮現出一絲欲言又止的苦惱神情，「這個麼……大約是中也不願意接受那張卡吧。」
「啊……」櫻川懨懨地應了一聲，帶著還有些無法表達的茫然，她沉默數秒後，幽幽地歎了口氣，「真難哄呢，中原先生。真的嫁給他的話，我肯定會束手無策的。」
「哈哈哈哈……那種開玩笑的事小見我就不要總是掛在嘴邊了。」
「可這不是太宰先生一手促成的嗎？」櫻川反問道。
「……」
完全是無意的，櫻川再次一擊標中太宰內心的痛處，然而她本人一如既往的沒有自覺，甚至還在思考著該如何讓中原中也消氣才好。對於太宰陡然的沉默，也依然像往常那樣，並不會特別的注意。
「小見我。」太宰突然出聲喊了她的名字。
「嗯？」
「你好像很在意中也的心情呢。」
太宰舉起喝了一半的咖啡，那裡面的液體已經快要降到溫度以下，開始變得冰涼了。
「因為我們這邊理虧啊。」
櫻川理所當然地說，同時眉心攏了一攏，「不知道太宰先生為什麼會去拿中原先生的錢包，但也不重要，只要由我來把中原先生哄好，那麼這件事就過去了。」
是太宰先做了不太對的事情，所以必須要有個了結才行，可櫻川沒有選取「太宰去處理」或是「太宰去道歉」的選項，而是認為「既然如此，那麼她去哄好中原中也，太宰先生就算做了不對的事，也不會有事了」。
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思緒，太宰舉著咖啡杯的動作凝固在了半空，眼睛撲閃了兩下，沒有說話，整張臉的表情相比起平時實在是有點蠢，怔愣得如此明顯。
「咦？」
櫻川這時候發現了自己口袋裡的卡，隨手抽了出來確認，迎著光打量了好幾秒，她緩緩地感歎道，「太宰先生，我終於知道你和中原先生的關係為什麼那麼好了。」
「我和中也的關係並不好哦。」
但櫻川完全忽略他的否認了，沖著他唇角一彎，笑了起來：「你看，其實中原先生是個彆扭的好人呢！知道當面退給我不行，所以還偷偷送還給我了。」
太宰一瞬間表情頗為古怪：「這……」
「虧我剛剛差點以為他心胸狹窄，實際上中原先生相當照顧我的情緒呢。」櫻川語氣鬆快地、情緒分外積極地說著，「損失了金錢也只是做出了生氣的表情，還有上次那件事……這麼想來其實他根本沒有怎麼計較啊，真是個好人呢，中原先生！」
太宰：「……」
他似乎是「嗯」了一聲，那主要經由鼻腔發出來的含混音節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無從解答，太宰揚起唇角的弧度：「就那麼認為他是個好人吧，或許中也也會很開心聽到的。」
櫻川乾脆地說：「我下次見面一定要告訴他我的心意。」
太宰的笑容便微妙地加深了點，重現了讓櫻川覺得似曾相識、背後略微發涼的感覺：「是『看法』，不是『心意』。」
平時壓根不怎麼注意她措辭的太宰先生，竟然難得地在糾正她的用詞。
第45章
週一, 是入學雄英高中的日子。
作為對上學充滿期待與好奇的失學少女, 櫻川一大早就顯得十分激動, 具體表現在她不厭其煩地給自己通訊錄裡的每一個人都撥了電話, 挨個告訴對方她馬上就要去上學了。
「太宰先生我要去上學了！」
「嗯……現在才幾點？」
「我、要、去、上、學、了！」
「好……」分外困倦的聲音從那頭含糊不清地傳來，「路上小心。」
「一方一方！我要去上學了！」
「哈？上學也值得你專門給我打電話？——你知道現在幾點麼？」
「我要去上學了！你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煩死了！」
「我、要、去、上、學、了！」
「……恭喜你, 行了吧？」
「愛你一方！」
「——喂？！」
沉悶的一聲響，從耳邊很近距離的地方清晰傳來，大概是摔了手機的動靜。
「轟君！我要去上學了！」
「嗯, 我記得, 你應該就在我的班級。」
「真想快點和你一起上學呢。」
「……要我去接你嗎？」轟停頓了一下後說。
「不用！我要自己走過去。」
聽得出來她興致頗高，轟便不再繼續堅持, 只是說：「不要迷路, 有問題記得打我的電話。」
「嗯！」
「敦敦！我——」
「今天是櫻川小姐入學的日子吧, 本來想電話問問看，沒想到猶豫的時間裡讓櫻川小姐搶先了。」
「誒嘿！」
「那麼，祝賀櫻川小姐入學，不能到場我很抱歉, 希望你有一個開心的上學日。」
「敦敦你最好了qaq」
「相澤老師，我要去上學了！」
「……哦。」
「我馬上就要成為您的學生了！」
「這點我五天前就知道了。」
「我超開心的！」
「……祝賀你開學？」
「謝謝！」
「……」
「亂步！我要去上學了亂步！」
「不懂你為什麼會對那麼浪費時間的事情充滿激情，明明那種事簡單到連多停留一秒都嫌施捨。但是, 『開學愉快』——與謝野舉起來的紙張上面是這麼說的。」
「好的！」
「上條君！我要去上學了！」
「啊。」上條的聲線分外飄忽, 「真難為你還能如此有元氣啊, 祝福你上完課之後也依然能保持活力。」
「一定保持！」
「……嗯, 真不錯的精神呢。」
「宗像大哥！我要去上學了！」
「這應該是我第八次糾正你不要這麼喊了——祝你有不錯的體驗。」
「也祝您上班開心！」
「……唔。」
櫻川最後打給了中也, 第一遍打過去對方還沒接，第二遍也沒有，第三遍才接起來的。
「中原先生是我！櫻川見我！」
「……你為什麼有我的號碼？」對方好像一股蓄勢待發的氣勢堵在嗓子眼了。
「太宰先生把你的號碼放上特殊網站的時候我看到的，所以記下來了的！」
「什——我就說這幾天我的手機總是接到莫名其妙的電話！看我不宰了這條青鯖！！」
「中原先生，在那之前——我今天就要去上學了！」
「…………所以呢？」
「您沒有話對我說嗎？」櫻川耐心地引導著，語氣何止是循循善誘，「我特意將您的通話留在單獨的時間了，就是想和您好好說話。」
「？？？你為什麼突然對我……是不是太宰指使你來的？」手機那端的語調急轉直下。
「您不是喜歡我嗎？」
「我————沒有那種事！你能不能不要繼續那個人設了！」好像一口氣卡死在嗓子眼，中也短暫掙扎後方才艱難地發出了反駁的聲音。
「哦。」櫻川很好說話地屈從了，「那我喜歡您好了。所以您現在還是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上學快樂？？」
「我滿足了！」
「……」
將列表掃蕩了這麼一通，櫻川何止是神清氣爽，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心曠神怡，由於住所就在雄英校內，並不用擔心迷路的問題。
櫻川在一年級大樓前遇到了爆豪。
心情太好，所以見到脾氣爆炸的榴槤君櫻川都覺得沒有那麼苦手了。
「榴槤君！」
她甚至揚起手來揮了揮，步伐輕快地朝著他——準確來說是教學樓的大方向，跑了過去。
「……」
爆豪看上去挺意外的，最顯著的表現即是他當即停在了原地，及時回應是無法做到了，但眉心還是條件反射般蹙起。
櫻川身姿輕盈地落到他跟前：「早上好啊。」
「……你那蹦蹦跳跳的走路姿勢是怎麼回事？」
結果一開口，反而是挑剔的話先冒出來應對了。爆豪隨即程度更深地蹙眉，似乎原本不是想這麼說，不過是大腦的應急機制選取了自身最熟悉的應對方法。
爆豪眼底一閃而過懊惱的意味。
「高興啊。」
櫻川對這種事並不敏感，還是高高興興地笑著，下頜抬起，眼眸對上爆豪的，「馬上就要和我做同學了，請問這位榴槤君你不感到高興嗎？」
「……」
爆豪呼吸一窒，隨即別開臉，「誰會為了這種小事高興？」
「誒……我還覺得挺期待的。」
櫻川看看他的臉色，覺得有點尷尬，試探著想要偷偷先走開，就見爆豪臉上浮現了一絲錯覺般的挫敗神情。
「期待個屁。」
一點都不凶，對於這種有點粗俗的話而言，爆豪的語氣實在違和，可他本人還是執拗地維持著自己的人設，不肯繼續露出軟化的跡象，反倒是連櫻川的眼神都不想對上了，「……不會很輕鬆的，你別想得太好。」
她又弱，又愛哭，動不動就會依賴別人，嘴巴一抿就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學校的老師可沒有那麼多的好心。
脆弱得讓人都沒辦法下手，該怎麼在實戰演習撐過去啊？
此時的爆豪，對櫻川本人的能力組成心知肚明，但這並不妨礙他選擇性的忽略，將櫻川視為一個需要保護在堅硬玻璃罩子裡的女孩子。
「沒事，榴槤君不是也在這裡嗎？」
所以應該不會太壞——櫻川覺得爆豪看上去算是她理想中的學生形象……嗯，除了外在氣質上出現了些許的偏差。
爆豪：「……」
爆豪毫無意外地陷入了沉默中。
nb s直到櫻川催促他該去班級了，爆豪才邁開腳步。
這過程中櫻川小心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覺得爆豪的表情有點像……啊！像是昨天剛看的那部偶像劇的男主角！
在暗地裡聽到女主角的表白後，那個人就露出了和這差不多的表情。
（嗯，所以榴槤君剛剛是想到他的女主角了麼？）
櫻川十分考究地深思熟慮了一番，沒能從她的記憶庫出搜尋出有關的這號人物，呼之欲出的八卦念頭只好就此打消。
上樓的時候是櫻川主動挑起的話題。
「榴槤君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麼？」
「出任務。」
「哇哦，好厲害。」
櫻川頓時切換了崇拜的眼神。
「……那你呢？」
「吃，逛街，吃。」櫻川頓了頓，在爆豪看白癡一樣的眼光中認真思考了一下，「還有吃。」
「……」
罔顧爆豪似乎想要暴起懟人的臉色，櫻川仍舊按照自己的談話步調進行：「榴槤君，要不是我和你一個班級，差點感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也沒有交換聯繫方式。
雙方的關係又很奇妙地難以界定，櫻川猶豫過該把他歸類為「路人」或是「朋友」，最後在寫卡片時，還是加上他了。
「不過幸好我一直記著你。」
櫻川帶著點得意地說。
她等待著爆豪的誇獎：就算榴槤君脾氣壞，但她這次是真的做了很棒的事對吧！
但櫻川卻等來了來自爆豪的一個額栗。
雖說真的沒什麼力道，輕得跟鬧著玩兒似的，櫻川還是瞬間如炸了毛的貓，目露震驚地停住了腳步，看向爆豪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剛準備說話的爆豪：「……」
要不是那個動作是他本人做出來的，爆豪險些要以為自己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怎、怎麼了？」
竟然還頗為罕見地出現了卡殼的情況。
「我把你放在心上，記得你。」
櫻川緩緩地開口，語速慢的像是爆豪不具備正常的聽力能力那樣，控訴的架勢是實打實的，「但是你打我了，你覺得呢？」
「……」
「我、我那算是打你了嗎？！」
爆豪驀地就慌了。
他才不會說自己竟然三言兩語就被這種話直接弄得措手不及了。
「我現在就要把你忘了。」
櫻川非常冷酷地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爆豪：「？？？」
爆豪：「等等，我根本……」
「櫻川。」
從樓梯下方，傳來了熟悉的呼喊。
櫻川一回頭，就見到轟沒什麼表情地單手抄兜，抬起眼眸看著這邊。
「轟君！」
櫻川一下子就歡了。
於是轟臉上的表情便如破冰似的，頃刻融在春水間，展現出藏在下方的溫和來。
「早上好。」
「早上好呀轟君！」
櫻川的倒戈在秒秒鐘之間，連緩衝都不需要，她已經跑下幾個臺階，去挽住轟的手臂了。
爆豪：「你們？？」
轟臉色淡淡的，在櫻川不大明白的視線中，相當平靜地回應：「嗯，我們。」
第46章
櫻川見爆豪的表情轉眼又朝著兇惡的方向一去不復返, 不由地緊張起來, 扣住轟的手指力道加重了幾分。
轟回以一個安撫性質十足的眼神，自然無比地牽起她的手：「沒事了，去班級吧。」
「嗯嗯。」
櫻川忙不迭地點頭, 聽話的不得了，搭著轟的手臂順從地跟著邁步，亦步亦趨。
爆豪簡直：「？？？」
他仿佛出任務出了一個世紀，回來何止是天翻地覆。
雖說櫻川見我這傢伙先前看上去就很聽轟焦凍的話，但現在兩人之間的氣場就算是傻子都感覺得出來不對了。
具體問題當然在轟。
櫻川見我這個傻子的表現一如既往地惹人生氣。
「你那是什麼意思？」
爆豪緊鎖眉心, 發出靈魂叩問。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轟的回答不卑不亢。
爆豪不可思議地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會相信這傢伙知道『我們』的真正意思？」
櫻川：「？？？」
不等轟說話，櫻川不幹了，義憤填膺地開始為自己辯解：「說的又不是外國話我為什麼不懂啊！」
她伸手一指爆豪，又一指自己：「這就是『我們』啊！」
爆豪：「呵。」
轟：「……」
爆豪臉上的神情轉眼自如切換成了高傲無比的輕蔑嘲諷，看得轟連連皺眉。
「我說……大清早你們都堵在樓梯上是怎麼回事啊？」
從樓梯下方再度加入了一位，切島銳兒郎滿是疑惑地看著這邊，「喂, 你們該不會是要在樓梯上打起來吧, 會被相澤老師罵的——這是誰？」
「櫻川見我。」
櫻川極其主動地做了自我介紹，很熱情地朝他揮了揮手，「早上好，我是新生。」
「早上好。」切島下意識地回了個招手, 反應過來, 「新生啊……不就是那個麼？你很出名啊。」
櫻川眨了眨眼, 沒太懂的樣子。
手臂一緊, 爆豪抓著她的手臂就想將她帶走，轟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轟眸色淡淡的：「放手。」
爆豪：「這話該我來說。」
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騙這種笨蛋你倒是心安理得。怎麼？老父親的角色扮演不下去了嗎？」
轟唇角微抿：「所以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口是心非是萌點嗎？」
切島：「……？」
我擦！
轟居然連萌點這個詞都知道！他明明看起來那麼天然的！
……不對這兩個人到底是在說啥啊？
切島將目光投向不參與無端升起硝煙戰場的第二人，發現櫻川臉上的表情比他還來得茫然無措，甚至還摻雜了一點「你們難道是變異了嗎？」的無情懷疑。
眼看著兩人真的要打起來了，切島在「激情勸阻」和「拉走無辜圍觀群眾」兩個選項下猶豫了數秒，就見櫻川頂著一臉不是很明白地表情開了口：「你們有事情要談的話，我就先上去了？」
今天可是她第一天開 學。
不能遲到。
爆豪：「……」
轟：「……」
切島：「？？？」
這下兩個人倒是都放手了，切島臉上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偏偏主角之一的櫻川相當坦然地小跑著繼續往樓上走。
切島：「這……」
他一時間真有種槽多無口、無處下嘴的感覺。
畢竟「修羅場隨手撲滅」以及「隨手引發修羅場」外加「這到底是怎麼會有的修羅場」，光是這三點，切島就已經頭大了，短時間內沒辦法將自己的腦子從「修羅場」這三個字掙脫出來不說，還產生了短暫的神經錯亂感。
——新生的出名不是在於能力方面的嗎？難道她的能力實際上是自帶修羅場？？
-
「我叫櫻川見我，非常高興能和大家一起學習，今後請多多指教。」
在數位「好心群眾」的提前教導下，櫻川進行了中規中矩的自我介紹，由於寫字的慘不忍睹，在櫻川猶豫著要不要這麼做的時候，一邊看上去像是隨時都能暈厥過去的相澤消太抬手幫她寫下了【櫻川見我】這幾個字。
教室裡面有點安靜，和櫻川記憶中說完就鼓掌的流程有點不一樣，於是她分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抿著唇彎了嘴角。
由教室後方陡然響起了一聲口哨聲。
「是美——」
一句話斷在半截，櫻川敏銳地發現，說話的那個葡萄頭男生的嘴巴被凍住了，薄薄的一層冰覆蓋在上面。
隨即相澤稍顯嚴厲的聲音緊跟而來：「課上私鬥，轟，兩天義務活動。」
「是。」
轟的表現還挺無所謂的。
櫻川突然明白為什麼相澤一提起上課就會露出那種苦惱又憂愁的表情了。
……但轟君平常都很溫柔的啊？
為什麼突然出手？
櫻川往相澤指的坐位走，途中一瞥，發現爆豪的表情跟要吃人一樣，心下一凜：難道是這所學校有什麼上課期間切換性格模式的設定嗎？為什麼榴槤君顯得更嚇人了？
好在上課開始後，所有的騷動都暫且回歸了平靜。
櫻川上學的思興致高漲，對於上課的情緒實際上不怎麼樣，就轟眼角餘光看到的，幾乎每次櫻川都在看似認真地盯著老師的一舉一動、實際上手指總是在碰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明顯是心不在焉。
轟暗自歎了口氣，下課後主動走去櫻川身邊：「剛剛有什麼聽不懂的嗎？」
老師的課程當然不會為了櫻川一個人調整，這種難度對於沒有上過學的人來說確實是為難了。
果然，櫻川搖了搖頭：「都聽不懂。」
轟表情也不意外：「沒事，我教你就好了。」
他拉過書本，斟酌著該怎麼用最簡單的語言和櫻川講述這些東西——主要櫻川沒有任何基礎，不能用普通的方法講解。
但櫻川見他久久不動，以為他是被難住了，便開口說：「我們可以將這個題幹轉化為二元一次方程，求得函數與坐標軸的兩個交點，即是符合題意。所以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知道的是什麼？是△＞0，將△的式子代入到這裡面……那麼根據這點，我們可以聯想到韋達定理是不是？於是呢，我們可以得出兩個方程式……最終結果就證明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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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抬眸震驚地看著她。
並非因為櫻川欲揚先抑地說出了解答的過程，而是她所說的並非是自己的解答，而是完全將課堂上老師的詞句複製了過來，幾乎是一字不差，連那種微妙的停頓和語氣的間歇都完整地模仿下來，聽上去讓人有種忍不住後脊背發麻的感覺。
「你全部都……記下來了麼？」
轟遲疑地詢問著。
櫻川還是那副不太在狀況的表情，手指蹭了蹭側頰，猶豫著點了點腦袋：「我聽的很認真。」
所以全部記下來了。
一字不差。
「但是我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櫻川頗為不好意思地補充道。
這樣麼……
轟若有所思地垂眸思考著，前排的蘆戶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耳朵豎的老高，這會兒趁機轉過半個身子。
「新同學你好啊！」
「你好，蘆戶三奈。」
櫻川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表情也很認真，「你的皮膚顏色好可愛，像動漫裡的公主。」
「！……謝謝！」蘆戶大方地接受了，撐著下頜湊過來，用帶著一點隱秘的表情說，「櫻川你和轟很早就認識了嗎？」
「是的。」
櫻川沒有遲疑地回答，「多虧了轟君，讓我感受到了雄英高中優良的校風和優秀的人格培養。」
轟：「……」
蘆戶：「……噗？？」
轟有點挫敗地捂住額頭：「又跟電視劇裡學了麼？」
「這次是跟著書本學的。」
櫻川面不改色地從包裡拿出一本《人際溝通與語言藝術》，書的邊頁夾著數只便利貼，少女白淨漂亮的手指隨手翻動書頁，展示一樣地說，「我連夜看完的。」
轟一頓：「都記住了嗎？」
櫻川頷首。
蘆戶意識到了什麼，抬手捂住嘴巴，從指縫間溢出輕輕地驚呼：「一個晚上就全部記住了？」
櫻川再次頷首。
轟試探地拿過書：「八十九頁？」
櫻川想也不想地開口：「類像蘆葦般脆弱，然而經歷數千年來，這群脆柔的人類卻能創建文化，而異於其他動物，其所以如此……」
「可以了。」
轟眼含震驚地輕聲打斷她。
蘆戶已經僵硬得接近石化了，聲線飄忽地輕微發問：「那個『類像蘆葦』是什麼意思？」
「原句是『人類像蘆葦』，但是『人』在八十八頁，八十九頁的開頭就是『類像蘆葦』。」櫻川耐心地向她解釋。
蘆戶連忙看了眼轟手中的書本，確認後當即倒抽了一口涼氣：「牛逼啊……」
「嗯？」
櫻川略顯警惕地往座椅後靠了靠，有些不安地再次強調，「……我全部都認真看了的。」
「這已經不是認真不認真的程度了。」蘆戶連連搖頭，「——你是個天才來的吧？！」
「唔？！」
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聽到如此評價的櫻川，浮現出了不敢置信的驚訝神情。
第47章
午餐時分, 轟預備邀請櫻川一起吃午餐, 卻被莫名情緒高漲的爆豪截胡。
「午餐？」
面對食物都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櫻川沉默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 「我有件事沒有做，榴槤君你可以和轟君一起去。」
原本教室裡的吃瓜同學就因為爆豪那鐵樹開花一般難得的罕見主動，而遲遲沒有離開，現在更是被這輕易引出的修羅場弄得忍不住都屏住呼吸來看戲了。
耳郎手臂被蘆戶撞了幾下，後者用嘴型詢問她有沒有帶薯片。
耳郎：「……」
你真當是職業看戲啊？
爆豪：「？？」
爆豪：「我為什麼要和那傢伙一起去？」
「你們感情不是挺好的嗎？」櫻川奇怪地反問, 一邊拿著手機往外走，經過轟的時候還笑了一下，「我先出去啦。」
然後，她就那麼坦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
教室內的尷尬因數空前暴漲，修羅場演到一半主演直接離場，並且還順理成章地讓他們這些看戲的人都深覺先前的舉動是不是有點……無聊？？
櫻川一路溜去小花園，手裡緊緊地握著手機。
她早上打電話的時候其實漏掉了一個人。
和寫卡片那時候一樣, 特意漏掉了某個壞傢伙。
……要是真的忘記倒還好了。
猶豫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 櫻川還是調到了手機的撥號介面，手指靈巧地迅速移動，一串號碼躍現在螢幕上。
櫻川盯著看了三秒，撥打了號碼。
那邊接起來的還算快, 一看就對陌生電話並不畏懼、並且還可能經常做這種事。
「喂？」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輕而易舉地響了起來, 明明撥出去之前有那麼多的心理建設, 事到如今又覺得一切簡單得不可思議。
櫻川只是輕輕地呼吸了幾聲, 沒有說話，電話那端再度傳來對方的聲音，帶著點恍然：
「噢~是小櫻川啊。」
折原臨也和太宰治在某些方面有相似的地方，比如某些時刻的起始句調，輕佻又意味深長的氣質，總是運籌帷幄、仿佛手裡捏著一大堆你想都想不到的秘密……但比起折原臨也這個人，太宰治在外在的交談和表現上，顯得不會那麼的惡意滿滿；而臨也本人，不論是否出於本願，都會經常性地使人感到不快。
「怎麼了？太宰治對你不好嗎，為什麼突然打電話給我？」
就像是完全遺忘了之前的事，連將她交接給太宰的環節都能隨口提起，半點沒有愧疚之類的情緒，說起來也非常的理直氣壯。
臨也的話音裡甚至帶著微弱的笑意，櫻川都能在腦海中映照出他此刻那副彎著唇角、帶著和煦笑意、卻眼神冷淡的模樣。
櫻川深吸了一口氣：「臨也，我今天正式開始上學了。」
「……唔，然後呢？」
櫻川被問住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兩分鐘內，通訊內都是安靜的。
然後櫻川再度開口：「臨也，我今天去上學了。」
「嗯……你是在給我表演時間回溯麼？」臨也的語氣仍然是輕鬆的，還帶著點習慣性、仿佛與生俱來的嘲諷因數，「我確實聽見了你說的話——沒有其他的話了嗎？」
這句話的潛臺詞就像是：沒有其他的話了，就該掛斷了。
櫻川輕輕地抽了下鼻子：「你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看你是指什麼事情了……不過你在哭？」臨也頓了頓，語氣挺微妙的，「太宰治會對你不好麼？」
這句話有點奇怪。
不是之前的「太宰治對你不好嗎」，加入了「會」這個字後整個句子的深層含義都發生了巧妙的變化。
櫻川是接不到這種暗示的，她只是搖了搖頭，發覺對方看不到之後，語氣很是低落地說：「你這麼有精神的話，應該沒有那些危險的事了吧。」
「差不多吧。」
畢竟最麻煩的源頭已經被太宰治帶走了啊。
「……你對我真冷淡啊。」
「難道你在期待我思念你到聽到聲音就情緒波動的場面出現嗎？」臨也低低地笑起來，「別開玩笑了，那種事怎麼可能呢。」
「我會。」
櫻川用夾雜著鼻音、仿佛真的在哭的聲音失落無比地反駁著，半點氣勢都沒有，好像又回到了那種可憐兮兮的狀態，「你都不主動跟我打電話，臨也。」
折原臨也：「……」
他明顯地噎了一下，不怎麼想說話，但最後還是回應了，語氣有點怪異地提醒道：「你走的時候難道 是帶著手機的嗎？」
「……原來是這樣，臨也你不給我打電話是因為找不到我啊。」櫻川剛給他找好理由，思維前所未有的敏捷起來，「可是你不是情報販子嗎？按理來說應該我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會知道我的號碼的吧？」
「雖然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但畢竟有句老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你的新飼主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臨也輕飄飄地哂笑了聲，實話說那實在是太不像是在笑，反而如同一股一股地往下掉落著冰碴子，砸出了寒涼的味道，「別看你現在生活那副無憂無慮的樣子，這可都是有代價的。」
「什麼跟什麼……」
櫻川小聲嘀咕著，對陷入無法理解的對話這件事好歹算是習慣了，於是坦然自若地當即拐了話題，「大概意思我明白了，所以臨也是沒辦法聯繫上我，其實也有做過努力吧。」
「別隨便那麼理解。」
「那臨也有想我的對吧？」櫻川一本正經、態度認真地發問，和先前不論是運用了從電視劇裡學來的技巧不一樣，她現在相當嚴謹，「就算是把我交給太宰先生，你其實也不是因為討厭我，只是那個時候沒有辦法，所以你才不得不那麼做，你根本就——沒有真的想要丟掉我是不是？」
「……」
折原臨也隨手轉動的椅子由於施力者的停止動作而緩慢地滑動，最終趨向靜止，這過程中與地板摩擦出的微弱聲響逐漸顯得有點刺耳，因為四周陡然變得安靜了。
連存在著的自然響聲都消失了那樣。
非常的安靜。
「臨也你不說的話，反正這次也是我要打電話給你的，我就先說好了。」櫻川倔強地清晰咬著字句，生怕對面有半點聽不清似的，她將最後一句話放在短暫的空隙後再說出，吐出那句話才是真正的心之所言，「——我有想你。」
「……你為什麼要特意打電話來對我說這種事。」如果此刻櫻川站在折原臨也的眼前，就能看到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正逐漸浮現在臨也那張清秀的臉上，眉心蹙起的痕跡和笑起時的習慣動作不同，是真的像是普通人皺眉那樣的感覺，「太宰治就那麼沒用？所以你又來找我了？」
櫻川簡直滿頭問號：「你為什麼總是要提起太宰先生？」
「難道他不是取代了我的位置、現在是你的飼主才對嗎？」
「？？」
櫻川領悟了幾秒，福至心靈地發問，「臨也，你是在吃太宰先生的醋嗎？你是不是太想我了？」
「呵，說什麼呢，你那腦子還真是……」
「家裡的冰箱又有東西過期了嗎？」櫻川完全不理他的反駁，「上次你說要去吃火鍋，一個人去了嗎？」
「……我為什麼非要聽你說這些廢話不可。」臨也似乎歎了一聲，語調間又彌漫上那種漫不經心、無甚所謂的輕浮態度。
「不想觀察我嗎？」
櫻川冷靜地反問，「我也是人吧，臨也那麼喜歡觀察人類的各種情緒，你為什麼不觀察我的呢？」
臨也似乎思索了一陣，才意味不明地說：「因為你很麻煩，我雖然喜歡挑戰，但不喜歡太危險的東西……我很惜命的。」
櫻川驀地啞然無聲，被如此直白地嫌棄了，她真的沒有蠢到那種地步。
「所以……你永遠也不會接我回去了是吧？」
「……」
「可是我們不是應該在一起的嗎……」櫻川脫力地吐出這一句，也不想計較了，「好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我算是輸了嗎？」
在動手準備掛斷電話的前一刻，電話那端傳來了臨也輕到很難注意的聲音。
不知道是在對誰說，更傾向是自言自語。
櫻川手指一頓：「……什麼？」
臨也搭在桌邊的手指敲擊得有些快，無端透出幾分焦灼的意味：「明明是個笨蛋，為什麼能做出這種事？」
櫻川：「？？」
臨也最近是不是越來越中二了？
不然為什麼她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那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像是在做遊戲，臨也的聲線終於恢復了鬆快的意味，一如往常那般說著話。
「如果我和太宰治只能活一個，你覺得會是哪個？」
櫻川：「…………什麼？？」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什麼奇葩問題？
——難道她覺得誰能活另一個就會死嗎？
……會嗎？
這邊，還在等待著櫻川回答的臨也，耳邊猝不及防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響。
她把電話掛斷了？？
第48章
櫻川覺得她要好好思考一下。
這個問題非同小可。
她想了一整個中午, 都沒能得出確切的答案，撥電話給臨也, 對方沒接，像是生氣了。
於是櫻川編輯了一條郵件發過去。
[臨也，不要吃醋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特別的。]
櫻川覺得自己表達得足夠清楚了, 心安理得地收起手機去上課了。
雄英的課程安排比較特殊, 不像一般電視劇裡那樣一直是室內教學、上完了就可以回家, 下午時段，英雄課的安排是實戰演習和各類個性調整。
今日是分組演習。
櫻川抽出來的簽是綠色，同組的隊員是綠谷出久、麗日禦茶子、上鳴電氣以及耳郎響香。
對組是紅色簽。
轟焦凍, 爆豪勝己，飯田天哉, 切島銳兒郎, 以及八百萬百。
綠組這邊正在進行以綠穀為首的戰略探討。
「……櫻川桑的能力是奪取吧？」
綠穀抬眸望著她，手指還虛虛地懸在下方, 是他方才在畫簡略地形圖, 「場地會對小勝的行動有所限制，所以我們優先奪取攻擊範圍最廣的轟君的能力。」
櫻川聽完, 遲疑了一瞬：「可是我的能力要被拒絕後才會發動的。」
綠穀抿了抿唇：「這點我考慮過了。如果我們盡可能地吸引轟君的注意力，櫻川桑再出其不意可以嗎？」
不得不說, 櫻川見我的能力讓綠穀想到了心操人使, 那同樣是需要對方回應才能發動的能力, 但在比較上, 奪取的能力顯得更為強悍。
「倒不是他會不會回應我的問題……」櫻川眼神裡含著些許的迷茫，還是相當誠懇地說明了自己的意見，「我是覺得轟君很可能不會拒絕我。」
轟君人實在是太好了，從遇見到現在，沒有一次在她手下中過招，不管是什麼情況都溫和地答應了，對她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突然想到今天中午教室裡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修羅場的所有組員：「……」
好、好像……不經意被塞了什麼狗糧？
綠穀想了又想，艱難地發聲：「那奪取小勝的也可以？」
他心底有股不太妙的預感。
只因為修羅場的當事人之一正是爆豪勝己，平心而論，從小到大，綠穀都沒見過爆豪那個樣子。
「可以吧。」
櫻川這次倒是沒怎麼猶豫，只是說，「不過要拜託你們，比完之後救我狗命。榴槤君可能會直接殺了我的。」
綠穀：「……」
小勝，你在櫻川桑心底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
「不，應該不可能的。」
耳郎響香代替綠穀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她伸手在櫻川肩膀處拍了拍，滿臉的語重心長、諄諄教誨，「頂多是被氣得半死放放狠話卻又沒辦法對你下手——我還挺期待看到這種場面的。新同學，加油。」
櫻川懵懂地點頭：「是，我會努力的。」
綠穀：「……」
別這樣。
就櫻川那兩句話都能被騙走的樣子，綠穀實在是不大放心，在正式開始前，他們兩人前往北側的時候，他還是主動開口再次加以叮囑：
「櫻川桑，其實你對小勝……」
剛一開口，他又卡殼了。
實話說他本身對於櫻川見我總有種對待弱小者的擔憂，雖說她在都市內的評級已經是最高許可權等級，但外在的表現、以及現在這副掌握不好能力的樣子不得不讓人多加側目擔心。譬如這件事，綠穀都覺得不妥，可真到了要囑咐的時刻，剛剛該說的又都說完了。
——他總不能讓櫻川待在後方大本營乖乖待著不要出來吧？
「綠穀君？」
櫻川見他話斷在一半，主動接過了話頭，「不用擔心，我也很厲害的！」
說這話時，少女率先露出一個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學來的手勢，沖著他比了個大拇指，翹起彎彎的唇角，將陰霾憂思一掃而空。
饒是綠穀這多思的性格都忍不住跟著鬆懈了緊繃的神經，淺淺地吐出一口氣後，說：「櫻川桑的能力運用還不熟練，相澤老師也說過是希望你在實戰中去感知自己本來擁有的東西……所以接下來請信任我們，不用有那麼大的壓力。」
「我很信任你。」
誰知櫻川沒有半點猶豫地就點頭了，臉上的神情半點找不出開玩笑的痕跡，她說完之後很快將視線移開，去看周邊的風景，沒有什麼強調的意思。
因為壓根連後半句話都沒有。
……所以整個對話突然變得有些奇特了。
一般人都會在這之後加點什麼，表示自己信任的理由，也同時加深了可信度，但櫻川不一樣，她說了就說了，然後就沒有了。
結束得很突兀卻也沒有邏輯錯處——就像中午那場戛然而止的偽·修羅場。
信號會在五分鐘後以焰火升空的形式打響對戰。
櫻川指著一棵樹問綠穀：「那是什麼樹？開的花好漂亮啊。」
綠穀有點驚訝，還是回答了：「是美人桂。」
他側眸就能清楚地看見櫻川專注的視線，不由地多說了幾句：「開花時滿樹都是炫目的花朵，像美人那樣，所以得名。」
櫻川湊過去，墊腳嗅了嗅花香，回眸朝綠穀一笑，比之先前，整張精緻的臉都活靈活現起來：「綠穀君你快來，還有很好聞的香氣呢！」
「……」
綠穀臉上的表情呆了一下，跟被按了暫停鍵似的。
櫻川偷偷地捏了一片飄下來的花瓣，珍重無比地送到他眼前，攤開掌心湊近他的鼻端：「真的，很好聞。」
有清淡的香氣從鼻尖緩緩地散開，並不厚重，反倒是潤物細無聲地滲透了自身的味道。
「不愧是美人桂，真漂亮呢。」
「……是。」
「嘿！」
櫻川猛然在他耳邊喊了一聲，如願看到綠穀被嚇到後縮了縮肩膀的應激反應，她頓時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那般笑起來，「不是吧，花香好聞到讓你出神了嗎？」
「……啊、嗯。」
綠穀偏過頭，突然低咳了好幾聲。
信號打響的瞬間，綠穀最後又對櫻川叮囑道：「如果小勝那邊不順利的話，櫻川桑你盡可能地保全自身撤退，目標換成其他人也沒問題！」
櫻川乖乖地點頭，認真地說：「綠谷你好像爸爸哦。」
「什——？！」
見他差點腳下一滑摔出去，櫻川無聲地「哇哦」一聲以示吃驚：「你真可愛。」
這次是不帶任何多餘意思說出來的話，結果綠穀的反應好像更強烈了。
-
計畫是由另外三人先探查對方的佈局，順勢將人引過來，綠穀則配著外在戰鬥力最底層、能力卻最獨特的櫻川伺機而動。
nb s 場地另一端已經有動靜，綠穀下意識地去看櫻川的狀態，正好瞥到她微垂著眼，睫毛輕顫的場面，頓時移開眼，問：「對了，櫻川桑，請問對於『拒絕』的判定，是需要對方說出足夠清晰的拒絕話語嗎？」
櫻川抬眸看著他，深藍色的眸子在陽光的襯托下更顯剔透。
「我可以親你嗎？」
她輕輕地問。
「————」
綠穀條件反射地漲紅了臉，想說話，奈何嘴唇一哆嗦，牙齒磕到了下嘴唇，疼得他條件反射得一抖：「你……」
櫻川索性直接湊到他跟前，綠穀往旁邊一閃，就聽到少女近在咫尺的溫聲：「原來是不可以。」
她隨即退開，表情恢復到原本的樣子，甚至還有餘裕詢問：「你的能力還在嗎？」
綠穀：「……」
綠穀：「我、我試試！」
答案是不在了。
綠穀先是給出了回答，隨後一怔：「這麼說……其實並不需要那麼繁瑣的工序，很大程度上是櫻川桑你本人的判定就可以了嗎？」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櫻川見我的稀有程度和棘手能力就遠超先前的認知了。
——只憑個人認知判定，這是何等強硬蠻橫的能力啊！
櫻川蹙了蹙眉，不太懂綠穀為什麼這個反應，還是點了頭。
她只是想起了太宰的叮囑，讓她不妨在需要的時候去試試看：很早之前一方也問過她這個問題，但櫻川並沒有放在心上，後來說給太宰聽，也以為他是忘記了的，卻在開學前一天特意提醒，否則櫻川自己都記不起來。
綠穀驚歎到一半，背脊一僵：「等等！我的能力已經被奪走的意思——」
現在還在對戰演習啊啊啊啊！！
遠處不正常的響聲不斷迫近，綠穀身體率先想要躲開，腰上一緊，便被櫻川抱著跳躍閃開。
實話說，這一下……跳得真的特別高，綠谷這個原能力持有者都快嚇到了，於是將那份不規則的心跳一併歸類在此。
耳邊是少女失去色彩的呆滯發言：
「綠穀君你這能力不太好用啊……」
下麵正準備裡應外合的上鳴：「？？？」
我靠？？
你們玩什麼竄天二人轉呢？？
綠谷勉強自己鎮定下來，很快指揮道：「往右側落，那裡有易守難攻的地形！」
他說完，伸手去握緊櫻川手，盡力安撫道：「別害怕！記住我用能力時候的樣子，現在放鬆一點。」
同時綠穀迅速對上鳴傳了個暗號，讓他們暫時放棄原計劃，而後，他眸光一亮，再度看向櫻川：「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你願意相信——」
「我相信。」
櫻川快速吐出字句，緊張地控制著在身體裡橫衝直撞的力量，嘴唇都被她死死地抿緊，以至毫無血色，顯出脆弱的蒼白。
「……」
綠穀沉默地放開了她的手指，突然伸手觸碰到她的臉頰，促使少女的視線被他的模樣填滿。
「想像自己被這種力量充滿，它是你的呼吸。」
「啊？？」
「還有……」
綠穀盡力地、在這不合時宜的場合，朝她彎了下唇角，「看著我就好。」
「——我也相信你。」
櫻川眼中完整地映出了綠穀篤定的神色。
第49章
綠組vs紅組。
綠組勝。
轟一直認為櫻川會來奪取他們的能力, 誰知道綠穀出其不意，讓櫻川奪取的能力運用在他們自己組員身上——這樣固然讓人一時無法措手不及，但風險極大，尤其櫻川並不能自如地運用他們每一個人的能力。
但就在他們幾乎要掌握傳遞的規律時, 櫻川突然對爆豪發出了請求：
「讓我贏吧！我請你吃飯！」
「說什麼屁話——」
爆豪瞳孔一縮，就見櫻川得逞地笑起來, 被綠穀和上鳴纏住的轟和飯田下意識想要過來支援, 櫻川已經一個爆破先逼退了八百萬，伸手去制服爆豪, 誰知爆豪敏捷地扭身退開，卻沒有立即撤退, 而是當即反手要去擒櫻川的手腕。若不是麗日禦茶子搶著時機過來支援，後續如何還當真不好說。
算是險勝。
綠谷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顯然也覺得方才前半部分的規劃著實兵行險著。
櫻川在和爆豪交流心得。
爆豪：「我明明沒有說拒絕你啊！」
櫻川：「可你那是拒絕我的意思吧。」
爆豪：「？？……靠！不會吧, 還能這麼強行奪取？」
櫻川：「所以你答不答應結果也沒有區別。」
爆豪：「……下次我一定最先打死你。」
櫻川往後縮了一下, 戒備地快速瞥了他一眼, 頓了頓, 小聲說：「你剛剛打我的時候為什麼變弱了？」
「誰變弱了！」爆豪想也不想地反駁, 「是你太不好打了！」
「哦，我以為你捨不得那麼用力揍我。」
櫻川若無其事地拿現成電視劇臺詞出來套。
爆豪突然不說話了：「……」
櫻川走過去抱了綠穀一下，後者沒防備, 反應過來時又遲遲沒辦法做出應對, 於是任由櫻川抱了個滿懷, 而後聽到了少女充滿喜悅的聲音：
「綠穀君, 謝謝你相信我。因為有了那句話我才能好好完成。」
「啊、啊、這……」
不行，完全說不出什麼話。
綠穀自暴自棄地放任緋色升騰至整張臉孔。
「這次的勝利是屬於你的。」
櫻川鬆開他，認真地看著他，「我也是為了你才努力的。」
「………」
綠穀大腦直接死機了。
相澤讓午夜帶櫻川去做了些檢查以及資料記錄，櫻川走之前擔憂地將視線投往後方，不知道爆豪和綠穀起了什麼衝突，兩個人突然就炸開了，尤其是爆豪，一副要把綠穀就地處決的樣子。
「能力的熟練度上漲得真快，不論是哪種……當你意識到並加以控制的時候，就是無往不利。」午夜抬手將眼睛推高，雙眸怔怔地看著那些資料，繼而看向臉上浮現出不安情緒的櫻川，安撫地笑了笑，「別怕，我只是在驚歎你能力的適配度非常高。」
能力體系涇渭分明，適配度也會成為評估的一環，雖非絕對，但適配度高的能力，要麼是基底類，要麼就是無視屏障的強悍。
「記憶力也是好得出奇啊。」
午夜連連驚歎，「各方面資料也是難得一見的高杆，簡直完美得像是……」
造物主的奇跡。
末了，午夜拍了拍櫻川的肩膀：「或許你聽不懂那些 資料，那麼用最簡單的話來告訴你——你成長得很快，遠超我們的預計，所以現在要調整對你的教學。」
……
「唔，估計會往體術方面調整吧。」
太宰窩在沙發上，以一個看上去就對腰椎和頸椎極其不友好的彆扭姿勢、滿臉愜意地舉起雙手打著遊戲，一邊抽空來對茶几邊的櫻川作出解答，「先前他們的計畫是想讓你熟練運用自己的能力，大概沒想到你多用幾次後顯得那麼得心應手，所以現在準備往其他方向發展了……不過明明都知道你那種不分緣由的奪取有多棘手，現在還不去引導你掌握『歸還能力』的辦法，到底是實在沒有頭緒呢，還是因為覺得你的威脅實在太大了呢。」
他後半段話說得又輕又快，櫻川聽得臉上就剩個問號了，隨即聽太宰問：
「他們沒給你安排什麼特別的課程嗎？」
「……什麼？」
「比如說——道德修養？法律習得？」
「？？？」
櫻川呆滯地看著專注打遊戲的太宰治，慢慢地說，「有一節課是和歐爾麥特學如何成為英雄。」
「能把那位no1安排給你，你看看個性科對你多好。」
伴隨著太宰治這句聽不出諷刺或真誠的評價，遊戲中蹦出了一句「ga over」的歡快宣告聲，太宰眉心一蹙，浮現出幾分不虞的神色，隨手將遊戲機扔到一邊，他身形柔軟到詭異的程度，輕而易舉從沙發上躍起，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很多事情，小見我你都要自己去探索出來才行，不然你斷掉的那部分，就永遠會那麼斷著了。」
她很聰明。
但那件事之後硬生生缺失了一部分，導致了現在的狀況。她疲於思考，懶得去衝破束縛，漫無目的地進行著當下的事，雖然活得很高興隨意，可是……太宰治原本不能做的太多，這是聯合高層對他的警告，顯然他們對櫻川見我懷抱著一種期待，又戒備。
「我不是有太宰先生嘛。」
櫻川湊過來，從他手邊偷了一杯茶，笑盈盈地說，「而且我也不想知道那麼多事情。」
聽起來就很麻煩的樣子。
太宰清淡地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太宰先生你是不是……」櫻川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不太高興？」
「沒有哦。」
「你上次不高興的時候也是這麼否認的。」
「因為否認的話只有那麼幾句。」
「你和上次的表現簡直一模一樣。」櫻川言之鑿鑿，「對太宰先生的事，我都記得很清楚。」
「……如果沒有這些事情，小見我最想去做什麼呢？」
避開了她的質問，太宰輕鬆地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櫻川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很考究地詢問：「沒有現在要去上學的這些事嗎？」
「差不多。」
太宰從桌子底下又抽出了一幅拼圖，開始做益智遊戲了。
「嗯……」
櫻川微微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說，「可以結婚嗎？」
「誒？」
太宰側過腦袋看她，和她做出了幾乎如出一轍的歪著腦袋的動作，看上去有幾分搞笑。
「果然我現在結婚太早了麼……」
櫻川有點羞澀地垂下腦袋，撥了撥一邊的碎發，掩蓋住壓根就沒有臉紅的兩頰。
太宰：「……」
啊。
她居然是在很認真地模仿【害羞】這種情緒。
太宰將視線落回拼圖上，繼續心不在焉那般地問：「為什麼是結婚？」
「結婚的話，就是對方告訴你，想要和你走完一生、永遠一起生活的意思吧？」櫻川將心底地想法說出，看向太宰的眼神中不自覺染上了點尋求鼓勵與支撐的意味，「我……怎麼說好呢，雖然現在我已經有太宰先生了，也非常的喜歡你，可是終究和那種事是有點不一樣的吧。是誰都好，或許有人會讓我心安理得地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不管我是不是很笨，但是他也很喜歡我，永遠都保留著那個讓我可以回去的地方……如果有這樣的人的話，就有可以理直氣壯回去的地方了。」
那就太好了。
不管在外面做了什麼事，都有可以在最後階段充滿自信地說出一句「還有xx在等著我，我還可以回去他那裡」，比安心還要上一個等級，是不用顧忌其他任何事情都能順理成章說出來的事，不是自己更生這點有些不太好意思，可是這種需要被另一個人賦予的地方，櫻川很想擁有。
如果真的有這種地方就好了。
「啊，歸屬感麼……」
太宰恍然地點點腦袋，看似還在認真地尋找下一片拼圖，「所以你到現在還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
櫻川搖了搖頭：「沒有。」
「……這樣啊。」
櫻川敏銳地感覺到太宰治的情緒又開始變得有點奇怪，可是她又說不上來，當即再次表白心跡：
「可是太宰先生在我心裡是不一樣的，就像爸爸一樣，是我永遠信任的人。」
「……」
太宰放拼圖的手停下來了。
從側邊望過去，由於視線是往下的，只能看到他半闔的眼簾，睫毛算濃密，將下眼瞼部分都籠罩在一小片陰影中，或許正因此，此刻的太宰治看上去有幾分不敢讓人逼視的陰沉。
「那……不、不當女兒也可以。」
櫻川有點惶恐地慌亂改口，「妹妹應該也行吧？」
但是感覺哥哥養妹妹這件事不太靠譜啊。
果然還是親子關係更穩固一點吧？
……太宰先生果然還是覺得她這個女兒年紀太大了麼？
櫻川不無失落地想。
太宰看了她幾秒：「……」
櫻川目露憂愁地和他對視。
太宰突然彎起那雙茶色的眼眸，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如果是女兒的話，那麼臨也君應該就是……？」
「隔壁家熊孩子。」
太宰治：「？？」
櫻川抿著唇，沒有半分悔改的意思，徑直解釋道：「臨也太皮了，如果我是太宰先生的女兒，他應該就是隔壁家不讓人省心、四處作亂的熊孩子。」
太宰：「……」
他嘴角微弱地一抽：「是青梅竹馬的意思？」
櫻川思索了一陣，頗為勉強地點頭：「嗯，青梅竹馬其實也不錯。」
她看的電視劇裡，很多青梅竹馬的搭配其實都很不錯，有的在一起了，有的沒辦法在一起。
有點可惜。
櫻川回答完，那種後背發涼的感覺又出現了。
……她最近穿得是不是太少了？
第50章
「理想型呢？」
「什麼？」
「既然想結婚的話, 說明你心裡模模糊糊的, 也有個印象了吧？」
聽見太宰這樣的問話, 櫻川不禁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其實是沒有特定要求的, 但是……黑色的頭髮就最好了。」
「唔~」
太宰應了一聲, 又像是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黑色的頭髮看起來很柔軟……」櫻川一邊思考著, 一邊說，「身材修長一點吧, 看上去非常帥氣。」
太宰彎了彎眼，看上去心情不錯。
「話少一點的。」
櫻川越說越起勁了。
「……」
「因為我話很多, 所以對方話少, 應該是互補了？」櫻川徵求意見地看向太宰。
太宰安靜地看著她, 沒有說話。
每當太宰表露出這種狀態，櫻川就會有種實際上和對方隔得非常遙遠的感覺。
「然後，強一點的吧。很能打架的那種。脾氣傲嬌一點也沒關係，我覺得那樣也很可愛。」櫻川沒什麼底氣地補充上最後一句, 「有錢的話就更好了。」
「……」
見太宰支著下頜, 茶色的眼瞳在眼眶中若有所思地轉了半圈，櫻川猶豫且不大確定地開口道：「就算沒有那種人的話……也沒什麼關係的。」
「嗯？」
太宰從中斷的思緒中抽出一點注意力分給她，側眸望了過來。
能看到少女此刻分外忐忑不安、可是又實實在在是在鼓足勇氣的模樣。
「雖然太宰先生不太需要我保護的樣子, 可是如果再那種太宰先生不得不委屈自己而去獲得什麼的狀況……我能強到不用委屈你就好了。」櫻川低聲說，「如果能永遠和太宰先生在一起——當然是不可能的，有朝一日你也會擁有自己的家庭, 所以這只能想想, 我也該找人把自己嫁掉了……」
眼看著她越說越偏, 太宰不輕不重地出聲打斷她：「很辛苦吧？」
櫻川一怔：「……」
「小見我你啊……」
太宰伸手，輕輕地拂去了櫻川下頜處蹭到的、散亂的髮絲，動作非常溫柔，「喜歡簡單的生活，但現在要面對的這些……對你來說都很辛苦吧。」
櫻川像是下意識、又像是為了給他傳遞心情一般，微微側過臉頰，蹭了蹭太宰略顯冰涼的手指：「我想為了太宰先生變強。如果這也算是目標，那麼一定是現在最讓我開心的目標了。」
太宰的手指一僵。
櫻川隨即伸手將那份冰涼包裹住了，她垂著眼眸，妥帖且仔細地幫他暖著手：「我很喜歡太宰先生，不是開玩笑的。」
「……」
-
櫻川現在身上攜帶的能力，是午夜為了轉移她的能力奪取而主動被她奪走的個性[睡眠香]。櫻川對個性科的一切「風俗習慣」——譬如為什麼是有「英雄」的頭銜，為什麼每個人都會單獨取一個英雄名……她都不是很懂。
去上歐爾麥特的「英雄精神習得課程」時，櫻川好學地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個問題嘛，倒是很久都沒有人問過了，讓我想想啊……」歐爾麥特是個看上去就很爽朗的人，此刻正單手握拳、抵在下頜處，認真思考組織著言辭，「首先呢，櫻川少女，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約定俗成』？」
櫻川點頭。
歐爾麥特一展笑顏，握拳的那只手錘在了另一手的掌心：「英雄最初的稱呼也是約定俗成，由於最開始發現的時候，超能開發科還沒有大規模的擴展開，而火炎模式主要在義大利範圍活動，異能科則限制在橫濱地區，所以在當時的情況下，[個性]實際上算是範圍面最廣的一項了，當時的人們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漫畫書中的『英雄』一角。至於英雄名，那就是前人掀起的風潮了，一直保留至今。」
櫻川十分受教地乖巧點頭：「歐爾麥特先生，經過您的講解，我終於明白了。」
歐爾麥特舒了口氣，雖然注意到了少女說話式略顯書面而導致不大自然的句式，但好歹是有了個順利的開端。
教了沒一個小時，歐爾麥特就發現櫻川見我這孩子真的是特別乖，說什麼做什麼，教什麼學什麼，尤其的讓人省心。讓他來教這門在學校裡一般當做基礎課的課程，還如此的鄭重，實際上正是因為櫻川本人對於世界認知的不足，偏偏她的能力又那麼強悍，在這點上大家有著共通的理念——最初會將她放在雄英這麼一個立場鮮明輸送正義人才的地方，也是因為此。
歐爾麥特正要松一口氣，就發現了櫻川見我另一個讓人頭疼的點。
——她有自己的邏輯體系。
比如她認為不論是什麼事，只要是被幫助了就要被幫助回去，這點本來是很好的，可是問題就出在櫻川見我並不拘泥于對方是什麼人。換句話說，不管對方是好是壞，只要對她做出了一定的行動，她會看也不看形勢地加 以報答。
這點邏輯在她的思維中根深蒂固，以至於只是第一節 課，歐爾麥特都沒辦法樂觀地認為天長地久總可能改版她的想法。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正是三觀形成的重要階段，但很顯然，櫻川見我早就已經定型了。
最後一堂課結束，歐爾麥特忍不住扶額歎息：「是我太無能了……我得去請教一下相澤老師該怎麼辦……」
相澤消太看上去偏向冷酷、不近人情，教學生卻很有一套。
櫻川：「？」
她看了看歐爾麥特：「我讓您苦惱了嗎？」
「不，是我沒辦法扭轉……」歐爾麥特歎了口氣，放下手，認真又慈愛地看著她，「但你也不能說是錯的……嗯，暫且先這樣吧。」
櫻川：「嗯？」
她不懂。
[暫且先這樣吧。]
應該是眾多對櫻川見我的觀察者的想法。
-
櫻川舉著支霜淇淋站在十字路口處，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今天她原本和一方有約，結果對方臨時被一個什麼實驗還是什麼的纏住了，一方本來都說好了不想去，後來不知道怎麼又答應去了，於是櫻川的行程突然就空下來了——轟君倒是約她了，所以她現在是在等轟。
正在盤算著待會兒應該怎麼請轟吃東西、玩耍，眼前突然飛速跑過一個吱哇亂叫的棕發青年。
「嗚哇哇哇——為什麼一回來我就要遭受這種事情啊！校舍真的不是我炸的啊！！」
似乎是盡力想要撇清關係，一邊在生死時速的奔跑間，少年還是掙扎著發出了最後的呐喊。
隨即他急刹車了。
因為在剛跑過拐角不久，棕發少年的眼前就出現了一位手握浮萍拐的黑髮青年。
微微上挑的鳳眼。
瞳孔相當漂亮，嘴唇冷冷地抿著，眼底情緒涼意盡顯，氣勢凜然而顯出幾分迫人，威懾不已。
黑色的頭髮，身材修長。
櫻川眼睛一亮。
「沢田綱吉。」
雲雀往前邁了一步，沢田條件反射往後一縮，又被對方轉動手腕、導致的浮萍拐上可怖的冷光嚇得硬生生釘在原地，「你是在懷疑我的眼睛？」
「……雲、雲雀學長。」沢田欲哭無淚，「雖、雖然我是有參與過程，但是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意啊！」
是骸炸的！
是骸一手炸掉的還拉他當墊背的啊！！
「哼。」
雲雀冷哼一聲，抬手迅速地朝沢田抽過去。
「咬殺。」
哇哦。
脾氣很壞。
櫻川正大光明地圍觀不說，還安適無比地咬了口霜淇淋。
沢田狼狽地躲過，本意上他真的完全不想和雲雀動手，而且他確實也有那麼一點心虛……再說了真打起來難不成他能全身而退嗎？！
打不打都要被搞！
人生為什麼這麼難啊！！
兩人過招的速度很快，準確來說是由於雲雀本人出招太過迅捷，導致躲避的沢田也不得不盡可能地加快速度……但是不出幾招，沢田還是悲慘地被雲雀撂倒了。
「……我為什麼這麼慘。」
沢田卑微地倒在地上發出了淒慘的「遺言」。
（這個人好強……）
櫻川整個人都不自覺地明媚起來了。
雲雀用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了狼狽的沢田一眼，原本盛滿堅冰的眼底，逐漸浮現了幾許惡劣的玩味笑意。
「太弱了，你。」
他收起擺出的戰鬥姿勢，冷硬的浮萍拐在他手下順從得像是蘆葦那麼柔軟，順從地在他手下收斂。
雲雀邁開步伐，越過沢田的身側，往拐角這邊走來，看上去制裁完畢，是要離開了。
櫻川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進，或許是目光太過露骨，雲雀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
「！！」
好帥！
櫻川頓時就歡了。
在雲雀完全從她眼前掠過去時，櫻川咬下最後一口霜淇淋，想好措辭走了過去：
「請問，這位先生，你有女朋友嗎？」
雲雀腳步一頓，沒什麼表情地望過來，眼神卻有點奇怪。
「沒有錢也可以。」
櫻川微微紅著臉，略帶羞澀地彎起嘴角，眼神期待地專注望著他，「請和我在一起。」
「——你是我的理想型。」
第51章
櫻川那話一出, 雲雀還沒說話, 地上看上去奄奄一息、沒什麼存在感的沢田綱吉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地猛然鯉魚打聽了一下, 以萬分震驚的目光、用一種仿佛在看勇士英勇無畏炸碉堡的眼神, 灼灼地將視線定格在了櫻川身上。
「無聊。」
相比之下, 雲雀的表現非常冷淡, 他僅僅只將視線在櫻川身上停留了幾秒，繼而面部表情地移開, 一如既往地邁開步伐走掉了。
櫻川愣在當場。
這時沢田已經爬起來了，他本來不想多管閒事, 但又實在沒辦法看著這麼個好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美少女露出那麼失落的表情, 主動開口解釋道：「雲雀學長的脾氣就是那樣……你不要在意。」
也別追了。
……這很嚇人的好麼？！！
不料櫻川思索了一陣, 轉過腦袋對著沢田認真地說：「他叫雲雀麼？聲音真好聽，我喜歡。」
沢田：「……」
你被下降頭了嗎？
這位姑娘？？
-
轟抵達時，櫻川正站在一家禮品店的玻璃櫥窗外觀察著裡面的當季新品，是一座藍黑色的城堡模型, 看上去魔幻兼神秘並重, 頗為漂亮。
「你喜歡這個嗎？」
沒有特意地弄出什麼動靜，轟安靜地走到櫻川身邊。
出聲之後櫻川有點嚇到，最直觀的是眼睛部分很快速地眨了兩下, 隨即語調慢慢地回應：「你喜歡嗎？」
沒想到會被反問，轟一怔，就聽櫻川換了種說法：
「男生會喜歡這個嗎？」
轟遲鈍地回過神：難道是要送給他的嗎？
他下意識掃了眼標價, 方才詢問櫻川是否喜歡時, 他都沒有這樣的動作, 現在倒是去看了。
發現標價實在是有些高，轟面不改色地搖頭：「男生應該不會喜歡的。」
所以不用給他買這個。
「……哦。」
櫻川戀戀不捨地將視線移開：看來用這個送給理想型去討他歡心，是行不通的。
轟視線來回兩圈，這次說得更直接了點：「你要是喜歡，我幫你買下來。」
櫻川緩緩地搖頭：「不用了。」
她笑了一下，很快調整了狀態：「今天我請客，你不許花錢。」
「可是……」
讓女孩子請客實在是很不禮貌。
櫻川認真地望著他，鄭重強調：「請不要辜負我的心意。」
轟：「……」
轟默了默，語氣略有點無奈：「好。」
櫻川帶他去吃飯、逛街，全程完美貫徹了「請客」準則，並且事事都妥帖地徵求轟的意見，特別的盡地主之誼。
轟覺得沒有必要，看櫻川那麼一本正經的樣子又覺得想笑，從結果上看仍然是妥協的。
櫻川最後在好幾家禮品店逛了幾圈，嘟囔了一句：「是不是送吃的也行？」
這句話自然沒能逃過轟的耳朵，他剛想說話，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麼，開口問：「你想送給誰？」
「……嗯，有個人。」
櫻川含混地說，她現在還沒辦法界定自己和理想型之間的關係，給不出確切答案，「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麼。」
他？
轟眸色暗了暗：「新朋友嗎？」
櫻川思索了一陣：「不算吧。」
理想型的定位可不是朋友。
「……果然還是送吃的比較好吧，我對吃的更瞭解一點。」
還保持著沉思的神情，櫻川終於敲定了最後的選擇。
就在櫻川和轟一起前去櫻川強推的那家點心店時，櫻川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一方。
「一方？」
櫻川有點驚訝，「你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嗎？」
「啊，麻煩死了，那群傢伙。」一方的語氣聽上去不大耐煩，還是硬生生壓制著的後果，「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有吃飯吧？」
「嗯，我和轟君已經吃過了。」
櫻川很誠實地回答，看了眼從方才起表情就不對勁的轟，發覺他的臉色已經微弱地開始緩和了。
「轟君？？？」
一方錯愕一瞬，「誰……個性科的轟焦凍？？」
「一方你知道啊。」櫻川一副完全沒感覺到什麼不對的樣子，如常地繼續交談著，「你不會到現在還沒吃午餐吧？」
「你特麼？？」
「啊？？」
「——現在是說吃午餐的時候嗎？！」
一方忍無可忍地隔著手機發出了不甘的咆哮。
「……」
櫻川默默地將手機拿遠了點，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很贊同地回，「確實，現在已經是下午茶的時間了。」
「！！！！」
這瞬間，即便不說話、即便是隔著遙遠的電波，但櫻川敏銳的動物直覺依然能從這緊急刹車的死寂中察覺到莫大的威脅，像是撲面而來的山崩海嘯，層層危機疊加攀附，宛如死神之手轉眼就要掐上來，將她就地制裁得死無全屍。
「嘟嘟嘟——」
一方把電話掛了。
櫻川：「？？？」
她茫然地盯著電話看了好幾秒：「怎麼了？」
看上去她像是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手指遲疑地懸在回撥鍵上方，猶豫著還沒有做出決定。
「看樣子你的朋友正在氣頭上……」轟垂下眼看著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言辭，「現在打過去，真的好嗎？」
櫻川頗覺有道理地點了點腦袋：「多虧了轟君你提醒我。」
說著，一邊收起了手機，一邊對轟抱以感激的笑意。
轟：「……」
他不太能直視地別開臉，心底默默地升起了心虛的情緒。
櫻川賣了三種甜點，都是她自己吃過、覺得很不錯的，買完之後她朝著轟揮揮手：「我先走啦，轟君，拜拜。」
轟臉上立時浮現出櫻川不久前出現的錯愕情緒，顯然是沒想到她道別的乾脆性如此的從一而終，以前是這樣，到現在兩人關係分明很不錯了，櫻川還是能說走就走，半點不帶猶豫的。
他這一愣，就錯失了挽救的最佳機會，櫻川已經蹦蹦跳跳地走出去一段路，突然又刹住腳步，轟的心跟著一提，以為櫻川要轉過身來。沒想到櫻川特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手中的包裝袋，明顯是意識到手中有甜品，怕大幅度的運動造成天甜品本身的美觀性被破壞。
轟：「……」
-
櫻川當然是去找雲雀了。
從沢田綱吉那裡得知了對方的學校，櫻川沿著記憶找過去，進入校門後，在門口附近轉了兩圈，沒找到總路線圖，她有點苦惱地停下來，就見一邊樹木的根部部分突然打開了……一扇小門？？
然後，還從裡面走出了一個……
「是你啊。」
櫻川彎下腰對著他打招呼，「好久不見，你父親最近還好嗎？」
reborn：「……」
他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露出了純真的笑容：「挺好的。」
安穩地死了那 麼多年。
應該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神仙大人。」櫻川叫出了上次reborn捉弄她時肯定的那個稱呼，笑眯眯地彎了眼，又是那副愉快到讓人無法忽視的表情，「請問你這次能給我指路嗎？」
reborn掃了眼櫻川手裡拿著的甜品。
他本身只是想從櫻川的隨身物品中多獲取點資訊，不料櫻川敏捷地捕捉了他的這個面部動作，恍然地輕呼了聲，將其中一份遞給了他：「這是在我非常喜歡的一家甜品店買的，感謝您上次幫了我。」
reborn有點意外：「……謝謝。」
因為一開始並沒有感覺到她有這個意圖。
還有兩份。
是給誰的？
reborn歪了歪腦袋，頂著的黑色禮帽跟隨著他的動作一同擺了弧度，這動作由他現在的模樣做出來分外可愛，於是reborn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櫻川眼冒星星地捧著臉頰望著他。
reborn：「？」
「您可愛到我想把您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又從電視劇裡順手套了一句，櫻川只改動了敬語部分，臉上的表情既期待又誠懇。
reborn默了默，開口的調子沒有起伏：「你是不是想去風紀委員室？」
「！！」
神了！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猜對了，reborn生平第一次見到比沢田綱吉還單蠢的人，一時間有點……微妙的嫌棄又挺想瞭解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的錯亂感。
「直走右拐，最高的白色大樓就是。」
櫻川抱住他親了一口，還在他的臉頰上蹭了蹭：「您一定是我的貴人。」
說完，她撒開手，心情很好地走了。
reborn：「……」
櫻川走到風紀委員室前，買上樓梯就有點不敢動了：走廊上一排的飛機頭恭謹延伸，仿佛是什麼黑澀會總部的把守現場。
憑空出現一個人自然不會沒有人察覺，末尾的風紀委員看了眼櫻川，怔了下，耳根不自覺紅了些，開口就是輕聲：「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我找雲雀。」
櫻川很認真地說，「他在那個房間裡嗎？」
手指指向的盡頭就是中間唯一空開一段距離的風紀委員室。
這位風紀委員聞言，臉上的血色與緋紅迅速地往下消退了，就像是被人當頭一棒錘回了現實。
草壁哲矢從那段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
「您好，我是來找雲雀的。」櫻川主動地回答了，將手中的甜品舉高了點給他看，「你覺得他會喜歡吃這個嗎？」
草壁：「？？」
草壁：「這位同學，你是……」
「我叫櫻川見我。」
櫻川中規中矩地朝他鞠了個躬，而後，如同面對岳父、請求對方將女兒交到自己手上的求婚者，櫻川誠懇無比地道出心聲，「我想追你們委員長，請問有什麼秘訣可以傳授給我的嗎？」
「！！！！」
「……？？」
「擦擦擦！！」
無聲的震驚與按捺不住脫口而出的簡短音節以及最直觀的黑人問號臉，成了這條長廊上風紀委員們的現狀詮釋。
草壁哲矢已經驚到連嘴裡叼著的草根就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勇者。
而櫻川久久不見有人回答，再接再厲：
「我會好好對他的。」
「我真的很喜歡你們委員長。」
風紀委員室的大門應聲而開。
第52章
「在吵什麼？」
「委、委員長！」
草壁以及走廊上的所有風紀委員在見到雲雀的這刻有如機器人調動了程式般, 整齊劃一地併攏腳跟、挺直背脊、舉手敬禮。
櫻川：「……」
哇、哇哦。
雲雀的視線移到櫻川身上：「是你。」
他的眼神發生點微弱的變化, 不像是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草壁沒有在雲雀的眼中看到厭煩的情緒, 常年跟隨的草壁不禁有了特別的猜測，他剛想說話, 櫻川很自覺地主動開始和雲雀對話。
「雲雀？」
「怎麼？」
櫻川便笑了一下：「我叫櫻川見我。」
好幾個風紀委員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有什麼事？」
雲雀微微蹙眉，瞥了她一眼。
那種熟悉的、多次反復出現的拒絕打擾的資訊瞬間強烈了起來。
「你……你現在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嗎？」櫻川試探地問，視線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逡巡，「比如說……少了點什麼？」
他剛剛那句「無聊」，被她下意識判定成是拒絕了——按照那種自由心證的奪取理論，她現在說不定已經將雲雀的能力奪走了……雖然她還沒感覺出來什麼特別的。
雲雀身上疏離的抗拒氣息轉眼變得危險起來。
「你想說什麼？」
櫻川攥緊了手中的包裝袋，提議道：「或許我們進去說會比較好？」
「……」
雲雀還真的答應了。
在此之前那挑剔無比的眼神從她身上劃過一圈, 估計是覺得櫻川實在造不成什麼威脅。
櫻川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了進去，將包裝袋終於如願以償地送到他桌上。雲雀沒有阻攔她的動作, 只是又蹙起眉，眼底浮現幾分不解的情緒。
「我的能力是奪取別人的能力，條件是被拒絕, 所——」
幾乎在櫻川話音落下的同時, 雲雀便完成了「試探自身能力」到拿出武器橫在櫻川脖子上的一系列過程。
「你是什麼人？」
雲雀語氣冷淡地說，「誰派你來的？」
櫻川一本正經地回：「丘比特派我來的, 他讓你擊中了我的心。」
雲雀：「……」
估計活到這麼大都沒有被土味情話攻擊過，雲雀一時間都沒辦法對應地調整好臉部表情，顯出幾分僵硬與漫長的無語來。
雲雀默默地收了浮萍拐, 表情非常的難以形容。
櫻川乖巧地站好, 雙手都背在身後, 等著他的下一步發言。
她的視線太過熱烈，讓人無法忽視。
雲雀略顯嫌棄地一咋舌：「所以呢？」
前情提要都說完了，到底是要威脅還是要怎麼樣倒是說個話啊？
……雖然雲雀還是不真的認為，櫻川見我能威脅到他什麼，哪怕是奪走了火炎的能力。
「所、所以啊——」
櫻川期盼無比地停頓了兩秒，緊張之情盡顯，「……和我一起吃蛋糕的話，能力就會回去了。」
雲雀冷漠地看著她。
不用說話，意思很明白：你覺得我會信？b r
「當、當然是真的了！」
櫻川努力讓自己的話顯得可信點，她其實沒有騙過人，一直以來都是說的實話，這還是第一次為了創造和對方在一起的機會而不得不違背良心說謊話，「不、不然的話我為什麼會提前準備蛋糕呢！你、你說是不是？！」
雲雀：「……」
雲雀眼神微妙：「你結巴什麼？」
櫻川一愣，很快垂下腦袋，沒忘了咬了下嘴唇，很羞澀地說：「雲雀你長得太帥了。」
雲雀：「…………」
櫻川見雲雀沒有繼續挑她的錯，斟酌著補充了一句：「我那麼在意你，不會想要惹你生氣的。」
這話是真的。
所以她說得很流暢。
房間裡還是安靜得讓人窒息，櫻川幾乎就要繃不住承認她在耍小心眼了，雲雀終於肯紆尊降貴地輕輕「嗯」了一聲。
櫻川高興得簡直要飛起來。
她去將包裝袋打開，轉身問坐在一邊沙發上微微垂眸翻開文件的雲雀：「你喜歡吃甜一點的，還是酸一點的？」
「酸。」
櫻川端著兩塊蛋糕走過去，正好看見雲雀伸手將東西放到一邊，手腕處的衣料往後退了一截，露出線條流暢有力的手腕，看上去偏瘦削，實則非常有力量，腕骨突出，顯出男性與女性在骨架上的根本區別。
分明感覺到了動靜，櫻川卻遲遲沒有走過來，雲雀不禁抬眸掃過去一眼，直接對上了少女莫名……感動的眼神？
感動？
……是感動？
櫻川乖巧地將蛋糕擺好，送到雲雀跟前。
雲雀確實是拿起了叉子，但遲遲沒有下手，光憑他的面部表情來看，就好比是見到了什麼特別難解開的數學題，知識範圍已經徹底超出，無窮無盡的困惑與棘手情緒正迅速地填滿他的心房。
櫻川沒有選擇坐在沙發上，而是隔著矮茶几蹲在雲雀的對面，此刻拿起叉子刮了一小塊蛋糕下來：「像我這樣吃，啊——」
雲雀：「……我知道。」
頓了頓，雲雀又說：「你安靜點。」
否則他要消化不良了。
開動之前，雲雀再次確認：「吃完蛋糕就行了？」
櫻川繃住整張臉的表情瘋狂點頭：「嗯嗯！」
雲雀看了她幾秒，垂眸，一邊叉著蛋糕，一邊語氣淡淡地說：「你太笨，別撒謊。」
「……」
果然還是被識破了麼？
櫻川沮喪地想，突然發現雲雀當真開始吃那塊蛋糕了。
美人就是吃起東西來都很美。
櫻川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吃完半塊蛋糕，自己的一點沒動。
雲雀放下叉子，看著她。
「不是說要一起吃才行？」
「嗯？」
櫻川茫然地抬眸看他，「你不是都知道我是騙你的了嗎？」
雲雀：「……」
雲雀目光飛快地凝結成冰，但就在冷冽之意要撲面灑滿整個屋子時，他擰眉看著懵懂的櫻川，就像看見了蠢到家的笨鳥，硬生生被氣笑了。
於是從那平靜的表面下，一縷輕微的笑意破開表像，在唇畔浮現了短暫的曇花一瞬。
櫻川盯著他的唇角幾秒， 動作很迅捷地站起來湊了過去，她動作突然，身上又絲毫沒有帶出威脅之意，以至於雲雀憑藉著反應力要躲開，還是堪堪被她吻在了唇角。
動作很短暫，溫熱的舌尖最後覆了上來。
「……」
「……」
「沾到奶油了。」
櫻川又迅速地退開，面不改色地說。
雲雀無言地亮出了浮萍拐，這次可沒有方才的手下留情，沒有隨意地將櫻川掀飛，櫻川已經清楚明細地感覺到那股來自對方身上的莫大壓力和殺氣，見勢不妙，櫻川拔腿就跑，那可怕的速度讓雲雀都凝了眼眸。
——在逃出門之前，櫻川看見雲雀的耳尖已經紅得可以滴出血了。
-
雖說雲雀這件事足夠讓櫻川嗨上好幾天，但一方的情緒起伏……實在搞不懂的櫻川害怕輕舉妄動會讓對方更生氣，決定先去諮詢一下心靈導師——太宰治。
聽完櫻川敘述的煩惱，太宰好歹算是露出了點沉思的表情，沒有像過程中顯得那麼興致缺缺、心不在焉。
「小見我你知道你的能力有附加的後遺症嗎？」
「……誒？」
「就是之前我和相澤君聊過的那個東西啊。」太宰以鬆快的語氣引導她想起某些蛛絲馬跡，在眼角餘光注意到櫻川露出點恍然的表情時，他適時地彎起嘴角，又很快隱匿在臉上那副善良和藹的講解表情下，「被奪取後，部分人會出現對你的特殊在意情緒，這點實際上差不多已經被證實了，只不過還沒有單獨完整地告訴過你。」
「所以……」
櫻川盡力跟上思考的節奏。
「所以說啊，那位aelerator差不多也處在這種附加後遺症之中吧。」太宰說完這句，略顯苦惱地伸手抵了抵眉心，「……不過這也不能全盤定論。畢竟這類後遺症，在對方對你的情緒點超出一定值之後，就不會再繼續影響了——換言之，你的能力附加就好比一項牽制，一旦觸發，至少可以保證你在最壞情況下都不會遭遇最大的危險。」
櫻川眼神茫然了一瞬，逐漸清晰：「是這樣啊……我就說一方為什麼總是做出一些我不理解的事情。」
太宰含笑點頭。
櫻川隨即在他鼓勵的眼神下發出疑問：「可是我記得，太宰先生你之前說，一方是沒有這種情緒的啊——和你一樣。」
「我本人是可以確認，畢竟小見我在我心裡的地位早就超出那些東西了呀~~但是aelerator的心情我可沒辦法確認啊。」太宰姿態輕鬆地隨意改了措辭，從抒情模式切換到講解模式也毫無違和感，情理上也確實沒有問題，下一秒又轉眼提出了另一個人物，「畢竟aelerator那時候可是很信誓旦旦地那麼說了，所以我就暫且相信了，但小見我你不是對那些舉動都很疑惑嗎？就像個性科的爆豪君一樣，我也沒辦法確切地說出他到底有沒有受影響啊。」
一通話說下來，對於櫻川而言消化量實在是很大，可就算不是她在聽，這段話不論是從情理層面還是邏輯層面，都完美得沒有任何問題。
尤其——
「啊，榴槤君。」
櫻川露出了被提醒後的驚醒神色，「他確實特別奇怪，一直都凶凶的，可上條君又說他其實在意我……這就是那種後遺症的作用嗎？」
像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與解釋，櫻川心滿意足地緩慢點了點腦袋，為自己高興般地總結陳詞：「這樣就說得通了……怪不得他當時那麼生氣都沒有打死我，就是因為這個後遺症啊。」
她看向太宰，後者正擺出認真傾聽的聽眾表情，此時恰到好處地用一種撥開迷霧、得見真相的語氣說：「原來如此。」
第53章
「我待會兒要求橫濱辦事, 想去逛逛嗎？」
「是……」
「對。」太宰朝櫻川溫和一笑, 「是去都市外的意思。」
……
櫻川只在最開始抵達的時候看過橫濱這個城市，不過那時候行程匆忙，她也沒有遊玩的心思, 這會兒太宰帶她出來玩, 分明只是用魔術分隔開的同一地區, 但櫻川就仿佛有了像出國玩耍的那種歡樂。
不過她還是記著太宰有工作的事情。
「太宰先生，你卻辦事吧, 我不會走丟的。」
櫻川一邊說, 一邊伸手指了指背後標誌顯眼的霜淇淋牌子，「之後我們就在這裡見面，你放心去吧。」
太宰：「……」
櫻川殷切地朝他揮了揮手，再一次催促道：「去吧。」
她說完，太宰還沒動。
櫻川以為太宰先生是擔心自己，便撒丫子跑得歡快，一溜煙就躥出去半條街，就是為了證明她的獨立自理能力非常好。
太宰：「……」
櫻川順著海風的味道往港口走，她對海沒有明確的認識，雖然背面都市大部分都是仿橫濱建造的，但櫻川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一走就走到了什麼私鬥現場。
雖然現場的聲音有點不太和諧, 但櫻川第一眼望見了認識的人, 所以沒有立即走開。
中原中也已經敏銳察覺到有人在偷看了。
「誰在那裡？出來！」
一把匕首穩當當地沒入了眼前的牆壁中, 看得人心驚膽戰。櫻川都禁不住吐出一口氣, 慢慢地走了出去。
「是我, 中原先生。」
「……你？」
中原中也身上那股氣勢收斂了點，還表現出些許的猝不及防，「你為什麼從背面都市出來了？太宰那傢伙呢？」
「他在辦事，帶我出來玩的。」
「所以他人呢？」
「……辦事啊。」
櫻川一臉「中原先生你是不是傻了」的表情看著他，視線往他身後看了看，被感知力極佳的中也順勢挪了一步擋住了。
「問你話呢。」
中也說，「你過來幹什麼？」
沒看見他們這邊血腥暴力的場合壓根就不適合閒人接近嗎？
「我看見中原先生你在，所以……」
「很危險的。」中也打斷她，蹙著眉，表情不是很好，「太宰沒教過你嗎？」
櫻川不說話了。
像犯了錯乖乖挨訓的小學生，背脊挺得筆直，站在原地。
中也嫌棄地擺了擺手，緩和了點語氣：「不許往港口這邊來，轉過身趕緊走。」
「哦。」
櫻川乖乖地應了。
走了兩步，她腳步停滯，看樣子是想轉過身來，結果被中也一票否決。
「不許轉身，不許走回來！」
「……哦。」
櫻川有點委屈地應了，只好就著這個彆扭的情勢問，「中原先生，我們的婚約你怎麼看？」
「……」
一瞬間，什麼血型暴力、黑手黨下屬、拷問現場什麼的都不存在，不僅是被詢問的中原中也本人，連帶著這五大幹部之一的特殊身份，所有的下屬都開始無形地豎起了耳朵、準備兼職當個吃瓜群眾。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未婚妻突然關心。
中也臉色迅速地下沉，但膚色卻詭異地往緋色程度躥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那根本就是開玩笑的！！」
看來有戲！
真的有瓜吃！
下屬群眾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眼觀鼻鼻觀心，只是時不時交錯著時間段將眼神往這邊瞟一瞟。
但櫻川的表現相當平靜，她心裡早有準備，現在也沒有出現諸如「啊我被拒絕了」這樣的感受，很冷靜地頷首：「我知道了，那我們解除婚約吧。」
「——壓根就沒有婚約啊！」
中也忍無可忍地辯駁完畢，眼神一變，有些奇怪地看了櫻川一會兒，「……不會是太宰又有什麼詭計了吧。」
「就算是太宰先生有什麼打算，可我對中原先生您是真心誠意的，不會隨便利用您的心情去做什麼，您這種行為讓我心寒，果然還是解除婚約比較好吧。」櫻川用分外滄桑的語氣，不無失落地述說著。
中也：「…………對不起？」
圍觀群眾：哇哦驚天逆轉！這怎麼還扯上前幹部太宰治了？！！
中也被她可憐的樣子帶跑偏，反應後正要改口，櫻川整理好了的表情，背對著中也淺淺地鞠了一躬以表誠意。
中也：「？？？」
櫻川：「我好像找到真愛了，中原先生。雖然是誤會，但果然還是當面跟您說清楚我會更放心地去追求他，今天很感謝您騰出時間跟我說話。」
中也：「………」
櫻川說完，真沒有打擾他的意思，很快就邁著盡顯愉快的步伐跑開了。
這丫頭該不會是被人騙了吧？騙財……騙色吧？
……太宰應該會看著她的啊？
難道沒有麼？？
兩種想法在內心交錯上演，中也一回頭，正好抓包了數個炯炯有神的八卦視線：「……」
-
櫻川見到了一座和武裝偵探社所在非常相像的大樓，等進入一層的咖啡館，發現連佈置都差不多一模一樣。
「這不是櫻川小姐嘛。」
與謝野推開門走進來，一眼望到了吧台還在點單的櫻川，走到她身側，動作自然地打了招呼，只是視線停留的時間稍微有點長，「你怎麼從都市內出來了？——應該不是偷跑吧？」
櫻川不疑有他，搖了搖頭：「太宰先生帶我出來玩的。」
「然後你從他身邊溜走了？」
「嗯？」
櫻川有點疑惑地望了她一眼，還是如實相告，「太宰先生去辦事了，我就自己玩了。」
與謝野順手摸摸她的腦袋，笑了一下：「下次不要一個人出來，外面沒有那麼太平。」
「？」
「還有，不要問什麼就答什麼，容易被騙。」
「因為是與謝野小姐。」
「嗯？」
「您是敦敦的前輩，是好人。」櫻川認真地說，「沒關係。」
與謝野：「……」
與謝野盯著她看了會兒，「噗」地一聲笑了：「小姑娘還挺可愛的。」
語氣就像在對著一個小孩子，溫和又寵愛，好似完全忘了幾分鐘前喊人家「櫻川小姐」的也是她自己。
咖啡端上來，與謝野眉心突然一攏，伸手搭在了櫻川的肩膀上，在小姑娘不太明白的視線裡，與謝野挑挑眉：「要不要跟我去偵探社看看？」
櫻川遏制不住地睜大眼：「這裡也真的有一個偵探社？」
「當然了。」
與謝野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循循善誘地對她介紹著，「背面都市內的那個不過是後來發展的，這裡才是我們社長和成員的常駐地點。」
「看起來樓都是一模一樣的，好棒！」
「那是因為社長的執意要求啊。對了，你還沒見過社長吧？我保證你見到他的第一眼絕對看不出來他是個這麼念舊的人。」
……
這份拉家常的氛圍只持續到進入偵探社大門的那一刻，與謝野幾乎是立刻切換了模式，臉上的溫情消失殆盡，變為備戰狀態的嚴肅與緊繃。
國木田隨意掃她一眼，臉色跟著沉下去：「與謝野，怎麼了？」
「有人跟蹤。」
與謝野簡短地說，「應該是沖著她來的。」
「什……」國木田這才注意到身形瘦小而變相藏在了與謝野身後的櫻川，露出了比先前與謝野還有大驚失色的表情來，「為什麼她跑出來了！」
櫻川默默地抓緊了與謝野的袖子。
「好了國木田，現在這不是重點。」與謝野阻斷他的動作，「去查一下是誰在跟蹤，一級備戰狀態，我懷疑對方很可能會強行突入。」
國木田無聲地頷首，看得出來他的表情很沉重。
櫻川再怎麼樣都能意識到這份緊張的氛圍是為了保護她而產生的，正打算說點什麼，亂步從茶水室裡走出來，手上捧著一份點心，視線瞥到櫻川，很自然地說：「櫻花啊，正好我買到了很好吃的甜點，你要不要過來和我一起吃？」
櫻川沒說話，國木田搶先問道：「亂步先生，我正想找你，與謝野他們方才被跟蹤了，請問——」
「又是這麼簡單的問題啊。」
像是吃到了什麼既不合口味又貴得要死的食物，亂步臉上的表情極為不情願，他已經紆尊降貴繞到與謝野身邊去牽櫻川的手了，抓住之後表情稍微好了點，這才說，「是港口黑手黨的人，沒事。」
「港口黑手黨？！」
國木田卻再一次大驚失色了。
亂步用一副心力交瘁的口吻說：「是櫻花前未婚夫派來保護她的，現在差不多走了吧。國木田你的表情看得我連蛋糕都不想吃了。」
國木田：「…………什麼？？」
這個事實不是更難接受了嗎？！
亂步卻懶得再說了，視線轉向櫻川，很開心地彎了彎眼：「為了安慰你和前未婚夫解除婚約的事情，我今天可以分一整塊蛋糕給你哦！」
「謝謝亂步！」
櫻川果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
「那麼事情也談完了，我該走了。」
太宰放下手中的高腳杯，作勢要起身離去。
「那個女孩子……」
「請千萬別那麼做。」
對方還未開口，太宰治就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情緒並不壞，至少嘴角還留有弧度，可眼底卻淬著深不見底的寒光，「她現在歸我管。」
第54章
亂步頗為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零食, 看得櫻川驚歎連連, 大有當場拜把子的架勢，一邊的國木田瞬間表情就不好了，預備撲上去做點什麼, 與謝野在後面一敲他腦袋, 毫不留情地把人拖走了。
「今天能到這裡, 見到亂步，我真是運氣太好了……」
櫻川表情迷幻地望著那一堆零食, 像是人生成就的最高峰莫過於在此了。
「不是運氣啊。」
亂步用隨口一提的語氣說, 「還有另一撥人在暗中保護你，並且引導了你的路線……嗯，感覺你和前未婚夫分手的事也……不過為什麼？」
他最後幾句話自己都含混起來，掐著下巴開始思考，不過片刻蹙起的眉心便放鬆了，招呼櫻川開始吃零食。
「櫻花我跟你講，這家的點心比你上次告訴我的那家還要好吃！而且離得還近。」
「啊、哦。」
櫻川本來還沉浸在「另一撥人」「引導」這樣的字眼中，被亂步這麼一催促，視線就專注地黏在那堆零食上了。
亂步一口氣塞了好幾個零食在她面前，櫻川一時間險些無從下手。
福澤諭吉從外走來，一晃眼以為自己看到了兩個亂步蹲在靠窗的桌前, 一人出了一隻手在打遊戲, 剩下一隻手分別在伸向零食袋, 簡直像是鏡像複製。
絕了。
福澤諭吉視線轉開, 對上了一臉悲憤、大事不妙的國木田的視線, 頓了頓，還是選擇用正常的語氣開口：「外面有……」
他話說了一半，就見亂步耳朵一動轉動椅子轉過身來，笑眯眯地招手跟他打招呼：「不用擔心啦社長，是超能開發科那邊的人，保護櫻花來的。」
雖說也不止是保護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將路線引導到偵探社來了。
——難不成是因為這邊被判定成安全地帶麼？
福澤諭吉神色自若地頷首，身上那股安靜的蟄伏殺意頓時消散。
兩次的提及終於引起了櫻川的好奇：「超能開發科？」
「是啊，從你離開都市起就跟著你了。」
亂步坦然地頷首，側首看了櫻川一會兒，微微蹙眉，「誒，你真的要追彭格列的人麼？」
櫻川懵了一下，在認識了這麼久之後，終於首次對亂步這絕頂到變態的洞察能力發出了疑問：「亂步你……你怎麼知道的？」
對此，亂步理所當然地道：「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櫻川：「……？」
一眼？
怎麼個一眼？
她愣了好幾秒，驚歎地鼓起掌來：「你也太聰明了。」
「哼哼。」
亂步得意地笑起來，很大方地又塞了櫻川一包心愛的零食。
時刻注意這邊動向的國木田悲泣不已、不忍直視：亂步先生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櫻川見我身邊的零食都快放不下了好麼？！！
好在櫻川沒有停留太久，走的時候亂步倒也沒有攔她，只是嚼著口香糖說：「儘量不要去人太少的地方，人太多的地方也不要去。」
「是。」
櫻川很聽話地接受了。
她站起身，注意到亂步耳後的發間沾了一抹白色小絨團一樣的東西，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怕把亂步扯痛了，動作在碰到頭髮的那一刻就變得輕柔緩慢起來。
指節和手背無可避免地蹭到了亂步的耳後，對於櫻川接近毫無抗拒的亂步就在此時突地掙扎了一下，櫻川按住他的肩膀：「別動。」
「……好癢。」
沉默了一會兒，亂步用帶著點撒嬌和不滿的語氣陳述著，不知為何還藏著賭氣的成分，他輕哼了一聲，重複道，「好癢。」
櫻川專心致志地將那團絨毛弄下來，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好了，現在就不癢了。」
她將東西舉到亂步眼前，誰知亂步推開她的手：「不是這個東西讓我癢的。」
好像是沒有道理地開始了小孩子脾氣，櫻川怔了怔，望見亂步的耳尖處顫動了一下，像被驚動了的小兔子。
隨後，慢慢地變紅了點。
櫻川將手背到身後，歪著腦袋湊到亂步眼前去：「那我不碰啦。」
「……」
亂步還是那副不高興的樣子，瞪了她一眼。
-
櫻川懷揣著滿袋子的糖果，興高采烈地往逛街。她並非購物派，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單純的「逛街派」——只要逛街就很開心，買不買東西並不重要。
從對街櫥窗內看到一道人影，櫻川懷疑是自己眼花，轉身跑過去，隔著玻璃對上臨也嫌棄的視線，櫻川愣了好幾秒，才遲鈍地歡呼一聲跑進了店內。
服務員一句歡迎的話都沒說到一半，少女已經旋風似的落座在折原臨也的跟前。
「臨也！」
一聲歡呼雀躍，好似隔著玻璃虛化了的陽光化為實質重重地砸了下來，不由分說，不容拒絕。
折原臨也冷眼蹙眉看著她跑進來，在外界蹦蹦跳跳、每時每刻都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到了他面前也還是這樣，半點不知道什麼叫做負面情緒一樣。
又開始了。
她又開始這麼看著我。
臨也似乎是有些受不了，端起咖啡杯，微微側過腦袋，暫且避開了櫻川熾熱過度的視線。
「臨也你來找我啦。」
問也不問，少女下了如是斷言。
「我不是來找你的。」
「臨也你怎麼突然就來找我了？」
「我說了我不是——」
「但你剛剛明明就是透過櫥窗在看我啊。」
櫻川揚起唇，頗為得意地說出自己的觀察，斬釘截鐵地道，「你在等我。」
「……」
空氣都跟著停了半拍，折原臨也眸色急劇地變化了一瞬，嘴角隨之挑起那讓大多數人都會感到不適的笑，「看來太宰治只教會了你妄想。」
櫻川立即反駁：「說什麼呢。」
她語氣中不難聽出不滿。
臨也還是帶著那副處變不驚的笑意，這會兒仿佛心情更好了似的，蹙著眉說：「這就開始護主了？」
把她說得像條狗一樣。
櫻川氣呼呼地踹了臨也一腳。
出其不備，還真讓她踹中了。
「嘶……」
臨也手中端著的咖啡都灑了出來，清秀的五官出現了片刻的扭曲，那份運籌帷幄的狀態終於在物理上的不可抗力下顯現出了幾絲裂痕，「你是狗嗎？你是狗吧！」
說話的調子都染上幾分氣急敗壞。
「你再說我真的要生氣了！」
櫻川表情也很不好看。
「事到如今你怎麼威脅的也就是這麼句話？」
櫻川盯著折原臨也那仿佛被觸怒什麼的表情看了會兒，很是傲嬌地冷哼一聲，將視線轉向了窗外：「臨也，快告訴我你有多想我。」
正拿紙巾擦衣服的臨也：「？？？」
果真天下武功出奇制勝。
饒是臨也這種老油條這會兒都有點被打個措手不及，而後他帶著點惡劣的意味提醒她：「上次掛電話的是你吧。」
「唔……」
「那個問題你也沒有回答我吧。」
「嗯……」
「說漂亮話就能掩蓋過去嗎？」
臨也拿出手機晃了晃，神情又恢復到熟悉的、夾雜著惡意的溫和，「姑且不糾正『吃醋』這個愚蠢到我差點沒辦法念出來的詞彙，後面這句九流肥皂劇的臺詞你還真敢用在我身上啊。」
櫻川沒有猶豫地說：「可你在我心裡確實是最特別的。」
臨也無聲地挑了下眉梢：「就算有太宰治？」
櫻川：「……」
櫻川：「你真的好喜歡和太宰先生比啊——話說是你把我交給他的吧？」
臨也笑了笑：「這有衝突嗎？」
他那副樣子，好像是在說：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完美的答覆，那麼這事就別想翻篇了。
櫻川忍不住吐槽：「臨也你是小孩子麼？」
好難哄。
「比起你應該是百歲老人了。」臨也意有所指地說，「家裡那堆幼稚得要死的玩具，忘記讓你清走了。」
「所以你丟了嗎？」
櫻川認真地盯著他。
「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
「你先回答我。」
「憑什麼？」
「臨也你現在這個舉動就很像小學生。」櫻川快速地懟他，「——不，是幼稚園學生！」
臨也：「……」
他略顯不耐地扯了下嘴角，視線迅速地瞥過手機螢幕，很快又笑起來：「沒丟。」
櫻川振奮了：「真的？！」
「該你回答我了，別以為能跑掉兩次。」
櫻川沉浸在美滋滋的情緒中，具體為什麼高興她說不上來，當即點了點腦袋，肯定道：「即便有太宰先生，臨也你也是最特別的。」
臨也輕輕地笑出了聲。
嘲諷與居高臨下的惡意在瞬間從那閘口毫不掩飾地洩露出來。
「啊，畢竟是第一個接受你的人，所以即便後來的人再怎麼努力，都對第一任心存留念、有特殊的感情在吧。」臨也毫不避諱地陳述著，宛如他以往對每個觀察物件最喜歡的環節開展，「雖然也覺得太宰治很重要，可是不知為什麼，就是沒有辦法徹底讓他踩在我頭上，所以也回答不了二選一的問題……明明是那麼乾脆的親疏分類，到頭來小櫻川你啊——果真十分在意我呢。」
櫻川：「……」
臨也又犯病了。
「我是在意你。」
心底腹誹著嫌棄的話，櫻川還是順著他的心意重複了，表情沒有絲毫作偽，「如果臨也你仍然不安，我會每次都告訴你的。」
折原臨也好似頃刻被人掐住了嗓子，陡然表情怪異地回應：「不安？」
「你說這麼多難道不是因為想求證什麼嗎？」
櫻川抬眸望著他，眼睛一如既往地蘊藏著無邊無際的深海顏色，「可是我一開始就朝你跑過去了，是臨也你一直在退縮啊。」
她居然輕而易舉地點破了。
第55章
「你真的不說點什麼的話, 來這裡不就是很奇怪了嗎？」
櫻川緊接著，說出了想說的最後一句話。她本人沒有半點自覺, 自己是說出了何等石破天驚的話，只是依照著本心的想法描述, 因此才常常不能對聽話者的反應做出正確的解讀。
此刻正是如此。
浮現在折原臨也臉上的, 是混雜著多種情緒的難辨，抗拒是最為明顯的情緒，若非要用一個詞語來總結形容，那便是【狼狽】。
被逼至死角的狼狽。
在片刻間暴露在素來篤定自信的臉上。
「……你怎麼能自信滿滿到這個地步，認為我一定是來找你的？」停頓不過數秒，折原臨也以快節奏的語調，回應了先前櫻川見我那宛如冒犯的拆穿, 臉上配合無比地掛上了嘲諷的笑意, 似乎尤嫌不夠, 右手往上輕巧一劃，簡直是調動全身來表達出自身的毫不在意, 表演得實在是盡心盡力, 「橫濱可不是你家開的，我也沒有那個興趣特意去找你。『巧合』這兩個字你難道不知道嗎？隨意地將名頭安在我身上，我也會感到苦惱的啊。」
「我現在知道了。」
櫻川回應得很快, 她抿了抿唇, 順手端起一邊的水杯, 氣勢洶洶, 連折原臨也有那麼一瞬間都誤以為櫻川是要往他臉上潑, 但她只是很凶地喝了一口水，潤嗓子似的，又重重地放下玻璃杯，本來精緻明豔的面部由於生氣更為活泛，瞳孔在明亮的光線下，那微弱的顫抖都暴露無遺，「臨也你就是個大豬蹄子！只顧著自己開心！活該你冰箱東西過期！我以後再也不會記得那個冰箱了！」
臨也：「？？？」
這反擊太過奇特，臨也咧了咧嘴，很是無語的樣子，只是突然又開了口問：「不然呢？」
櫻川一愣：「什麼？」
「如果我說我確實是特意來找你的，你要用什麼來回報我？」臨也挑了眼尾，慵懶的模樣，透出涼薄的漫不經心，「跟我回去嗎？」
「……」
沉默換來了臨也逐漸放開的笑聲，他好像抓住了什麼難能可貴的東西，漸漸地笑開了，心情飛揚地下了斷言：「你應該直接拒絕我。」
他的話語裡不難聽出愉悅的成分。
居然是真心地在高興。
——可是為什麼？
櫻川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
「但是你沒有。」
折原臨也語帶提醒、飛揚地陳述著方才發生的事實，整個人就像是再次見到了他所預料中要觀察到的事情一般，那麼的勝券在握、篤定不已。
臨也隱在桌下的手指，準確地按下了掛斷鍵。
下一刻，臨也在桌下的小腿再次被踢了一下。
這次更重，他下意識扣緊齒關，後槽牙咬得死緊才沒能發出什麼聲音，但抽痛的感覺還是層層傳遞到他的大腦。
「你是——」
臨也抬首的瞬間，望見少女通紅的眼眶，沒出口的字眼就卡在喉嚨裡了。
「……被踹的是我吧。」
你哭什麼？
櫻川就那麼倔強地盯著他，不說話，眼睛紅得像只兔子，折原臨也素來一張嘴皮子走天下，這會兒說出來的卻既輕忽又無力，半點東西都不帶了。
可櫻川隨即就哭出來了。
還是不帶聲響地哭，她能在太宰治面前嚎啕大哭，玩鬧的時候幹嚎幾聲也不是沒有，但折原臨也對她沉默哭泣的樣子最為熟悉。
煩躁的情緒瞬間湧上來，比海嘯還猛。
櫻川哭得沒有聲音，透過朦朧的水霧，看不清臨也表情，她低低地嗚咽：「你怎麼還不來抱我……」
我都這麼難過了。
你為什麼還不抱抱我。
「……」
好似被一把重錘敲在了脊骨的中心，折原臨也頭暈目眩，有煙花炸開，又有抗拒的抵觸，大腦已經在瞬息被奪走了控制權。
他回神的時候，櫻川已經趴在他懷裡，肩膀顫抖著啜泣。
「一點都不好玩，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聽不懂太宰先生在說什麼……你們說的事情一點也不簡單，明明在說我的事可是我就是聽不懂！」
「……我覺得我像沒人要的寵物，你還這麼欺負我……你看不見我很高興是不是？……折原臨也你個大壞蛋！你是犯罪分子嗎為什麼要說莫名其妙的話！」
「是你把我扔給太宰先生的你居然還有臉生氣！我、我才不要讓你找優越感！笨有什麼錯啊要被你嘲諷……嗚嗚嗚你幹嘛啊！我說什麼你都諷刺我，我又不是說錯了……你要是真的不想我，你有本事現在就走啊——你把誰當傻子啊大豬蹄子！」
折原臨也：「……」
被太宰治養了幾天，脾氣是更大了。
「……好煩。」
被少女低聲地控訴引得蹙 起了眉，說出這句話後，櫻川的身體明顯僵硬了起來，繼而就開始想推開他，但臨也微微欠身，抽了紙巾來給她擦臉，不諷刺的時候，聲音很清透，又安定，「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那是我的錯嗎？」
櫻川不滿地瞪著他，眼睛水汪汪的，睫毛沾濕了大部分，看上去好幾次都險些要戳到眼睛裡。
臨也伸手壓在她下眼瞼處：「安分點。」
他眉心的起伏鬆開，顯出冷淡的面無表情來，順勢回答了她的問題：「是。」
櫻川：「……」
她抗拒地將臨也繼續往外推。
「我承認讓你和太宰治離開是形勢所迫。」
臨也輕輕地說。
櫻川一怔，手上的動作沒再繼續。
折原臨也略顯嫌棄地給她擦著臉，不是第一次做了，哪怕分開了一段時間，動作還算嫺熟。
空氣安靜下來。
最後扯了截濕紙巾給櫻川擦臉的臨也，又恢復到那種蹙眉抗拒的狀態，臨也將紙巾往垃圾桶內一扔，整個人都很不好：「你十六歲了吧？四捨五入的成年人了，怎麼哭得跟花貓一樣？」
他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教訓的意味。
櫻川看著他，極為冷靜地提醒：「剛剛我動手的時候，臨也你自己拒絕的。」
臨也：「……」
臨也：「現在可以閉嘴了，你會懂空氣嗎？」
這個梗櫻川懂。
只見她坦然地頷首：「哦，對不起我是個ky。」
臨也：「……」
櫻川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微弱的、小貓崽似的哼唧：「那些麻煩都解決了吧？」
「差不多。」
臨也視線偏移了一瞬，又帶點玩味地看向櫻川，「你確實想明白那些事嗎？」
櫻川安靜地停止了其他動作。
「我和太宰治達成了協定，不能由我告訴你那些……嗯，亂七八糟的事，但是姑且這個——」臨也拿出一份密封的紙袋，推到櫻川眼前，「算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對你現在能力的缺陷很有幫助。」
他這時的語氣分外柔和，藏著點輕微的蠱惑：「哪怕太宰治差不多也會拿到這個，但我親手交給你的，是我做的事。」
從見面起就沒有表露出分毫的親昵之意，可是從方才那句妥協的話起，一切的感覺好像都變得不一樣，欲揚先抑總比印象中的預料更來得讓心情跌宕起伏，原本應該達到的情緒也因為這巧妙的變換上漲了不止一個度數。
但櫻川注意不到這些。
她本來就不是對這種事情擅長的類型，何況對方又那麼的得心應手。
櫻川此時能注意到的，唯有一點：「……臨也，你還記著這個啊。」
這種東西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拿到的，而且臨也之前又不在她身邊，這件事從側面說明了兩點：臨也確實有時刻注意她的動向，並且也在為她的事情操心。
「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
這麼說著，臨也的聲音顯得更難聽清楚了，仿佛在歎息似的，「目前的情勢，我保護不了你，果然還是由一座城市護航更好。」
所以我沒有要丟掉你。
也沒有放任你不管。
那都是形勢所迫。
到此為止，這些資訊以毫不突兀、甚至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符合事件發展的方式，傳達給了櫻川見我。
「……」
櫻川一時間消化不完，眨著清澈的漂亮眸子，微微屏住了呼吸，望著眼前的折原臨也。
臨也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我要走了。」
櫻川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臨也……」
聲音聽起來，又有了那種好像被遺棄的可憐兮兮。
折原臨也腳步一頓，眸色沉得快速，眼睫開闔的瞬間又恢復如常，他難得和顏悅色地伸手摸了摸櫻川的臉頰至下頜部分，指尖的溫度有點點涼：
「我會來接你的。」
櫻川望著他好一會兒，心裡面突然就覺得很難受，她剛才哭的時候好像都沒有這麼難受，她伸手圈住臨也的腰，點頭的動作在這之後，看上去就像是她在臨也的懷裡蹭腦袋似的那麼親近。
折原臨也抬首，對上了街對面、被紅燈困縛住，而還未來得及走過來的太宰治的視線。
那比堅冰還銳利的寒意筆直而來，宛如乍然出鞘的利刃。
——刀鋒上或許還淬了毒。
折原臨也彎著眼愜意地笑了，無聲地張開嘴，迎著日光，一字一頓地用唇語道：
「禮尚往來。」
第56章
「這家店的點心好吃嗎？」
伴隨著一貫輕盈的熟悉話語, 太宰治落座在不久前還屬於折原臨也的位置上。
這樣的舉動讓櫻川總覺得和事件有點什麼特殊的相似性，於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反而顯得有些出神。
太宰沒有出聲催促她的意思，反倒是櫻川本人, 不知為何生出幾分不對勁的情緒。
為了應對這種違和感, 櫻川將臨也交給她的那份檔推了出來，展現在太宰眼前：「這個是——」
話語僅在半途中止。
從太宰那邊，推開了一份幾乎一模一樣的文件。
密封性質，牛皮紙袋，裡面的東西並不厚，只不過開口處一前一後，交錯著背離。
「……」
「關於解決你能力缺陷的問題, 這裡面可以找到相應的線索。」
太宰語氣不變地說。
他沒有異樣, 也沒有詢問。
還是那副樣子, 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但櫻川開始感到心虛。
同樣的，不知緣由。
「這是……」
分明已經在拿出的瞬間打好了腹稿, 要直接向太宰先生說明, 這是臨也交給她的東西，因為並不打算隱瞞先前她遇到的一切，可是——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敘述整件事情才比較正確。
在櫻川為此感到不解而垂眸思考時, 對座的太宰治倒是挑起了一抹微笑, 但那絕對是看一眼就會令人後背生寒的等級。他的眼底鋪陳著無法言表的濃稠黑暗, 又於那份沉澱的事物中, 掙脫出尖銳的寒光。
「是臨也君交給你的嗎？我剛剛看見他了。」太宰口吻輕鬆地接過話頭, 不出意外看見櫻川略顯緊繃的身軀陡然放鬆了點，他對上少女澄澈依舊的眼眸時，一如既往地露出了足以讓人心生信任的溫和模樣，「看來他的境況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糟糕，畢竟這份檔可不簡單。」
「對不起……」
少女果然注意力被拉回，專注在眼前太宰為她做出的事情上。櫻川滿臉的惴惴不安，最先說出來的卻是道歉的話語。
太宰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這種事他已經做得很熟練了：「為什麼要道歉？」
「……都是因為我不成器，太宰先生才要那麼辛苦。」
太宰便包容地笑了：「因為是小見我，所以這並不是什麼負擔，而是我應該要去做的事情。」
櫻川愣了一下，抬手握住他的手：「是太宰先生嗎？」
太宰眨了眨眼：「當然是我了。」
「通常你是不會說這種漂亮話的，一般只有找人殉情才用。」櫻川臉色有點蒼白地說，「你是不是想安頓好我，然後執著地去殉情？」
太宰：「……」
太宰：「不，並不是那樣。」
「一個人孤獨地自殺也不行。」櫻川抿著唇，頗為倔強地強調著。
太宰盯了她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近期都不會那麼做的。」
「遠期也不行。」
「未來的事情可沒辦法預料呀。」太宰不知悔改地說著這種話，好歹上一句話算是暫且安了櫻川的心，所以這句反駁也沒有掀起過分的風浪。
「為什麼你總是想要自殺呢，太宰先生？」櫻川疑惑的語調中，不乏不符合年齡的語重心長。
「因為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這是第一次，太宰治肯正面回應櫻川這類的疑問。
他聲線一旦低沉，就完全沒了玩鬧時尚能調動的氛圍，因而分外的沉靜。
「……」
不出所料少女一時間噎住了。
隨後她遲鈍地理解了，卻是說：「那不就……和敦敦一樣嘛？他也問過我為什麼而活著……」
說到這裡，櫻川伸手蹭了蹭下頜，很明顯地困惑了：「這個是你們男生都會有的青春期煩惱嗎？還是說上班族才會有的生存難題？」
太宰：「………」
他一腔情緒險些被殺了個片甲不留，所幸對櫻川的瞭解讓他在大腦中留下了備用方案：「這個我也不知道呢。」
還是沒有破綻的、妥帖的回應。
「……感覺我對敦敦的話並不適用於太宰先生。」一段沉默後，櫻川做出了如此結論，她眼眸一抬，內裡藏著的擔憂顯露無疑，「不管是什麼話，好像太宰先生都早我一步清楚明白了，由我再複述一遍也沒有力度。」
「事實正是如此，你也不必為感到沒有幫上我的忙而沮喪。」太宰堪稱安撫地微笑著，「畢竟短時間內這樣的想法並不會繼續實施了，暫且有了還有去做的事情。」
櫻川想了想，意識到了什麼般，她跟著笑起來——與太宰治溫和的禮貌不同，她每次笑容都顯得那麼明媚：「是找到那個理由了嗎？」
從她所有表現出的姿態，這份欣喜全無作偽。
太宰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意並未散去，可是櫻川卻並不覺得他是真的在笑。
更像是太過寂寥，所以暫且用比較適應的假像刷了一層外在的油漆。
……櫻川對心底浮現出的想法，無法追尋源頭，亦不能剖析。
「大概是吧，我還不能確定。」
太宰這麼說。
「那你要先抓住那個理由啊。」櫻川好心地勸慰著，生怕他動不動又要說自殺。
那本《完全**》被他翻的被高三備考生的資料書還嫺熟，實在是讓人擔憂。
「……是。」
太宰表現出了被她說服的樣子，沉思著、緩慢地點了點腦袋，「我打算去試試看。」
櫻川終於可以鬆口氣：「希望你能成功。」
「謝謝。」
太宰笑了一下。
這次是真的在笑。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千萬不要客氣。」櫻川自告奮勇。
「現在就有哦。」
「——嗯？」
-
「這兩份檔不僅外面長得像，裡面更像是一個印表機弄出來的複印產品……」此時櫻川和太宰已經坐到了同一側，眼前是兩份攤開的文件，櫻川在簡單對比後率先做出了粗略的判斷，「——這不會是做假的吧？」
「如果他們真的有膽子那麼做的話。」太宰漫不經心地說著恐怖的話，側顏望去還是那麼清秀安靜，半分不帶威脅，垂眸專注地流覽著，「果然是啊……未能及時完成，所以算是……殘次品麼？」
櫻川掙扎著多看了幾眼兩份文件，事實證明她除了能夠快速對比出兩份文件的一致性，該看不懂的還是看不懂。意識到這點，櫻川一秒都沒有多做停留，直接放棄了合作活動，自暴自棄地喝起了橙汁，甘願當一條鹹魚。
太宰無聲地撇開檔，他看的速度竟然分毫不落記憶力高超的櫻川，這會兒正右手虛虛握拳、抵在下頜處，喃喃沉思著：「可是原有的基地已經被炸毀了，缺少的部分又沒辦法替代……光靠自我意識可不行啊……利用一下隔壁的裝置推進？還是說要去借vongo的……」
櫻川：「太宰先生又開始說我聽不懂的話了……」
她坦然自若地往嘴裡塞了塊餅乾，半點不擔心的表現前提是對於身旁之人絕對的信任。
太宰並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很快做出了決定：「果然還是去vongo蹭個人情好了。」
圍觀群眾櫻川當即鼓了鼓掌表示支持，還不忘專業捧場：「不愧是太宰先生！請問您是如何做出這個決定的？您的心路歷程是什麼？」
為了表示採訪的逼真度，櫻川假裝自己手中有個話筒——俗稱「空氣話筒」。
太宰：「噗——」
櫻川：「請嚴肅一點，這位被採訪者。」
太宰忍俊不禁，至眼尾慢慢散開的慵懶，伴隨著那份絕對的自信而帶來的倨傲暈在空氣中。
「心路歷程麼……大概是因為我最信任的人，是我自己吧。」
他半開玩笑地說著。
「啪啪啪——！！」
櫻川立馬捧場地再度給他鼓掌，滿臉嚴肅，「組織上也信任你。」
「是嗎？」
櫻川肯定且嚴肅地頷首：「是的，請不要懷疑。」
「那麼，獎勵我一下吧。」太宰靠近她，手指搭上她的腦後，沒有感覺到任何抵觸的情緒，他動作並不快地覆上了櫻川的唇瓣，「……柳丁味的。」
太宰低低地說。
第57章
櫻川提著點心往並盛中學校內走, 迎面又遇上了從眼前飛速跑過的沢田綱吉，並且口中一樣的念念有詞、大聲呼喊：
「啊啊啊啊為什麼我非得面對這些事不可啊！！vongo首領是用來被搞的麼啊啊啊！！」
在他身後，一如既往做著成人打扮的嬰兒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容，抬手朝他一連開了好幾槍, 沢田綱吉的呼喚瞬間更加淒慘無奈了。
reborn收手, 掃了門邊的櫻川一眼：「又是來問路的？」
「我記得路。」
櫻川見他收起槍，走過去, 將其中一份點心遞給他，「給你的。上次的蛋糕好吃嗎？」
reborn接過了, 頗為矜持地評價：「差強人意。」
「我覺得這家的你肯定會說好吃了。」
對於reborn不鹹不淡的評價, 櫻川並沒有表現出分毫的沮喪, 情緒不受影響, 說完後站直身子，看樣子打算結束這場交談。
reborn不知為何在意地看了她一眼：「風紀委員室？」
「是。」
櫻川羞澀地笑了笑。
reborn：「……」
他眼睛轉了轉, 用一種很天真的單純表情說：「看來太宰治實在是找錯物件了，不過會犯這種錯誤，不知道該說他是退化了還是意識不清醒了。」
reborn的沉穩與外在完全不符, 一般人甚至很難從這違和感中掙脫，從而拖出局限認識到這點。當他開口的時候，輕而易舉就能讓人信服——應該是氣場問題。
「太宰先生？」
櫻川這時還沒有意識到, 只要是和她有關的事，幾乎所有人都會無一例外地扯出太宰治, 就好像這樣的牽連是再約定俗稱不過的默認, 比捆綁銷售還來得順理成章。
「雖然你將人當成小孩子的態度讓人不快, 但我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和你計較。畢竟我目前並不需要你產生任何多餘的感情。」reborn話鋒一轉，突地輕笑了聲，「太宰治應當並非毫不知情，卻沒有第一時間從雲雀那邊下手，看來是算准我不會袖手旁觀了。」
櫻川：「？？？」
好了。
你們都什麼人物？
說的確實都是日語嗎？
reborn蘊含著淡淡警告的語氣最後說：「如果只抱著玩一玩的態度，vongo不是那種地方，你可要慎重一點。」
「……」
櫻川覺得自己果然不能當他的後媽。
——這孩子腦袋好像有點不太正常啊！
在這想法產生的下一秒，櫻川額上被一道不容忽視的力道踹了一腳，重心都不穩，大腦好像都有片刻地飛離。
始作俑者穩穩地落回地面，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你太蠢了，不要當面腹誹別人。」
櫻川哀怨地瞪了他一眼：「那我直接說——你父親是不是會家暴？」
「不。」
reborn冷酷地否認了，「我們對聰明人都很友好。」
櫻川：「……」
她覺得自己受傷了。
站起來的時候，櫻川默默地離他遠了點，極其小聲地控訴：「下次不給你帶吃的。」
reborn：「……」
雲雀在風紀委員室內。
n bs 外面還是守著一隊的風紀委員，像是黑幫大佬開會現場，忠心耿耿地守在屋外。
見到櫻川出現，風紀委員們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如出一轍的表情：這位勇士小姐又來了！
那份期待中的激動完全掩蓋不住，當然也不乏有部分擔憂的目光。
櫻川走到草壁哲矢的面前，輕聲問：「我現在可以進去嗎？」
「這個……」
草壁覺得這個問題是他最近聽到最難回答的問題了。
他實在是拿不准委員長對這個女孩子的態度。譬如說上次，櫻川見我是飛速跑著離開的，他們留守的人猝然往屋內看一眼，就能看見握著浮萍拐氣勢洶洶的委員長，這要說是「不能進去」，確實沒有問題；可恰恰憑藉委員長那啥遍天下無敵手的通貫之績，少女的逃脫又顯得實在太過簡單了，且不僅如此，距離門邊最近的草壁還敏銳地注意到了委員長通紅的耳根，整只耳朵都沒能倖免，還有往其他區域蔓延的趨勢。
草壁：「……」
委員長害羞了？？
世界末日了嗎？？？
「他是不是還在生氣？我上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一時沒控制住……」見草壁不說話，櫻川不禁低聲開始表達自己的歉意，「如果他今天實在不想見我，那我明天還會再來的。」
草壁表情瞬間就驚悚了：「沒控制住」是什麼意思？這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你對我們委員長做什麼了？！
但草壁豐富的內心戲於外在表露而言實在是大大削弱了櫻川本就不多的自信心，頓時她就不敢繼續邁出一步，只好把點心舉起來，打算遞交給草壁：「這個，能夠麻煩你轉交嗎？我會非常感謝的。」
「可……」
風紀委員室的門打開了。
雲雀那張好似被打擾了愜意睡眠的低氣壓臉在櫻川視線中出現。
「你，進來。」
說完轉身就走。
特別的大佬。
櫻川一愣，身邊的草壁目瞪口呆地催促她：「快進去啊！」
櫻川忙不迭閃了進去。
她將手中的點心放在了矮桌上，但沒有主動坐在沙發上，而是相當拘謹乖巧地併攏雙腿站直了。
雲雀視線在點心盒上停留了幾秒，神色似乎舒緩了點：「我的火炎，並沒有回到我身上。」
出口的語氣還是冷的。
「你終於發現了！」
面對如此質問，櫻川沒有顯出窘迫，竟然表現出了高興的情緒，眉梢眼角盡是雀躍之情，險些讓雲雀晃了眼，「我還在想什麼時候你會知道這件事來找我，不過既然是我追你，當然是我主動來好了。」
「——這件事能成為我們再次見面的契機，實在是太好了。」
「請原諒我的陰謀詭計。」
雲雀：「…………」
陰謀詭計這四個字還真是敢用。
櫻川朝他鞠了一躬，舒了一口氣，繼續說：「我那天跑出去之後去做了點調查，知道你們最近沒有什麼特別的活動，並且警備範圍也很廣，順便調查了你在火炎之外的戰鬥力，確保安全性後，才敢做這件事。——我絕對沒有忽視你的安全。」
雲雀聞言，一時間有些愕然。
不怪他以貌取人，實在是櫻川見我給人的印象太過單純……單純到有點傻的地步，一般人或許在平時事件上都懶 得應付她，但她卻居然會有小心思，並且不是一時興起、沒有腦子的那種，反而經過了相當的深思熟慮。
「請不要覺得我是個心機婊。」
櫻川不安地雙手互相糾纏著手指，聲音很小地辯解著，「……我想創造和你相處的機會。」
雲雀僵硬了好一會兒，終於出聲了：「你出去。」
「！！」
櫻川大驚失色，抬眸望向他，發現雲雀不知何時側過腦袋，視線落在了窗外，神情與平時不大一樣，很有幾分不自然，她大受打擊地詢問，「……真的不能讓我和你多待幾分鐘嗎？」
雲雀嘴角一抿，沒說話。
「我不吵你。」
櫻川可憐巴巴地湊過去，輕輕地拉住了他的袖口，「我就想看看你。」
「……」
「求你了qaq」
「……十分鐘。」
「萬歲！」
櫻川趁機抱了他一下揩油，抱完就跑，縮在沙發上安靜乖巧地閉嘴了。
雲雀：「……」
他慢慢地蹙眉，最終卻沒說什麼。
像是真的拿她沒辦法。
雲雀去桌前放東西，背後那道視線如影隨形、有如實質，讓他渾身不自在、無法平靜。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的時候，雲雀終於忍無可忍。
「你想說什麼？」
雲雀語氣略顯不善地發問。
櫻川在沙發上，小小的一團，將點心盒往外推了推：「要不要吃點心休息一下？」
雲雀：「……」
他走到沙發邊。
不出意外少女的臉色更加驚喜了，伴隨著那份熱烈到幾乎要灼傷人眼的喜愛，一股腦地朝他傾灑過來。
雲雀身形偏瘦，吞咽時喉結處的線條分外明顯，輕巧地在修長的脖頸上來回滾動一周，偏偏他皮膚又白，這點動作就足夠引人注目。
被盯著看，是個人都會不自在。
雲雀微微攏起眉心：「看什麼？」
櫻川哀歎了一聲，帶著點苦惱地說：「真喜歡你啊，雲雀。」
雲雀：「……」
沒有人說話了。
又變得安靜。
被他這麼問了，櫻川就是再喜歡盯著他看，都不好意思一直看了，於是視線飄忽著到處觀察——她想不到這比單純看臉還來得糟糕，帶著溫度的視線逡巡了雲雀的全身，最終定格在對方的耳朵上。
和上次一樣，也是紅的。
但沒有紅得那麼厲害。
雲雀吃點心的速度加快了些，不一會兒掃蕩一空，或許是太急了，再開口時嗓音都有些啞：「你該走了。」
「……哦。」
少女的聲音浸滿了失落。
雲雀沒有立即走開。
「能力我今天就還給你……接下來我有件事要去做，可能過幾天就不能來看你了。」櫻川表情憂鬱地說，「我訂了好幾家點心店，他們都會送東西來的。」
她分外難過地抓住了雲雀的手指：「你別忘記我。」
第58章
一方通行心情差到了極點。
眼前是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青年男子，此刻正咬牙忍著疼痛, 間或從齒縫間溢出幾分難耐的哀嚎。
——怎麼偏偏就惹到了一方通行！
——話說這人平時有那麼好管閒事嗎？他們原本可沒想惹到他啊！
問題他們現在被揍, 真是動都不敢動，聲兒都不敢出, 更別提是求饒了。
……這位大爺最近是怎麼了？
脾氣這麼壞。
正腹誹著，一道清透的少女音劃破了這份寂靜：
「一方！你在這兒啊，我找了你好久！」
這下甚至不用眼睛看, 空氣中的殺氣已經率先無聲地鋪開了。
（完了完了完了……）
倒在地上的諸位瞬間失去了生的希望。
由於自身的自暴自棄, 他們現在還有餘裕來關注那位不知死活沖上來的女孩子, 而後意外的發現：一方通行的怒氣……好像正是沖著對方去的？
……這個女的完了完了完了。
好在那女的也不是蠢到極點, 身影出現在此地，腳步卻不肯再挪動, 似乎是被這不同尋常的場景嚇到了。
又或者是感受到了填滿空氣的危險因數。
詭異的是, 一方開口了。
「幹嘛？」
惡聲惡氣的, 完全是個惡役。
從那群人的角度, 只能看到少女腳下黑亮的小皮鞋、延伸而出的純色襪子，以及纖細的腳腕。
「……你們在打架嗎？」
比之先前，這份聲音裡更多了小心翼翼的成分，像易碎的陶瓷。
在陽光下有細膩且瑩潤的光澤。
「不然呢？你蠢嗎？」
語氣更加惡劣, 就在這些人以為一方通行會忍無可忍對女孩子出手的時候，他突然動了。
步伐急促，渾身上下還帶著危險的氣息, 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即將捅死人的修羅刀。
但當他的手指真的準確擒住了少女白皙的手腕, 少女卻沒有傳出任何感到痛楚之類的驚呼。
反而是略顯意外的, 伴隨著踉蹌不穩的姿態，而顯出幾分波動的聲線：「一方……？」
是戀人。
這群人內心中出現了這樣的共識。
因為這聲呼喊後，那蓄勢待發的危險便盡數消褪了，宛如洪水褪去後，依然平靜美麗的海灘。
現在處於一方通行身上的，是比那還要溫和的感受。
因為少女腳步的不穩，此刻正縮在了他懷裡。
櫻川愣愣地被抱了好一會兒，手指正好搭在他的心口處，被因不穩的心緒而不規則跳動的心律感染，指尖仿佛都變得滾燙灼熱起來。
「……對不起。」
少女輕輕地道著歉，沒頭沒尾的，發間水果味的洗髮水味道輕盈地躥進了一方的鼻腔，有種甜蜜的味道，「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一方虛虛搭在她腰側的手指痙攣似的蜷縮了起來，最終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
真瘦。
真弱。
一方心不在焉地想，一邊回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
櫻川遲疑了一瞬，慢慢地、慢慢地搖頭，「我不知道。」
看得出來她很忐忑，和平日裡的肆無忌憚完全不一樣。
（原諒她算了。）
這個想法一出，一方就有些頭疼：妥協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他好歹是憋著一股氣想要給這傢伙一點教訓：櫻川見我不太懂這些事，總不至於那個轟焦凍也一點不懂，既然都和自己……怎麼還隨便去接受別人的邀約啊！
雖說一方理解櫻川本人的腦回路確實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但這並不妨礙他生氣。
此刻櫻川出現在他眼前，又是以這樣全副身心信賴的擁抱模樣，一方打好的腹稿瞬間全盤崩潰了。
（……太挫了一方通行。）
（你就不能有點骨氣嗎？）
櫻川從他懷裡抬起腦袋看著他：「我不知道的事你教我就好了，不要跟我生氣行不行？」
她低落又委屈地說：「我想不明白。」
櫻川怎麼都無法從那天的對話中提取有用的資訊，她分辨不出來一方是為了什麼而生氣：難道就因為午飯時間過去了？
一方張了張嘴，竟然有點啞口無言——天知道理虧的可不是他，為什麼反而是他沒辦法說出話來？
但少女水潤的眼眸近在眼前，一方的大腦中樞確實有那麼一瞬間無法繼續運轉，像是遭遇了沉重的打擊，無法做出任何抵抗。
「……不許哭啊，哭算什麼本事。」
一方聲線微沉地警告著，實際上根本也起不到任何的威懾作用，他伸手在櫻川眼角下方碰了碰，動作力道是絕對足以讓人驚掉下巴的柔和，親手確認了沒有實際的水漬，一方的表情終於緩和了點，「看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暫且不跟你計較。」
櫻川高興地躥起來抱住了一方的脖子：「一方你最好了，我帶你去玩！」
說著身姿靈活地從一方懷裡退出來，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而一方也當真就讓她這麼拉著，順從地跟著走，看不出半分兇惡的跡象。
倒在地上屏息觀察形勢的眾人：「……」
老子信了你一方通行的邪。
和女朋友吵架就出來懲惡揚善，這什麼破毛病！
那邊櫻川興沖沖地拉著一方走遠了，後者還在嘴硬：「別以為這就是原諒你了，怕你哭……哭得太醜，讓人心煩。」
櫻川很乖巧地順著說：「那我不哭。」
「哦。」
一方語氣生硬。
櫻川：「我帶一方去看好玩的。」
一方：「什麼？」
櫻川眯著眼笑，不說話。
一方嗤笑：「還會賣關子了。」
-
是煙火大會。
兩人趕去觀景點的時候，正好趕上煙火大會開始。
「時間剛好。」
櫻川松了口氣，話語中不乏慶倖之意，她拉了拉一方的手，眼眸一轉，眸底灑滿了星火燦爛，「一方你快看！」
「……」
一方臉倏忽紅了。
櫻川見他怔怔地望著自己，跟著也是一頓：「怎麼啦？」
一語驚醒。
一方頓時別過臉。
「……借花獻佛啊你。」
輕聲的嘟囔乘著風傳進耳朵。
櫻川半點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說：「所以我現在才來找你啊。」
她拉拉一方的手指，不讓他跑：「好一方，別跟我生氣啦。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
被戳中心事，一方略顯羞惱地想避開：「誰會在意那種事，你能不能不要自我感覺那麼良好？」
櫻川去看他的臉色，奈何一方左躲右閃，她只好伸手去碰一方的臉，指尖下方的溫度迅速地躥了上來，櫻川看著一方赤色的眼眸，悶笑兩聲：「一方是個大騙子。」
像情人間的喃喃。
有什麼東西被這聲輕而易舉的話語點燃了引線，從被壓制的內心深處洶湧卻安靜地爆發了出來。
煙火映照，兩人的側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影明滅間，色彩明豔的星火點綴在暗流浮動的眼底。
「喂……」
一方伸手觸碰到櫻川承載著懵懂神色的臉頰。
他手指的溫度很高，和櫻川方才感覺到的一模一樣，但多了點什麼。櫻川看見他喉結一滾，下頜繃得很緊。
櫻川盯著他的下頜處看了許久。
煙火聲還在持續。
空氣震盪。
微弱的硝煙味道沾染在粘稠因數中。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啪嗒。
於不能相容、愈發緊密的緊密中，陡然劃開了一條裂縫。
櫻川抬眸的瞬間，眼前落下了一大片陰影。
少年的吻落在唇角，矜持且克制，帶著點清爽的香氣，容易讓人想起夏季的雨天。
實際上並沒有行動上的束縛，就連原本搭在腰間的手臂也不知何時移開，如果現在的櫻川想要退縮，只消輕輕往後一步——
只要這麼一步。
櫻川沒動。
她感覺到一方在輕輕地顫抖，從相接的柔軟唇瓣上，這份並不足夠具有分量的動作，準確地傳達給她了。
於是她沒有動。
這縱容的姿態哪怕不必回應也足以讓人情緒高漲，一方重新扣住了她的腰後，輕鬆地將她帶到了懷裡。
吻的力道加重了點，櫻川不自覺地顫動了眼睫。
煙火接連升空。
少年少女在並不隱蔽的處所接吻，很快引來了旁觀者的好事，吹口哨的聲響疊加著祝福的一兩聲歡呼，櫻川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手指一緊，想推開他。
一方先一步結束了這個帶有明顯標記味道的吻。
「……抱歉。」
他好像親得忘情了些，櫻川嘴唇的部分都有點微腫。
櫻川一怔：「……」
這是不小心的意思？
她有些愣愣地答：「沒關係。」
算了。
不是什麼大事。
一方維持著別開臉的動作，視線落在暗處不知名的地方：「……算是……可以的意思嗎？」
櫻川不懂什麼叫做「獨有的親密」也沒關係，他不介意慢慢地教她、保護她，在那之前，他要確定櫻川的不抗拒……以及心意：是否願意和他在一起。
可以？
可以什麼？
櫻川探過腦袋想去看他的表情，奈何一方現在的彆扭值已經達到了頂點，唇間還殘留著少女的清香，他現在卻半點都不願意和櫻川對上視線。
「……」
又開始彆扭了。
櫻川想。
——是可以親吻的意思嗎？
櫻川對這件事的定義其實不是很明白，相反因為幾位不同人士的舉動，現在頗為迷茫。
——或者一方是說剛才的事「真的可以不介意了嗎」的意思？
她沉默的時間太長。
一方強壓下去的焦灼又開始翻騰。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無可奈何，又急又快地問。
櫻川：「……可以吧。」
她不是很確定。
這句話說出來也很遲疑。
話音方落，她被一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第59章
和好之後，櫻川明顯感覺到一方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簡直是好得讓她受寵若驚——倒不是說一方之前對她不好, 只是先前還時常會出現的別捏狀況大大減少，即便還會出現那種無可奈何的神情, 大多時刻蹙著眉心訓她兩句也就算了。
櫻川真心被他的轉變驚悚到了。
她思前想後，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一方，真的是太好哄了。
懷抱著這個想法, 櫻川心底驀然對一方產生了些許憐愛的情緒, 於是更加不遺餘力地回報對他好, 一方那邊雖然不說, 但行動上每每都要付出更多。弄得櫻川一時間不清楚，到底這算不算是在跟她較勁。
太宰治在一個假期的清晨將她從溫暖的被窩中叫醒, 說是要帶她去見vongo的首領, 櫻川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高聲呼喊著逃跑的少年形象。
「……」
真讓人印象深刻。
沢田綱吉, vongo十代目, 上任不久，目前還在念書。是個外表看去相當無害且溫順的少年，長櫻川一歲，但看上去沒有半點身為第一黑手黨組織老大的架勢。
——不如說, 沢田綱吉面對太宰治的時候，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緊繃。
「太宰先生，您好。」
沢田儘量鎮定地說出這番話, 可被太宰治——這位港口黑手黨歷史上最年輕的前幹部——約見,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reborn在很久以前不經意提起來的話。
『太宰治麼, 雖然還是個小孩子，但手腕就連我都沒辦法忽視，阿綱你要是有他那種腦子，我就用不著千里迢迢地來教你了。』
是能讓那位挑剔又高標準的reborn說出這種話的人！怎麼可能簡單啊！
……話說他該不會隨處下個毒或者挖個陷阱什麼的吧？即便洗手不幹了那種履歷也真的太嚇人了！
「不用那麼緊張沢田君。」
太宰治隨手將一杯溫水往他眼前推了推，十足溫和可親的模樣，「我今天是來和你談事情的，那些你想到的糟糕事情都是不會發生的。我在這種事上還是很有操守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沢田：「嗯、抱歉。」
他為自己想法被人拆穿而感到有些汗顏。
沢田不自覺將視線放在了隨著太宰治一同前來，卻好似什麼功效都不起到、全程沒有多說一句話的櫻川見我身上。
都市內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關於這個女孩子的能力以及絕無僅有的特殊性，但像他這樣好歹是個首領的，是有許可權得知的。可是更加具體的事情，不是能夠隨意對他們公開的部分。
沢田還記得第一面見到櫻川見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情形，畢竟這位勇士小姐做出來的舉動實在是駭人聽聞（沒有diss雲雀的意思），後來他又見了幾面，其中一次是櫻川在打聽雲雀的事，不是什麼隱秘事件，大多數人也願意和櫻川交談。沢田當時意外地問了一句原因，櫻川便落落大方地告訴他，是因為要追求雲雀。
所以……
其實現在看到和太宰治坐在一起、神色親昵的櫻川時，沢田其實是有點覺得……好像什麼地方綠了的。
櫻川接受到他的視線，立即朝他回了個友好的笑：「沢田君，你好。」
「……你好。」
沢田綱吉心情真的很微妙。
「在來之前，沢田君應該也通過我的郵件明白大致的資訊了，我是為了——」
「等等。」
太宰治手指一頓，看向悄無聲息出現在沢田肩頭的reborn。
櫻川倒是看見有個影子在眼前一晃，小嬰兒就出現在沢田綱吉的右肩膀上了：跟瞬間移動似的，太嚇人了。
要不是場合不對，櫻川都想給他鼓鼓掌了。
面對太宰治溫煦的目光，reborn面不改色：「有事耽擱，來晚了，失禮。」
為表誠意，他還行了脫帽禮。
腦袋垂下的弧度不計。
沢田見到他，那表情就跟見了救命恩人似的，眼睛裡都快落下淚來，reborn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就都又收了回去。
沢田敢怒不敢言：reborn這打的什麼算盤，分明昨天看到了太宰治的那封郵件，但一句話也沒說，就是讓他來，到頭來卻又一副只是吃到了的樣子。
太宰治當然知道是為什麼——是下馬威。
看來他們氣場不和。
真可惜。
「沒關係。」
太宰笑了笑，「那麼，可以開始正題了嗎？」
reborn勾唇：「請說。」
太宰治是來和他們談合作的，條件暫時忽略，目的是想借用現在所屬vongo旗下、波維諾家族率先研發的「五年前火箭筒」。
顧名思義，是能讓人與五年前的自己交換。
「太宰君的消息真是靈通，『五年前火箭筒』研製出來的時間還不足一個月，你卻已經知道了。」reborn意味深長地說。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五年前火箭筒』借用了十年後的研發技術，交換的時間大大延長。」太宰口吻隨意地道出秘辛，半點不懼reborn瞬間沉冷的臉色，語氣不變地繼續道，「正如我知道這些讓二位感到不快，這也是我前來談合作的資本。」
reborn情緒不明地短促笑了一聲：「如果我們要港口黑手黨的內部資料呢？」
太宰治不慌不忙地說：「我以為以vongo的近期發展來看，你們更願意從超能開發科借點東風？」
reborn盯了他一會兒，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勢慢慢地散去了，他眨了眨那雙純黑的眼瞳，用天真的偽裝道：「但可惜的是，『五年期火箭筒』是不穩定產品，無法保證時間的準確性、穩定性，甚至於和自身交換的地點。」
即是，一般來說都會是與自己交換，地點和時間都是確定，但新研發的不穩定性讓這幾點缺失，會落到什麼地方無法確定。
太宰沉吟：「範圍縮小的極限是多少？」
「全日本。」
reborn抿了抿唇，掃了眼櫻川，目光收回，「回到過去和去往未來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所以被認可的條件極為苛刻，同樣，不能違背基本的運行法則，否則會造成混亂。——你憑什麼認為，我們要跟你賭？」
「或許這份資料還未能傳到你們手中。」太宰不慌不忙地遞出了一份東西，眼睫微微煽動，漫不經心的口吻，「……有缺陷的東西會帶來危害，我要做的是在那之前制止這個可能。」
「……」
迅速將資料看完，reborn眸中一閃而過殺意的痕跡，「你可以選擇先毀掉，不是嗎？」
「不。」
太宰氣定神閑地笑了笑，「我拒絕。」
「那這點好處可不行。」
reborn將資料往前一推。
櫻川眼睛下意識地往露出文字的紙張看去一眼，但太宰看似無意探過來的手腕隨即將那些東西擋住了。
櫻川也不在意，繼續旁聽。
吃著小蛋糕。
「一旦成功了，你們會得到的助力不可想像。」太宰說完這句，竟然沒有再說，像是這就已經足夠。
沢田雖然比櫻川多上那麼一些經歷，但不代表到了這一步他還能聽懂，實際上別看他表情還強裝著鎮定，現在內心已經是崩潰的了——尤其看到可以隨意吃著東西、姿態輕鬆的櫻川見我，沢田就更悲憤了。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能這麼大？！
過分！！
片刻後，reborn淡淡道：「這要問我們首領的意見。」
reborn這麼說其實就是同意的意思。
沢田心力交瘁地擺了擺手：「我沒有意見。」
——說得好像他們之間的談判他聽懂了似的。
但沢田這敷衍的態度換來了reborn不滿的槍支打擊，槍口磕在額頭上的感覺簡直不能再美，沢田還不能當場發出聲音來，否則回去一定會被訓練得更慘。
「reborn先生~」
就在沢田以為這次的談話已經結束時，太宰的聲線變回了那副輕浮的樣子，陡然這麼一聲招呼，嚇得沢田差點把嘴裡的茶全部嗆出來。
reborn倒是面不改色，相反，還頗有興味：「太宰君想說什麼？」
「所謂『違背基本的運行法則，否則會造成混亂』這點，其實是你胡謅的吧？」太宰無聲地彎了雙眼，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無害的溫和來，「如果真是這樣，這件東西應該早就被vongo銷毀了才是，畢竟經歷過時空災難的你們可是有了前車之鑒。」
他低低地笑起來：「真是難為你連這種瞎話都說得出口啊，辛苦了呢。」
沢田冷汗都要下來了，reborn卻開始學著太宰治的樣子，像模像樣地歎了口氣：「畢竟對手可是太宰君你這樣的人，稍微心靈純潔一點都不太好相處，你說呢？」
太宰治說得是對的，他們測試過，時間線會將過分的偏離收束，不會造成什麼時空錯亂的現象。
reborn剛剛是用來誆太宰治加籌碼，才那麼說的。
「哈哈哈哈，說的也是呢。」
太宰治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評價。
沢田：「……」
櫻川：「……」
兩人抱著玻璃杯沉默地看著身邊的兩人，心底不約而同地升起了同樣一個想法：這兩個人之前是有什麼過節嗎？
reborn：「太宰君最近的智商可能是有點下降了，不論是沒有緣由地挑釁，還是心急之下隨便地割讓條款。」
太宰治既然看出來了，卻還是拿出了那麼優厚的條件。
這可不是港口黑手黨前幹部的作風吧？
「我從不做無緣由的挑釁。」
太宰無辜地眨了眨眼，「至於割讓——」
他順手摸了摸櫻川的腦袋，後者被投入的動作弄得眼睛一眯，但沒有拒絕，反而像貓兒一樣露出了放鬆愜意的神色。
「因為這件事，我勢在必得。」
第60章
「太宰先生,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從咖啡廳走出, 櫻川才將全程的雲裡霧裡轉化成了實質的疑問。
太宰卻反問道：「小見我沒有聽懂嗎？」
櫻川安靜地看著他。
太宰略微頷首, 神色很是包容：「簡單來說, 我要將你送回五年前。」
那時候該用到的東西都還保存著。
幾乎是在太宰話音方落，櫻川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條件反射似的, 動作極快，餘韻間還能感覺到幾分慌張。
太宰微微一怔，手腕一翻，輕巧地化被動為主動，將她的手指握在手心裡：「別怕，不會有事的。」
「太宰先生……不和我一起去嗎？」
櫻川小心地問。
「我不能去。」
這裡的事情可能會失控。
太宰動作很輕地摸了摸她的額際，捋開幾縷髮絲：「但十四歲的我在那裡，相信我，也相信他。」
「可、可是……」
「我教你一些東西, 你先都記住。」
太宰握緊她的手, 神色依舊溫和，但眸中的情緒分明不容辯駁，「聽話一點，之後一切都會順利了。」
「……嗯。」
櫻川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太宰見她這樣, 從手指間變了顆糖果出來, 在櫻川驀然驚喜的眼神中放到她手中。
-
邁入裝置的那刻櫻川都還在想著退縮——她巴不得現在就躥出去扒在太宰先生的身上一起回家, 半點都不想獨自去經歷什麼未知的世界。
……而且五年前的太宰先生根本就不認識自己啊！
對於櫻川的慌亂, 太宰看得一清二楚, 他沒有表現出分毫的緊張不適, 相反，很是氣定神閑：
「不要怕，按我說的做。」
櫻川難得沒有在他的鼓勵下振奮，仍舊愁眉苦臉。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隱蔽手段和反追蹤技巧，最重要的那一點到底是什麼意思？
『將五年前的我看作是現在的我。』
vongo專屬的研發師正叼著一顆棒棒糖，聲音略顯含混地說：「別帶多餘的東西過去啊，這可不比十年後火箭筒，要讓定位在橫濱的概率大於百分之八十，要求是更加苛刻的。」
裝置外的reborn和沢田俱是一愣，太宰朝她伸出手：「把東西給我。」
櫻川：「……」
她將手往後藏了藏。
reborn掃了眼時間，想要直接去奪下來，太宰先一步邁過去，幾個動作間，櫻川手裡的東西就到了他手上。
是一張側臉照。
太宰治的。
太宰：「……」
reborn：「……」
沢田：「……」
櫻川：「……嗚。」
「嗤。」
reborn收回了蓄勢待發的動作，似笑非笑地側過身子，擺明瞭接下來的事情一副懶得管的樣子。
沢田猝不及防被喂了一把狗糧，默默地轉到角落裡種蘑菇了。
唯有斯帕納咬碎了嘴裡的糖，提醒道：「五分鐘倒計時。」
櫻川窘迫地垂下腦袋，聲音細細的：「我……沒有太宰先生……我害怕……」
「那邊也有一個我啊。」
太宰溫聲說。
「……不是啊。」
櫻川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苦著臉辯解，「那個太宰先生不是這個太宰先生，他……他和我不認識的。」
「你可以讓他認識你。」
太宰耐心地安撫她，促使她的目光專注地看著自己，「我都教過你了，小見我都記住了對嗎？」
櫻川愁雲慘澹地點了點腦袋，沒精打采的。
過了會兒，她帶點哭腔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不是怕五年前的太宰先生，我是……」
「嗯？」
太宰湊近了點。
櫻川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指，一滴眼淚順著少女瑩潤的臉頰滑下，正正砸在太宰的指尖。
「……我就是捨不得你。」
她猝然放開了他的手。
無聲的訣別。
「……」
淚水剛從眼眶中滑落，還帶著不容忽視的溫度。
太宰感受著指尖的那份不同尋常，很輕微地皺了皺眉。
reborn輕哼了聲，意味不明地道：「你太嬌慣她了。」
這話自然說的是櫻川。
她就像個被太宰治寵壞的孩子，全身心的依賴、無法離開，在溫室裡被保護得太好，單純天真到愚蠢的地步，又那麼柔軟。
對此評價，太宰低低地笑了聲，不作回應。
……
櫻川眼前的景象已經變了。
被拋棄的感覺在這刻升到了頂點。
櫻川甚至覺得自己沒辦法再挪動一步。
——被丟掉了。
略顯古舊的街道，部分建築的牆壁上有斑駁的痕跡，地面是磚石鋪成，行人走上去很容易因為鞋子的不同而發出各異的聲響。
櫻川腦子裡清晰記得太宰對她的一切囑咐，以及臨時訓練出來的部分能力，但她現在就是有點……喪。
reborn說得那句話她聽到了。
那會兒裝置正在啟動，馬上就轉移了。
櫻川覺得小嬰兒說得對，她好像真的被寵壞了。
「太宰先生……」
少女抱臂蹲下來，腦袋埋在雙臂間，可憐兮兮得像個要飯的。
「亂步。」
一道男聲叫住了前方目不斜視邁步離開的青年，語氣中摻雜的威嚴之意讓一旁經過的路人都不禁側目，櫻川也在此時抬起了腦袋。
「——亂步？」
「社長？……唔？」
亂步偏移的視線又轉到櫻川的臉上，片刻後眉心猛得一跳，難能可貴地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你居然是——」
「亂步！」
不等他說完，少女已經如找到歸家的鳥兒一般朝他撲了過去，這瞬間福澤諭吉確實有過動手的心思，哪怕櫻川已經抵達亂步的懷中，依照他的判斷，仍然能在她足以做出什麼事情之前將她的生命斬斷。
所以福澤諭吉沒有立刻動手。
櫻川成功地抱住了亂步的脖子。
亂步眼睛裡還盛放著驚訝，被這麼猝不及防地一抱，頓時驚慌起來：「喂喂喂你在幹什麼？！我跟你說就算你抱我也別想讓我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你放手啊！」
最後那句與其說是威脅和喝退，倒不如說是憋得不行了最後想出來的一句應付之語。
亂步窘迫不已地想要從櫻川手下逃脫，奈何對方一個看上去瘦弱的小姑娘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力氣還不小，他一時掙脫不得，眼看就要直接出聲喊福澤諭吉幫忙，亂步突然感到脖頸邊的一陣濕熱。
……哭了？
確實是在哭。
而且哭得不輕。
亂步大腦當機了一下，隨即他更劇烈地掙扎，一併伴隨著嚷叫：「救命啊社長！這裡有人要訛你最偉大的偵探了！社長你不救我嗎？！！」
他這麼一喊，幾乎都要把員警招來了。
福澤諭吉只好上前去幫忙。
實話說讓他對付再冷酷的殺手都沒有問題，可是面對一個搭上手腕就知道連專業訓練都沒有過的女孩子，這……嘖。
亂步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敬愛的社長竟然就那麼輕易地嘗試之後又輕易地放開手妥協了。
「社長———！！！」
從他內心深處，發出了猶如被背叛的撕心裂肺般的呐喊。
這道聲音近在咫尺，櫻川的耳膜承受了近距離的衝擊，生理性地一抖，亂步呐喊的面部動作就那麼僵在了臉上。
因為她不僅抖。
流淚還流得更凶了。
亂步用一種慌亂又顫抖的眼神看向了福澤諭吉：「！！」
福澤諭吉：「……」
半路沖出來的弱女子。
這還真像是漫畫裡的劇情。
「亂步……嗚嗚嗚……」
櫻川一邊哭，一邊還喊亂步的名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微得到一些力量與支撐。
亂步生無可戀地看了看懷裡啜泣的少女，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籠著袖子站在一邊、看上去很像是準備品茶的福澤諭吉，終於認命了。
他緩慢地伸出手，臉上帶著一種很難理解的神情，試探地在櫻川的背脊上拍了拍。
「呃……不哭了啊？……不哭就給你吃糖。」
亂步萬分別捏地說著這些話，神色極其糾結，偏偏福澤諭吉就是不肯來幫他，並且此刻臉上的表情還很類似于「亂步也長大了，會哄孩子了」這種惡趣味的情緒。
亂步原本沒覺得他能哄好，這手段鬼知道是從哪兒來的片段式記憶，但奇怪的是，懷中的少女聽他這麼說，還真就努力地忍住了哭泣。
「我、我不哭。」
少女此刻的聲音像是淋了一場大雨的幼貓，說話時還抽噎著，纖細的手指扣在他後脊樑，抱得很緊，「我不哭了，亂步。」
那聲音有點磨砂的質感，啞啞的。
亂步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第一次聽到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呼喚——呼喚他的名字。
亂步鼓了鼓嘴巴，不大喜歡很複雜的情緒：「……那你能不能從我身上下來了？」
櫻川點點頭，隨即鬆開亂步的脖子，顯得很乖。
亂步看了看她通紅的眼眶，又看了看自己被哭濕的肩膀，最後，看向了少女抓緊他手指的那只手。
兩人的手牽在一起。
櫻川被他這麼一看，倒是不怕，卻有些心虛：「……就牽一會兒。」
她沒什麼底氣地打著商量。
亂步蹙眉，似乎不是很高興，但也沒甩開她的手。
他望了眼一邊的福澤諭吉，後者面色沉靜，沒有做出意外的指示。
「亂步……我、我想吃糖。」
回過視線，亂步就見櫻川泛著水光的眸子，正一錯不錯地望著他。
亂步呆了一秒，從兜裡掏出一顆……他頓了頓，拿了一把糖，一股腦都往櫻川懷裡塞：「給你。」
——她好粘人。
亂步想。
他明明眼睛只移開了兩秒，她就等不及了。
但是又乖。
真的像被丟棄的幼貓。
第61章
櫻川和亂步一同回了偵探社。
——最初是沒有這個打算的, 但不知不覺的, 櫻川不肯輕易放開亂步的手，福澤諭吉又是一副靜觀其變的樣子, 於是演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亂步表情還挺糾結的, 奈何一直依靠的社長就是不出聲幫他, 導致他這個素來依賴福澤諭吉的人，短暫性了成為了別人依賴的人。
櫻川只要一刻不見到他, 就會忍不住露出慌亂的表情。
看得出來是極力壓制著的，嘴唇卻緊緊地抿在一起，有點像驚弓之鳥，又從眼眸中流露出軟弱的情緒。
福澤諭吉自遇到櫻川見我後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對亂步說的：「你看出了什麼？」
亂步遲疑了一瞬，生平第一次, 闡述自己所看到的事實不是用理所當然的語氣, 反而帶上了點點的遲疑。
此時櫻川去了洗手間, 方才吃糖她不小心碰到了手上，黏糊糊的觸感很不好受，但忍著沒有立即走開, 還是亂步出聲提醒她，並且難能可貴、善解人意地承諾，這裡是偵探社，他工作的地方, 不會丟下她。櫻川這才留戀盡顯地短暫離開。
亂步下意識地掃了眼洗手間的方向, 眉心微蹙, 很快地說：「她是來自未來的人。」
福澤諭吉顯然地愣住了。
如此明顯的表情在他素來冷靜的面容上浮現，足以見這個消息的衝擊性——穿梭時空這件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亂步不知為何，急忙補了一句：「但她沒有惡意。」
應該是的。
目的性極弱，至少他到現在還沒看出來櫻川見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亂步！」
略顯急促的呼喚，櫻川迅速地朝著亂步跑過去，好像她稍微慢一點，江戶川亂步就能從她眼前猝然消失似的。
「啊？」
亂步立即側首去看她，險些又被撲了個滿懷。
他眉心處糾結地纏在一起，帶著些許的抱怨情緒道：「我又不會跑掉，你那麼著急幹嘛？」
櫻川也不解釋，默默地擦乾了手指，安靜乖巧地坐在他身邊，安分了沒幾秒，伸手去勾亂步左手的小手指。
亂步眼角餘光瞥見了，想笑，嘴角都翹起來了，被他生生地壓下去，強裝鎮定、露出若無其事的神色。
櫻川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地，眼看就要勾住亂步的手指了，福澤諭吉的聲音陡然響起：
「櫻川小姐，雖然失禮，但我們有必要詢問你一些問題。」
櫻川好不容易接近的手指迅速地收了回去。
亂步：「……」
他鼓了鼓嘴巴。
看起來有點生氣。
櫻川沒注意到亂步的神色變化，全副身心都掛在如此威嚴的福澤諭吉身上，當下緊張地回答：「是，您請問。」
福澤諭吉的臉色看不出明顯的變化，只是略一頷首：
「請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這是所有問題中最為直觀，也最一針見血的問題。
櫻川果然躊躇起來。
現在的技術明顯還無法達到五年後的水準，更何況那還是vongo從又往後推了十年的研究成果那得到的核心技術，說出來應該會很奇怪吧？
「我……我要找人。」
櫻川耷拉著眼睛，沒什麼力氣地回答。
她不算是在騙人。
亂步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下巴，沒說話。
福澤諭吉：「什麼人？」
櫻川：「……」
現在還是港口黑手黨的太宰先生。
按照太宰先生緊急給她科普的目前陣營來看，櫻川覺得自己這話不能說。
她不說，亂步替她說。
「港口黑手黨的人。」
亂步很輕易地揭開了櫻川守住的秘密。
櫻川：「……」
福澤平靜地再次頷首：「你是迷路了？」
櫻川無聲地點頭。
福澤：「那麼，需要我們送你過去嗎？」
櫻川還未表態，亂步倒是說：「港口黑手黨前段時間才發生了內部動亂，直接把櫻花送過去，無異於送羊入虎口啊。」
聽見「櫻花」這個熟悉的稱呼，櫻川愣了愣，不自覺地就去握亂步的手，等抓到了切實的溫度，才心緒平靜下來。
……被她抓住的亂步現在可沒有櫻川這麼安定。
櫻川：「動亂？」
「啊，就是他們的首領換了。」亂步隨口答道，不經意地捏了捏手中少女柔嫩的手指，指尖一按，正好壓在少女的指關節上，饒是這處都軟乎乎的，讓他差點晃神——男性和女性的構造實在是太不一 樣了，「幸好前代首領是那種暴|政，突然病逝也暫時算是風平浪靜，不過實際情況遠比表面看去複雜得多，我勸櫻花你還是不要現在去趟這趟渾水。」
不管你要找的是誰。
福澤稍顯意外地看了亂步一眼。
按理來說亂步是沒有耐性和人解釋這麼多的，通常也就是炫耀或者被請求的時刻才會大大地增強表現欲、從而如倒豆子一般說上許多。但那算起來基本都是推理過程，現在這大段的話卻更像是單純的、非推理性質的解釋，並且最終的落腳點似乎就只是那麼一句，讓櫻川見我不要現在前往港口黑手黨的所屬地。
但櫻川顯然沒有get到這點，在亂步解釋的同時，櫻川就想到了太宰跟她科普的事件，除了換首領的事，太宰先生還專門交代了在這段時間他的處境稍微有點複雜：簡單來說，即是兩撥勢力會以他為中心展開衝突。所以櫻川如果要去到他身邊，一定不能莽撞。
想完這一通，櫻川覺得亂步的建議還挺對的，望著他露出了贊同的表情。
——兩人思維壓根不在同一頻道上的兩個人，意外地走到了相互贊同的結局。
真是可喜可賀。
亂步見櫻川那全身心信任的乖巧模樣，心情陡然飛揚起來，沒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很是驕傲地道：「聽名偵探大人的話准沒錯。」
櫻川就微微歪著腦袋，看著他笑。
福澤：「……」
他一手創造出來的嚴肅氣氛為什麼突然就被調換成了粉紅劇場了？
「所以。」
福澤表情微妙地看了看亂步，又看了看望著他笑得在外人看來著實有些甜蜜的櫻川，語氣有點不可思議地問，「亂步，你是打算收留櫻川小姐？」
「不可以嗎？」
亂步反倒問起他來了，面對櫻川還能維持著成年人的姿態，到了福澤諭吉面前就又拿出了小孩子般的耍賴表現，「櫻花可以幫偵探社跑腿，還可以做很多事。」
福澤不動聲色地提醒：「需要考核。」
「那就讓櫻花考核。」
亂步斬釘截鐵地說。
福澤問：「看來你非要留下她不可？」
亂步一怔，手指驀地扣緊了掌心中少女的手。
他臉上的懵懂神情實在不比身邊的櫻川見我好上多少，以至於福澤諭吉在這刻腦中所感受到的頭疼情緒一路攀升到了最頂點：他一開始是以為亂步有了照顧人、體諒別人情緒的認知，現在看來這份關心估計是「櫻川見我限定」的獨家，除此之外——出現在他眼前的簡直是兩個亂步！兩張不通世事的白紙！
偏偏亂步又素來固執，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福澤只好歎了口氣，將視線轉向櫻川：「在那之前，櫻川小姐，至少告訴我們你要找的人是港口黑手黨的誰？」
櫻川有些猶豫，繞了個彎子問：「……福澤先生要幫我嗎？」
「我並不清楚你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不能隨便對你承諾。」
福澤的回答可謂滴水不漏。
櫻川怏怏地垂下腦袋，數秒內都沒有說話。
手背上緊了緊，她偷偷望過去，亂步正緊抿著嘴唇，以一副顯然不滿的樣子看著她。
「……」
櫻川一頓，試探地用手指在亂步的掌心撓了撓：別生氣啦。
亂步傲嬌地又哼了一聲。
櫻川便纏緊他的手指，很輕微地、十分偷偷摸摸地小幅度晃了晃亂步的手指。
亂步高傲別開的腦袋終於肯回過來幾分弧度。
櫻川再接再厲，軟軟地用指尖蹭了蹭亂步的手指。
完整觀看了一切的福澤諭吉：「……」
你們是小學生在談戀愛嗎？
眼看著亂步在櫻川見我的示好下露出了宛如正盛陽光下心滿意足的貓咪般的表情，福澤諭吉這會兒又覺得自己面對的其實是兩隻貓也說不定。
「我暫時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櫻川忐忑地作出解釋，「因為我不能保證這不會對他起到任何妨礙，所以……」
福澤了然地道：「櫻川小姐就不怕這會對你自己起到什麼妨礙嗎？」
畢竟要不要收留她，話語權還是在他手上。
……雖說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瞭，如果福澤強硬不留下櫻川見我，亂步很可能會賭氣不說，還有很大可能會像在外偷偷養貓的人士一樣，每天定期去照顧櫻川見我。
光是想想，福澤諭吉就覺得頭疼。
櫻川卻相當斷然：「不怕。」
回答得毫不猶豫。
弱勢成這樣，居然在這件事上堅持不已。
福澤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下意識地看向亂步，卻瞥見櫻川眉心猝然一跳。
——亂步突然抓了一下她的手心。
第62章
被這麼一插科打諢, 福澤諭吉倒是沒再執著問櫻川的事。亂步對此頗為樂見其成。
他開始用自己的一套思路教導櫻川該如何融入偵探社——這完全屬於單方面開啟的教導，在福澤諭吉的無力以及櫻川本人的沒有認知下，竟然順理成章地進行下去了。
「接待不是什麼要緊事啦，反正總有人會去做的！」
「送信這種事簡直是小事一樁, 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
「什麼？那你還能做什麼？——這不是徹頭徹尾的廢話嗎？你跟著我一起去破案就好了啊！」
假裝路過的福澤諭吉：「……」
好在哪兒？
偏偏櫻川是真的什麼都不懂, 這樣都能安穩地相信亂步所說的一切, 跟著恍然大悟地點了點腦袋。
看上去像是什麼學習了新的剪紙技能的幼稚園小朋友。
福澤諭吉：「……」
與謝野晶子出差歸來就見到這種景象, 有種自己走錯門的感覺，大概過了半天，理解了事件的大致經過，晶子冷漠無情地拆了亂步的台：
「櫻川小姐，你不能聽亂步的那種模式——如果用專業化一點的術語來說，你和亂步的培養方案從根本上就不一樣。」
對此毫不留情的批判揭示。
亂步：「嗯？？培養方案是什麼？」
櫻川：「……我有培養方案？」
這是從見面開始就輕而易舉接受自己的意思？
與謝野：「……」
行。
你們贏了。
鬧歸鬧，與謝野還是覺得從長期看來，亂步的這種「新人教導」簡直就是偵探社倒閉的催命符：我看我們偵探社要完。
於是，下午時間, 在社長的默認下，與謝野將櫻川帶出去執行任務。
最簡單的輸送機密文件。
與謝野主要是想近距離多觀察一下，這位讓亂步猶如找到世界上另一個自己那麼重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順便觀察櫻川見我此人究竟有沒有危害。
哪怕這種危害或許不是她本人願意，但卻是潛藏的。
——原本, 與謝野和社長都是這麼打算好的。
結果亂步死活不肯放人。
「櫻花要去也是跟我一起去啊！」亂步不滿地在辦公桌前叫嚷起來, 伴隨著前所未有、一般只有在被奪了心愛的食物之類的才會出現的憤怒表情,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氣呼呼地鼓起了嘴巴, 還用著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姿勢，憤憤地拍著桌子，「為什麼隨便從我這裡把人帶走啊！帶丟了你負責嗎？！」
與謝野：「……」
與謝野額角跳出數個十字路口，表情宛如即將噴發的火山口，悅動著可怕的洪光，從眼神中飛出了無數把利刃：「帶丟了是什麼意思？亂步你是不覺得我是一個具有正常智商的成年人嗎？！」
亂步大大地哼了一聲，別開腦袋，十分的傲嬌：「我不管！反正櫻花是我的，不許你帶走！」
與謝野：「？？？」
與謝野：「我又不是不還給你了！」
亂步一副完全沒商量的樣子，雙手交叉在胸前，比出拒絕的模樣，語氣分外堅決：「就、是、不、行！」
與謝野氣得想砍人。
最後還是由社長出面，亂步這才勉勉強強地放了人，偏偏走之前千叮萬囑，亂步仿佛忘了自己巨嬰的人設，對櫻川的交代很是面面俱到——在亂步角度上的面面俱到。
等好不容易能帶著櫻川從偵探社門口邁出，門扉合上的一刻，櫻川仍能聽到與謝野晶子反復深呼吸的聲音。
櫻川 試探地等了一會兒，只見與謝野將腳下的小皮鞋踩的「啪啪」響，快步邁向了電梯口，伸手按下去的瞬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讓櫻川不自覺地抖了抖背脊。
與謝野重重地邁入電梯，櫻川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跟著滑了進去。耳邊已經沒有了那種深呼吸的聲音，櫻川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下，正對上與謝野「和善的笑容」。
櫻川：「……」
櫻川：「您、您好？」
「你好啊。」
出乎意料的，與謝野用很溫和地態度回應了她，仿佛剛才所有的一切都是櫻川的幻覺似的，與謝野甚至還能讓自己笑出來，「櫻川見我是吧？名字真好聽。」
櫻川：「……」
不知道為什麼，櫻川這瞬間寧願與謝野還是深呼吸、生氣的好。
她覺得自己有點不能承受這個美麗的笑容。
與謝野並沒有為難她。
櫻川最初沒有這樣的擔心，但在與謝野和亂步莫名其妙展開的拉鋸戰下，心情也跟著起了變化，隱約覺得與謝野估計會對她做些什麼。
可一路上風平浪靜，眼看著就要抵達目的地，與謝野突然接到電話，說隔壁街出現了一位持有炸|彈威脅整座電車的犯罪分子。
「你能把檔送過去嗎？」
與謝野握緊手機，看上去迫不及待要往隔壁街趕去，「由於我能力的特殊性，現在有很緊急的事情需要我過去。——前面那棟大樓，你應該不會迷路吧？」
櫻川搖頭。
「好，手機帶好，在大樓一層的店裡等我。」
與謝野交代完，匆忙地離開了。
櫻川妥善地將檔收在懷裡抱好，朝著不遠處的大樓走去。
在十二層，她記得很清楚。
就在腦子裡確認這個資訊的時候，一隊十幾歲模樣的人突然從巷子裡爭先恐後地跑了出來，櫻川始料不及，那些人陸續就從她身邊撞過去，櫻川腳步踉蹌了兩下，感覺後腰處什麼東西抵住了。
……是槍吧？
櫻川臉色有點蒼白地想。
隨即她腦子裡的想法就不大受控制了：為什麼十幾歲就會有槍？
「不想死的話，就安靜點乖乖地跟我們走。」
櫻川默了默，問：「往哪兒走？」
「左邊……」聲音一頓，有點鬱悶，「不是讓你不要說話嗎？」
櫻川乖巧地道：「好，那我不說了。」
「……」
抵著她的那支槍用力了點。
櫻川直覺認為後背的是真槍，可她也是真心認為這群人是不會真的殺了她的。
即便她現在又被綁住了雙手束縛行動。
這很沒有道理。
但她就是如此感受的。
等他們假裝歡快地玩耍、實則掩護他們離開，櫻川確認這群人都是一夥的——有這樣的群體嗎？太宰先生好像沒有特別說過？
櫻川仔細思考著、搜索記憶，主要由十幾歲人員組成的隊伍停下來了。
在一個僻靜、幾乎沒人會經過的暗色箱子裡。
「嘿！快去把中也叫出來，讓他看看我們把人抓回來了！」
身後的少年用無比歡快的聲音吩咐著巷子拐角處小心探出腦袋的人。
後者目露擔憂，看了看這邊的情況，視線在櫻川身上定格數秒，轉身跑去找人了。
「……中也？」
就在這群少年強行壓制著興奮與喜悅，努力維持著自 以為威嚴的沉默時，並沒有感覺到半分威脅的櫻川用疑惑的口吻開口了，「中原中也嗎？」
「哈，看來你知道啊。」
有人按捺不住，炫耀般地接了話，「怎麼樣？現在知道害怕了吧？」
而櫻川只是微微皺著眉，很是糾結的樣子：「你們是……『羊』組織？」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啊！當然，我也知道我們很出名的。」
果然還只是孩子，完全掩蓋不住得意洋洋的姿態。
櫻川感覺還挺微妙的，她不太知道怎麼闡述心情，這個時期的中原中也還不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據太宰先生的原話所說，「是個拖後腿、小混混組織的領頭羊罷了」。
……櫻川沒想過這個組織是由十幾歲的人組成的。
「那麼，」櫻川百思不得其解，「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呢？」
「這點你留著待會兒去問中也吧！」那人話語中滿是崇拜之情，「他可是我們的首領！」
「可是……」
「——那如果我也不明白呢？」
一道聲音從拐角處傳來，打扮和普通人沒什麼太大差異的、這個時期的中原中也自那方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方才去報信的人，以及多出來的幾個少年。
中原中也站定在他們眼前，不顧這群少年興奮地七嘴八舌地喊著他的名字、說著一些因為混亂而提取不出重點的話，他微微蹙著眉，表情實際上和現在的櫻川很像——蹙著眉，又不像是完全的厭煩，帶著點無奈。
「你們先安靜。」
中原中也出聲制止，看得出他威望很高，這一聲過後果真立時沒了其他人聲，他的視線從櫻川身上迅速滑過，「為什麼要抓這個人？」
「中也你忘了嗎？」
最開始威脅櫻川的少年不可思議地看著中原中也，「這是上次那家欺負優紀的偵探社新人！他們欺負我們的新人，我們當然要欺負他們的新人！」
「……是因為你們只能捉到她吧？」中也冷冷地道，「而且我說過了，武裝偵探社並沒有欺負優紀——你們擅自行動的能力倒真的是很強，居然還記得讓我這個首領來看看。」
一點不考慮和對方之間的實力懸殊，萬一出了差錯這些一同前去的人都要完蛋。
中也閉了閉眼，內心的無奈交織著怒火：「把她放了。」
「可是……」
「把她放了！好好送回去！」
中也放大了音量打斷了那人的話。
「……」
方才還湧動著無聲的喜悅，這會兒都陷入了陰影般的死寂。
櫻川手腕上的繩子被解開了。
按理說一般人現在就該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櫻川腳步沒動。
「走了！送你回去！」
給她鬆綁的人語氣裡充斥著不甘，將情緒發洩她身上。
「稍等。」
櫻川很有禮貌地說了這句，朝著站在對面不動的中也走過去，身邊的人紛紛警惕起來，小聲地交流著「她該不會是要報復吧？」「保護中也」「中也才不會怕她呢」這之類的話，唯有平靜邁步的櫻川和一動不動、只將視線移到櫻川身上的中也，兩人沒有分毫觸動。
櫻川走到了中也面前。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半米。
櫻川注視著表情分明不大爽快、又保持著首領威嚴的中也，不自覺地翹了嘴角，露出一個放鬆的笑來：
「給你，中也。」
她伸出手，攤開掌心。
掌心中有一塊水果糖。
第63章
「………哈？？」
中也望著櫻川露出了無比費解的表情，如果非要解釋, 就好比是「什麼情況？」「你認真的？」「我瘋了還是你瘋了？」「……？？」的結合體。
最多的, 就是問號了。
可即便如此，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在櫻川見我說完那句話、做出那個舉動之後, 中原中也確實有那麼一瞬間動搖了。
最直觀的證明即是此刻他的手已經不再如之前那樣抄在兜裡, 而是抽了出來。
或許中也自己都沒意識到, 這畢竟是下意識的舉動。
而且他現在正忙著往整張臉上掛問號。
櫻川看見他這樣, 驀地心情就很好：「中也, 這樣叫你真好聽。」
好像是比「中原先生」好聽多了。
中也：「……？？？」
這姑娘怎麼回事？
中也木著一張臉，腦袋一偏，往後看向那堆少年, 聲音也木木的：「你們把她嚇傻了麼？」
櫻川覺得這種自己什麼都知道、卻看著別人懷疑人生的感覺太有趣了。
她忍不住, 就想逗逗中也。
「中也。」
少女嘴唇一抿, 無比失落地看著他, 「你忘記我了嗎？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中也：「？？？？！」
中也頗為真實地震驚了。
他的表情都被突如其來的消息衝撞得散架了, 震驚與愕然是當下最能反應他心情的詞語。
——因為他居然有那麼一秒還真的信了！
「不可能！」
在幾乎目眥欲裂的震顫後, 中也斬釘截鐵地出聲反駁了，「我從來都沒有未婚妻！」
櫻川憂鬱地看著他：「但我有未婚夫的，中也。」
她的眼神分明在說著：那就是你啊。
中也渾身一激靈，嚇得險些當場躥起來，一疊聲地連忙否認：「我沒有！我不是！別瞎說啊！」
櫻川沒想到這個階段的中也反抗得更加貞烈（？）、拒絕得更為乾脆, 櫻川有些訕訕地改口：「抱歉, 我開……」
她話沒說完, 中也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垂下的那只手掌——指尖順著並不那麼嚴絲縫合的拳狀往裡滑，兩隻手指勾住了櫻川掌心裡沒能送出去的那顆水果糖。
櫻川：「……」
她突然想到了很不好的一點。
——她剛剛腦海中好像一閃而過某個念頭，認為中也是拒絕她了。
圍觀群眾：「……」
他們默契地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自家老大心口不一的牽手動作，腦海裡浮現出的吐槽**正飛速地往悶騷接近。
中也卻沒有分毫感覺不對地甩開手。
他蹙眉看著呆滯的櫻川，用一種溫和到詭異、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我送你回去。」
櫻川：「……」
好了。
這下應該沒有人會覺得方才她的舉動奇怪了。
——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明晃晃地寫著幾個人：你們這對互通有無的狗男女！
櫻川甚至能感覺到這群少年頃刻之爭先恐後湧出、迫切地想要制裁他們的單身狗怒意。
「中也！！你在幹嘛！！」
最開始向中也邀功的少年義憤填膺地大喊起來，語氣中的狂暴之意完全無法掩蓋，「原來你讓我們放了她是因為她是你的未婚妻嗎？！！」
櫻川：「不，其……」
中也迅速決絕地接過話頭：「既然你那麼認為的話，那就是好了。」
櫻川：「……」
這什麼隨便發言！
太中二了啊中也！
……但作為造成中原中也這種現狀的罪魁禍首，櫻川見我此刻倒也說不出什麼特別的話來，甚至連制止都顯得尤為困難。
她以後再也不敢亂皮了！
再也不了！
中也本來就相當於半握著櫻川的手，沒有察覺到後者的抵抗舉動，頓時順理成章地完整握住了。
「我送你回去。」
中也冷靜地說。
櫻川雖然沒有開口，但她顫抖的大腦已經鮮明地表示她本人其實並不冷靜。
「等等！中也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少年攔住中也的動作，阻斷了中也將櫻川立即帶離的可能，此刻他臉上鮮明躍動的憤怒幾乎要具象化，「到底是武裝偵探社真的和我們沒有過節，還是你為了保護未婚妻背叛了我們！」
問題很尷尬。
但是攔得好。
櫻川記得太宰說過，「羊」組織除了身為首領的中原中也外，其他人都是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而她無法奪取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人，換言之，現在這種狀況，櫻川一時間沒辦法解決。
尤其，太宰先生交代過她，不要隨便奪取別人的能力，最好是能不暴露就不暴露，除了對十四歲的太宰，最好是誰都不要說。
「你在問我這句話的時候，真的有把我當成首領看嗎？」中也頓了頓，語氣平靜地問。
少年竟然不期然地往後退了一步，似乎被成功地威懾到了。
可他隨即激動了：
「我們當然把你當成首領了！不然我們怎麼會冒著危險做那些事！」
櫻川感覺到中也握著自己的那只手無意識地用力了一瞬。
「……我知道你們是冒著危險，所以我以為你們更應該注重行事的謹慎。」
說完，再不等待對方的反應，中也牽著櫻川轉身邁步。
「中也……！」
「還有。」
中也停下腳步，用一種分辨不清具體情緒的語氣說，「不管是為了什麼，她都不能隨便動。」
「……」
-
中原中也牽著櫻川走過了三條街，掌心微微地滲出了濕意，櫻川不大適應地動了動手指，下一秒便被握得更緊。
「別亂動。」
「中也。」
櫻川喊他。
少女的聲音總是嫩嫩的，帶著獨特的氣息。
「……嗯？」
「不可以放開手嗎？」
櫻川實在是覺得牽得太久了點，稍微有些不舒服。
中也：「……」
中也背脊僵硬了，整個人的步伐跟著一刹，然後是蔓延到全身的，他仿佛靜止了一瞬。
而後他放開了手，沒有說話。
櫻川一無所覺地繼續往前走，大概路過了五六家店鋪，中也偏低的嗓音才再度響起：
「喂……」
「什麼事，中也？」
本是蹦跳出了一段距離的櫻川又迅速地蹦了回來，像某種會儲備食物過冬的靈活動物。
「……」
中也望了她一眼，驀然有些卡殼，急匆匆地別過臉，「你很不喜歡牽手……？」
這句話的聲音真的是有些小了。
如果不是櫻川率先蹦了回來，這會兒肯定是聽不清中也說了什麼的。
也看不到中也彆扭至極的臉色。
櫻川眉心一蹙：聽是聽清了，但她沒太懂這個問題到底是想問什麼。
——單純只是喜不喜歡牽手的問題？
實話說櫻川現在對自己的腦子不是很有自信，總覺得好像和別人的不一樣，所以交流經常會出現問題，而她每次只有等別人生氣了才能感覺到一星半點。
著實讓人沮喪。
於是櫻川斟酌了三秒，決定再確認一下：「中也，你是想問什麼？」
比起任何的社交話語，櫻川的對話的可謂是最為直白、簡單，半分的彎彎繞繞都沒有，絕對的好懂。
可就是這樣，中也卻略顯惱怒地瞪了她一眼：「你明明聽清楚了吧？」
不難聽出咬牙切齒的意味。
櫻川眨就眨眼，看著他：「我是聽清楚了。」
中也：「那你還問我！」
分明是中也在訓斥，但聲音卻壓得很低，臉色也浮現出幾分狼狽的意味。
「好的，我明白了。」
櫻川乖乖地應了一聲，甚至體貼地怕再惹中也生氣，直截了當地回答了最初的那個問題，「不算很不喜歡，但是牽久了好累。」
完全不會覺得累的中也：「……」
中也：「哦。」
中也冷著臉，走路的速度比之前快了點，櫻川要不停地活力十足才能和他持平。落下太多的時候中也會停下來等她，但是不會直接看著她，視線落在不知名的地點。
總而言之，就算是智障都能看得出來他在不高興。
就這麼走了一段路，櫻川終於伸手去拉拉他的袖子：「中也，我們牽手好不好？」
「……誰要跟你牽手？」
中也板著臉拒絕，順便還diss了一把，「幼不幼稚。」
櫻川半點不氣餒，手指還扣著他的外套袖口，表情依舊很明媚：「可是我想牽手了，中也。」
「你想牽我就要讓你牽麼？」
中也表示自己不吃這套。
「可中也是我的未婚夫啊。」櫻川詞窮了，只能倔強地抓住他，「……真的不能牽手嗎？」
中也：「……」
他繼續保持著高冷臉，沒過十秒就破功了，腳步停下來，視線往左後一瞥——看向櫻川抓著他袖子的那只手：「不是說要牽手？你抓著袖子有什麼用？」
櫻川一怔，繼而歡喜地笑起來，頗為上道地松了手，去握中也的手。
她手偏小，又不是很熟練，只握住了中也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也不繼續動了，好像這樣已經足夠了。
「……嘖。」
中也嫌棄地吐出單音節，對上櫻川無辜的眼神，又歎了口氣，像是徹底沒辦法了，他反手，輕鬆將櫻川的整只手攏住，握在掌心，「是這麼牽的，明白了嗎？」
第64章
櫻川並沒有讓中也將她直接送回偵探社, 她還記得與謝野在隔壁街處理炸彈事件。
中也卻理解了相當不同的思路：
「從武裝偵探社的立場來看, 我確實不適合出現在那裡。」
「立場？」
櫻川不大明白, 「『羊』組織不也是説明弱小的嗎？」
「但性質和範圍都不一樣。」中也頓了頓, 沒有說得更深，只稍稍放鬆了表情，算作安撫，而後話鋒一轉，, 「將你送到隔壁街的同事那裡就行了嗎？」
他牽著櫻川的手, 容貌看上去很像個初中生，偏偏很給人安全感。
櫻川不自覺蹭了蹭他的掌心, 從鼻腔中發出應答的聲響：「嗯。」
比訓練有素的寵物還乖。
中也放開她手指的那瞬間，心底湧起了前所未有的不舍情緒,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頃刻間硬生生地被拽離了他的胸膛，分離的真相首次如此真實的展現在眼前。
他下意識想要說點什麼、抓住點什麼, 那股不受控制的剝離感讓他很不適應。
櫻川朝他揮了揮手, 倒是很瀟灑地轉身就走。
「……」
中也快步跟上去, 沒兩步，走路像小學生的櫻川就被他趕上了。
「中也……？」
櫻川略顯震驚地看著他, 眼神中的情緒已經很明白，不需要多餘的言語。
中也一時間有些窘迫, 但他既然已經追上來, 自然不會隨便被一個震驚的眼神擊退。
「我不放心, 確認你真的遇到朋友了我再走。」
櫻川：「……」
櫻川：「中也, 可是我還比你大兩歲。」
現在的她比現在的中也，就是大兩歲——中也和太宰先生是一個年紀的。
中也乜她一眼：「大兩歲還讓比你小那麼多歲的一群人捉住了？」
櫻川：「……」
無法反駁。
中也執意如此，櫻川不再阻攔，只是她時不時就好奇地去望身側的中也一眼，直把中也看得惱火不已：
「你倒是想說什麼直接說啊！」
別看了行不行！
這是在考驗誰啊！
櫻川短促地「啊」了一聲：「中也，你的耳朵紅了。」
還是漸變的。
隨著櫻川側過腦袋的次數增加，耳朵的顏色逐漸加深。
特別神奇。
中也果斷決絕地伸手，精准地搭在櫻川腦袋上，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機，順著將她的腦袋轉向了另一邊。
中也：「你近視了，多看樹。」
櫻川：「……」
櫻川抿了抿唇，辯解道：「我的視力特別好，和中也耳朵會變紅特別神奇一樣，是最高的程度。」
中也：「……」
櫻川明顯感覺到中也按在她腦袋上的那只手猛然抽搐了一下，像是觸電了似的，而後迅速地撤離。
櫻川不怕死地轉回腦袋，果不其然，中也的耳朵更紅了。
這場面讓櫻川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說不上來，也沒辦法解析，只好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櫻川用一種盡力溫柔了的聲音說：「放心，中也，不久後你耳朵紅的事情就會解決了。」
她會找到太宰先生，在合適的時機，解除對中也的奪取。
中也聞言，頓時蹙了蹙眉，沒有立即開口，想要說些什麼，話頭卻被櫻川截了過去：
「中也，我發現你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
中也回答得有點慢。
語氣很疑惑。
「你忘記問我叫什麼了。」櫻川說著，字裡行間不自覺帶上了點埋怨的情緒，「我覺得我們之間的相處和對話都變得毫無靈魂。」
中也滿臉問號：「……什麼靈魂？？」
櫻川板著臉糾正他：「中也，你還沒有問我名字。」
中也：「……」
中也：「你的名字是什麼？」
櫻川繼續板著臉，嚴肅的不得了：「你看，這就叫沒有靈魂的對話。」
中也：「…………」
櫻川見好就收，眼角餘光瞥到中也的臉色隱隱有往火山噴發的趨勢發展，瞬間主動報出自己的名字：「櫻川見我，在櫻花盛開之川，得見我——怎麼樣，中也，我的名字是不是好聽又好記？」
「是……咳咳！」
中也險些脫口而出，話到嘴邊硬生生被他用咳嗽掩蓋過去，咽回了肚子裡，「哪兒有你這麼自誇的？這種話就算是要說，也應該是別人來說吧。」
一般人聽到這裡要麼是沮喪，要麼是沉默，總而言之是不會再繼續追問。
但櫻川不同。
櫻川頗為贊同地點了點腦袋，興沖沖地對中也道：「那你來說吧，中也。」
中也：「……說什麼？」
櫻川：「誇我的名字好聽啊。」
中也：「……？？？」
中也用一種分外費解、不可思議的口吻說：「你這……你這也太、太……」
對方火力集中且打法過於猝不及防，外加如影隨形的無恥，組成了讓中原中也一時無法招架的大型殺傷武器。
中也卡了殼。
於是他自暴自棄地想選擇放棄。
但他一秒不說，櫻川就多盯他一秒；十秒不說，櫻川就多盯他十秒。
中也有種遇到對手的感覺。
「……好聽，行了吧？」
最後還是從少年嘴中吐出了滿含無奈與妥協的讚美之詞，其間還隱藏著某種說不出的溫軟。
如同收起了獠牙的凶獸，在刹那間露出了轉瞬即逝的脆弱之處。
櫻川卻半點get不到。
櫻川：「你好敷衍，中也。」
中也：「……」
他冷漠臉地加快了腳步，不再說話。
偏偏櫻川更懵逼了，跟著加快步伐追上去，嘴裡還嘟囔著：「中也你又生氣，你好嬌貴啊。」
中也迅猛地回頭瞪了她一眼，有憤怒的猛獸從心靈的窗戶中猝然掙脫束縛跳了出來。櫻川聽見中也一字一頓、字句清晰地道：
「嬌、貴？」
櫻川求生的本能陡然暴漲、突破滿值。
她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抱住中也的手臂，動作快、准、狠，神情姿態無一不聚精會神、高度集中，神經緊繃帶來的是接下來一連串的完美反應，半點不帶磕絆的。
櫻川先是緊緊抱住了中也的左手臂，而後往下死死地 握住了中也的手，久違的拿出了十指緊扣的握法，隨即她假裝哼唧了一聲，聲音頓時放軟了：
「中也，你凶我，我不活了。」
中也：「………」
我日。
中也只覺得自己的後背不受控制地猛然一抖，大腦深處仿佛被什麼來自十八層地獄的壓箱底恐怖給靈魂襲擊、並且還對他無情地踹了幾腳，造成他的大腦技術性死機。
半晌，沒人說話。
櫻川仔細觀察著中也的表情，大概一分鐘，她試探地問：「中也，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中也面癱臉：「我知道沒有靈魂是什麼意思了。」
因為他現在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隨風而逝了。
櫻川一副「沒什麼不對還挺高興」的表情，抱著他的手臂露出了驚喜的笑：「看吧中也，你不是無藥可救的！」
中也：「……「
恕我直言，我懷疑你可能是。
中也的吐槽初始就被掐死在了搖籃裡，原因是他感覺到手臂部分、某一截，接觸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部位。
那觸感實在是有點……
就算對此沒有過先例的經驗，中也閉了閉眼：他還是猜出來那是什麼了。
中也感覺到耳根的溫度不太妙了，但這次他沒心思去理會櫻川那驚歎的眼神，只很是自暴自棄地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搭在了眼睛上。
少年人的手指總是那麼乾淨、與力量的蓄勢待發間又顯出稚嫩，矛盾的衝突帶來分外吸引人的組合。
中也聲音非常低、低到宛如氣音，聲線間含著幾分挫敗與顫抖：「櫻川，先放手。」
十五歲的中也第一次喊這個名字。
事實上，應該也是中原中也這個人，在櫻川見我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聽到他這麼叫自己。
不問理由，櫻川會選擇先照做。
她這麼乖，中也後面的那些話就全都說不出來了。
何況他現在很不好意思。
-
兩人終於走到了與謝野晶子應該的所在地，現場拉起了禁止通行地帶，隱約還有煙霧冒出，幾位附近執勤的員警已經抵達此處。
櫻川在人群中搜索與謝野的身影，視線卻率先定格在癱坐在地、身披黑色風衣、正低頭掩唇咳嗽的少年身上。
她放開中也的手，快步跑了過去。
「喂，櫻川……！」
中也沒能喊住她，順著櫻川奔跑的方向望過去，表情微沉。
他跟著過去，相比櫻川，步伐慢了很多。
櫻川終於抵達了太宰治的面前。
「太……你、你還好嗎？」
掩飾不住自己的激動，櫻川險些叫錯，她立即在太宰眼前蹲下，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以確認傷處，「你受傷了嗎？有沒有事？還是嗆到了？」
「……唔？」
少年抬首，額前蓬鬆略長的碎發掃過他的眉眼，掩在黑色睫毛下的眼眸隨著動作展露，櫻川看見了他熟悉的茶色瞳孔，剔透至無機制的地步，「這位小姐，請問你是……」
他話說到一半，停了停，不大舒服地清了兩下嗓子，繼而稍顯輕浮地笑了——這似乎是他最常做出來的表情：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哭出來的話，我可沒辦法哄你的。」
第65章
櫻川聽了他的話, 反而才是真的哭出來了。
幾乎是太宰治說完「沒辦法」三個字, 櫻川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嘩啦啦地流下來了。
「你、你到底有沒有事啊……為什麼腦袋上也有繃帶了，臉上還有……什麼啊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還會咳嗽啊……嗚嗚嗚……」
櫻川抽抽搭搭地跪坐在太宰眼前, 整個人脫力似的提不起半分勁兒，有一個伸手想去觸碰太宰治的動作——他看見了, 但櫻川最終還是縮回了手, 用手背覆蓋在眼睛上，濕濡的水跡源源不絕地往外蔓延。
「櫻川？！」
比太宰治回答更先到來的，是與謝野晶子飽含驚訝的呼喊, 她出來便一眼望見了櫻川見我, 後者哭泣的淒慘模樣讓與謝野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快步趕過來，視線率先和坐在地上、看似狼狽, 神情卻讓與謝野莫名感到不舒服的太宰治對上。
與謝野不禁緩了緩腳步，這一聲過後, 她依然伸手，搭在了櫻川的肩膀上：「櫻川小姐, 怎麼了？」
分明是安撫的動作，可與謝野接觸到櫻川的瞬間, 便能感覺到少女陡然收縮了一下肩膀, 那是在極度缺乏安全感、或是信任嚴重丟失情況下會出現的條件反射, 如同經歷某個深刻事件後的應激反應。
與謝野都被櫻川突如其來的反應弄懵了一下, 隨後她眼睜睜看著櫻川見我以分外流暢的另一種條件反射, 伸手去極力抓住太宰治的小手臂。
「……」
「……」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有些奇怪。
與謝野晶子和太宰治都在少女過於毫不猶豫的舉動下，理解了此為「下意識動作」這點，但偏偏她所做出的物件，于太宰治本人而言，不過是剛見面而已。
——不，或許不是。
太宰治垂眸望著幾乎要縮到他懷裡的櫻川見我，眼睛頗為純潔無害地眨了眨，即便是對上與謝野那威脅性與兇惡性並存的眼神，都能泰然處之、坦然以對。
「櫻川小姐？」
太宰用再溫和不過的調子喊了一聲，敏銳地感覺到少女擁抱著自己的軀體部分微妙地變得僵硬了幾分，他眼睛靈活無比地轉了半圈，掩蓋在黑髮陰影下的神色頓時活泛了幾分，他微微笑了一下，「至少讓我站起來吧。」
「……嗯。」
櫻川抽噎著，肩膀一抖一抖的，還是順從地應了。
太宰治終於能順利地站起來。
但在整個從地面站起來的過程中，櫻川見我都沒有片刻放開過他：兩人的接觸從始至終，甚至於櫻川在察覺到有點鬆開的痕跡後，還會主動靠近太宰，以至於太宰本就不大穩當的身形，途中還很是搖搖欲墜了瞬息。
與謝野對櫻川如此依賴眼前這個男人的事實感到震驚，並且在頃刻之間不合時宜地飛快聯想到了亂步頭上那頂帽子的顏色可能是要改一改了。
……綠、綠色的。
驚得與謝野連忙甩了下腦袋將那些荒謬的想法從腦海中剝離，腦袋一側，望見了旁邊投來的、某道穿透性極強的目光。
這瞬間，亂步頭頂帽子的顏色已經不足以囊括事件的總體發展，與謝野的大腦以超高速度奔跑著，不出數秒已經想到了足以劃分出n個三角形狀的四人戰場。
饒是久經沙場的與謝野都只能用目瞪口呆四個字來形容——這小姑娘這麼厲害的嗎？！
一邊投來目光的正是剛剛被承諾了未婚夫的頭銜、此刻卻只能孤孤單單在一邊觀看的苦情（？）男主角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陷入了迷茫期。
他不明白為什麼前一刻還和自己和和美美的未婚妻會轉眼就變了心思、轉頭他人懷抱，半點不記得和自己的情分。並且毫不留念、沒有遲疑，看見那個黑風衣的小妖精之後連他的存在都忘得乾乾淨淨，從頭至尾沒有再投來過一次關注。
他的眼神和氣場任哪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當下的心情不妙，走路都紛紛繞開，偏偏櫻川見我忽視得這叫一個眼瞎心盲。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好幾把委屈。
他委屈。
但他就不說。
太宰一站起來，風衣跟著微微晃蕩，櫻川便能看見他右手臂所受的傷，只是掩蓋在黑色的布料下，壓根不引人注目。
「好哦，不許哭了。」
這次，在櫻川眼睛一紅、即將再次哭出來之前，太宰迅速地出聲阻斷了這種可能，「女孩子的哭聲會讓我的傷口惡化的。」
櫻川嘴唇立即一抿，像只陡然被天敵發現了的小兔子，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分明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可隨即就露出了點不確信的動搖來。
太宰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表情。
只見櫻川先是松了松抱著他的那只手——櫻川抱住的是左手，明明不影響——而後，她特別小聲地、有如小心安撫地說：「我不哭，你快點好。」
好比她的認知認為太宰治這句話基本有很大可能是在耍她，但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的 可能，證明這句扯淡的話可能是真的，她都不願意去冒險。
會選擇相信。
太宰治還沒有弄懂這之間無法想通的某種關聯。
與謝野終於忍無可忍、再也看不下去了。
「喂櫻川。」
與謝野磨著牙喊她，「亂·步讓我帶你出來，要是你哭著回去，他可能會找我算帳的啊。」
一字一頓地說清楚，落腳點無非是「亂步」兩個字上。
不等櫻川回答，與謝野將先發制人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她目光淩厲地一掃太宰，語氣稍顯冷淡地說：「我沒理解錯的話，這應該就是你要找的人——所以這位……」
她刻意地頓了頓。
太宰卻全然一副懵懂不知的良善模樣，好似真如表現出來得那般置身事外、一無所知，硬是沒接與謝野這話。
櫻川倒很護住地攔在太宰身前，相比起太宰這個被盯上的人，櫻川顯得更為緊張：「與、與謝野小姐，謝謝您帶我出來，我會和亂步好好交代的，一定不會牽連到您。」
說這話時，她緊緊地攥著太宰治的手。
目光飛快地一轉，不經意對上中也那仿佛能吃人的目光，櫻川不知為何心下一慌，握著太宰的力道便鬆懈了些許。
「中也……」
櫻川喊出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特別不對勁，不止是哭泣之後的啞腔，還有種尷尬的感覺。
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原本是想說，「你怎麼還沒走？」
但櫻川總覺得這句話怎麼聽怎麼不對，求生欲使她最終放棄了這個說法，選擇默默地用眼神表達她已經平安抵達、對方可以離開的資訊。
中也簡直頭暈目眩。
「你什麼意思？」
能壓住火氣問出這句話，中也覺得自己的脾氣好得突破天際了。他陰沉著臉，壓抑地問，「你牽著的那個傢伙是誰？」
一場修羅場似乎無形地醞釀成型，風暴即將抵達中心，掀起一陣劇烈的旋風。
與謝野皺了皺眉，想友好愛地發聲幫個忙，又覺得必須得再觀看、瞭解這到底是什麼個關係會比較好。
這時，只聽櫻川斬釘截鐵、分外決絕地回答：「是爸爸！」
中也：「……？」
與謝野：「……？」
太宰：「……？」
醞釀著的風暴，突然被掐死在了搖籃裡。
光是見小姑娘臉上那再正義凜然不過的神情，與謝野差一點就要信了她的邪，得虧了話語中心的另一主角猝不及防地笑出了聲，少年人微沉的嗓音立時在周遭空氣中暈染、傳播。
「這位小姐，我看起來應該不比你大。」
太宰彎著眉眼笑得頗為開懷，手指不動聲色地巧妙從櫻川手中脫出，「如果真的要開這種玩笑，下次記得至少找個上班族吧？」
櫻川卻敏捷地跟了過去，再度牽住了他的手指。
太宰：「……」
與謝野眯了眯眼：「港口黑手黨？」
她原本不想這麼直白地報上身份，方才也隱晦地避開，除非必要，目前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並不想直接對上。但與謝野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了某個關聯。
太宰神色自若地頷首：「這位小姐的敏銳度讓我驚歎。」
他總能將一切漂亮話說出想要的效果。
「我只是想起方才犯人說的那句『你們都是可悲的陪葬品』這句話罷了，看來那個炸|彈是為你埋下的。」與謝野雙手抱胸，冷豔高貴地居高臨下睨了一眼，「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位見證了新任首領上位的唯一見證者吧？」
與謝野眼波流轉間，透出一種意味深長的流光溢彩來：「……看來你們港口黑手黨的權利更迭不大太平，你現在是風暴中心了。」
最想殺死的、也最想保護的人。
活在兩個派系的危險交界之中，卻只是個十幾歲的孱弱少年。
「唔，看來是呢。」
太宰露出了感激不盡的笑容，「如果不是您的熱情分析，我恐怕還不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十分感謝。」
從方才的揭露身份起，中原中也的表情便出現了絕非良善的變化，與謝野那番話也是暗示重重，就連太宰治本人，哪怕感謝得毫無誠意與道理，也算是做出了相應的回應，偏偏櫻川沒有半點反應——
應該說是有的。
櫻川不太敢大動作地觀察了會兒太宰手臂上的那個傷口，蹙著眉，神色考究，這會兒用很低、只是短距離之間才會用到的耳語之音，附在太宰耳下說：
「還好不太深，不過還是去趟醫院比較好吧？」
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太宰治的傷口上。
第66章
「就這麼放著吧, 不會有事的。」
相比櫻川的關切，太宰對於自己的傷口則顯得不怎麼上心。
櫻川表情很憂愁：「會不會感染啊？」
太宰眨了眨眼, 無聲地看向與謝野。
與謝野眉心頓時一蹙：「櫻川, 我們該回去了。」
櫻川的表情頓時更憂愁了。
好比被告知暑假作業翻了一倍而且她還必須立馬寫完的中學生, 看上去就仿佛一條失去了夢想和希望的鹹魚。
感覺都不怎麼想活了。
與謝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將櫻川見我從隨時可能掀起一場風暴的現場帶走。太宰治就算了, 中原中也的表現可讓與謝野都做好了隨時打一場的準備, 詭異的是他還挺順從櫻川的, 櫻川說是要和與謝野回去，中原中也的表情就不是那麼想殺人了。
——如果不是那位港口黑手黨的黑髮少年未有任何觸動的表現, 與謝野覺得她能否將櫻川完整地帶回去，還是一個未知數。
在「你要找的人似乎現在不是接近的合適時機」和「那邊那個少年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我看還是先走為妙」的雙重論點說服下, 與謝野總算是沒有辜負當初亂步言之鑿鑿交給她的重要使命任務。
……真他娘絕了。
與謝野晶子抬手扶額，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
她看向顯然失魂落魄的櫻川, 沒好氣地說：
「醒醒, 回神了。」
櫻川聲音怏怏地應：「……嗯。」
與謝野看她這樣, 更不高興了：「好好地把你帶出來, 垂頭喪氣地帶回去, 亂步到時候找我算帳怎麼辦？」
櫻川便努力地扯了扯嘴角, 實在不行，用手撐著兩邊唇角, 儘量讓自己看上去高興點。
與謝野：「……」
這孩子怎麼傻乖傻乖的？
她再望過去一眼，還支棱著的表面生氣都維持不了, 猝然像是被氣笑了那般, 露出笑意, 擺了擺手：「行了，臉都被扯變形了。」
櫻川又乖乖地放下手，過了一會兒，大概也就兩三秒的時間，她做出了不論是與自身氣質還是外在形象都極其不符的一個動作——櫻川歎了口氣。
尤為老神在在，憂國憂民。
她問：「與謝野小姐，我可以稍微諮詢您一點問題嗎？」
與謝野：「……」
與謝野：「請說？」
這鄭重的開場讓與謝野渾身不適。
「我覺得……」
櫻川皺著眉，抬起右手按在了胸口處，有些遲疑地說，「好難受。」
與謝野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找我諮詢的是感情問題啊？」
她抱著胸，若有所思地說。
櫻川沒點頭，也沒搖頭：「……我不想做現在在做的事情了，只想回去混吃等死，和舒服的人、舒服的事待在一起。」
剛想發揮點大姐姐功效的與謝野：「……哈？」
什麼？
這上下文之間的頻道是不是突然亂了？
她聽漏什麼了嗎？？
櫻川懨懨地抿了下唇，眼神憂愁地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也可能只是單純地在放空。
與謝野沒有立即等到她的下文，自己對這對話聽得不甚明白，正要撤回注意力，她恍惚聽見櫻川用很小的聲音說：
「不想再換人了。」
與謝野確定聽清了。
但這句是真的沒聽懂。
這趟並不算特別漫長的外出旅程中，與謝野的手機足足收到了來自江戶川亂步這個小學生的五十多通電話，其中未接的占了大部分。而未接的通話會帶來更頻繁的撥打，最後與謝野只能無可奈何的妥協，接完電話後，等過一段時間後，這樣的程式又會重複一遍。
與謝野頭都大了。
好不容易將人帶回偵探社，與謝野將櫻川推到亂步面前，連報告都沒有立即去福澤諭吉的辦公室族做，俐落地將自己扔進了醫務室。
「櫻——花——！」
亂步頗為高興地彈跳起來，伸手就掐住了櫻川的臉頰，力氣並不大，玩鬧的成分占了十足，「見到我你應該高興的啊！」
「……亂步。」
櫻川望著他，好像不大能做出如同在與謝野面前的那些動作了，此刻的櫻川還無法用完善的思維和語言描述這種應該被稱之為鬆懈與親近的放鬆心態，簡稱應該是在更為信任的人面前不自覺的依賴——她嘴角一提，失敗了便不再勉強，「我回來的路上吃了三顆糖，可是都不甜。」
「嗯？吃的是我給你的糖嗎？」
亂步放開她的臉頰，很疑惑地問。
「嗯。」
櫻川抬眼對上亂步的眼瞳，能很清楚地看到亂步眼底泛著綠寶石似的光。
「沒道理會不甜的。」亂步掐著下巴深思熟慮了一番，突然，伸手打了個響指，恍然大悟地說，「肯定是因為我不在，那些糖離開我太久了，魔法都消失了！」
「魔、魔法？」
櫻川不由自主地稍稍瞪大了眼，很不可思議的模樣，「糖裡面有魔法的嗎？」
「由我親手交給你的糖，當然都是有魔法的了！」
亂步無比自信、叉著腰說出如是宣言，並且還伴隨著幾聲略顯乾巴巴的大笑，在寂靜的環境下，顯得有些突兀，「只是離開我太遠了，所以魔法慢慢地就消失了。——現在，我親手再交給你一顆，一定會特別特別甜！」
櫻川狐疑地看著他。
只見亂步迅速決絕地從兜裡掏出了……什麼也沒拿出來。
他先前記著給櫻川塞糖，一股腦地全都給了，竟然忘了給自己剩下幾顆。
場面一度有點尷尬。
還好亂步存貨多，拉開櫃子又是滿滿的寶藏。
亂步敏捷地抓了一顆柳丁味的水果糖，抬手放到了櫻川的手中，手指不經意地正好將櫻川的手腕圈起。兩個人皮膚都偏白，櫻川手腕更有一種瑩潤的感覺，亂步不自覺地騷了騷指尖，覺得指尖的部分，好像被什麼東西緩慢地灼傷了。
一開始感覺不到，等到發覺的時候，才意識到似乎已經晚了。
「……給。」
於是原本設想中要氣勢十足說出來的話，不知不覺變得又軟弱、又溫和得過了頭。
亂步蹙了蹙眉，陡然放開了櫻川的手，自己握著指尖，用看見了什麼事關重大的疑難案子的神色，盯著自己的手指。
櫻川將糖紙剝開，柳丁味很快在舌尖炸開。
她含著 糖，對上亂步的視線。
亂步：「是不是很甜了？」
他刻意用斷定的語氣詢問。
櫻川在這樣的語氣下，驀地遲疑了：「……好像還……沒有？」
亂步淺淺地抽了口氣，加重了嗓音道：「一定有的！是你沒感覺出來！」
櫻川：「……」
櫻川默默地將糖果在口腔內翻來覆去，沒說話。
亂步催促道：「還沒感覺到嗎？一定感覺到那種甜甜的味道了吧！現在你的注意力應該都在這顆糖上，否則就是對這顆糖的不尊重知道嗎？！」
櫻川：「……嗯。」
奇怪的是，櫻川還真慢慢覺得嘴裡變得很甜。
亂步時刻觀察著她的表情，在櫻川眉心鬆懈的瞬間，他跟著松了口氣，當即又大聲嚷嚷起來：「怎麼樣！是不是很甜了？」
櫻川忙不迭地頷首，用很驚奇的表情看著亂步，宛如一個小迷妹在看偶像大師：「亂步，你真的有魔法誒！」
「那是當然了！」
亂步得意洋洋地再度叉腰，沒有維持多久，他伸手去敲了下櫻川的腦門，「以後要聽亂步大人的話，知不知道？」
櫻川痛呼了一聲捂住額頭：「知道了……亂步大人。」
「……」
亂步臉一熱，聰明反被聰敏誤。
自己將了自己一軍。
他很快地將櫃子裡的糖又塞了一大把給櫻川，整個人很快逃離了現場，一邊快步跑走，一邊還強裝鎮定地吩咐：「我要去找零食吃，你乖乖地繼續吃糖！」
櫻川看著桌上那堆零食：「……哦。」
-
亂步慌不擇路地跑進茶水間，迅速地合上了門扉，靠在門後反復地喘氣、深呼吸。
坐在床邊品茶的與謝野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這模樣，抬了抬下頜，問：「怎麼了？第一次見你這麼慌張。」
「女孩子可真難哄啊。」
對此，亂步只做出了如是回應。
但與謝野眼睛更尖，除了亂步額上滲出的汗跡，她還瞄到了對方泛紅的膚色。
頓了頓，與謝野緩緩地說：「應該說，亂步你會哄人這點，本身就讓我很驚訝了。」
「別仗著我現在沒有力氣回擊就調侃我啊。」
亂步不滿地鼓了鼓嘴巴，像是為自己開脫那樣，補充道，「畢竟不哄好的話，可是很麻煩的。」
他也沒說清楚，到底會是什麼麻煩。
與謝野：「櫻川見我她……」
「畢竟被沒辦法好好地回到飼主身邊，會感到難過是理所當然的吧？」
亂步打斷與謝野遲疑盡顯的話語，他早有預料的本事在此時表現出來的自然不能與平常其他人的巧合同語，與謝野因此便住了嘴，隨即她反應過來。
「飼主？？？」
與謝野的表情好比穿越回什麼上世紀的不能理解。
「你不是見到了嗎？」
亂步不太想多說的樣子，眼尾本就上挑著，細長的弧度在沉寂時更有幾許淩厲，「……飼主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做吧？」
與謝野險些驚掉了手上的茶杯。
第67章
櫻川趁著採購的時間, 刻意繞了路去找太宰治。
港口黑手黨在橫濱這片地方特別的牛逼，一整座大樓矗立得十分高調，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道港口黑手黨總部似的，簡直無異於在視野中標了加粗的大號箭頭, 向所有沒瞎的人宣告：
『來啊來啊我在這裡, 有本事就來炸我啊∼』
櫻川不敢直接走進去。
太宰先生說這個時間段大樓裡面其實並不穩定, 不是說現在的首領會對她做出些什麼——很可能在那之前, 旁枝錯節的事情就發生了。
她默默地繞過了黑手黨的大樓, 又默默地繞去了上次見到太宰治的地方。
遇上了中原中也。
櫻川：「……」
哦豁。
她還沒來得及奪取別人的能力。
看見中也腦袋瓜的那刻, 櫻川是試圖過撒丫子就跑的，但中也敏銳得仿佛腦袋上頂了個雷達, 一眼就望見了人群間的櫻川。
中也目光一頓, 蹙起的眉心微微舒展了。
他朝著櫻川這邊走來。
「一個人出來的？」
表情和語氣都再自然不過。
櫻川下意識回：「嗯，出來採購。」
中也掃了眼她手上提的東西, 很自然地伸手接過：「還要買什麼？」
櫻川其實已經買完了, 就是磨蹭著想「偶遇」太宰, 見中也這動作，呆了一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中也想也不想地否認：「不行, 太笨。」
櫻川：「……」
中也空著的另一隻手朝她伸出來。
櫻川沒多想，把手放了上去。
中也一愣：「……還有糖嗎？」
櫻川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個, 她身上帶了足夠的糖果，都是亂步給她的, 哪怕櫻川身上還沒有吃完, 亂步也會每天早上給她塞一把, 晚上下班的時候又給她塞一把，有時候情緒上來了，不管是不是定點，也會高高興興地給她塞一把。
櫻川身上的糖果，多得已經數不清了。
她遞了一顆給中也。
蘋果味兒的。
不料中也接了糖，手腕一翻，又牽住了櫻川的手。
這讓原本鬧出烏龍的櫻川著實懵了一下，側眼去看中也，後者表情既淡定又冷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櫻川其實時常會對自己產生懷疑。尤其是當她遇到和自己想法相悖的事，目前為止的經歷讓她下意識會認為是自己出錯了。
譬如現在。
櫻川沒有第一時間反駁，於是她就這麼被中也牽著走，好半晌，連句話都沒說。
還是中也先無奈了：「……你至少稍微問一下我要帶你去什麼地方吧？」
「啊？」
櫻川才反應過來的樣子，眨了眨眼，望著中也問，「我們去哪兒？」
「……」
中也伸手敲了下櫻川的額頭，「你哪天被人賣了都是活該。」
笨得不行。
「幹嘛打我……」
櫻川苦著臉，抬手捂住微微泛紅的地帶，「明明是中也你在帶著我走，我才沒有說話的。」
中也打著結的眉心猝然散開了，似乎並不想就這麼便宜了櫻川，但再開口的語氣分明是不同了：「對別人不許這麼笨。」
櫻川很誠懇：「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中也：「？？？」
他張了張嘴，側邊當即響起一聲喊叫：
「中也老大！」
然後這道聲音莫名詭異地沉默了一瞬。
「還有……大嫂？」
中也：「……？？」
櫻川：「……？？」
比起中也的愕然，櫻川還轉了轉腦袋，仿佛在尋找對方口中的「大嫂」。
中也拽了下櫻川的手指，清咳了兩聲，勉強維持著老大的尊嚴：「怎麼了，優紀？」
「嗯，那個……」
優紀抓了抓頭髮，是個瘦小的男孩子，表情不大好意思，「……省吾他們……」
他欲言又止地低下腦袋。
中也已經明白過來，眼睛瞪大，語氣隱約摻雜著壓抑的怒氣：「他們是不是又去偷酒了？！」
優紀肩膀一抖，表情像是馬上就能哭出來：「他們也只是想……老大，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擾你和大嫂的約會！只是省吾他們已經被港口黑手黨的人發現了，我怕再去晚一點他們就沒命了！」
說到後來，他倒是順嘴了，這一段話講完，急忙看向了一直沉默著的櫻川：「大嫂！大嫂我們下次一定不會打擾你和大哥的約會！這次您就說句話吧大嫂！！！」
「大嫂」這個稱呼真是被他喊的如歌如泣、如泣如訴。
櫻川嚇得渾身一震，感覺到中也拉著她的手緊了緊，還不經意地在她身前擋了一下，櫻川遲鈍地迷茫道：「……我是大嫂？」
「您當然是大嫂了！！」優紀再度撕心裂肺地呼喊起來，「大嫂啊！！」
櫻川：「……」
櫻川默默地拉了拉中也的手指，小聲湊過去問：「中也，你這個朋友，是不是腦袋上……稍微有點問題？」
中也：「……你吃糖就行了。」
櫻川：「哦。」
她安靜乖巧地單手剝了顆糖，放到嘴裡。
中也自然不會對「羊」的成員坐視不理，即便是他們惹事在先，中也到底不會輕易放棄他們。但對櫻川這幅樣子又不大放心，中也讓優紀護送櫻川回去。
櫻川這次真的想反駁，奈何舌尖疊著糖果磕了牙齒，中也不容置喙地下了命令。
現在優紀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著一個貴重的待運輸物品。
櫻川有點窒息。
一路上，優紀還要提醒不要櫻川走錯路、繞遠路、別瞎走，作為從小在各街道長大、流竄的優紀而言，這是他為數不多的絕佳技能。
櫻川更窒息了。
——她就是要走彎路，試圖去碰見太宰。
她一猶豫，優紀不知道裝了什麼新型雷達，比狗都敏銳：「大嫂！您不要太留戀花花世界了！您已經有中也大哥了！」
櫻川很想說你們中也大哥只不過目前被我「挾持」了而已，清醒之後估計想老死不相往來。
下一個路口，櫻川用太宰教她的辦法，把優紀甩開了，沒忘記給他塞張紙條，表明自己不是被劫持。
她又繞去了上次遇見太宰的車站，不過幾天的時間，恐怖襲擊的痕跡已經淡了許多，交通如常地進行著。
櫻川在北面的花壇看見了太宰治，他手裡拿著一個大口徑的容器。
兩人的目光幾乎是同一時間交匯，太宰愣了一下，朝她溫和且友好地笑了。
櫻川當即受到鼓勵，快走幾步、繼而變成了跑，朝著太宰所在的方向，筆直地奔了過去。
太宰一直看她跑到眼前，純良無害地扇了扇漆黑的長睫毛：「我的意思是，你不要過來。」
「嗯？」
櫻川沒明白，感覺有什麼東西從眼前迅速地劃過去。
身體比意識還快，她猛然將太宰往後一推，隨即整個人抱上去，就地滾落在花壇的側下方。
太宰被子彈擦到了臉頰，血跡迅速地從他左頰偏下處滲出，他隨手地伸手抹去，上方是子彈劈開空氣的可怕聲響，少年人平靜的茶色瞳孔中，倒映著櫻川顫抖的神色。
眼淚洶湧而出。
她哭了。
「怎麼這麼愛哭？」
太宰歎息了一聲，嗓音沒什麼幹勁，氣息都有些不足的樣子，「你應該沒有傷到什麼地方的。」
櫻川伸手去碰他臉上的傷口，哭得更凶了。
太宰：「……」
槍聲已經全部消失，太宰站起來，抖了抖沾了灰的風衣外套，將櫻川也拉了起來。
櫻川胡亂地擦著眼睛，指著方才在那麼危急情況下還能完好放在一旁的燒杯：「那裡面是什麼？」
「水銀。」
「……用來喝嗎？」
櫻川敏銳且警惕地問。
她在有關太宰的這種事上反應靈敏得簡直不像話。
見太宰沒有否認，櫻川一把撲過去抱住了杯子：「不許！」
十四歲的太宰治身形顯得較為單薄，聳了聳肩，不怎麼在意的樣子，轉身邁步離開。
「……」
櫻川一下哽住了。
她抱著杯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清楚地意識到：太宰治可能是就這麼丟下她，自己走掉了。
又一次的。
櫻川抱著杯子縮成一團，腦袋空空的，不想思考。
太宰先生是個騙子。
他明明說就算是十四歲的他自己，也絕對能夠輕而易舉明白這些事的。
大騙子！
櫻川可憐兮兮地扁了下嘴巴，有點不太知道該怎麼辦，眼前落下了一片陰影。
她一抬頭，正對上了太宰的視線。
眼神由空寂變得逐漸染上驚訝，太宰治頓了頓，朝她伸出手。
櫻川沒動。
「我沒走。」
太宰治輕輕地說，眼睛垂下來望著的時候，眸光顯得十分專注，「簡單去處理了一點事情。」
那些死了的射擊者。
他這會兒的樣子，倒真的更讓櫻川有了熟悉感。
太宰從口袋中拿出一方手帕遞給櫻川，一邊道：「路過的人會以為我欺負你了，這可不是紳士所為。」
「……你本來也不是紳士。」
櫻川接過手帕，抓住他的手很快站起來。
「這麼說我很傷心的。」
用帶著輕浮的語調，太宰隨意地吐出字句，只是臉上真的沒有多少笑意，「看來幾年後的我並沒有建立什麼良好形象啊。」
他輕描淡寫地說：「不對，應該說，我居然幾年後還能活著呢。」
太宰在陽光下燦爛地笑起來：「你說是不是，小見我？」
第68章
「櫻川見我。『在櫻川盛開之川, 得見我』。太宰先生，你當時就是這麼解釋我的名字的。」
將事情大致講述完畢，櫻川抱著裝有水銀的杯子, 和太宰並排坐在花壇的邊沿，說這話時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太宰的臉。
兩人挨得很近, 櫻川還抓住了太宰的左手手指。
「確實是很好聽的名字。」太宰沒有半分不適地頷首，而後陡然話鋒一轉，「只不過——你能不能不要喊我『太宰先生』？」
櫻川一愣：「直接喊『太宰』嗎？」
太宰：「也可以哦。」
櫻川就點頭, 喊了一聲：「太宰。」
太宰眉梢挑了挑, 看了會兒櫻川，語氣不明地說：「你好乖啊。」
櫻川不自覺地勾了下他的手指，力道緊了緊：「所乙太宰先生有更喜歡我了對不對？」
「嗯？」
太宰側眸望著她。
櫻川連忙改口：「那麼太宰有更喜歡我了嗎？」
太宰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也沒怎麼為難櫻川，直接問了：「為什麼要我更喜歡你？」
櫻川只是更加抓緊了他的手指，不說話了。
其實答案很明顯。
太宰只是惡趣味地想聽她說說看。
櫻川沉默了一會兒, 試探地轉移話題：「太宰是怎麼發現這些事的？」
「很多，你身上都是破綻。」
太宰治隨口說著，指尖點了點, 似乎在空中劃出了他口中那數不清的暴露之處，手指頓了頓, 太宰補充說, 「……從沒有人會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櫻川好奇：「什麼樣的眼神？」
「唔……」太宰思考了數秒, 口吻有些許輕佻, 或許是他習慣了, 「明明聽了主人的話卻仍然面臨被丟棄風險的小貓崽，路邊淋了大雨終於見到主人的流浪狗，在外面被欺負得不行還非要撐到回家來哭的小可憐啊~」
話至尾聲，又像是歎息，又像是低低的詠唱。
櫻川：「……」
櫻川蹙著眉：「那我到底是貓還是狗？還是小可憐？」
「你都是啊。」
太宰眼眸一轉，波光在他眼底一閃而逝，少年一笑最為致命，他眯了下眼，承接著仰頭時突然增強的陽光，整副面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哎呀，今天天氣這麼好，就是時機不大湊巧。」
櫻川盯著他白皙的下巴好一會兒，問：「你最近被追殺得很凶嗎？」
「糾正一下，是暗殺。」
太宰神情姿態無一不閒適安寧，半分不配合這顯然不大友好的話題展開，「畢竟事情剛發生不久，我能理解他們病急亂投醫的愚蠢行為。」
他微微彎了眼，話鋒一轉。
「但是人嘛——」
「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的。」
所以不論是被他當做自殺的試驗品，還是被森先生派來的人殺害，都是他們在行動前就該預料到的事情。
唔。
可能他們稍微低估了一點太宰治的能力。
櫻川歪了下腦袋。
太宰這會兒站起來，兩人之間自然有了身高差，見櫻川這表情，太宰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櫻川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還很是熟悉地在他掌心微弱地蹭了一下，倒是做出這個動作的太宰治本人 ，表情一瞬間頗為奇怪。
太宰收回手的動作尚算自然。
「我要好好想一下十九歲的我到底在想什麼。」
他低低地說。
這句可以聽做抱怨或苦惱的話，從太宰治嘴裡說出來莫名帶了點興味，似乎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並為此感到高興。
然而即便如此，當下十四歲的太宰治還是像模像樣地歎氣起來，用一種神采飛揚到仿佛當即要騰空而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快活語氣說：
「十九歲的我回過頭來看倒是把我算計得明明白白，如果不好好做點什麼，總覺得是被擺佈了呢。」
太宰眼睛亮亮的。
籠罩在他身上，那股陰鬱而頹喪的氣息終於在這刻一掃而空，露出有如大雨洗過後天空的明媚顏色。
櫻川突然站起來，跳起來去摟住太宰的脖子，緊緊地抱住了他。
太宰被她抱得猝不及防：「……小見我？」
「在呢！」
櫻川脆生生地答，更用力地把他抱住了，宛如守著寶藏的巨龍，用盡全身去擁抱自己的財產，「剛才那一下，好帥啊！太宰。」
太宰：「……」
太宰：「謝謝？」
難得太宰會遲疑。
「不客氣！」
櫻川雀躍地回答著，聲音裡盛滿了無數流動、閃耀著的星星，「能再見到你實在是太高興了，今天我也覺得你更帥了、更讓我喜歡你了！」
她輕而迅速地在太宰唇角壓了一下，簡單的觸碰由於過分的單純甚至帶不出任何旖旎的意味，櫻川滿足無比地靠在太宰肩頭，磨蹭著那方略顯冷硬的布料，低聲呢喃：「太好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害怕了。」
櫻川雙手搭在他的腰部，從她熟練的動作以及全身心依賴的姿態來看，絕對不是幾次就能有的熟練度。
她應當經常這麼做。
……經常這麼撲過來抱著他。
太宰一時間心情挺微妙的。
別看他現在表面上神經質（？）又趨向于本人意義上的正常，實際上太宰從發覺並確定櫻川和自己的關係後，他整個人的心情一直都處在一個相當特殊的水平線上。
覺得不可思議，所以在觀察。
又被對方過於理所當然的態度稍加混淆。
這可是十四歲的太宰治，和十九歲那個腦子裡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的不一樣。
「這次回去之後，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此刻，少女比先前更低、好似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溫柔嗓音融在了耳邊漸漸流動的空氣中，輕緩且不容拒絕地散開，「你別想趕我走。」
一點都沒有力道的威脅。
根本不像是他太宰治能養出來的人。
但是心臟突然在規律之外、多餘地跳動了一下。
-
亂步非常生氣。
氣得不能再氣。
國木田給他買的小蛋糕都不吃了，一個人背對著大門生悶氣，偏偏還不肯挪位置，路障似的杵在屋內中央，坐著一把旋轉椅子，一會兒想得更鬱悶了就嘩啦啦地轉個一兩圈，又固執地調回到背對著大門的狀態。
不得不說，他現在這副樣子就像個等待自家晚歸女兒的滄桑老父親。
國木田發覺亂步這次生的氣還挺大，不是隨便就能解決的——他拿對方最愛的零食 去哄都不好使，只好轉而向端著茶杯、一臉看破紅塵人世的與謝野詢問。
與謝野吹著茶杯上方的熱氣搖了搖頭：「孽緣啊，孽緣。」
國木田：「……」
國木田：「說人話。」
與謝野橫了他一眼；「人話就是你待會兒長眼睛了就能看得見，不必來問我浪費我的時間。」
國木田：「…………」
所以說女人這種生物真的惹不得。
偵探社的大門應聲而開，比起一般員工地直接進入、或是到訪來客的禮貌敲門，來人的動作較之前者猶豫許多，比起後者又顯得熟悉許多。
先是動了動門鎖，而後才用一種偏向試探的方式，推開了門。
中長髮，模樣精緻的不得了，皮膚也白得不可思議。
眼睛是深藍色的，明明是很深邃的顏色，卻被她硬生生弄出了一種懵懂無辜的圓潤感。
「這位是……」
「哼！！」
國木田一句問話壓根沒能完整地發出，在半途就被來自亂步莫大的傲嬌之聲掐死在了半路。
亂步這一聲哼唧……嗯，從鼻腔中發出的不滿聲音，成功地吸引了剛剛打開門邁入的櫻川的注意力。
櫻川不止是被吸引注意力，她還有點嚇到。
那表情好比親眼目睹了現實生活中的魔幻大片，不僅不太敢確定，而且還會懷疑自己的感官。
與謝野友情對櫻川打了個顏色，拖著國木田離開現場，不顧後者發出一連串的詢問在他出差這段時間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與謝野極其富有同事愛的用五塊餅乾同時塞住了國木田的嘴。
世界清靜，沒有暴力。
這邊的亂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應該是為了營造自己的氣勢、渲染一種沉重肅穆的氛圍，但這高大上的環境還沒來得及存在兩秒，亂步便將掌心朝內湊到嘴邊，急呼呼地吹了起來。
櫻川：「……」
她有種雲裡霧裡的感覺，還是走了過去，到了近前，亂步自以為十分兇狠地抬眸盯著櫻川，實際上卻因為他掌心的疼痛，這一眼顯得極富撒嬌與委屈之意。
櫻川心領神會，動作輕柔地伸手，將亂步的手背攏在了自己的手心，垂著眼眸，溫柔無比地開始學著他的樣子吹氣。
「不疼、不疼了啊。」
還會伸手輕輕地撫摸。
亂步猛地將手抽了回去，又是重重的一聲冷哼：「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櫻川微微瞪大眼：「原諒？」
「你帶著我不喜歡的人的味道回來，我很生氣！」
亂步一字一頓、說得特別清楚明白，生怕櫻川聽不懂似的，壓著嗓子，極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尤為嚴重，「後果真的特別特別嚴重。」
櫻川腦子一岔，想著亂步平時那麼敏銳、一眼洞察，難不成其實是因為他鼻子嗅覺很靈？
櫻川稍一走神，亂步的不滿陡然呈次方增長，他第三次地重重哼了一聲，簡直是在用生命冷哼、表達不滿：
「我說我很生氣！你能認真點聽我說嗎！」
櫻川視線鎖定他氣到鼓起來的臉頰，默了默，先是點了下腦袋，表示她聽清楚了，隨即，櫻川毫不猶豫地伸手、邁步。
走上前去抱住了亂步。
「現在，我身上都是亂步的味道了。」
櫻川在他耳邊說。
第69章
櫻川將中原中也那邊的情況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太宰治, 原本是想讓他幫忙解決現階段中原中也被迫對她表現出的特殊感情, 結果太宰治對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後, 什麼措施都不予採取。
「這不是挺好的嘛？那種戰鬥力在的話, 任何事都會事半功倍的。」
太宰說完, 朝櫻川眨了眨眼, 看樣子是想說服她。
櫻川聞言, 思索了幾秒，點頭：「我倒是沒什麼問題, 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中也，而且這樣久了的話, 我會真的覺得一直維持現狀也不錯——中也確實是很適合結婚的人選，但我現在已經有雲雀了, 萬一我變心動搖, 事情就很麻煩了。」
太宰：「……」
這段話裡蘊藏的資訊還真不少。
櫻川：「怎麼了, 太宰？」
「沒什麼。」
太宰搖搖頭，似笑非笑地說, 「覺得十九歲的我前路稍微有些黑暗罷了。」
櫻川條件反射般地蹙了下眉, 還是深有同感地再次點頭了：「十九歲的太宰先生不僅經常性弄丟錢包，還會出現在各種我想不到的地方，就這點來看，前路確實挺黑暗的。」
「不，這可不是那種意義上的黑暗。」
太宰輕輕地反駁著。
「？」
櫻川露出問號臉, 隨即釋然, 「就算沒有找到可以一起殉情的伴侶, 太宰先生還是可以回去我那裡的，不用擔心。」
十四歲的太宰治不太喜歡她喊「先生」，於是櫻川會用這個尾碼來區分不同年紀的兩人。
太宰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叫做「可以回去我那裡」，櫻川便帶著笑意補充了後面的話：「我一定會孝順太宰先生，為他養老送終的。」
太宰：「……」
他默然了許久，驀地嗤笑了一聲：「看來不僅是黑暗，簡直是走進死胡同了。」
年少的太宰治披著較他身形寬鬆些許的黑色風衣，整個人雖然單薄，但不容忽視，當下正帶著難以言說的詭秘笑意，視線轉向一邊搖了搖頭：「十九歲的太宰治好蠢，果然不該活到那個時候的。」
櫻川：「……」
沒聽錯的話，這人是在自己diss自己嗎？
但是對於太宰治本人的情緒，櫻川實際上已經在腦海中形成了近乎條件反射的反應。
她果斷無比地去抱住太宰的手臂：「不行，一個人死太可憐了，太宰你要記住這點，永遠不能一個人去死。」
太宰：「……唔，你鼓勵我去找個墊背的麼？」
「沒有人會當你的墊背的。」
櫻川語重心長、毫無自覺地開始插刀，「所以別死了，一個人死真的好慘啊，好慘啊太宰。」
太宰：「……」
隨著氣氛的沉默，太宰臉上無語的神色逐漸平靜，趨向於任何事件都沒有發生過的虛無。
「你倒是覺得，人活著真的會有什麼意義嗎？」
太宰敘述得很慢，是在不能說是在聊天，更像是對於自身內心的叩問與交流，太宰臉上的表情更是顯得沉寂。
櫻川就像是隨堂測驗被老師抽到、問住的孩子，直接愣在了當場。
太宰隨即擺擺手，唇角一翹，輕而易舉地笑了起來：「開玩笑的，不要在意。」
看把她嚇成什麼樣了。
「我是因為太宰先生的安排才過來這裡的。」
櫻川卻拉住了太宰的手臂，制止了他準備邁步離開的動作，少女臉上的神色如此認真，分明是什麼都不懂的不諳世事，總能在望著他的時候，露出那種認真又專注、幾乎能灼傷人眼的表情。
太宰覺得有些無法適應。
櫻川繼續道：「所以我也為了他才要努力回去的。——現在我是為了這件事活著的。」
「嗯？……嗯。」
太宰眨了眨眼，面對少女如此的宣告，一時間竟然也做不出任何緩解氣氛的行為或說出點別的什麼轉移注意力，像是難得的詞窮了，太宰甚至就保持著如此外露的空白神色，持續了數秒。
「人活著總要還債的。」
櫻川又說出了這句話。
差點把太宰治都驚到了：這實在不是櫻川見我這種心智能夠說出來的話……咳，沒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
「十九歲的太宰先生和十四歲的太宰，在生物意義上就是一個人。」櫻川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地陳述著自己的觀點，「所以十九歲太宰先生的債，就由現在的太宰來還好了。」
太宰這下聽懂了她的意思：「你……」
「請暫時為了拯救我而活下去吧。」
櫻川緊緊地握住了太宰的雙手，滿眼的殷切誠摯之情，「畢竟我是可以為太宰養老送終的人。」
太宰治剛醞釀好的一腔情緒瞬間夭折：「……」
-
由於太宰治目前所處境況的特殊性，他確實沒辦法現在接手安頓櫻川見我，櫻川仍然是住在偵探社所提供的員工宿舍那裡。
——雖然亂步很真誠地邀請過櫻川去和他一起住，但被偵探社其餘的所有人一致否決，並且還開展了關於男女生理知識差異的奇特講座，簡直可以被稱為「橫濱一觀」，最終這件事以亂步氣到沒辦法在橫濱待下去而終結。
隨行人員，依照亂步的心意當然是櫻川，但國木田極力死諫，哪怕被心中尊敬的亂步先生嫌棄到不願意多說一句話都毫無怨言，一出大戲看得人心潮澎湃、感慨良久，還是社長福澤諭吉發話，說明櫻川並不適合為亂步帶路，說不定兩個人都會一起丟在外面。
這一條太過致命，亂步也不得不認可後屈服。
臨走前，亂步單獨和櫻川進行了談話。
「雖然知道阻止你有點難，但是起碼你不可以拿著我給你的糖去送給別人。」
亂步鼓著嘴巴，不高興完全寫在了臉上，「……簡直就是踐踏我的心意嘛。」
櫻川一愣，迅速道歉：「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她會拿自己買的糖去送給別人的。
亂步望著，冷哼了一聲，突然伸出手，屈指在櫻川的額際處彈了一下，櫻川吃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有發出聲音。
「這是懲罰。」
亂步抿了抿唇，「痛就對了，不痛你都記不住我了。」
櫻川放下捂著額頭的手，有些委屈地辯解：「我記憶力很好的，不會記不住亂步的。」
「你看見別人的時候就記不住我了！」
亂步振振有詞，他往前邁了一步，動作頗為僵硬地伸手將櫻川抱在了懷裡，「不管！我還要抱得久一點！」
如果真的有氣味那種東西，也能留得久一點。
櫻川很順從地讓他抱，手臂攬在了亂步的後背：「抱多久都可以。」
亂步氣勢洶洶的模樣便軟化了幾分。
他毫無章法地撫摸著少女柔軟的頭髮，稍顯急促的舉動，在順滑的髮絲從指尖流躥而過時，在亂步心底引發了難以言說的溫柔與內斂，如巨大的潮汐，以最沉靜的姿態包容而來。
亂步語氣低落地說：「跟我一起去嘛，櫻花。」
他會想她的。
就像昨天晚上，也想她了。
不高興和煩躁的時候，都在想她。
想了卻見不到，吃好幾顆糖都覺得不甜。
亂步很難過。
這是他理解不了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櫻川帶走了。
櫻川掌握著那個關乎他情緒的開關。
櫻川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亂步可以每天打電話給我的，只是三天，你就回來啦。「
亂步猛然大力地推開她，櫻川的眼神還很茫然，亂步已經摔門走了。
「國木田我們走！」
隔著門，還能聽到亂步趾高氣昂、卻又和平時的神采飛揚有些不同的拔高語調。
「好的亂步先生！」
對於亂步的主動交談，國木田顯得萬分激動，風風火火拿著東西，兩人不一會兒便離開了偵探社。
櫻川懵懵地站在原地，與謝野推門進來，用一種成年人的慈愛又複雜的目光看了她兩秒，將身後的東西拿出來：「諾，你的任務。」
……
櫻川其實很喜歡做任務。
不論是送點什麼無關緊要的檔、材料，或者只是單純的跑腿，她都會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些事情的，並非是完全無用、無法創造任何價值的，會讓她有種滿足感與成就感。
何況她現在好歹算半個偵探社的員工。
櫻川滿懷自信地出了偵探社的大門，她現在已經很會認路了，自從某天亂步讓她認真好好地把橫濱地圖看完之後，櫻川就發現，其實認路這件事一點也不難，而且她腦中還會有一個無比清晰的小地圖，簡直和開了掛似的。
但她的個人行動一如既往的不大太平。
戴著黑色墨鏡、穿著黑色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混黑人士，在一處相對隱蔽處將櫻川包圍起來，人數有六個。櫻川以為起碼要走個對話的流程，但對方目標直接就是要將她帶走，伸手掏|出了槍。
場面一觸即發，櫻川選定了逃跑的路線和一會兒要做出的應對，但對真的槍|支還是感到些許的恐懼，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櫻川聽見了一聲槍響。
六個人應聲倒地。
櫻川：「……？？」
人高馬大的黑衣人都倒下了，被他們身形掩蓋在後的嬰兒模樣便展現出來。
黑色的小西裝。
頭頂黑色的禮帽。
手中握著槍，手臂平直且穩，槍|口處泛著幾縷散去的硝煙。
「別誤會。」
稚嫩的聲音裡滿是不屑，嬰兒抬手推了推帽檐，露出那雙大大的漆黑雙眸，含著無盡的嘲諷之意，在陽光下都足以令人不寒而慄，「這些人擋了我的路，順手清理路障罷了。」
第70章
「哇、哇！」
櫻川遲鈍地拍起掌來, 整個人表情的呆滯配上語氣中的驚歎, 當選年度最佳捧場王都不為過, 「你好厲害啊！」
掌心碰撞相接而引發的聲響在空氣中回蕩。
四下寂靜。
reborn：「……」
一般來說，身為義大利著名紳士代表人物，reborn對待女性, 尤其是沒有過交集的陌生女性, 都是相當禮貌的，但眼前這個少女, 從對上視線的第一刻起, 那雙深藍眼眸中交織著驚訝的慈愛之情就讓reborn沒辦法完好地保持平穩心態。
——居然是慈愛之情。
父親死了八百年的reborn完全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有看見過這種堪稱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了, 哪怕是那位父親在世，reborn記憶裡也壓根不存在這麼黏黏糊糊的眼神交流。
簡言之，reborn覺得自己受到了某種並非惡意的衝擊。
他有點沒辦法冷靜。
櫻川蹲下身, 還蹭著跳了兩步, 挪到reborn跟前, 抱著膝蓋蹲著：「你一個人在這裡嗎？」
reborn：「……」
reborn的直覺告訴他, 眼前這個少女目前存于心中的設定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不說別的，單就這副方才才目睹了殺人現場、現在就能對還維持著嬰兒狀態的自己露出熟稔且自然的態度, 從正常人的角度來說，這本來就是有問題的。
「你爸爸呢？」
櫻川繼續問，一邊說著, 一邊摸索著自己的口袋, 拿出一個小蛋糕遞到reborn面前, 「你們家族的傳統是這麼穿嗎？——我身上只有這個可以給你啦, 下次吃甜品的時候你出現就好了——你現在是要去辦事嗎？」
reborn：「……」
這女的到底怎麼回事？
自來熟都不能是這個程度吧？
她顯然是認識自己的。
但這樣的程度又不像是直沖自己而來，更像是與自己有關聯的某部分人，譬如她口中的『你們家族』。
「你現在要去做什麼？」
迅速地思考完畢，reborn將視線轉向少女懷裡揣著的文件袋。
「我去送東西。」櫻川笑了笑，回答說，「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看來你是知道死了人啊。
可表情也太冷靜了，卻又壓根不太像他們這邊世界的人。
reborn不動聲色地想著。
就見眼前這個看上去智商就不高的少女又開始在身上的口袋裡摸索，不一會兒，弄出一堆花花綠綠的糖果和小零食來，一股腦堆到他眼前：「給你。」
reborn：「……」
真的好蠢。
迪諾都沒這麼蠢。
但他一秒不接，櫻川就那麼捧著東西，用那樣亮晶晶到不可思議的清透眼神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期待的光芒由裡迸發，似乎不回應她都會是一種罪過。
「你可能不太喜歡吃這個？」
櫻川猜測著問，「但是我身上暫時只有這個，下次我給你更好吃的。」
亂步給她的東西不許隨便送人，櫻川好好地記著，沒有動亂步給她的那部分。
說著，櫻川分外慈愛地將自己搜刮來的「藏品」全部塞到了reborn手裡。
reborn就算再怎麼王霸之氣，現在到底還是個嬰兒的身體，櫻川兩隻手捧出來的東西，reborn其實是拿不下的，於是場面有一瞬間的錯亂尷尬——面對reborn攤開的小手掌以及無法載滿而多餘出來的部分，櫻川糾結了不過一秒，果斷選擇去裝在reborn身上小西裝的口袋裡。
reborn是真的想避開的，而一般來說只要是他本人想躲開，就沒有躲不開的。
但少女虛虛搭在他脈搏上的動作，不經意卻巧合得過分，令reborn不禁眯了眯眼，想要靜觀其變，不想被櫻川一擊得逞，最後落得個全 身上下裝滿小零食的結局。
reborn的臉黑了。
他仿佛被強行降智。
智商也被侮辱了。
「那我走啦。」
櫻川站起身，邁步的動作已經有了前兆，她又猶猶豫豫地再次蹲下來，看著reborn冷若冰霜、微微蹙眉的臉，櫻川頗為直截了當、又帶著不好意思地詢問，「請問能抱一下嗎？我想抱你。」
按理來說，義大利紳士是不會拒絕這種請求的。
對待提出要求的女士，男性總會給出更加熱情的回應。
櫻川成功抱到了小嬰兒，沒忍住，在他軟乎乎的臉頰上蹭了好幾下，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櫻川不忘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明明是很平常的動作，但reborn就是覺得這人好像不是那種意義上地在擁抱，而更像是……在抱領居家覺得可愛的孩子似的。
說實話，reborn有點想打人。
櫻川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見她如此毫無戒備的姿態，reborn眉心一擰，注視著她那沒有半分威脅的身影走出兩步：「喂。」
「嗯？……什麼事？」
櫻川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望著他。
「有人在跟蹤你。」reborn語調冷靜，條理清晰地陳述著，「東南角有兩個人，東北角有三個人，背後還有兩個。」
櫻川表情再次呆滯了。
她默默地往reborn所在的方向退了一步，很認真地問：「你槍裡還有子彈嗎？」
reborn看了她一會兒：
「但他們沒擋我的路。」
櫻川抿著唇和他對視。
reborn這時還挺想知道這人能做出什麼——她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氣場。
櫻川彎腰，湊近reborn，後者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蓄勢待發、準備隨時躲避，但櫻川只是舉動溫柔地將他抱了起來：
「你現在在我手裡。」
她的聲音還是透不出分毫的威脅性。
以至於reborn就算是想做出點什麼應激反應，都沒辦法觸動大腦中樞神經的開關。
「我們一起走吧？」櫻川真誠地望著reborn，提議道。
reborn：「……」
不行，真的好蠢。
reborn隨手打了下櫻川的手腕，不知道是敲在什麼奇特的地方，櫻川手腕頓時酥麻了一陣，reborn身姿靈活地在半空轉了半圈，穩穩地落在地面。
他看著櫻川，有種無語的感覺——當遇見一個笨到很可能沒救的人，人的心底就會出現這種情緒。
主要還是櫻川的路數完全不是一個擁有正常生活經驗和腦回路的人能夠做出來的。
「我沒有義務做那種事。」
reborn將列恩放回自己的帽檐上安頓好，嘴角一勾，「這位女士，或許你應該先感謝我告知了你這件事，而不是愚蠢地選擇將我拉入戰場。」
櫻川迅速地恭敬認錯：「對不起。」
「……」
道歉得太快，reborn有種噎住的感覺。
櫻川又湊過來：「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reborn微微別開臉，避開這只宛如大型犬的奇特生物：「準確來說，是你該怎麼辦，女士。」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櫻川殷切地看著他。
毫不誇張地說，reborn確實在她眼裡看到了信任與依賴的成分。
「……」
「或許你應該意識到我們只是剛見面？」
「但你現在不還是留下來了嗎？」
櫻川振振有詞地道，「本來你是想走的對吧？可 是不管是為了什麼，你不僅提醒我了，還留下來了——你肯定是沒有徹底放棄我的。」
「……」
這次沉默的時間稍長。
reborn臉上浮現出片刻被侵犯至心底深處的不悅與被冒犯感，轉瞬即逝，他露出了一個疏離又禮貌的、毫無溫度的笑容：「說得對，你提醒我了，就算是再閑，我也確實該走了。」
他說走就走，嬰兒小小的步伐卻顯得那麼大大的無情。
櫻川目瞪口呆地看著reborn走出視野範圍，眼神逐漸變得迷茫：「我說錯什麼了嗎？……可他和reborn不應該是一個路數的嗎？」
櫻川認為眼前這個嬰兒是reborn的哥哥。
她沒有親切地問候reborn，因為隨便推算都知道reborn現在還遠遠沒有出生。
感知失誤，櫻川見周圍又剩下自己一個人，艱難又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拔腿就跑。
她的跑步速度絕對驚人。
於是在暗示手指搭上列恩的reborn，在這一刻都驚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隨即又被壓了下去，他輕輕地一咋舌：「嘖，裝什麼可憐，這不是挺能幹的麼？」
reborn隨手一掂，跑出一顆糖果。
頓了頓，他喂給了列恩。
列恩：「……」
-
櫻川甩開那些人，又溜去送了個檔，等氣喘吁吁地坐在露天座椅上休息時，身旁不遠處傳來驚訝的一聲：「咦？大嫂！」
是優紀的聲音。
櫻川迷茫地轉過腦袋，優紀激動地直接坐了過來：「大嫂你上次那麼任性！差點嚇死我了！」
「我給你留了紙條……」
「中也大哥把你託付給我容易嗎？！」
優紀大聲地控訴。
櫻川：「……」
櫻川認慫：「對不起！！」
優紀滿意地頷首：「下次不要這麼任性了，大嫂。」
櫻川快要哭了：「你能不能不要喊我大嫂了……」
優紀非常震驚：「為什麼？！」
櫻川：「你難道不覺得……這個稱呼有點……過於老化了嗎？」
優紀思索了會兒，恍然大悟：「那叫『大姐』吧！正好和『大哥』配！」
櫻川：「……」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辦法反駁。
不遠處一個人影朝著這方筆直地走來，櫻川看清來人後便是一愣，優紀在一旁拐了拐她的手肘，用一種邀功的語氣說：「嘿嘿，剛剛看到你的時候我就通知大哥了。今天情報收集得差不多了，大嫂——大姐你放心和大哥去玩吧！」
櫻川：「能不能不……」
「中也大哥！」
優紀揮舞著青春的手臂，青春洋溢地對著不斷縮短距離的中原中也興奮喊道。
「啊。」
中也的回應相對簡短，也沒顯得過分激動。
他的視線轉眼定格在了拘謹坐在椅子上的櫻川身上。
「中也。」
櫻川略顯尷尬地朝他揮了下手，打招呼。
「在等我？」
中也打量了她一圈，站定在她身邊。
優紀興奮地臉都紅了，仿佛一個圍觀同學談戀愛的小學生，莫名比當事人還嗨：「大哥，那我先走了，祝你和大姐玩得開心！」
中也問號臉：「大姐？」
優紀忙不迭地點頭：「大姐說比較喜歡這個稱呼。」
中也滿眼震驚地看向櫻川。
櫻川絕望無比地捂住了臉。
第71章
櫻川決定自己對中也坦白。
——大姐這個稱呼實在是太難聽了！！
她選了一個相對容易切入的開頭：「中也, 你就這麼輕易地接受了……我是你未婚妻的這個設定嗎？」
中也明顯地愣了一下, 最直觀的反應是他落座在櫻川身邊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那不是你特意調侃我說的話嗎？」
這下震驚的換成櫻川：「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啊！！」
中也更驚訝：「那種開玩笑的成分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我又不是傻子！」
櫻川：「……」
自閉了。
櫻川深吸了口氣，再次試圖努力：「可中也你不會覺得……對我的感情太突然了嗎？」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中也不可能沒有察覺。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櫻川一眼, 隨即移開，視線投向廣場處的噴泉, 旁邊有孩子抓著氣球繩子在奔跑。
「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中也慢慢地說，「加入『羊』算是一件改變我的事情, 但是隨著時間的拉長，我的疑惑雖然得到了解答，卻找不到合適的存在意義。」
「……」
「我一直在找那個意義，或許它是不存在的。」中也頓了頓, 目光落在了認真傾聽的櫻川身上，「但可能……我已經找到了。」
「……」
櫻川理解了好大一會兒：大概是在奪取的條件下，中也得到了一種類似歸屬感的東西？畢竟太宰先生說, 中也並不是人類, 而是異能，出現的情況也比較特殊。所以，某種意義上，可能中也和她還有些相像？
共情能力在此時完美地發揮了作用, 櫻川似乎又找回了相親（？）時的那種心情，她正準備說點什麼, 讓場面更和緩一些, 櫻川突然想到——reborn的哥哥那會兒好像是拒絕了她的請求？
『我沒有義務做那種事。』
『我也確實該走了。』
………拒絕了吧？
……是吧？
…吧？
至少她感覺到的, 就是被拒絕了。
櫻川的表情僵住了。
既然reborn的哥哥那會兒是拒絕她了，為什麼中也現在的狀態和五年後的解除完畢狀態，根本不一樣？
他看上去為什麼變化不大？
櫻川試探地喊了一聲：「中也？」
「什麼？」
中也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特別的變動。
「……你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櫻川斟酌著言辭、努力描述著，「比如我其實看上去沒有那麼的……或者你感覺到的什麼東西其實改變了？」
中也怔了怔：「抱歉。」
櫻川：「嗯？」
「果然感覺到了吧。」
中也微微別開視線，表情藏在光線的陰影中，「今天我的狀態有點不對勁，確實思考過一些問題，但是……心意是沒有改變的。」
櫻川呆呆的：「……哦。」
空氣沉默下去。
櫻川的面部逐漸石化。
「……然、然後呢？」
櫻川表情極為尷尬，甚至有些慌亂地發問，「中也，你可以繼續說的。」
中也茫然地眨了眨眼：「沒有然後了。」
他要說的已經說完了。
櫻川：「……」
所以中也的意思是……
啊。
是這個意思嗎？
櫻川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好像明白過來，現在存在于中原中也身上的，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了。
櫻川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直面這種感情。
——或者說，她第一次如此明白自己是在面對這種感情。
「什麼事？」
沒等到櫻川的下文，中也側過身體，望著她，眉心微微地蹙起，「你想到什麼了？」
櫻川盯了他好一會兒，用略顯飄忽的聲音說：「嗯……偶像劇啊。」
中也：「啊？？」
櫻川看著他的表情挺奇特的，中也一時半會兒無法說出那種宛如被透視光線掃射的無所遁形感，但櫻川就只是這麼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指：「如果五年後也是這樣就好了。」
中也：「什麼？？」
他表情錯愕：「五年後什麼樣？」
「五年後中也還是喜歡我就好了。」
櫻川低低地哀嚎了一聲，「五年後我好想談戀愛啊。」
本來沒有這樣想的。
可是剛剛，突然想到了。
中也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麼要五年後？」
「因為時間不對。」
櫻川輕飄飄地說，意有所指，「中也，你現在年紀太小了。」
後面的變故太多了，她現在的出現很虛假，所有的事情都不確定，比偶像劇那種事情複雜太多。
中也卻將這句話認定為某種評估標準一類的東西，臉上頓時泛上了一絲緋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哦。
那就好。
櫻川覺得自己變聰明了。
-
偵探社收到了一起委託。
沒有留名，卻早早地將委託費打到了偵探社的帳戶上——金額比一般的同類事件超出五倍有餘。
卻不過是一件小小的廢棄倉庫調查事件罷了。
事件的癥結在於，傳聞所說，那個倉庫會吃人。
「這件事就由與謝野和櫻川你們兩人去調查。」
福澤諭吉下了這樣的命令。
「瞭解。」
與謝野態度並不緊繃，甚至可以說是隨口回答了一句，便收拾著桌面的東西，一副準備出發的樣子了。
「與謝野小姐，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這是櫻川首次出這種類型和等級的任務，雖然一眼就知道偵探社是處於缺人的狀態而不得不這麼安排，但櫻川還是感到不同尋常的激動。
「做些什麼？」與謝野愣了愣，隨手指了指櫻川桌面上的零食，「帶點吃的吧，感覺地方有點偏，萬一你餓了我可沒辦法。」
櫻川：「……」
與謝野真的是一副完全沒有負擔和壓力的樣子。
兩人出發時對著獨立辦公室內的福澤諭吉打了招呼，後者對此稍稍表現了意外，與謝野便一臉挫敗地指著櫻川解釋：「是這丫頭非要來 跟你辭行。話說，總共相距八公里的地方有什麼值得辭行的啊？」
最後這句話，是轉過視線對著表情認真的櫻川的無力吐槽。
櫻川很規矩地對著福澤諭吉鞠了一躬：「承蒙您的信任，我會好好努力工作的。」
福澤：「……嗯，加油工作吧。」
與謝野無語地扶額。
走出偵探社的大門，與謝野選擇帶櫻川乘電車前往，一邊走路，她還一邊感歎著：「雖然你的思維經常很奇怪，但從最終來說，總是能得到很好的結果啊。」
櫻川：「嗯？」
看著少女歪了腦袋的樣子，與謝野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就是說，最初去看你的行動會覺得很多地方都非常奇怪，可是那種意想不到的結局，卻能夠被你完美達成。」
與謝野頓了頓，補充說：「社長對你還挺滿意的，別看他那副樣子——作為下屬，你得到老闆的賞識了。」
說到一半話鋒突轉，變為更加容易理解的句子，無非是與謝野觀察到了櫻川的表情，選用最接近櫻川目前思維的話語表達了。
櫻川果然露出驚喜又雀躍的表情：「那實在是太好了！」
「你還真是容易滿足啊。」
與謝野的表情看上去很憐愛。
搭乘電車，接下來相對偏僻的路途則換用計程車。聽到目的地後，司機忍不住咋舌：「那可是相當偏僻的地方啊，你們兩位女士過去可是會有危險也說不定的。」
與謝野擺了擺手：「現在還是白天呢，司機先生您儘管開車就是了。」
司機發動了車子，卻還是忍不住說：「我聽說，那邊的廢棄工廠會吃人的，你們該不會是特意去冒險的吧？年輕人，聽我說，還是生命最重要。」
與謝野小幅度的擺了擺手，這次沒說話。
於是司機的苦口婆心一直延續到了工廠的大門口。
下車前，櫻川抓了一把糖果遞給司機，揚起笑臉對他道謝：「謝謝您剛才的教導，每句話我都銘記于心，祝您有個愉快的下午。」
「唔？哦、多謝。」
司機意外地接住了糖果。
「亂步要是知道你把他送給你的東西隨意地分給別人，一定會生氣的。」與謝野在佈滿灰塵的土地上站定，說出了富含深意的話。
「這是我買的啦。」
櫻川辯解道，「亂步給我的我都另外收起來吃了。」
「所以——」與謝野用有點不可思議的表情說，「你買的那部分糖果，是特意用來送人的嗎？」
櫻川完全沒覺得被吐槽了，很正經地點頭：「我覺得這麼做雙方心情都會很好。」
與謝野：「……」
她徹底說不出話了。
有種櫻川被教得稍微有點偏離、可又是個挺熱心的孩子的矛盾感。
言歸正傳，兩人終於邁入了工廠的大門，一股擱置已久的陳年氣息隨即撲面而來，與謝野不禁稍稍屏住了呼吸。
「好熟悉的味道。」
櫻川突然這麼說，像是徹底罔顧了空氣中漂浮著的黴味，聳了聳鼻子，更仔細地去分辨。
與謝野：「是什麼味道？」
「……說不上來。」櫻川小小地打了個噴嚏，轉了話題，「與謝野小姐，這裡面會不會有機關什麼的？——不小心走進來的人掉下去，所以被說成是『吃人的工廠』了？」
她話音剛落，背後的大門迅速地合上了。
第72章
「真的有機關啊！」
「……現在不是做那種感歎的時候吧？」
面對櫻川完全不在重點的感歎, 與謝野做出了毫不客氣的吐槽。
身後是緊閉的大門，與謝野隨手敲了兩下, 觀察著門扉閉合處的痕跡：「並不陳舊嘛, 看來是不久前加上的。」
櫻川又皺了皺鼻子：「與謝野小姐，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出現了。」
「嗯？」
這次與謝野也跟著紆尊降貴地用嗅覺辨別空氣中的獨特味道, 隨即她臉上浮現幾縷驚訝的表情, 「這不是消毒水和溶液之類的味道嗎？……這下麵有間醫院？」
與謝野視線定在櫻川身上：「你熟悉的是這種味道？」
櫻川茫然地頷首：「應該……是吧。」
兩人朝裡走去。
皮鞋的聲響在空曠的工廠裡回蕩，與謝野伸手虛虛地攔在櫻川身前：「有人聲。」
隱約到幾乎可以辨認為是錯覺的細微聲響，似乎是壓抑過後從口中溢出的喘息，卻也只有短短一瞬, 極其難捕捉到。
與謝野快步朝那個方向走去，櫻川緊隨其後，兩人不約而同奔跑起來，邁步曲折的臺階，半掩住的鐵門後。
與謝野腳步一動, 一顆子彈便精准地打了過來, 幸而她早有準備，堪堪躲了過去, 子彈還是將她的手臂衣料劃開。
櫻川下意識道：「與謝野小姐！」
槍聲沒有繼續。
四周安靜下來了。
與謝野擰著眉心, 揚聲說：「裡面的傢伙，你還想不想讓人救了。」
她無聲地對櫻川比了個手勢, 示意自己要去看看, 但鐵門陡然發出「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響聲, 隱在後方的人影跟著顯現出來。
櫻川吃驚地瞪大眼：「是你……」
reborn的爸爸！
reborn聞言, 眸中的情緒霎時變得淩厲，眉眼間浮現幾縷尖銳的戾氣，滿滿的戒備毫不掩飾地呈現在他臉上。他現在狀態不好，不知為何突然變回了成人形態，還不等他高興，這種形態就顯現出了不穩定的副作用——他身體暫時失去了平衡性，並且伴有不正常的高燒，力氣也流失得很快。
重點是：他現在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導致這種情況的出現好麼？！
reborn臉上已經表露出這幅樣子，櫻川卻渾然未覺，身邊的與謝野都沒來得及攔住她，櫻川腳步一跨，急急地湊過去扶住了reborn的手臂：「您還好麼，先生？」
reborn：「……」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心情才比較應景。
與謝野驚愕地險些結巴：「你……不是！你過去幹嘛？？」
「啊？」
櫻川也懵了，「與謝野小姐的意思不是要救他嗎？而且他也沒有惡意的。」
與謝野：「……」
你看看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哪裡像是沒有惡意了！
櫻川抱著reborn的手臂，手指順著他的腕骨往上摸索，頭頂傳來男人意味不明的哼笑聲，櫻川手一縮，目光澄明地看向與謝野：「與謝野小姐，這位先生發燒了。」
「關我什麼事？」
與謝野冷眼。
「不救嗎？」被駁了話語，櫻川還是沒有半分觸動，只是堅持地再問了一遍。
話音一落，就見與謝野眼神陰鬱地望過來，朝 這邊走了兩步，氣勢洶洶地說：「發燒就給他喂糖吃，我非死不救！」
「……」
櫻川一怔，從懷裡拿出一顆糖剝開，手腕向上舉起，遞到reborn的嘴邊。
與謝野呼吸一滯，表情空白了。
她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點缺氧。
仿佛快窒息了。
但reborn揚了揚眉梢，竟然微微垂首，用舌尖卷走了那顆糖。
-
「你說，你是來這裡辦事的，但沒想到糟了暗算？」
對於reborn的說辭，與謝野抱臂，語氣間滿是懷疑。
「事實如此，信不信由你，女士。」
reborn開口一句，舌尖上水果糖的味道便迸發開來，味道怪幼稚的。他垂下視線，望見乖乖杵在一邊，腮幫子因為糖果而鼓起的少女，覺得她就跟嘴裡的這顆糖似的，特別的**。
reborn確實來橫濱辦事，只不過路遇意外，他身上的東西又特殊，變回成人的那刻險些在人前，後面又身體不適，只好在這間廢棄的倉庫暫且落腳。
他到現在還在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說是暗算，他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並且能撼動他身上帶有的詛咒，這可不是一般的個性或能力能夠做到的，但仔細想想他一路過來……碰到的人是多，值得注意的卻沒有幾個。
「很巧，我們也是來這裡辦事的。」與謝野不鹹不淡地道，「我們要調查這座廢棄工廠，你正好出現在這裡，我們可不能當做沒看見啊。」
言下之意，他目前是待調查的嫌疑人。
reborn唇角挑了絲涼薄的弧度：「只要你們真的能夠帶走我，當然是聽你們的。」
針鋒相對，劍拔弩張，不過是一瞬間。
唯一感覺不到的只有櫻川。
她這會兒咬碎了嘴裡的糖塊，側過臉，仰頭望著reborn：「先生，我之前在公園見到您的兒子了，你們家族的傳統就是這麼打扮嗎？」
reborn：「……」
與謝野：「……」
兩位成年人不約而同地朝著櫻川這邊看來，俱是目光冷凝，仿佛櫻川方才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不可原諒的事情。
櫻川：「怎、怎麼了？」
reborn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
——明顯這個少女認識自己，但認知上有很嚴重的偏差，這份熟稔的態度是無論reborn這麼在記憶中搜索都無法找到的蛛絲馬跡。
而且，櫻川身上有股很特殊的感覺。
於他更甚。
reborn直覺認為，自己的失常與她有關。
「嗯，我接受你們的盤問，和你們回去。」
reborn轉眼之間改了說辭。
與謝野眉梢一挑，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幹了：「還是現在問清楚的好。」
「你確定？」
reborn隱在帽檐陰影下的深邃眉眼，隨著抬首的動作露出些許，他微微抬了下頜，「往下左走，盡頭。」
他眸底的神色漫不經心，這會兒倒壓根看不出是生病不適的人了：「滴管，玻璃杯，還有繩索。」
與謝野瞳孔猛然一縮：「你到底是什麼人？」
「或許你該先選擇接下來的行動比較好？」
reborn「苦口婆心」地友好建議著。
與謝野掃了眼懵懂的櫻川，沉住氣：「下面到底有什麼？」
「我可不知道。」
reborn笑得溫文爾雅，又意味深長，「應該有五個人左右。」
與謝野靈光一閃：「有誰在這裡做什麼實驗？」
聽上去就像是簡陋的試驗場所佈置。
reborn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嘴裡糖果的味道已經化完了，身上那股難言的痛楚再度襲來，倒不是不能忍，只不過——
「小姑娘。」
reborn微微彎腰，湊近櫻川的耳邊，「還有糖麼？」
櫻川默不作聲地抓了一大把給他，抬眸望他時，下意識地看了看他的嘴唇：reborn他爸真強，十五年前就是這個樣子了。
與謝野回頭，看見這兩人莫名其妙一副**的樣子就來氣；這是談戀愛的時候嗎？！談戀愛也要有基本法的好不好！
「下去看看。」
與謝野作出決定。
reborn沒有異議，只走路時手臂閑閑地搭在櫻川肩膀上，看上去跟出來旅遊似的。
「你最好安分一點。」
與謝野不忘回頭警告他。
reborn輕笑：「如果我會對你們不利，從決定往下走的這一刻你就做錯了，前後夾擊可不是上選，何況你們沒有足夠的戰鬥力，其中一人現在又在我的手邊。——至少我以為你是確信了什麼，才敢繼續走下去的。」
與謝野冷冷地道：「我確信的正是你所不知道的。」
眼見著兩人又開始玄乎地放狠話，櫻川「嘎嘣」又咬碎了一塊糖，reborn瞥她一眼：「小孩子不要吃那麼多糖，會長蛀牙的。」
櫻川含混地道：「好吃。」
reborn笑了笑，想拍拍她的腦袋，但沒動，他現在全身上下都像被碾過似的疼：「你叫什麼名字？」
「櫻川見我。」
「嗯……挺不錯的名字。」
reborn語氣低緩，頗有些循循善誘的意思，「我叫reborn，很高興認識你。」
他總算肯拿出點過往的招數，不僅是適應現在這幅樣子，也是應有的必要。
「……」
櫻川的腳步猛地停下了。
她用一種極其不可思議、仿佛誰在她眼前直接表演了一通坐地飛升似的驚奇眼神，盯著眼前的reborn。
reborn眉心一蹙，很快恢復如常：「櫻川小姐，我的名字有什麼問題嗎？」
櫻川：「……」
櫻川抖了抖嘴唇，問：「你們家族，名字也是一代傳一代的嗎？」
從這句話，reborn就能知道足夠的資訊：櫻川見我知道嬰兒形態的他，並且絕對見過，且聯繫前後不是將公園那時候的他認為是她所知道的「reborn」，所以她至少見過自己兩次以上，但對於如此讓人印象深刻的人，reborn卻沒有分毫印象。
這是不可能的事。
reborn借著沉吟的表現，沒有立即回答櫻川的問題，反倒是用巧勁推著櫻川繼續往前走，不至於讓前往的與謝野太過起疑。
思緒翻轉，reborn想到了某個關竅。
他俯下身，附在櫻川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
「未來的我怎麼樣？」
第73章
「哪個你？」
櫻川一時沒能從上一個話題中跳出來。
並且她是真心實意地在疑惑：是他們整個家族都叫reborn, 還是……reborn可以大小隨意形變？
櫻川覺得自己的臉都有點僵。
而reborn在她耳畔輕笑了聲，說：「還能有哪個我？」
所有的都是他。
是小姑娘太笨了。
櫻川：「……」
櫻川驚悚地望了reborn一眼, 腳步一拐就想往前方的與謝野那邊跑, 奈何肩膀還在reborn的手中，對方輕巧在她肩部某個地方一按, 櫻川半邊身體都過了電似的酥麻一陣，愣是沒辦法自由行動了。
「你、你、你！」
「我在這兒呢。」
reborn挑起她脖頸邊的一縷髮絲, 語帶笑意地低低應。
櫻川：「……」
櫻川面無表情地道：「你親我了。」
reborn手一頓：「……嗯？」
櫻川伸手兩根手指：「兩次。」
reborn再度停頓了片刻, 方才開口：「你很介意這件事？」
他語氣還挺微妙的。
接吻這件事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 被特意拿出來說的次數更是寥寥無幾——他的情人都是聽話又懂事的成熟女性, 接吻更多時候只是寒暄的禮節。
櫻川搖了搖頭：「你為什麼會親我？」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動作背後的含義。
實在是太迷茫了。
「嗯……」
reborn略長的睫毛緩緩垂下, 視線沉靜，帶著思考, 「實際上, 算是一種表達禮貌的方式。」
啊。
五年前的reborn都是這麼說的, 看來真的是表達禮貌的方式。
……可是太宰先生為什麼又不讓她去這麼做？
櫻川陷入了沉思。
「不過, 某些時刻——」
欣賞夠了小姑娘糾結又迷惑的表情，reborn正要開口解釋另一層意思，身邊被他虛虛搭著肩膀的小姑娘猛地躥起一截，柔軟溫熱的唇瓣撞在他的唇角，還伴隨著前方忍無可忍回頭的與謝野不可抑制的抽氣聲。
reborn：「……」
櫻川冷靜地退開, 很是考究地說：「是這樣吧？」
reborn：「……」
與謝野一把將櫻川從reborn掌下抓了出來, 氣急敗壞地質問：「你在幹嘛啊？！！亂步還沒死好麼？！！！」
櫻川暈乎乎的：「亂步？亂步當然沒死了……我在和reborn先生打招呼啊。」
與謝野：「誰家打招呼是這樣的啊！」
櫻川：「……reborn先生說就是的啊。」
與謝野猛然抬眸盯緊後方的reborn, 僅從表情上看, 視線極其像是要迫切地將這個狗幣男子當場就地正法，隨即她表情一僵：「reborn？那個殺手……reborn？」
reborn迎著她的目光，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何止是寡廉鮮恥，坦然無比地頷首回道：「正是在下。」
與謝野默不作聲地將櫻川更緊地抱在懷裡，同時改變了想法：「我們現在就回去。」
櫻川：「嗯？」
櫻川：「不繼續調查了嗎？」
與謝野警惕地望著reborn，簡短道：「不了。」
reborn「呵」了一聲，笑了：「女士，你的警惕來得太晚了。如果我真的想做什麼，櫻川小姐現在已經該死了。」
停了停，他補充說：「包括你。」
nb s這可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與謝野眸底暗光一閃，正欲開口，身邊的櫻川突然急促地喘息起來，呼吸不暢般抓緊了領口，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
「喂？！櫻川！」
與謝野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你怎麼了？」
「好、好難受……唔咳！」少女臉色白得嚇人，伸手想要握住什麼，reborn快步趕過來，一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與謝野幾乎是同時做出了一樣的動作。
脈搏紊亂，心跳過速。
但又不像是任何的突發性疾病。
與謝野抬首，與reborn對上了視線。
「她怎麼回事？」
reborn這時也有些難受，身上的痛楚愈發明顯，額際源源不絕地往外滲出冷汗，但他的語氣依然冷靜、沉穩，「有過遺傳病史嗎？」
「我不知道，但我不認為這是任何的遺傳病史，她的體溫在急速下降，沒有任何一種病症能對得上這種症狀。」與謝野將櫻川抱起來，避免她摔到地上，神情堅定，「我要帶她回去。」
「嗯，請便。」
reborn做了個「請」的手勢，接觸到與謝野錯愕的眼神，他加深了臉上笑意的假像，「再不走她可能會死。」
與謝野當然不能讓櫻川見我死在這裡。
可是越將櫻川往外帶，櫻川的症狀反而愈發嚴重，臨近大門時，櫻川整個人更是冷得瀕臨死亡。
reborn一把扣住了與謝野的肩膀將她往回推：「下面有能左右她的東西。」
「你——」
「是圈套。」
reborn肯定她的想法，神色波瀾不驚，動作卻俐落飛快地直接將與謝野和櫻川兩個人的重量承接，帶著人迅速地往回走，「但請正面迎敵。」
判斷只在瞬息，作出決定時連半分猶疑都不曾有過，更不曾懷疑。
與謝野甚至在他的話語中聽到了一絲隱藏的嚴厲與威脅：似乎她膽敢違背「正面迎敵」這件事，這位殺手先生就能直接舉起槍對著她的後腦勺來上一槍。
她也確信reborn能做出這種事。
大家都不是善茬。
道行深淺罷了。
確如reborn先前所說，下方左走盡頭，有簡陋的實驗室，還有五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整齊地站成一排，像是特意在等待、迎接什麼。
「把她交給我們，我們會讓她完好的。」
站在中間的高個子用並不純正的日語說著這番話。
reborn眼一眨，流利的義大利語從薄削的嘴唇中吐出：「你們和這位小姐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們的珍寶。」
對方有同樣流暢的話語回。
「很好。」
reborn溫文爾雅地道，抬手，開槍打死了其餘四個人。
連能力、佈局都沒有了任何發揮的餘地，絕對的實力壓制切斷了所有可能。
場面陡然變得詭異。
reborn這才稍顯滿意地頷首：「或許你願意用更通俗的方式再說一遍？」
高個子男人瞬間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reborn語氣溫和、帶著隱秘的笑意：「說啊。」
他轉了轉手中的槍。
一邊毫無用武之地的與謝野：「……」
她平常恐嚇人的招式是不是太沒有力度了？
「她是……」望著與謝野懷中氣息微弱的少女，高個子男人的眼眸中不禁迸出幾縷零星的躍動火焰，那是對於某種渴望之事終於實現的歡欣表現，幾乎沒有人能在此刻徹底地掩藏住心意，而高個子男人果真坦白了一句，「……我們畢生的追求。」b r
「……」
這話很古怪。
因而場面有暫態的安靜。
reborn挑眉：「科學家？」
高個子矜持地點頭：「是。」
reborn繼續：「為黑手黨辦事？」
高個子男人眼底劃過訝異：「是。」
reborn：「她是你們走失的人？」
「是。」
高個子男人答完，怔了一怔，生硬地說，「把她交給我們是最好的，不然一旦暴走。你們沒有人能控制得住。」
「你們太蠢，我不放心。」
reborn簡單地拒絕。
高個子：「……」
高個子：「你最好把她交給我，否則只會加劇她的痛苦。」
reborn看了他一會兒，對與謝野說：「給他吧。」
與謝野忍不住瞪大了眼：「你認真的？」
「他沒說假話。」
reborn攤攤手，「你把小姑娘交給他吧。」
他強硬地從與謝野懷中把櫻川拖了出來，身體健康得半點看不出來他此刻正在遭受的苦楚，reborn垂首安撫了櫻川兩句，將人要往對方那邊遞。
與謝野差點和他打起來。
就是打不過。
很氣。
高個子幾近顫抖地抱住了櫻川，少女面上還有痛苦的神色，到他懷裡不過數秒，又開始難受地喘息。
男人慌亂了一瞬，伸手要往懷裡摸索什麼，動作沒能成功。
他的胸口中了一槍。
reborn踩著屍體走過來，一手接過櫻川，一手從男人懷裡扯出了一小瓶溶液。
他面無表情地掰開櫻川的嘴給她喂下去，抬腳重重地踩了男人一下，溫溫和和地說：「看，我都說你很蠢了。」
櫻川差點被reborn的動作嗆到，卻沒有反抗：她剛剛那麼做都是reborn的授意，算起來被救了，她忍。
reborn將櫻川鬆開，蹲下去翻找些什麼，他微微喘了兩聲，冷聲道：「與謝野小姐，我以為我是在幫助你的同伴，為什麼你卻能心安理得地無所事事？」
正在查看櫻川狀況的與謝野：「……」
擦。
她嘖了一聲，彎下腰檢查，不忘嗆聲：「reborn先生，你就沒想過萬一剛才那瓶溶液不是用來喝的，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
動作貿然無比，簡直讓每一個有救人之心的醫者看了都心驚肉跳。
reborn笑了一聲，低沉緩和：「瞻前顧後比胡亂吃藥更致命。」
與謝野簡直想和他打一架。
不幸的是她正知道自己打不過。
且由對方發出來的子彈，估計不能等到自救，便能瞬息斃命。
片刻後，兩人收了動作，reborn靠近櫻川身邊，見她氣息平穩，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櫻川被他揉得一晃一晃，跟吉祥物似的：「……」
「是格維洛家族。」
與謝野說。
「不錯。」reborn頷首，神色矜貴無比，「一個小小的附屬家族，竟然能做出這等動作，我確實好奇。」
與謝野終於找回了點場子：「承蒙您的幫助，我們偵探社的亂步先生一眼便能看穿真相，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麻煩您了。」
「哦，那真是可喜可賀。」
reborn敷衍的地感歎一聲，也沒有下文。他單手將櫻川拉起來，手臂一圈，掌心搭在少女的眼前，遮掩住了她的視線，「但我要帶走她。」
第74章
櫻川被reborn帶往義大利。
若說從與謝野手下逃脫確實是reborn實力強悍、與謝野不能從他手下著好, 但reborn後續的離開實在是太過順利, 與謝野簡直懷疑reborn是提前準備、佈置好了的。
——她無法對亂步交代櫻川被帶走這件事。
此時此刻的櫻川完全是懵的。
成人版的reborn正靠在她肩頭劇烈的喘息, 起先尚且能夠壓制, 後續則愈發難捱、不可掩蓋，櫻川甚至能感覺到reborn渾身顫抖的頻率, 宛如中了劇毒而瀕死的人。
reborn仍然在發燒，身體狀況饒是毫無醫學經驗的人都能一眼看出糟糕透頂，在飛機上的時候，空乘人員幾乎以為reborn有什麼可怕的併發症，險些要聯繫迫降，但櫻川眼睜睜看著reborn轉眼換了鎮定平靜的臉色, 在騙過空乘人員後，拉著她去洗手間, 眼神沉鬱得嚇人。
「你到底做了什麼？」
「……什麼？」
櫻川懵逼, 「問我嗎？」
「……」
reborn咬緊牙關, 表情挺嫌棄的，「好蠢。」
櫻川：「……」
她做錯什麼了。
reborn對自己的判斷有絕對的自信, 更何況櫻川說話的真實與否對於他這種見慣了形形色色人群的老油條而言實在容易分辨, 他這麼試探一句也不過是最後的確認罷了。
下了飛機，reborn愣是沒能從機場出去，脫力地倒在櫻川身上, 差點兩個人一起摔下去。
「reborn先生？！」
櫻川被他沉重的身軀一壓, 險些直接跪到，膝蓋已經自然地彎曲下去, 兩道身影同時往地上倒的景象吸引了機場安保人員的注意，很快有人朝這邊跑過來，看樣子是想要施以援手。
reborn緊蹙眉心，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是我……機場，儘快……」
他說這幾個簡單的字眼都大喘氣，手還握不住手機，眼看就要滑落，櫻川連忙接手，對於她的任何動作，不知reborn是沒有力氣再管還是壓根不在意。
櫻川將手機放到耳邊：「您好，reborn先生現在狀況不太好，我們在機場出口處。」
那邊安靜了一下：「……哦，好。——不過你是誰？」
櫻川很誠實：「櫻川見我。」
對面：「櫻川小姐……你和reborn的關係是？」
怎麼去趟日本還能帶個女孩子回來了？
現在reborn還能重振當年的雄風……咳咳、風流嗎？
……話說剛剛聽到的聲音稍微有點不對勁啊。
「關係？我不太清楚。」
櫻川回答得很乾脆，壓根不帶過多思考的，「您能快點兒過來嗎？……我的意思是，reborn先生感覺就快要死了，我是誰並不重要。」
被小姑娘口頭「教訓」一通的可樂尼洛：「……我明白了。」
好不容易等到reborn的朋友抵達，櫻川還在上方尋找的視線被迫下移，看向了和沒有變大的reborn一樣的嬰兒體型。
櫻川：「……」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人以群分」嗎？
可樂尼洛震驚地看著reborn：「你為什麼……」
長大了！
居然能夠長大！
reborn虛弱地睜開眼，不正常的發燒讓他眼睛周圍都泛起了異樣的紅色，他斜靠在櫻川的肩膀上，眼底浮動著僅存的寒光。
只是這麼一眼，可樂尼洛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閉嘴安靜地打了電話喊人過來幫忙。
「幸虧我去Vongola那邊借了點人。」
可樂尼洛為自己的先見之明送了口氣，否則這個體型的reborn，以他現在的狀態可是很難將人帶回去的。
車輛直奔醫院，沒有檢查出任何的症狀或問題，醫生開的退燒藥對reborn的病情也沒有半分緩解作用。
「沒用的。」
reborn沉沉的眸光鎖定了身邊的櫻川，從始至終他沒有讓櫻川離開過他片刻，當下的話分明是對著可樂尼洛說的，視線卻定在櫻川臉上。
「再這麼發燒下去，就算是你也不一定能夠平安度過的。kora！」可樂尼洛顯得很是煩躁，目光轉向櫻川，「櫻川小姐，你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嗎？」
明顯不是醫學領域可以解決的問題，但其他人士來檢查後，更發現不了是什麼力量的痕跡。
但顯然，從reborn現在的成人體型來看，絕對事關他的詛咒。
櫻川搖頭。
她臉色有些蒼白，看得出來是被嚇到了。
「……你先出去。」
reborn對可樂尼洛說。
「可是你——行，你總是有主意。」
話到一半，可樂尼洛再度在reborn無聲的眼神中改變了原本的說辭，轉而露出無奈妥協的樣子，表情中的擔憂卻半分不曾退卻，他只能對著櫻川囑咐，「如果reborn又突然出現什麼狀態，麻煩你及時喊我們過來。」
櫻川乖乖地點頭：「好。」
可樂尼洛滿臉憂愁地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reborn和櫻川兩個人。
櫻川被reborn靠著的左半邊身體幾乎都要麻得沒有知覺了，但又不敢亂動，生怕多動一下，reborn的狀態便能更差一些。
「怎麼你做出那麼害怕的樣子。」reborn語調極其緩慢，說這話時輕輕哂笑了聲，帶著股低啞沉鬱的感覺，很難用具體的什麼東西來形容，卻令人難忘，「……你可以動，但是別離我太遠。」
櫻川不知怎麼的，這會兒很快就領悟了reborn的這句話：「我離你近點，你感覺會好些嗎？」
「……嗯。」
reborn很慢、很慢地應了一聲。
櫻川思索了會兒，實際上也就只有兩、三秒的時間，她將被reborn靠得已經開始酥麻的肩膀略微退出，小幅度地活動著，稍微拉開了點距離，很快又用另一邊的手指湊過去抓住了他。
活動的過程中，櫻川一直在壓抑著、淺淺地抽氣，只因為實在是太難受了，她又不是什麼特別能忍痛的人。
reborn心想：這小姑娘太脆弱了點。
和普通人一樣脆弱。
櫻川以為自己的動靜沒被reborn察覺，全程對方都沒有什麼的表現，也不說話，不表示。
心安理得、掩耳盜鈴地好歹讓自己舒經活絡，櫻川連續掃了reborn好幾眼，就在reborn都要不耐煩、準備主動開口問她是否有什麼事，櫻川柔軟的身體抱了過來。
沒有任何理解上的偏差，這確確實實是一個擁抱。
軀體上的接觸能夠最真實的反映說明一個人的身體狀態，少女柔軟得好比櫥窗內的棉花糖，渾身上下散發著說不出的馨香，絲絲縷縷地在近距離的接觸間，潤物細無聲地傳遞過來。
reborn一開始、乃至到剛才那一刻，都是將櫻川見我當做一個孩子來看，並不屬於「女人」的行列，兩者之間的區別大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可從意識到櫻川見我身上傳來的清新香味時，reborn突然打破了這個認知。
或者，她可以算作更上一層等級意義上的女士。
她的容貌絕對擔當得起。
櫻川就這麼安靜得抱了reborn數分鐘，才問：「你好些了嗎？」
「嗯。」
reborn這回的回答裡多了點笑意，櫻川直覺這次的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卻又說不清楚。
「你做得很好。」
男人因為高燒而更顯熾熱的氣息灑在脖頸與下頜的交接處，櫻川不大舒服地動了動腦袋，借著更緊抱住reborn的動作，稍微調整了兩人的姿勢，用腦袋頂對著reborn了：「那就多抱一會兒。」
「行啊。」
reborn的笑聲仿佛富有重量，櫻川覺得那聲音好像能傳到心底、順便再彈個琴似的。
他確實知道自己的變化與櫻川見我脫不了干係，也確實感覺到和櫻川待在一起能有效緩解他的症狀。
想要從櫻川身上尋求答案，這條路不僅不通，還可以在浪費時間的同時順便堵車。
緩了大約一刻鐘，reborn身上的高燒竟然退下去了，骨骼中的痛楚雖然還殘留著，但已經減輕了許多。
「你的臉色好多了。」
時刻注意著reborn的櫻川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承蒙你的照顧。」reborn嗓音沙啞地道謝，他覺得有些口渴。
櫻川一杯溫水很快遞了過來。
reborn揚了揚眉：「謝謝。」
一杯水下去了大半杯。
乾澀的感覺解除了，卻總覺得有什麼沒有解決。
reborn慢慢地轉著玻璃杯的杯沿目光看向一邊露出期待表揚神色的櫻川：
「櫻川小姐。」
他用一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蠱惑的語氣，在呼喚櫻川的名字。
這種招數，一般也就是在某些特定場合或需要時才會用到了。
「還有什麼需要嗎，reborn先生？」
「有一件需要你幫忙的事。」reborn低聲說，「你願意再靠近一些嗎？」
櫻川不疑有他，毫無防備地湊了過去，隨著動作露出一小截白嫩的後頸皮膚，精緻的五官放大在眼前，reborn一眼攥住了少女泛著鮮豔紅色的飽滿嘴唇，眸光沉默地暗了下去。
他略一動作，輕鬆地吻住了櫻川。
乾涸已久的沙漠旅人，見到了唯一的綠洲。
第75章
「唔……」
好像只是「親吻」這件事, 不是第一次經歷, 按理來說不該陌生, 但櫻川卻又分明覺得感受十分不一樣, 尤其……舌頭碰到了。
帶著燙入心底的溫度。
櫻川難能可貴地、發自內心地臉紅了。
口腔內被接觸過的地方像被火炙烤過，對方舌尖盡情肆虐掃蕩, 有種說不出的黏糊、但不會感到特別的抗拒，不適應是肯定的，更多的是那種意想不到的體驗，讓櫻川後脊背都在發麻，宛如過電。
鬆開時，櫻川的嘴角已經被吮得有些痛, 她不知何時搭在reborn膝蓋上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起來。
「抱歉。」
注意到她的微表情, reborn毫無誠意地道歉了。
櫻川都不敢怎麼亂動嘴唇的部分, 聲音弱的如幼貓：「這也是打招呼嗎？」
她語氣裡已經出現了懷疑的情緒。
少女身體纖細柔軟, 長相又精緻漂亮，實在是很像禍國殃民的菟絲花, 尤其是這幅不怎麼懂得拒絕的模樣。此刻眸光瀲灩地自下而上地朝人望過來, 即便沒有任何的話語，那份無聲的繾綣早已在溫度漸高的空氣中揉散了。
「不，這不是。」
reborn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際, 一併幫她理順了散亂的碎發, 他的嗓音低沉悅耳，仿佛是什麼在唱著贊詩的歌者, 「這是男性對女性的限定動作。」
他朝著櫻川略一彎唇：「是我被你魅力傾倒的證明，女士。」
「……」
reborn的身體狀況緩解了，如同他毫無預兆地高燒，身體的恢復也顯得很是蹊蹺。
可樂尼洛詢問他為何會出現這等情況，確認reborn身體健康後，可樂尼洛表現出了對reborn長大這件事的明顯興趣。
「你找到壓制的辦法了？」可樂尼洛的眼睛都在放光，期待著reborn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我是說——僅僅只用這樣發燒一次，不需要其他任何代價的方法？」
reborn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微微地笑了，變回成人體型後，reborn身上原有的氣勢毫無保留地回歸，形成一股沉澱著的安靜危險，一笑之下，陡然鮮活起來，分明的氣勢非刻意地展現得淋漓盡致：「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可樂尼洛，你太期待了。」
他都快不忍心說出否認的話了。
可樂尼洛滿目失望，卻仍然掙扎著想要再確認仔細：「可是你現在的樣子……」
「是意外。」
reborn輕描淡寫地說，嗓子還是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扣住靠近脖頸的那顆襯衫扣子，修長白淨的手指在純黑色西裝的映照下，更顯得潔白無瑕，「別那麼看我，可樂尼洛，我們可是朋友，真的有能用的辦法我會告訴你的——還有拉爾。」
提到拉爾，可樂尼洛面上的表情更加暗淡。
「她最近還好嗎？」
reborn轉移了話題。
「啊，還是老樣子，滿世界亂跑，都跟她說了不用做沒有意義的事。」可樂尼洛故作輕鬆地說。
reborn意味深長地道：「你和她一樣，儘量放下這層表像去做點有用的事吧。」
可樂尼洛臉色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正要繼續，那邊櫻川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reborn率先鼓了鼓掌：「果然這件衣服很適合你，櫻川小姐。」
櫻川身上換了身小洋裙，偏洛麗塔風的公主裙，紅色，襯得她皮膚很白。
饒是可樂尼洛，都忍不住讚歎一路：「很漂亮，女士。」
「謝謝。」櫻川有點不好意思地走到reborn身邊，「……這件衣服不太方便。」
比起她之前穿的來說。
「但是很耀眼。」
reborn執起她的手指輕輕地吻了一下，笑得十分好看，「相信我的眼光。」
櫻川想縮回手，被reborn用巧勁牽住了，沒辦法隨著動彈。
reborn一派道貌岸然地側首對著可樂尼洛說：「我們先走了，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可樂尼洛：「哦，謝謝……等等？！你們要出門？」
reborn牽起櫻川的手：「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可樂尼洛：「這不是什麼可以不可以的問題吧——這件事本身就不對勁吧！」
從日本回來突然就變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身邊還帶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體型是成長了，結果安穩度過高燒期後就說要帶著女伴跑出去遊玩。
哈？？
哈？？？！！
reborn坦然地帶著櫻川出了門，雖說後者也是一副不大明白的樣子，但到底不是特別會反抗，稀裡糊塗跟著就出了門。
門口停了一輛車。
reborn極其紳士禮貌地請櫻川上了車，自己則坐在另一側。
「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櫻川問。
「去挑選合適的服飾。」reborn指尖劃過她耳邊的碎發，「我們今晚要出席一場宴會。」
「宴會？」櫻川驚愕問道，她只在電視上看到過那種東西而已，「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reborn認真思索了兩秒，回答得也是誠意滿滿：「保持漂亮就行了。」
櫻川似懂非懂地望著他。
只見reborn粲然一笑：「你只要站在那裡，就已經非常漂亮了。」
「……謝謝。」
這句絕對是誇獎。
櫻川確信。
但她除了道謝，說不出對等的話來。
只要和櫻川見我相處久了，其實就能輕而易舉地發現：她平常說出的話完全是發自內心，沒有任何別樣的深意或是刻意的思考，而一旦讓她開始在特意思考某種應對的話語時，櫻川見我本人便會呈現出一種「觸及了知識盲區」那樣的狀態。
簡言之，她是屬於無法被限定在特定框架內的人。
reborn帶她去了衣服店，櫻川和普通的女孩子在大部分時間內都是相像的：喜歡甜食、喜歡逛街、喜歡有趣的事。
她笑起來的時候，好似明亮的日光瞬間衝破了陰霾。
衣服買完之後，是做造型。
「真像電視劇啊。」
櫻川望著那對東西，聯想起reborn刷卡付帳時那滿不在乎、大方到令人咋舌的態度，忍不住發出了感歎。
「嗯？」
reborn耳朵很靈，簽單的空隙間望了她一眼，「本來不打算特意做這件事的，但櫻川小姐，你很迷人。」
所以他不介意稍微在這種事上，和美人一起消磨時光。
櫻川耳朵一動，感覺嘴唇上那股消卻的疼痛似乎再度翻湧上來，她扯了下嘴角，轉過身。
reborn：「怎麼了？」
櫻川：「你誇得太……」
說到一半，櫻川神情古怪地停了下來，改換了另一種說法：「如果真的是電視劇，reborn先生，你現在就好比一個要拐賣人口的人販子。」
毫無徵兆就改變了對她的態度，並且還一副遊刃有餘、對她好得過分的樣子。
被這麼說了，reborn也只是低低地笑了兩聲，沒有露出惱怒的神色：「那麼，我能拐走你嗎？櫻川小姐。」
他這麼問。
-
確實是宴會。
櫻川站在入口處，覺得自己仿佛就在電視劇中。
reborn對她曲起了手臂，眉眼在燈光下更顯深邃：「看過電視劇的話，知道要怎麼做嗎？」
調侃的語氣，半點都不令人反感。
他總是這麼遊刃有餘，和嬰兒狀態時的尖銳與嘲諷很不一樣。
櫻川乖乖地把手搭了上去，邁開幾步，她禁不住力道稍重地扣住了reborn的手臂：「高跟鞋好難走。」
「是你非要選的。」
reborn無奈地歎了口氣，臉上的歎息神色顯得那麼真實，為他自身的氣質更添了特殊的加成，「我告訴過你，你不太適合穿高跟鞋參加宴會。」
她可從來都沒穿過。
「但是好看啊。」櫻川振振有詞地回答，說完抿了下唇角，「沒關係，我可以順利的。」
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給自己打氣。
reborn愉快地望著她：
「不用那麼緊張。」
「記得待在我身邊，就算你要摔倒了，那也像是在舞蹈一樣美麗。」
櫻川沒有問過這場宴會的目的。她認為reborn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這點毋庸置疑，但在櫻川的大腦同時判定reborn不會對她造成威脅後，所有的這類於櫻川而言輕而易舉得出的思考，便被輕鬆地掃去了大腦的角落，成為不是必須現在要繼續串聯的事件。
reborn用了另外的身份，名字是叫什麼櫻川沒去記，所以當一位女士過來和櫻川交談時，第一句話就顯得很不順利。
「這位可愛的小姐，請問你是威恩先生的女朋友嗎？」
櫻川正垂首品嘗特質的無酒精飲料，長長的睫毛掩蓋了她眸底的情緒。
她沒有說話，對方一時也拿不准她的意思。
大概五秒後，對方笑了兩聲：「抱歉，如果你感覺被冒犯了，實在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想到這個問題就足夠讓你不快，看來平時威恩先生應該也被束縛得很難受吧。」
她輕輕地歎了一句：「真可憐。」
「……嗯？」
一大段話在耳邊響起，櫻川終於後知後覺地仰起了腦袋，視線與眼前的女人對上，櫻川視線左右掃了掃，「請問你在和我說話嗎？」
「……」
女人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下馬威了，「不然呢？難道你的聽力不太好？」
「沒想到而已。」
櫻川很誠實地回答，一邊用手指往女人身後指了指，「我以為這種事你會去和他直接說的，畢竟是他被束縛的感受，我本人不是很清楚。」
她是真的不清楚。
也是在真誠地做著建議。
「什麼束縛？」reborn邁步走來，筆直有力的雙腿踩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伸手攬住了櫻川的肩膀，「親愛的，你在喝什麼？我可是絕對不允許你沾酒的。」
「沒有酒精。」
櫻川簡單地辯解。
reborn便傾身，湊在櫻川方才嘴唇碰過的地方，喝了一小口。
「確實沒有。」
他順勢吻了下櫻川的臉頰，「我的小公主今天很乖。」
女人臉色難看地離開了。
reborn那過分外放的迷人笑意收斂，一邊還是將櫻川手中的飲料奪走了：「不要亂碰這裡的東西，想要什麼我會給你的。」
櫻川歪了下腦袋：「這好像包養的臺詞。」
她想起了一方扔給她的錢包。
reborn沒否認：「如果你願意的話。」
第76章
「不用了。」
似乎思考了很久, 實際上的時間不過滑過了短短幾秒, 在大背景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正如世界上方俯瞰, 這場百餘人的宴會廳中，角落中的男女所正在發生的事，大約也只是稀鬆平常。
櫻川簡短地拒絕了reborn的提議，沒有說明什麼, 也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交談下去的意思。
而reborn那更像是隨口一提的態度則更沒有刻意地執著這件事。
這個插曲順著時間的洪流，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一個微小的節點上。
reborn暫時離開了, 他要去做一件事，讓櫻川好好地在宴會上待著,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
櫻川沒問他要去做什麼：「我能吃東西嗎？」
reborn眨了下眼, 望著她, 突然笑了一下：「不要吃太多, 淑女是會注意這些的。」
櫻川都沒空反駁自己應該不是個淑女，reborn靈活的身姿便站定在另一人面前。
——他果然是過來辦事的。
櫻川毫不意外地想著，一邊去長條狀的餐桌邊尋找可以吃的食物。
她走過去, 腳步一停，轉了個角度, 突然伸手掀開了桌布。
與桌子下方的少年視線對個正著。
有一隻眼睛被眼罩遮住了, 露出來的那只是很漂亮的深藍色, 像寶石。看上去年紀只有十歲左右。
「……」
「……」
兩邊都在沉默。
櫻川默默地放下了桌布簾子, 相當做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耳朵卻靈敏地聽到了一聲肚子的響聲。
在宴會廳中, 並不引人注目，若不是此處屬於相對偏僻的盡頭角落、櫻川方才又與這位少年對視，連她也會輕而易舉地忽略過去。
櫻川拿起了一塊糕點，視線快速地掠過周圍，以一種靈敏到讓人不敢置信的速度將糕點塞到了桌下。
她還特意用一塊乾淨的紙巾抱住了糕點，避免弄髒了。
做完這些，櫻川面不改色地又拿了一塊，開始給自己吃。
她小口小口地吃完了一塊，又給桌下塞了一塊。
——或許其他人不太能理解她的舉動，櫻川對流浪者和饑餓者有自己的感同身受，但由於本身與大眾的區別，她做出的應對方法在某些時刻會有偏差。
「……夠了，不要再扔過來了。」在糕點持續到第五塊的時候，下方傳來了刻意壓低後的阻攔聲。
櫻川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給他塞了杯果汁。
然後就沒有再動了。
她看到一份不錯的糕點，往前走，腳腕卻被捉住了。
「還渴嗎？」
櫻川聲音很小地問。
「……你要去做什麼？」
分明是稚嫩的少年音，說起話來卻帶著壓抑的淩厲。
「……」
櫻川頓了頓，理解了他的意思，對於她認為感同身受的人，櫻川總是很願意去理解的，「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在這裡的。」
少年卻還沒有放手。
櫻川微微屈身：「我喊人的話，你會暴露得更快。」
所以別用這麼不討好的兩敗俱傷的方式。
「你也會死得很快。」
少年毫不猶豫地回擊。
nb s 櫻川並沒有感覺自己被特別嚴重的威脅了，她心情還是放鬆的，頗為包容地頷首：「我不走的話，會有人來找我的，你到時候打算怎麼辦？」
少年輕蔑地嗤了一聲，似乎是在無言地對櫻川愚蠢的提問發出嘲笑。
櫻川剝了一顆糖放進嘴裡：「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把我弄暈比較好，雖然會造成混亂，但是沒準兒下一秒整個會場都被封鎖了，你還逃不出去。」
正準備弄暈她的少年：「……」
櫻川拿了顆糖遞到桌布下去：「吃糖嗎？」
「你想逃的話，為什麼會藏在這裡？」
櫻川咬著糖果，不是很明白地問。
「……你還真是半點都不緊張啊。」少年忍無可忍地評價著，明顯是嘲諷的語氣。
「？需要緊張嗎？」
櫻川不解地反問，「你不會對我出手的，不然你剛才就行動了。」
「……」
少年沒回答。
或者說他已經快瀕臨惱羞成怒的邊緣了。
「所以一定是還有什麼猶豫不能走的理由吧，這麼一來你就更不能讓我暈倒了，會引起注意的。」櫻川毫無所覺地將對方的心理剖析得明白如廝，本人卻沒有相當的自覺，僅僅只是認為「應該會是這樣才說的通」，櫻川喝了一小口果汁，表面看去是相當平靜的，「你沒想過其他能救下你朋友的辦法嗎？」
她輕鬆地做出了正確的斷言。
少年的手指僵住了，隨即，十分輕蔑地冷淡嘲諷起來：「誰說我要去救朋友的？」
「我猜錯了嗎？抱歉。」櫻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覺得，你既然能跑到這裡來藏著，應該也不是沒有出去的辦法，卻現在還留在這裡，總覺得是在意什麼不願意走的樣子。」
少年：「……」
少年：「閉嘴。」
忍無可忍地呵止了櫻川隨意戳穿的舉動，卻並不能將被拆穿的惱意驅散。
櫻川沒再說話。
她不太懂自己認為如此順暢的思路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很顯然對方也沒有告訴自己的意願。
reborn邁步走了過來。
幾乎是在抵達前的兩米處，他略微地挑了挑眉：「看來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經歷了很多東西。」
櫻川：「什麼？」
reborn走過來，腳尖眼看著就要踩中少年放置手腕的位置。
櫻川感覺到自己腳踝上的手指迅速退開，她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伸手搭在了reborn伸過來的手臂上。
「……你剛剛是去做什麼了？」
沒話找話地挑了個話題。
reborn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看了櫻川一會兒，像是審視一份重大的檔，他消耗了那麼久的時間。
「去拿點東西，稍微做了個交易。」reborn語調緩慢地吐出答案，和平常的說話方式不同，仿佛是刻意拉長回答的時間。
櫻川略一思索，突然提議道：「我想跳舞。」
她伸手，指向會場的中央區：「像他們那樣跳舞，我很想試試。」
「但我猜你不會跳舞？」
reborn這句話都不能算是問句。
櫻川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望著他：「所以我在對你說。」
「……呵。」
半晌，reborn輕笑了聲，「女士，如你所願。」
他朝著櫻川伸出手，掌心向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攤開，是一個邀請的動作。
「請與我共舞。」
-
「格維洛家族剛好這段時間不知所蹤。」reborn半真半假的歎息著，身邊是喝著牛奶的櫻川，對面是嬰兒狀態的可樂尼洛，「就算是附屬家族，一周之內消失得如此有預謀，僅憑這點我也不能輕易放過。」
可樂尼洛：「……」
可樂尼洛：「當我求你，要怎麼做直接說吧，每次你這樣我都打心底裡覺得害怕。」
reborn朝他和善地笑了笑：「你過譽了，我只是稍微拿到了他們首領女兒的看管權罷了。」
傳聞中，格維洛家族的首領愛女如命。
「真狠。」
可樂尼洛用最精煉的詞彙表達了自己的真實心情。
「有件事要拜託你，幫我去查一下艾斯托拉涅歐家族。」reborn隨手揉了揉櫻川的腦袋，見她在專心致志地喝牛奶，握住了她的手掌開始玩。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可樂尼洛皺眉，「這個家族不是因為特殊彈的製造一直在被追殺麼？現在人員都稀少的很，你查他們做什麼？」
「覺得有點特別的東西。」
「……真是搞不懂你。」
「多謝誇獎。」
可樂尼洛瞥了眼reborn捏著櫻川的手指關節玩的正開心，嘴角一抽：「知道了，我先走了。——別忘了去vongo見九代目。」
「嗯。」
可樂尼洛離開，屋子裡安靜得稍顯突兀。
櫻川在大多時刻都不怎麼會有一般人具備的反應，比如此刻，她被reborn捏著手指玩了好幾分鐘，都沒什麼特殊的表現。
reborn手機一震，收到了新郵件，他隨手點開，一邊和櫻川交談：「你好像沒有任何好奇？」
不論是對被帶走這件事本身，還是發生的一切異常。
「有啊。」
櫻川說，「宴會上那顆寶石竟然真的能拍到一億，我還以為電視劇都是誇張的。」
reborn：「嗯……這個麼……」
他難得遲疑。
郵件完整地在手機上呈現出來。
reborn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他在認真盯著手機螢幕，那上面有他今晚還沒有得到的資料，可是傳來的功能變數名稱並非他安排好的。
這是由未知人士送來的一份禮物。
「唔，真是讓人驚喜。」
片刻後，reborn低低地感歎著，情緒上聽不出特別，他收起手機，指尖仍然在輕輕按壓著櫻川的第二節 指關節，仿佛這是什麼很有趣的玩具一樣，「這麼說來，我確實想起了一點被忽視的事情。」
他為什麼是往那個倉庫而去。
當時的路徑按理來說其實不止那種選擇。
僅就情況分析看來，毋庸置疑，他出現在那裡、碰到櫻川見我這件事可以用「巧合」二字來形容，可reborn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那不過是有心者天衣無縫的安排的另一種說辭罷了。
reborn掐著下頜，微眯起眼，回憶著那天突然變化體型後所發生的事：「感覺像是被引導了呢……」
身旁的櫻川驀地抖了下背脊，而後疑惑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她突然覺得有點冷。
第77章
「你居然真的把我的櫻花弄丟了？」亂步伸手敲了兩下桌面, 表情是顯而易見的不滿，「對方還是殺手, 與謝野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信任的！」
他生氣, 語氣便有些重。
畢竟不是具備正常情商的成年人, 在情緒的把握上不會那麼的可控。
福澤諭吉當即呵止：「亂步！」
與謝野搖頭，示意社長不用特意為她說好話：「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抱歉，亂步。」
亂步僵著臉冷哼了一聲, 折過身去抓地圖，攤開了好幾張, 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片刻後, 他抿緊嘴唇, 瞳孔微微放大了，仔細看還有幾許顫抖的晃動。
「居然是……」
-
reborn再次發起了低燒，櫻川自然留在他身邊, 表情看上去挺無聊的——她擔心的表現被reborn說成是「無謂的擔憂」後，櫻川便自發收起了那副樣子。
這次只是低燒。
櫻川微妙地覺得似乎reborn的身量又抽高了點, 最明顯的印證是reborn抓住她的那只手, 近距離觀察下, 錯覺般呈現出更大一些的姿態。
「reborn先生……您好像又長大一點了？」櫻川用一種很驚奇的語氣將這個資訊傳達給抱著她的reborn。
兩人當下的姿態著實奇怪：少女被完整地抱在懷裡, 卻伸出手去漠不關心地做著別的事。
如果不是知曉內情, 差點就要以為是什麼虐戀情深的現場大片了。
「……是麼。」reborn的反應並不熱烈, 甚至只是輕輕地應了這麼一聲。
每到這時候他總是顯得很虛弱, 櫻川這會兒都開始思考當初他到底是怎麼同樣在發燒的情況下將自己從與謝野身邊帶走的了。
啊。
與謝野。
櫻川眨了眨眼, 不會說自己是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點，想到的同時便開了口：「reborn先生，請問您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回去？」
她問的誠懇又禮貌。
換來了reborn毫不掩飾情緒的一聲冷笑：「依照我現在的狀況……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的了。」
他顯然也對自身出現的無力狀況感到厭惡。
櫻川手指不經意觸到了他的鬢角，很快移開，安慰道：「會好起來的，reborn先生，就把這當做是成長的代價好了。」
reborn：「……」
reborn：「看來我還應該感謝你？」
意味深長的語調，reborn有意想看櫻川的反應。
「當然了，你不是很高興嗎？——關於自己長大了的這件事。」櫻川用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語氣反問道，「不然你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和顏悅色？」
明明導致現狀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她。換言之，他高燒與行動不支的源頭似乎也是她。
reborn卻還能如此的態度良好。
reborn將懷裡的櫻川換了個姿勢抱著，就像抱著一個心愛的洋娃娃，動作上是絕對溫柔嫺熟的：「看來是該誇你聰明了。」
櫻川眼睛撲閃了一下，很認真地說：「謝謝，這對我來說是很難聽到的評價。」
「因為你總是表裡不一。」reborn望著她的眼神專注且幽暗，不知不覺便沉了下去，沒有任何特別的徵兆，「分明知道的事情卻選擇視而不見、不去關心，表現出來無害的樣子才能足夠的迷惑人心。」
腦子分明靈活聰明得不像話了，偶爾說出的真相都不是僅憑運氣隨意猜中的。可與平時形象相差太大，總會讓人驚訝。
「……你們文化人真是喜歡說別人聽不懂的話。」櫻川感到自己和reborn之間產生了無形的障壁，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些許，意圖轉眼就被reborn緊扣在懷中的動作扼殺得乾乾淨淨。
櫻川小聲地問：「能不能換個姿勢？」
reborn挑眉：「你不舒服？」
櫻川坦誠的：「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有點奇怪。」
reborn還挺驚訝櫻川見我居然能意識到男女之間某些行為的奇怪——她看上去不僅缺乏常識，這類事件的感知度也極低。
見reborn久久不說話，櫻川繼續解釋道：「我有未婚夫了，要守身如玉的。」
雖然她想起來的有點晚，也說的沒什麼底氣，但櫻川還是為自己的勇敢發聲而驕傲了一把。
reborn微怔之後，笑得靠在他胸前的櫻川都能感覺到那份震動：「你真有趣。」
櫻川：「……謝謝？」
reborn「誇」完了這麼一句，也不放手，也不改變，特別的不動如山。
櫻川覺得好像再開次口結果也不會變化，索性閉嘴了。
reborn突然問：「太宰治這個人你認識嗎？」
「嗯？」
櫻川背 脊忍不住僵直了點，眼睛跟著放大，「為什麼會問這個？」
她掩蓋的方法縱使拙劣，卻確確實實是在下意識地保護「太宰治」此人。
「你做夢喊他的名字了，所以我很好奇。」reborn的瞎話張口就來。
「啊，這個……」櫻川聞言，頓時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他算是我的監護人，我比較依賴他。」
喊他的名字情有可原。
——還是在下意識地維護太宰治。
reborn有些玩味地自上而下地打量著櫻川的表情，說實在的，一瞬間，覺得「櫻川見我可憐」的這個念頭從心頭迅速劃過，畢竟她身邊環繞的、打眼望去可都不是什麼善茬。
reborn雖然不是從櫻川的交際圈著手、而是順著事件本身的邏輯摸到了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但還是查到了兩人之間曾經有過短暫交集的蛛絲馬跡。
所有人中，reborn最先盯上的正是太宰治，而櫻川的反應無疑證實了他的猜想：太宰治和櫻川見我並非毫無關係，若是幕後推手，太宰治也有足夠的動機。
「哇，你們不是吧……隨隨便便在大廳就……」從大門處走進來的可樂尼洛一臉受不了的樣子，隨手扔了一份有些分量的檔袋到茶几上，「你猜的沒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最近在弄一個什麼實驗，他們家族因為特殊彈被黑手黨內部追殺，不過死心不改，最近好像是找到了適配的人體，正在進行最後的測試。」
reborn臉色平靜：「還有呢？」
可樂尼洛爽朗一笑：「果然瞞不過你，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和格維洛家族不知道為什麼有了合作，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家族——他們似乎都在做實驗。」
頓了頓，可樂尼洛聲音略低地補充道：「用人體。」
reborn這才稍微表現出了點滿意的神色，唇角彎出了淺淡的弧度：「雖然如我所想，但還是被當槍使了。這點讓我很不快。」
「誰敢把你當槍使啊？」
可樂尼洛明顯不信。
「一個未成年的小屁孩罷了。」reborn言語間倨傲盡顯。
可樂尼洛一下沒get到，嫖了眼在reborn懷裡蹭著蠕動的櫻川，思緒一下分散，幾乎是沒有思考的脫口而出：「那你還能被未成年當槍使了？」
震驚和不可置信充斥著這句簡短的話語。
reborn：「……」
場面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可樂尼洛不想懂也在這份安靜的窒息中被迫懂了，他差點一口口水把自己嗆死：「咳咳……我先走了！」
好死不死撞槍口，這運氣簡直了。
「格維洛家族的女兒看好，我暫時沒空管她。」reborn交代著。
可樂尼洛比了個「ok」的手勢，腳步遲疑：「威爾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說了你恢復的事，應該會過來找你。」
「找我也沒用。」
reborn還是那副頗為遊刃有餘的悠閒模樣，下頜擱在櫻川腦袋頂上，表情挺愜意，「不過他既然來了，正好讓他幫我做件事。」
可樂尼洛：「……」
從reborn的表現中，他敢斷言這絕對是「坑人幫忙」的變相說法！
reborn還在那裡挺惋惜地說：「毒蛇要是過來就方便多了。」
「……」
可樂尼洛默默地走了。
他怕自己又隨便窺探了reborn的黑暗內心，心情會受影響，進而讓他懷疑是不是其實是自己在被當槍使了。
reborn單手扶住櫻川的肩膀，讓她從自己懷中退開了點，另一手挑起了櫻川的下巴，以最簡潔有力的方式攥取了她的注意力：「我需要更瞭解你，告訴我你的能力是什麼？」
她絕對不是無能力者。
這話問出，櫻川眼底便呈現出遲疑的成分。
reborn差點繃不住，險些又要笑出聲來：櫻川真的太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了，若是撒謊，是絕對騙不了人的。
「不說我也能查出來，但事情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reborn面不改色地做出威脅。
比起他這輩子說過的其他所有威脅，這句話簡直程度輕的都不能說是威脅。
但櫻川一下子垮了臉，表情怨念且傷感起來：「你怎麼是這樣的……」
reborn：「我怎麼樣了？」
櫻川不大高興地撇嘴，聲線低落地控訴：「上一秒還能親熱地抱在一起甜言蜜語，下一秒就開始威脅我了……」
說著說著，還真說出了一種泫然欲泣、仿佛立馬就能當場哭出來的淒清悲涼之感。
櫻川哀歎地指控：「男人，你的名字叫善變。」
reborn：「……」
女人，你的名字叫戲精。
第78章
「嗯, 我明白了。」
聽完櫻川對自己能力的描述，reborn不鹹不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沒過多表示什麼，看上去就像是個聽了個天氣預報——還是最近都不會下雨的那種。
櫻川松了口氣。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緊張，但總有種被頂頭上司、教導主任逼問的不妙感。
reborn的低燒這次退得很快, 櫻川見他握著自己的手翻來覆去地打量了一會兒，沒說話。
reborn問：「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櫻川：「你摸得我有點癢。」
reborn：「……」
他放開櫻川的手, 站起身：「我要出去辦件事, 你——」
櫻川迅速地搶答：「我好好在家待著。」
reborn望著她, 意味深長地笑了：「不, 你和我一起去。」
櫻川深深地歎了口氣：「reborn先生，我就知道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reborn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但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櫻川說著, 滿臉認真地站了起來, 一臉要去奔赴戰場、英勇就義的表情, 「走吧。」
reborn驀地笑了一聲：「你還真是有趣。」
櫻川覺得他這話說得讓人毫無成就感。
reborn隨手捏捏她的臉：「既然是要報恩，怎麼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櫻川隨手揮開他的手：「我本來想在家裡看電視劇的，你打亂了我的行程和暢想。」
「你電視劇看太多了。」
reborn憐愛地垂眸看著她, 「看電視劇太多會變傻的, 你不知道嗎？」
櫻川：「……………是嗎？」
她狠狠地驚恐了。
reborn再度笑起來。
櫻川這下整個人都不好了。
路上reborn接了個電話, 語氣在櫻川聽來，帶點玩味又有種隱秘的暗沉：「是麼？如果實在不願意說就算了。」
電話那端：「你不是要問出他們的實驗基地嗎？」
「我已經有另外的辦法了。」
reborn停了停，「你要是嫌麻煩, 殺了也可以。」
櫻川默默地離他遠了點。
又被reborn一手帶回來, 毫不費力, 拎雞仔似的。
reborn掛了電話，解說一般朝她安撫地笑笑：「我們去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說不定還能見到上次你在宴會上遇到的『意外之喜』。」
櫻川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果然上次reborn看出來桌子下面藏了個人。
「他和你有點像，但本質上有區別，不過我們可以去那裡入手，找他們的大本營。」reborn說完，望著櫻川那無辜懵懂的神色，模樣很是包容，「如果能在那裡找到使我們兩全的辦法，就再好不過了。」
櫻川慢了一拍，遲鈍地問：「如果不能呢？」
「什麼？」
reborn恍然地「嗯」了一聲，單音節從他的鼻腔間發出，帶出了點嗓音的震動，很有幾分獨特的磁性，「如果不能找到兩全的辦法……」
reborn笑得頗為迷人：「我也很樂意養你。」
對於變成嬰兒這件事耿耿於懷，生命的限制、行動的束縛，他花了多長時間才正視自己當下的模樣，不僅是幼稚且弱小的模樣，連最基礎的問好音都會被說得產生偏差。
天知道他尋找了多久、走了多少地方平復自己的心情，現在終於找到了所見最為直接的解決辦法，並且副作用影響還在持續下降——他怎麼可能放過。
「……」
櫻川呆了一呆，隨即抗拒地往後退了幾步，哪怕手腕還被reborn牽在手中，她連連搖頭，與reborn的相處中還是首次表達出自身如此的拒絕意願，「不不不不行，我還要回去的，還有人在等我的。」
「誰在等你？」
reborn看上去也沒有生氣，很耐心地問她。
「太宰先生，他一直都在等我的。」櫻川很倔強地低聲說著，怎麼都不肯再走了，好像再走幾步reborn就能直接把她拿去賣了似的，臉上的神情也染上幾分戒備與警惕，「reborn先生，我可以用別的方法報答您的，但是我一定要回去。」
reborn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讚賞道：「很不錯的羈絆，但是，你是不是不知道正是你口中的『太宰先生』安排我們相遇的？」
「誒？！」
「而且我調查過了，你是沒有身份的人，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你並沒有確定的歸處。」不出意料看到少女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眸，reborn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是真的對自己的事情不好奇，還是心底裡已經冥冥中有預感了？」
「……」
櫻川抖了下嘴唇，沒有避開他的動作。
「從最簡單的結論說起吧——」
reborn用悅耳沉穩的音色道，「櫻川小姐，你是人造人。」
-
格維洛家族原本是屬於某個還算大家族的附屬家族，在黑手黨浩瀚的海洋中並不怎麼起眼，行事一直規矩本分，沒有出過什麼大的差錯。但reborn查出他們卻和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有不同尋常的合作，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早年就因為特殊彈的製作被黑手黨追殺，這麼多年人丁蕭條，沒想到還會和格維洛家族攀上。
順藤摸瓜，兩邊都在做人體實驗。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主要是為了反擊而做了特殊武器的開發，人體實驗是為了提高適配度。」reborn輕描淡寫地說，「比如你上次見到的那個小孩子，應該是他們目前最契合的人選。」
櫻川完全一副被人定了身、全程僵直的表現。
reborn動作溫柔地順了順她的頭髮：「至於格維洛家族，他們窮盡數十年的力量，專心致志在做人造人的開發，目前卡在了人體融合度這點上，於是才尋求了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幫助。」
櫻川臉色很白：「我……」
「是的。」
reborn用那種多情又充滿愛憐的聲音說，「你就是他們未來的希望——那個唯一成功的人造人。」
「……」
櫻川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但是他們的實驗並沒有完成，人造人的製作還處在最後的攻克階段。」reborn儘量緩慢地陳述，以免當下受到過大衝擊的櫻川無法清除分辨他的意思，「我能從你的話語中分析出你是來自未來的人，可出現在橫濱的格維洛家族為什麼會在那之前便得知消息——從他們的研究員口中所說，是得到了有關人造人成功的消息，所以他們才會趕去橫濱。」
reborn輕輕地問：「那麼，是誰告訴他們的呢？」
櫻川：「……」
是太宰治。
「你看，這樣不就很清楚了嗎？」
reborn低低歎息了一聲，大約是為櫻川這命途多舛的身世感到慨歎，他眉宇間都忍不住浮上幾許感同身受的同情之色，「畢竟你的身份特殊，潛藏的危險又無窮無盡，或許那位太宰治先生也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會將你如此巧妙地推給我吧。」
說完，他又飽含情緒地歎了一聲。
櫻川的表情已經無限趨向於麻木了。
reborn適時 彎腰傾身，將身量較小的少女抱在懷中，安撫性質十足地開始有節奏地拍打她的後背：「不必那麼難過，我會照顧你的。」
櫻川的身體在微微發著抖。
reborn最初以為她是因為一時間知曉了太多真相承受不住，視線下移，看到的卻是少女死命抿緊的嘴唇。
她在生氣。
非常的生氣。
氣到沒有辦法思考，於是全身都在應激性的發抖。
——太宰先生又隨便把她丟掉了。
雖然是五年前的太宰先生。
可是他居然又把自己丟掉了。
reborn滿意地彎了唇角，禮節性地吻了吻櫻川的額際：「好了，現在讓我們去喝一杯熱茶，該解決的事情還是要解決的，不是嗎？」
櫻川任由他牽著走，動作極其僵硬，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
坐在餐廳裡，櫻川一連吃了三塊甜品，茶倒是沒怎麼喝，reborn委婉地提醒她：「這裡的紅茶還不錯。」
櫻川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
reborn頓了頓，暫時還是沒說出「喝茶並不是這樣的」之類的話。
他一直以為櫻川見我是那種溫順到被騙還很可能感激別人救了她的類型，大腦的敏銳度只用在極少數地方，通常都會下意識地略過思考，所以reborn倒真的沒有估算出，櫻川會出現當下這麼難以接受的惱怒情緒。
嗯。
對於他來說，不能算是完全的好事呢。
畢竟這說明了在她心中太宰治所占比重極大。
reborn想。
吃完據說是最有效能夠緩解抑鬱情緒的甜品後，櫻川也沒有怎麼振作起來，反而是半趴在桌子上，情緒低落得讓路過的服務生都忍不住看了好幾眼，最後餐廳老闆還主動送了櫻川一碗水果霜淇淋。
「唔？……謝謝。」
得知這件事，櫻川稍顯驚訝地對服務生道謝，手指懸在半空中，一時間大概是不太知道怎麼應對。
reborn含笑推了小費出去：「謝謝你們的關心，我的女伴今天心情不佳，是我的失職。」
「是的先生。」
服務生眉飛色舞地回應，顯然是很高興，「這麼美好的春光與漂亮的女士，您應該好好珍惜。」
「我會的。」
他們之間的對話用的義大利語，櫻川聽完了都沒反應過來她全部都聽得懂，由於走神，她更沒注意到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正是義大利。
reborn目光專注地望著她：「你看，很多人都會喜歡你，不必執著目光在一個人身上，那很危險。」
櫻川安靜地抬眸望著他。
第79章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被毀於一旦, 實驗室同樣被炸毀。
「……嘖。」
顯然是沒想到那位實驗體能做出如此過激舉動，reborn難得沉了臉色，臉上那副遊刃有餘表情收斂，換上了一副不大高興沉重, 「性子還挺烈。」
櫻川默默地接：「這個女人成功地吸引了你注意力？」
reborn：「……」
他居高臨下地對櫻川露出了和善微笑：「那是位不大好相處男性, 你見過, 在餐桌下麵。」
「哦。」
櫻川從善如流, 「那個男人成功吸引了你注意力？」
reborn：「……」
被櫻川插科打諢兩次, reborn胸腔內白走一趟不快之意被打了個散，這會兒無處安放, 大概都從呼吸之間逃竄乾淨了。
「白費功夫。」reborn攬著櫻川肩往回走, 由於身量高，櫻川仰著腦袋都不怎麼看得清reborn臉上表情，「看來我們只好提前去格維洛家族了。」
他輕聲附了一句：「……應該還沒結束吧。」
reborn所言不假，格維洛家族那邊, 可樂尼洛和威爾帝還沒有解決完畢, 被拉來做苦力威爾帝正在格維洛家族實驗室中挑剔地挑挑揀揀, 可樂尼洛則站在幾個被綁著研究員面前，攤了攤手, 極力想要說服他們：「我說, 你們老大都把你們賣了換女兒, 你們還堅持什麼？」
「……」
幾個研究員一言不發。
表情堅韌, 頗像獻身大義英勇戰士。
reborn走進來；「還沒完？」
「你怎麼現在就來了？」
可樂尼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 隨即將話題拉回正軌, 「他們不肯交出實驗資料。」
首領命令都不起作用。
死活不肯說，把那堆資料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reborn頷首，情緒淡淡：「那就殺了吧。」
可樂尼洛：「可……」
「別殺。」
蹙眉看著這邊威爾帝不滿地開口阻攔，他眼神頗為奇怪，在reborn進來瞬間便片刻不離地盯著成人形態reborn，繼而轉到他身邊櫻川臉上，視線極為幽深，「他們腦子裡資料是研究了很久，別以為我能隨便還原。」
他抿了下唇，對上reborn含著笑意視線，忍不住別開臉，露出嫌棄又不耐神色：「再說我可不是主攻這個。」
reborn沒怎麼意外地頷首：「我本來也沒指望你。」
威爾帝：「……」
那邊研究員見突然來了個人高馬大、看上去就不像善茬人物，進門沒說兩句話就要把他們殺了，都是一愣，這會兒reborn直接朝他們走去，交談時間最多不超過五分鐘，reborn頭也不回地說：「在廢棄地下室保險櫃裡，密碼是xxxxxx。」
可樂尼洛：「……」
威爾帝：「……」
櫻川：「……」
這、這不就顯得，有點尷尬了嗎？
身後 一片寂靜，reborn臉色平靜地轉過視線來，只見櫻川很是敬佩地望著他鼓了鼓掌：「真是太精彩了，reborn先生！」
reborn：「……」
他難道是在表演麼？
可樂尼洛速度逃離現場去拿資料，reborn毫不留情地再次用布料堵住了那幾個人嘴，這邊威爾帝還在持續地觀察櫻川，終於沒忍住，問：「我能開始抽血了嗎？」
他語氣壓抑又隱忍，聽上去像是忍了很久樣子。
威爾帝其實問是reborn，因為很顯然，主導控場者是reborn。
櫻川卻大腦極其警覺敏銳地往後一縮，後退幾步去抓住了reborn手指，reborn下意識差點躲開了，畢竟少女抓可不是普通地方，而是他最為靈活手指，然而在他稍稍撤離之下，reborn好似意識到了什麼，順理成章地接受了來自少女依賴。
——她第一反應讓人感覺很愉快。
「他是要抽我血嗎？」
櫻川抵觸地搖了搖頭，「疼。」
reborn摸了摸她腦袋：「正如我所說，你身上存在部分缺陷，現在需要完善。實驗室和前期資料都準備好了，如果有必要……稍微忍耐一下。」
櫻川仰首看著他目光瞬間就像是在看著什麼背叛者。
眸底藏著被背叛後悲憤。
reborn：「……」
嗯。
獲得愉快同時果然也要承擔點別什麼。
威爾帝覺得這場面分外辣眼睛，但又不敢在reborn沒有發聲情況下隨意動手，到最後竟然成為了在場最憋屈憔悴那個人，硬生生等著可樂尼洛把資料拿回來。
可樂尼洛一回來，威爾帝便冷冷地說：「你是抽空做了份資料嗎？」
可樂尼洛：「？？？」
他轉向reborn：「哈？他什麼意思？」
reborn懶懶地抬眼掃了下：「說你動作慢。」
可樂尼洛：「？？？」
我靠？？
可樂尼洛特別想為自己辛勤勞累辯解，但手中成果轉眼就被reborn毫不留情地抽走了，看樣子威爾帝還挺想去插一腳，直接把被抨擊可樂尼洛拋到腦後了。
可樂尼洛這瞬間簡直有種撕了這倆狗比迫切之情。
威爾帝現在和reborn身高不一樣，跳去reborn身上看資料又不怎麼敢——他確實十分會趨利避害，對待任何危險都會潛意識地規避。
隻身待在下麵打圈圈，威爾帝鬱悶又憋火。
一雙手突然伸過來，從他手臂下穿過，將他抱了起來。
「你是想上來看嗎？」
櫻川抱起他，毫不費力，輕鬆將人舉起來動作讓威爾帝臉色更黑了，櫻川朝他安撫地笑笑，哄孩子似，隨即將他抱得靠進了reborn手中那份資料，她附在威爾帝耳邊悄悄地說，「那你待會兒輕點好不好，我怕疼。」
reborn無聲地彎了下唇角，迷人雙眸卻是看向了滿臉冷漠威爾帝：「怎麼樣？很可愛吧。」
威爾帝：「……」
炫耀個啊！
櫻川還在後面戳了 戳威爾帝臉：「認真看哦。」
威爾帝：「……」
他發誓現在很想把這個實驗室內除他以外人全炸死。
reborn不是這方面專業人士，只是大概翻了翻資料就扔給了威爾帝，後者如獲至寶，都忘記從櫻川懷裡跳下去。
「……你還不放開我？」
威爾帝合上資料，一臉高貴冷豔、冰霜若雪，仿佛當世沒有一個凡人能夠配得上和他說話。
櫻川尷尬地回：「嗯……那你跳下去吧，我手麻了。」
威爾帝用一種「你真沒用」眼神無聲地譴責了櫻川，身側傳來reborn涼涼聲音：「是你看得太入迷死活不肯挪窩，感謝耶穌吧，我看在你小腦袋還有用份兒上，沒有開槍打爆你。」
「哼。」
忍無可忍威爾帝終於開口反擊，「要不是因為有利可圖，你以為我會大老遠跑過來？」
reborn無甚所謂地一聳肩：「我可沒請你。」
威爾帝：「你——」
「嘶……嘶……」
兩人針鋒相對場合下，出現了少女不斷倒抽涼氣不和諧響聲。
reborn和威爾帝一同側首望過去，就見少女正以極其緩慢姿態，舒緩著手臂，機械般地動著，同時不住地擰著眉心、從唇齒間溢出低微抽氣聲。
「……」x2
這場嘴上鬥毆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開場得硝煙彌漫，結束得悄無聲息。
擦著槍可樂尼洛心說：這真是絕了。
偏偏櫻川一邊抖著手臂、緩解酥麻症狀，一邊艱難地從口袋裡掏了顆糖果塞在嘴裡，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剛剛終止了什麼事件。
櫻川自己吃糖，還喜歡發糖。
跟那種上學時代小姑娘似，活得高高興興，有點東西就和身邊人發發發，吃個糖果都能快樂。
讓可樂尼洛意外是，reborn居然接了櫻川糖——真放進嘴裡那種「接」。
威爾帝看資料看得認真，沒防備也吃下去了，開口說話時才覺得哪裡不對，正要往外吐，對上櫻川那雙清澈眼眸，險些直接把糖果咽下去。
「……咳咳。」威爾帝輕咳了兩聲，將嘴巴裡糖果撥到靠近頰邊部位，導致本來就嬰兒肥左臉上，更突出了一塊，「資料缺得有點多，好在有先行預備方案，讓我研究她幾天，應該會有初步結果。」
reborn問：「幾天？」
威爾帝冷著臉回看：「三到五天。」
reborn頷首：「你智力果然退步了。」
威爾帝：「……」
深呼吸，他忍。
「兩天！」
威爾帝不服氣地改口。
reborn很好說話地再度頷首，頗為慈愛地道：「祝你成功。」
威爾帝氣得直跺腳啊。
於是轉向櫻川時語氣又開始不好了：「你跟我過來！」
櫻川：「啊？」
她不自覺側首先望了reborn一眼。
reborn便揉了揉她頭髮：「別怕。」
威爾帝冷 哼：「先抽血！」
櫻川背脊一抖。
櫻川：「我、我相信你會輕點對嗎？」
威爾帝用那張人畜無害小臉盯了她一會兒，無聲地笑了。
櫻川：「……」
饒是威爾帝表現得像個拐賣人口販子，櫻川還是謹記著這趟行程最終目，滿臉愁苦地跟著威爾帝過去抽血了。
在針尖靠近前，櫻川還是想垂死掙扎一下：「先生，我把糖果都給你，你能不能輕點？」
經她提醒，威爾帝感覺口腔裡那股好不容易被遺忘，水果糖味道再度捲土重來，甜膩得讓威爾帝一時說不出什麼重話。
「……你別亂動。」
威爾帝鬆口說，「不會痛。」
第80章
「騙子！！」
回想起威爾帝在下針前信誓旦旦話語，抽血完畢櫻川忍不住發出了如此悲憤血淚控訴。
只見她眼淚汪汪地捂著手臂跑去reborn身邊, 活像受了委屈回家找家長控訴小學生：「reborn先生！威爾帝是個大騙子！」
「我看看。」
reborn掃了眼, 伸手把櫻川按壓歪了棉球扶正, 順手用另一隻手手指圈住了櫻川手腕，防止她再度亂動, reborn輕聲呵止，「別亂動。」
「可是我疼。」
櫻川委屈地申訴著，眼圈周圍都微微泛起了紅色。
確實是太脆弱, 還怕這種程度疼痛。
reborn垂眸，望著少女泫然欲泣神色，騰出手去撫了撫她腦袋：「帶你去吃好吃，不哭了。」
他真是難得這麼哄女性。
櫻川扁著嘴, 看準時機得寸進尺：「我全都要吃一遍。」
reborn沒有異議：「好。」
姿態稱得上是縱容。
可樂尼洛端著槍, 覺得空氣怎麼就這麼膩味呢。
威爾帝過了會兒才從化驗室出來，臉色好了很多, 在平靜基礎上多了些許專注研究得到突破時暢快：「去其他地方太費事，我需要這個實驗室。」
reborn單手攤開向上，示意他隨意。
威爾帝視線轉向櫻川，沒什麼情緒地說：「你留下來。」
本來這句話沒必要說，但威爾帝覺得不提前說一聲, 這小姑娘就跟被拋棄孩子似，到時候肯定又要露出脆弱可憐表情。
櫻川默默地往reborn身邊蹭了蹭。
她覺得威爾帝仿佛什麼科學怪人, 能一針紮死她那種。
reborn揚眉：「害怕？」
櫻川點頭。
reborn安慰她：「他連你膝蓋都不到, 有什麼好怕。」
櫻川：「……」
威爾帝：「……」
莫名覺得自己也中槍了可樂尼洛：「……」
人身攻擊！
這是人身攻擊！！
見櫻川還是惶惶然樣子, reborn頓了頓，又說：「我有件事要去處理，可樂尼洛會在這裡看著你，不用怕。」
櫻川默默地吸了下鼻子：「你在明亮大道上風風火火，我在陰暗實驗室裡淒淒慘慘。」
「……」
櫻川：「可能這就是永別吧。出門前說得好好，電視劇也不讓我看就把我帶出來了，現在倒好，可能這就是男人吧。」
「……」
櫻川：「櫻川見我好慘一女，都已經堅強成這樣了還要不斷面臨挑戰，人生就是這樣嗎？好慘。」
reborn：「……我會儘快趕回來。」
他把嗓子裡那句「人生就是如此」咽回去了。
櫻川不高興地撇撇嘴。
reborn再度強調：「可樂尼洛會在這裡，有事情你可以喊他。」
突然變身保姆可樂尼洛：「……」
「可是… …」
櫻川猶猶豫豫。
「嗯？」
櫻川表情懨懨：「可樂尼洛又不是你啊。」
reborn一怔，沒說話了。
他動作輕柔地幫櫻川整理了方才奔跑時散亂髮絲，巧勁一帶，就將櫻川帶進了懷裡。
櫻川乖巧地縮在他懷裡。
新上任保姆可樂尼洛：嘖，空氣更甜膩了。
reborn走後，威爾帝拿著資料資料在實驗室裡忙來忙去，宛如一個沒有感情科學機器，可樂尼洛抱著槍看了眼明顯陷入省電狀態櫻川，想起reborn囑咐——說是還要照顧小姑娘情緒，天地良心，可樂尼洛這輩子連拉爾情緒怎麼維持好都沒學會，這絕對是在為難他。
「櫻川小姐？」
「嗯？」
「你現在……嗯……」可樂尼洛卡殼了，「心情怎麼樣？」
櫻川：「……」
拿著試管威爾帝：「呵。」
可樂尼洛：「……」
他閉嘴了。
櫻川蹲下來望著可樂尼洛，眼神有點憂愁：「可樂尼洛先生，是不是守在這裡讓您有點無聊？」
「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可樂尼洛急忙否認。
「沒事，如果感到無聊您可以說，我並不認為這是什麼丟臉事。」櫻川循循善誘地勸說他，就差雙手捧著他雙手誠懇落淚了，「想出去話，憑藉您速度其實也費不了多長時間，這是沒有關係。」
可樂尼洛怎麼聽怎麼不對：「那我出去了，你……？」
「對啊，您不是答應過reborn先生要在他不在這段時間內好好地看著我嗎？」櫻川眼睛亮晶晶，仿佛已經看到了成功希望曙光，她小心翼翼地說出中心思想，「所以說，出去時候帶上我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可樂尼洛：「……」
他張了張嘴，愣是半晌沒說出話來，良久之後，仿佛嗆了一下似，一連咳了好幾聲，這才氣息略有不穩地開口：「櫻川小姐，reborn沒有和你交代過嗎？——不要隨便對別人提出請求。」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可樂尼洛作為目前為止最大免費勞動力，對於事件內情還是知道不少，而最為主心骨一點，即是櫻川見我能力和reborn長大成人原因，reborn都在離開前毫不避諱地告訴了他，這是一種信任表現，更是對於可樂尼洛囑託。
現在可樂尼洛很難做。
他當然不能答應把櫻川帶到外面去。
但是不答應，或者說只要稍微表現出一點是拒絕姿態，從而被櫻川見我感知判定為拒絕，那一樣很糟糕——這個糟糕層面指是在外1reborn，可能會因為奪取更迭，突然再次變回小孩子形態。
櫻川一怔，悻悻地抿了下唇，連忙往旁邊退了幾步：「算了，你別回答我了，我忘掉這件事。」
可樂尼洛松了口氣。
由於想起這件事，櫻川接下來時間愣是可以說話都刻意地在控制，威爾帝和她說話時都懨懨、沒什麼幹勁 樣子，一直持續到reborn回來。
「怎麼不高興？」
reborn看了眼櫻川，將手中帶食物遞給她，正要往內間威爾帝那裡去看看情況，可樂尼洛喊住他，說是有事要說。
可樂尼洛其實也只是將方才事情說了一遍。
reborn驀地揚唇一笑：「好乖啊。」
那麼聽話，真讓人身心愉悅。
可樂尼洛用一種仿佛看拐賣少女大變態眼神看了reborn05秒：「……」
可樂尼洛：「這樣辦法到底不靠譜，而且櫻川小姐看上去忍耐得很辛苦。」
「我知道她忍耐得很辛苦。」
reborn頷首，卻沒有更多表示。
可樂尼洛欲言又止：「我意思是……reborn，你是認真要留下櫻川小姐？或許有別辦法。」
reborn靜靜地看著他。
示意他繼續說。
「我只是覺得……」可樂尼洛說得還挺艱難，「只憑這件事留下櫻川小姐，並且她要付出原本可以簡單獲得快樂途徑，是不是稍微有些——」
reborn略一頷首：「我明白你意思。」
他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我正在尋找其他辦法，但目前還不是時候。」
可樂尼洛：「找到之後，櫻川小姐你打算怎麼辦？」
reborn眉梢一動：「你很擔心她？」
「她看上去很可憐。」
可樂尼洛補充道，「不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
「我不否認這一點。」reborn若有所思，而後話鋒一轉，「不過，為什麼你覺得會有之後？」
可樂尼洛：「你是說……」
reborn紳士風度十足地理了理衣袖，那股衣冠禽獸優雅氣息驀地更為濃厚：「我沒有丟掉她打算，不論這件事最終是否得到解決。」
「……」
「你不覺得，」reborn略微側了下腦袋，「養個小姑娘其實挺有趣嗎？」
「……」
沒、沒覺得啊？
「啊差點忘了，你喜歡年上女性。」
reborn說完，施施然走了。
可樂尼洛站在原地四顧無言：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被炫耀了，但是他沒有證據！
威爾帝在專注階段脾氣很壞，沒完成前被打擾就算是reborn他都能甩臉色，好在reborn也只是大概看看他進度，轉身出來，櫻川便纏著他可憐巴巴地說想吃霜淇淋。
「可以，還想要什麼？」
reborn態度很溫和。
櫻川思考了一會兒：「嗯……還想吃抹茶紅豆。對了，我們今天晚上要住在這裡嗎？」
「從效率來說，是。」reborn說，「有現成房間。」
「我們可以睡一間嗎？」
櫻川飛快地掃了眼reborn臉，視線收回，繼而再度很快地掃了一眼，「我有點害怕這個地方。」
骨子裡害怕。
「可以。」reborn再次答應了。
櫻川覺得他在非個人要達到事情上，其實還是挺好說話。
可樂尼洛現在連多看他們一眼都覺得太陽穴在突突地瞎跳， 櫻川跑過來問他是否需要帶外食，可樂尼洛都是一副虛弱無比樣子揮了揮手，擺明瞭不想多說話。
威爾帝把自己關在裡面不理人，rebor直接將櫻川帶走，以免浪費時間。
「威爾帝先生好專注啊。」
櫻川忍不住感歎，「科學家都是這樣嗎？」
「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是他本人在意。」reborn隨手將櫻川往自己這邊帶了帶，避開了路上分散碎石。
reborn當初在說法上對威爾斯使了個心眼，威爾帝現在一心想研究出可以使他自身詛咒被轉化方法，當然不分晝夜。
櫻川沒注意到reborn動作用意，懵懂地過來牽住了他袖扣：「reborn先生。」
「嗯？」
少女喊他名字時候，總是比平常語速稍慢一些，吐字很清晰，尾音處卻咬合出了點軟糯意味，像是只有這個年紀女孩子才能發出那種獨特味道。
「你太高啦。」櫻川仰起腦袋，下巴都快和脖頸一條線了，「我每次看你脖子都好酸，還是小孩子樣子可愛一點。」
「但是小孩子有很多事是不方便做。」
reborn彎腰，用帽檐輕輕磕了下櫻川額角，兩人一瞬間距離拉得極近，呼吸交纏可聞，眸底頓時填滿了對方身影，「比如說，這個。」
深邃顏色映出了光亮黯淡時微弱模樣，經由少女眸底，沉入了夜海之中。
櫻川被完全包圍在他氣息之中了。
第81章
威爾帝結果出來得還算快, 根本不到三天。
「缺了一組數據。」
威爾帝眸光沉沉地望著櫻川。
櫻川不禁往reborn身邊站了站。
reborn：「繼續。」
威爾帝不滿他這副居高臨下使喚語氣, 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耐：「但是現在這個她是完成體, 你讓我怎麼在完成體身上加數據？」
reborn問：「她體內沒有晶片？」
「她現在是個相對完整正常人, 研究不是植入晶片，是造人。」威爾帝強調道, 「沒有直接乾脆管道植入她缺少部分, 因為她現在已經算是完成了。」
reborn頷首：「現在應該怎麼做？」
威爾帝要是沒有辦法，應該也不能輕易從實驗室出來。
「有兩個辦法。」
威爾帝伸手兩根短短、還帶著嬰兒肥小手指，「一是通過非常規手段篡改她體內資料, 換句話說是不能像晶片一樣以普通能想像到手段, 需要有特殊能力人；二是再做一個。」
可樂尼洛：「再做一個是什麼意思？」
威爾帝眼睛眯了眯，語調刻意放慢了：「他們實驗室裡還放著未完成體，可以從那個入手, 再做一個。」
可樂尼洛反應了一會兒, 可算是明白了這個邏輯，隨即皺眉：「那現在櫻川小姐不就會……」
消失了嗎？
「所以說是再做一個。」
威爾帝沒什麼特別情緒變化，伸手推了下眼鏡，繼續陳述，「只要按照既定資料，只是加入完善話, 做出來不還是她麼？」
reborn打斷他話：「有特殊能力人, 你有頭緒了麼？」
可樂尼洛下意識看向reborn, 神色之間不免驚愕, 一時間竟然沒能說出哪怕半個字。
威爾帝也是一怔, 隨即笑得頗有深意，視線在他和身邊櫻川逡巡兩圈，這才慢悠悠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那就是還沒找到？」
reborn很敏銳。
威爾帝立即道：「所以我推薦第二種。」
雖說兩種方法各有難處，但相比較下來，還是第二種辦法比較好處理——能力者難找不說，萬一反被威脅就尷尬了；自己研究不僅放心，他本身也頗感興趣。
reborn稍許沉吟：「第一種。」
威爾帝：「……」
reborn果斷讓威爾帝險些有些懷疑人生，他蹙了蹙眉，停了好幾秒，再度開口：「你確定？」
reborn溫和：「你耳朵應該沒有問題。」
威爾帝：「……呵，隨便你。」
reborn微笑著糾正：「不，是你也應該和我做一樣選擇。」
可不能讓威爾帝擅作主張、背地裡做出些什麼意外事來。
威爾帝臉色頓時僵住了：「你——」
reborn好整以暇地望著他，笑得翩翩有禮。
威爾帝：「……」
想罵人。
各種髒話往reborn臉上扔那種。
櫻川全程都聽懂了，畢竟威爾帝用了最直白方式陳述，後面還有意無意地在強調，櫻川又不 是有智力缺陷，想懂時候自然就懂了。
她也知道reborn說是什麼意思。
威爾帝深吸了一口氣，大概是終於能緩過來嗓子眼裡那股沒咽下去氣了：「那麼，接下來就要算出來那組缺失資料了。」
「辛苦了，威爾帝。」
reborn語氣真摯地問候著。
威爾帝：「呵呵。」
reborn對他不禮貌態度只是聳了聳肩，很大度地表示自己並不在意，仿佛是老父親在包容自己不懂事兒子。
威爾帝用力甩上門，遁入了實驗室，開始自閉之旅。
reborn對可樂尼洛使了個眼色，後者很快跟進去，他眉目一斂，手指便被握住了。
垂眸就能望見櫻川略顯惴惴不安神色。
「怎麼？」
櫻川卻反而不知道怎麼說了。
她反復張開了兩次嘴，由於硬生生卡頓在半路，倒像是嘴角抽搐了兩下，但到底還沒有發出人任何聲音。
像是突然失聲了。
reborn卻沒有露出任何感到好笑或是疑問表情，只是安靜地保持著垂眸神態，專注地等著她開口。
櫻川覺得嗓子好似被堵住了。
她不知道如何表達這種心情，抓著reborn那只手已經微微地泛出了點汗意，帶出了些許濕漉漉感覺。
仍然沒有聲響。
沒有發出聲音。
櫻川一直一直地望著他，視野開始變得有點模糊。
這時reborn沉靜臉色開始出現了一絲鬆動，他朝著櫻川伸出手，動作是緩慢：「哭什麼？」
「……」
櫻川這瞬間竟然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她腦子裡不知道充斥著何種紛亂事物，無法思考，心底回蕩著方才對方斬釘截鐵那個選擇，整個人好似被帶入深海，沉浸進去了。
從下可以看見懸崖峭壁上搖搖欲墜巨石。
reborn手指一頓，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慢慢地在櫻川眼角下方擦拭著：「出聲也沒有關係。」
轟隆。
巨石隕落了。
滾入深海，濺起巨大水花，卻被四面八方圍攏海水吸收殆盡。
「……謝謝。」櫻川才一開口，便抽噎了一聲，隨即發出了細細哭聲，「嗚……」
「怎麼哭得一點生命力都沒有。」
reborn面不改色地擦拭她臉頰，在這時唇角倒是不合時宜地彎起了，可是沒有其他時刻嘲諷或是敷衍意味，他此刻語調乃至氣場如此溫柔，「會不會放聲哭？」
「嗚……咳咳……嗚……」
櫻川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
混亂得不行。
reborn靜靜地看著她，聲線很柔和：「會就哭大聲點。」
他伸手捋了捋櫻川發梢，柔和得像是沒碰到實處，漫不經心道：「把你所有委屈都哭出來。」
「嗚……嗚哇———！」
徹底無法忍耐，櫻川崩潰地抬手捂住眼睛，嗓間溢出了困獸掙脫牢籠般聲音，尤嫌不夠，眼淚像是堵不住似3034 0，她將手臂橫過來，擋在眼睛上，放聲哭了出來。
肆無忌憚、毫無顧忌地哭了。
reborn拿著手帕那只手悄無聲息地收了回來，改為將櫻川輕輕抱進了懷裡。
這一切進行得如此沉默。
在女士哭泣時候，除了借出肩膀與安靜傾聽，不應該再做任何別事。
-
可樂尼洛出來，正看見櫻川眼睛腫得不像話，當即就愣了，隨後便用驚悚無比眼神盯緊了抱著她reborn，譴責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喪心病狂事情。
「收起你腦子裡齷齪想法。」
reborn頭也沒回地淡淡道。
可樂尼洛低聲清了清嗓子：「威爾帝在測算，目前不需要人説明。」
是變相說法。
應該說威爾帝現在討厭被打擾。
就算是有防備，也不該盯人太緊，否則最開始就不應該讓威爾帝幫忙。
reborn略一頷首，問：「有冰塊麼？」
可樂尼洛思索了下，往實驗室另一個房間走去：「好像有……實驗室這種地方真是神奇得什麼都能有。」
過了會兒，他還真拿著一盒冰塊走了出來。
reborn徒手拿出來幾塊，眼皮都沒跳一下，包在手帕裡，懸在櫻川眼睛前方寸許：「閉眼。」
櫻川乖乖地閉眼。
reborn將簡易冰袋放上去瞬間，櫻川便是一抖，手指下意識扣住了reborn手臂，將平整西裝壓出了細軟弧度。
「……」
可樂尼洛又開始覺得自己待不下去了。
於是，他抱著槍出門了。
「哭是不錯舒緩壓力方式，我同樣認為這很軟弱，不過你才剛開始。」reborn聲音有著成年人獨特味道，沉而不鬱，反而很有磁性，輕易能將人注意力帶入另一個世界，「你還很小，這世界上還會有很多比這更困難事，你只是剛剛遇到了一個開端。」
櫻川閉著眼睛，睫毛細微地顫抖著。
reborn話簡直不是安慰，更像是來自未來恐嚇。
可櫻川沒有出聲。
她嗓子還啞著。
「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無法理解事情，有尚且能夠應付，有會讓你哭都哭不出來。」reborn繼續用那令人沉醉聲線說著，他氣息沒有半分變化，說出話亦十分令人信服，「你很幸運，成長留有空間，悲傷仍能哭泣。但你還要明白哭泣之後事情，那不是撒嬌之後就能圓滿劇情，需要靠你自己去爭取。」
櫻川眼睛動了動，想睜眼，去看看reborn現在表情，但敷在眼睛上「冰袋」並沒有分毫移動跡象。
或許是視線受阻，聽力便更加敏銳。
櫻川驀然聽見耳邊一聲細微歎息，不沉重，僅僅只是慨歎，如陳述一件既定事實那般沉穩姿態。
無端讓人安心。
「你才剛開始。」
那道聲音這麼說。
如深夜暗流。
「別退縮。」
第82章
威爾帝的研究陷入了一個小瓶頸——資料流程太過龐大, 他一人之力耗費的時間會更多。
reborn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威爾帝的毒性策略, 拎（？）著他去找Vongola總部找研究組求助了。
威爾帝表示不想離開就近的實驗室, 但沒用。
reborn走之前不忘消除了那幾個研究員關於這些插曲的記憶, 配合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被他們自己試驗品毀掉的事情，倒是直接省了另一邊事件的處理。
要偽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抹去曾經有過干涉的痕跡。
不巧的是現在Vongola的研究組並不完善，準確來說是主攻方向不一樣，就在威爾帝要湊合著借研究人員幫忙運算資料得了的關頭，得知了霧丘附屬研究所。
「日本的研究所，他們做的是超能開發，就領域上更為接近, 最為重要的是，他們有專業的設備可以讓我測試。」威爾帝對此很滿意, 同樣想說服reborn——這個成人體型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老頑固的傢伙。
reborn一反常態地沒有露出讓威爾帝渾身難受的表情, 反而沉吟了許久：「你是怎麼得知這個研究所的？」
威爾帝：「？？？」
威爾帝：「我查到的, 不然還能是我夢到的？」
他沒好氣地白了reborn一眼。
reborn沒和他計較，自顧地鎖眉沉默著。
最後到底還是去了日本, 櫻川表現得挺興奮, 可樂尼洛看看reborn那個狀態，十分好心地鎮壓了櫻川，讓她稍微沉重一點。
「這樣嗎？」櫻川跟著露出一個哭喪的表情, 「……要哭出來嗎？」
「不用哭, 你只要……只要不表現的特別開心就行了。」可樂尼洛儘量委婉地表達。
櫻川不解：「可是回日本就像是回家一樣，我為什麼不能高興。」
可樂尼洛終於意識到和櫻川見我玩委婉這件事到底是沒有前途的, 索性直接說：「因為reborn不高興。」
「……噢。」
櫻川明白了。
她理解了：一個人在不高興的時候看見別人特別高興，總是會更加不愉快的。
可樂尼洛不知道櫻川理解了什麼神奇的東西，還以為她這是開竅了，不禁對未來的事也少了些許擔心。
——但這些都沒有屁用。
櫻川就算再怎麼臉上表現得苦大仇深，氣息上的愉悅卻怎麼都無法掩蓋，不如說她其實並不怎麼會掩飾真實的情緒。
踏上日本國土的瞬間，櫻川撒歡地差點直接跑出去。
reborn早有預料地伸手一拉，將人扣到懷裡：「別亂跑。」
「我看到那家拉麵連鎖店了！他們家超好吃！」櫻川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沒有reborn提溜在她後頸上的那只手，估計能直接踩著風火輪飛過去。
她這麼說完，reborn的臉色倒是緩和了點：「真是難為你這麼心心念念著吃。」
櫻川從他的話語中聽到了鬆動的痕跡，頓時就去握著他的手臂撒嬌耍賴：「去嘛，去嘛，總是要吃飯的嘛。」
「站好。」
reborn面不改色地反手擒住她的手臂以讓她保持平衡，分明是酷炫酷炫狂霸拽的大佬形象，此刻卻猶如帶女兒一般，整個畫面構圖那是畫風都完全不對了，可樂尼洛不忍直視的別開了臉。
「好想吃啊，去吃嘛。」
櫻川鍥而不捨地勸說著，一聲一聲都像是撓在reborn心頭上。
reborn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樣子：「你站好就帶你去。」
櫻川立即站好了。
見風使舵得無比順暢。
威爾帝滿臉冷漠地走進了另一家店，可樂尼洛迫於狗糧潑灑，跟著一起走了過去。
櫻川如願以償吃到了自己想要的食物，滿足得就像是曬夠了太陽在陽光下愜意翻身的貓兒一樣。
「圓滿了……熱騰騰的拉麵能夠給人充電啊∼」櫻川小幅度地伸了個懶腰，語調都被舒服的情緒弄得含混了些許。
reborn矜持地端著咖啡望了她一眼，咖啡入口時幾不可察地蹙了眉頭，隨即鬆開。
很細微的動作，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櫻川卻注意到了：「不好喝？」
reborn放下咖啡杯，動作上仍然優雅貴氣，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他微抬眼眸，瞳孔黑得很純粹：「不能喝。」
……從那形狀好看的嘴唇間，吐出了和毒液傷害等級同樣的、具有殺傷力的語句。
櫻川：「……」
她默默地把自己沒喝完的橙汁推過去，才不過動了寸許，櫻川猛然驚醒過來不妥，手指扣在玻璃杯身上，當即就要把杯子拿回來。
reborn手臂一展，修長的指節扣著杯口，泰然自若地將橙汁遞到嘴邊，喝了一口。
「還行。」
做出了如是評價。
櫻川：「……」
她目瞪口呆。
說不出話，手指還顫抖。
——這劇情太電視劇了！
——藝術來源於生活！
reborn還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樣子，用再自然不過的態度反問櫻川：「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有！
問題很大！
看出了櫻川心中所想，reborn眼尾輕輕一揚，語調和緩：「不需要那麼介意，該做的都做了。」
櫻川哽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臉紅了。
她覺得reborn這人真心很絕：紳士起來宛如教科書一樣的範本，流氓起來居然也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reborn低低地笑了一聲，尾音騷在人耳朵裡，癢癢的。
霧丘附屬研究所位於東京都。
在背面都市徹底建立前，這些研究所的分佈相對分散。
從機場過去並不需要花費特別多的時間，對於櫻川懶洋洋又點了份甜點的舉動，reborn沒有發出任何異議。
櫻川眼前一晃，總覺得看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
她從椅子上跳下去，動作有點急，差點帶到了玻璃杯，透明杯身中的明黃色橙汁晃動幾下，reborn收回視線望著她：「慢點。」
「唔、好。」
櫻川略顯窘迫地伸手將杯子往桌子裡面推了點，急忙往餐廳內跑去。
看上去是去往廁所的方向。
經過屏風後，櫻川愈發加快了速度，終於在拐角的瞬間捕捉到了對方的半邊身影，實在是太過急促，她顧不得場合、只能稍稍壓低了聲音，用帶著驚怒的語調喊道：
「太宰治！」
半邊身影停止了，在徹底消失之前，對方側過身，由於這個角度的轉變而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披著與自身身材並不那麼相符的黑色風衣外套，稍長的劉海搭在額前，掩蓋著從下方蔓延出的白色繃帶，從額際，一直遮住了整只眼睛。
青年帶著茫然又意外的神色看過來，歪著腦袋，「誒？」了一聲。
櫻川直接把手中不知道為什麼攥住的紙巾扔過去了。
但饒是再氣勢洶洶，紙巾的分量也實在是太輕了，最終只能不出幾十公分便輕飄飄地落下來，將那尤為難能出現的氣勢，不自覺地削弱了一大半。
「……」
場面一時十分安靜。
「失、失誤！」櫻川急促地說著，想要為自己挽回點顏面，但是脖頸的區域已經開始泛紅了，往上蔓延，悄然爬上臉頰，更襯得她眼睛亮晶晶的，「你看什麼看！」
太宰治純良無害地眨了眨眼：「我以為你是想要教訓我？」
「！」
櫻川差點忘了自己原本是要來算帳的生氣念頭，被太宰治這麼一提醒，才堪堪拉攏了意識，但是氣焰已經完全壓下去了，只能殘存部分艱難求生的小火苗，在心底微弱地燃燒著。
太宰治居然還一副好整以暇，等著她說話的傾聽模樣。
櫻川一口氣提在胸口，幾個大跨步走到太宰眼前，伸手就在他肩膀上錘了一下——真的是錘，特別不像是尋常女生生氣時會做出來的動作，充滿了違和感。
「你知不知道——！」
前半句，如同山雨欲來。
少女睜大的瞳眸中，躍動著熾烈的火焰，又迅速被蔓延上來的水光熄滅。
「……我會很難過的。」
他就那麼拋下她。
太宰治被少女一拳頭捶得還不輕，腳步往後踉蹌了一下，又自發主動地將腳步放了回來，仍然站定在原位，站定在櫻川眼前。
「……當時那種情況下，這是最優選。」
太宰波瀾不驚地解釋著。
他看上去那麼平靜，似乎想將這種冷靜理智一併傳達給櫻川，好讓她明白：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很難接受的事情。
「可是我害怕。」
櫻川想也不想地反駁他。
「……」
太宰頓了頓，「抱歉？」
櫻川又狠狠地捶了他一拳頭。
這下打得是腹部，太宰直接被打得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真狠啊。」
「好煩啊你！」
櫻川卻用比他更難過的態度壓抑著喉嚨深處即將衝破而出的情緒、喊了出來，「不要喜歡你了太宰治！是我不要你了！再也不能讓你丟掉我了！我隨便要去和誰結婚，再也不考慮你的心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連著加班，睡眠時間不足五小時沒腦子更哇（卑微
親親
第83章
櫻川盡力睜大眼睛, 不想再因為這件事哭出來, 實在是丟臉, 視野因為極力睜眼的動作而顯得有幾分模糊, 她隱約看見了一抹紅色，以為那是幻覺。
眼睛一眨。
愣住了。
——那是從太宰治衣服布料下緩慢滲透出來的顏色。
櫻川的第一反應是想到自己打的那拳, 感覺上像是她揍人太用力了，直接把太宰治打出血了。
「太……太宰？」
嗓音變了調，櫻川臉色慘白地靠過去，看見太宰的鮮血已經形成水滴狀，砸落在地面上，整個人都顫抖了, 「你還好嗎？太宰……？」
「……死不了的。」
太宰捂著嘴唇乾咳了幾聲，表情倒是很平靜, 仿佛他只是無法抑制那從嗓間發出來的無力咳嗽, 本人卻是沒什麼大礙的。
地面上的紅色彙集了好幾滴, 櫻川顫抖著手去扶他，她抖, 扶著太宰的手臂, 太宰都感覺自己也在抖了。
「和你沒有關係。」
太宰說，「是槍傷。」
他的姿態實在是太鎮定了，以至於櫻川險些就讓這句雲淡風輕的話語從耳邊直接溜了過去。
「你又被暗殺了嗎？」
櫻川蹙著眉, 十分的憂心忡忡。
「嗯……也可以這麼算。」太宰含混其詞地應和著, 他視線一瞥，看見櫻川通紅的眼眶, 頓了頓，輕聲問，「消氣了嗎？」
櫻川瞬間緊緊咬合齒關，是完全忍耐不住時的下意識動作。
「什麼『消氣』，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嗎……」櫻川呼吸不暢似的喘了好幾口氣，「有傷的話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你確實很難過。」太宰還是以那沒什麼激情、又顯得過分平鋪直敘，像是在講某個重複了千百遍的故事，「我從所有方法中選了最優解，再來多少次也還是會這麼做。但我沒有想拋下你。」
「哦。」
太宰說完，發出了一聲短促的了然音節，「現在應該說，是你不要我了。」
「……」
再來多少次都還是這樣，別指望他會意識到什麼別的東西而更改策略。
十四歲的太宰治就是這樣的傢伙，說話都不懂得從更加有利的虛假層面敘述；行事手段更是直擊重心到完全不考慮多餘的因素，只要是達成目的的最優解就好。
「……真想揍你。」櫻川用一種複雜無比的語氣，緩慢地說出了這句話。
「今天這樣就夠了。」太宰擺擺手，「下次我更活力點的時候再說吧。——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要，我這人很討厭疼痛。」
櫻川放開他的手，視線忍不住瞟向太宰受傷的腹部：「我也很討厭被丟下。」
「我沒有要丟下你。」
太宰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並沒有刻意強調，「霧丘附屬研究所，在那裡有可以幫你導入資料的人。」
櫻川下意識要點頭，怔了怔：「你為什麼會……」
「我為什麼會知道呢？」太宰唇色蒼白，卻露出了一抹弧度很淺淡的笑意。
可是說完了這一句，也沒有別的話。
櫻川已經理解了。
「這些事全部都是……你安排的？」櫻川不可思議地問。
她從太宰的表情中得知了答案，卻還是想聽他親口承認。
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太宰無可無不可地從鼻腔中發出聲音：「嗯哼，如果巧合也能到這個地步，那倒是很省力了。」
從一開始計畫借用那位第一殺手的助力開始，一切就已經開始謀劃。太宰治從來不相信什麼運氣一說，更何況是這種事。
一直到這一步，甚至還要往後延伸，都在他的計算裡。
櫻川被他的腦袋震驚了一下，不覺得他只是簡單地裝逼，因為太宰接下來又說了一句話：
「如果順利，你很快就能回去了。」
他語氣那麼篤定，櫻川的思緒瞬間回到了離開之前的場景：她拉著太宰的手哭泣，被reborn評價是「太嬌慣她」了。
像潮水一樣，情緒不斷地層疊翻湧上來，讓她覺得心底深處有一大塊地方變得濕潤、浸透在那份思念之中了。
櫻川到底是想念太宰的。
這份依賴極難磨滅。
櫻川別開臉，動作迅速地擦了擦眼角，嘴唇一抿，嗓音不再那麼清透：「受傷，是港口黑手黨那邊的人做的嗎？」
真敏銳啊。
太宰不禁在心底感歎。
「不算是，我去試探了一下霧丘附屬研究所。」太宰輕描淡寫地說。
櫻川沉默了一下，重新握住他的手臂：「去醫院吧。」
「那是之後要做的事。」太宰沒有掙脫她的手，僅僅是口頭拒絕，「我並沒有多少時間。」
他微微垂著眼，說出這些話時語調不曾變化，以低沉的基調將所有櫻川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呈現出結果的單面，對過程卻隻字不提。
櫻川看見他眼圈下方有點青黑的痕跡，不算特別重，但太宰治皮膚白，有些明顯。
「不是很怕痛嗎？」櫻川眉心蹙得更緊，「要是感染了會更痛的。」
「連這個都知道了啊。」太宰伸手，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很不錯。」
「……」
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五年後的太宰先生。
「不過——」
太宰眨了下眼，抬眸，眼底閃動著純然好奇地光，「你要嫁給誰？已經有人選了嗎？」
櫻川：「………」
突然之間臉爆紅！
「你你你你照顧好自己！」櫻川說著，撒腿就要跑，「我先走了！」
太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按照櫻川的速度這很難得，只能說太宰早有準備。
「櫻川。」
從太宰的嘴裡，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喊法的。
櫻川不由得一怔。
「有件事，或許五年後那個腦袋蠢蠢的太宰治不會對你宣之於口，但我必須要讓你清楚。」
太宰站直了，臉色仍然有些蒼白，這份虛弱卻都被此刻他身上嚴肅正經的氣勢掩蓋下去。
他神色如此認真。
「不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以我身為太宰治的這點，我們從來不會那麼好心地耗費如此大的代價去付出。」
「除非有所求。」
櫻川不由自主地頻繁眨了兩下眼，忍不住屏住呼吸：「你……想要什麼？」
太宰驀地笑了，頃刻沖散了那份過於肅穆的氣氛，有如沉沉悶雷後的碧洗天空：
「你說呢。」
-
「我以為你遇到了什麼麻煩。」面對耗費了良久時間才返回的櫻川，reborn僅僅只是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說出了這句話。
「沒、有。」
櫻川有些僵硬地回答，在段短時間內，嘴唇反復數次地抿緊、又鬆開，如同內心糾結的頻率，不斷地試圖平復，又再度糾纏成亂麻。
「沒有就好。」reborn淡淡地收斂了神色，咖啡杯上方已經不再升騰熱氣，他沒有再看，「走吧，在天黑之前趕過去。」
「嗯嗯，好。」
櫻川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那種表現更像是壓根沒有聽清楚說的是什麼，出於某種迫切，迅速地應承下來。
reborn不僅淡化了表情，神色都逐漸的消失了，整個人不自覺地淩厲、冷冽起來，說出的話卻仍然帶著打趣意味：「你這樣，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讓我離開這家餐廳一樣。」
櫻川手指突地攥緊了：「有嗎？沒有啊，我只是想快點去研究所，哈哈哈。」
reborn沉默地看著她。
櫻川背後的冷汗「唰——」地下來了，覺得好似有把刀放在頭頂，隨時準備淩遲她。
大概有一分鐘之久。
reborn終於站起來：「走吧。」
櫻川險些當場鼓個掌誇一句「天籟」：這句話絕對可以列為她活到現在為止最動聽的話前三了！
可樂尼洛和威爾帝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威爾帝的臉色奇臭無比，看見他們出來，脫口而出便是一句：
「你們能不能看看場合再打情罵俏，當我的時間不值錢嗎？」
reborn：「呵呵。」
沒聽錯。
reborn真的是完全不帶任何情緒的「呵呵」了一聲，顯得分外的沒有感情，像一台機器。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威爾帝感覺到reborn那仿佛下一秒就能一槍好幾個的恐怖氣勢，不得不承認他心裡其實有些犯怵，不想與reborn正面衝突的理念當即跳了出來，威爾帝退讓道：「算了，先走吧。」
他說得也特別乾巴巴。
場面很奇怪。
就可樂尼洛看來，reborn現在完全不像是剛剛「打情罵俏」完畢了的，更像是……被人帶了綠帽子似的？
這怒氣值「唰唰唰」地往上漲，一眼望過去宛如和深淵地獄來了次近距離親密接觸。
一行人終於出發，reborn和櫻川落在後方，櫻川摸了摸手臂，感覺身邊涼颼颼的，側首望過去，reborn的臉色又是相當平靜，沒有特別的變化。
在櫻川第五次看過去的時候，reborn側眸，與她對視：「怎麼了？」
該如何形容那看上去好似很和煦，實際上卻夾雜著數不清的風霜冰刃般的兩重天錯亂感。
櫻川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reborn便用和善的語氣道：「雖然威爾帝的話基本都不值得一聽，但剛剛那點說的倒不錯。」
櫻川：……？
那點？
哪點？
好像是……打情罵俏也要分場合？
櫻川正思索著，前方傳來威爾帝忍無可忍的聲音：「reborn你會不會說話！我也是有尊嚴的！」
什麼叫「威爾帝的話基本都不值一聽」？
他不要面子的嗎！
reborn聞言，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嘴唇：「呵呵。」
威爾帝：「……」
第84章
霧丘附屬研究所, 研究人員在研究所中屬多的那一類, 研究體系十分完善, 目標也很明確：人體。
不過這與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人體實驗並不一樣, 霧丘附屬研究所主要是以促進人能力的增長以及人體的奧秘與開發為目的。
櫻川前兩天都是沒什麼事做的。
威爾帝還在算數據，她又不熟悉霧丘附屬研究所內的人員, 第一天還能安安分分地坐著，後面就開始偷摸摸地出去溜達了。
從彎了三道彎的曲折回廊走過，後面有個相當大的實驗室，門口處所用的和櫻川見到的都不一樣，人臉識別＋指紋，入口處還貼著紅外線警告。
……有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櫻川試探地伸出手, 還沒抵達警告的區域，相較其他實驗室更大的大門突然打開。
從門內走出了一道看上去偏向瘦弱的人影。
這裡沒有可供隱藏躲避的建築, 或許是有意為之。
櫻川和對方的視線就這麼明明白白地對到了一起。
「……」
尋常人面對舉止看上去不大正常的人（此刻的櫻川見我）, 大都會停駐觀察兩眼, 或是直接發問。
但少年冷冷的視線只是在對視之初停留，很快便移開了。
他目不斜視地往通道外走, 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櫻川完全呆住了。
不是對方的氣場太過王霸, 完全是——
這不就是小時候的一方通行嗎？！
這時候的一方通行……好瘦。
看上去很難接近，比第一次在街上見到的時候更多了一種讓人懼怕的感覺。
現在的一方通行還不認識櫻川見我。
櫻川明白這點，可是見到熟悉的人, 視線會不自覺地定格, 思緒會隨著記憶飄遠，以至於盯著看了許久都沒有收回。
終於換來一方冰冷至極的一瞥。
「有事？」
半點不客氣的措辭, 短短的一句話上都像是結了霜。
櫻川不怕他，就算是五年前的現在，一方通行活像是個從兇殺現場走出來的不法分子，櫻川對一方也沒有懼怕的感覺。
「你是這裡的研究員嗎？」櫻川想了想，換了種說法，目的是搭話。
一方停住了腳步：「你瞎嗎？」
語氣更不客氣了。
簡直是過分。
櫻川：「……」
她卡殼了一下，發現一方立即邁步就要走，略顯緊張地開口：「那、那你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一方步伐沒停。
「我、我是來做實驗的，但是這裡好無聊，有可以去的地方嗎？」櫻川見他馬上就要走遠，急急地胡亂開口喊道。
「……」
不知話中那個詞語戳中了一方，他總算改變心意，再次止住了腳步，甚至還紆尊降貴地回過視線，與惴惴不安的櫻川對上了視線，「你做什麼實驗？」
櫻川頗為驚喜地搖頭：「還不知道。」
一方一頓：「……」
表情奇怪地問：「你那麼高興做什麼？你很喜歡做實驗？」
冰封的臉上出現了不同的情緒。
櫻川更不怕了。
她還往一方那邊邁了兩步，見一方神色凝滯了一瞬，才堪堪停下來，高興的語氣沒有半點修飾：「我對實驗沒有感覺，是見到你才高興的。」
一方錯愕兩秒，而後自動理解為：這個女孩子終於見到了人，所以高興。
——他倒是還不知道霧丘附屬研究所還做了這類將人一直放在實驗室的相關實驗，看樣子還可能是從小就開始了。
一方想著，身上那股冷冽之意緩和了些許，望著櫻川的視線不再是全然的戒備，雖然對這女孩子傻乎乎親近人的事情不大理解，還是思考了一會兒，說：「這裡面沒有什麼可以去的地方，你不要亂跑。」
才十歲左右，說話已經是一副老成的樣子。
櫻川反應很敏捷地接：「那外面呢？」
「你去得了外面嗎？」
一方淡淡地反問。
櫻川發現這時候的一方不是心情不好，更多的是不大願意和人多接觸的那種感覺。
「能的！」櫻川點點頭，迫不及待要證明自己似的，「你現在是要出去嗎？我們一起出去好不好？」
她就只是這幾天待在這裡，也沒有人跟她說過不許她出去，只不過她到現在還沒實施。
一方擰著眉看了她一會兒：「別想我帶你出去。」
他又神奇地理解了另一種意思。
櫻川：「……」
她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表達能力不太好。
但是一方所理解的意思，配合已有的話語，好像還挺能說的通。
櫻川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配上因為被曲解意思而帶著點歎息的神色，看上去像極了是在沮喪。
一方臉色難看了點：「哭我也不帶你去。」
「……？」
咦？
這話的意思？
櫻川對一方其實是瞭解的，或許說得更直接點：櫻川對一方的某些行動已經有種潛意識的認識。
聽見一方通行這句斬釘截鐵的話，櫻川不覺得是被徹底拒絕了，反而條件反射地抬起雙手捂住臉，同時萬分機智地從喉嚨裡發出了嗚咽的聲音：「嗚嗚嗚。」
一方：「……」
我擦！
這女的怎麼回事！
「真的不能一起出去嗎？」
櫻川一邊用好似哭泣的聲音說著，一邊裝模作樣地抹著眼淚，不忘間或從指縫中窺探一方的表情，再接再厲，「我好慘啊嗚嗚嗚，就是想出去看看，外面那麼大，為什麼我只能在這裡迷路嗚嗚嗚。」
一方：「……」
他冷漠臉：「能不能哭得真實一點。」
一方都能看見她從指縫裡面偷看了！
把誰當瞎子呢！！
櫻川一頓，乖巧無比地「噢」了一聲，當場就要真情實感地再哭一場，一方大驚失色，嘴比腦袋快，連忙威脅制止：「你真哭了我也不會帶你去的！」
櫻川頓時不幹了，甩手氣衝衝地喊：「你到底要怎麼樣嘛！為什麼這麼難伺候啊！」
一方：「……？？？」
一方：「不是……現在不是你有求於我嗎？你在拽什麼啊？？」
櫻川：「我求了有用嗎？」
一方：「………沒有。」
櫻川雙手一攤，用一種很遺憾的語氣說：「你看，你多難伺候。」
一方再次：「……」
一方通行當場氣得要一方禁止了。
他真是想懟又覺得詞窮，智商優越的大腦在這會兒竟然好像突然進水失靈了，半個字都反駁不了。
他要抬腿邁步走，櫻川一個箭步沖上來，那速度驚得一方通行差點就開反射反擊了——但是身體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危險或殺氣。
「一起出去嘛。」
少女眼神期待地望著他，神情間的熟悉是一種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的親昵，並不生疏，肢體動作上同樣如此，不論他露出什麼表情，都不會感到懼怕或是被拒絕了的難過，就像是……就像是少女已經足夠篤定某件事、是有關於能夠拿捏他的，所以才如此的，有恃無恐。
一方維持著表面的冷眼狀態，開口的時候還是差點把自己嗆到，險些整段垮掉，他繃緊了下頜的弧線，沉著語調開口：「你在這裡多久了？」
櫻川：「嗯？」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一方的眼神愈發顯得高不可攀、冷意盡顯：「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Accelerator。
一方通行。
雖然來到這個研究生的時間並不長，但他的存在應該是目前最為特殊的。
不是自負，而是事實。
櫻川卻被他這句話瞬間帶回兩人剛認識的那會兒，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唇角因為平常時就愛笑，這會兒已經率先翹起來了，在過分安靜嚴肅的研究所裡，顯得如此格格不入：「是誰啊？很厲害的人嗎？——哇，我好怕！」
少女抬手捂住胸口，像是模仿秀一樣做出了符合「害怕」情緒的表現，但由於臉上那鬆懈又高興的笑容，以及語氣中怎麼都挖掘不出驚恐的搭配，實際效果更像是在挑釁，而非真心實意的害怕。
一方：「……」
一方覺得自己的人格好像被侮辱了。
還從來沒有人敢在一方通行面前這麼演的。
下一刻，少女卻用那跳躍的步伐，更加靠近了他，措手不及的一方通行有些狼狽，僵硬之後，很快往後退了兩步，再次拉開距離，眉心蹙得死死的，厲聲喝止：「你想做什麼！」
「嗯？」
被突然吼了一聲，櫻川也只是怔了下，很快理所當然地問，「你覺得去遊樂場好還是去甜品店好啊？」
一方完全沒防備，下意識就回答了：「遊樂場人太多了，很吵。」
櫻川歡快地拍板：「去甜品店也很棒！然後一定要去逛街，我好久沒逛街了。」
一方：「逛街人也很多，尤其是商廈裡面……不是！誰同意你要出門了！你能不能稍微有點自覺！」
櫻川直接忽略了他的話，看了下牆壁上隔一段距離就會有的電子錶，若有所思：「再耽擱下去就會到高峰期吧，我們果然還是現在去最好，不然會浪費一個多小時的。」
說到這裡，櫻川用一種特別正義凜然的表情看向一方：「浪費時間就是扼殺生命，你覺得呢。」
一方：「…………你倒是聽我說話啊！！難道你這不算扼殺我嗎？！」
第85章
最後還是一起出去了。
一方：「……」
他挺想問天問大地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互相交換了姓名, 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對勁了。
「那家店人好多啊, 感覺會很好吃的樣子。」櫻川指著不遠處的一家甜品店, 語帶羡慕地說著。
確實是人多, 都快排到街上來，隊伍的末尾處拐了個彎, 站在另一家店門口了。
最近天氣晴朗太過，這會兒陽光已經有些煞人——對於一方通行來說，沒什麼影響。
但櫻川額頭明顯開始出汗了。
「我們去排隊吧。」少女試探性地對他提議著。
一方蹙著眉，總是一副不大愉快、被人欠錢的樣子：「你不熱嗎？」
櫻川機敏地反問：「一方你熱嗎？」
一方冷哼一聲，很傲嬌：「我怎麼可能會熱？」
「好厲害啊！」櫻川拍拍手，順理成章地說, 「那我們一起去排隊吧！說不定跟你站在一起我也不會熱了！」
一方：「……」
櫻川興奮地跑過去，不忘回頭朝一方奮力揮手。
那場面, 一方通行簡直想就地隱身逃跑。
感覺太丟人了。
「禁止你在外面喊我的名字。」一方踏著重重的腳步走過去, 用惡狠狠的語氣試圖讓櫻川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櫻川歪了下腦袋：「阿娜達？」
一方：「……」
他猛地別開臉, 選擇了放棄。
數秒後，仍然不甘心, 一方側首, 氣勢洶洶的動作，做來十分有架勢：「你能不能聽懂人說話？」
這句話按常理來說真的是很不客氣。
但櫻川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
只見她泰然自若地點了點頭：「你不是讓我不要喊名字嘛？我沒喊啊，為什麼你又開始彆扭了——一方你好難伺候, 快反省一下。」
一方：「我特麼……」
櫻川：「嗯？」
一方恨自己不成鋼地再次甩過腦袋。
他這次是徹底放棄了。
隊伍很長, 快走到吧台附近，才發現是有活動, 招牌水果霜淇淋碗第二份半價。
櫻川買了兩份，手腕往前一遞，一方果斷拒絕：「我不吃這個！」
那種迫切的心情幾乎要劃破空氣，隔開漂浮著的那份悶熱。
櫻川一愣，隨即繼續把霜淇淋碗遞給他：「你拿一下，我不好拿勺子。」
店員這邊的用完了，太忙走不開，需要顧客自己去另一邊取。
一方：「……」
一方：「我為什麼非要……」
櫻川：「贈人玫瑰，手有餘香。舉手之勞，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方：「…………」
當然還是接過來了。
而且還是兩碗都拿了。
一方越想越不對：這個反抗的過程似乎沒什麼意義？從結果上來看，每次都是櫻川見我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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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川拿了勺子過來，卻只從一方手中接過去一碗霜淇淋。
一方：「喂，還有。」
櫻川舀了一勺霜淇淋放在嘴裡，冰冷的感覺刺激得她不禁抖了下背脊，眼睛快速地眨了兩下，咽下了霜淇淋，這才開口回答：「你再不吃，霜淇淋就化掉了。」
一方滿臉錯愕：「我本來就不吃！」
櫻川瞥了他一眼，捧著霜淇淋往前走。
一方：「？？？」
他快步追過去，將手裡的這碗霜淇淋險些懟到櫻川臉上：「喂，快拿過去！」
櫻川蹙了下眉，不大高興地埋怨道：「我現在騰不開手啊，你真的一碗霜淇淋都拿不了嗎？」
一方卡了一下，覺得顏面盡失，卻還在強行挽尊：「你、你待會兒吃就化了。」
櫻川理所當然地回：「所以我讓你吃啊。」
那態度中，還帶著一絲對於一方通行如此多此一舉發問的無奈。
一方：「……」
我擦！
這是被鄙視了嗎？！
霜淇淋最終還是一人一碗，迂回曲折算是吃了櫻川請客的一方，從他意識到這點起，便感覺渾身不自在。
在接下來的逛街過程中，一方巴不得儘快將這點人情還回去，沿途櫻川但凡是有多停留的地方，一方都會用那種不大耐煩、更多是別捏的語調詢問：「是不是想要這個？」
在他第四次說出這句話時，櫻川一如既往地搖了搖頭，一方忍無可忍，就要發作，後面一個男生突兀地發出了一聲綿長的倒抽氣音。
原來是他身邊的女友猛然掐了他的手臂一把：
「你看你，人家男朋友都知道問女朋友是不是想要，你和我逛街就知道看著手機！還不如人家小學生戀愛！」
一方和櫻川同時刹住了腳步、停止了動作。
（小……小學生戀愛？）
兩人對視一眼，一方重重地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極其的冷豔高貴。
櫻川心說這人估計又是太好面子，自尊心開始作亂。
放下手邊的東西追出去，一方果然沒有走遠，正站在門邊的陰影下，氣得像個小河豚。
「哎。」
櫻川覺得好笑，漫步走過去，嘴裡輕輕地喊著他，偏不喊名字，眉眼俱彎，側眸望過來便是滿目的燦爛顏色，「又不是我的錯，幹嘛對我發脾氣啊？」
一方想也不想地反駁：「誰對你發脾氣了？」
「你不是生氣了嗎？」
櫻川湊過去，觀察著他的表情。
一方抿唇：「我生氣是我的事。」
「可是你生氣我也會難受啊。」
櫻川不無憂愁地說。
逛街中途夥伴不高興了，對於逛街體驗實在太不友好了。
一方：「什……」
他啞然了片刻，話便沒能說完。
時機不對，於是沉默開始蔓延。
半晌，一方驀地伸手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要是這一幕被研究所的研究員們看見了，只怕要以為一方通行下一秒便會發作，將當場弄得天翻地覆。
但一方只是做完了這一系列的動作，再度開了口：「你還想去什麼地方逛？快點。」
櫻川沒忍住笑了出來，陡然撞散了夏季沉悶的空氣：「去隔壁的商廈吧，整樓供應空調，你值得擁有！」
一方無語地看她，撇嘴：「……白癡。」
櫻川大度地不計較他的口舌之快，歡快地拉著他往商廈走，被她牽住手腕的一方通行渾身宛如過了電，整個人都嚇到了，條件反射般大力甩開櫻川的手，甩完臉色就變了。
櫻川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到底沒站住，一方慌亂地伸手想來抓住她，櫻川眼看著就要跌落到大街上，被一隻手臂由後面扶住了。
「當心點。」
是道相當好聽溫潤的男聲，彬彬有禮的，很輕易就能讓人生出好感。
櫻川意識比較特殊，聽見這道聲音，她聯想到了太宰治。
「……謝謝。」
櫻川站起來，回身，看見身後站著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黑髮，柔軟和順的感覺，唯一不和諧的大概是頭上那頂白色帶絨毛的帽子，徹底脫離了季節的限制。
櫻川注意到他臉色偏蒼白，大約有低血糖一類的症狀，身體不是特別強健。
果然，下一刻，少年便垂首，單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低低地咳了兩聲。
——穿著這樣也就不稀奇了。
一方快速打量了櫻川一周，知道她沒摔了，還是確認了才松了口氣：他潛意識裡總認為，櫻川見我肯定是那種摔了一跤便會嬌氣得哭出來、得哄上好一會兒的女孩子。
一方生怕她哭。
櫻川打量著少年，後者也不避諱，櫻川視線於他而言不是冒犯，少年顯得十分坦然自若，片刻後櫻川才緩過神來，又道了次謝。
「不必客氣。」
少年溫溫和和地一笑，嗓音潤柔低緩，很是好聽，尤其現在又笑起來，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下次在街邊可要小心點，萬一有車就危險了。」
「嗯嗯。」櫻川乖巧地點頭答應。
少年略一點頭，姿態從容安和地轉身離開。
（真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啊……）
望著對方遠去的身影，櫻川心底浮現了如此感歎。
「喂，回神了。」
耳後傳來一方涼涼的聲音。
櫻川望他一眼：「我有名字的。」
一方不鹹不淡地說：「我看你眼睛都要黏到對方身上去了，估計已經忘了自己叫什麼了吧。」
櫻川：「我是……嗯？」
櫻川一頓，反應過來：「一方，你好像不太喜歡剛剛那個人？」
一方懶得搭理她，別開了視線，擺明不想搭話。
櫻川不依不饒，湊過去看他的表情，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模樣。
一方：「……」
一方：「啊你煩死了！——我就是覺得那傢伙給人的感覺很不對勁，行了吧！」
他極其不耐地擺著手，像是被煩得沒有辦法而無可奈何，只是偏偏採取的措施不是直接走開，而是變相地妥協了。
「不對勁？」
櫻川掐著下巴，拇指和食指緩慢地蹭著肌膚，因為這句話而思考起來，「是哪裡奇怪？」
一方陡然看見她這副和人設不符的樣子，唬了一跳，怔了好一會兒才說：「他笑起來讓人很不舒服，感覺不是單純地在笑。」
「有嗎？」
櫻川很驚訝，「我還覺得他笑著看起來很帥。」
一方：「……」
一方：「你可以閉嘴了。」
花癡！
第86章
櫻川偷跑的事情得到了來自reborn方面的譴責。
她表示很憂傷。
「可是, 我是和別人一起出去的啊？」
櫻川不解地辯解著, 「我不會在外面丟掉的, reborn先生你要明白這一點。」
聽她那學著大人正經說話的模樣, reborn太陽穴處突突直跳，面上還保持著平靜：「但是對方和你不過是剛認識, 你至少要懂得什麼叫做可以信賴, 什麼叫做盲目信任。」
拐走她真的是毫不費力，幾句話就能和剛見面的人走了。
reborn的心情簡直了。
「可是……」
櫻川觀察著他的表情, 吞吞吐吐地猶豫著, 「我當時不也是那麼跟reborn先生離開的嗎？」
雖然是半強制性的，但她本人也沒有特別的抗拒。
意想不到被反將一軍的reborn：「……」
櫻川默默地用手指蹭了蹭下頜, 補充了後半句：「我是可以分辨危險性的，reborn先生請你稍微對我有點信心。」
reborn：「……」
他還真不敢有。
誠如櫻川所說的她自身可以分辨危險性，但reborn覺得在那之外再多餘的東西，櫻川見我都是一張白紙，大多時間下都處於被動接受的階段。換句話說也就是會被牽著走。
櫻川在reborn的沉默中看出了他的不信任，哼了一聲不高興地轉身要走, reborn伸手揪住了她後領上的一小片衣角，櫻川就動彈不得了。
reborn：「下次你再和不熟悉的人亂跑，罰你一個月不許吃零食。」
櫻川：「！！！」
櫻川：「為什麼要這麼狠？！」
reborn臉色平靜, 目光幽深：「因為你不聽話。」
櫻川淚流滿面了。
威爾帝的研究進程很快, 在櫻川憂鬱著思考什麼時候才能再出去玩耍的時候, 那段缺失的資料已經被列出來了。
「理論上正是這一段, 不出意外會直接成功。」
研究完畢, 威爾帝雖然外表看去有些不修邊幅，但很高興。
reborn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措辭：「不出意外？」
「世界上所有實驗都是有風險的。」
威爾帝乜了他一眼，專業領域上他便有了較reborn更高的底氣，「包括修復。」
不是沒有在修復過程中出問題的事情，每年的醫療事故都有那麼多，更何況是實驗這種東西。
久久沒有下一句。
威爾帝有些不耐，卻又只能壓著脾氣解釋：「成功率是很大，不過是這麼一段資料，別告訴我你賭不起，reborn。」
但reborn還是沒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威爾帝便將視線投向了此次事件的絕對主角，櫻川見我。
一眼望過去就見少女嘴裡叼著個棒棒糖，正好奇地打量著一個實驗器材，那表情，活像是參觀新奇博物館似的，姿態上宛如在遊山玩水。
氣得威爾帝特別想當場就把她按到實驗臺上。
威爾帝受不了這種窒息的安靜，切了個相關的話題：「輸入資料的人選你找到了嗎？」
「嗯。」
reborn沒什麼情緒地應了一聲，側眸望了眼櫻川，在後者察覺前又收回，「成功率——」
「百分之八十。」
威爾帝快速接住他的話，生怕這人又作妖似的。
reborn終於肯紆尊降貴地點了一下他那高貴萬分的頭顱，威爾帝語速極快地道：「人選在哪裡？」
他迫不及待想 要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更想要看到完整狀態下的櫻川見我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這個研究所裡。」
reborn神色淡淡的，這會兒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傾向，他看了眼時間，「他的實驗時間還沒有結束，再等幾分鐘。」
「那也是個實驗體？」
威爾帝來了興致。
「和她不一樣，是異能開發。」reborn沒有想瞞著的意思。
威爾帝立即想到了：「aelerator？」
reborn：「嗯。」
櫻川聽見這個名字，注意力頓時轉移了：「一方嗎？一方過來替我轉移資料嗎？」
神色平靜的reborn突然伸手敲了下她的腦袋：「你那麼興奮做什麼？」
櫻川反手一扒，手指扣上reborn的袖口，興致高漲地說：「你見過一方了嗎？他人超好，特別可愛。「
reborn冷漠地將手臂抽出：「哦。」
一個字都不想多說，敷衍得毫無感情。
櫻川：「……」
她表情一僵：「reborn，你好像不太高興？」
reborn皮笑肉不笑，和善萬分地道：「怎麼會呢？」
櫻川：「可是——」
做完研究的威爾帝心情很好，這會兒看著戲便插上一句：「長點心吧這位元女士，這種情況下沒有哪位元紳士的心情會好的。」
誇別的男人，用的還是那麼親昵的語氣。
能保持冷靜姿態的男人已經是修養好了。
櫻川眨著眼：「什麼？」
威爾帝對著reborn露出了一個嘲諷又同情的笑。
reborn手上轉眼舉了把槍，甚至沒人看清他是什麼時候、從哪兒拿出來的，手指一動，扣下扳機，槍口正對著威爾帝：「想死麼？」
威爾帝：「……」
-
一方通行接到說要幫忙隔壁做個實驗時，怎麼都沒想到會見到櫻川。
「一方！」
少女脆生生地喊他一聲，興奮得完全不像是要做實驗。
一方心頭的各種思緒直接就被打亂了，腳步急忙往後退了一下，特別像是翹課去網吧的小學生被媽媽當街抓住，驚恐無比地呵止：「你別過來！」
櫻川：「啊？？」
她刹住動作：「為什麼？」
一方擺著手，蒼白地拒絕：「我怕我死。」
氣死的。
櫻川：「……」
櫻川：「我覺得我受到了侮辱。」
一方糾正她：「是嫌棄。」
櫻川氣衝衝地跑到實驗台前去捏威爾帝的臉，不跟一方說話了。
威爾帝舉著一管試劑，目光冰冷地往燒杯中滴著液體：「放手，不然給你下毒。」
櫻川只好依依不捨地又捏了一把，很憂愁地放手了。
威爾帝：「……」
有一萬句罵人的話想講。
一方通行不大想對櫻川進行實驗，抵觸的成分重心為何他不想分析，只是直覺性的，認為這件事不太靠譜。
「往人體裡面導入資料，她又不是機器，這會出問題的。」一方拿著資料資料，表達了自己的不贊同。
「和你們的研究員談條件的時候，可沒有說到還要過問這一點。」威爾帝陳述事實，擺明瞭想快點結束這件事。
「但我有權利拒絕。」一方又擺出了那副生人勿進的樣子，身形瘦弱然而氣勢卻不凡，「如果我不高興，沒有人能勉強我。」
威爾帝詫異地望了他一眼：「我以為你和櫻川是朋友？」
「誰和她是朋友。 」
一方想也不想地否認，眼角餘光卻不由得看向櫻川，後者果真怔了一下，露出受傷的表情。
嘖。
威爾帝故意道：「那就難怪了，畢竟不導入這段資料她可能會死，既然不是朋友，你不想幫忙好像也說得通。」
一方：「？！」
櫻川：「？！」
兩人震驚的人在這刻同時對上了視線，分別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山崩海嘯般的陣仗，片刻後，一方嘴角僵硬著還沒動，櫻川突然撒丫子飛速朝他跑了過來。
到了眼前，直接就抓著他的手半蹲下，有那麼一瞬間一方甚至以為她要跪下，差點就跟著她一起跪了。
櫻川扒住他的手就開始淒慘地抽泣：「哥啊，救命啊，再不救我世界上就少了你一個朋友啊哥！」
一方：「……」
櫻川：「a哥救命啊a哥！你的小可愛等著你救命啊嗚嗚嗚嗚！」
一方：「……」
一方：「你能不能先——」
櫻川：「哥我要死了啊！」
一方：「……我沒說不救。」
自己打自己臉這點，一方通行做得還是很好的。
櫻川迅速站直，果斷無比：「謝謝大哥救我狗命！」
一方：「……」
不知道為什麼，和這個人說話，他總是會陷入沉默。
成功談好的櫻川朝著reborn比了個「耶」的手勢，reborn沒有任何表示，櫻川便又看向了威爾帝。
威爾帝冷漠地嚼了下嘴巴裡櫻川塞給他的口香糖，吐出了幾個毫無情緒的字：「年輕。」
「……」xn
一方認真地看了手中的資料資料，一旦開始導入，這些資料首先要被他牢牢地記住，才能順暢地導入進櫻川的身體裡。
好在他本身的智商奇高，對於這些資料幾乎可以達到「看過即背」的效果。
身邊落下一道陰影，櫻川悄無聲息地含著顆糖過來看他背資料，還遞給他一顆。
葡萄味的。
一方心緒頓時有些亂，他穩了穩心神，問：「你看得懂嗎？」
櫻川果然搖頭：不過……」
啊。
她吃的也是葡萄味。
「不過什麼？」一方隨口問。
櫻川便說：「你翻得太慢了。」
一方一愣：「太慢了？」
他可是一目十行來看的。
「是啊。」
櫻川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指著資料小聲說，「我已經看完兩遍了，你還沒翻。」
一方：「……」
到底年少不服輸，一方「啪」地一聲合上資料，問：「剛剛那一頁，你背出來試試。」
從櫻川嘴裡流利地吐出了一連串的資料。
一方：「……！」
我擦！
教練這裡有人開掛！她扮豬吃老虎！！
櫻川無辜地望著他：「不看下一頁了嗎？」
一方拒絕了櫻川想要一起看的請求，為了給自己找回場子，到角落裡發憤圖強去了，最終所耗時間比預計的快了很多，威爾帝驚了——這年頭能參與實驗的果真都不是一般人。
威爾帝將他們帶到警備森嚴的專屬實驗室，裡面的設備都已經準備好。
「運用你的能力，開始吧。」
一方握住櫻川的手，頓了頓，試探地將額頭抵上櫻川的，不等對方說話，他便急急地開口解釋：「這樣控制得更好。」
「哦，加油。」
櫻川波瀾不驚。
「……」
過程稍顯漫長，櫻川明顯感覺到一方通行在不斷地出汗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疲勞。威爾帝和reborn還在旁邊，但是沒有人說話，進行得非常安靜。
最後一串資料導入的時候，一方緩慢地推開了，陡然松了口氣：
「好了。」
他話音剛落，抬眸去看櫻川，後者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怎麼……」
少女陡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第87章
「吐血？」
「似乎是資料導入出錯。」
「……嗯, 應該不是。」
櫻川迷迷糊糊地聽到了太宰和reborn交談的聲音, 她想伸出手去，才發現自己動不了。不僅如此, 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太宰治風塵僕僕地趕來, 據說找到他時竟然就在這附近。
reborn：「你早知道會這樣？」
「只是猜到你可能會出問題。」太宰的視線在身體變小地reborn身上轉了一圈，沒什麼溫度地拉開嘴角, 「真可愛呢。」
reborn朝他開了一槍，子彈擦著太宰的手臂過去。
沒傷到人。
衣服劃破了。
控制的精准度才是最可怕的。
太宰安然站立，眉目未動分毫，伸手在櫻川的額上碰了一會兒，視線不移：「這幾天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並沒有特別的——」
「她偷跑出去了一趟。」
可樂尼洛稍顯遲疑的話語被reborn果斷打斷。
太宰治：「一個人？」
reborn朝著一方通行的方向抬了抬下頜：「和他一起。」
太宰那冰冷至無法盛放任何有機物質的眼瞳望向了一方通行, 驀地彎眼，露出個溫軟的笑：「你們有遇到什麼很特別的事嗎？或許很特別的人？」
一方對太宰治的直覺感官其實也不怎麼樣, 此刻見他這麼笑，甚至疑心是自己直覺出了錯誤。
「特別的事……」一方垂眸思考, 臉色絕對算不上好看, 「就我看來，算是有一個特別的人。」
太宰很耐心：「什麼樣的人？」
一方便將那天遇到的讓櫻川誇「笑起來很帥」的人以及出現的事敘述了一遍，他記憶力好, 細節處沒有半分遺忘, 幾乎到了現場再現的地步。
太宰聽完, 沉默了好一會兒, 伸手捏了捏眉心, 少年歎了口氣, 顯出與面容不符的老成：「為什麼會橫空插出這麼一號人物？」
從他的語氣中，一方聽到了切實的無奈與愁緒。
戒備、警惕、緊繃……
所有這類不算褒義詞的情緒回饋都來自於太宰治出現在此處時，一方心底的映射。
現在一方看著太宰治扶額歎息的動作，好似見到堅硬的石頭從中裂開，露出內裡意想不到的柔軟部分。
這太不可思議。
比曇花一現的景象還讓人感到錯覺。
太宰治緊鎖眉心，思考了大概有數十秒之久，他沒有說話。
reborn額邊滑下一道冷汗，但他的表情仍然鎮定：「生命體征暫時穩定，威爾帝暫時沒有排查出資料上的問題，如果真是因為外力……」
「我知道了。」
太宰突然一頷首，轉身朝外走了出去，「還請你們暫時照顧她。」
-
櫻川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再睜開眼，燈光映入眼底的前一刻，一隻手掌及時伸過來捂住了她的眼睛。
「……太宰？」
「是我。」
那道聲音回應她了，就在頭頂上方，似乎距離很近的樣子。
櫻川在他掌心中眨著眼，睫毛輕輕扇動，櫻川感覺到太宰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但沒有移開。她摸索著去找太宰的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背。
太宰：「再適應幾秒，不要突然面對燈光。」
櫻川乖乖地應：「好。」
過了會兒，櫻川又問：「太宰為什麼在這裡？」
「你記得暈過去之前的事嗎？」
櫻川想了想：「我吐血了。」
太宰輕輕地「 嗯」了一聲：「現在感覺怎麼樣？」
「感覺沒事了。」
櫻川回答得相當果斷。
太宰似乎笑了一聲。
太輕，櫻川分辨不及便消散了。
這時，太宰的手從櫻川的眼前移開。
櫻川閉了閉眼，終於望見了視野內的太宰治。
「……」
她盯著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
看得太宰治不禁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櫻川遲緩地眨了下眼，彎唇的時候頰邊輕輕地陷落，「好像好久沒見到太宰了。」
她伸出手，在太宰下頜處比劃了一下：「感覺比上次更瘦了。」
太宰頓了頓，沒告訴她，其實她昏迷了半個多月。
「可以回去了。」
十四歲的太宰治只是這麼說。
櫻川撐著床沿坐起來，手腕差點沒使上勁，幸好太宰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臂。
「唔，其他人呢？」
櫻川注意到這裡只有他們兩人，環境也很陌生。
太宰鬆開她的手，無聲地在她身邊坐下：「暫時都有其他的事情，怎麼，見到我不好嗎？」
櫻川連忙搖頭：「當然不是！」
太宰笑了一下。
「再休息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太宰又重複了一次。
櫻川終於注意到了。
「『回去』的意思……是回五年後嗎？」
太宰頷首。
櫻川覺得奇怪：「事情都解決了嗎？」
「嗯。」
「這麼快？」
「是。」
「那個……太宰你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櫻川伸出手指蹭了蹭臉頰，「難得見你這麼萎靡不振。」
「在思考一些事情。」
太宰拍了拍她無意識攀上來的手臂，臉色輕鬆了點，「要回去還不高興嗎？」
「高興是高興，但我好像只是睡了一覺就什麼都好了。」櫻川如實說出心中的感想，「有種不真實，又很神奇的感覺。」
太宰確實注意力不在這上面，這會兒又有些走神了，不過外人看不大出來，他外在的偽裝向來好。
「這會兒的你……還在實驗室呢……」
太宰治突然用頗低的聲音如是說，更像是感歎。
櫻川湊過去，提醒他：「我不就在這裡嗎？」
「不一樣哦。」
太宰治面對她，很是寬容，和最初見到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櫻川明顯區別得出來，「你是十九歲的太宰治發現的。」
櫻川又陷入熟悉的懵圈：「十九歲的太宰治和十四歲的太宰治……不是同一個人嗎？」
太宰很坦然地搖頭：「不是，差別太大了。」
只是年紀差別啊？
從小長到大的，為什麼就不是一個人了？
櫻川定定地看著太宰，目光逐漸驚悚：「太宰，你有精神分裂嗎？！」
不會吧！
天才和瘋子一線之隔？！
太宰但笑不語。
那模樣，看著櫻川更覺得他是精神分裂了。
「可是……回去的辦法是什麼？」
是有個五年前的裝置把她弄過來，但現在應該還沒有那個玩意兒吧？
「雖然造不出一模一樣功能的裝置，但連接未來傳遞資訊的東西還是有的。」太宰省略了所有多餘的部分，半點不將那些複雜的過程和牽橋搭線描述半分，「到時候你回到最初抵達的地點，就能回去了。」
從櫻川最開始講述給他的事件來說，這個未來裝置的運作，還是占主導作用的。
櫻 川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突然站起來給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謝謝太宰。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
「他真是沒教會你好好說話，不過這也挺有趣的，不是嗎？」太宰退開了一步，神色淡淡的，眼底的意味卻不再那麼涼薄，「如果真要感謝我，回去以後對著那個蠢的走進死胡同的傢伙說吧。畢竟你們是現在進行時，變成過去時就太侮辱『太宰治』這個名字了。」
櫻川：「……您真嚴格。」
「我想事情應該也不會變成那樣。」太宰長舒出一口氣，身姿輕盈地轉過身去，張開雙手，以一種擁抱著微風的姿態，似乎隨時都能乘風而去，「但他可是個膽小鬼，小見我你啊——不要相信他的話，用你的感覺卻斷定他的情緒，那就是最準確的。」
這掏心掏肺的忠言敬告，卻在數秒後、被櫻川認真接受後，舉一反三地用到了現在的太宰治身上。
「所以——」
「現在的太宰，你很不想我走嗎？」
她不過是依言，說出了自身所感覺到的，這個人的情緒。
「……」
太宰那如展翅欲飛的鳥兒們般動作，就那麼定格在了半空。
「……畢竟，我可以沒有隨便做好事的愛好啊。」太宰的聲音伴著風而來。
他轉過身，竟然露出了笑容。
帶有難得少見的攻擊性與侵略性。
「是未來的我挑中的話，或許你能讓我產生某種希望。」太宰的眼裡流露出某種失落的哀傷，卻藏著光，「我尚且有這樣的期待罷了。」
櫻川還是用那副懵懂茫然的表情看著他。
太宰笑了幾聲：「聽不懂就算了，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確實是……沒怎麼聽懂。」櫻川不覺得羞赧，蹙著眉思索著，「我只是覺得，如果太宰那麼想找一個東西的話，別的我可能沒有，可如果是歸處的話……」
少女點了下腦袋，給自己打氣首肯。
「可以回來我這裡。」
第88章 IF
[1]
「啊。」
從圍欄外的上方, 出現了一顆黑色的人頭，穿著寬大和服的少女不禁在看見的瞬間，發出了短促的驚呼。
平直刻板。
聽不出特別的情緒。
「嗨，你好呀∼」
從未聽過的輕浮語調，從那顆腦袋下傳來。
白淨清秀的少年, 揚著笑容略顯淡薄的唇色，眼眸是剔透的茶色, 從陽光接壤之處，出現了。
櫻川見我所看到的畫面正是如此。
少女身上的和服並不出彩、更不襯人, 大概只是簡單地穿在身上，算作暫時的遮蔽。寬鬆的衣服顯得她整個人更加纖弱, 連袖口伸出的那麼一小截手腕，乍看之下仿佛一折便斷。
雙方視線對上, 足足有五秒。
櫻川這才遲鈍地意識到了什麼，眨了眨眼，深藍色的瞳孔映入了照射的光，學著他的模樣, 一字一頓地說：「你、好。」
這是她真正意義上說的第一句話。
那些無意義的單音節不論，也是她第一次願意這麼開口說話。
櫻川見我和普通人不一樣。
她的身邊環繞著研究員與各種冰冷的儀器, 雖然沒有人和櫻川確切說過什麼, 但櫻川隱約感覺得到，自己和她見過的其他所有人, 都是不一樣的。
穿的衣服不一樣、做的事情不一樣、存在的方式也不一樣。
少年隔空拋了一袋子糖果過來, 準頭很好, 正落在櫻川懷裡，她只是稍稍伸手，便完好地接住了。
「給你。」
「……」
櫻川戳了戳懷中的糖，複又看向他，注意到對方一隻眼睛以及額頭部分都隱藏在白色的繃帶下，她歪了歪腦袋，「受、傷？」
「你說這個嗎？」
太宰反手一指自己的額頭，笑眯眯地否認，「不是哦，我沒有受傷。」
櫻川點了下腦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研究員14號來喊她，櫻川一頓，視線往通道那邊望去，再看向高牆邊時，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櫻川乖乖地跟著來找她的研究員14號一起走。
她記得他們每個人的號碼，但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似乎所有人都是某個巨大體系中的運行者，不需要獨立的名字。
[2]
櫻川見我的研究快到收尾的階段了。
托另一個世界的福，太宰治能順利地阻止這個實驗室在徹底完成之前被炸毀，耐心等候出更加穩定的櫻川見我。
最開始是沒有這種想法的。
不論是特意過來，還是多餘地做一些事情。
為了拯救那位太宰治的小姑娘，從排查出她中的毒，到逐步與身為幕後黑手的費奧多爾周旋，中途還拉了森先生的對家武裝偵探社幫忙、順便又拽了隔壁最方便在市井中偷聽的「羊」組織下水，自帶vongo的reborn不用提……光是這些就足夠十幾歲的太宰治數夜沒有合眼。
他還沒有為什麼事情盡心到這個地步。
不過是太清楚太宰治是個什麼樣的人，更何況對方顯然和他想的一樣。所以才如此大膽地將人交了過來。
他們都太想抓住一個希望。
——或許會有這麼一個人。
太宰治不怕走錯，對於他來說或許能算作有趣的經驗，反正在真的驗證那點之前，所有事情都沒有什麼太大分別。善也好，惡也罷，在他眼裡都只是單純的字眼。
所以他來找尋這種可能了。
[3]
「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和我一起生活了。」太宰揉了揉櫻川的腦袋，少女手臂上的和服袖口跟著飄動。
實驗室的人都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了。
櫻川現在無家可歸。
被太宰的動作帶得不停地晃著腦袋，櫻川蹙了蹙眉，伸手果斷地去抓作亂的手。
太宰沒躲。
櫻川抓了個正著。
男性的手指比女性的更寬大，櫻川有點好奇地捏了捏。
「糖果。」
「什麼？」
太宰問，「想吃糖果嗎？」
櫻川卻抬眸認真地看著他：「你是糖果。」
這個人每次出現，都會給她好吃的糖果。
太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要讓櫻川見我接受一件事實在是太簡單了，更何況在這之前，太宰治便時常來看她、悄然滲透進她的警備區。櫻川順理成章地融入了被太宰治接收的事實，對原本實驗室人員的留戀沒有分毫。
最初還很安靜，過了大概三天，櫻川就開始鬧騰了。
「想吃霜淇淋。」
「很想吃，一定要吃，所以必須吃！」
「可是——」
「嗚嗚嗚嗚嗚！我想吃霜淇淋啊太宰！我就只不過想吃一個霜淇淋！太宰你不寵我了！你在外面有別的人了！我再也不是你的寶貝了！」
太宰稍微遲疑的瞬間，櫻川便能倒騰出一大堆控訴的言辭，讓人連插話的餘地都沒有。
櫻川和來自未來的那位很不一樣。應該是經歷不同所致，櫻川比那位更加的肆無忌憚，甚至可以說是恃寵生嬌。
提出要求時比誰都毫不猶豫，對他說話總是直白地吐露心聲，卻也總是能在想見的時候，恰到好處地朝他奔跑而來。
「太——宰——！」
像一隻興奮的大型犬，直愣愣地撲過來，完全不考慮緩衝和其他外界因素。
太宰接住她，腳步往後踉蹌兩步。
若是察覺情況不對，櫻川就過來攥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後去探知情況。
這時候太宰總是會摸摸她的腦袋，安撫她：「沒事了。」
櫻川認為這是安全的信號。
只有太宰治能給的信號。
她偶爾會蹭蹭他的脖子，撒嬌。
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
感覺很新奇。
但還不錯。
[4]
「什麼啊，我原來是人造人。」
櫻川捧著書本好奇地湊過腦袋來，搭眼一看便看清了太宰手中資料的全貌，那雙看上去比常人更漂亮明亮的眼睛，有著比電子眼更甚的功能，簡直逆天。
太宰聽她語氣失落，側了側腦袋：「有什麼想法？」
「感覺……」櫻川遲疑著，手指蹭了蹭下頜，「會不會生不出孩子啊？」
太宰：「………哈？」
他腦袋一歪，仿佛腦袋上突然遭受了某種重錘似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神情。
「就是——生孩子啊。」
櫻川以為他是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還特意比劃了好久。
「等等，這部分不用講述了，我的生理知識還算不錯。」太宰伸手打斷櫻川滔滔不絕的科普，神色恢復了以往的樣子，「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會突然提到生孩子這點？」
「那個……嗯……就是……」櫻川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視線不住地望向太宰，臉頰飛起兩片紅暈，眼見場面就朝什麼粉紅色的場合一去不復返，櫻川繼續道，「我最近好像戀愛了，所以在計畫很長遠的事。」
「………」
櫻川猛地背脊一抖，語氣有點震驚：「太宰你開空調了嗎？你覺不覺得突然很冷？」
「不覺得。」
太宰果斷回答，伸手倒了杯 水，水到了一半，他很平穩地開口問，「是什麼樣的人？」
「嗯？」
「你的……戀愛對象？」
太宰故意用有些懷疑的語調說。
「暫時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只見過一面，還是我單方面擅自喜歡上他的臉了，我準備明天蹲點去追求他。」櫻川如實告知，嚴肅地端坐在了太宰的對面，雙手握住他的手，誠懇無比地請求，「我忠實的太宰先生，有沒有什麼好點子告訴我的，事成之後我可以免費去各個場所打撈你。」
所謂「打撈」，指的也就是太宰有時突然抽風去玩個自殺的行為，好在近期這類愛好的實施頻率越來越低，櫻川才有機會偶遇「戀愛」。
——啊，忘記問太宰為什麼這段時間玩自殺的頻率降低了。
太宰：「你本來也不收費哦。」
思緒被打岔，櫻川順著話題繼續：「是嗎？……算了不重要。你有什麼好點子告訴我嗎？」
太宰望了她好一會兒，突然伸手捂住額頭：「啊~我頭好痛，小見我，我覺得我要死了。」
櫻川：「……」
櫻川無語至極，第一時間還是去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很正常，沒有發燒。」
太宰無聲地眨眨眼看著她：「明天帶你去見你最喜歡的明星哦，要不要去？」
櫻川：「京子女神嗎？！可是她最近沒有公開活動啊？」
太宰頷首，胸有成竹：「我有辦法。」
櫻川果斷折腰了。
到了晚上，指標差不多到了要睡覺的點，櫻川才又問了一句：「太宰，你是不是很不希望我去戀愛？」
太宰翻著一本奇奇怪怪的書，漫不經心地說：「我更希望你的戀愛已經是現在進行時了呢。」
櫻川一愣：「要哪裡去找一個現在正和我戀愛的啊？你太為難人了。」
太宰：「唔，你覺得會是什麼呢？——小見我也要學會獨立思考啊。」
他一副懶得多說的樣子。
櫻川便撒開遙控器撲過去，太宰靈敏地躲開，還是被她速度快地抓住了衣角：「嘿嘿~」
太宰挑挑眉看著她。
櫻川嫺熟地躥進他懷裡，扣住他的腰部，發出了一聲如貓兒般舒適的調子：「嗯，安心了。剛剛總覺得你是要生氣了。」
真敏銳。
太宰沒動。
「不要生氣。」
櫻川蹭了蹭他的肩膀，「沒有人比你重要。」
「哦？」
「太宰是第一個找到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櫻川從不說這種話，「我永遠最喜歡你。」
從頭頂傳來了細微且短促的笑聲。
很輕。
太宰摸了摸她的腦袋，一如記憶開始往後的所有時光裡，讓她安心的那樣。
[5]
「啊，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對小見我來說，『第一個』的存在，就那麼重要嗎？」
「是啊。」果斷的回答。
「啊呀~真同情某個人~」
「……我感覺你是在幸災樂禍？」
「怎麼會呢，是感歎嘛。」
被同情的那個人可真是可憐。
櫻川默默地想。
[6]
他找到了。
第89章
推開窗戶, 窗框在寂靜的空氣中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微風送進來細微的花香, 屋內人無聲地側首。
雲雀轉過視線來, 正好看見櫻川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一隻腳邁進窗戶內來的動作。
「你……」
話剛開口，雲雀注意到少女今天穿的是裙裝, 藍色的百褶裙，很襯她的皮膚。
動作跨度大時，裙擺的高度會變得有些危險。
雲雀迅速別開目光。
櫻川輕盈地落了進來。
手上提著蛋糕。
「早上好啊，雲雀。」
櫻川姿態從容自然地朝他揮了揮手打招呼，站得端端正正，若是沒有前情提要, 只怕誰都不會覺得她是方才通過翻越窗戶進來的。
「你是怎麼上來的？」
雲雀淡淡發問，將視線放回櫻川身上, 少女氣色不錯, 眼睛一如既往亮晶晶的, 帶著笑的唇角揚得很高。
「我借了一個人的能力。」櫻川將這件事說得好像只是喝了一口水那麼簡單，「不過剛剛我已經還給他了。」
櫻川現在的能力是完整的, 她能夠自如地選擇要不要奪取他人的能力, 更能夠不必非要下一個能力奪取的替換才能夠歸還能力。
這些不過是短短幾天內掌握的事情。
她實在是聰明。
雲雀眉心一攏，重點抓得很快：「還？」
他可記得櫻川的能力不是這麼自如的。
「嗯嗯！」
櫻川忙不迭地點頭，活像個邀功的孩子, 湊過去不由分說地開始對雲雀討賞, 「我現在能好好運用自己的能力了，是不是很棒？你有沒有什麼要獎勵我的？」
「……」
雲雀一頓, 語氣有些微妙：「獎勵？」
櫻川當即便一副順理成章的樣子，將手中的小蛋糕舉了起來：「我知道你肯定沒有想到這點，既然如此，那你獎勵我和我一起吃蛋糕好了。」
雲雀：「……」
從雲雀的表情來看，他像是被櫻川的「天才」震驚了。
櫻川還是如願以償地和自己的「心上人」吃到了蛋糕，但一小半時間過去，雲雀便沒有再動。
看得出來他其實並不怎麼熱衷甜食這種東西。
「吃完就走。」
雲雀簡短地吩咐著。
一般人或許就走了，但櫻川見我到底不是一般人，現在要是有人想要質問她，她或許還能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我真的不是人。
「這麼無情的嗎？」櫻川震驚地抬頭看著雲雀，似乎想僅憑目光就將雲雀身上刻出幾個「負心漢」的大字來，「一個多星期沒見，雲雀你就不想我嗎？」
雲雀周身的氣息都冷了些：「沒有那種事。」
櫻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雲雀高貴冷豔地走回實木的辦公桌前，力圖將高冷貫徹到底。
「好嘛，我吃完就走。」
櫻川悻悻地收回視線，剛從邊沿切了一小部分準備放進嘴裡，抬眸迅速地掃了眼雲雀，總感覺他更不高興了。
只要是櫻川不說話，雲雀也不會說話，這點著實讓櫻川很惆悵。
「我吃完了，現在就走。」櫻川乖乖地將垃圾都收拾好，扔進了垃圾桶，經過雲雀桌邊的時候，悄然往他桌上放了只小恐龍的掛件，「送給你，真走啦。」
她說真走就是真走，腳下生風，跑得比什麼都快。明明是來送禮物的，搞得像是遇見仇人追殺似的。
雲雀視線還停留在那只張牙舞爪卻又很可愛的小恐龍上，沒來得及反應，櫻川已經跑不見了。
櫻川哼著歌，心情很好地踩著階梯往下走，高興了還連跳幾級。
拐角處差點撞到一個人，嚇了櫻川一跳。
「reborn？！」
櫻川捂著胸口往後誇張地退了一步，看清後深呼吸了兩下，「哇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問題。」reborn回答的語調一如既往，沒有任何變化，但停留在櫻川臉上的目光卻比往常多了數秒。
以至於櫻川接話的時候，都沒有移開。
「我是來找雲雀的啊。」櫻川回答得相當理所當然，甚至還有餘裕反問reborn，「先前我就想問，reborn你不是義大利人嗎？難道並盛中也是你的常駐？」
「只是有個笨學生在這裡罷了。」reborn蹙眉望著她，倒不是對櫻川的不滿，更像是沉思於一個無法解答的問題，從而下意識在面部反映出來的表現，「你——」
櫻川：「嗯？」
櫻川耐心地等候著他的下文，微微歪了腦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reborn感覺更奇怪了。
他總有一種，似乎缺了點什麼的感覺。心底有著對於眼前之人的熟悉感以及某種特殊的感覺，然而那到底是出於什麼，卻無法探尋到半分痕跡。
要說第一次見面，reborn都能清楚地想起，甚至不落他們對話的過程。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完整的，唯獨他多出來的那份莫名其妙的情緒，讓reborn困惑。
——除了太宰先生，所有人都忘記了過去的那段記憶。
櫻川是知道這點的。
因素很多，總結起來大概是大世界的惡意……大世界的運行規律一類的東西，至於為什麼獨獨把太宰先生除外——太宰所擁有的異能無效化，使得他經由世界線的交錯點，繼承了這段記憶。
換言之，其實不是太宰治記得這件事，不過是再度看到了罷了。
可能太宰先生是個bug吧。
櫻川真心實意地這麼想。
「算了。」
reborn思索無果，還讓自己有些頭疼，擺了擺手，純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分明是板著臉的冷漠威嚴，硬生生被掰成了萌物，「你走吧。」
櫻川見他不高興，給他塞了個糖果，自己倒是高高興興地走了。
雖然基本過去遇到的所有人都忘記了，但櫻川不覺得沮喪，畢竟所有事情都是一如往常地在發展。
表面上是這樣的。
完成了每日對雲雀的好感一刷，櫻川心情頗好地去逛街，走路走得尤其不正經，三五步蹦跳一下，身體再輕點估計都能飛起來的那種。
然後就遇到了兇殺現場。
櫻川：「……」
她默默地張大嘴，標準的圍觀群眾臉。
站在人群中央的除了員警，還有江戶川亂步，以及中島敦。
亂步最先看到她，瞥了一眼，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因為他沒有立即移開視線，就這麼看過來，時間稍長，引得身邊的中島敦跟著望過來。
敦有點驚喜，克制著沒有打招呼。
櫻川倒是小幅度地揮了揮手。
亂步臉色卻立即沉了下去，小聲地喃喃：「不行，她不能在這裡。」
距離亂步最近的敦：「嗯？亂步先生你說什麼？」
「我要去把櫻花帶走，不然前未婚夫那傢伙就要來了。」亂步將手裡的東西往敦懷中一塞，面色和語氣都極其嚴肅，「兇手是你身後的那個員警，他和港口黑手黨有交易，打電話給國木田，無法解決就去十字街口的咖啡店。」
被亂步快語速猛然砸了一臉的敦：「哈？亂、亂步先生？？」
亂步小跑著沖過去拉住同樣一臉懵逼的櫻川的迅速離開了現場。
敦：「我？？？？」
櫻川：「誒？？？」
場面此刻十分安靜。
凶案現場上方滿是問號。
眼看就要失去控制。
？？？
跟著跑的櫻川懵得一批：「亂步？為什麼要跑？難道那個人是你殺的？」
她的敘述中自然地流露出不敢置信，證明本身都認為這種猜測可能極其荒謬。
亂步不滿地反駁：「當然不是啦！我怎麼會做那種笨蛋才會做的事！」
櫻川：「那我們現在這是……在健身？」
「你怎麼這麼笨啊。」亂步鼓了鼓嘴巴，「我不帶你走的話，五分鐘之內你就會見到前未婚——中原中也。怎麼？你很想見到他麼？」
櫻川聽完他的解釋，更懵逼了：「啊？我……我想不想見中也和我們現在離開這件事有關係嗎？」
看上去好像有關係，但實際分析起來好像關係又不是那麼緊密的樣子？
亂步陡然甩了下她的手，但不是甩開，而是用力甩，小孩子鬧脾氣似的：「因為我不想讓你見到他啊！」
那語氣，宛如被逼到絕境。
櫻川再不懂他就能分分鐘跳江自盡一樣。
櫻川其實真沒懂。
但她不敢說。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拐了兩條街，亂步似乎是認為安全了，總算是不跑了，拉著櫻川停下來。
櫻川還在喘氣，感覺頭頂處落下一道溫熱的輕盈力道。
一驚，順著看上去，亂步已經收回手，眼睛眯起，心情顯得還不錯，他坦然地從口袋中抓了一把糖果出來，遞到櫻川眼前：「諾，給你。」
看他微微昂著腦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英勇大事件。
櫻川伸手去接，糖果落到掌心，有了重量，她才迷茫地想起來：誒？亂步應該也是忘記了的吧？但是為什麼這個場景看上去那麼熟悉？
……難不成他是又「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年頭開掛都不講基本法的嗎？
第90章
「那種事一眼看出來了啊, 就像櫻花你現在臉上的表情, 都太好懂了。」
就在櫻川內心糾結的同時, 亂步「體貼」地用言語證明了她心中所想。
櫻川連驚訝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有種「如果是亂步的話, 再牛逼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或許，
江戶川亂步, 本身就是「開掛基本法」的代表。
「雖然能夠大概猜出來, 但果然還是比不上親身經歷，中間部分我就不深究了, 現在我只想強調一點。」亂步叉著腰, 以一種就算是沒長眼睛的人都能從話語中分辨他的不快的姿態，氣鼓鼓地宣告著。
櫻川不明所以：「一點？」
「——我現在很不爽！」
亂步大聲地說。
櫻川：「……」
櫻川：「嗯……我看的出來。」
確實是特別不高興。
「任誰知道有段經歷被剝離都會不高興的吧！尤其我留有那種不一樣的感覺, 這太不公平了！」亂步再次大聲嚷嚷，誓要讓櫻川切實明白他的委屈。
櫻川這下聽懂了。
她伸手拍了拍亂步的手臂, 是安撫的意思：「不生氣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可我就是不爽！」
「那……我們去吃烤肉？」
「好！」
「……」
答應得真爽快。
櫻川貢獻了自己的錢包請亂步吃烤肉消氣, 剛出店門，亂步接到社長的電話，不情不願地和她告別, 尤其叮囑她有哪些地方不要走。
櫻川在心底模擬了一下路線圖, 有點迷茫：「都不能走……那我從哪兒回去？」
亂步表情還挺認真：「你走水路，遊回去；或者和我一起回偵探社。」
櫻川選擇了遊回去——不和亂步去偵探社。
亂步再次生氣了。
一頓烤肉不好使的那種。
亂步知道櫻川這會兒就是想到處逛著玩兒, 不想去偵探社, 但他仍然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誰讓櫻花你牽扯的人太多了啊！不管從哪條線都能觸發新CG的感覺實在是太討厭了！」
櫻川為他生動形象的描述點了個贊。
「但是, 我本來是要去找太宰先生的。」櫻川說，試圖從這點來表示，即便亂步再生氣，她還是要選條路走的，「我都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她回來之後算起來也就和太宰治見了兩面，其中一面半途太宰還臨時有事，滿打滿算，其實是一面半。
真是聞著傷心，見者落淚。
「你現在去找也不一定見得到他啊。」亂步忍不住嘟囔。
櫻川耳朵一動，湊過來：「亂步，你知道太宰先生在哪裡的是不是？」
亂步：「別問我啦！」
他抬手捂住耳朵，仿佛這樣就能徹底避開不想回答的問題。
櫻川不去攔他，只是用期盼的眼神望著他。
看得亂步整個人都不好了。
亂步憤憤地放下手：「好啦！——你不見不到他的原因是因為他一直在被上面施壓，對於你的能力的擅自行動，現在估計正在被聯合高層抓起來玩文字遊戲，估計再過一個星期都不一定有空閒。」
櫻川深切感覺到自己的良心被大炮轟炸了。
「太宰先生那麼辛苦，我卻還在外面高興地逛街，這是不對的。」櫻川垂下眼，十分難過地如此說。
亂步頓了一下，一般智力題突然轉變到情商題，他都會有點應付不來：「那你悲傷地逛街？」
櫻川：「……」
好像也沒辦法反駁呢。
亂步沒有太多時間和櫻川耗，最後是愁眉苦臉、非常不高興地離開的。
櫻川覺得他完美地示範了什麼叫做「悲傷地逛街」。
但櫻川已經沒有心情逛街了。
她想去見太宰治。
想和他說話，或者只是安靜地待著也好。
櫻川時常會感到一陣說不清的、類似離群索居的孤獨感，必須要待在特定的人身邊，那份孤獨感才會被消除。
那個「特定」的人，之前是折原臨也，現在是太宰治。
櫻川在急忙趕去太宰治住所的路上遇到了一方通行。
準確來說，是差點撞上。
一方感覺到是她，及時控制好了反射的力道。
「你這幾天去哪裡了？」
確認了是櫻川見我，一方通行連前奏都沒有，直接切入正題發問。
櫻川一愣，先是喊了聲一方的名字，而後緩了緩才回答說：「我這幾天……外出去完善能力了。」
「哈？」
一方語氣不善，「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櫻川乖乖地回答：「當時時間太緊急，沒來得及告訴你。」
一方蹙眉看她那乖得讓人心疼的樣子，驀地歎了口氣：「那現在呢？」
「什麼？」
「能力完善好了嗎？」
一方看著她，眼神頗為憂心忡忡，仿佛見到了自家不省心的傻兒子。
「嗯嗯！」櫻川忙不迭地點頭，緊跟著解釋，「我本來有去找你的，一方，但是超能開發科的人說你過幾天才會回來。」
「有個實驗。」
一方對自己的事一筆帶過，伸手搭上後脖頸，乾咳了兩聲，飄忽的視線複又落回櫻川身上，「……沒看到你給我發的消息，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櫻川有時候會給他分享點有趣的事情，這次實驗，一連一個多星期都沒受到來自她的任何消息，饒是正在實驗過程中，一方還是無法平靜心緒，誤打誤撞竟然拔高了一截處於瓶頸期的能力，這才讓他不必付出額外的代價，提前回來了。
「我沒事！」櫻川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陽光活力，她湊過去看了看一方的眼睛，察覺到一方在瞬間屏住了呼吸，立即又退開了，「一方你的實驗是不是很辛苦，感覺沒睡好的樣子。」
他沒睡好是因為實驗嗎？
從小到大都做過多少個實驗了，至於為這點事睡不好嗎？
一方瞥她一眼，冷淡地說：「你心裡沒點數嗎？」
櫻川想了想，伸手拍了下一方的肩膀：「放寬心，順其自然。」
一方冷漠臉地揮開了她的手。
櫻川沒來得及收回去，隨即又被他握住了。
一方：「吃過午飯了嗎？」
櫻川點頭：「吃過了。」
一方：「我沒吃。」
言下之意，是讓櫻川去陪他吃。
櫻川糾結了兩秒鐘：她現在真的很想去見太宰先生，但是一方又很特殊，不僅是多次救她於水火的人，並且確確實實請她吃了好多次飯。
一次作陪，不過分。
於是櫻川安靜地屈從了。
一方心情很好地翹了嘴角。
到了熟悉的餐廳，是櫻川最常去的那家。
點了菜，也全都符合櫻川的口味。
櫻川有些心不在焉，原本沒注意，但菜一上來，一方倒是先催促她吃，櫻川收回視線，粗略一掃，便發現了。
「這些菜都好吃。」
櫻川下意識地說著，見一方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愉快的神色，跟著也笑了，「我就說我的口味很不錯吧。」
她以為一方是吃了她的「安利」。
一方沒聽出她的真實意思，無可無不可地「嗯」了聲。
心情仍然很好。
櫻川是真的不餓，象徵性地吃了點，主要是照顧到一方一個人吃可能不太好意思——她偶爾會感覺到這種不好意思。
店內進來兩個人。
背面都市內什麼人都有，長成什麼樣都不稀奇。
但是這兩個人給櫻川不太好的感覺，她多看了兩眼。
一位穿著兜帽衫，個子稍矮，面容被隱在兜帽的陰影下，看不太清，只能看到部分銀灰色的頭髮，以及由於缺水而乾裂的嘴唇，僅從氣質上分辨，很是陰鬱；另一位跟他差不多，也是被衣物包裹得嚴嚴實實、似乎要藏著什麼似的。唯一的分別，前者穿著更休閒，後者更加的正式，像個……酒保。
或許是櫻川看的時間稍微長了點，穿兜帽衫的男人腳步慢了點，側首對身邊的酒保男說了點什麼，後者有個抬頭的動作。
櫻川感覺他應該是在看自己。
連忙收回視線。
一方卻立即順著櫻川的目光軌跡，側過腦袋往後望。
他這會兒的表情有點凶。
像一隻在護食的獅子，保護著領地內被圈養起來事物。
無聲的交鋒偃旗息鼓得尤為快，甚至不需要開口。一方轉過視線，眉宇間還留存著淡淡的戾氣，是櫻川好久之前，才在他臉上見到過的神色。
面對櫻川時，一方緩和了許多：「怎麼了？」
他不由分說，先幫櫻川出了頭。
現在才來私下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櫻川搖頭：「沒什麼事，可能是我打量的時間太久了，冒犯到他們了。」
一方聽了，咋舌：「你去看別人看那麼久做什麼？」
櫻川沒接住一方通行的真意，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壓低了聲音說：「我總覺得這兩個人……很奇怪。」
一方頗為無奈、又一副只能慣著她的縱容模樣，還是附和著接：「怎麼奇怪？」
他半點都沒看出來什麼特殊的。
畢竟這裡奇特的人可太多了。
「說不上來。」
櫻川搖了搖頭，蹙著眉心，認真思索著，「啊！——那感覺有點像是，影視劇裡面的隱藏反派終於出場了！「
一方：「……」
一方伸手指了指面前還有大半的菜：「吃飯。」
櫻川：「真的特別像！自帶BGM的那種！」
一方直接夾了塊天婦羅到她碗裡。
用行動告訴她：多吃飯，少說話。
第91章
「你真的不覺得奇怪嗎？」櫻川本來就不怎麼餓, 現在更是直接放下筷子, 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認真盯著面前的一方通行，「剛剛那兩個人進去了半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
一方：「……」
一方：「一頓飯吃半小時很奇怪嗎？」
櫻川用更加不可思議的語氣道：「可我覺得他們不是去吃飯的。」
一方冷漠臉：「你覺得不是就不是麼？」
櫻川連連點頭。
一方：「……」
他抬手, 招來服務員要了一份芒果雙皮奶。
櫻川指指桌上的菜，示意他桌上還有很多菜。
一方很淡定地點完了：「給你吃的。」
櫻川：「？」
一方：「多吃飯, 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櫻川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氣憤不已地表達了自己拒絕和一方再交談的意圖，並且以大刀闊斧的姿態吃完了整盒雙皮奶, 以示自己當下的憤怒。
一方通行絲毫不受威脅。
吃完飯，一方說要帶櫻川去逛街。
櫻川搖頭拒絕。
一方眉心一攏, 很快又壓下去：「別鬧脾氣，帶你去買喜歡的東西。」
言談舉止間無一不表現出有錢大佬的風範。
櫻川還是搖頭：「我已經逛過街了, 真的不去。」
一方臉色微沉，卻只是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就那麼介意剛才的事？行, 算我說的不對，我向你道歉？」
「啊？我沒有為那件事生氣。」櫻川連連擺手，用實際行動表示著全身心認真嚴肅的拒絕，「我現在真的不能和你去, 我要去找太宰先生的。」
櫻川是覺得這句話沒有任何問題的, 她誠實地說出了自己即將要去做的事情, 問心無愧。
一方生氣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們現在是在做什麼？」一方伸手, 直接掐住了她的肩膀, 迫使櫻川與自己的視線相對, 那雙赤紅的眼底翻湧著滾燙的岩漿，「為什麼這種時候還要提到太宰治？你就那麼在意太宰治麼？！」
櫻川被喊蒙了：「我、我……我想去……你、你、你……」
一方看她都結巴了，眉宇間的陰鬱之氣瞬間消散了不少，聲音都跟著低下去：「緊張什麼，我能吃了你麼？」
櫻川咽了口口水：「我、我怕你打死我。」
一方：「……」
他猛地喘了口氣，挫敗不已、宛如街邊落魄非常的流浪漢，身上的氣勢一瞬間消頹下去，再度顯出那種熟悉的無可奈何來：「我不會打你。」
估計是氣得狠了，一方通行說這話時都是咬著牙齒的。
俗稱咬牙切齒。
櫻川點頭點得無比兇猛：「嗯嗯嗯！」
一方：「……」
他徹底挫敗了。
感覺到手臂上的禁錮鬆開，櫻川連忙快語速地解釋：「我不是生氣才不去逛街的，是我本來就想去找太宰先生的，我擔心他遇上什麼事，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櫻川解釋得如此迫不及待，一方半點沒有心情好轉，只覺得更加難受了。
「被這麼鄭重地道歉……總感覺我是徹底輸了啊。」
一方抬手搭在額頭上，閉了閉眼，情緒比櫻川解釋清楚前更顯得低落，「我說你啊——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重點在什麼地方？」
櫻川想說自己知道。
認為氣氛不太對，緊閉嘴巴，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一方又歎了口氣。
櫻川心想：一方應該是要把一輩子的氣都歎完了。
「……你太重視太宰治了。」
一方臉上，浮現出幾分不甘與屈辱，像是自尊從未如此折斷過，「對於我……對於有些人來說，你對太宰治的過度重視是致命的。」
一方側著視線看向別處：「太宰治對你而言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嗎？」
哪怕他們現在正在約會。
哪怕他們已經是這種關係。
櫻川愣愣地望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終於張開嘴——
「哎呀，很悲哀呢~但是感情破裂也是沒辦法的嘛，話說第三者插足這種事，到底還是本身的感情就不夠牢固嘛。」
從遠處，傳來了如此讓人不快的語氣和話語。
僅僅只是從字面上看都能讓人感覺到即將滲透而出的惡意，整個的組合如此讓人熟悉。
櫻川的話未能出口，回過視線去，便見穿著一身深灰色風衣的折原臨也，正單腳站立在水池邊的石像旁，一隻腳懸在水池的上方，臉上的表情那麼的愉快，與方才說出的話風格截然相反，當下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看來是想將一隻腳放下去，嘗試那會是什麼感覺。
（是……臨也？）
（……真的是臨也。）
折原臨也掛斷了電話，收線的動作還是櫻川記憶中的，手腕揚起一些高度，纖長的手指扣住手機，輕巧地掛斷，如同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般，嘴角浮現略顯孩子氣的笑容。
他顯然看見了櫻川，朝著這邊，毫不意外、好整以暇地加深了笑意。
「嗨呀~」
從他的嘴型中，能輕易辨認出是這樣的打招呼。
櫻川愣愣地點了下腦袋，動作到一半，被來自上方的敲擊猛地加沉了。
「……痛！」
於是本來想要回應的打招呼的話語，成為了如是的控訴。
一方：「為什麼還有一個啊！」
他氣得仿佛要當場爆炸：「你到底有幾個這麼在意的人啊！」
櫻川還捂著腦袋：「……幾、幾個？」
她伸出另一隻手指：「非要按照這個程度來算的話，應該有——」
一方看著她伸出來的手指，火山直接噴發了：「你還真的有那麼多個啊？！」
櫻川：「……」
看了看一方的臉色，默默地放下手。
不敢說話了。
折原臨也已經身姿輕盈地幾步跳了過來，一方眼角餘光瞥到，眼皮忍不住抽動：他實在不想說，這個黑髮男人的這幅樣子，該死的確實和某些時刻的櫻川足以重合。
這蹦蹦跳跳的姿態實在太礙眼了。
「啊呀，小櫻川，看來你最近過得不怎麼樣嘛。」
臨也用一種驚訝無比的語氣做出評價，臉上卻還是笑眯眯的，反差的組合在他身上總是如此頻繁的出現，帶著一股讓所有具備感官的人都能夠感到不快的、近似惡意的氣息。
同樣都是輕浮的語氣，折原臨也和太宰治在這點上的運用卻相當區分鮮明。就連初次見面的一方通行都能輕鬆地將其區別，內心一併升起了一種疑惑：櫻川見我是就喜歡這種表現輕浮的男人？？？
她的審美怎麼回事！
「才沒有，我最近過得很好。」
櫻川認真地反駁他，氣鼓鼓的，「至少怎麼都會比臨也你過得好。」
「不知不覺就開始跟我較勁了呢~」
臨也半點不惱，在回應這句話時，視線若有似無地向著一邊的一方飄去，那是櫻川沒有注意到的瞬息，一方從他眼中看到了轉瞬即逝、卻深切無比的挑釁。
——看吧，我輕而易舉就能奪走她的注意力。
臨也輕飄飄地轉回視線，落在櫻川因為氣呼呼而更顯生氣的臉上，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對我這麼冷漠無情啊，小櫻川？」
櫻川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
餘光一轉，看見一方通行那好像要殺人的樣子，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一、一方？你怎麼了？」
「呵。」
一方冷笑了一聲，「你心裡沒點數嗎？」
櫻川：「？？？」
櫻川：「你今天是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一方：「所以呢？你懂了？」
櫻川：「…………沒有。」
一方：「呵。」
櫻川被「呵」得有點難受。
臨也在一旁老神在在地攤攤手，搖頭歎氣：「能怎麼辦呢？雖然單方面確認了某種關係，但是對方顯然不這麼認為。說實在的，如果你能夠直接點告訴她到底這件事是什麼，一切事情都會變得很明瞭；然而你恰恰不能這麼做，因為你自己都擔心真的直接說清楚之後，對方會無法接受吧——畢竟真的有更看重的人呢。你心裡也在不確定著，執著地抓著那麼點自己才認可的東西，實話說真的是可憐呢。」
他一大段話不經草稿便能脫口而出，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才能了。櫻川臉上的表情正是一個大大的「哈？」字，這番話卻並不是對她而說的。
臨也攜著春風滿面的笑容，看著的是一方通行。
這段話，是針對一方通行而說的。
輕輕的笑聲隨後而至。
臨也像是見到了什麼極度可憐的事物，忍不住彎起眼睛，如此居高臨下、憐憫而慈悲地笑了：「很想現在一口氣說清楚了，可是面對我的存在，又遲疑的動搖，覺得可能沒辦法獲得完全把握，鋌而走險的結局說不定是最後一點感情的維繫都沒辦法繼續……啊，真是十分讓人感動的感情呢。」
櫻川聽不懂這隱喻頗深的話到底是在指哪件事，但一方通行心知肚明：是關於他擅自訂了和櫻川關係的這件事。
其實一方並非真的不清楚，那麼不明不白的措辭、加上櫻川後續的這些表現，她可能並不懂那代表了什麼。
可如果真的要說清楚——
正如這個可惡的黑髮男人所說。
正是折原臨也說得如此精准！
……才讓人更感被戳到了痛處。
「真可憐。」
面對一方陰沉得有如電閃雷鳴的臉色，折原臨也絲毫沒有明哲保身的打算，做出了更進一步的挑釁。
這是此刻最具殺傷力的同情話語。
一方腳下驀地掀起巨浪，硬是能直接避開距離最近的櫻川，衝擊直逼臨也，瞬間崩裂了臨也腳下所處地點的地面，碎裂聲伴隨著漂浮的石子四散。
「看來，你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死了啊。」
第92章
「啪——」
清脆的碰撞聲, 來自于少女手掌與折原臨也手臂的接觸地帶。
櫻川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或者說是打了一下都可以，因為那聲響確實不小。
臨也都被打懵了。
最直觀的表現便是他用那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死死地盯著櫻川見我，仿佛在無聲的控訴：你居然打我？？？
櫻川不想說她感覺臨也好像有點委屈，她只是按照原本的想法開了口：「折原臨也你幹嘛！為什麼挑釁我朋友！」
她連名字都不喊了, 帶了全名，顯得更嚴肅、更凶。
一方通行身上那份駭人的氣勢, 在這瞬間便消散了。
反倒是原本占了上風的折原臨也，這會兒仍舊保持著瞪大眼的面部表情動作, 不敢置信地看著櫻川見我：「你凶我？」
櫻川：「你凶我還少嗎？！」
臨也：「……？」
好凶。
太宰治怎麼養她的？
居然能這麼凶！
「找別人去做你的人類觀察，不許動我朋友！」櫻川護崽子似的將一方藏在身後, 單只手臂展開形成一種保護的姿態，「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臨也：「……」
臨也：「你現在就是在生氣吧？」
櫻川面無表情地點點腦袋：「你能看出來真是太好了。」
她挺生氣的。
那番話就算是再怎麼聽不懂, 結合臨也和一方兩人當下的表現和反應，她還是能看出來不對勁的。
臨也不出現就算了, 出現了還搞事，重點還是針對她的朋友。
這點讓櫻川很生氣。
臨也看了她一會兒，收起了那副少見的驚愕表情，輕鬆地舉起雙手, 做出一個投降的姿勢, 緩緩地笑了：「我向你道歉, 但我可沒有惡意。」
惡意都快鋪滿在空氣中了。
還說沒有。
一方注意到, 折原臨也道歉的物件是櫻川見我。
櫻川沒意識到這種細節, 臉色緩和下來：「你來這裡幹嘛的？」
「來看你啊。」
臨也說著, 很輕地笑了，有點意味深長。
從姿態到表情，臨也都是完全不介意櫻川對他如此發問的。
他們顯得如此親密。
一方覺得眼睛不大舒服，這感覺說不上來，分明前一刻還在為櫻川維護他而高興，現在就開始心緒不平。
如果此時的一方能夠再坦誠點，或許能夠明白這叫做「吃醋」。
櫻川眼睛一眨，眉心隨即蹙起：「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臨也眼神若有似無地瞥了眼一方，搖頭：「沒有。」
櫻川聽出他在說假話。
一方此時放開了她的手，像是徹底平靜下來，他吐出了一口濁氣：「你現在要去找太宰治？」
他特意將這句話挑出來問。
因為這句話也是致命的。
果然，折原臨也淡了神色，微微斂眸。
櫻川猶豫了一下，點頭：「我要去確認他的狀況。」
雖然她好像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擔心這種情緒不是按照「有沒有用」來判斷的。
一方嘴角掠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看著折原臨也，話卻是對櫻川說的：「真遺憾，看來只能讓你去了。」
她最在意太宰治。
不將事情的輕重緩急這類必要因素拿出來比較。
櫻川見我現在最想去見太宰治。
臨也眉目舒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可不好。」
一方贊同道：「你確實該學學這個道理。」
簡直是電閃雷鳴。
櫻川想脫身，無果，最後是三人一起去的異能科。
芥川龍之介難能可貴地出現在這裡，看見櫻川迎面走來這陣仗，頓了一頓，沒立即走開。
「你來找太宰先生？」
芥川主動開口詢問，警惕戒備的視線忍不住在折原臨也與一方通行身上打量——背面都市什麼時候又多了個讓人不快的傢伙？這個超能開發科的NO.1又是為什麼會和太宰先生的女朋友待在一起？
櫻川眼睛一亮：「他在這裡嗎？」
「當然不是。」
芥川無情地否定了她。
櫻川：「……」
櫻川：「那你為什麼那麼問？不知道這很有迷惑性的嗎！」
過分！
芥川冷冷地看著她：「在下倒想問問櫻川小姐，為什麼分明是來找太宰先生的，卻還帶了兩位多餘的男性？」
芥川這人說話措辭總有點古樸，櫻川本來就不怎麼聽得懂，這會兒更是迷茫了：「這？？這有什麼必然的影響嗎？」
芥川一口氣噎在胸口：「當然有影響了！你意識不到這對於太宰先生來說是——」
「好了這位年輕人，聽你張口閉口的大道理我真是很想和你促膝長談，可惜現在時機不對。」臨也淡然地開口打斷了芥川未竟的話語，從容自若，「既然你不知道太宰君在什麼地方，我們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對了，有時間去交個女朋友吧，嗯？」
芥川錯愕：「什麼？」
一方涼涼地接：「讓你別成天閑著去管別人家的事。」
芥川：「？？？」
芥川活到這麼大，已經很久沒有受到這種侮辱了。
他能忍，羅生門都不能忍。
黑色布料化為的凶獸迅捷地朝著這方撲來，那方位控制得精准，臨也眼睛微微一眯，原本不打算動作，眼角餘光瞥見櫻川似乎想做什麼，神色猛然一變，當即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別亂動。」
櫻川：「可是我想……」
臨也：「不，你不想。」
櫻川：「……」
櫻川想做什麼，折原臨也當然知道。
她無非是想用能力化解來自芥川的攻擊，但臨也恰恰不希望她那麼做。
——她的能力會有附加的作用，現在這樣已經足夠麻煩，折原臨也懶得維持什麼別的心思，獨獨是再多一人覬覦她的可能性，臨也半點都不想再增加了。
更何況，現在一方通行還在場。
果然，一方通行往前站了一步，擴大了反射的區域，將芥川兇猛的攻擊就此化為無形。
「對我發起攻擊，該說你是勇氣可嘉呢，還是有勇無謀呢？」一方心情正不爽，說起話來也毫不留情。
嘲諷之意撲面而來。
芥川更不能忍了。
尤其他現在身上還背負著一種類似於給太宰先生爭氣、找場子的榮譽感，光是這麼想想就更不能輸了。
兩人堂而皇之地打了起來。
櫻川已經目瞪口呆：這、這就直接開打了？？
恰在此時，臨也以一種才想起來的態度，配著恍然大悟的語氣說：「啊，關於太宰君的所在地，我可能知道在什麼地方呢……不過再晚一點就說不定了。」
櫻川一愣：「你知道？」
臨也：「嗯啊。」
櫻川：「那你剛才怎麼不說？」
臨也很是無辜地攤手：「我才想起來嘛。」
櫻川：「……」
臨也笑意盈盈：「怎麼？現在要趕過去嗎？反正一方君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身為超能開發科最強，一方通行絕非浪得虛名。芥川龍之介並不是他的對手，且就兩人的攻擊方式來說，實在是相性不合。
臨也仍舊笑著，一瞬不瞬地看著櫻川，等待著她的回答。
不論回答的是何種偏向，實際上都不算是徹底的壞事。
正如一開始臨也對一方通行的挑釁，也絕非無謀之勇：
他無法在武力上對抗一方通行，這是再明瞭不過的事。
一旦一方通行理智湮滅，櫻川一定不會見死不救；而倘若櫻川出手，一方通行則更會為此失去理智、難受得無以復加。
他喜歡看到人類各種各樣的感情，那通常都需要複雜的事物、情節而引發。於是他的行事風格也是如此的曲折複雜，哪怕是再簡單的行動都埋藏著需要解釋、挖掘的資訊。
正如此時。
「可一方是為了保護我們才和芥川君打起來的，我們總不能丟下他自己跑的。」
櫻川深思熟慮了一番，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BINGO！
雖然不論是各種選擇都有相應的優勢，但她這會兒留在了一方通行這邊，只能說明兩點：
一，太宰治還沒有徹底佔據她心中不可撼動的高位；
二，一方通行在她心中實際上可以追得上太宰治的地位，那麼正說明太宰治並非獨一無二。
真是可喜可賀的結論。
臨也抑制不住地彎起眉眼笑了，嘲諷之意與常蘊藏在他身上的惡意在這份純然的笑意下被沖散。
櫻川有點懵，不明白他在笑什麼：「怎麼了，臨也？」
但是能感覺出來他是真的很開心。
「知道了一件開心的事。」臨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微涼的髮絲從他指縫間順滑地流竄，臨也記起，他也很久沒有對誰做過這動作了，「見到你這樣，我很高興。」
她還沒有從他手中徹底溜走。
櫻川以為臨也是在誇自己懂事了，饒是最初見面再怎麼色厲內荏，這一刻到底還是高興了：「是吧，我很棒了。」
她高興，肢體忍不住跟著想要動作，這會兒才發現先前被臨也扣住的那只手腕，還被臨也握在手中。
櫻川動了下手腕：「臨也？」
臨也：「嗯。」
他平靜安和地應了一聲。
沒有放手的意思。
姿態那麼的理所當然。
櫻川想了想，不再說話了。
也沒再掙脫。
第93章
異能科的人出來阻攔, 這場戰鬥才沒有繼續進行。
視線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前來計算損失的青年抱著記錄板仰天長嘯：「啊！！為什麼！！這！麼！多！錢！！」
芥川：「……」
一方：「……」
青年惡狠狠地轉過視線盯著他們，眼睛裡面仿佛冒出了紅光：「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這！麼！多！錢！！」
芥川：「……」
一方：「……」
青年抱著記錄板哭得驚天動地, 芥川和一方的臉徹底黑了, 兩人對視一眼，半點繼續打的心思都沒有了。
櫻川默默地給一方遞了張紙, 又給他捏了捏肩膀，看起來特別像是拳擊選手中場休息時幫忙松肌肉的。
一方被她捏得肩膀都癢了：「……你安分地休息。」
櫻川乖乖地「哦」了聲，放下手。
一方的能力很方便, 他都不怎麼需要紙，已經是一身清爽。
芥川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對招搖過市、肆無忌憚的狗男女。
櫻川後背一涼, 默默地往旁邊躲了躲。
臨也適時誇了一句：「一方君真是厲害呢。」
一方和芥川瞬間不高興了。
芥川是因為被看低了且真的沒有打贏而不爽，一方則單純是因為被折原臨也這傢伙誇了而不爽。
至於臨也本人——
知道他們都心情不好，那他就心情很好了。
簡直是神清氣爽。
櫻川用手肘撞了撞一方的：「誒, 怎麼了？」
被誇了還不高興。
一方想擺出不悅的樣子，到頭來只是伸手捏了捏眉心：「……有點累。」
確實是累。
他剛從實驗中脫身, 這會兒又突然打了一場，雖說芥川龍之介是打不過他，架不住戰意高漲、不要命的往上撲。
櫻川打量了他的臉色, 頗為擔憂地提議：「你先回去休息吧？」
一方視線看向折原臨也，意思很明顯：有這傢伙在，他哪兒能放心走？
「去吧。」
櫻川還在催促他, 「我也很厲害的, 你放心回去吧。」
現在她能應付很多事了。
一方聞言, 沒什麼情緒地蹙了下眉：「再厲害的人也躲不過暗箭。」
心臟流的人真是太難搞了。
折原臨也和太宰治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身邊怎麼盡是這種人？
「一方君難道是擔心小櫻川在都市里都會遇見無法解決的事嗎？這裡是安全的地方，那種擔心多餘不說，完全將她當成小孩子來看了。」臨也無限惋惜地歎了口氣，「虧她還那麼熱心地想要證明自己，就算在你眼裡是一文不值，也請顧及自己的身體，適當休息吧？」
一方原本還好好的情緒：「……」
他冷冷地看著折原臨也：「你閉嘴。」
臨也毫不在意地笑著，只是眉心蹙起：「真讓人傷心，我可是在關心你。」
「她在就算了，如果不在，你知道你會遭遇什麼嗎？」一方陰沉地發問。
「噗嗤。」
臨也發出了忍俊不禁的輕笑聲，「首先不論背面都市的規則條例，單就一方通行你本人那種寧願用冷漠武裝自己，都不願意傷害別人的個性來說，這句威脅絲毫沒有威懾力呀∼」
一方的表情就像是下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後的天空，那叫一個黑出天際。
櫻川出言制止，表情有點不滿：「你都知道一方不會對你做什麼，幹嘛還用這種語氣說話。」
她不贊同地補充：「你別欺負他。」
臨也笑容淡了點：「你還真護著他。」
「因為臨也你的惡趣味太重了。」
櫻川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回頭對一方安撫道，「你別在意臨也的話，他腦子不是特別的正常。」
一方：「嗯，我看出來了。」
語氣中有得意。
臨也：「……」
一方最後被櫻川擔憂催促得不得不去休息，任他怎麼證明都沒用，說是甜蜜的負擔，可折原臨也那飽含惡意的眼神實在讓他感覺虎視眈眈。
臨走前，一方抓住了櫻川，急急地道：「我只說一次——」
櫻川：「什麼？」
一方：「我們今天是在約會。」
櫻川：「……誒？」
一方：「約會是不能隨意中斷的。」
-
沒了一方，折原臨也更是心情愉快。
櫻川沒忘記他先前說過的話：「臨也，你知道太宰先生現在在什麼地方？」
「現在不知道了。」
臨也攤了攤手，「剛才是知道的。」
都說了再晚點就說不定，騙人的時候當然也要真假參半，不然容易翻車。
櫻川失望地撇了嘴角，過了會兒，複又看向臨也：「你還不會是故意逗我玩的吧？」
臨也：「……」
臨也一口氣卡在胸口：「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人？」
櫻川默默地看著他。
臨也：「……」
fine。
臨也越想越不爽：「我發現你對我好像很有意見？」
櫻川表情誠懇的：「你總算發現了。」
臨也：「……」
臨也：「哈？我最近可沒有做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吧？」
櫻川分外真摯的：「有時候，一件事就可以記很久，然後積怨已深。」
臨也：「……」
臨也毫無誠意地拍手鼓掌，笑得滿滿都是虛假成分：「哇哦，不愧是上學了，成語學的真不錯。」
櫻川矜持地點了點頭，還挺有范兒：「多謝誇獎。」
折原臨也深刻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大眾意義上的好人，哪怕他不遺餘力地愛著人類，人類也大多不能理解他；但現在他發現，太宰治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比自己強上一星半點。
此刻被教成這副樣子的櫻川見我就是最好的證明。
櫻川雖然沒有特別表現過什麼，但對臨也當初和她分開這件事——她知道那是迫不得已，也確實接受了臨也的說法——還是會感到有些不大高興。
或許是臨也沒能在最初向她解釋清楚，也或許是遲遲等待臨也的再次出現，可是他已經錯過那個時間了。
最初她還會掰著手指算天數，後來就不會那麼做了。
到底不是沒有失望的。
「如果你……」
臨也剛開口，就被路邊一個突兀晃動的垃圾桶吸引了注意力。
他手臂一展，將櫻川拉倒了身後，這動作太自然，完全是下意識的。
垃圾桶動了一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爬出來似的，街角不湊巧，躥過一輛摩托車，呼嘯而過，在乾淨的垃圾桶身上狠狠刮蹭了一下。
不但劃出了嶄新出爐的痕跡，還把整個垃圾桶直接帶翻，朝著一個不算短的階梯「呼啦——」就滾下去了。
「噢——！啊——！呃——！」
伴隨著垃圾桶的滾遠，穿來了漸行漸遠的類似呼救的哀嚎。
櫻川：「……我怎麼覺得這聲音哪裡很耳熟？」
兩秒後。
櫻川：「太、太、太宰先生啊啊啊啊————！！！！」
折原臨也：「……」
媽的智障。
垃圾桶一路滾，櫻川見我一路追，顯然前者更快。垃圾桶還沒滾到底，桶蓋就沒了，最後堪堪卡在路邊電線杆下。
太宰的黑色腦袋從裡面歪出來，形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
櫻川大驚失色，從她的視角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太宰治當場身亡了。
「太宰先生啊！！！我不是囑咐過你死慢一點了嗎！！！」
櫻川撲過去，摸了摸太宰的脖子，確認存活，伸手就去恰太宰的人中。
動作快、准、狠。
半點不留情面。
太宰閉著眼伸手去攔她的罪惡之爪都沒攔住，被掐了一下便活蹦亂跳地躥起來：
「哎呀今天天氣真好！小見我你怎麼在這裡哈哈哈哈哈真巧啊！」
櫻川：「……」
櫻川仰頭望著雙手叉腰、假裝無事發生過的太宰治，再次伸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
太宰治：「！！！」
疼！！
他被掐得背上汗毛都起來了，迅猛地往後退了幾大步，指著櫻川控訴道：「你是誰！快把我純真可愛的小見我還給我！」
櫻川不為所動，還扯起嘴角冷笑了一聲：「讓你嚇我。」
太宰怎麼看這個冷笑怎麼熟悉，想了想，驚了：這特麼怎麼那麼像他冷笑時候的樣子？
太宰為這微妙的想法一頓，視線一偏，便對上了安然閒適邁步走下來的折原臨也的眼睛。
「日安啊，臨也君。」
「好久不見，太宰君。」
兩人皆是笑容滿面，攜帶著春風般的美好表像，然而互相對視的眼神中全是冰冷的殺意，說是相看兩厭都程度太輕，估計一方現在當場死亡，另一方能夠立即請所有附近周邊的人大吃一頓、狂歡個三天三夜。
太宰不動聲色地往櫻川那邊靠了點，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臨也君怎麼會進來這裡？我記得非登錄人員都是不允許進入的。」
「看來太宰君的消息不怎麼靈通啊。」臨也又拿出了惋惜且同情的表情，「也是，畢竟太宰君的特權已經被剝奪了，目前還在觀察期，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有那麼靈活的調控力了。」
「我可是正大光明走進來的。」
「以被邀人員的身份。」
臨也微微眯著眼，站著的臺階高了兩層，一眼望去著實居高臨下。
太宰突然笑了出來，雖然立即收斂了，樂不可支的氣息還是完整地傳達給了折原臨也。
「看來這個項目很水啊，果然我不接手是對的。」
第94章
除了是異能科的老師這個身份外, 太宰治在背面都市中的存在相當特殊。
一年多以前，在太宰治此人還處於橫濱地面的黑手黨組織——港口黑手黨內時，背面都市收到了來自於他的信封。裡面除了他本人的一張照片, 有厚厚一遝的介紹信, 以及太宰治本人所提供的某個秘辛。
那個秘辛幫助背面都市度過了一個難關，同時背面都市成為了太宰治正大光明在港口黑手黨眼前晃悠的護身符。
太宰治是背面都市的特權人員, 在某些必要的時刻，甚至能夠先斬後奏調配人手與佈局。
所以他對櫻川見我的一系列操作能那麼的順利，等到聯合高層發現時為時已晚。
「我只是讓你看著那個人造人！你為什麼擅自完善了她的能力？」
「還是說, 年輕氣盛的太宰君，那些回饋給我的傳言果然是真的, 無心的你在意了那個人造人？」
刺耳的話重新浮現在耳畔，太宰地望著陽光下的櫻川見我，他瞳仁的偏淺, 顯得眼神都淡淡的，看不出真意。
太宰將視線移到臨也的身上：「請你來的是超能開發科的理事長？」
臨也攤了攤手, 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並沒有正面回答。
太宰語氣冷淡了點：「與虎謀皮。」
臨也笑眯眯的：「他確實是與虎謀皮。」
太宰眉梢一挑，終於像是有了點興味：「看來我能看到一場好戲？」
臨也故意抖了抖身體：「太宰君突然對我這麼關心, 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說的也是。」
太宰若有所思地頷首，伸手牽住櫻川的手指，「我確實不該浪費時間在你身上, 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 臨也君, 期待你的好戲。」
他動了一步，臨也跟著跨出一步，攔在他身前。
「你是可以走。」
臨也說，此刻他眼中的攻擊意味如此明顯，鋒芒盡顯，「但其他的就別想了。」
「我可沒有帶走什麼其他的。」
太宰眨了下眼，相比之下純真又無害，語氣卻綿長緩慢地刻意非常，他俐落地將手臂輕盈地搭在櫻川肩膀上，由於後者對他毫無防備且沒有任何抵觸的心理，櫻川輕鬆地被扣到了太宰的懷裡，能感覺到太宰的心跳，還有從側上方噴灑下來的熱氣。
「小見我和我是一體的呀∼∼∼」
那蕩漾的語氣。
比春風吹皺的湖面還浪。
「嘔——！」
突然，響起了一聲真實無比的嘔吐聲。
既不是來自于對立面的折原臨也，更不會是說出這番話的太宰治本人。
而是來自於太宰懷裡的，櫻川見我。
場面已經非常尷尬。
刹車失靈失去控制，可怕的死寂盤旋在這片區域。
櫻川尷尬無比的擺了擺手，手伸到一半就被太宰冷漠無情地鎮壓。
櫻川：「……」
櫻川：「那個……我只是覺得……太宰先生你這句話說的……哇真的有點…………嗯。」
最後那個「嗯」字，就很精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臨也笑得開懷，直接笑出了聲，說的話調子都浸透在笑意中：「是想說『惡、心』吧。確實呢，居然莫名其妙地說出了那種話，哎呀，本人不在的場合倒還算了，偏偏被當事人嫌棄，真是精彩。」
太宰：「……」
櫻川被抱得有點喘不過氣，她掙扎著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心情絕佳的臨也，補充道：「臨也你現在也挺莫名其妙的。」
臨也：「……」
櫻川感覺稍微能喘氣了，思緒清晰地改口：「不對，你一般情況下都很莫名其妙。」
動不動就說那麼一大段話，要不是長得清秀、打扮整潔，簡直像是沿街乞討的神經病。
臨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下，換成太宰治心情絕佳地笑出了聲，帶得胸腔震動，靠在他胸口的櫻川清楚地感覺到了那種頻率。
她覺得耳朵有點熱。
於是推開了太宰。
「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太宰先生。」櫻川認真地看著他，「我知道你為了我的事付出了很大代價，所以有什麼要我做的，請儘管不用客氣。」
太宰撲閃了下鴉羽般的睫毛：「唔，那我們一起回家吧。」
櫻川沒有猶豫：「這麼簡單嗎？好。」
折原臨也：「？？？」
我靠！
你們按不按劇本走的啊？！
「等等！」
眼看著櫻川就要走，臨也情急之下喊住她。
櫻川一臉莫名：「怎麼了，臨也？」
臨也：「……你還問我怎麼了？」
「這裡不是有很多人嗎？」
櫻川表情更加奇怪了，「都是很特別的人，完全能夠滿足你觀察人類的愛好——如果你定義的『人類』範圍並不狹窄。」
臨也眉心緊鎖，聞言卻舒展了。
他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
「這次我不是來觀察人類的，或者說主要目的並不是那個。」臨也氣定神閑地道，「我是來接你回去的，櫻川。」
櫻川。
臨也基本沒有這樣喊過她，大多時刻都是聽上去親昵又輕浮的「小櫻川」。
唯有一次，是他們初見面的時候。
那時的櫻川見我蹲在角落裡，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像雨季躲避不及的奶貓，生了感冒。
她穿的確實單薄，半截手臂都裸|露在外，衣服布料又輕又薄，還很寬鬆。
蹲在路邊，可憐兮兮的，像個遺棄兒。
那兩聲噴嚏引起了折原臨也的注意。
於是抄著兜信步閒庭的青年腳步一轉，變了方向，輕快地邁著步伐，最終停在了少女的跟前。
映入視野中的是一雙乾淨的鞋子。那時候的櫻川甚至說不出鞋子的種類，只覺得，很乾淨。
少女抬眸，撞進了青年滿是好奇與探究的眸子中。
很漂亮的黑色。
與孤寂的夜空劃開了鮮明的對比。
櫻川只看了這麼一眼，不自覺地朝他伸出了手。
「哎呀，希望我把你帶回去嗎？」折原臨也索性直接蹲下|身，一隻膝蓋更為向下，另一隻上則搭著手臂，往上延伸，正支著腦袋，興趣十足地打量著櫻川，「你是怎麼回事？——嗯，讓我猜猜看……離家出走？被人遺棄？還是失去記憶？」
「——哦！是失去記憶嘛！」
折原臨也一個人都能嗨的起來，光是猜測的過程都能被他弄的如此熱鬧。
少女全程一言不發。
只是那麼期盼地望著他，伸出去的手沒有收回。
折原臨也瞥了兩眼，唇角的弧度揚起，他直接握了上去，似乎是沒有考慮任何其他的因素。
如此的果斷決絕、膽大妄為。
「帶你回去是沒有問題哦。」折原臨也說著，便見少女眼底猛然燃起了亮光，如一把火熾烈的燒開了草原，瘋狂地蔓延，到了奪人眼球的炫目地步，「可是……你該不會是連話都不會說吧？」
「……」
少女歪著腦袋，眼神沒有片刻離開過折原臨也，聽見這話，她表情像是在思索。
然後。
她開口。
有點沙啞的語調，應該是太久沒有開過口說話，可音色到底是好聽的。
「櫻川……見我。」
「我叫，櫻川見我。」
這一瞬間，望著少女明亮燦爛的眸子，聽著耳畔的聲音，折原臨也想起了被捆縛的黃鸝鳥。
他仿佛在這個與世隔絕、出塵至此的少女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另一個荒涼星球。
或者更應該說，他在那雙寶石般的眼眸倒影中，看見了他自己。
「櫻川見我？櫻川。」
「很好聽的名字。」
他握住了她的手，點燃了那片荒涼的星球。
頃刻燎原。
……
折原臨也的話讓櫻川有稍許的失神，但手指處被太宰摩挲了一下，她便回了神。
櫻川看著臨也，很專注地望著他，和她以前每一次做的一樣：
「不行，我要報恩。」
但說出來的話卻有夠斬釘截鐵的無情。
臨也笑容一僵：「……」
太宰表情有點微妙。
——嗯，沒有後半句話，就更動聽了呢。
不過人要知足。
畢竟一蹴而就容易摔得很慘。
「但是，臨也。」
櫻川還是那麼望著他，繼續道，說話的速度有點慢，很明顯是在思考應該怎麼說，「我們要回到什麼地方去？你這次來接我了，下次還會把我寄養給別人嗎？」
她像個考證者，態度嚴謹地詢問。
臨也從表情都身體都僵硬了片刻。
「你想說什麼？」
「臨也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呢。」櫻川的語氣很平靜，神色卻有些懨懨，「如果只是寄養的話，臨也，你一開始應該會親自來告訴我這件事；如果是因為捨不得或者是無法面對而逃避，臨也你面對過更劇烈得多的情況。」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臨也，沒有錯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你至少不應該讓別人來告知我這件事，好像全世界只有我是被蒙在鼓裡的。」
「……」
「所以，臨也。」
櫻川頓了頓，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她頗為艱難地抿了兩次嘴唇，顯然這個事實於她而言也不是那麼簡單便能吐露的。
「你那時候，其實是想過要丟掉我的，對不對？」
第95章
臨也沒有反駁櫻川。
他盡可以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粉飾太平, 盡可以在每一句拆穿的話後見招拆招，但他沒有。
或許是因為這對於現在的櫻川見我已經沒有意義，也或許是，他突然不想再對櫻川見我耍這樣的手段。
折原臨也確實曾拋棄她。
這是連他自己都無法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我並不是要責怪你。」
「臨也，你確實沒有一直照顧我的義務。」
櫻川緊接著，以那麼寬容的姿態說出了勸慰的話。
但那並不讓折原臨也感到安慰，因為他從中聽出了一種宣告。
「我應該感謝你把我帶回去。」
「謝謝你那時候救了我。」
「……」
比肆無忌憚的發怒更可怕的，是一切歸於平靜的虛無。
她竟然在感謝當初的救助。
折原臨也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他聽懂言下之意了。
這代表著櫻川見我將自己與他割裂, 放在一個疏離的狀態，也即是，不對他抱有任何親近的期待，僅僅是從陌生人伸出援手的事件本身出發。
她不介意他的拋棄了。
「……這個時候, 我或許應該說——『不客氣』？」臨也神色難看，不知為何還要撐出一抹笑意，顯得整幅面孔的表情都詭異起來，「到底這算是不在意, 還是替代呢？」
由太宰治替代他的，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都不是。」
櫻川語聲清淡、卻分外堅定地說，「我有更在意的人了。」
不是不在意, 那像是小孩子賭氣說的話；也不是所謂的替代, 那對於別人太不公平。
她的態度絲毫不似作偽。
-
「誒？小見我更在意的人？為什麼我不知道啊？」
太宰手指抵在下頜, 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視線最終定格在上方, 一派的自然不解。
櫻川：「……」
櫻川：「你裝什麼啊太宰先生, 我說的就是你啊。」
她隨意地就將這句話挑破，沒有任何的猶豫躊躇。
「……」
太宰嘴唇一抿，輕浮的姿態收斂了些。並沒有特別的意外，可是他沉默了下去。
櫻川似乎也沒有等待他回應的意思，仍舊邁著如常的步伐繼續前進。
「小見我。」
太宰喊了她一聲，與此同時腳步停下來。
此處是一條僻靜的街道，沒有什麼行人，偶爾有人騎著自行車慢騰騰的過去。
四下安寧。
「嗯？」
櫻川聞聲回過頭，動作跟著停下，微風拂來，她眨了下眼，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張開，「什麼事，太宰先生？」
是的。
沒有說明時，尚且在肆無忌憚地試探；一旦櫻川見我如此直白地表明心跡後，他反而不知道說什麼。
聰明決定、運籌帷幄的太宰治，他分明列出了這種可能，此刻的沉默卻與那並非背道而馳。
……原來，是這種心情。
好像一瞬間被什麼寬恕了。
熟悉的黑暗被破開了一道亮光，他竟然怔松地只能凝望。
櫻川這時微微歪著腦袋笑起來，少女精緻的面容被暖陽籠上了一層柔和的紗：「太宰先生，你莫非是很感動？」
「……嗯。」
太宰緩緩地點頭，臉上的表情很難說清到底是什麼，「我確實是很感動。」
他的表現沒有任何異常，唯一的不同便是方才那不同尋常的沉默。但櫻川沒能解讀。
她甚至以為，此刻的太宰治也只不過是在順著她的心意說罷了。
「這點事你就感動了？」
櫻川彎著眼，比夜空高懸的明月更為皎潔，「我說喜歡你的時候你都沒有反應。」
這種話居然會被感動了。
太宰唇邊牽了牽，還沒有形成一個笑的弧度：「我那時候……並不敢相信。」
或者說，明明知道她沒有說假話，卻無法說服自己相信。
真是奇怪。
他無法說服自己，仿佛在和自己較勁。太宰在等待一個時機，觸動他無法親自扳動的閥門。
就在剛才那一刻，她從前方停下腳步回眸專注看過來的那瞬間，閥門自動開啟。
「為什麼？」
櫻川不明白，她短暫思索，很快得出了結論，繼而鬆快地笑了起來，「如果你不敢相信，那我就多說幾次，說到你相信為止。」
「喜歡你，太宰先生。」
「最喜歡你。」
「很喜歡你。」
少女舉起手，在半空畫了個大大的圈。
「——特別特別的。」
「喜歡你。」
櫻川說著，把自己都逗笑了，舉著手的動作實在是太傻了，她把手放下來，臉上笑意未褪，便被驚愕取代。
太宰治正向她跑來。
尤為迅猛，格外突兀。
「小————見————我————！！！！」
「？？？？？！！！！」
「？！！你別過來！！！！」
「太宰先生你被狗咬了嗎！？！！？？！」
「噗通——！」
「啪嗒——！」
兩道人影光榮地與大地母親親密接觸，宛如失了智的行為藝術家——不，就是神經病！
「……」
櫻川死魚眼地望著天空，總覺得太宰治可能是得了狂犬病什麼的，「太宰先生，你的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嗯？」太宰調整了下姿勢，竟然也就這麼平躺在地上，放縱得明明白白，緊接著他沒有分毫遲疑猶豫地爆出了一串數位，並且還不忘悄悄在櫻川耳邊提醒，「我的銀行卡就在錢包裡哦，從風衣外套伸手進去，兩秒就可以拿到了。」
櫻川：「不，不用了。」
她面無表情地望著天空：「我送你去醫院吧太宰先生，得了狂犬病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會等你康復的。」
太宰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仿佛是要表現他的不敢置信，隨即他挑了個無比刁鑽的角度回答了櫻川的話：「狂犬病一旦發作，死亡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去醫院可沒什麼作用呢。」
言下之意，他方才不是什麼狂犬病發作的徵兆，否則這會兒就要命絕當場了。
「……是這樣麼。」
櫻川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低落，但她很快握緊了手指，非常堅強的說，「太宰先生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會好好和你的銀行卡一起生活的。」
太宰：「……」
太宰提醒她：「你剛剛才說了最喜歡我哦？」
櫻川：「？」
櫻川：「是這樣沒錯，可是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太宰：「嗯………」
太宰想了一想，用一種櫻川看過許多次的、滲透著無聲寒意的燦爛微笑，對櫻川說：「我的銀行卡就拜託你照顧了。到目前為止他還可憐地沒有得到任何進賬，真希望你能善待他。」
手指已經偷偷摸上太宰腰部的櫻川：「……那算了。」
說著就要把手撤回去，太宰治眼疾手快擒住了她的手指，身軀靈活的一轉，櫻川只感覺眼前落下了一片陰影，太宰治的臉便盡在眼前了。
這個動作實際上是相當曖昧的，雙方是異性則曖昧程度翻倍。
可惜的是櫻川完全沒有這個自覺。
她正奮力試圖將自己嵌進地面下，整個人全身心透露出一股拒絕的氣息：「打、打人不打臉！」
太宰輕輕揪住了她的臉頰，少女隨即發出了一聲嗚咽般的驚呼：「你是說這樣？」
「……我是有自尊的。」
櫻川死魚眼地強調著。
她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氣，像是某種冷香，幽幽的散發著，不注意的時候根本聞不到，離得近了，也只是若有似無。
太宰一怔，稍稍退開了點，剛想說什麼，旁邊一道自行車車鈴的聲音響起。
兩人一同側首望過去，就見一個大爺騎著自行車，滿臉的不忍直視，叫他們注意到了自己，連連搖頭：「世風日下，現在的年輕人喲……」
而後騎著自行車，留給了櫻川和太宰治一個憂國憂民的憂愁背影。
櫻川：「……」
太宰：「……」
櫻川：「……起來吧。」
太宰：「……嗯。」
很尷尬。
非常尷尬。
-
比起櫻川來說，太宰治180 的身高顯得更為突出，偏偏太宰走路方式奇特，邁著大長腿走了幾步，總是能沒骨頭似的將下巴抵在櫻川的肩膀上。
就他腰部彎曲的程度而言，櫻川覺得他是在自找罪受。
簡稱，腦子有病。
「太宰先生，我請你吃霜淇淋吧？」櫻川指著路邊的一家店，如是提議。
「嗯？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麼突然請我吃霜淇淋？」太宰腦袋一歪，柔軟的髮絲便蹭上了櫻川的臉頰。
有點癢。
櫻川躲了躲，回答說：「我覺得是時候要讓你認識到，你養的孩子可以回報你了。」
太宰臉色陡然急轉直下，冷淡無比地拒絕了：「不必了。」
櫻川：「？？」
櫻川：「別鬧脾氣，我是真心的。」
太宰默默地望著她。
櫻川從太宰的眼神中看到了控訴的意味，回給他一個疑惑的表情。
太宰更冷漠了。
和櫻川拿回來的霜淇淋有得一拼。
「唔！」
咬下一口霜淇淋，櫻川忍不住發出了舒服的喟歎，「霜淇淋可以救人命啊——」
太宰和手中的霜淇淋對視，有種立志石化成雕像的凝結感。
「小見我。」
「在！」
「……感覺你不是很高興呢。」
雖然一直都是精神高漲的樣子，但他太熟悉她了，一眼便可以看出偽裝。
「……」
櫻川正準備繼續咬的動作一頓，轉瞬理解了他的意思，「沒辦法的事嘛。」
太宰：「既然你感到難過，為什麼會說得那麼決絕呢？」
對於折原臨也的回答，那都不像是櫻川見我風格的答案了。
「這種事就應該說得徹底一點吧。」櫻川徵求意見般的看著太宰，本人其實早有決定，「我現在沒辦法回應臨也想要的東西了，盲目給他留下希望……總覺得是我經歷過的事情。」
然後就會變得絕望。
實在是太難受了。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實現。」
櫻川將霜淇淋開始化開的部分咬下，眼睛被刺激得眯了起來。
「太宰先生。」
她在這時喊了他的名字。
仿佛他正是那個最重要的事。
第96章
櫻川能力完善之後, 先前所有針對她的安排全部都可以推翻了，但她堅持要上學。
於是她轉去了雄英第二層級的普通班——也只是相對普通，裡面全部都是有個性的人。
午間。
食堂。
沒能找到空位的櫻川得到了來自原班級小夥伴的「親切」呼喚，落座在了爆豪的身邊。
一坐下，櫻川就感覺到了一股逐漸升騰燃燒的肅殺之意，警惕地側首看著身邊的爆豪：「？」
爆豪蹙著眉吃飯，不到兩秒不耐煩地放下筷子：「看什麼看？」
櫻川：「……您繼續。」
她比了個「您請」的手勢，特別的隨和好脾氣。
「我繼續什麼我繼續！」爆豪好像一下子火了,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櫻川：「嗯？？」
櫻川：「你指什麼？？」
爆豪氣鼓鼓地別開臉，不吃飯，也擺明瞭不說話。
問題是，他不吃了, 也不走。
就坐在那兒，雕塑一樣，不動聲色地影響著這片區域的氣氛。
切島忍無可忍，代替彆扭得要死的兄弟發聲：「櫻川, 你為什麼要轉去普通班？」
「因為我已經不需要待在英雄班訓練了。」櫻川如實相告。
切島乜了眼爆豪：你看，多簡單，直接問就有直接的答案了啊！吩咐智能管家都得先開個口, 裝啞巴是得不到幸福的！
爆豪冷豔高貴地緩和了臉色。
切島覺得這丫實在是太難伺候了, 他這樣的要能脫單那真是天上下紅雨。
切島為了好兄弟再接再厲：「是能力方面的事嗎？」
「嗯。」
櫻川誠實的點頭。
切島：「原來如此。」
他視線若有似無地再度飄向爆豪：明白了吧？清楚了吧？可以別放冷氣了嗎？
爆豪紆尊降貴地恢復了心情。
櫻川見我身份特殊, 上面會對她進行額外的調動無可厚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嗯。
櫻川咬下一塊水果, 眼睛餘光瞥到爆豪似乎想說些什麼, 沒來得及, 頭頂的警報聲覆蓋了整個大廳。
「有敵人入侵？！」
「什麼方向？」
「播報系統壞了嗎？到底是哪個區的？」
舉著叉子的櫻川：「……」
和一般的學校以及所有的漫畫或電視劇都不一樣，雄英高中的學生們面對敵襲半點不緊張，部分好戰分子……還會顯得有點躍躍欲試，準備大顯身手。
譬如此刻櫻川身邊的爆豪，櫻川就覺得他或許沉著冷靜，八風不動，不緊不擔憂，還有一種想立即沖在第一線的蓄勢待發感。
注意到櫻川的視線，爆豪：「看什麼看？待會兒別亂跑。」
櫻川：「……」
播報遲遲才響起，在響起前，有一陣不正常的電流「刺啦」一聲劃過。
爆豪當機立斷站了起來，隨即這整桌的人都站起來了。
「有問題。」
櫻川：「……？」
這就能聽出來有問題了？
……設備問題？
一群人呼啦呼啦地各顯本領沖出去，看的櫻川歎為觀止，有種她再不做點什麼就不配為人的感覺。
剛一動，從後面趕過去的轟稍稍刹住腳步：「你別動，待在後方。」
櫻川：「可是我還挺厲害……」
轟：「去後方。」
櫻川：「……哦。」
結果只是一場烏龍。
校內並沒有遭受侵襲，是一隻貓不小心觸動了報警機關。
但櫻川還是惆悵於自己無用武之地這點。
她憂愁地散步去了小花園，遇見了一位打扮淑女的漂亮女性。
由於沒有穿著校服，而是私服出現，櫻川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你好呀，請問你是雄英的學生嗎？」
淑女向她搭話，笑顏逐開的樣子，「我是新來的老師，請問你們的教學樓在什麼地方？」
「那邊。」
櫻川指了一個方向，歪了下腦袋，眼神有點疑惑地看著她。
淑女掩唇笑了一下：「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櫻川盯著她思索了好一陣，才非常為難地說：「太用力了。」
淑女一怔：「什麼？」
「你的表演。」
櫻川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那個形容詞，「太用力了。」
淑女抿了下唇，臉上的笑容徹底淡去，眉眼間竟然顯出幾分陰鬱的感覺：「這樣評價一位淑女可是很不禮貌的。」
「可是我看你的樣子似乎更想把這身礙事的衣服脫掉，更自在地做什麼事。」櫻川不自覺地根據自己內心的感受反駁了她，隨即清醒過來，連忙道歉，「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穿這身非常好看！」
淑女再度笑了起來，只是意味不再那麼春光明媚，而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在：「你喜歡用直覺去思考問題嗎？」
不等櫻川回答，這位淑女便自顧自地掩唇開懷地笑了起來：「真巧，我也是這樣。所以我還算喜歡你，今天的見面很成功。」
「期待下次再見。」
她優雅地揮了揮手，轉身離開，步伐卻輕快靈活，像個十幾歲的少女，渾身上下散發著浸透在黑暗中的快活氣息。
櫻川：「……」
誰能告訴她，她剛剛經歷了什麼？
這件事櫻川沒有特意告訴雄英中的誰，關鍵在學校裡沒有人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覺得這更像是做了個夢的櫻川當然不會去主動說。
不過她確實有個發生了什麼事件都想去「騷擾」的人在。
[太宰先生，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人！]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太宰。
以遇見了一個新奇事物的語氣和方式。
太宰問了她一些情況，交談完畢，他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沒過多久，一堆人呼啦地過來把櫻川叫走到校長辦公室，開始研究剛剛櫻川告訴太宰的那件事——他們認為那是敵襲，但雄英並沒有檢測出來，於是雄英的高層現在很嚴肅。
櫻川：「……」
有種跟大腿告狀然後被保護的感覺。
手機震了一下，新收進了一條消息。
來自太宰治。
[太宰先生：好乖，晚上帶你去吃大餐~]
後面附了個大口吃東西的表情。
萬歲！
櫻川一下子就歡了。
下午放課時間早，櫻川抑制不住興奮之情，決定在晚上吃大餐之前去看看雲雀。
櫻川最近的人生規劃相當明晰：好好孝順太宰先生，以及追求到雲雀。
簡潔明瞭。
一目了然。
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和動力。
櫻川在街上遇到了正在執行任務的Scepter 4，宗像禮司個子高挑，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望見。
宗像朝她輕輕頷首：「櫻川小姐。」
他本來可以不用喊稱呼，那麼櫻川也可以只回個禮，輕輕鬆松地走開，現在只好在吸引了其他人注意力的情況下，走過去打招呼。
櫻川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宗像大哥好！」
櫻川朝他鞠了一躬，禮節十分鄭重，站在宗像禮司身後的、Scepter 4的其中一位隊員微弱地噴笑出聲。
「……」
宗像的臉僵了一下，「你好。」
「大哥你們在做什麼？」有人要和她聊，櫻川當然就能聊。
宗像唇邊那抹如沐春風的笑意已經開始崩裂了：「在執行任務，櫻川小姐是要去逛街？」
說是逛街，其實宗像覺得大部分時間櫻川就像個閒不住的孩子，又好比晚年在公園溜達的老大爺什麼的，左看看右看看，悠閒地生活。
據他手下傳回來的資料看，櫻川見我的普通性已經超越了一般的年輕人，直逼佛系天真的養老群了。
看得宗像都想養只鳥了。
「不是。」
相當意外的，櫻川這次卻否認了，從她的神情來看，是相當快活的，「我要去找……嗯，未來的結婚物件。」
宗像頗為意外地挑了挑眉：「太宰君現在應該正……」
他話剛起頭，就和另一道聲音重疊在一起，於是才沒能說完，更為那句話所傳達的資訊而驚愕。
「——你要找我？什麼事？」
橫空插出了這麼一道聲音。
但卻明顯並非太宰治的音色。
宗像目露驚訝地循聲望去，看到了他們Scepter 4正在處理的事件對家——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
宗像禮司：「……？？？」
中原中也耳朵靈敏地聽到了宗像禮司的那半句話，此刻正沉著眼色，冷冰冰地朝這邊看來。
宗像禮司：「……？？？」
櫻川反應不及，沒注意到場面的形勢已經瞬息萬變到即將白學，下意識地先解釋了距離最近的宗像禮司的話：「不是去找太宰先生……」
中原中也的神色鬆懈好轉了。
宗像禮司的表情懵逼更加了。
宗像思考著，想著是不是自己確實沒有過這方面真實體驗，所以他才理解錯了的——但太宰治那個樣子……居然櫻川見我要去找的結婚對象不是他？
那種傢伙，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思來想去繞了幾個彎，宗像總覺得現在應該同情一下櫻川見我才對，這個小姑娘可能還不太明白，或許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自由戀愛的權利。
……這麼一想，太宰治這個人的人物形象愈發陰險了呢。
做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腹誹與腦補，宗像表面上的平靜程度直逼結了數十米厚的冰面，巋然不動、傲然屹立。
只聽這時，櫻川將視線對上了中原中也，用有點驚訝的語氣說：
「中也？你怎麼在這裡？」
純驚訝的語氣。
但沒有任何意外見到後的驚喜成分。
中原中也目光飛快地結了冰。
宗像禮司表面幾十米厚的冰層屏障終於維持不住，驚愕之色盡顯。
他現在非常想將上條當麻拉過來，否則僅憑他一人之力，可能無法應付這個槽點滿滿的現場。
宗像禮司心裡刷屏的話有很多，現在最大最顯眼的莫過於一句。
——竟然也不是這個！你到底還有幾個啊？！
第97章
櫻川感覺到氣氛不對了。
「嗯……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櫻川試圖為這個場面的變化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可惜的是, 她這個理由顯然不成立。
宗像禮司現在有一副死死憋住什麼不能說的掙扎感, 中原中也的目光則有如實質, 如果櫻川臉皮再薄點，估計現在就能支撐不住地開始顫抖了。
可惜的是, 她臉皮真的比較厚。
「那——」
櫻川伸手指了指要去的方向, 「沒什麼事的話, 我就先走了？」
「你站在那裡。」
中原中也沒有感情地開了口, 臉上表情盡，很像一個標準的黑手黨, 他隨即看向了宗像禮司, 「Scepter 4的宗像君, 我們是有通行令的，如果你堅持認為這是偽造，可以走程式申請裁決令。」
一秒切換狀態可能是大佬們的必備技能，櫻川愣是沒敢動, 硬生生看著宗像瞬間「變臉」：「就算具備通行令，通行令的作用只是能夠在一段時間內自由出入都市內，可並沒有附加說, 你們可以隨意地在都市內進行你們的活動。」
中原中也：「但也沒說不允許。」
宗像：「呵呵, 是在玩文字遊戲嗎？」
中原中也向前踏了一步，隨手將櫻川拉到身後去，動作太過自然, 在場誰都沒反應過來, 包括櫻川自己, 而中原中也還在有條有理地懟著宗像：「Scepter 4也沒有對進入人員隨意盤問的權利，如果是妨礙正常活動，那還真是和你們的宗旨嚴重背離。」
宗像很淡定：「你們不算一般公民。」
中也頷首：「嗯，我們是特殊人員，你們就更不能動了。」
宗像：「如果我非要動呢？」
中也：「你可以試試看。」
兩人對視著，仿佛一大片烏雲壓在了這片區域，高度越來越低。
危險將至。
「嗯……」
櫻川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來，「你們的對話不覺得聽上去有點……特別嗎？」
她儘量委婉了措辭。
宗像臉色微微一變：「……」
他懂了。
中也：「？？？」
他看了看臉色產生變化的宗像，自己沒懂這件事陡然讓人很不爽，他回頭看向櫻川：「什麼特別？」
櫻川猶豫了：「這個……」
中也催促道：「說啊。」
櫻川：「……要不，你去問問宗像君吧？」
她誠懇建議著：「你看他，懂得多快啊。」
宗像：「……」
不，這可不是什麼誇人的話。
如果可以他現在也不太想懂了。
中也因為櫻川的話，更不爽了，眉心蹙得很緊：「到底什麼東西？」
「中原先生。」
後方的廣津柳浪在此時出聲勸阻，「當務之急是解決Scepter 4的阻攔。」
中原中也沒什麼感情地看了廣津柳浪一眼，廣津柳浪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特別嚇人的殺手。
但他還是冒死進諫：「而且……剛剛櫻川小姐所說的事，您就算不知道也無傷大雅。」
不如說知道了反而可能會更不高興吧。
中也：「？？？」
你們這樣雲裡霧裡的，會讓人更好奇的不知道嗎？
但中也還是完整地接受了一個來自于廣津柳浪那番話中的隱藏資訊，因為他很快看向櫻川，用有點責備、卻又不是生氣的微妙親近語氣訓她：「成天都在想什麼？」
估摸著是什麼不太能宣之於口的東西。
中原中也還是能猜出來這點的。
「是中也你太純情了。」
櫻川無辜臉，伸手一指宗像禮司：「而且宗像大哥很快就明白了。」
說明不是她的問題啊！
不小心聯想到了能有什麼辦法！
……昨天不該看那部電視劇的。
嗯。
下次注意。
被說「純情」的中原中也差點嗆了口口水，當即敏捷地回：「難不成你要學他？」
櫻川看了看他的臉色，連忙搖頭：「……不要。」
莫名看戲還躺槍的宗像：「？？？」
你們情侶battle不要傷及路人好吧？
電光火石間，宗像禮司想到了某件事，看向中原中也的視線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莫非，閣下所屬的組織有意插這一腳？虧我還在感歎森鷗外君最近和善了不少，看來是我錯覺了。」
「和首領沒有關係。」
提起這個，中原中也陡然煩躁了不少，方才還能維持話術的心情全然消散，神色不耐地道，「這個人今天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他犯了港黑的大忌，我們會用自己的方法去處置他。」
「這正是癥結所在啊，中原中也君。」
宗像收斂了玩鬧的心思，攤開手，似乎是萬分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可不能讓你隨便在我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任意處置他人可是違背法律的。」
中也冷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櫻川搶答：「黑手黨。」
中也：「……」
中也：「我問你了嗎？」
櫻川：「嚶，你凶我。」
中也：「……」
櫻川探出腦袋看著宗像：「宗像大哥，你們到底還有多久？我再不走時間就來不及了。」
這句話更印證了她要去找的「未來的結婚物件」並不是中原中也。
果然，中原中也不高興了：「怕遲到，要不要我送你去？」
櫻川滿懷期待的：「真的可以嗎？」
中也：「呵，你想的倒挺美。」
櫻川：「……」
想打人。
她迅速切換了冷漠臉，誠懇且公式化地對宗像建議道：「宗像大哥，您能把眼睛閉上麼？」
宗像：「嗯？」
宗像：「為什麼？」
櫻川：「您不是說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嗎？那你把眼睛閉上。」
宗像：「？？」
宗像：「……」
哦。
還真是個小機靈鬼呢。
這一下倒把中也面上的寒霜沖散了不少，他將櫻川伸出來的小腦袋按回去，看向宗像禮司時臉色仍然是嚴肅冰冷的：「人我一定會帶走，如果要動手也奉陪。只怕宗像君還要顧及人手的消耗，暫時不能和我動手了。」
他說完，以腳下站立的位置為中心，避開了身後的友軍，地面就此崩裂，碎石在Scepter 4眼前崩裂，宗像禮司開了聖域，二把手伏見猿比古和淡島世理一前一後沖向那位元港口黑手黨的目標人物，對方卻跟隨著身下的石塊漂浮，被對面收入囊中。
「！！」
港口黑手黨帶人逃跑的速度簡直一流，轉眼就不見了，看來黑夜中的潛行者，逃跑功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櫻川是被中原中也帶著走的。
她表情很懵逼，落地之後就開始覺得玄幻了：「……這是哪兒？」
她確信自己沒有感覺錯，在場景遷移上，他們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幾乎是眨眼一瞬間便抵達了目的地——而這也不是方才所處地點的附近任何一個區域。
這甚至不是背面都市中的任何一個地方。
櫻川的記憶中從沒有這樣一處。
「是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
中原中也回答了她的問題。
櫻川瞬間：「？？」
櫻川：「什、什麼？！」
轉眼就把她帶來港口黑手黨的總部大樓了？！
且不說是怎麼做到的！
她可沒說要來這裡，現在還怎麼去順道看雲雀啊啊啊啊！
估計是櫻川的表情實在太崩潰了，中原中也都看不下去，吩咐了手下將人帶走後，他正面轉向櫻川，站定在她眼前：「抱歉，本來沒想把你帶回來，是手下人的失誤。」
櫻川：「……我現在哭你會讓手下立即把我送回去嗎？」
中也；「……」
中也：「現在不能。」
異能有冷卻時間。
櫻川就地蹲下，抱著膝，肩膀顫抖：「嚶。」
中也：「……」
中也：「你趕著回去，是要去見誰？」
「我未來的結婚物件啊。」櫻川沒精打采地回，「中也你的記憶力真差。」
心情不好到都會diss人了。
中也蹙眉望著她，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誠然，當初說著拒絕未婚夫頭銜的是他自己，也是他認為和櫻川見我完全沒有特殊的感情成分在，結果這才多久過去，中原中也猝不及防被自己打臉了。
他想見櫻川見我。
那種感覺非常的奇妙，仿佛在她身上寄託有什麼自己寶貴至珍的東西，如果不去定期查看，心臟部位就會開始收縮，出現生了病似的狀態。
「哭什麼，肯定會送你回去的。」
中也伸手，沒防備地在她頭頂揉了揉，動作完畢，兩人俱是一愣。
櫻川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眼神專注地望著中也：「……你中邪了嗎，中也？」
中也：「……」
櫻川默默地站起來，默默地離他遠了點。
中也：「……」
中原中也黑著臉：「你還想不想回去了？」
「拿這個威脅流浪的我，你好狠。」
櫻川小聲地控訴。
中也：「……」
他抬手按了下太陽穴，好像有點不妙。
——他該不會年紀輕輕就要腦溢血了吧？
櫻川看他一副馬上就要被氣到原地去世的表情，連忙見風使舵地岔開話題：「中也！你們這裡有那種空間——是叫空間轉移能力吧？——有這麼厲害的人，難怪港口黑手黨這麼強。」
她的本意其實是恭維。
對於中原中也來說，現在再去恭維他本人不免突兀，但是恭維他效忠的組織，說不定他就心花怒放了呢！
但中也聞言，表情淡淡的：「不是那樣。這個人只是新加入的，港口黑手黨的強大之處不在於個體的能力方便好用。」
櫻川不假思索地說：「可中也你絕對是最重要的一環。」
這是太宰治在向她講述港口黑手黨以及一些事情時，為數不多說過的中原中也的好話。
所以櫻川記得很清楚。
中也頓了頓，似乎沒想到櫻川會這麼說。
隨即他迅速地垂眸，伴隨著兩聲清嗓子的咳嗽聲，他說話的速度也比剛才快了點：
「恭維的話對我可沒用。」
櫻川頷首贊同：「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中也你為什麼笑了？」
在略顯單薄的嘴唇邊，確確實實出現了一點弧度。
中也：「……你能把眼睛閉上麼？」
櫻川：「……」
中也：「都讓別人那麼做了，你應該也會的吧。」
櫻川：「……」
哦。
再也不誇他了。
絕對。
第98章
櫻川在打量中也。
五年前, 她第一次從中也身上看到了那種原本只在電視劇和漫畫中看到的感情, 但是那段記憶已經隨著所謂的「修正」而消失了。所以她現在, 只是單純地在打量中原中也這個人。
她好奇。
不論是對於那種感情，還是對於會對她產生那種感情的中原中也。
——在電視劇或者漫畫中, 總是渾身發光、或是帶有什麼不一樣東西的人, 才會得到名為「愛情」的東西。
她首先在思考中原中也為什麼會對她產生那類感情。
沒有人真的教導過櫻川這種事。
指望太宰治更是不可能。
所以櫻川的認知形成了這樣的偏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對於雲雀的感情, 到底是否能被定位為似乎只能出現在主角人物之中的「愛情」, 只是覺得雲雀是最符合、最不會出差錯的那一個。
太可惜了。
沒機會再見到五年前的中也，問問他, 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又是如何確認的。否則她現在就不會如此苦惱。
「中原先生, 首領聽說您帶了人回來，請你們過去。」
在走廊拐角處無聲無息出現的人影險些嚇了櫻川一跳，中也拽了下她的衣服，才讓她堪堪平靜下來。
中也眉心一攏：「首領請我們過去？」
他面對別人、尤其是手下或是對手一類的人物, 總是比櫻川自己能感覺到的更具壓迫感。
譬如此時。
櫻川看見那人明顯肩膀處繃緊了點；「是的，首領說……儘快。」
「……」
「我知道了。」
中也沒什麼情緒起伏地應了。
等人走了，中也回身看向櫻川, 見她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神色仍然帶著點懵懂的天真，中也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首領讓我們過去。」
櫻川點頭：「嗯嗯，我聽見了。」
中也便歎了口氣：她根本不明白。
「待會兒不要亂說話, 仔細思考了再回答, 知道嗎？」中也忍不住叮囑她, 「如果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把話題拋給我。」
說完，中也便懷疑了一瞬：櫻川見我知道怎麼拋話題嗎？
她的智力值忽上忽下，導致中也摸不清虛實。
櫻川連連點頭，停了會兒，又問；「中也，你們首領很凶嗎？」
中也果斷搖頭。
櫻川放心了：「那就好，我最怕凶的人了。」
中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改口說：「我覺得不凶，沒有惹到他的時候，也不凶。」
櫻川：「……」
櫻川：「你在說廢話嗎？」
中也冷漠臉了。
森鷗外長得確實不凶，不如說實在是太清俊，不像是什麼黑手黨，更像是畫家、詩人或者是醫生這類的角色。
一瞬間想到他實際是個黑手黨的首領，櫻川為自己將醫生與其聯繫起來這點，在內心狠狠譴責了自己一頓。
穿著上倒是相對更有黑手黨老大的感覺，整個人的暗沉深色系，雙手手臂撐在桌面，十指交叉，下頜抵在上面，笑得很是和善：
「中也君，還有……櫻川小姐。日安。」
說話的時候，笑容擴大了點，給人的感覺更溫柔和藹，仿佛點亮了一盞燈。
櫻川拘謹的姿態便跟隨著放鬆了：「你好，老大。」
中也一驚：「喂……」
森鷗外：「撲哧，櫻川小姐的稱呼有種別樣的可愛。」
中也驚訝的眼神在這句話中毫無意外地切換成了某種複雜，以一種一言難盡的表現方式，望向自家首領。
「我姓森，叫森鷗外。」
「你好。」
櫻川聞言，乖巧地又重新打了個次招呼，不忘自報家門，「我姓櫻川，叫櫻川見我。」
「很好聽的名字。」
森鷗外站起來，隨手按了一個按鈕，籠罩在一片偏暗光暈下的房間一面，隔離部分緩緩上升，露出了外面廣闊的天空與高處俯瞰的美景，森鷗外走向那處，那裡放有像是午後茶話會時才會用到的椅子和精緻的小桌子，他示意櫻川和中也都坐下。
「在這次之前，我就聽過櫻川小姐的名字了。」
有人端著一壺茶上來。
茶水倒入杯中，空氣中都沾染了這份香氣。
櫻川：「嗯？」
森鷗外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關於櫻川小姐，和中也君的傳言，我雖然是個老年人，但也多少聽到了一些。」
中也神色微變，森鷗外向他瞥去一眼。
櫻川：「是嗎？」
森鷗外頷首，很有耐心的樣子：「正是。」
櫻川不解：「可是我並不覺得老大您是老年人啊？」
森鷗外表情一僵：「……嗯？」
中也抬手無聲地扶額：「……」
「您還很年輕。」
櫻川鼓勵道，目光分外真摯，「都說男人這個年紀才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請您不要妄自菲薄，就算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那也不是致命性的東西，人只要還活著就要保持年輕的心態！」
森鷗外：「……」
中原中也：「……」
以屋內面積和存在人數對比而更顯空曠的室內，出現了詭異的安靜。
「中也君。」
終於，身為老大的森鷗外打破了這份死寂。
中也：「是。」
森鷗外：「櫻川小姐平時都會看什麼樣的書？」
中也：「……」
說不上來。
光憑剛才那番話來看，或許是什麼《老年人的養生之道》《醫學健康》《如何給自己熬雞湯》這一類不著邊際的書吧……
櫻川積極搶答：「最近在看《為什麼母豬不能上樹》！」
中也：「……」
森鷗外：「……」
空氣再度陷入了安靜。
中原中也崩潰且艱難地側首過去，望了渾然不知、情緒上佳的櫻川見我一眼，覺得自己好像開始犯心絞痛了。
櫻川見他們不說話，以為是在等著自己所出更多的東西，便踴躍地補充：「還有一些其他的，比如《如果你是智障》，還有……」
中也迅猛地打斷她：「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說了！」
你的內心世界我們一點也不想瞭解！
櫻川：「……」
櫻川：「嚶。」
中也：「……」
森鷗外開懷地笑了兩聲：「櫻川小姐和我們的中也君相處，很有一套啊。」
難得中也能被壓制得這麼死。
——單純從對手戲這方面來說。
「是的。因為中也先生是個好人。」櫻川一本正經地回答。
森鷗外眼神奇怪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複又笑意盈盈地望著櫻川，斟酌著挑出重點：「聽說，櫻川小姐和我們家中也，有婚約關係？」
中也明明沒說話，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被嗆了一下。
那邊櫻川斬釘截鐵地道：「謠言，絕對是謠言！」
森鷗外笑容凝固在臉上。
櫻川苦惱起來：「這件事有點複雜，不過我是可以解釋的，只要——」
「林太郎！」
一個穿著紅色和服的小女孩氣衝衝地跑了進來，嫩生生的嗓子放大了喊，「你答應給我買的新水彩呢！我等了三個小時都沒有等到！」
森鷗外方才那副隨和穩重、隱隱透出上位者威嚴的樣子，頃刻間全都不見了，比戲劇衝突還來得大轉變，他頓時笑得像個老父親那般討好，語氣都黏糊糊的開始哄著：
「剛才接了幾個電話，不小心忘記了嘛，小愛麗絲不要生氣了QAQ」
愛麗絲完全不聽他的解釋，伸手錘了他肩膀好幾下：「我不管！林太郎你答應我的事情卻沒有做到，就是失信！最討厭林太郎了！」
森鷗外大驚失色：「愛麗絲醬怎麼可以討厭我呢！我現在就讓人去買水彩！愛麗絲要的全都買！」
森鷗外：「中也君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買水彩！」
中原中也：「我？？」
森鷗外以分外緊急的語氣催促：「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失去我的愛麗絲醬嗎？！」
中原中也：「………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整張臉上的面部表情四個字便足以詮釋——槽多無口。
中也略顯擔憂地看了看櫻川，後者還是那副沒有變化的輕鬆模樣，他蹙著眉走了。
櫻川津津有味地看著黑幫老大和小蘿莉的場合，這會兒小蘿莉氣呼呼地坐到一邊去，不理黑幫老大，黑幫老大端著餅乾和花茶去討好也沒有用。
哇。
現場版漫畫誒。
好看。
櫻川眼睛都要放光了。
愛麗絲注意到了櫻川，原本是趾高氣昂地看過來，估計是覺得順眼，半個身體都轉過來，看著櫻川。
櫻川拿出顆糖遞給她：「給你呀，小愛麗絲。」
愛麗絲哼了一聲，接過糖果：「從你嘴裡說出來的，比林太郎喊的好聽多了。」
森鷗外：「愛麗絲醬QAQ」
愛麗絲又哼了一聲：「比起臭男人的林太郎，果然還是漂亮的女孩子更讓人喜歡。」
玩家森鷗外，胸口中槍。
「你真可愛。」
櫻川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愛麗絲，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要是我能把你帶回家就好了，我一定會每天都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愛麗絲撇了撇嘴：「我當然也不想待在這裡，可是我可沒辦法離開。」
森鷗外哀嚎：「不可以啊愛麗絲醬！你要是離開我，我現在就從這層樓上跳下去！」
話音剛落。
屋內三人臉色齊齊一變。
「……」
「那個……」
櫻川尷尬地開了口，「剛才我本來想向您證明我和中也複雜關係的源頭，所以在意識上……」
是選擇了要奪取的。
而現在森鷗外這番「深情表白」，雖然是對著愛麗絲說的，但是仍然是在「拒絕」的範疇中。
是她一時大意，失策了！
——現在港黑老大的異能被她奪取了！夭壽啦！中原中也快回來救命啦！！
第99章
——如果中也回不來！太宰先生你憑空出現也行啊啊啊！
內心的哀嚎刷屏直沖天靈蓋, 櫻川渾身上下就是大寫的【驚恐】二字。
正在櫻川緊張哆嗦著運用著能力, 想要把意外奪取的森鷗外的能力換回去時，她突然想到：既然她已經冒犯了大佬, 現在把能力還給大佬是不是死得更快？！
櫻川身形凝固在椅子上, 萬分焦灼地天人交戰時，旁邊的愛麗絲突然撲到她懷裡，上半身都靠在她的大腿上, 手指揪住了她的衣角。
「你要怎麼設定我呢？我都可以哦。」
櫻川：「……」
試想，一位爆炸可愛的蘿莉趴在你的大腿上, 用好聽又清脆的嗓音對你說，她可以隨便你設定……這誰頂得住啊！
櫻川目瞪口呆的同時, 對面的森鷗外已經蹙起眉：「櫻川小姐，或許你可以把我的愛麗絲還給我了？」
他可是知道太宰治已經幫櫻川見我完善了能力，並為此付出了很大代價。
櫻川警惕地想要往後退，福至心靈,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該不會……愛麗絲就是你的異能吧？」
森鷗外聳了聳肩, 看上去好似是全然無所謂的樣子：「你很聰明。」
櫻川：「……」
櫻川：「那、那我現在還給你，你會搞死我嗎？」
「呵呵呵，怎麼會呢？」
森鷗外笑得輕且暢快。
櫻川直接被他笑驚悚了。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你個大豬蹄子！不能因為我們沒有婚約你就一去這麼久不回來吧！你這樣是會打光棍的中原中也！！！
「我、我、我、我……」
櫻川結巴得厲害，光是腦補他們港口黑手黨的身份，櫻川就已經為自己製造出了恐慌——說到底還是電視劇漫畫看多了害人, 她現在腦子裡全都是各種血腥恐怖場面。
而且這個港口黑手黨還真的沒少幹！！
「老、老大, 你冷靜！」
櫻川首先強調這點。
森鷗外攤了攤手, 姿態相比起現在的櫻川來說, 實在是既冷靜又淡定：「我很冷靜，倒是你，櫻川小姐，希望你不要做出什麼一錯再錯的事。」
「……」
這是威脅！
這就是威脅！
櫻川背脊狠狠抖了幾下，她抓住了愛麗絲的手，和中也一樣，是有溫度的（中也：？？？）。
櫻川鼓起勇氣：
「老大，你女兒……你的異能，現在在我手上，你不要輕舉妄動。」
森鷗外：「撲哧。」
櫻川：「我是說認真的！」
少女堅定地強調著：「我會把她改造成我喜歡的樣子，不是你喜歡的樣子，難道你就不生氣不害怕嗎？！」
森鷗外想了一下：他還真的不算害怕。
但是看了看櫻川現在的樣子，他蹙起眉心，很是憂愁地說：「那你要怎麼樣？」
「放我安全離開。」
櫻川很嚴肅地說。
森鷗外現在知道她平常看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了。
長日無聊，他現在還覺得有趣。
森鷗外搖頭拒絕：「不行，要是你把我的愛麗絲帶走就再也不還給我了怎麼辦？」
櫻川瞪大了眼：「我絕對會還給你的！」
「我要怎麼相信你？」
森鷗外還真跟她演起來了，「你先把愛麗絲還給我，我再放你走。」
這下換櫻川搖頭拒絕了：「萬一你不放我走，把我關進地下室鞭打我怎麼辦！不行！」
森鷗外：「……」
森鷗外：「我並沒有那種愛好哦。」
「什麼愛好？」
櫻川沒意識到自己話中存在的問題，「你不會對我用刑嗎？」
森鷗外：「……嗯，不會。」
櫻川想了兩秒：「不行，我不相信你！」
森鷗外敏捷地回：「我也不相信你！」
櫻川：「……」
森鷗外：「……」
場面陷入了僵持。
櫻川靈光一閃，有點結巴地說：「老、老大，你剛才不是說，如果愛麗絲離開你的話，你、你就從樓上跳下去嗎？」
森歐外：「……」
櫻川：「你、你要不跳一下試試？」
她用一種「游泳健身瞭解一下」的勸誘語氣，把跳樓這件事說的好像是吃口蛋糕似的。
——勸吃勸喝勸酒就算了，居然還帶勸跳樓的？！
森歐外：「……」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愛麗絲，語氣自然地又切換到了黏糊糊的模式：「愛麗絲醬，這個壞人要讓我去跳樓QAQ」
櫻川：「……」
中也！
你們老大瘋了中也！
誰來管管這個大叔老變態啊！！
愛麗絲抓著櫻川的手，大概是感覺了一會兒，她那精緻漂亮的臉蛋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那你就跳吧。」
森歐外：「……」
森歐外捂住胸口，像是剛經歷了一場胸口碎大石這等強度的表演活動，整個人都不好了，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似的：「愛麗絲醬，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你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以前，你一句重話都不會對我說的，現在……你卻讓我去跳樓！」
櫻川好心提醒他：「愛麗絲剛剛還說了最討厭你。」
森歐外：「……」
他眼底瞬間迸出了帶有強烈殺意的光：「你閉嘴！」
櫻川：「……嚶。」
愛麗絲冷冰冰地擋在櫻川面前，細細的手臂展開：「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森歐外看上去更想把櫻川一刀剁了。
兩人就這麼一頓僵持，直到中原中也帶著水彩回來。
推開門，看到這個場面。
中原中也懷疑自己走錯了片場。
「中也！！！」
櫻川隨即飛奔而來的身影，讓中也知道自己沒有走錯片場。
「救命啊中也你們老大要殺了我！」櫻川如泣如訴，哭喪著臉飛速地竄到了中也的身後，「雖然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了，但是中也我是你帶來的！你不能隨意地把一位花季少女交托給你的信任踐踏啊中也！如果我死了我會每天在你床頭盯著你的中也！！！」
中也：「………哈？」
森歐外緩步走到座位上，有自己的下屬在場時，他仿佛找回了一點面子與威嚴。
「中也君，櫻川小姐怎麼都不相信我的勸阻，不肯將異能交還給我。」森歐外語氣沉痛，就像是在數落自家不爭氣的女兒，「在我採取對應措施前，我想，還是由中也君你出面比較好？」
詢問式的結尾，但並沒有徵求意見的意味。
中也眼皮一抽：「……我明白了。」
他轉向櫻川，放輕了語氣：「櫻川，把異能還給首領。」
櫻川一臉被背叛的表情：「中也？！」
中也看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不妙，只好更加柔和了語氣：「首領說了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更何況我也在這裡，只要你聽話，將能力還給首領。」
櫻川警惕地看著他：「森歐外先生是你的首領還是我是你的首領。」
中也一頓：「當然是森先生……」
櫻川了然地指出：「你看！那你當然是和他一國、當然是聽他的啊！」
中也：「……」
森歐外沒什麼溫度的笑了兩聲：「看來中也君你在櫻川小姐那裡的信用度，並不怎麼高。」
中也頭疼。
他看得出來首領現在心情不算怎麼好，奇特的是也不算怎麼差，否則不會還在這裡觀賞一樣的看戲。但最好還是不要讓櫻川惹怒首領，畢竟首領一開始就有過想拉攏櫻川的想法，算是盯上了。
太多的關注於櫻川見我而言並非好事。
「櫻川。」
中也走近櫻川，試圖讓她相信，自己所言非虛，「聽話一點，我會保護你的。」
他能感覺得出來，櫻川見我安全感缺失，對他人的信任在某個徹底交托性命之前的維度都非常寬鬆，換言之即是很容易接受；可一旦像現在這樣觸及底線，她便渾身緊繃、警惕的不得了。
眼看又是新一輪的僵持，中原中也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讓太宰治那個傢伙前來時，下面的人進來通傳，說是——
「首領，太宰先生在樓下，要見您。」
太宰治來了。
中也看見櫻川幾乎在頃刻間化解了那種孤立無援地步中，才會出現的極度戒備狀態，陡然放鬆下來、松了口氣。
森歐外稍顯意外地揚了揚眉，隨即釋然地笑了：「太宰君來了啊，真是稀客。」
「——請他進來。」
太宰治是正大光明、大搖大擺走進來的。
作為叛出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人員，安然無恙地再度走了進來。
「森先生真是好久不見呀∼！」太宰熱情洋溢地高舉手臂打著招呼，「原來多餘的中也也在這裡？那麼順便也對你說好久不見好了∼！」
中也臉色瞬間黑了：「多餘的青鯖一來，空氣都變得渾濁了。」
太宰笑眯眯的：「那中也還是趕緊放棄呼吸，投往美麗的三途川的懷抱吧！」
中也還想回懟，到底顧及著森歐外，硬生生忍了氣，沒有再回。
森歐外見他們不吵了，這才開口：「太宰君來這裡，不知是有什麼事？」
「當然是很明顯的了，我來帶回我的人。」太宰波瀾不驚地回。
森歐外惋惜地說：「可是櫻川小姐奪走了我的能力卻不肯還給我，我可沒辦法輕易地放走她。」
「啊？我當是什麼事呢，不過是一樁小事罷了。」太宰姿態隨意地擺了擺手，表情有點浮誇，是為了刻意強調這確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討論的事，下一秒，他看向櫻川，俏皮地眨了眨眼，「小見我，把能力還給森先生吧。」
「好。」
沒有猶豫遲疑，沒有反駁不滿，櫻川聽了這一句便答應下來，和先前那副倔強的模樣截然相反。
確實如太宰所說。
這件事再簡單不過。
兩句對話，便已解決。
「森先生，那麼我們就先走了。」太宰牽過櫻川的手，朝著森歐外略一頷首。
森歐外：「不留下來喝杯茶嗎？」
「不了，還有別的事要去處理。」
「那真是可惜。」
「總會有機會的。」
「說的也是呢。」
「再見。」
「路上好走，太宰君。」
……
數分鐘前，櫻川還認為無比可怕的處所，輕而易舉被太宰治帶領著走出了。
櫻川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到這些消息、又是如何到來的。
她只知道，太宰治來得如此恰到好處。
「……謝謝你來救我，太宰先生。」
太宰緩下腳步。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
「小見我。」
「嗯？」
「我答應你死得慢一點。」太宰的話語辨不出確切的情緒，「所以以後，你也要答應我——」
「什麼？」
櫻川不自覺往前傾了點身子，以便更好地聽清楚。
溫熱的手指以熟悉的力道落在她頭頂。
「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你要將自己保全得久一點。」
他不限制她的任何意願與自由。
只是這麼交代。
第100章
時間不早, 太宰領著櫻川去吃了頓大餐, 想趁著時間看雲雀的打算依然不了了之。
太宰雖然平時對她的事不多加干涉，這次卻特地囑咐她近期不要隨意和陌生人過多交集, 凡事小心。
「要出大事了嗎？」
櫻川的手被他牽在手裡, 說話時不自覺地晃了晃。
太宰縱容她，自己手臂跟著晃也面不改色，面上輕浮之意褪去, 冷淡平靜許多：「可能吧。」
他回答得模棱兩可。
櫻川視線望著前方，數秒後, 幽幽地歎了口氣：「哎，我好擔心你啊。」
「……嗯？」
正在想事情的太宰治一怔, 隨即笑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好容易受傷啊。」櫻川憂心忡忡地側眸望了他一眼，似乎是再多看兩眼就要心絞痛似的，趕緊又撇開了目光, 「明明聰明的不行, 但每次算計都能把自己的安全排除在外，你到底是太相信自己的生命力，還是覺得完全無所謂？」
說到最後，她再度側首望向太宰，從側面印證了這答案對於她的重要性, 表明了自身鄭重的態度。
太宰還沒被誰質問過這種問題, 尤其眼前這人還是剛剛被他從另一個地方救出來的, 太宰下意識地就想要避開這個話題, 不禁輕輕一笑，是平時那種熟悉的、浮於表面的笑容：
「小見我，比起我來，你更讓我擔心才是。」
「可是我很少受傷啊。」
櫻川展了下手臂，示意他自己非常的健康，一本正經又嚴肅的說，「而且我不是正常人。」
太宰：「噗——」
櫻川：「……你不要笑，我說認真的。」
太宰：「是小見我你描述得太好笑了。」
他歡快地笑起來。
櫻川鼓了鼓嘴巴，有點鬱悶：「我是不會死的，太宰先生。」
太宰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嗯？」
櫻川認真地道：「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絕對不能死，我要好好地苟活於世。」
太宰：「噗——！」
他笑得更歡了。
肩膀不住地抖動著，從嘴唇間抑制不住地發出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最後直接就幹乾脆脆地放聲大笑了。
「苟活於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麼想出來的，太天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櫻川：「……」
櫻川：「好了，可以了，別笑了。」
她冷漠臉了。
等太宰治笑完，櫻川已經完全沒有心情繼續聊下去了——生平第一次，她有點想把太宰治揍一頓。
太宰治看出她不高興，雖然知道櫻川是個下一秒就能把這也輕鬆揭過的性格，卻也實在瞭解人心，知曉如若一次敷衍，她從今往後可能再不會問。
哪怕他不怎麼想談，卻也斟酌著改變。
如同久居殼中的物種，悄悄地、試探地伸出了一點觸角。
「在事情完成之前，我是不會死的。」太宰這麼說，「雖然我很希望一身輕鬆愜意地死亡，但事情未完成實在讓人十分鬱結，所以我是不會輕易將自己布在一道死局中的。」
不必對他擔憂。
櫻川好奇：「是什麼事？」
「嗯，這個麼……」太宰頓了頓，「或許是任何事？」
櫻川理解了一會兒，有點目瞪口呆的意思：「只要是有事情拖著你，你就沒辦法輕鬆愜意的去死，是這個意思吧？」
太宰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眼睛在下眼瞼處轉了一圈，還是點頭了：「可以這麼說。」
「那我就是你的事情！」
櫻川好似被自己的想法天才到了，手腕一翻，靈活無比地扣住了太宰的手腕，這個佔據主導性的動作讓她安心，她眸子亮得驚人，整張臉上神采奕奕，「太宰先生，只要我沒有死，你的事情就不會結束。」
太宰眸底的顏色深了幾分，他思索良久，才緩緩開口：「可是……你終究是要嫁給別人的。」
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也不會永遠成為他的「事情」。
櫻川愕然了一瞬，她同樣在思考，但是這思考的過程卻並沒有維持多久。
櫻川十分高興地、理所當然地緊緊握住了太宰的手臂：
「那我就不嫁人了。」
「我永遠陪著你。」
「……」
太宰的視線凝結在她愉快的表情上，許久沒有移開。
他就像是雕塑一樣，維持這個動作半晌，才恍然回神，連忙別開腦袋，行動間顯得有幾分狼狽倉促。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
「我沒有亂說。」
櫻川神色毫無作偽，甚至因為太宰這句話而顯出幾分不被相信的不滿與鬱卒，「我不會讓你死的，如果有一天你死了……」
「真的……死了……」
反復強調這件事將櫻川帶入了某種情境。
她的語氣很是遲疑。
「啪嗒——」
「啪嗒——」
幾滴水珠落在地面的聲響。
在塵世萬物中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她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流了眼淚。
「你不能死！」
櫻川耍賴般地說著，送開了握著太宰的那只手，雙手覆蓋在眼睛上，想要借此遮擋住此刻的失態，「你要是死了，我、我……」
她好像也想不出什麼能夠威脅太宰治的東西。
「——我就天天去你墓碑邊放土味音樂！吵死你！」
「噗嗤——！」
雖然不合時宜。
但太宰還是遵從本心的，再次笑了出來。
櫻川覺得自己的臉都丟完了。
「好了，不哭了。」
太宰伸手過來，拿開櫻川遮擋在眼睛上的手，櫻川不肯。
「這麼哭，眼睛裡容易進髒東西的。」
太宰輕聲勸哄著，他屬於演什麼都很像的那類人，平常雖然總是不著調地邀請口中所謂的「漂亮女性」殉情，實際上異性緣卻相當好。
歸根到底，是於這方面很有一套。
柔軟的手帕按上眼角，櫻川蹙了蹙眉，哼唧了兩聲。
太宰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哎，你下次哭的理由起碼要嚴肅一點——我不是都說了我不會死的嗎？」
說完，他好像還是覺得好笑，於是又笑了一聲。
櫻川惱怒：「不許笑了！」
「那你也別哭了。」
太宰悠悠地歎了口氣，姿態挺輕鬆，「你在我面前都哭幾次了，我對你就這麼不好麼？」
櫻川嘟囔著辯解：「……是你惹我哭的。」
「嗯，我知道。」
太宰順著她說。
等櫻川平復下來了，太宰給她買了盒水果撈。
櫻川高高興興地吃著，一邊和太宰閒扯：
「港口黑手黨還有那種空間轉移的人才，我覺得他們繼續橫行指日可待。」
太宰：「空間轉移？……噢，是新收的人吧，這個能力倒是很少見。」
櫻川連連點頭：「就是冷卻時間好像有點長，不然太無敵了。」
太宰聞言，掐著下巴陷入沉思。
「感覺是個很有趣的人。」太宰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改天有機會一定要見見。」
櫻川又點頭，好像太宰說什麼她都感到萬分同意。
隨著她的動作，櫻川腦袋後面的馬尾也跟著一晃一晃的，看上去讓人很想抓一把。
太宰不過心念一動，還沒伸手，突然發現櫻川的馬尾散開了些。
大約是發圈不夠緊，櫻川又恰好一個俯衝往前跑——她走路總是不會好好走，走在路上像是在踏青春遊——發圈便松得更厲害了些。
「小見我。」
「到！」
她立即刹住腳步，轉身一氣呵成，俏皮地沖太宰行了個禮。
太宰見那道沾染了主人快活氣息的馬尾，在空中劃過恣意的弧度，愈發的跳脫，幾乎馬上就能當場散開似的。
櫻川這時終於察覺到了，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摸，不料手指一動，將碰到的發圈直接帶下來了。
一頭柔順的及腰長髮順著散落。
「誒？」
櫻川懵了一下。
太宰不知為何，眸光軟了一下，從櫻川手中拿走發圈，動作再自然不過，他走到櫻川身後：「我幫你紮起來？」
櫻川一下還真沒反應過來，太宰的手指已經摸到她的頭髮了。
櫻川便像是被摸到了舒服處的貓咪，眼睛不自覺地眯了眯：「太宰先生，你會編頭髮嗎？」
太宰手指一頓：「你想試試嗎？」
這誠懇的問話……櫻川不知為何驀然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她搖了搖頭，動作到一半，被太宰的手指按住了她側過去的臉：「別亂動。」
指尖帶著暖意，碰到了她的眼角下方。
櫻川眼睛下那部分，莫名感覺有點燙。
太宰的動作很溫柔，櫻川沒感覺到一點痛，不如說指尖在發間穿梭的感覺，有點像在被按摩，舒服得她都想睡覺了。
「完成了。」
太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櫻川試探地小心伸手摸了摸馬尾，由於沒有鏡子，隨口問了句：「還好嗎？」
這算是例行問句那一類的，只是再度親口確認一下。
但太宰治卻認真仔細地打量了她一遭，極為考究地點了點頭：「很好看。」
只不過是個馬尾。
他居然能誇成這樣。
櫻川覺得自己被寵愛了，沖太宰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謝謝你，太宰先生。」
太宰彎了彎唇。
櫻川接著說：「我看人家電視劇裡面父親給女兒梳頭，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啊！」
語氣還非常的恍然大悟。
太宰唇角的弧度放下去了。
第101章
櫻川接受了來自相澤消太的課外輔導, 課題是——近身格鬥。
後者據說是受太宰治所托。
本來就乖巧的櫻川, 聽見這話便更沒有異議了。
學園都市說大很大，說小也挺小。
櫻川和相澤的訓練組合遇上了reborn和和沢田綱吉的訓練組合。
櫻川與沢田對視的那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同情與惺惺相惜的悲哀。
『你來訓練啊？』
『好巧我也是。』
和他們這兩個被訓練的相比, 訓練人的兩位就顯得遊刃有餘多了，甚至在短短對視的量秒內，迅速地達成了共識。
reborn：「要試試檢驗成果嗎？」
相澤：「可以。」
於是, 櫻川和沢田被告知要打一架。
不許用能力，純近身格鬥。
櫻川：「……」
沢田：「……」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 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盡的絕望。
「櫻川小姐可是女孩子啊！！」
沢田忍無可忍地大喊出聲。
不知道他這早上到底經歷了來自reborn的多少摧殘，此刻終於爆發了。
「我不認為我的學生會比你差, Vongola十代目。」
相澤消太沒什麼特殊感情地淡淡道。
這句話被櫻川理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不等reborn對沢田實施武力制裁，她便看著沢田，鄭重其事地說：「Vongola十代目, 我並不弱, 請放心地和我打吧。」
她學著相澤的叫法喊沢田。
「不、不是這個問題……」
沢田虛弱地辯解著，「就算忽視櫻川小姐你是女孩子這件事，我如果和你打的話，總覺得會被很多人一起打死……」
櫻川歪了下腦袋：「什麼？」
沢田露出了胃絞痛一樣痛苦萬分的表情。
他捂著腹部處，偏過腦袋看了眼作壁上觀的reborn：「我覺得reborn也會是其中一員吧, 難道是教育方式的不同麼？可是為什麼——啊！」
話還沒說完, 沢田悲慘地被reborn一槍敲在腦袋上, 頸椎下面的部分被reborn踹了一腳, 整個人以撲街的形象向前傾倒在地上。
沢田：「……」
我做錯了什麼？
reborn不為所動地冷笑了一聲：「你的超直感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嗎？」
沢田嗚咽一聲：「我錯了reborn！」
reborn踩了他一腳，靈活地跳回了地面，沢田可憐兮兮地弓著腰站起來，半點沒有身為Vongola十代目的威嚴。
只是站定在地面的瞬間，沢田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reborn剛剛說的是，讓他不要亂用超直感。
也就是說……他之前說的那句話，變相被reborn本人證實了真實度。
？？？
沢田的表情直接驚悚了。
reborn又踹了他一腳。
沢田：「…………」
世界和平。
沒有暴力。
沢田畢竟是經歷過真槍實戰的，要櫻川和他打，起初幾盤都是落了下風。沢田點到為止，稍微還有些放不開手腳——對於身為女孩子的櫻川，沢田心裡總有道坎過不去。
很快他就不用邁過這道坎了。
櫻川第一次撂倒了他。
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一旦被櫻川掌握到訣竅，後面的局面同樣是一邊倒，只是倒的物件變了。
reborn在一邊似笑非笑地感歎：「真丟臉啊，這也算是我的學生嗎？打完這場你就去自盡吧，好歹教你一場，我不想親自動手。」
沢田被他活生生地激起了求生欲。
下一把就贏了櫻川。
櫻川發覺他不再束手束腳，松了口氣，兩人再打時間便拉長了不少。
相澤消太和reborn站在一邊，抱臂的姿態一大一小的翻版，間或兩人討論些意見和招式。
真是好愜意。
打完之後沢田和櫻川兩個人雙雙撲街，reborn和藹可親的聲音在腦袋正上方響起：「我和相澤君稍微討論了一下，接下來你們兩個人可以一起訓練。」
櫻川：「……」
沢田：「……」
想死。
reborn不僅和相澤一起教，還會和相澤換著教，於是常常出現沢田被相澤巧妙撂倒，櫻川被reborn用槍敲打在姿勢不到位的部分：
「太蠢了。」
「手伸直。」
「腳繃緊。」
櫻川欲哭無淚地看他一眼，reborn便回義正言辭地說：「別撒嬌。」
櫻川：「？？？」
趁著休息時間，櫻川詢問了沢田：「reborn先生是一直都這麼不苟言笑嗎？」
「他笑起來更可怕。」
沢田很認真地說。
櫻川：「……」
「但是他對櫻川小姐……已經很溫和了。」
沢田斟酌著說。
櫻川：「這？？？」
櫻川：「他都罵我蠢，這也算溫和？」
沢田抿了下嘴唇：「他一般對我會直接動手。」
櫻川：「……」
她同情地摸了摸沢田的腦袋。
沢田被她摸得渾身一驚，差點是連滾帶爬溜到一邊去。
櫻川：「……我手上有毒嗎？」
「不不不不是！」
沢田瘋狂搖頭辯解，「我、我是、我覺得……」
櫻川看他都憋得慌：「你慢慢說？」
沢田生無可戀地捂住嘴，而後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個名字：「雲雀學長。」
「……啊。」
櫻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是剛剛才想起來有這麼號人物似的，「最近我都沒時間去看他。」
沢田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我以後估計要少去看他了。」
櫻川有點失落地說。
沢田：「為、為什麼？」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了。
「我已經決定不嫁給他了。」櫻川認真地說，「所以要逐漸抹消對他的感情，不然我會有點難過。」
沢田懵逼臉：「哈？原來你們已經是談婚論嫁的關係了嗎？——等等為什麼又不結婚了？誒雲雀學長答應了嗎？那、那個……」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語無倫次了。
櫻川：「…………你慢慢說？」
沢田蔫了一瞬間，又振作起來，挑了個最簡單、最直觀的關心問題詢問：「為什麼，又不和雲雀學長結婚了呢？」
「我要去照顧太宰先生。」
櫻川說。
沢田有點沒搞懂這個邏輯關係，旁邊傳來一聲冷笑。
reborn神色嘲諷，淡淡地吐出一句話：「這個變態。」
那邊相澤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果然交給太宰治不合適。」
沢田：「……」
呃……呃？？
櫻川為太宰發聲：「我覺得太宰先生挺好的啊。」
reborn又冷笑了一聲：「沒救了。」
相澤蹙著眉望著櫻川，看著看著就長長地歎了口氣：「確實，你太嫩了。」
櫻川：「？？？」
太宰先生你在外風評好像不太好？
相澤消太揉了揉太陽穴，很是苦惱的樣子：「所以——我是說，櫻川，你和太宰君，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意思是……？」
櫻川迷茫了一瞬。
相澤耐心地解釋道：「就是說，你和太宰君現在的關係定義，到底是怎麼樣的？」
他語速放得很慢，字句都拆開得很清楚明瞭，生怕櫻川聽不懂似的，對於櫻川多餘的在意，可以歸類為遲來的父愛，當然更確切的主要是櫻川當初能力的副作用。
櫻川跟著他這循循善誘的語氣，仔細地思考了一陣：「嗯……我也不清楚。」
reborn：「渣男。」
沢田望過去一眼，震驚地發現reborn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來一張桌子跟一套茶具，正坐在那邊喝茶。
沢田：「這種突然出現的設定一定是BUG吧？！要麼reborn你原來是小叮噹麼？！我就說你為什麼一直長不大——呃！」
reborn一腳踹在他腦袋上。
玩家沢田綱吉。
撲街。
「……」
世界和平。
阿門。
相澤消太仔細地思索了一陣，沉著嗓子問：「那麼就按照你的邏輯來。你現在不和雲雀結婚了，而是選擇待在太宰治身邊，所以——他對你說了要結婚嗎？」
頓了頓，相澤改口：「或者是永遠在一起？」
櫻川的眼眸在下眼瞼附近滴溜溜地轉了半圈，記憶力太好，壓根不用想太久：「沒有。」
她回答得尤為斬釘截鐵。
相澤知道她記憶力好得出奇。
這下相澤臉也黑了：「渣男。」
他頗為不贊同地吐出一句，近乎咬牙切齒的態度。
櫻川感覺不妙，想要補充說明：「但是……」
太宰先生真的對她特別好。
只是看上去很不喜歡將自己做的事宣之於口罷了。
相澤打斷她：「趁現在還有機會，離開太宰治那個渣男吧，他不適合長久在一起生活。」
櫻川有點不高興地抿了下唇角：「我覺得太宰先生非常好。」
相澤望著她，半晌沒說一句話。
過了會兒，抬手捏了捏眉心。
沢田好像在他臉上看出了「晚了」這兩個大字。
「可是要和太宰治結婚的話……」
相澤委婉地措辭，試圖將這件事用更柔和的姿態傳達給櫻川。
誰知櫻川驚訝地瞪大眼：「結婚？我為什麼要和太宰先生結婚？」
相澤一頓：「……嗯？」
櫻川望著他，目光專注且清澈：「我和太宰先生的關係，不是戀人那種類型，如果非要用一種確切的名詞來定義——應該是『父女』吧。」
「嗤。」
喝著茶的reborn再次嗤笑出聲，不過這會兒，心情是愉快正面的。
相澤也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方才不自覺微微彎腰的動作回復原樣，他站直了，因為身高而顯出幾分壓迫感。
但臉上的神色微妙非常。
「嗯……或許我應該同情太宰君才對。」
櫻川：「嗯？？」
櫻川：「做我父親有那麼可憐嗎？」
相澤緩緩地點了點頭。
櫻川：「……」
她覺得自己受傷了。
第102章
「既然如此, 接下來就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事了。」相澤抱臂, 一副作壁上觀看好戲的樣子，「太宰君也是任重而道遠, 結果究竟如何還有待觀瞻。」
reborn難得贊同地頷首, 嬰兒似的外表，吐出的字句盡是戲謔的嘲諷：「天可憐見太宰治。」
櫻川：「……」
做她老父親就那麼可怕嗎？
她自閉了。
沢田綱吉還有門課叫做幻術訓練，訓練師嚴格來說是他的手下——六道骸。
真的。
老大被手下訓練這種事, 也就是Vongola一家了。
櫻川只是表現出好奇的情緒，相澤就問她要不要去看看, reborn說沒什麼不行的，於是她就跟著一起去了。
櫻川：「……」
沢田：「……」
兩人都是一臉「我好想吐槽好巧你也是啊但是我不敢……好巧你也不敢啊」的表情。
見到了六道骸, 櫻川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當時在桌子底下的那個小男孩，這會兒已經長大了，身上滿滿都是中二之氣。
「沢田綱吉。」
六道骸對自己現任的東家老大進行了直呼其名攻擊，笑得高深莫測, 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子中二……王霸的氣息, 「幾天不見，你還是弱得讓我震驚。」
沢田：「……幾天不見我也不能突然拔高啊？」
畢竟才幾天啊！
才幾天！
聽聽六道骸這話，說的是人話嗎？！
六道骸好像完全不受他吐槽影響似的，很是開懷地笑了幾聲，見櫻川專注地望著他, 他挑了挑眉：「Arcobaleno, 這算是加班？」
櫻川拉拉相澤的袖口, 小聲地驚歎：「原來黑手黨也知道加班這個詞語啊？」
相澤：「……」
沢田：「……」
六道骸：「……」
reborn：「呵。」
六道骸溫和地望著她：「你是在懷疑他們的文化水準嗎, 這位小姐？」
櫻川很耿直：「應該算是……懷疑你的吧。」
畢竟是他說出來的。
而且這人一看就是一副不去上學小文盲的樣子——沒有diss文盲的意思。
六道骸笑容一僵：「待會兒我會好好訓練你的。」
櫻川抓住重點：「所以你這麼就同意加班了？」
六道骸臉部都僵住了：「我不是……」
「被壓榨得真可憐。」
櫻川真心實意地感歎著。
六道骸：「……」
他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支三叉戟，直愣愣地戳在沢田眉心的不遠處：「故意的麼，沢田綱吉？帶一個讀不懂空氣的傢伙來對付我？」
沢田欲哭無淚：「為什麼受傷的又是我啊？而且櫻川小姐壓根也不是我帶來的！你當reborn是什麼隨便的人麼？！」
reborn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沢田神色悲慘地閉了嘴。
櫻川看得連連搖頭：「原來ky就可以對付你嗎？這樣可不行啊。」
一副憂國憂民、憂心忡忡的語氣。
六道骸：「……」
他額角處隱約可見青筋浮現：「好了，可以了，你別說話了。」
櫻川：「嚶。」
櫻川委屈地往相澤身邊靠了靠。
reborn神清氣爽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瞥見這幕的沢田忍不住再次冒死吐槽：「為什麼你又隨便拿出喝茶三件套了！你賄賂作者了麼？！你一定是賄賂作者了吧！」
「你太吵了。」
reborn淡定地用槍|口對著他，「安靜點。」
沢田：「……」
身為Vongola的老大，我實在是太辛苦了。
嚶。
-
幻術專題訓練完，櫻川和沢田是互相攙扶著走出來的。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六道骸一臉的神清氣爽，恨不得把「讓你們惹我，現在害怕了吧」這幾句話貼在臉上似的。
「嘔——」
櫻川臉色慘白，撲到reborn那邊要了杯茶喝，「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看那種東西！嘔——！」
難得reborn沒嫌棄她，八風不動地坐著，還順手幫她斟了杯茶。
六道骸用一種遺憾又欠扁的語氣回答：「連那種等級的幻術都破解不了，這可怪不了我。」
言下之意，是你沒用唄。
櫻川抱著茶杯一飲而盡，自己又倒了一杯。
沢田欲哭無淚地爬過去想要喝杯茶，不料直接被reborn在手背上狠狠打了一下，頓時哀嚎：「reborn？！」
reborn冷冷地看著他：「你現在的程度太低了。」
沢田看了看一邊的櫻川，又看了看reborn：「？？？」
沢田：「偏心！你這是偏心！」
reborn：「她又不是我的學生。」
沢田悲憤地看向相澤消太。
相澤很淡定：「嗯？有什麼問題麼？」
他順便從櫻川手上接了杯新茶過來。
沢田：「……」
他覺得自己像根沒有人愛的小草。
櫻川注意到六道骸有意無意會看她幾眼，潤完嗓子後，恢復了精力，問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只是感覺有點熟悉罷了。」
六道骸坦然地笑笑。
相澤聲音低低地評價：「現在的年輕人還會用這麼老套的搭訕方式啊。」
六道骸：「……」
玩家六道骸悲憤地離場。
玩家沢田綱吉也很想悲憤離場，但他也就是想想。
「為什麼最近的訓練都這麼嚴格啊！」
沢田綱吉忍不住發出新一輪的哀嚎。
reborn自然是不客氣地制裁了他，不忘教育：「你是不知道最近競爭多激烈麼？隔壁聖杯戰爭的心臟程度，你去十分鐘就被搞死、屍體沉入東京灣了。」
沢田：「什——可是為什麼要拿聖杯戰爭和我對比？我不是個黑|手|黨麼？魔術界的事情離我太遙遠了吧！」
reborn踹了他一腳：「當你有這種『與你無關』的想法產生時，你一隻腳已經進入東京灣了。」
沢田：「！！！」
那邊櫻川還在詢問相澤：「相澤老師，聖杯戰爭……是什麼東西？」
相澤不假思索地說：「一個搶杯子的爭霸賽。」
「噢。」
櫻川瞬間失去了興趣，「他們還挺悠閒的。」
相澤：「嗯。」
知道內情想說又不敢說的沢田：「……」
他忍得好辛苦。
reborn還在教育沢田：「背面都市最近進來了一批人你知道麼？那些人是為什麼而來、為什麼能進來，你知道麼？最近高層動向緊張、太宰治都撲街了，是為什麼你知道麼？」
沢田：「我、我……」
reborn冷漠臉；「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關心你自己。」
沢田：「……」
櫻川耳朵動了動，湊過來問：「為什麼？為什麼？」
特別好學求知的模樣。
reborn喝了口茶，雲淡風輕地答：「因為你。」
櫻川：「……」
她顯然覺得reborn是在開玩笑，不大相信的樣子。
過去和沢田吐槽方才的幻境了。
reborn抬眸掃了她一眼。
他想起自己和那位太宰治為數不多的一次交談。
……
「你這麼養著她，把她養得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的。」
太宰治的語調輕佻，似乎對所有事情全然不在意，「太早明白一些事情並不好，況且……她並不需要直面這些事。」
少年輕慢地笑了：「我能應付。」
那麼傲慢的話。
reborn再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搖搖頭，歎一句「年輕」。
如果是太宰治——
如果是太宰治這麼個聰明人物。
reborn好像確實做過這類相關的設想，但是很快，即便眼前的沢田綱吉被他損得再厲害，reborn卻仍然覺得：還是這個蠢綱就好了。
誠然黑手黨需要心臟。
但太宰治那可是連武力都算進去的心臟。
真讓人毛骨悚然。
-
櫻川憂愁地看著身後的Scepter 4旗下兩位成員，表情非常的尷尬：「那個……你們能不能不要跟著我了？」
伏見猿比古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深深地歎了口氣：「你以為我們願意麼？」
道明寺當即接腔：「你就當我們不存在好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行個方便啊櫻川小姐~！」
說完他還眨了下眼。
伏見的表情更嫌棄了。
「嘖。」
櫻川昨晚吃飯的時候倒確實聽過太宰提過那麼一嘴，但具體的她都沒多問——畢竟是太宰先生安排的，聽就是了。
萬萬沒想到會來兩個小夥伴看著她。
櫻川倒不是覺得害怕，真心就覺得……
「那你們算是上班吧？」
櫻川問，「跟著我不扣錢的話……隨便你們。」
伏見死魚眼地看著她：「當然不會了，你是白癡麼？」
道明寺哈哈地笑起來：「出外勤還要額外補助的——櫻川小姐你關注的重點真特殊。」
櫻川笑了一下：「我就是感覺，嗯……這個年紀的男生養家還挺辛苦的，不能再被扣工資了。」
昨晚太宰先生不知道在算什麼東西，算著算著就開始驚歎起來，櫻川隱約聽見他說了句「看來還需要很多錢」，其他的就沒聽到了。
道明寺：「撲哧！」
道明寺：「櫻川小姐你真可愛。」
「你也非常的帥氣。」
櫻川誠心誠意地誇獎著。
伏見一臉「你們都是傻逼，傻逼別來煩我」的表情抱臂站在一邊。
櫻川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牛氣過。
出門就出門，還帶了倆保鏢一樣的人物，吃飯的時候道明寺還會提前幫她把椅子拉開，要是有莫名其妙的人湊上來，伏見就會用那張仿佛誰都欠了他幾千萬的臭臉主動問上兩句，不出兩個回合人絕對就跑了。
「敵人裡有會易容偽裝的。」
面對櫻川不解的視線，道明寺主動開口解釋。
櫻川：「敵人？背面都市里也有敵人嗎？」
「有。」
伏見開口回答，笑起來的時候，涼薄的意味讓櫻川後脊背都在發冷，「而且很多。」
第103章
櫻川失去意識前, 實際上確實感覺到了來自心底的某種警告，那不同尋常的聲音告誡著她什麼, 但櫻川尚且未能分辨。
她只當時自己眼前所見是Scepter 4的兩位牛郎大哥。
然後是一片漆黑。
再醒來。
眼前是類似地下通道般的地方。
【歡迎各位來到第一屆背面都市能力大賽~】
【比賽將於三分鐘後正式開始，請各位選手做好準備。】
【規則將即時更新, 望各位選手能取得好成績。】
櫻川：「……」
什、什麼玩意兒？
背面都市還有這種全民娛樂活動嗎？
「我靠這活動還真開了！」
隔壁突然傳來一聲吐槽, 櫻川不由地刹住腳步、屏住呼吸，「不是說這玩意兒明年才能上線嗎？……靠, 連個活人都沒有。這到底怎麼玩？」
櫻川試探地走過去，用了之前太宰教給她的手段，沒讓人發現。
那裡只站著一個青年, 正在四處打量，尋找可能的機關之類的東西。
櫻川斟酌了一下, 出聲了：
「你好？」
「我靠什麼人？！」
青年嚇得不輕，渾身上下都在表示自己受到的驚訝而顫抖，見到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這才堪堪冷靜下來, 「你？你——你是NPC還是玩家？」
櫻川：「……」
櫻川：「這到底是什麼？」
「哈？」
青年懵逼臉，「你不知道這個嗎？最近才來的新人？」
櫻川點了點頭。
「那就難怪了。」
青年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解釋道, 「這是前幾年的提案了, 為了各種能力更有互相的瞭解、融洽相處, 利用魔術以及幻境還有人的意識什麼的……是說一直在建, 預計會在明年開展第一次都市內大賽。現在應該是……提前開了吧？」
青年說著, 自己也不確定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點通知都沒有, 直接就進來了。」
櫻川問：「你進來之前，是什麼狀態？」
「狀態？」
青年答，「我當時在睡覺。」
沒有參考性。
櫻川抿了下唇。
【比賽正式開始！】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接下來，宣佈第一節 遊戲規則——】
櫻川感覺中間聲音好像微妙地改變了點。
【——請擊倒身邊的同伴，獲得第一道通行令。】
話音方落，身旁的青年朝自己攻了過來。
櫻川意識還沒來得及反應，但集訓的成果讓她條件反射下腰躲過，一邊道：「能不能不打我？」
「你說呢？」
青年抬手，似乎想運用能力。
卻遲遲沒有任何多餘的動靜。
櫻川趁他晃神，直接掃堂腿加扣殺將人拍暈了。
「獲得一枚通行令。」
櫻川：「……」
並不感到高興。
所謂第一道通行令，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到手，不過是地下室一樣的佈局，眼前的那堵牆突然打開了。
外面是陽光映照的世界。
櫻川連忙走出去，覺得自己再多待幾秒恐怕就要抑鬱了。
高樓大廈，門面店鋪。
櫻川邁出來的第一步，還是沒有見到人。
真是見了鬼了。
櫻川吐出一口氣，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如果此刻有任何一個熟悉太宰治的人在旁邊，都會在這刻認為他們的影像有所重疊。
「……不對。」
櫻川蹙眉，「一定有什麼不對。」
她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門把手，身後已經不是地下通道，這一聲響動導致屋內的人受到了驚嚇，得虧櫻川反應快，緊急關頭側身躲避，堪堪讓那枚飛鏢從臉頰邊劃過。
驚魂未定之下，接連又飛出了數枚飛鏢，櫻川腳尖一挑，隨手扯了塊板子，就在手裡旋轉著將飛鏢都擋下去，就地一滾躲到一邊的立牌後。
手中悄無聲息地拿起了一隻凳子腿，等著裡面的人出來。
但裡面的人就不動了。
很像是想等外面的動靜。
櫻川無語了一瞬間，開口：「裡面的朋友，我沒有惡意，請問——」
又打了幾枚飛鏢出來。
「你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飛鏢繼續。
這算是拒絕。
而後便突兀地斷了。
哦。
飛鏢是這個人的個性。
櫻川松了下拿著凳腿的手，由於沒有看到對方到底是從什麼地方、怎麼弄出飛鏢的，她試著感覺了一下。
裡面傳來一聲驚叫。
櫻川默默地往後挪了點。
身後一道浮萍拐直接抽過來，門就碎了。
裡面的人尖叫著往反方向跑。
櫻川：「……」
是雲雀。
從武器就能分辨出來人。
櫻川回頭看了眼，正好撞上雲雀微微蹙著眉望過來的視線。
「嗨~」
櫻川自認為招呼打得很有活力。
但雲雀不高興的程度反而加深了。
他盯著櫻川的笑臉，好像見到了什麼糾結至極、讓他惱怒的東西，於是愈發的不快。
櫻川尷尬了一下，默默地放下手：「好巧。」
「……」
雲雀還是不說話。
視線仍然是看著她的，但不一會兒，又飄遠了。
櫻川思來想去，沒覺得自己有做什麼惹了雲雀生氣的事情，但認識的人總好過陌生人，她還是撿起那根浮萍拐，朝雲雀走了過去。
雲雀身上帶著點凶煞之意。
慢慢地收斂了。
他接過自己的武器。
「雲雀，你是怎麼進來的？」櫻川開口問他，知道雲雀不是主動的性格。
雲雀垂眸看她一眼，望見她漂亮的眼眸：「頭暈。」
「我也是。」
櫻川說，「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雲雀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語言：「背面都市有這個項目，但不應該是現在開啟。」
他說：「據我所知，收尾階段還沒有完善。」
櫻川表情一凝：「果然有問題。」
雲雀微微頷首。
他目光落在別處，過了大概幾秒，他問：「最近在做什麼？」
這真的是特別直、特別沒有建樹性的一句話。
用來作為搭話開端失敗率極大。
櫻川卻不覺得，或者說她和雲雀都沒有相關意識，櫻川只是講這當做一個簡單的問題，如實回答：「在訓練。」
雲雀眉目略微動了動：「很忙？」
櫻川頷首：「從早到晚，好累。」
她不自覺地嘟囔了一句：「有時候還會見到你們Vongola十代目，都太慘遼。」
「嗯。」
雲雀只是應了一聲。
但櫻川卻莫名感覺他心情好轉了許多。
——難道看她這麼累，雲雀心情就會好嗎？
【第二節 遊戲規則：請玩家走出所處的地區迷宮。】
耳邊響起這道聲音。
櫻川松了口氣，心說還好不是讓她擊倒身邊的雲雀，否則就算是奪取了對方的能力，在近身格鬥上怕也是夠嗆。
聽到了語音發佈的消息，櫻川敏銳地感覺到雲雀迅速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陡然更加沉默了。
「那個……」
櫻川承擔了打開話題的任務，她順便環顧四周，「這個地方應該怎麼走出去？說這個地方是迷宮……我們是不是要去很高的地方俯瞰一下？」
哪知雲雀聽了她的話，眉心蹙起，目露疑惑地又看了看她，大概對視了一小會兒，雲雀才淡淡地開口：「你的任務是這個？」
櫻川沒注意到他的措辭，點頭：「你有什麼頭緒嗎？」
雲雀收了下手中的浮萍拐，在陽光下轉出了淩厲的光，櫻川卻不怕，拉了拉雲雀的袖子，指著一處高樓對他建議著：
「雲雀，我們去那裡看看吧。」
「嗯。」
雲雀沒有任何異議。
可走到了那棟高樓，卻發現電梯根本上不去，樓梯也憑空消失了，像是完全沒有任何途徑足以抵達上方。
櫻川有點怕，感覺這有點像鬼打牆，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
雲雀不動聲色地往前邁了一步，擋在了櫻川身前。
「不上去了。」
雲雀說，「我有別的辦法。」
他真是看起來就很可靠。
櫻川忙不迭地點頭，跟著雲雀往室外走，腳下滑了一下，櫻川很快站穩，雲雀腳步卻停了。
他回頭看著櫻川的腳下，欲言又止。
櫻川連忙擺手：「我沒事，繼續走吧，剛剛是不小心滑了的。」
別用那種她好像特別不能一個人待著的眼神看她啊！
雲雀手指抬了一下。
櫻川：「？」
雲雀卻沒再動作。
收回視線繼續往外走了。
櫻川差點就以為他是要來牽自己的手了。
等走到室外，雲雀側首對櫻川說：「往後退幾步。」
櫻川照做。
雲雀就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紫色的刺蝟（？）
他伸手，掌心向上攤開，刺蝟從他的手裡躥出去，居然能夠懸浮在半空中。
櫻川這才注意到雲雀的中指上帶著一枚戒指，隱約可見雲的紋路。
從他的戒指上，升騰起了紫色的火焰。
櫻川：「！！」
下一幕，讓櫻川更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紫色刺蝟逐漸的開始膨脹變大，越來越大，像氣球似的。並且開始不斷地增殖，短短數秒內幾乎要填滿附近可見的所有區域。
櫻川腰上一緊，雲雀抱著她，踩著刺蝟變大後的尖刺往上跳。
「不走迷宮。」
風聲掠過耳畔。
雲雀的語調一如既往冷淡，但櫻川卻從中聽出了幾分傲慢的意味。
「直接把迷宮毀了。」
他唇角上挑。
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第104章
刺蝟群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周圍的建築迅速湮滅, 櫻川看得目瞪口呆, 有種土豪燒城的財大氣粗感。
「這裡不是真實世界。」
大概是看出了櫻川的心中所想, 雲雀攬著她的腰快速地跳到一顆遠處的樹上, 一邊解釋，「不要因為頭暈這點就以為是真實的人體被轉移到了這裡。」
櫻川一怔, 下意識地思考起來：「可是……佐證呢？」
雲雀：「你聽到的任務內容和我的不一樣，如果是真實世界，還沒有辦法達到植入各人腦海中的高端技術。」
頓了頓，他繼續說：「只能是依靠意識進行的虛擬世界。」
櫻川：「虛擬世界？但我們的能力又分明……」
如此真實。
「融合了多方技術。」
雲雀點到為止，顯然知道現在不是科普的好時機，他扣在櫻川腰上的手收緊幾分, 神色有點不自然，「抱緊我。」
櫻川連忙抱住他的脖子, 整個人跟著動作往上竄了點, 呼吸一碰, 灑在了雲雀的側臉上。
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
櫻川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默默地低下頭, 額角磕在雲雀的鎖骨邊, 少年人骨節張開，棱角分明。
磕上去還有點痛。
雲雀身體一僵，抱著櫻川快速地從穿往所謂的「出口」——他看見了那處顯然不同於其他地方。
櫻川遲鈍地抓住重點：「我和你的任務不一樣嗎？」
「嗯。」
櫻川：「那你的任務是什麼, 雲雀？」
雲雀一副不怎麼想開口的樣子。
抵達了被暴力拆遷而得以重現的出口處, 櫻川輕鬆通過，雲雀卻被無形的屏障隔住了。
雲雀蹙了蹙眉, 一拐子抽過去。
沒反應。
他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數次嘗試後仍然無果，眉宇間竟然浮現出幾分苦惱的神色。
要不是雲雀顯然的心情不佳，櫻川怕是能捂著臉當場花癡笑出來：好可愛啊！怎麼不高興都這麼可愛！
正了正神色，櫻川在腦中默念三遍太宰治的名字，開口問：「你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雲雀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櫻川居然心領神會了：「和我有關的嗎？」
雲雀默認。
櫻川：「那……我要怎麼樣？」
雲雀打量了她稍許，似乎確認櫻川是真的很想知道這點，唇角一扯，仿佛有幾分愉悅：「擊敗你。」
櫻川：「……」
「趕緊走。」
雲雀收了浮萍拐，轉過身，卻並不像是放棄的樣子，只是單純地不想看到此刻的櫻川罷了。
櫻川望著兩人之間的無形屏障，心底有股很莫名的感覺，最後她說了句謝謝。
雲雀已經踩著刺蝟不見了。
-
櫻川覺得可能第一關卡的時候，那個青年和她得到的任務也不是一樣的——他當時似乎攻擊的方向比她腦袋所在的方向還要偏上一點，像是……頭髮？
所以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請抵達第三關的選手在五分鐘內組成三人團隊，參加下一輪比拼。】
【正式比拼將於三十分鐘後開始。】
「……哈？」
櫻川還在走神，便見原以為和前兩關一樣蕭條的區域，陡然冒出了幾個人影，接著越來越多。
「組隊嗎？！我2=1！」
「組隊選我我超強/美/帥！」
「樓上騙人的組隊快來！」
「我看見森林冰火人搭爆炸王啦！求個隊友和我一起去組！只組一個就心滿意足！」
「woc？！求組！森林冰火人/爆炸王等我！」
「歐爾麥特親傳2=1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什麼？！來了來了！」
「誒這個區域好多【個性科】的人啊？……不管了求組啊！皮卡丘——不是！上鳴電氣你在這個區嗎？！求組啊！」
櫻川：「…………」
這、這個活動還真是……挺娛樂的。
櫻川站的位置不太好，過於顯眼，好在前面一通鬧騰後，大多數人都去尋找實力強勁的人——在不明任務的情況下，選擇一位元能力強悍的隊員總歸是沒錯的。
「誒，你是什麼科的人啊？」
一個帶著棒球帽的短髮女孩注意到站在水池邊半晌沒動的櫻川，主動過來搭話，「能力是什麼？」
「我……應該算是超能開發科。」
櫻川斟酌著答。
女孩眼睛一亮：「等級是多少？」
「不知道……」櫻川猶豫著，「我沒聽過這個。」
確實沒人告訴過她，她的等級是多少。
「這樣啊。」
女孩失望地走開了。
櫻川倒不在意，看著眼前跑來奔去的人群，像是在專心觀察。
「櫻川？」
側方傳來熟悉的聲音，轟焦凍身後跟著幾個人，徑直朝這邊走來。
從幾人的動作看來，應當是轟撥開人群，特意走過來的。
「轟？」
櫻川驚喜地揮了下手，「你也進來了。」
「嗯。」
轟直切話題，「你聽到廣播了嗎？」
櫻川點頭。
轟：「要不要和我組隊？」
櫻川忙不迭地點頭，顯然是高興的不得了，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正要回答時，旁邊驀地出現一道新的聲音。
「喂——」
爆豪抄著兜走過來。
一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
「和我組隊怎麼樣？」
櫻川：「？」
她愣了一下，緩過來了：「爆豪，你還沒組隊嗎？」
「怎麼？你很希望我組隊？」
心態爆炸的爆豪不明智地曲解了櫻川的本意。
好在櫻川這個人對此並不在意，只是順著點了下腦袋，說：「那我們組隊。」
爆豪輕笑一聲，得意地朝著轟微微揚了下頜。
轟眸光黯淡了點。
這時櫻川說：「組隊完成了，我們等任務吧。」
爆豪：「……嗯？？？」
爆豪：「組隊完成了？怎麼就完成了？」
櫻川快速地眨了兩下眼：「三個人就是一個隊伍啊。」
「是啊，三個人。」
爆豪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我和你不是兩個——」
說到一半，爆豪驀地啞然。
意識到了什麼，喉嚨被猛然掐住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卻死死地看著多餘出來的——轟焦凍。
櫻川此刻順勢給出解答：「我、榴槤君、轟君，正好三個人。」
轟無聲地挑了挑眉。
這動作在爆豪看來無異於火上澆油。
仿佛有五百個人同時在往他腦袋上一邊扔火把一邊還載歌載舞。
又炸。
還煩。
「哈？！為什麼這個陰陽臉還要和我們一隊啊！」爆豪放大了聲音，很明顯地比表現出了自己的不滿。
轟眉眼一動，氣氛冷了點。
櫻川不可思議地回看他：「不是吧，再怎麼算轟君都是先來的，應該是榴槤君你和我們一隊的啊？」
爆豪：「………………」
爆豪：「我他媽？？？」
櫻川被他的狂暴之氣嚇得往後一縮，她對這類情緒猛烈外露的男生有點不太適應。相比起一方通行，爆豪明顯更加外放。
轟適時開口：「你如果不想和我們一隊，我們也可以去找別人。」
他還很好心地提醒：「時間有限。」
櫻川被轟看似不經意地攔在身後，這會兒抓著他手臂處的衣服邊緣，探出腦袋來：「是啊是啊，如果你實在不喜歡，我們也不勉強的。」
一邊說還一邊點頭。
爆豪簡直想當場撕了這對狗男女。
櫻川從他的眼底看出了制裁的怒火，嚇得又把腦袋縮回去，還輕輕地扯了扯轟的衣服，壓低聲音勸著：「誒，轟、轟君，我們要不還是趕緊走吧？我看榴槤君今天心情不太穩定啊。」
剛剛還那麼開心。
現在突然就進入暴走模式了。
轟很冷靜：「沒事，我在這裡。」
爆豪險些氣到自燃：「櫻、川、見、我！」
櫻川：「……嗯、嗯？」
她扯著轟的衣袖，猛烈地抖了兩下。
轟思考了一秒鐘，反手握住櫻川的手指。
爆豪太陽穴都在瘋狂地跳動，他憑藉著十幾年的修養才沒有當即做出什麼直接行動：「你特麼的，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重點在什麼地方？」
櫻川：「明、明白……吧。」
她表情尷尬地說：「非要說的清楚一點你才能冷靜的話……榴槤君你其實不必那麼糾結啦，想組隊又覺得礙於什麼不能組隊——反正正好三個人，我們組隊不是剛剛好……」
爆豪：「好個屁！」
櫻川：「……」
她別開臉，機械性地朝著爆豪的方向揮了揮手：「拜拜。」
爆豪：「我特麼——」
轟唇邊已經有了笑意，說出的話卻還是清淩淩的：「爆豪，別拖延時間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閉嘴陰陽臉！！」
「所以？」
「…………組組組組！」
「組你媽的！」
轟：「哦。」
櫻川：「噗！」
於是。
隊伍組成了。
爆豪一副隨時都能喝轟打起來的感覺。
為保隊伍平安，櫻川隨手抓了個話題：「那、那個——好像綠穀君也在這個區域？」
「是嗎？」
轟反應不算特別激烈，倒是看了看櫻川，遲疑地伸手去摸她的腦袋，「不用緊張。」
手伸到一半，被呼嘯而過的刺啦火花打斷了。
轟：「……」
他蹙了蹙眉：「看來你挺緊張的，爆豪。」
「你別做讓我覺得噁心的事就好了。」
爆豪冷笑一聲，「對蠢貨出手，不覺得良心有愧麼？」
轟緩緩地頷首：「嗯，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他們正大光明地打了起來。
終於。
櫻川：「……」
現在換隊還來得及嗎？
【比拼正式開始，未能組成隊伍的玩家視作棄權。】
【接下來，宣佈比賽規則——】
第105章
【請問你更喜歡往左走還是往右走？】
……
【兩位玩家選擇往左走, 一位玩家選擇往右走。】
【答題失敗。】
【失敗五次將直接出局。】
「……」x3
「這他媽什麼弱智關卡？」
面對爆豪忍無可忍帶髒話的吐槽，難得的，轟和櫻川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 尤其是櫻川，難得頗為贊同的瘋狂跟著點頭。
——光看轟那表情，似乎也是滿滿的吐槽欲。
「這個比賽本身就有問題。」
櫻川提出這點。
「看來你還不算太笨。」爆豪半點不意外的樣子。
櫻川：「……」
櫻川：「所以你有什麼辦法嗎？」
她也不多廢話，直接切入重點。平常看上去廢話和不著邊際的話多得數都數不清, 關鍵時刻的行事風格實在俐落得讓人驚訝。
爆豪一噎。
櫻川便當即調轉了視線, 看向轟：「轟君呢？」
爆豪又開始火大了。
但他忍住了。
畢竟他現在真的沒有任何頭緒。
轟倒是思索了一會兒：「看情況大部分人應該都進來了, 如果這個時候要做點什麼, 似乎也挺容易的。」
他語氣清清淡淡的, 又很平靜, 一般人乍聽之下，都沒能從這危機四伏的句子中讀出潛藏的殺意。
櫻川瞬間毛骨悚然直沖天靈蓋，轟以為她是害怕，不料她下一句便是：「不行！我不能死！太宰先生還等著我去救！」
轟愣了一下，櫻川說得太過真情實感, 他都幾乎要以為太宰治現在已經遭逢大難、下一秒就要被當眾斬首了。
接下來一連幾個問題，竟然大部分都答對了，在徹底通過前, 錯誤數量控制在五個以內。
別說轟了，爆豪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櫻川對此只能解釋：「憑直覺。」
她真的是靠直覺選的。
但不能否認她的直覺成分中帶了對大腦儲存記憶中的細節辨認, 才能達到和另外兩人的臨時組隊默契。
對於櫻川能準確他們二人喜好這件事, 轟和爆豪的心情同樣跌宕起伏。
回答問題的弱智關節結束, 後面是真正的比拼：三人一組，對抗眼前隨機分到的組合。接連擊敗五組可正式通關。
「哎，又打架……」
櫻川忍不住歎了口氣，隨口道，「雖然這確實很像是選拔比賽的模式，但也很像是自相殘殺的最佳範本啊。」
爆豪腦中電光火石閃過一個想法：「什麼？……你說清楚點。」
「嗯……就是說——這個。」
櫻川虛指了下眼前，表示總擴，「如果這個遊戲外部被不法分子監控，並且還能篡改程式，你看這像不像輕而易舉地引導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到最後就剩一堆累得要死精英，正好一鍋端了。」
爆豪：「……」
轟：「……」
櫻川見他們臉色都不好，猶豫了：「怎麼了嗎？」
她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
卻見素來你死我活的爆豪和轟對視了一眼，不是厭惡地立即移開，帶了幾分沉思地喃喃：「確實……」
櫻川默不作聲地用手指蹭了蹭下頜，不知道這氣氛該怎麼辦才好。
轟突然側首看著她：「你還看出了什麼？」
櫻川：「啊？」
櫻川懵逼臉：「我就瞎說的，你們不用在意。」
轟：「……」
轟：「我們覺得，你說得挺正確的。」
他語速很慢地說，像是怕櫻川被嚇到了。
和轟相比，爆豪就乾脆直接多了：「就當你是在瞎說，那你還有什麼想瞎說的？」
櫻川：「……？」
這話怎麼聽起來就那麼奇怪呢？
爆豪宛如一位嚴厲的教官：「說啊，又沒人笑你。」
櫻川：「……」
櫻川組織了一下語言，還真的就開始按照自己內心的想法「瞎說」：「這不是說還什麼運用了人的意識……反正就是和大腦有關，說不定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在這裡面打得再嚴重都沒有什麼關係，畢竟廣播也沒有宣佈過相關的注意事項。但是如果稍微想得顯得嚴重一點，會不會在這裡面受傷嚴重的人，在外面的真實世界會變成植物人？——就是腦死亡那種。」
爆豪和轟沉默地看著她。
櫻川從那眼神中看出了震驚的情緒，連忙擺手：「我、我瞎說的。」
爆豪：「……說得還挺有理有據。」
轟默默地頷首。
他們交談的這幾分鐘內，和他們對戰的組已經有些不耐煩，但三個人都認識爆豪勝己和轟焦凍這兩位英雄科的大佬，這會兒都不敢說話，只能安靜的看著大佬們聊天——反正打起來也是輸，不如他們也開始聊天好了。
廣播這時響起，不斷的宣佈出局玩家。
他們這組遲遲不動。
廣播開始催促。
爆豪冷笑了聲：「看來監控做得還挺到位。」
他側首，心情不大好，氣勢上更添了淩厲的感覺。
對組三人驀地直接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
只是看了一眼的爆豪：「……？」
倒在地上的人只伸出了一根手指：「我們認輸，你們贏了。」
這就是他們剛剛聊天討論出的結果。
「系統！廣播！我們認輸！」
「聽見沒有！！」
「我們自願放棄尊嚴！」
爆豪：「……」
轟：「……」
櫻川：「……」
【……】
連廣播都沉默了一瞬間，刺啦刺啦的電流聲愣是半晌沒能發出任何實質性的話語。
【……玩家出局。】
憋了半晌。
廣播才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爆豪愣是被驚到笑了：「居然能比櫻川還搞笑。」
櫻川：「哈哈哈哈……嗯？」
她伸手戳了爆豪的手臂一下：「喂！榴槤君你什麼意思？」
「你還有得學的意思。」
爆豪回答得非常輕鬆。
他們面前的人換成了第二組。
爆豪這組還在聊天。
櫻川：「你們看，換對組選手的時候，模式就像是前一組隊員升天了似的，人像光點四散，怪可怕的。」
轟：「看來意識操控的比重很大，強行突破不可靠。」
爆豪：「嘖，所有能辦事的是全部進來了麼？」
他們這邊剛討論完一輪，廣播裡便傳來了理事長的聲音，大意是挑挑揀揀地說些官話，說這次突然開賽，大家應變能力很好，鼓勵各位還在參賽的，並且將後面的神秘大獎提了一嘴。
話音剛落，對組那邊不敢動的就直接打過來了。
櫻川動手的機會都沒有，左轟右爆直接聯手把人打暈了——他們到底顧忌著櫻川的那句話，沒有下狠手。
奇特的是，對組只是倒地，緊接著站了起來，繼續打。
爆豪嘴角一抽：「搞什麼？跟生化危機似的，這些人是非得把他們打成光點才能算過嗎？」
轟猶豫著要不要乾脆把人綁起來。
他看了眼櫻川，後者不知道理解了什麼，又用那種「我只是在瞎說」的表情開了口：「這不就更可疑了嗎？理事長現在跳出來簡直就像是被人拿著槍抵在腦袋上威脅恐嚇、從而出來安撫人心的；出局機制還更嚴格了，明顯有一種上方調控，非讓我們把對手打成植物人的感覺。」
櫻川覺得自己真的是在瞎說。
她毫無壓力地說完了，猛然發覺爆豪和轟滿臉都是壓力很大的樣子。
櫻川：「……我瞎說的。」
爆豪：「……瞎說的邏輯還那麼通暢？」
櫻川：「……」
-
「呵呵。」
巨大的主控制室內，一個頭戴白色絨毛帽子的青年抑制不住地低低笑出了聲，可惜，真心實意高興的成分沒有多少，倒是有絲絲的寒氣不住地冒出來。
「真聰明的小姑娘，不愧是最高的傑作。」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果櫻川在此，一定能憑藉優越的記憶力，看出這正是五年前害她中毒吐血的人。
……
「不過，我覺得還有一點是更可能的吧。」螢幕中，少女一臉理所當然、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如同午後茶話會，可以隨便編故事來講故事般，那麼輕鬆的說著。
爆豪臉都要僵硬了：「你想說什麼？」
櫻川眨了眨眼：「看剛剛的樣子，理事長應該是發起這個活動的主要人物吧。」
轟一面應付著對組的敵人，一面抽空回應：「是。」
畢竟超能開發科在技術上更為領先和優越，奇奇怪怪的科學家和研究員們也總有大膽有創新的想法。最初的設想，確實是由超能開發科提議出來的。
櫻川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這表情看得爆豪勝己背後一凜：他想起了太宰治——每次坑人或是宣佈什麼讓人驚掉下巴的事時，太宰治總能這麼笑。
「會不會——」
櫻川氣定神閑地說，「理事長其實叛變了呢？」
爆豪：「……」
轟：「……」
櫻川補充說明：「不是被威脅，而是主動叛變。」
爆豪：「……行了，可以了，我現在覺得你不是推理家，是預言家了。」
莫名有種她說了就會成真的感覺。
果然是在邏輯上太過通順的緣故了。
……
「哈哈哈哈。」
費奧多爾忍不住再次笑了出來，眼睛都跟著彎了起來，指節抵在唇邊，「真是敏銳呢……把她帶過來吧，不必讓她在這麼無聊的遊戲裡了。」
後半句話對著暗處所說。
從那裡閃過一道人影。
第106章
櫻川醒來的時候腦子還有點鈍痛，像是睡太久了、姿勢又不舒服造成的。
她一睜眼, 就看見眼前一位穿著白色衣服的清瘦男人, 正笑眯眯地彎眼看著自己。
「……」
「哦, 是你啊。」
櫻川抬手，搭在後脖頸上, 動了動, 藏在肌膚下的骨骼，發出細微的錯節聲響。
「嗯？」
費奧多爾揚了揚眉，「你認識我？」
櫻川反應得也快，沒把認出他就是五年前那人的事情說出來, 順著道：「幕後boss, 應該就是你吧。」
「為什麼呢？」費奧多爾興致盎然地問。
「長得像。」
櫻川實話實說。
換來了費奧多爾愉悅又輕盈的一聲笑。
「你很聰明。」
櫻川頷首：「我就喜歡聽別人誇我聰明。」
費奧多爾：「我看, 你似乎想找……太宰治？」
櫻川頓了一下,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表情收斂了幾分：「你把他怎麼了？」
費奧多爾不疾不徐地回：「不如，你猜猜看？」
他不在意，當然不心急。
櫻川嘴唇一抿：「猜不出來。」
費奧多爾：「那你要吃點點心嗎？」
櫻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不是應該和我談條件嗎？」
要脅。
或者別的什麼。
「條件？」
費奧多爾仿佛愣了一下, 繼而笑了出來，「可能你誤會了，櫻川小姐, 我不需要和人談條件。」
他語氣包容地說：「優勢都在我這裡了。」
好像真心為櫻川所處的劣勢而感到抱歉，費奧多爾微微蹙著眉, 用一種憂鬱又帶著淡淡惆悵的神色說出了宣告的話語。
櫻川只從他臉上看出了最為直觀的一句話——
『我很牛逼。』
……
櫻川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背面都市能打的人好像一夜之間全死了似的, 所有人都在同時陷入了那個遊戲, 無一例外。
——難道是有什麼早就埋下的隱患？
「你猜的不錯。」
費奧多爾突然發聲，差點把櫻川嚇了一跳，他倒是又笑了，「看來我不該打斷你的思緒。」
（知道不該打斷你這不還是已經打斷了嗎？）
櫻川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的這會兒腦子轉的飛快，特別靈活：「這個遊戲能同時讓這麼多人進入，果然是在最初提案的時候就做了什麼吧？」
「差不多是這樣。」
櫻川敏捷地問：「借了理事長的手？」
費奧多爾淡淡頷首，他在前方坦然地走著，好似半點不怕身後的櫻川能對他做出什麼威脅的事，也不怕她跑了。
如此的有恃無恐。
「最初提案走上日程，對背面都市內的人進行了登記，他們身上有相信的資料，你可以直接理解為可以被調控進入。」費奧多爾很有耐心地向櫻川解釋這件事，偶爾會回眸用那雙含著笑著的眸子看一眼櫻川——看得她毛骨悚然，「你和大多數人的情況不太一樣，一是因為來得太晚，二是因為太宰治將你保護得太好。所以進入的時候，只能設計先把你打暈了。」
說到這裡，不知是否故意，費奧多爾刻意地留出了一段空白。
櫻川內心一緊。
費奧多爾繼續道：「這次呢，太宰君比你的情況複雜點……自然沒空去護著你了。」
「……」
櫻川蹙眉想了會兒，得出了結論，「太宰先生也被登記了相應資料，所以——」
費奧多爾眨著漂亮的眼睛。
櫻川眉心蹙得更深：「你沒有讓他進入遊戲。」
費奧多爾的神色終於有了略微的變化，表現的傾向是高興。
「為什麼這麼說？」
櫻川還是那套說辭：「我瞎猜的。」
費奧多爾可不買帳：「我不喜歡運氣的說法。」
櫻川臉上顯出幾分不耐，她臉上素來很少出現這種表情，就算是不高興，也多半是沒有負面情緒、讓人看了覺得可愛的那種。
「你剛剛說起太宰先生的『情況複雜』，和我提起其他人時表情並不一樣。」櫻川壓著耐心說，「是忌憚。」
「你不打算把太宰先生投入比賽中，害怕出現什麼全盤崩潰的局面。」
櫻川蹙了蹙眉：「……因為這個比賽是你現在最大的佈局。」
見她不高興，費奧多爾好像更高興了。
「我要糾正你一點。」
費奧多爾輕緩地道，「我最大的佈局並不在這裡。」
櫻川：「什……」
費奧多爾：「並且，我對太宰君，不是害怕。」
「他很有趣。」
櫻川：「……」
她往後退了一步：「是我理解的那個『有趣』麼？」
費奧多爾眉梢一挑，意味深長地回：「你理解的是什麼呢？」
櫻川：「……」
這個狗男人怎麼突然就撩人？
櫻川停下腳步：「太宰先生現在在哪裡？」
費奧多爾：「我以為你的語氣應該更誠懇祈求一點？」
櫻川思索了兩秒，分外真摯地道：「求求你，太宰先生在哪裡？」
費奧多爾好像被梗了一下：「……」
櫻川以為他還要享受這種被求的感覺，湊上去拉住他的手指，碰到的時候心裡一驚，那溫度實在是偏涼。
「求求你了……哥哥？」
「……」
費奧多爾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戳上她的額頭，就著食指將櫻川推遠了點。
給人感覺是很奇特的那種。
不像是嫌棄，平靜地做著這件事，動作更加不粗暴，不如說指尖微弱的涼意還讓人有些許的舒適感。
「不告訴你哦。」
費奧多爾笑著說。
「……」
櫻川瞬間冷漠臉，拍開他的手指，「你不告訴我，我就揍你了。」
「唔，已經奪取我的能力了嗎？」費奧多爾彎著腰，欠身看著她，像是在打量什麼珍奇工藝，「可是，知道怎麼用我的能力嗎？」
櫻川見我的能力確實是完善了，她能夠輕易地奪取能力，也能夠自由地歸還能力。但正如不能憑空造出一個能力，櫻川至少需要知道對方的能力是在做什麼——如果連這個頭緒都沒有，就比較的耗費時間了。
櫻川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表情冷冷的，很嚴肅：「我不知道怎麼用沒關係，你沒有能力就夠了。」
「……咳咳咳。」
費奧多爾的脖頸在櫻川手中被收攏，顯得有些脆弱，似乎只要這會兒的櫻川想，他便能真的死亡。
「我能放任你，證明我是有底牌的。」費奧多爾半點不緊張，哪怕此刻他的生命掌握在別人手中，他仍舊能從唇邊掠出一抹笑意來，「首先，你並沒有殺過人；其次，太宰君還……」
櫻川鬆手了。
「我以為你是有打算的。」
費奧多爾伸手，碰了碰被櫻川掐出紅痕的脖頸。
「真抱歉我有勇無謀。」
櫻川生硬地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可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認為你聰明。」費奧多爾悠悠道，「看來牽扯到太宰君的事情會讓你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
櫻川平時最喜歡說各種話，聽人說話也覺得高興，聊起天來絕對能排個前幾，這會兒費奧多爾和她在這兒叭叭叭的，她除了覺得煩——
「你知道三千隻鴨子的故事嗎？」
費奧多爾頓了頓：「你想說，我像三千隻鴨子？」
櫻川：「不。」
櫻川：「你就是。」
費奧多爾愉快的氣息終於能沖散點。
他們走到了中央控制室。
透過無數個大大小小的螢幕，櫻川能見到參與比賽中的各類人群。
費奧多爾將手邊的一份點心遞給櫻川——他問她要不要吃點心，竟然還真的有。
櫻川表情並不高興，伸手接了，但沒吃。
「會低血糖的。」
費奧多爾隨口提醒。
櫻川一向都很乖，拿了點心遞到嘴邊，「哢擦」咬下半塊。
她吃的時候，發覺費奧多爾在看她。
櫻川差點被噎到。
費奧多爾又給她倒了杯水。
櫻川覺得這發展有點讓人窒息。
她說不上來。
就覺得不對勁。
「你是技術宅嗎？」
櫻川發揮了自己的好奇心，帶著尷尬問出了這句話。
「嗯？你說這個？」
費奧多爾隨手點了下眼前的按鍵，都不知道是什麼，櫻川敏銳地看到有一個監控器上的畫面改變了——從高樓大廈變成了原始森林。
「我倒不擅長這方面。」
「只是比較喜歡這種操控的感覺而已。」
費奧多爾說得輕鬆，櫻川簡直雞皮疙瘩都要竄上腦袋頂了。
剩下半塊點心急急地放回盤子裡，她焦躁地問：「你帶我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總不能是來監督她吃飯、不要犯低血糖的吧？
「你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費奧多爾答非所問，「我很中意你。」
櫻川：「……」
櫻川僵著臉：「謝謝。還有呢？」
費奧多爾：「願意加入我這邊嗎？」
「……不我不願意。」
櫻川首次認為自己的交談物件不能交流，她語速都變快了，「謝謝中意，那麼能放我走了麼？」
費奧多爾故作驚訝：「不管太宰君了嗎？」
櫻川糾結地看著他。
「算了，不為難你了。怪可憐的。」
費奧多爾朝她眨了眨眼。
很俏皮的樣子。
說出來的話卻宛如利刃。
「你的太宰先生。」
「已經死了兩個小時了。」
第107章
……
「怎麼死的？」
「嗯？」
「我問, 太宰治是怎麼死的？」
少女問這話時表情平靜得可怕。
調子沉鬱非常。
費奧多爾略有意外地答：「心臟。」
他都算到櫻川見我會暴走了。
居然和預料的出現了偏差。
櫻川秒懂, 迅速反問：「匕首？」
費奧多爾頷首，似乎是很滿意櫻川的反應速度, 用那副帶有誘導性的語氣問：「你有什麼想法？」
他的愉快讓櫻川煩躁不已。
「……我能有什麼想法。」
櫻川站起來，肩膀被費奧多爾敏捷地按住, 她條件反射般迅速無比地反扣住費奧多爾的手腕, 後者同時往後一撤，櫻川速度更快，堪堪擰折了他的手腕, 「——你去給他陪葬吧。」
「真兇悍。」
被折斷了手腕也只是在一瞬間露出了不適應的神色, 費奧多爾的面部神色跟著冷淡下去, 沒有任何痛楚不堪的表現。
櫻川想繼續往前動作, 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她咬了下嘴唇，感覺身體的控制權在逐漸失去。
「麻醉毒。」
費奧多爾靜靜地看著她, 好心地做出了解釋, 少女那精緻得不似常人的面孔上浮現幾分懊惱的憤怒，他垂下眼眸, 頗為愛憐地道，「本來還想多和你說幾句話的, 但時間緊迫, 不能讓你隨便搗亂了……只能委屈你沉睡到結束之後了。」
「……」
一覺睡到大結局麼？！
到底抵不過藥性的猛烈，櫻川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
「小見我聽話,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研究室偷出來的！」
「……太宰先生你語氣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光榮, 而且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啊看起來就很難喝的樣子！」
「這個啊, 是解毒劑一類的東西啦！對你很有好處的，快喝掉！」
「可、可是看起來真的……太宰先生你不是說我本身就是有抗毒性的嗎？」
「被人瞭解到的特點就不是王牌啦！」
「………哈？？」
……
櫻川在睜開眼之前，刻意地控制了自己的呼吸頻率，足足感受了大概有五分鐘，確認沒有其他人的呼吸聲，這才非常小心翼翼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沒人。
櫻川默默地用狹窄的視野尋找監控器，發現監控正好是對著她的。
「……」
她又找了兩圈。
在隱蔽處又找到了一個監控。
（果然和太宰先生說過的一樣。）
——『能在顯眼處、唾手可得的東西，都不是最讓人防備的。』
櫻川思考著，閉上微微睜開的眼，咬了下舌尖，蹙眉做出痛苦的表情。
鮮紅的液體從緊閉的嘴唇中緩緩溢出。
很快有人開門進來。
急促的腳步聲，呼吸貼近，彎腰查看櫻川的狀況。
平躺著的少女露出了飽受煎熬的神色，染著血的嘴唇顯出無生氣的蒼白。
起初似乎還在昏睡中與什麼做著鬥爭而萬分掙扎、而後陡然歸於平靜。
好像連呼吸都輕下去了。
來人嚇了一跳，連忙湊近，在足夠接近時，櫻川陡然睜開眼。
……
片刻後。
兩部監控被進入的監控人員關閉，櫻川躡手躡腳地走出去，看著被催眠了的監控人員，伸手直接把人打暈了。
舌尖處蔓延著痛楚的意味，鐵銹的味道在口腔中鋪展。
櫻川將人放到在座椅上，借著他的手開始操縱。
她行事謹慎且細緻。
面上鎮定自若，實際上額角處不斷地在往下滲透著冷汗。
太宰治教給她的這些東西，櫻川學得很好，卻從沒有實戰過。
櫻川順利地入侵了監控系統，悄無聲息地找到了太宰治所在的地點。
中途有很多關卡。
櫻川沒有立即前往太宰治的所在地，而是透過螢幕確認了太宰治仍然是存在的——雖然胸口的血漬十分刺眼，臉上氣血盡失，蒼白得嚇人——她定了定心神，準備去破壞比賽系統。
剛準備走。
櫻川驀地想起了一位關鍵人物。
她又返回去，快速開了多個監控尋找。
一方通行被關在單獨的房間裡，周邊一堆儀器，外面還有個玻璃罩子，明顯是用來控制他的。
果然。
櫻川松了口氣。
一方存在特殊，他們既然忌憚武力都沒有的太宰治，自然也會忌憚NO.1的一方通行。
只要有了一方通行，一切事情都會事半功倍。
櫻川偷摸摸地避開紅外線和攝像頭進發，她想起了沢田綱吉在訓練時說的那句話，突然深有同感——她當初學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居然還真有運用這些東西的一天。
最後接近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和門口的守衛碰上了，櫻川本意是將人打暈就算了，但守衛的反應分外激烈，並且還當即做出了個要向別人通知的威脅手勢。
櫻川一急，直接上手。
沒想到手碰上去的瞬間，守衛直接嗝屁了。
「……」
櫻川嘴唇抖了好幾下，看著自己幾乎是一手一個，都快嚇傻了，「臥、臥槽！」
警報劇烈地響起。
櫻川狼狽不已地連滾帶爬往屋裡跑，哆嗦著開了門，聲音都在發顫：「一、一方通行！一方通行啊！！大、大哥！！！」
她還沒去碰儀器，手碰到玻璃罩子上，裝置瞬間就碎裂了。
「一方通行救命啊————！！！」
伴隨著這聲殺豬般的嚎叫。
一方通行睜開了眼睛。
櫻川這瞬間簡直要感動地落下淚來：果然人是不能沒有隊友的！
一方剛醒，都沒來得及反應，聽見櫻川這撕心裂肺的一聲喊，下意識將她護在身後，以所站立的地點為中心，徑直往前掀出了近三十多米的巨大氣浪。
比拆遷隊還專業，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牆板與油漆齊飛，磚塊與哀嚎遍野。
櫻川迅速地跳到他身後，無害得跟只剛出生的貓崽子一樣，哆哆嗦嗦地去抓一方的衣袖，小聲地打著報告：「一方，一方……」
「什麼？」
說了話，一方才發覺自己嗓子啞得厲害，仿佛許久不曾開口，過於乾涸。
「我、我剛剛搞死人了！」
櫻川壓低聲音，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大驚失色、感覺一切都完了的語氣讓一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哈？……怎麼了？」
一方用不解的表情來回應櫻川緊張兮兮到有些好笑的神色。
櫻川：「……」
她漲紅了臉，極力強調著：「我剛剛不知道怎麼了，就殺了兩個人。——兩個！」
櫻川心裡有點難受，又有種被一方帶跑偏的感覺。
一方：「……哦。」
他思索了一下：「兩個不多，你不要驕傲。」
櫻川：「……？」
一方沒覺得什麼不對，自然地轉移了話題：「這裡是怎麼回事？你又是怎麼了？」
頓了頓，一方表情沉了點，語氣有點凶地問：「有人欺負你了？」
疑問三連將櫻川從上一個話題中的目瞪口呆成功拉回神，少女一連眨了好幾下眼，組織好語言，簡單地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一方聽完後，第一個問題卻是在所有事情中、顯得不是最為直觀重要的節點：
「太宰治死了？」
櫻川一愣，矢口否認：「怎麼可能呢？」
但她否決得太快，以致于一方所感覺到的更甚。
總有一種櫻川是不願意相信太宰治的死亡，而在當下選擇性地拒絕了那個事實，表現出自我封閉的狀態。
可一方到底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櫻川，他知道太宰治對於櫻川的重要性。
此時此刻，他所能說的也唯有——
「我會一直陪著你。」
一方攥緊了手指，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很大的挑戰了。
櫻川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那當然了，這種情況下我沒有你可不行啊。」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一方是在就目前形勢做出承諾。
聽見櫻川的後半句話，一方懊惱地紅了耳根：「行了……接下來，先去破壞虛擬比賽體系對吧？」
「我認為是這樣。」
櫻川側首望著他，目光那麼專注，「可是我沒有在這個基地找到虛擬比賽的相關設備或是別的什麼。」
「因為那東西在超能開發科的重點研究所裡。」一方牽住她的手，忍不住緊了力道，又鬆開一點，沒有察覺到櫻川的抵觸情緒，一方便坦然地當做無事發生過，繼續道，「我們現在就過去，只不過……」
櫻川：「什麼？」
一方一邊帶著她離開，一邊說：「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分成兩個區域？」
就在設備所在地進行監控不是更方便嗎？
超能開發科的研究所可沒有「面積不夠所以挪一半體系出去」的說法。
櫻川陡然思緒清明，臉色慘白地甩開一方的手：「你快去研究所！分成兩個區域是為了一旦有變，直接將陷入意識昏睡的其他人當成人質！」
一方看著她邁步跑開的動作，下意識想去抓住，卻只氣急敗壞地呼喊：「你要去做什麼？」
櫻川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去打死那個黑心鬼！！」
一方：「……」
人已經跑遠了。
一方心知不能耽誤，當即超反方向離開，飄蕩在空氣中的歎息混雜著擔憂。
「……小心點啊。」
第108章
一方通行和櫻川見我同時受到了阻礙。
早在虛擬比賽控制權旁落時, 雙方勢力便是不對等的——不屬於自己這方的人全部控制精神陷入虛擬的鬥爭之中, 在前期鋪墊的大背景下暫且麻痹大多數人；而屬於自己這方的人，最初就不會讓他們陷入虛擬比賽之中。
自相殘殺的物件, 是對手的人就可以了。
一方通行看著眼前的數十號人，倒不是不能應付, 而是一定會被拖時間, 到時候後續情況就未可知了。
他一言不合上去開打，果真被纏住，正在焦躁之時, 冰與火同時襲來, 緊跟而來的, 是許許多多新的力量。
一方：「……？」
這是不需要他救, 自己就醒了？
折原臨也正在這間研究所中。
所有方才蘇醒的人們，都是拜他所賜。
他手中還晃著一把亮閃閃的鑰匙, 是方才他用來停下中心控制台的。
當然還需要對應的密碼和人臉識別, 可惜他都能破解。
「哎呀，我真是太厲害了。」
折原臨也用那副吊兒郎當的語氣感歎著, 數秒前，他也是用這幅語氣, 催促外帶嘲諷, 告訴所有沉睡在這片區域的人趕緊去叫其他還在昏睡的傻子——「傻子」，是他的原話。
如果不是折原臨也明顯是救命恩人, 有極大可能會被當場打死在這裡。
「你居然背叛我！」
姍姍來遲的理事長, 背後帶著一隊持槍人員。
「……都已經這麼緊急了, 卻還是優先選擇來解決我，看來理事長大人，你對我的防備心確實很重啊。」折原臨也慢慢地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樣子，右手食指上套著的鑰匙跟著戛然而止了歡快地旋轉。
理事長將上了膛的槍對準他，幾乎咬牙切齒：「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鑰匙的？！」
他對折原臨也這傢伙的才能確實欣賞，但也死死地戒備著。
「你確實對我做了一切該做的措施，來對我這個人嚴防死守。」
「可那又怎麼樣呢？」
折原臨也輕笑了一聲，他就算是不刻意嘲諷，渾身上下那股子看不起的輕蔑氣質都在無時無刻地往外散發。
「我是個情報販子啊。」
折原臨也滿懷愉悅地說。
「您該不會是忘了吧？」
他最擅長的，就是在無形之間攥取所需要的情報。
-
櫻川見我眼前的盡是一堆不認識的外國人，她不熟悉對方的能力，本來還算好的勢頭，直接被突然在半空出現的黑色利刃猝不及防劃開了大動脈。
幸虧她躲得快，不然要直接交待在這裡了。
「那位原幹部的小姑娘，你快退下，我要使用【檸檬炸彈雨】了喲！」
從後方，傳來了聲音不算好聽、更加突兀的喊聲。
櫻川下意識地就地滾開幾圈，眼睛一眨，原先所在地就被炸成一堆亂七八糟的、混雜著煙霧和碎石的區域。
「……」
什、什麼？
梶井基次郎滿意無比地看著眼前的廢墟，那是由自己創造出來的傑作。
但遠遠不止於此，黑色的猛獸從地面躥起，緊隨其後給措手不及的對手重重一擊。
「港口黑手黨？！」
外國人用怪異的語調大聲喊出來人的身份——櫻川也憑藉這如雨後春筍的一招認出了來人正是芥川龍之介。
「你們竟然插手了這件事？！——背叛了我們！」
「真是說笑了。」
面對控訴，芥川不急不緩地回應，眉眼鋒利如刀，「港口黑手黨素來憑本心辦事，從沒有與人合作一說。」
他眸光一凜，羅生門愈發兇惡地咆哮起來：「……你們亮出來的好處太淺了。這是你們該反省的失敗之處。」
港口黑手黨與背面都市的異能科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牽連，不如說因為太宰治當初的那件事，港口黑手黨對背面都市這個地方一直不怎麼待見，只是礙於共處，大多時刻還是在衝突。
從對話中很明顯可以看出敵人自以為策反了港口黑手黨，港口黑手黨卻任地為了更多的好處，而選擇與他們對抗。
櫻川恍然想起，太宰先生曾經說過：「港口黑手黨的地盤意識強到可怕，要是真的有隨便抵達的外來入侵者，他們絕對是第一個沖上去肅清的。」
櫻川：「……」
嗯。
這麼一想，總覺得港黑這個組織真挺多面性、一言難盡的。
「你還愣著做什麼？」
芥川在打鬥放狠話的間隙，不忘冷冷地瞥櫻川一眼，「繼續去做你要做的事，只是那麼點小傷就讓你無法動彈，你還如何長久地待在太宰先生身邊？」
櫻川愣是從他嫌棄的語氣中聽出了——「你這女人憑什麼」的幽怨感。
她背脊狠狠一抖，傷口處趁著方才混亂已經隨手撕了布料處理，當下迅速地竄逃了。
既然多了一重幫手，事情就好辦了。
櫻川更加堅信太宰治沒有死。
他將這一切佈局得這樣好，再輕易死去豈不是太可笑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關著太宰治「屍體」的那間屋子，手剛碰到太宰治冰涼的手指，眼前陡然起了一陣大爆炸。
猝不及防，櫻川直接被炸傷了，劇烈地喘著氣，好半晌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櫻川瞳孔深處在顫抖，她大腦都抽搐得疼痛，不信邪地跑上去，只能看到被炸的血肉模糊的斷肢殘臂。
是人的血肉。
不是什麼偽裝的其他材料。
櫻川臉上一直以來的堅定與遊刃有餘徹底被打破了。
「太、太、太……」
她機械性地重複著，愣是沒能把「太宰治」這個名字完整地叫出來。
腦子裡一瞬間閃過了太多東西。
櫻川頭疼得難受，眼睛裡卻在充血，入目所見，一片鮮紅。
——殺了那個戴帽子的傻逼！
以前所未見、任何人都不曾得知的可怕速度，櫻川敏銳地在混雜的動靜中，確認了費奧多爾的所在方位。
她抵達時，中原中也正警惕地與費奧多爾周旋，完全沒能反應，身邊劃過一道颶風似的人影。
櫻川精准無比地掐住了費奧多爾的脖頸。
中原中也：「喂？！！」
在櫻川發力的同時，費奧多爾眉心一蹙，櫻川同時感覺到一陣可怖的撕裂般的痛楚。
從她的心口處開始蔓延，直到全身。
櫻川掐著費奧多爾脖頸的手指都在顫抖，但仍然沒有放手。
「真是莽撞啊……咳咳。」費奧多爾低咳了兩聲，像是個惡魔般，露出了漫不經心的得逞笑意，「是看到太宰治的屍體碎片了嗎？」
櫻川默不作聲地收緊了手指。
同時體內的痛楚更甚。
她渾身都在顫抖。
「你呀，好歹看看形勢吧。」
費奧多爾語重心長、如同教導自家不成器的女兒那般說道，「沒見到那位港口黑手黨的得力大將都不敢輕舉妄動嗎？自然是我身前有著多重屏障——對於你，只用『成倍返還』這一重禁制便好。」
顧名思義，即是利用這類異能，將櫻川加諸于費奧多爾身上的痛楚與傷害，成百上千地返還。
「在我受到足夠可怕的傷害前，你恐怕就會支撐不住的死去了……不過你的忍耐力真是好呢。」費奧多爾感歎著。
櫻川哆嗦著一刀捅進他身體裡，鮮血迸開的同時，櫻川痙攣地也吐出一大口血來。
「你去給他陪葬吧……你個辣雞！」櫻川見我不怎麼會罵人，也沒有人教過她這個。
費奧多爾其實被捅得一點都不深，櫻川現在痛得幾乎快要死了，他當然是能看出來的。
「要和我同歸於盡麼？」
櫻川痛楚地滑跪下去，看不到身後中原中也被纏住的兩難情況。
「……傻逼。」
櫻川帶著哭腔罵了一句，毫不留情地奮力將匕首推進了點。
費奧多爾的表情終於變了。
但不是因為櫻川，而是來自身後的突然襲擊。
「————」
櫻川在恍惚間好像見到了太宰治，她以為是自己快死了出現的幻覺，忍不住就大哭起來：
「騙子！」
「……沒事了。」
太宰治難能可貴地猶豫了一下，仿佛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隨即櫻川問了句讓他幾乎哭笑不得的話：
「這個戴帽子的傻逼死了嗎？」
她殺死他了嗎？
應該是殺死了，所以才能這樣心安理得地死去、見到天國裡的太宰先生吧。
太宰治頓了下，以前所未見的溫柔語氣說：「嗯，殺死了喲。小見我好棒。」
櫻川如釋重負地暈了過去。
費奧多爾咬牙想反擊，由太宰治到來而引發的「連環消除效應」開始生效，中原中也鬼魅般地迅速欺到近前，封鎖住費奧多爾的行動。
「為了誘使你放下戒心，稍微多耗了點功夫，沒想到你能把我的小姑娘傷成這樣。」
太宰治語調清淡地說著。
他很清楚，如果再來晚點，櫻川絕對要命隕當場。
——明明一直都保持著清醒與理智，卻在最後關頭不管不顧了。
猜出緣由的太宰治手下毫不留情地加大力道。
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的後手不出意外也已經被毀了。」
他眼底濃黑的可怕情緒比墨還深。
「……請你放心地去死吧。」
第109章
櫻川睜開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太宰治，她保持著向上的視野, 怔怔地看了他許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們上天堂了嗎，太宰先生？」
感覺身上一點痛苦都沒有。
不像是在地獄的感覺。
……連脖子上的傷口, 都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兩聲：「感覺我死後不會上天國呢。」
「……那我們現在在哪裡？」
櫻川呆呆地看著他。
她懵懂又小心的表情讓太宰治的心臟部位出現了奇特的情緒, 這感覺要是出現在以前，太宰治大約以為是心臟病前兆, 酸澀混雜著緊縮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馬上就要心臟病發作了。
太宰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這裡是武裝偵探社的地面根據地。」
背面都市遭受重創，所幸橫濱未受什麼波及, 不必特意尋找其他的合適落腳點。
現在的背面都市好比災後重建，太宰治正好在那之前卸了特殊身份, 不必為此奔波勞累；相應的，沒了背面都市的保護，港口黑手黨本應當追究太宰治的叛出, 但費奧多爾的一番策劃中, 太宰治為港口黑手黨遞了密信，雖說很大程度是為了自身的謀劃佈局, 到底讓他們免受損失, 兩相抵消。
太宰治便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行走在橫濱地上了。
會前往武裝偵探社求助，是因為這裡有著擁有能治癒任何重傷的異能的與謝野晶子。
這也是櫻川現在為何毫髮無傷的原因。
櫻川注意到太宰身上的傷卻沒有如她一般痊癒消失——炸成碎片的不是他, 但太宰治被費奧多爾捅了一刀是事實。
櫻川一問之下才知道, 由於太宰治本身的異能「人間失格」會消除所有的異能效果, 與謝野晶子的異能「請君勿死」對他不起作用，自然無法像她一樣，得到「回爐再造」式的治療。
「太宰先生，請拒絕我。」
櫻川奪取了太宰治的異能，請求與謝野為他治療。
與謝野滿面笑容地提著一把電鋸就過來了，看得櫻川目瞪口呆：「與、與謝野小姐？！」
聲音都變了調。
嚇的。
「嗯——？」
與謝野拖長了聲音回答，不耐的視線在緊張兮兮的櫻川和氣定神閑的太宰治臉上轉了兩圈，不大爽快地嘟囔著，「真是服了，一個死活忍過最痛的時候不許把人叫醒，一個明明知道需要重傷才能救還急得不會思考……」
這兩個傢伙到底誰才是蠢貨啊？
確實是其中一個一手策劃，另一個起的關鍵作用嗎？
還是說談戀愛就必定會降智啊？
與謝野看太宰治的海藻頭不怎麼愉快，念在對方這次幫了偵探社不少，還是妥善地治療了。
櫻川在太宰治煥然一新（？）後，默默地將能力還給他，看著簡易病床上閉著眼睛休憩的安靜面容，櫻川伸手，精准地按在了太宰的眉心處。
「……我當時真的嚇死了。」
櫻川喃喃地說。
話語中還帶著後怕的成分。
太宰沒有睜開眼，靜靜地回應了她：「別害怕，我是不會那麼輕易就死去的。」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櫻川手指下滑，指尖摸到太宰的眉骨，虛虛地沿著描繪，「因為太宰先生說過，『如果我有一天真的要死去，一定是笑容滿面、滿足不已地死去。痛苦的死法是絕對不願意的。』我當時看到那個假的『屍體』，太宰先生的表情很痛苦，我就知道那一定是假的。可是——」
「可是後來看見那麼真實的血肉，你動搖了？」太宰緩緩地睜開眼，對上了櫻川的視線，那片海洋似的眼眸中此時此刻只有他一個人。
「……是的。」
櫻川頷首，神色極其落寞，「我以為，那會是假死，但我沒想過連那個人本身都會是假的……我認為費奧多爾那個辣雞全程都將你盯得很緊，所以那一定會是你。」
於是那瞬間所有的懊惱與悔恨一同襲來：要是最先去救太宰先生就好了，要是不顧一切帶他逃離危險就好了……是這麼想的。
好歹以為只是假死，可連軀體都沒有了，假死也要變成真死了。
櫻川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絕望。
「不能再讓你遇到這種事了。」櫻川突然彎腰抱住他，動作卻很輕地靠在他肩頭，「任何情況都要以你為先，我不能接受你死。」
「所以你不可以死了。」
「想都別想。」
「……噗。」
太宰治不合時宜地笑了出來，胸腔都跟著震動，「我沒有說要去死。」
他一笑，櫻川很不滿。
直起身子，都沒有猶豫，手指掐在太宰的臉頰上：「我說認真的，你不許死。」
「好霸道啊。」
太宰配合著櫻川，嬌羞地眨了眨眼。
櫻川捏了捏他的臉：「快答應我。」
太宰帶著笑：「好，答應你……不過你到底是跟誰學了什麼？」
被掐著臉頰這種事他確實是不怎麼在意，不過櫻川素來乖巧又溫順聽話，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做出這些舉動。
「我從你的死亡中學到了我不能失去你。」櫻川滿臉嚴肅、甚至可以說是一板一眼地陳述著。
純陳述。
還是那種旁觀者視角。
半點感情都不帶，沒有感情的殺手都可能比這來得富有情緒一些。
太宰治於是愣住了。
櫻川鬆開他的臉，舒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去鄉下過平凡的日子吧。」
太宰：「……」
櫻川：「你覺得呢？」
太宰：「……」
太宰覺得櫻川刺激受大了，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
他坐起身，手臂一展，將櫻川抱到懷裡，跟哄孩子似的，非常富有節奏地拍撫著櫻川的後背，力道輕柔地仿佛是夜晚即將安眠。
「抱歉，小見我，把你嚇到了。」
櫻川一動不動縮在他懷裡。
「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人心思深沉，佈局謀劃嚴密，不是一般方法能夠對付的。」太宰用最溫和的語調向她述說著，「如非必要，我不會以身犯險。」
櫻川用手指勾住了他的上衣口袋。
「……我們的關係是不對等的。」
櫻川失落無比地說，「你比戀人還重要，在我這麼重視著你的時候，我就要開始擔心你的任何事，而你卻盡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任何事，哪怕我會擔心。」
櫻川扁了下嘴，可憐兮兮地說：「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終於懂了這種感覺。
太宰治抑制住那股從心底升騰而起的、仿佛在宣告勝利的喜悅。
不動聲色地按捺住了自己本該有的外在表現，太宰握住了櫻川的手，不讓她伺機後退。
「是一樣的哦，小見我。」
「才不一……」
「在更早之前，我就是這樣擔心你的了。」
太宰沉靜的目光沒有帶來任何的壓迫或不適，但櫻川就是覺得自己被定了身，無法動彈分毫。
「在小見我無憂無慮、隨心所欲認識各種人群、做著各種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事情時，我也是這樣擔心著的。」
但那時候，你的眼中承載不住任何多餘的事物，自由得猶如翱翔天空的鳥兒，沒有什麼能夠牽絆住你。如果願意，你甚至可以立即拋下任何一個照顧你的人，盡情地追求自己的快樂。
當你在這樣自由自在的時候，我在你身後，就是以那樣沉重的心情，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
而今你終於要明白了。
櫻川茫然又無助的神色出現了動搖，替換上了一點茫然：「太宰先生也是這麼擔心我的嗎？」
「是的。」
太宰肯定了她，非常緩和的語調，「在你眼裡許多事情都太過簡單，你更傾向用正面的眼光看待世界上的一切，我時常為你感到擔憂。」
櫻川的表情也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太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其實很聰明，但有願意相信的人在身邊時就不願意主動思考，這一點也讓我很擔心。」
櫻川愧疚地縮了下腦袋：「對不起，太宰先生。」
「會不會隨時跟著其他人跑掉，我也總是擔心。」太宰繼續補充。
「怎麼會呢？！」
這點上，櫻川不服氣地大聲反駁，「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那是他一步一步得來的結果。
最初的天平法碼可不是這樣一邊倒的。
但這些話太宰治永遠都不會說出口，有些事櫻川見我選擇性地回避深想，他自己當然也不會主動提起。
太宰治此人的高深莫測，好比他算到了費奧多爾會對他的「屍體」下手這點，那麼櫻川見我的折返與目睹究竟在不在他的衡量中，這點很難說清，除了太宰治本人，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又到底——
是不是在借助這件事，為自己博一個柳暗花明。
「就像我向小見我承諾我不會死，但小見我還是會擔心。」太宰沒有表露出任何不該有的情緒，自然無比地和櫻川繼續進行原本的話題，「我對小見我離去的擔憂，和那是一樣的道理。」
「但如果有一天，小見我非要離開……」太宰故意中斷，沒有說下去，表情卻實打實的悲傷，眼睫低低地垂下，分外惆悵，「或許我也只能看著你走吧。」
他怎麼可能放她走。
想都別想。
櫻川臉上最後一點迷茫都散去了：「我們結婚吧，太宰先生。」
她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直接到沒有分毫迂回曲折的腦回路，把太宰治也是打懵了一瞬。
這也太出其不意了！
招數過於清奇。
由於太宰治沒能第一時間回答，櫻川以為不妥，迅速地改了口：
「或者我們正式辦理領養手續。」
正要答應的太宰：「……」
第110章
太宰治留在了武裝偵探社。
這句話的意思是——
他的下一步職業規劃是加入武裝偵探社。
櫻川不知道他是怎麼談的, 反正那位社長福澤諭吉是答應了。
但江戶川亂步非常反對。
「哼！為什麼要隨便讓人加入偵探社啊！有我一個還不夠嗎？」
「為什麼要是這個傢伙加入偵探社啊！我絕不同意！」
「誰針對他了！我會無緣無故去針對誰嗎？！」
……
櫻川，還是首次看亂步這麼直白地表現出對一個人的討厭。
中島敦在一邊手足無措地試圖勸阻, 但一邊是自己的恩人，一邊是工作上的前輩，他還沒說出足夠好的理由, 自己倒是懵逼地暈在椅子上了。
太宰小聲地對櫻川說：「江戶川先生的話裡到處都是暗示呢。」
——有我一個還不夠嗎？
——我會無緣無故針對誰嗎？
這很明顯, 就是說他的針對絕非毫無道理，而道理正是「現在並非只有他一個」。
櫻川：「？？？」
櫻川：「什麼暗示？」
太宰見她這不太懂形勢的樣子, 雖然覺得再引導她幾句，她就絕對會懂，但……算了。
太宰笑吟吟地走上去, 試圖哄好正在發脾氣的江戶川亂步。
或許這就是職場考驗吧。
社畜永遠是身不由己的。
太宰治看得很開。
櫻川卻發現亂步確實真的不怎麼待見太宰治，趁著中午時間, 太宰治被亂步特意支出去跑腿，櫻川捧著好吃的糖果和蛋糕，小心地湊到亂步身邊, 還沒說話, 亂步便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我不會受你賄賂的，我現在很不高興！」
櫻川：「……」
GG。
看著亂步氣衝衝地摔門出去, 櫻川捧著食物四顧心茫然。
「你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生氣嗎？」與謝野晶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偏偏整個流程中真的沒有人裝傻，於是她不得不罔顧那位太宰治的意願, 順勢點撥櫻川, 「亂步生氣, 就是因為你啊。」
與謝野一臉「你們年輕人真是不像話」的表情看著櫻川。
櫻川：「……我？」
她不敢置信地反手指著自己。
「更準確的說，是你和太宰治。」與謝野決定好人做到底，說話說個大明白，「亂步那麼喜歡你，你卻和太宰治一同出現，這就好比……嗯，太宰治帶著另一個女孩來見你。」
與謝野這麼說，櫻川就懂了。
她不僅懂了。
還懂得非常深刻。
但她唯有一點不明白——
「可亂步先生並不是我的養子，為什麼……」
「你可閉嘴吧，哄就完事了！」
與謝野崩潰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摻合進這場年輕人的狗血大戲。
好好做個看戲的人不好嗎.jpg
櫻川：「……哦。」
櫻川試圖去哄亂步了，但亂步跑去外面，國木田好心告訴她附近哪裡有案子，順便囑咐她不要亂……跑。
跑字還在喉間沒能發聲，櫻川已經沒影了。
國木田：「……」
此刻的橫濱並不像國木田以為的那麼不安全，當然這種錯誤的以為僅僅是對於櫻川來說的。因為在她眼裡的港口黑手黨其實不算是壞人，尤其是上次一站他們的及時出現，讓櫻川有一種他們是漫畫中的「黑之使者」那一類的感覺。
櫻川在街上見到指揮手下的芥川龍之介，甚至很高興地跑過去打了招呼。
「終於見到你啦，芥川君，上次之後一直想和你道謝。」櫻川全無芥蒂地走上前去，沒有看見身旁眾人以及圍觀群眾動搖且驚悚的眼神，只能說一切都是因為當初芥川本人出現在她的視野中時，那個出場實在是諧大於威脅，「對了，你在這裡有沒有看到偵探社的亂步先生？或者太宰先生也行？」
芥川面色僵硬了大概有兩秒，整個人就像機械似的，他轉動脖子來看著櫻川的時候，櫻川甚至從他的脖頸處隱約聽到了某種不該存在的「哢擦哢擦」聲。
「什麼叫做……『或者太宰先生也行』？你這女人到底是在做什麼？」
他用那雙仿佛深淵的眼神牢牢地鎖定了櫻川，嘴裡吐出來的好像不是尋常的字眼，而是什麼毒液一類的東西。
「太宰先生在你心裡不過是個別人的替代品嗎？」
櫻川：「………？」
櫻川被芥川的迷弟思維震住了。
芥川打量了她一遭，冷哼了一聲：「太弱了。」
櫻川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她奪取了芥川的能力。
用著羅生門，櫻川在手腕上打了個結，表示能力的奪取。
少女輕輕地挑釁回去：「太弱了。」
芥川：「……」
芥川一副就地要和她拼命的樣子。
還好中原中也的出現控制住了態勢，他先是隱晦地警告了芥川：「首領的吩咐，你記得的吧？」
而後看向櫻川，那表情在一瞬間就切換成了憂愁。
看得櫻川只覺得又見到了一位老父親。
中原中也卻相當公式化地對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櫻川小姐，我們首領有請。」
……
櫻川又去了那棟騷包得如果會說話一定是無時無刻不在炫耀自己的高大且希望被別人攻打看看的港黑總部大樓。
愛麗絲仍然在首領辦公室肆無忌憚地玩耍著自己的水彩。
森歐外還是穿著一身大佬的打扮，笑意高深莫測地等著別人來拜訪。
「要請櫻川小姐前來還真是容易呢。」森歐外說，「以後可要對別人的邀請多加戒備啊。」
櫻川聞言，邁出去的腳往後一縮：「那我現在就走？」
森歐外：「……」
中原中也：「……」
一陣窒息彌漫在港黑首領辦公室內。
櫻川尷尬地又往後退了一步：「要不您就這麼說？」
森歐外：「……」
中原中也：「……」
愛麗絲：「噗，小見還是這麼可愛。」
愛麗絲的發聲拯救了這尷尬到要當場自絕的氛圍。
櫻川：「小見？」
愛麗絲點點頭。
櫻川便歡快地說：「小愛。」
愛麗絲高興地應：「嗯！」
森歐外：「……」
森歐外：「夠了，可以了，你們的敘舊結束了嗎？」
愛麗絲不悅地將一隻水彩筆扔向森歐外的方向：「林太郎太過分了，大壞蛋！」
森歐外愛撫地朝她笑笑，面對中原中也時，首領的威嚴便又出現了：「中也君，你先把愛麗絲帶出去。」
「是。」
中原中也掃了眼櫻川。
愛麗絲不滿地哼了幾聲，經過櫻川時，小聲叮囑她「如果林太郎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就大聲喊人」。
中原中也一臉無語。
櫻川一本正經地答應了。
「櫻川小姐。」
人都走完了，屋內只剩櫻川和森歐外，插科打諢的氣氛消散，空曠又壓抑的感覺逐漸聚攏。
櫻川像小學生一樣站直了：「您說。」
森歐外端著那副好像隨時能灑下一堆福氣的慈祥笑容，就那麼看著櫻川好幾分鐘。
在櫻川等得都快懷疑畫面被人施了靜止魔法時，森歐外終於開口了。
「我很好奇。」
森歐外的語氣很是愉快。
櫻川：「嗯？」
「太宰君找到的理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森歐外撐在桌面的手臂放下，站了起來，「出於某些原因，我對先前不怎麼想活下去的太宰君算是有某種同理心，所以對他抓住的理由也非常好奇。」
櫻川：「？」
櫻川：「您上次不是見過我了嗎？」
「但上次我還不能如此確定你就是他的理由。」森歐外看著櫻川的視線，讓櫻川想起了壓根不存在的長輩，「櫻川小姐，我現在能夠確定了。」
櫻川懵懂地聽著森歐外自嗨式抒發感情。
沒過多久，森歐外放她走。
櫻川：「……」
所以這位大佬真的就只是想「看一看」嗎？
……
「你真的認為，人活著是存在某種價值的嗎？」
記憶中十四歲的太宰治，渾身的頹喪陰鬱氣質讓身邊人都無法心安理得的忽視。
森歐外認為太宰治與自己很像，但在這方面，卻又顯得千差萬別。
不過。
「順利找到了呢，太宰君。」
不管怎麼說。
真是可喜可賀。
-
櫻川從港口黑手黨的大門走出，遇到了歸來的芥川，後者現在見到她就像看見什麼猥瑣的小三一樣，眼中的正義之光顯得他壓根就不像是個黑手黨幹部。
櫻川覺得有時間一定要讓太宰先生告訴自己，他和芥川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站在大樓前清涼的陰影下，櫻川堪堪想起還有未完成的事，結果剛一邁步，在斜對街的咖啡店裡，一眼望見了正在喝咖啡的太宰治。
櫻川興奮地揮了揮手，太宰治居然也恰好見到了她。
視線對上，櫻川趁著綠燈沖了過去。
落座時，服務生正好將一杯橙汁端上來。
「這樣都能遇到太宰先生，真是太幸運了。」櫻川將自己去港黑和森歐外見面的事大致講了一下，不等太宰反應，便提起另一個話題，「太宰先生，你看到亂步先生了嗎？」
「看到了，我們剛剛聊完。」太宰輕鬆地說。
櫻川：「那……」
太宰：「已經沒事了哦。雖然江戶川先生對我的態度還沒有徹底轉變，不過這不是小見我你還擔心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櫻川乖乖地「噢」了一聲，遲鈍地順著問：「那我應該擔心什麼？」
「嗯——」
太宰歪了歪腦袋，「待會兒吃什麼？」
櫻川敏捷地答：「烤魚！」
「這個季節吃烤魚啊……」
櫻川：「烤魚！」
太宰思索的神色驀地被笑顏破開：「嗯，就吃烤魚。」
櫻川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太宰先生讓她擔心的事好像就是之後吃什麼的問題？
……？？
但櫻川向來不是糾結的人，很快從善如流地接受了設定，一併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太宰先生，你和芥川君，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
「這個麼……是很久遠的事了。」太宰露出回憶的神色。
櫻川驚訝地問：「莫非是從小認識嗎？」
太宰若有所思地單手抵著下頜：「這要從一年多以前說起了。」
櫻川：「……」
這算哪門子的久遠了？
「說起這個，」太宰突然伸手摸了摸櫻川的腦袋，他最近親近的動作愈發熟練了，「小見我能長成這樣，真是太好了。」
櫻川忍不住眯起眼，毫不吝嗇地誇獎他：「能遇到太宰先生，實在是太好了。」
「哇哦。」
「感覺生命都被點亮了！」
「哈哈哈哈哈。」
太宰收回手，看著櫻川喝完一口橙汁後心滿意足的樣子，以無法被他人聽見的低聲道，「那是我該說的話。」
第111章 番外
背面都市的重建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由於整個魔法體系的崩潰、外加內部人員的背叛，並非只是物理上的「重建」意義。
橫濱這座城市瞬間湧入了大量人員。
外觀上千奇百怪。
能力上層出不窮。
一段時間內，失業人員銳增, 櫻川每天都能看見大街上有找工作的人。
「Scepter 4，你們最近真的不缺人嗎？」
「請填表，等候面試。」
「太棒了！……咦？第一千八百號？請問已經面試到底多少號了？」
「這是今天的排號，已經面試到第一百八十九個人了。」
「……」
「白銀之王，您的飛船上真的不需要人打擾了嗎？」
「這個……上面已經有十個擦杯子的人了, 真抱歉。」
「那擦窗戶的人呢？」
「……有二十個。」
「……」
隔壁的港黑也未能倖免，但由於面試官是暴躁的芥川, 還真沒這麼浩蕩的人群敢沖過去面試。
反觀武裝偵探社就不一樣了。
一樓的咖啡廳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櫻川拼了小命都沒擠進去，還被反彈出來，幸好有人在後面扶了她一把。
是個黑頭發的男人，劉海長到遮住大半張臉，眼睛完全被掩蓋在裡面。
「謝謝。」
櫻川不自覺地盯著他多看了一會兒。
愛德格·愛倫·坡往後退了一步：「你……你有什麼事嗎？」
好奇怪啊這人。
櫻川看著他, 實話實說：「你的頭髮讓我有點在意。」
坡一怔：「什……」
雖然也不是沒有人說過, 但是這麼直白地說出來也實在是太……
櫻川蹲下身, 坡察覺後, 受了驚嚇般做出了大幅度的動作。
風趁勢掀起了那厚重的劉海。
坡在這瞬間就想對眼前之人使用異能，但他慌亂的眼神撞上了櫻川彎起來的眉眼。
好像心靈一瞬間也被什麼東西撞上了。
「眼睛像寶石一樣啊。」
坡直直地栽倒在地面上。
浣熊跳上他的頭頂，擁擠的人群稍稍分開, 少女露出措手不及的表情朝他伸出手來。
這一切都像是慢動作, 重演在他的眼眸中。
「你沒事吧, 這位先生？！」
櫻川急忙過來扶他起來，但坡就像是沒有骨頭似的，反復摔向地面。
櫻川：「……」
櫻川小心翼翼地問：「您摔得很嚴重嗎？」
坡聽見她的聲音，感覺像黃鸝一樣動聽，立刻就滿血復活爬起來了。
「我、我的名字是愛德格·愛倫·坡，我來自於——」
「一大早這麼多人擠在這裡還真是麻煩呢！」亂步任性又熟悉的嗓音隔著幾重人群的阻隔，肆無忌憚地穿行過來。
只見他目標明確地朝著櫻川而來。
「啊啊，我就猜到你會被大早上的人群擠在門外了，果然沒人在你身邊陪伴，不是危險你就完全不會去努力思考啊！」
亂步的手抓上櫻川的手臂，風風火火地帶著她要往另一個方向走，眯起的眼睛中完全沒有坡的存在。
但櫻川的手還扶著坡，沒能及時放開。
「嗯？……這是誰？」
亂步的視線終於看見了坡，像是好奇寶寶那樣眨了眨眼，「有事嗎？」
坡：「……」
坡：「你不記得我了嗎？！」
亂步：「啊？」
坡悲憤地大喊：「我是六年前和你比賽過的人！」
亂步：「哦，不記得。」
坡：「……」
坡：「我！我這次就是來讓你記得我的！」
亂步擺了擺手：「我沒空。」
他將櫻川往自己這邊拽了點：「喂櫻花，你吃早飯了嗎？」
櫻川點頭。
亂步：「可是我還沒有吃。」
櫻川：「我今天早上的吃的那家小麵包好好吃的，我帶你去！」
亂步欣然同意了。
坡：「……？？」
坡：「等、等等？」
櫻川：「亂步，這位先生好像有話想說的樣子？」
亂步一如既往的任性：「沒空理他啦，我都快餓出幻覺了！櫻花，我現在眼前有兩個你哦！」
櫻川不好意思地朝坡笑了笑，加快腳步跟從亂步離開。
指尖突然碰到了什麼。
櫻川匆匆回頭，看見坡懊惱的神色，但為時已晚，她與亂步一同掉入了——那本小說之中。
「……抱歉。」
坡愣愣地捧著那本小說，有點失神，「原本沒想把你牽連進去的……」
情況緊急，亂步和她的手又碰在一起。
坡臉色稍微白了點：「不過，這可是超過八成人員都會死亡的劇本啊。」
是他專為亂步而準備的。
猶猶豫豫地看著手中的書本，事到如今把人拉出來是不可能的，但他又莫名很擔心被亂步叫做「櫻花」的少女。
「……」
身邊陡然寂靜下來。
方才還擁擠嘈雜的人群此刻鴉雀無聲。
坡沉思的同時，有人爆出了一聲大喊
：
「夭壽啦！大變活人啦！」
人群如沸水激騰。
「居然在武裝偵探社門口挑事！這一定不是普通人！」
「那兩個人被他弄進書裡去了快跑啊啊啊！！」
「報警——不、不是！快找能管事的來！」
「Scepter 4？雄英？……港口黑手黨？」
「說港黑的那位你腦子受重創了嗎？！」
坡：「……」
坡默默地降低存在感，試圖往人群週邊跑。
……
櫻川和亂步一同降落在書中，眼前所面臨的便是兇殺現場。
亂步將櫻川往身後一拉：「嗯……他的異能力啊。」
櫻川探出一個腦袋：「將人拉入書中的異能？真厲害呢……」
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創世界了。
視線不經意看到兇殘的作案現場，櫻川背脊一抖，亂步一根手指把她的腦袋按了回去。
「有什麼厲害的。」亂步冷哼一聲，「這種事我看一眼就結束了。」
他想要發動異能，卻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眼鏡不見了，抬眸便見牆上張貼著一句【此處無法使用任何能力】。
櫻川看見了，試著奪取了亂步的異能，沒反應。
「啊……這真的還挺厲害的。」
進入書中就完全是異能持有者為所欲為的私人場所了。
亂步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表情有了一絲沉重。
他沒說話，櫻川卻已經從他臉上看出了——「那該怎麼辦」這幾個大字。
「要不……亂步你試試推理？」櫻川如此建議著，「這種事做得多了，就算不用異能也應該……」
「不行！」
出人意料的，亂步情緒非常激烈、態度十分堅定地拒絕了，雙手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大大的叉，「沒有異能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做這種事！」
櫻川：「……」
完全不知道他陷入了什麼糾結的怪圈。
櫻川於是默默地上前去查看這個凶案現場，亂步似乎想阻止她，沒來得及。
直面屍體不算最噁心的，只是作案手法實在兇殘，櫻川查看的時候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亂步的手指下一秒覆過來，完整地擋住了她的所有視野。
「別看了！」
亂步不知道是在跟誰生氣，語氣很不好。
「應該是要破解才能出去的吧？」櫻川聲音還是那麼的平穩，透著水潤的好聽，「沒關係，我也很聰明的。」
亂步一噎：「……」
就著這個遮掩住她視線的動作，將櫻川一把拉了起來。
由於動作的特殊性，櫻川幾乎是嵌在亂步懷裡被帶著走，她甚至能感覺到亂步心臟跳動的一瞬紊亂。
「……你能不能聽我的。」
亂步低聲在她耳邊重複，櫻川總覺得聽出了無可奈何的意味，「這裡的旁觀者都是兇手。」
櫻川後背處不由自主地因為這句話躥上了一股涼意：「！」
隨即她反應過來：「你這不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的嘛，亂步？」
亂步：「……」
-
「進到書裡面去了？」
由外處理事情而姍姍來遲的太宰治面露驚訝地發問，此刻他身邊還有臨時的搭檔國木田獨步，面前所見正是偵探社應付不暇時堪堪從文件中冒出腦袋的中島敦。
敦：「是、是的。」
太宰略一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個人呢？」
敦卡了一下殼：「……」
敦：「當時人太多，讓他……」
「跑掉了？」
太宰折身拉開大門走出去，國木田離他那麼近都沒能追得上，更別提是僅從話語分辨，還以為太宰治要再多確認一些的敦了。
國木田的聲音隔著門扉遙遙響起：「連人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太宰你要怎麼去找！」
二十分鐘後，太宰治順利地找到了坡。
二十五分鐘後，太宰治觸碰到了那本書，櫻川和亂步一同被解放出來。
「啊？是你啊。」
看見太宰，亂步的表情並不是很意外，只是稍微有些不大愉快，「……就算不來也沒關係，我馬上就徹底解決了。」
這話說的沒錯，這本書劇情設置太過喪病，有事沒有任何異能的世界，饒是亂步這種天才都要耗費頗多時間。在太宰使用「人間失格」之前，亂步剛好得出了最後的結論。
「太宰先生！」
櫻川歡快地撲到太宰身上去，「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太宰幫她把散開的頭髮往後捋了捋，對亂步展顏一笑：「辛苦了，亂步先生。」
亂步高冷無比地冷哼了一聲。
太宰絲毫不為他的冷淡所動，仍舊笑意吟吟：「社裡兵荒馬亂，委託多得數不清，就等著亂步先生回去主持大局了。」
他這麼說，亂步的表情倒是變了點。
亂步看了看縮在角落、不知道被太宰做了什麼的坡，撇了下嘴：「那這個就交給你了。」
太宰頷首。
櫻川趴在他懷裡打量坡，發覺坡不知道為什麼表情更消沉了。
櫻川好奇地戳了戳太宰的胸口：「誒誒，太宰先生你到底對他做什麼了？」
太宰看了眼坡，若有所思地說：「應該說這也有你一半的功勞呢，小見我。」
情竇初開就被打擊的男人實在是可憐呐。
櫻川：「啊？」
太宰回頭去對坡說了幾句話，應該是達成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協定或商定，坡走的時候還看了櫻川好幾眼，但櫻川正在對著玻璃櫥窗看裡面的手工藝品。
「好了，我們回去吧。」
太宰走過來。
櫻川指著櫥窗裡面一隻由細小樹枝編織而成的熊貓，滿眼驚喜地對太宰道：「這個好可愛！我想買這個！」
「是很可愛。」
太宰沒有異議，帶著她進去結帳，不忘誇獎，「小見我這次很棒。」
他指的是光憑那本書的內容設置來看，能完好無損地待這麼久，確實是本事了。
「我有乖乖等太宰先生來找我。」
櫻川邀功似的笑起來，「我是不是很聽話？」
太宰想著別的事，反應不及：「嗯？」
櫻川見狀，便解釋道：「太宰先生不是讓我把自己保全得久一點嗎？這句話的下半句，不就是在說，你一定會來找我的嘛。」
就像她讓太宰先生自殺的時候死得慢一點，那句話的背後，同樣是這樣的含義。
太宰恍然地笑了兩聲，垂眸斂目，語氣溫和地應：「嗯。」
「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第112章 番外
櫻川發現自己可能要有後媽了。
說得文學性一點。
叫【繼母】。
為了這件事，趁著太宰和國木田外出任務, 櫻川憂心忡忡地在偵探社內拉了個臨時討論群組。
參與人員有：
與謝野晶子, 江戶川亂步, 中島敦。
從知曉這個討論群組的主題開始，與謝野就保持著一種白眼翻到天靈蓋的不雅表情, 全程冰霜女王冷漠臉，看上去分分鐘能把在場諸位挨個用電鋸「治療」一遍, 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你們這群傻逼不許惹老娘」的危險氣息。
「後媽和女兒這種關係很麻煩啊，很容易就演變成家庭狗血劇了呢。」亂步一邊往嘴裡塞著薯片，一邊如此分析著, 「這方面虐待的新聞也挺多的。」
旁聽的中島敦聞言，整個人都不好了。從聽見這個臨時討論群組的主題開始, 他臉上就保持著一副胃痛的表情沒有變過, 現在更是頂著一副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掙扎神色大喊起來：
「亂步先生你居然還真的在認真參與討論？！！」
這一聲好似耗盡了他畢生功力，聽起來還有一種杜鵑啼血的悲愴感。
櫻川：「？？？」
櫻川：「敦敦你什麼意思！」
自己從頭到尾鹹魚就算了，居然還不許睿智的亂步發聲了。
簡直過分！
敦悲憤了：「櫻川小姐你到底明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櫻川：「……你冷靜點？」
櫻川差點以為不是自己要面對後媽，而是敦要面對後媽了。
這看上去怎麼都比她還淒慘啊！
「要我怎麼冷靜啊！」
敦的氣勢不減反增，他極少出現這樣的狀況，平時的畏畏縮縮與現在的來勢洶洶更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櫻川小姐你再這麼掉鏈子絕對會出問題的！！」
櫻川不禁往亂步那邊縮了縮：「敦敦……？」
與謝野一手把櫻川提出來，拎著後衣領的那種。
亂步反應驚人的快, 反身伸手就去搶人。
敦一腔激動卡在嗓子眼, 正好看到櫻川歪著腦袋, 被兩人夾在中間、一副魂魄升天的奄奄一息模樣。
敦：「！！！」
敦：「櫻川小姐！！你振作一點啊！！！」
與謝野額角跳出無數個十字路口, 咬牙切齒地往外吐著字，每一個字眼都像是虎口奪食搶下來的那般不易：
「亂步，你那個看人販子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你放手我就不這麼看你！」
亂步毫不退讓，大聲逼逼，「你倒是放手啊！」
與謝野：「啊——？亂步，你到底明不明白現在的狀況？」
亂步沉著臉，眼睛都睜開了，滿目的銳利光芒：「我倒是很明白，只不過你在做什麼呢？」
在中間仿佛要被拉扯而死的櫻川：「……」
敦聲音都高亢得變了調，大驚失色：「櫻川小姐！不要放棄生命啊櫻川小姐！！」
……
「說是後媽，櫻川，你從頭到尾講一遍事情的經過吧——關於你即將要有後媽這件事的推斷來源。」
一陣人仰馬翻的混亂之後，這個四人討論群組總算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探討正事。此刻發聲的正是抱臂勉強維持鎮定的與謝野，方才混亂之中她頭上的蝴蝶發飾差點都掉了，好不容易才能平心靜氣、心平氣和地說出這些話。
「好的。」
櫻川頷首，一本正經地開始講述，「事情是這樣的，就在昨天，我無意中撞見太宰先生被一位醉酒的女性表白，太宰先生沒有拒絕她，然後兩個人去了酒店。」
她的敘述相當簡潔，現在這番話在她的內心已經過了數遍，不是隨便簡單地講出來。
與謝野：「……」
她表情空白了一瞬，原本準備好的應對方案全盤崩潰，有種「臥槽」、被人突然偷襲了的感覺——她以為太宰治的目標應該就只是櫻川見我而已，今天櫻川的敘述應該是腦補類型居多，不可能是太宰治那邊真的出了什麼事。可這什麼還帶來者不拒人設的！
亂步聽完，張著嘴巴啞然了好幾秒，破口大駡：「垃圾！！」
敦直接從椅子上摔下去了。
他臉上的表情非常恍惚，就像是什麼人生信仰被打破了，所有的三觀都跟著一起崩塌了的那種不能承受，虛弱得無助又可憐。
「太、太宰先生居然……不，這不可能……太、太宰先生居然……」
然後宛如一隻小複讀機，開始了複讀之旅。
已然是失去了靈魂。
與謝野內心震驚，不忘特意偷偷多看了幾眼亂步的反應，居然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破綻，頓時更加驚悚：臥槽！亂步都認為這件事是真的，那麼就是石錘了！
畢竟亂步可是個開天眼的男人！
心裡被「臥槽」的大型字體刷了屏，與謝野瞥了眼渾身上下都透露出「我已經是個廢敦」的中島敦，又看了眼蹙眉沉思的亂步，最終還是擔任起了「心之友人」的職責，對於同為女性的櫻川，發揮了自己的作用：「那麼，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櫻川？」
與謝野抱臂發問，氣勢十足。
堪稱女王氣質。
櫻川眉心一蹙，壓抑著的憂愁情緒頓時翻湧而上：「我很擔心，如果太宰先生為我找了後媽，在相處上我可能……」
「等等。」
聽到一半，與謝野忍無可忍地伸手一隻手打斷櫻川，示意她暫且停下，「你對那個女人的定位為什麼是【後媽】？」
櫻川剛想回答，一邊的亂步半路殺出來：「重點不是這個吧，與謝野？」
與謝野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不是嗎？？？」
櫻川兩邊看了看，繼續道：「我主要是在擔心我和她的相處問題，外加太宰先生如果有了自己要相守一生的人，我是時候要考慮歸宿問題了。」
雖然之前她是放棄了結婚的打算，但櫻川卻懊惱地發現她忘記將太宰先生的意願加入考慮中了——或許太宰先生並不願意這樣呢？他也會遇到自己重視的、想要一起度過一生的人。
即便沮喪，櫻川認為自己還是不能束縛太宰先生。
正如太宰先生給了她很大自由一樣，櫻川決定要尊重太宰先生的意願。
「如果你只是在擔心這個的話，和我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嘛？」亂步這時再度非常適時地開了口，一併往櫻川那邊湊近了點，兩人靠在一起顯得十分親密，「我沒有要去答應別人告白的意思哦！」
與謝野的表情已經像是見了鬼了。
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並且覺得自己想的很大可能是對的。
——亂步居然還會玩心臟戰術了。
敦這會兒身為太宰迷弟的本質開始顯現，忙不迭地急著開口，為太宰挽尊：「櫻川小姐，我認為這件事還是要先去和太宰先生問清楚比較好吧！」
亂步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敦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
「問這個會不會顯得我很不懂事啊？」櫻川有點苦惱地說，「而且我不想讓太宰先生覺得家庭關係不和諧，能是我自己處理就最好了。」
與謝野：「……」
她現在憋得很辛苦。
並且非常想把國木田叫回來吐槽。
敦還想開口，被亂步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嘴巴，劇烈掙扎得宛如馬上要被暗殺。
亂步語速極快地對櫻川說：「櫻花，我帶你去逛街散心！」
與謝野已經不忍直視，只垂死掙扎提醒了一句：「亂步，你還有個案子。」
亂步從善如流地道：「那我們去案發現場逛街散心！」
與謝野：「……」
草。
-
案發現場附近。
櫻川再次見到了芥川，還有他的手下以及對手們。
最近見到的頻率太高，櫻川已經完全沒有「芥川其實是個黑手黨」「芥川衣服會咬人」這種自覺了，反而相當高興地揮手打了招呼：
「喲，芥川君！今天也見面了啊！」
芥川：「……」
身邊是一眾部下，而威嚴無比、兇氣盡顯的芥川正處在中央，聽見這一聲呼喊，脖子像機械一樣緩慢又不協調地轉過來，櫻川總覺得自己又聽到了「哢嚓哢嚓」的響聲。
「你們又在執行公務嗎？」
櫻川將港黑的活動說得像是什麼正當職業，還用上了「公務」二字，跟著的黑蜥蜴差點就繃不住表情，「你們也很辛苦啊，芥川君，有空一起吃霜淇淋。」
芥川看櫻川的表情就像看一個死人。
櫻川滿臉燦爛地打完招呼，步伐輕快地轉了個方向和亂步去案發現場。
「……」
現場一片死寂。
手下都在憋笑。
對手馬上就要笑。
場面已經失去控制。
這時，廣津柳浪輕輕咳了一聲，出聲勸阻：「芥川閣下，請稍微冷靜點。畢竟，如果您還對太宰君抱有某些期待的話，那麼櫻川小姐的存在就很特殊了。」
最現實的一點。
如果芥川認太宰治是他的老師，那麼櫻川見我就是芥川的師娘了。
……你看這事弄的。
還真挺尷尬。
「……」
芥川猝然將腦袋轉過來，死死地盯著廣津柳浪，從血色淺淡的薄唇中，芥川毫無情緒地發問，「你想怎麼死？」
廣津柳浪：「……」
嗯。
閉嘴。
第113章 番外
「你怎麼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處理完了案件, 亂步似乎是不經意地對櫻川說出了這句話。
櫻川覺得亂步還是很好懂的，譬如此時, 她就從這句話以及亂步不滿的語氣中, 聽出了「我都特意帶你出來散心了, 你怎麼心情還是不好」的擴展句。
「……我也沒辦法啊, 遇到這種事心情怎麼可能好得起來嘛？」櫻川無限惆悵地道, 「實話說這感覺太不好了——我剛剛做好準備要和太宰先生共度一生，結果半路發現他在外面還有後媽, 寵愛被搶走的恐慌籠罩了我。」
亂步：「……」
睿智的亂步都沉默了好幾秒。
過了一會兒，櫻川足足歎氣了三次，亂步才放淡了語調, 不是那麼激動的樣子, 很尋常地開口發問：「既然只是因為害怕沒有人一起而恐慌，你去找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人不就好了嗎？」
櫻川眼睛一眨，頓住，而後豁然開朗似的朝他點了點頭：「亂步, 你說得對。」
亂步得意地揚了揚眉梢。
櫻川拿出了手機, 開始翻開。
亂步：「？」
亂步：「你在做什麼？」
櫻川頭也不抬地回答：「我在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亂步氣急敗壞：「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你看不到嗎？」
櫻川：「……？」
櫻川不假思索地說：「亂步, 你這種神仙不能隨便和凡人在一起的。」
亂步：「？？？」
櫻川：「你這種神仙智商，AI都不一定配得上你。」
亂步：「……」
他一副被噎住的樣子。
亂步智商確實非常高，但在情商方面時常有點跟不上, 這會兒掙扎著還想再說點什麼, 櫻川揚起手, 對著他身後打了招呼：「喲, 一方！」
於是很快一方也知道櫻川馬上要有個後媽的事。
一方：「……」
他的表情和與謝野一樣的一言難盡。
平心而論，一方通行本人絕非愚蠢之人，對於櫻川見我和太宰治的羈絆深有體會，上次事件後，他一度覺得事情應該就是結束了。即便心中多有不甘困苦，一方通信還是在努力壓制自己的心情。
結果沒想到這邊居然還是父女局。
一方通行有種自己輸得不明不白、非常冤屈的感覺。
「太宰治到底是怎麼跟你說的？」一方頓了頓，蹙著眉的樣子幾乎可以殺死一隻蚊子，「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到底是什麼，你自己清楚嗎？」
櫻川遲疑道：「我的看法……」
一方有種自己在給情敵助攻的荒唐感：「如果你純粹只是覺得太宰治是要給你找個後媽，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想法，那麼你的困境根本不是困境，會有很多人樂於幫你解決你未來的事情。」
願意養她的人多的是。
亂步不贊同地道：「喂……」
「讓她想清楚吧。」
一方通行果決地打斷了亂步，神色間隱隱浮現一點戾氣，「現在不想清楚，未來再清楚了不是更致命麼？」
他也想趁她稀裡糊塗的時候抓住，可她終會明白。
櫻川：「……你們在說什麼？」
「在說你笨！」
一方朝她喊，倏爾又收了聲，捂著額際，仿佛頭疼到了極點，不知如何是好，「……你好好想想太宰治對於你的意義吧。」
——草了。
——居然真他媽在幫情敵助攻。
這也是賭。
一旦櫻川沒有那種意思，他就賭贏了。
「啊好煩……」
亂步煩躁不安地抓了抓頭髮，腦袋上的帽子都被碰歪了，「你是蠢嗎？事到如今為什麼太宰治還要特意留個空檔出來讓人趁虛而入，他直接把櫻花圈養起來比什麼都來得保險。要不是這次被人擺了一道，哪兒會有這種明顯的漏洞啊？」
他語氣中滿滿都是對於愚蠢人類智商的蔑視，更多的，是他本人情緒的失控。
櫻川這段話聽懂了——關於太宰被人「擺了一道」這點。
「你這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嗎？」一方冷了臉色，「所以你是認為直接將她無知的圈養一輩子就可以了嗎？」
亂步：「那有什麼不行？」
他生氣了，側首看著櫻川：「難道你只接受太宰治養你嗎？」
櫻川一愣：「……嗯。」
怕說得不清楚，她還下意識地跟著點了下腦袋。
亂步指著她，將視線轉向一方，氣衝衝的：「你看！並不是……什麼？」
說到一半。
話語斷了半截。
像年久失修的唱片機，一時間卡了殼。難聽的掙扎之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無力地失聲。
亂步與一方愕然地同時看向了櫻川，後者臉色如常，或許還是不太明白當下事件的走向到底有多麼彎彎繞繞、錯綜複雜。
她只是遵循本心，再一次點了頭：「……嗯。」
完整地重複了數秒前，她的回答。
亂步：「……」
一方：「……」
四下寂靜。
「……誤打誤撞真是便宜太宰治了。」一方通行別開臉，側顏望去，下頜處繃得很緊。
櫻川甚至有一種他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發作的感覺。
但一方居然突兀地笑了一聲。
櫻川是第一次聽到這麼不像笑的笑聲。
亂步蹙著眉喃喃：「也不能全算是誤打誤撞了。」
至少幕後推手是故意的。
而排除其他說不通的意圖，得出來的結論，或許真是那麼大義凜然。
-
櫻川決定先和太宰治好好談談。
畢竟這是件大事。
櫻川電話撥過去，發現對方正在通話中，掛了再撥，還是正在通話中。
反復三次。
櫻川想著太宰估計現在有什麼重要的事，準備把手機收起來。
震動一聲，接到了太宰的消息。
【你先別打過來。】
櫻川一愣。
等了幾秒，太宰的通訊請求進來了。
「小見我，有什麼事嗎？」
太宰輕快的語調響起，一如既往的熟悉。
櫻川原本那股惶惶不安的情緒頓時鎮定了，還有點不可思議跟隨一同輕鬆愉快起來的氛圍：「太宰先生，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
「噢？這麼嚴肅啊。」
太宰有點意外的樣子，「正好，我們邊吃晚飯邊說。」
他讓櫻川報了方位，說自己馬上就到。
櫻川乖乖地等他過來，後知後覺地想起：太宰先生給她打電話是做什麼的？……約晚飯嗎？
太宰治來得很快，領著櫻川去找新來的一家店，那架勢頗像是微服出巡，財大氣粗不差錢。
落座於餐廳內，櫻川面前放置的杯子中只要了純白水。
太宰治揚著眉梢，滿臉驚訝：「唔，看來要說的這件事還真的挺嚴重的。」
櫻川點了點頭：「太宰先生，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一位女性一起進酒店了。」
「嗯，那是檔案的交接人，我好不容易要到那份文件的。」太宰姿態自然，晃了晃自己杯子裡的水，「沒想到小見我你這麼巧，居然剛好看到我了。」
櫻川：「……」
太宰：「嗯？怎麼不說話了？」
櫻川：「……」
這……要讓她怎麼說？
上來第一句，直接整個事件都變成烏龍了。
太宰純良無辜地看著櫻川，眨了眨眼：「嗯？」
櫻川：「……我就是想說，你工作到這麼晚，真是辛苦了。」
「噗嗤。」
太宰樂不可支，一下被戳中了笑點似的，「不辛苦，偶爾才會有這種情況。」
他望著櫻川，眼底只倒映出櫻川的模樣，放緩了語調說：「以後我會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像在刻意強調暗示些什麼東西。
櫻川和他對上視線，頓了一下，沒有過多猶豫便說出了心聲：「太宰先生，你會給我找後媽嗎？」
太宰嘴唇當即抿了一下，那感覺並非不悅，而是想笑，趕緊又收住了的動作表現。
「小見我，首先你要明白一點。」
太宰伸出一根手指。
櫻川很專注地望著他：「嗯嗯？」
「我不是你的父親，你也不是我的女兒。」太宰字句清楚地說，「我也完全沒有要收養女兒的打算。」
櫻川臉色一變：「那……」
「不想徹底永絕後患嗎？」
太宰循循善誘，突出的字句像海妖的歌聲，「擔心我身邊會出現意外的人，為什麼不親自佔據那個位置試試？」
「如果是你的話，沒有人會比得過你更適合。」
櫻川：「……」
她臉色慘白，眼神有些驚悚。
仿佛在控訴，太宰治怎麼能說出這種意外的話來。
太宰卻只是輕鬆地朝她笑笑，意味不明地感歎：「佔有欲就是開始啊。」
不知道是在說誰。
櫻川直接嚇跑了。
奪門而出，水都沒喝兩口。
太宰側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半晌垂眸，涼薄清淡地笑了一聲。
他想起今天去找折原臨也算帳——托折原臨也的福，臨到頭了還送他一份「驚喜」，但見到面了，折原臨也雖然仍舊是那副看了就讓人想把他就地正法的欠揍臉，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太宰治沒有真的動手。
「別以為我是為了你，太宰君，你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
「只不過那傢伙太笨了，我又欠了她一點東西……索性就這麼還她了。」
「太宰君你雖然是個人渣，好在是個聰明的人渣。」
……
真是麻煩。
弄得他也蠢蠢欲動……想要一朝挑明。
第114章 番外
櫻川好幾天都不敢去偵探社，生怕碰到太宰治, 街上看見點風吹草動都要連退一條街。
程度之誇張, 是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她和太宰治鬧矛盾了。
至於為什麼——
櫻川不肯說。
但是大部分人稍微想想, 就能猜出來原因。
畢竟櫻川能對太宰如此避之不及，憑她本身對太宰治的感情而言，只有那一個可能。
櫻川很惆悵。
她有種三觀崩塌的感覺, 但又不是單純的驚嚇，還多了點說不清楚的東西。
憂心忡忡到相澤消太和reborn都發現了這點, 於是這兩位大佬讓櫻川和沢田對戰來打發時間。
沢田：「……」
櫻川：「……」
這劇情真是熟悉呢。
打了數個來回, 兩隻鹹魚學生癱在樹蔭下相顧無言，沢田覺得這氣氛太安靜了, 隨口找了個話題：「最近雲雀學長好像一直心情不好……」
話沒說完。
沢田的大腦探測器已經靈敏地察覺出了什麼不對。
只見櫻川眼睛一眨：「嗯, 他上次見面好像想打死我。」
沢田：「……」
他感覺自己的瞳孔都在顫抖：「你、你對雲雀學長做了什麼？」
櫻川：「？我什麼都沒做。」
沢田倒抽一口涼氣：「雲雀學長是不是知道你和太宰先生的事了？！」
他一提到太宰, 櫻川當場就自閉了。
「……」
「……」
「櫻川桑, 不要裝死！」
「……」
「你裝死也沒用啊！事情不是已經發生了嗎？」
「————」
櫻川面無表情地轉動眼珠，機械性盡顯, 了無生氣, 仿佛一個假人。
沢田與她對視了三秒, 櫻川突然暴起錘他。
沢田：「？？！！？？」
沢田：「咳咳咳……！——就算你打我事實也不會改變啊！！」
一聽到「太宰先生」, 櫻川就沒辦法平靜，直接暴起。
沢田被迫又和櫻川打了一架。
打完之後,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櫻川為什麼抑鬱了。
——太宰治。
能讓櫻川見我心情如此大起大落的, 也就只有太宰治了。
「哦。」
reborn突然發出了一聲冷漠至極的短促音節, 「是太宰治挑明瞭吧。」
他那副看戲的幸災樂禍樣, 讓沢田總覺得櫻川有什麼惹到了他。
櫻川：「……」
更自閉了。
放在草坪上的手機響起來，櫻川有氣無力地去接，來電人都沒心思看。
「喂……」
「櫻川小姐！太、太宰先生被敵人抓走了！」
「……？」
櫻川第一反應是奇怪，「為什麼？」
敦噎了一下，櫻川這句回答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方才那股驚慌之意就被打散了：「之前那件事，太宰先生壞了他們的好事，所以……」
他不慌了，櫻川語氣卻嚴肅了：「什麼地方？其他人呢？」
敦大概講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包括現在偵探社人員都沒空——連他自己還在某個現場應付。
「憑太宰先生的聰明，應該不會是太大的事，但太宰先生的武力不夠，只能拜託櫻川小姐你去救他了！」
「……」
「嗯。」
櫻川覺得很奇怪。
整件事都透露出古怪的那種。
但她還是去了。
到了敦所說的事發現場，太宰一臉悠閒地被人綁著，櫻川聽力好，隱約還感覺到他在哼歌。走進了，太宰眼角餘光瞥見她，頓時大聲比比起來：
「啊！救命啊！」
櫻川：「……」
你敢再敷衍一點嗎？
看守他的人估計也覺得他挺敷衍的，抬腳就想踹，櫻川一個箭步沖上去，很快將看守的人制服，一個個打倒在地。
櫻川無語到腦袋上都掛著省略號了。
「哇！」
太宰那邊還在浮誇表演，「小見我好棒！！」
櫻川：「……」
櫻川：「太宰先生你最近是不是太閑了？」
所以出來找刺激。
太宰聞言，頓時眼淚汪汪，演技好得簡直可以立即去拿奧斯卡：「小見我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
櫻川一邊彎下腰幫他鬆綁，一邊說：「可是這種情況對太宰先生來說，半點難度都沒有，我合理懷疑太宰先生你是因為特意想把我喊過來，才故意被抓過來的。」
「你看。」
太宰慢慢地輕笑了一聲，不知為何，他安靜了一點後，櫻川覺得他的聲音聽來有點虛弱，「小見我你明明知道我想做什麼的。」
「……」
他這麼坦蕩，櫻川倒是詞窮了。
繩子完全解開了，太宰卻沒有立即站起來。
櫻川看了他兩秒，朝他伸出手。
「走了。」
太宰眼睛微微垂下，動作很慢地抬起手臂。
太慢了。
慢得櫻川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她搶先一步握住太宰的手，下意識地半蹲下去：「麻藥？」
「嗯。」
太宰望著她笑了一下，「我撐得夠久了嗎？」
櫻川錯愕：「什麼？」
太宰軟軟地倒向櫻川，腦袋擱在她肩膀上：「你來了啊……」
-
太宰治是在偵探社的醫務室醒來的。
櫻川正在他身旁翻開一本哲學書。
是他無聊的時候偶然買下的。
陽光的角度正好，一半投射在少女臉上，可以透過那麼剔透溫暖的光暈，窺見少女臉上細小的絨毛。眼睛因為沉思微微變化的弧度、輕抿的唇角，以及牙齒咬合而顯出清晰線條的下頜……一切都是如此清楚。
外面沒有任何吵鬧的聲音，此刻偵探社內沒有人，大家都有各自需要忙碌的事。
於是安靜如斯。
這一刻的靜謐美好得不真實。
「嘩啦。」
櫻川翻動了一頁紙張，沒有發覺太宰的蘇醒，她看得那麼專注。
太宰的視線又定格在她臉上，垂下的蜷曲睫毛，軟乎乎的，看得讓他很想親自上手試試。
（啊——）
突然間。
太宰心底升起了一個想法。
（或許讓他感到寧靜的不是現在的物理環境，而是眼前的這個人。）
其實櫻川話很多。
太宰只要偶爾給出回應，櫻川就能喋喋不休地一直說下去，找話題的功力在太宰認識的人中無人能出其右，恐怕也就是自己在騙騙人時候的那種狀態能夠與之一較高下。這幾天櫻川不在身邊、總是刻意躲著他，太宰不知不覺地，就感覺周遭有些過於安靜了。
與現在的寧靜壓根不是一回事，那種安靜讓人有些不舒服，硬生生透出一點寂寥的意味。
分明他以前的生活都是這樣過的，織田作死後就連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有時候去掃掃墓，可以說的話總是乏善可陳。許多人說他長袖善舞、能言善辯，但太宰治有段時間時常會覺得，他啞然到無趣。
整個生命顯得如此無趣，生死都完全不重要。
但櫻川此刻坐在他身邊。
分明沒有說話，仍然是安靜的，可又與前幾天的那份安靜截然不同。
或許，區別從來只在她這個人身上。
「太宰先生？」
櫻川注意到他醒來，那平靜的視線陡然染上了幾分驚喜。
「你醒啦？」
無聲區域隨之而破，整片所見仿佛大地復蘇、百花齊放，鳥兒競相高歌。
太宰治不禁彎了眉眼，心情頗好地道：「嗯，感覺好多了。」
「所以你當時是在死撐啊。」
櫻川伸手過來摸摸他的臉，好像是在確認他這個人，動作雖然帶點怪異，但很直接地傳達了本人的真實情緒，「誒……真是的，我都被你騙過去了。」
「因為稍微有點麻煩嘛。」太宰拖長了調子，不大正經地回，「我又不想受傷——小見我你不是不喜歡那樣——只好弄點彎繞曲折的，即便浪費時間也沒關係了。」
櫻川一頓，彎了彎唇角，俯下身親了下他的嘴唇：「聽進去我的話了呢，太宰先生。」
被她一下親懵了的太宰：「……」
眨了眨眼，愣是沒說出話來。
櫻川見他不說話，問：「不能這麼做嗎？」
太宰：「倒不是不能……不過你為什麼會做剛剛那個動作。」
像是怕櫻川會回避，亦或是神奇的腦回路再次將她帶跑偏，太宰還特意點了下自己的嘴唇。
櫻川看了看他，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這個氣氛好像很適合做這個。」
太宰：「……？」
太宰：「你所說的『氣氛』是指？」
櫻川伸手精准地按在太宰的心臟部位，很平靜地說：「你看，你的心跳就加快了。」
太宰：「……」
他有種莫名其妙被調戲了的感覺。
天知道這種事一般都是他來主導做的。
「太宰先生你想要和我見面的吧？」
櫻川很直白地問，抬起眼眸，鎖住太宰的目光，「而且也很想和我做這種事。」
她頓了一下，思考著說：「只和我。」
太宰打量著她的神情，沒有半分猶豫地肯定：「是。」
他很想見她。
櫻川頷首：「我瞭解了。」
她斟酌著說：「那我們在一起吧，我變成我自己後媽的那種。」
太宰：「……」
雖然知道自己應該高興但是又覺得好像應該先笑？
櫻川不給他緩衝的機會，自顧地開始闡述：「剛才去救你的時候，感覺你應該不會有事，但因為是你、是獨一無二的太宰先生，所以感覺不對也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過去了。我不知道我對其他人會不會這麼做，不過——」
她認真地說：「你暈過去的時候我感覺我要死了，我接受不了你會出事，更接受不了你在我眼前失去意識。那麼不管身份上的改變讓我多麼不好適應，我認為我不能放棄永遠和你待在一起的機會。」
櫻川說完，抿了抿唇角，神色不是那麼的高興，有點鬱鬱寡歡、似乎終於承認了某種東西：
「我最愛你。」
「太宰先生。」
她身後有半輪耀目的暖陽。
太宰被晃了眼。
卻一時分不出到底是哪種東西讓他產生化學反應，好像要被刺痛得落下眼淚來。
「……謝謝你。」
肯接納這樣的我。
肯允許這樣的我。
如此熱烈誠懇。
如此毫不保留。
於是分明在最該表白的這刻，卻說出了感謝的話。
他們兩個都是怪人。
天生一對。
櫻川糾正他：「你該說你也愛我，太宰先生。」
太宰便縱容地笑著改口：
「我也愛你。」
-
過了一會兒，櫻川的手被太宰握在手中了，她突然小聲地驚呼一聲：「啊，忘記了一件事。」
太宰：「什麼事？」
櫻川沮喪地說：「在我心目中，求愛這種事是很浪漫或者很有創新的，現在沒有意外的創新就算了，就連浪漫都沒有——好歹要有一束花啊。」
太宰：「……」
櫻川：「太宰先生你太沒有浪漫細胞了。」
太宰：「我明天準備？」
櫻川甩開他的手：「那好，我們當做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明天再說。」
她不是再鬧脾氣或是撒嬌，而是很認真地在決定。
太宰：「？？？」
太宰：「等等——」
櫻川一臉郎心似鐵的表情：「怎麼能花都沒有呢，我這輩子就談了這一個戀愛。」
太宰莫名啞口無言：「……」
櫻川拍板：「就這麼定了。」
太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