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鬆，我就是玩個網遊。
1.孫翔說他有點方
孫翔接過銀白色帳號卡的時候，手是顫抖的。
心也是顫抖的。
一葉之秋在前後主人交接的這一刻也跟著抖個不停——雖然幅度極其微小——看得一旁的崔經理下意識覺得有點肝疼。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激動之余，孫翔的思緒突然變得空曠遙遠起來。
進入豪門嘉世戰隊，拿到這張歷經十年風雨的帳號卡，成為鬥神一葉之秋的主人……似乎已經完成了迎娶白富美之前的所有步驟，只差一點就可以走上人生巔峰了。
……喔，如果把一葉之秋看作榮耀聯盟中的女神的話，那就齊全了。
只差一點。
然而。
……
這會議室空調開得不夠暖啊。
葉秋心中慨歎著，定了定神，穩住手中的帳號卡，空出的左手拉住對方的手腕，乾脆俐落地把卡拍在他手心上，迅速結束了這令多方揪心的僵局。
「收好它。」
本能地握住帳號卡的孫翔產生的第一個念頭是「手好冷」，第二個念頭還沒來得及轉出來，對面的人已經別開了身子，像是不作停留就要離開的樣子。
他有些恍惚。
葉秋。一葉之秋。
現在就在自己手中。
……這一刻，上賽季新人王的內心是顫抖的。
他，終於，繼承了，全榮耀擁有鬥神之稱的，第一，戰鬥法師。
然而……
這是個女號。
孫翔可以想像到吳羽策欣慰地握住自己的手用力搖晃大贊後繼有人的場景了。
心塞。
等他恍惚完了，心塞完了，一葉之秋的前主人已經與經理交涉完畢，利索地簽下協商檔，和蘇沐橙一前一後離開了會議室。
「……」
啊？這就完了？
孫翔繼續恍惚。
整個會議室也靜悄悄的。
這些戰隊成員似乎對昔日的隊長離開這一事懷著難以言表的心情，面露複雜，面面相覷，最終卻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聯盟女神那長髮飄飄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啪。
隨著關門的聲響，所有人這才回過神來似的，窸窸窣窣地製造出各種動靜。
經理看了一眼會議桌旁假裝若無其事聊著天的眾人，不緊不慢地合上文書，剛扭頭卻撞上了孫翔欲探個究竟的視線。
「……咳，」他迅速調整表情，「有什麼問題？」
「我不明白，」孫翔的眉毛擰了擰，「這樣的條件怎麼會被接受？」
「哦，因為她沒有選擇，」崔經理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
「事情就是這樣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好像很關心葉秋啊？」
這話傳入耳中被大腦接受消化之後，孫翔登時一抖。
「啊？啊，沒有啊……只是，」他含含糊糊地說，「覺得這人身上……好多故事啊！」
崔立意義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昔日帶領嘉世戰隊奪得三連冠的隊長葉秋，在聯盟中無疑是個跨不去的里程碑。雖然迅速發展的聯盟不再是一葉之秋和它的戰隊橫掃四方的局面，在無數玩家心目中，鬥神高高在上的地位一時之間還是難以動搖的。
過去創造的輝煌成績，神秘得從來不在公共場合露面，聲音，相貌都是個迷，這些元素堆砌在一起，新入職業圈的選手難免會對此人懷著極大的興趣——從賽場中的直接較量，到賽場下的倉促一瞥。
來自越雲戰隊的孫翔與嘉世也不過幾次交鋒，每次都十分遺憾地錯過了目睹葉秋真容的機會。直到今天，正式加入嘉世的這一刻，他才真正地見到了，這位……榮耀女神。
奇怪，也有點意外。
沒有聯盟第一美女蘇沐橙那般驚人的外貌，也不似某些陰暗理論的車禍現場，無論是從氣場還是打扮來看，葉秋都顯得十分普通且低調。當然不是長得不好看——客觀來說還是挺不錯的——只是被那份意外感佔據了主要。
這就是葉秋？
……嗯，完全看不出來嘛！
接觸太短暫，加上約有一個頭的身高差，孫翔望過去，基本只看得到那烏黑的有些翹起的發梢，隨意地散落在臉旁的頭髮鑽進外套領口和連衣帽裡頭，那張藏在頭髮後面蒼白的平靜的臉，相比之下就真的不剩什麼印象了。
真是不可思議。
除此之外，還來不及多想，他猛地被現實告知，這個人要離開了。
退役，離開。聯盟第一人，就這樣成為過去式。
孫翔將帳號卡放進外套的口袋裡，又下意識地攥緊。
心中最初的、不知因何產生的悸動一點點平靜下來，眩暈的大腦也隨之得到冷卻，然而，卻有一種情緒在翻滾跳動之下始終找不到出口，變得分明起來，無法忽視地在身體深處轉化成熱烈的火焰。
不想了不想了，完全不明白。
管他呢。
我會成為鬥神的主人，讓它重新在榮耀的賽場上大放光彩。孫翔堅信。他覺得自己十分幸福。
……呃，如果能忽視腦海中女戰鬥法師的身影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
嘉世在走下坡路。近幾個賽季以來，這個聯盟中的頂尖戰隊不再像當初那般具有爭冠的競爭力，本賽季起更是矛盾頻出，各種問題迅速激化，排名直降出局區，身為戰隊隊長的葉秋自然要擔負起主要責任。
年齡大了實力下滑？對於職業選手，這是個苦澀卻又無法逃避的命運。
但蘇沐橙清楚，這個官方說辭，絕不是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可葉秋還是坦然地接受了嘉世給的條件，堅決地解約退役，這到底是……多轉幾個心思之後，她突然覺得十分心酸。
「你早就準備好了呀？」蘇沐橙看了看那不大的手提箱，努力了一下，扯起一個苦笑。
「差不多吧，」葉秋說，「雖然其他東西還有很多，但不方便帶……就算了，你改天幫我收拾一下。」
蘇沐橙說好。
兩個人又默默無言地站了一會兒，目光轉向門外。外面開始下雪了，被城市燈光照得一片昏色的夜空逐漸變得模糊不清，風從外面打進來，帶著寒冷的戰慄。
「太晚了，」蘇沐橙終於說道，「你一個人走不安全。」
她很難過，完全沒有掩飾。
雖然是葉秋自己的選擇，但是——「戰隊就這樣把你趕走，太過分了。」
「沒關係，」葉秋轉過頭來看她，眉眼溫和，「大不了從頭再來唄。」
蘇沐橙覺得自己很難過，不過更加難過的肯定不是自己。
她們在一起這麼久，不說心意能百分之百相通，對彼此間的情緒判斷總能有個不離譜的把握。
因此，她知道，葉秋是難過的，不過，那不是低落。
一直以來的印象都是如此，無論什麼時候，這個人都不會感到無措，總會找到走下去的路，哪怕是在最困難的那段日子裡。
蘇沐橙伸出手，抓著對方的圍巾兩端幫她重新調整，系緊。這是她從粉絲禮物中找來的，堅持要她戴上。
葉秋輕輕抱了一下她，她也順勢低下頭靠著對方的肩膀。
「……葉修。」
*
「……葉修？」
陳果看著手中的身份證十分悵然，但葉修安慰她說，如果真叫葉秋的話，她也不可能安寧地坐在這兒應聘網管了——老闆娘隨便吆喝一句，網吧肯定就炸了。
陳果想想也是，連忙收拾起未能遇見偶像的遺憾心情，領著新晉網吧小妹去熟悉環境。
其實起初她是不太答應讓一個姑娘專職值夜班的，偶爾熬夜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天天都這樣身體撐得住不？不過她看對方是真心需要這工作，不免有些唏噓，自然要多關照幾句。
「那就試幾天吧，要是熬不下去就跟我說，我給你換日班輪休，別累著自己。我這兒呢，包住條件比較湊合，這儲物室……你要是不習慣，就搬來主臥和我擠一擠，我是不介意的。」
「不用了不用了，」葉修放下提箱，又解開被暖氣烘得熱乎乎的圍巾搭在床尾，「這挺好的，我也習慣一個人住。」
「那行吧。其他……哦，今天來不及收拾了，改明天我再幫你把房間弄好一點。哎你就這點兒東西？衣服都不夠穿的吧？」
「出來的時候匆忙，帶不了多少東西，」葉修解釋，「先住著，過些日子再填上。」
聽了這話，不知道先前有什麼腦補，總之陳果望過來的目光變得更加同情了，歎了口氣，也不再追著多說什麼，放好東西便催她下樓。
「快點啊，今晚開新區呢，人肯定多。夜宵我讓人叫外賣，咱們速度點解決——你喜歡什麼口味？」
陳果扭頭，正好瞅見葉修從包裡抱出一罐棒棒糖夾在胳膊下就朝門口走來，嘴角一抽，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答案。
「你幹嘛？」
「不是要通宵嗎，」葉修用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補點糖分，不介意吧老闆娘？」
「……哦。」
2.陳果說她有點虛
陳果顫抖了。
哎唷我去，這姑娘到底是誰啊，太可怕了！
她說的這個可怕，並不單單是指葉修在她打一個盹兒的工夫裡完成了暗夜貓妖、蜘蛛洞穴甚至蜘蛛領主的首刷，也不是那變幻莫測低至80高又能破200的手速，更不是僅靠刷副本就收下月輪工會的小弟恨不得五體投地的狂熱膜拜、地位直升女神的超強操作。
而是——
新區開放後的幾個小時內，一天之中夜最深的時候，她一個人幹掉了從附近超市里買來的一桶薯片，兩罐小熊餅乾，三盒奧利奧，四袋香菇肥牛，五根跳跳糖，六包熊博士……還沒數完，陳果中途就睡過去了。
醒來後，她看著葉修含著一根阿爾卑斯，模糊不清地指揮著「小月月後跳三個身位格」「那個誰，七點鐘方向」，再看看電腦桌上堆積了一塑膠袋的空包裝紙，不禁有些肝疼。
「我去你這樣深夜暴飲暴食就不怕長胖嗎！」
正好剛出副本，葉修暫停了對君莫笑的操作，扭頭望過來。
陳果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突然寒毛一豎，如天線般接收到了「不怕不怕我不怕∼」仿佛還自帶BGM的信號，頓時無言以對，滿腔憤然斥責之情都化為烏有，噎了半天只好搖搖手說算了算了我不理你了。
再之後，沒有熬夜習慣的老闆娘實在撐不下去了，雖然對這姑娘的榮耀技術十分佩服，但在眼睛都睜不開的情況下也只好放棄監督一整夜的打算，和葉修道了聲晚安就起身上樓，順手幫她把垃圾都扔了。
「你也早點睡啊，我明天幫你佈置下房間。」
……沒有回應。
她走到半路，忍不住回頭一看，發現對方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螢幕，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副本。
陳果深吸幾口氣，終於沒能忍住大吼出聲：
「不准在鍵盤邊上泡泡面！！！」
*
陳果覺得自己簡直是中國好老闆，當著奴隸主幹著操心勞苦的活，跟孩子她爸比一樣。
第二天起來已經差不多中午，她下了樓，把新網管連拖帶扯趕回房間裡，隨便吃了午飯又跑去商場，買新牆紙，床單和枕頭，訂購壁燈，打算等人姑娘起來把那實在寒酸的小房間佈置過得去一些。
忙完了這些，她總算松了口氣，又坐到電腦面前開始例行的每日一刷榮耀。
晚上，等到葉修起來的時候，見到的陳果已經和睡前畫風截然不同了。……眼下，這是一位安靜的憂鬱女青年。
她躲在網吧門外，見葉修過來也不慌亂，抹著眼角努力鎮定地問「你起來啦？」得到對方一個點頭回應之後，繼續揉眼睛。
葉修伸手捧上從前臺順來的紙巾盒，「給。」
陳果隨手扯了幾張遮住眼睛，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又問：「你難過嗎？」
「還好還好。」
陳果不理，很有老闆娘氣勢地自顧自說：「你也別難過，葉秋大神退役……粉絲再怎麼不舍，其實也清楚，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我看你呢，技術也不錯，說不定還能朝職業圈努力一下呢？」
「我都二十五了，」葉修笑。
「這……也不老啊！」陳果的舌頭還沒打順，也懶得管那麼多，只是憑著情緒使然說下去，「你這整天坐電腦面前的，皮膚倒是保養的不錯啊，看著就挺年輕，不知道你之前遇到了什麼，只要別那麼頹廢，再拼一把，說不準還能再戰十年呢。」
當然後面那話只是順口說著給人點鼓勵的意味的，葉修也清楚，又笑：「十年啊，嗯……這倒是不錯呢，如果可以，二十年三十年我都想啊。」
「對啊對啊，雖說你肯定沒我女神厲害，但總歸是個高玩，說出去夠令人驕傲的啦。」
「哦……其實我就是葉秋。」
「……」
陳果本能地把它當做是玩笑，正欲作憤怒狀，又看清了她還沒褪下紅色的眼圈，那股好笑之氣頓時就消散了。
這姑娘，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呢？不知道和她因為女神退役而悲春傷秋之情相比，哪個更勝一籌。老闆娘心下一歎，拍拍她的肩膀不再說什麼，慢慢往回走去。
進門前，不知是不是有所感應，她下意識地回頭。
那孤零零立在路邊的身影顯得十分單薄，單單站那兒，仰著頭不知道在看哪裡，又在想什麼。陳果見她沒穿外套，有些擔心這大冷天的不知道能不能忍受的了，但看那似乎陷入沉思的專注模樣，便不再好意思去打擾。
……
事實上葉修也沒站多久。
她雜七雜八地想著一不小心發了會呆，很快被冷風吹醒，所幸今天沒有下雪，倒不會像昨日一樣被凍成狗迫不得已鑽進路邊網吧避寒。
她回到室內，路過和前臺姑娘打了個招呼，直接進裡面找空座位去了。
坐下來照例是組隊打怪。
葉修進了隊伍，一掃名單，發現少了個人。田七立即解釋說月中眠因為他偶像退役的關係沒法來了。
剛進了副本，本以為已經去睡覺的陳果又湊到電腦旁，盯著她的螢幕發呆。葉修趁開怪前抽空迅速瞥了她一眼，只見她敷著面膜，僵硬地挺直背，始終面無表情的。
葉修不知道她有什麼事，就回頭專心操作了。
沒過一會兒，陳果就開始說了：「我覺得她不應該退役。」
……
陳大小姐果然還是傷心的。
她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想著自己的女神一邊翻來翻去，後果就是更加傷心了，索性一翻身爬起來跑樓下逛，立刻發現了跟沒事人似的坐在那兒渣榮耀的葉修。
她左想右想，怎麼都覺得順不過氣，越想越覺得越為她的葉秋女神感到心酸，委屈，殊不知當事人正安之若素地指揮小弟戰鬥，也不管她有沒有在聽，就一股腦兒地講下去。
葉修也不說別的，只顧「嗯嗯哦哦」，終於把她惹火了，氣得撲過去揉她頭髮，葉修一邊躲閃一邊掙扎說「哎哎你別擋我螢幕」，最終沒躲過。
陳果多摸了一把，覺得發質不錯，夠柔軟，可惜就是太久沒打理，發尾有點分叉，前頭的劉海也都要遮住眼睛了。她泄了氣，坐回椅子上，心中悵然。
*
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麼，葉修一心一意只想著自己那千機傘的需求，專心程度令人髮指，螢幕外能夠引起她注意的事情大概只有……哦，零食沒了。
君莫笑已經順利殺上二十級，她退了組帶陳果小號去刷暗夜貓妖，趁著十分鐘恢復時間出去買存貨。超市有點遠，眼下又肯定關門了，她當然不會去，因為隔壁幾家之外就有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她拎了一大包回到前臺，解除屏保，就看到角落里加好友的消息一直閃個不停。
藍溪閣的藍河抱著拉攏高手的心思來加君莫笑，開門見山就問兄弟在忙啥呢，葉修看了看君莫笑角色頁面上的性別顯示，歎了口氣。
女用男號確實會帶來點麻煩。昨天陳果看熱鬧時就問為什麼是男號，葉修解釋說這是別人留下來的，但她畢竟沒有精力去跟所有人一遍遍重複說明。
……喔，要不要去弄個變聲器一絕後患呢？
沒聊多久，藍河直奔主題，邀請她下副本聯絡感情……結果，半路上就被拐到商量報酬的事情上去了，回頭一想清楚頓時想撞螢幕。然而，那時候他還不清楚，這只是葉秋大神收材料的開始。
君莫笑入隊伍的時候，那一身亂七八糟的裝備把幾個人都看愣了。緊接著，一陣不穩定的電流聲響起，過後，混搭男號背後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
「喂喂？聽得到嗎？」
「聽得到，」藍河條件反射地回答了一句，然後得到了對方禮貌的招呼：「大家晚上好啊。」
「……」
這回，其他人都反應過來了，紛紛私戳藍河驚呼：「我去不是吧還是個妹子！」「有點厲害喔！」「老藍你說是不是拉人過來其實是你私心啊？」
藍河冒著冷汗解釋了一番，聊天框裡卻還在繼續刷屏。
「哎唷不是吧，這妹子的搭配有點可怕啊！」
「我第一次遇見比我還不會搭配的女玩家，好欣慰啊，再也不怕被女票嘲笑啦哈哈……」「說的好像你有一樣？」
「這真不是亂來的？」
「你一邊去，亂來不亂來不知道，說不定人家技術甩你一臉。」
「對啊對啊，有實力，自由奔放，任性！」
「但這裝備著實有點瘮人……」
……
刷著刷著，一行人就被君莫笑那無治療暴力推本方式給震住了。再刷，再看同隊同公會的高手姑娘，一比較，頓時覺得也不算什麼高手了。
再然後，藍河的心思就不在上面了。
他認真地想了想，突然就能夠理解對方向他索要密銀吊墜的「可恥行為」了。嗯，姑娘嘛……任性……好呀，可愛！
「咕嚕咕嚕……」
「什麼聲音？」雷鳴電光警覺，轉動人物視角到處看。
過了一會兒，聽到葉修含含糊糊地回答：「哦，沒事沒事，我就喝點奶茶。」然後隱約傳來「我警告你小心別把飲料潑鍵盤上了啊！」的怒吼聲。
四個人頓時安靜如木雞。
又過了一會兒。
「咦，藍河你沒學裂波斬麼？」
「沒……」他回答得有些尷尬，然後被葉修邊嚼咕嚼咕地咬著椰果，邊含糊地、語重心長地教導：「要學啊，這很有用的。」
「是是是……」
同一房間的幾個公會職業玩家都一同望向藍河，然後紛紛搖頭歎息：這傢伙，見著個姑娘就臉紅，太沒出息了嘖嘖……
3.泡面說它有點怕
唐柔回來的時候，葉修還在房間裡睡覺。陳果已經迫不及待向她說起這傢伙的事情來，特別是仔細一想，覺得槽點多得可以說一早上，惹得唐姑娘也少有地產生了一些興趣。
成功鼓動老員工去和新員工來一把之後，陳果期待之餘，又有點小緊張，一邊回憶葉修的操作，一邊琢磨這兩個人比上一場的話到底誰能贏。
葉修吧，雖然挺氣人的，但她也看出那技術不是蓋的，至於唐柔……這姑娘壓根不玩榮耀，卻每次都能幫她打贏競技場遇到的難纏對手。
要說希望的結果，於私，她和唐柔相處久了更有感情，然而又更希望能有個高手厲害到吸引她去玩榮耀……唉，糾結。
葉修當然不清楚陳果的心思，咬著油條慢條斯理地從樓上晃下來。她雖然身子單薄，體型偏瘦，但臉不瘦，又因為嘴裡塞滿東西，臉頰鼓鼓囊囊的，話也說不清楚，看得陳果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接著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拉到了電腦前，把唐柔介紹給她認識。握手的時候，葉修也注意到這位氣質美女有雙漂亮的手，咽下油條向她笑了笑。
……
這一笑，真是了不得啊。老闆娘暗暗想。
頗有武林大片中隱居山林的高人面對前來挑戰的毛頭小子時那遊刃有餘的氣概。
……
唐柔秒輸。
她不服氣，不斷地發起新的挑戰。
結果就是輸輸輸輸輸輸，陳果在一旁只是觀看都已經目瞪口呆了，回過神來後竟然有些不太敢看唐柔的表情。
「不玩了吧？」到底還是葉修也先停下手，詢問這位壓根算不上對手的對手的意見。
「繼續！」
在螢幕光幽幽的映照下，唐柔面上看不出什麼喜怒，但那輕咬著的嘴唇下角表明了她的不甘心。
「算了吧，再打下去超市都要關門了，」葉修看了看時間，懶洋洋地往後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想和我打，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打住，」從頭看到尾明白前因後果的陳果提出，「便利店一直開門的呀。」
「可那裡沒有我喜歡的牌子。」
「……哦。」
唐柔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逐煙霞下線。她和葉修一前一後站起來，一前一後地走出了網吧。
老闆娘僵著一張臉坐在原位一動不動，突然為網吧小妹的未來感到了憂心：沉迷網遊就算了，還聚眾賭博！一局一盒泡面！太差勁了！該戒！
……
她們沒多久就回來了，依舊是一前一後的走位。
葉修進門先和前臺值班的員工小楚妹子打了聲招呼，後者一抬頭，被她手捧著一摞高的泡面驚住了，半天沒過回神。
陳果聞聲而來，也站住了。
等唐柔走進來的時候，她手上也是同樣的情形。她粗略一瞅，五花八門的色彩，湯達人合味道碗仔面出前一丁……像比薩斜塔一樣搖搖欲墜，仔細一看卻又是穩穩當當。
「太喪心病狂了！」路過上廁所的熟客悲痛地哭訴。
「老闆娘這也太過分了你快管管你的員工啊！一個就算了，今天又多了一個！大晚上的你們都把泡面端出來了還讓人怎麼專心致志打遊戲？！」
……
唐柔拿著葉修整理給她的戰鬥法師的資料就操縱著寒煙柔去奮鬥了。
陳果偷偷告訴她說這姑娘的野心是成為一葉之秋的繼承者，她不置可否地評價了一句「有志氣」然後就繼續甩著千機傘越級打怪，還順手在三大公會眼皮底下牽走了血槍手亞葛，其過程之驚心動魄，結果之暢快淋漓令窺屏的老闆娘心情幾度從雲端落下又升起。
而當事人呢，手下角色戰得激烈之時，面上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再平淡不過卻仿佛帶了隱藏殺氣的一個字「殺。」為野圖BOSS之死豎起了高高的旗幟。
……陳果搖搖頭，捂著受不住的小心臟跑掉了。
幸好她走得早，不然之後的哥布林商人可要怎麼辦呢。
*
陳果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把唐姑娘拉進了榮耀坑，每天早上起來看著同屋的姑娘倆廢寢忘食地練級，倍感蕭瑟。
因此，當晚上網吧突然斷電的時候，她居然還是有點小高興的。
直播比賽是看不了了，大晚上的把電工叫來，他也直皺眉頭，推託了一番，耐不住在場幾位大美女的軟磨硬泡，還是擼袖子戰戰兢兢地幹起活來。
吃完夜宵後，電力終於恢復了，熬夜的兩個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繼續各自的刷本大業。
淩晨的時候，嘉世醉酒四人組來了，沒多久就灰溜溜地走了。
對峙期間，唐柔聞聲而來，一臉警惕地站在一旁，一副冷面保鏢的架勢。幾個人從她身上愣是感受到了霸圖戰隊隊長的朦朧影子，簡單判斷了一下覺得敵我力量不明，還是先撤為妙。
直到人走後，唐柔才謹慎地問葉修：「他們是你什麼人？」
「以前的下屬。」葉修回答得很簡潔。
「榮耀職業圈的？」
「嗯。」
「那——」
她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不適合自己多問，但剛才那種氛圍實在詭異得夠嗆，不免讓她對這位新來的同事多了幾分關心，頓了頓又試探地問了一句：
「他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
「呃。」
葉修歎了口氣，讓她放心，又補充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又不是小說，哪來那麼多愛恨情仇。真要說——頂多就是有點執念吧！」
「……哦，」唐柔的確松了一口氣，然後微笑，「我看剛才那傢伙，就那樣子也的確配不上你。」
葉修沉默了一會兒，回以同樣的微笑。
「不說了，我的香菇燉雞要糊了。」
……
從唐柔的角度來看，葉修因為榮耀而受歡迎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不管是網遊還是電競，遊戲打得好的女孩子都屈指可數，更別提是到了「打得特別好」這種程度。
唐柔是新手，不瞭解葉修具體比自己強多少，就僅僅從那可怕的N連輸，這些天網遊裡因為「君莫笑」這個名字鬧出的風波，就大概判斷出，在目前接觸的人當中，沒人趕得上她。
再不然，看那新來的包子入侵圍著混搭散人男號前後轉悠，熱切地噓寒問暖，就可以舉一反三地適用於更廣範圍。
葉修也不知道唐柔隨意地發散思維聯想了那麼多，打怪刷了會經驗之後想休息一下，就把號往角落裡一停，登陸了企鵝。
自離開嘉世那晚到現在，她就一直沒上過線，眼下一登陸，提示資訊一閃，然後電腦螢幕就卡住不動了。
左等右等，終於等到消息刷新完畢，葉修粗略一掃，把各種群的at提示全部忽略，私聊窗一併跳過，最終將滑鼠停在一個ID上面，點開。
留言數不多，都是幾天前的，她輕鬆一拉就看完了，然後手放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來回刪改了好幾次，才把自己的回復發送出去。
——沒錢啊，當網管唄。
——怎麼，你要不要過來一起混啊？
——包吃住的。不過就是沒房間了，只能擠一擠了。
「……」葉修輸入完畢，盯著螢幕托著腮，發了一會兒呆。
她沒指望得到回復，回過神後就火速關掉聊天框，然後下線，回到榮耀。
*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蘇沐橙全副武裝上陣，在興欣網吧附近的早餐鋪子和葉修碰面。
葉修也因為怕冷怕風裹得緊緊的，神秘兮兮的兩個人乍一看有點像是見不得人的交易碰頭。
面對面親口得知她目前的狀況之後，聯盟女神頓時輕鬆不少，精神也為之一振，拉過菜單來就指了好幾份熱粥，什麼皮蛋瘦肉牛肉海鮮魚片一股腦兒點了一遍。
「不是吧，這吃得完嗎？」葉修表示懷疑。
「怕什麼，吃多點吃多點，」蘇沐橙十分大氣地一手扳開塑膠筷子，一手拿勺子，塞進她碗裡，「別整天吃泡面，太不健康了。」
葉修不和她客氣，舀了一勺往嘴裡塞，答話含糊：「又不當正餐吃，就是饞嘛……」
「反正就是不行。啊對了，我已經把小號建好了，回頭加你。」
「ID呢？」
「風梳煙沐——知道是哪幾個字嗎？就是那首宋詞——」
「知道知道，」嘴上這麼說的葉修其實只顧著把皮蛋的蛋黃挑出來扔一邊，根本沒有去想，蘇沐橙很明顯看出來了。她也沒生氣，在這人面前她總是很有耐心很有熱情，就伸出食指在桌子上比劃。
「你看啊……」
葉修總算抽空看了一眼，然後對此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又是『煙』？我最近遇到的女號怎麼都愛取這個字呢。」
「好聽，特別蘇？」蘇沐橙笑眯眯地說，「其實你還是糾結著君莫笑的初始資料吧？」
「是啊，不過玩就玩了，妖人號也真算不上什麼。不過，要早知道這號會給我用，你又打算取啥？」
「嗯……」她還真認真地思索起來，「林黃疏葉？長煙初碧？」
「又帶煙啊！」
「那又怎樣，」蘇沐橙指出她的偏見，說，「大漠孤煙也是煙呢！」
「……」
「……」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