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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犬夜叉)大都好物不堅牢[殺玲]》作者:朱砂邪【完結】短篇。

《(犬夜叉)大都好物不堅牢[殺玲]》作者:朱砂邪【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461個瀏覽者
文案:

殺鈴同人
《犬夜叉》的另一名字:殺生丸的打臉史
殺殿的日常:走直線、不吃飯、不睡覺、打弟弟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殺生丸、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小白文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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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鈴身著十二單禮服,垂發墜兩耳,手執繪扇。戈薇和珊瑚各拿一面銅鏡立在鈴的前後身,鏡子裡是鈴各個角/度的濃胭淡脂的面容。

  「啊——」戈薇忍不住稱贊,「鈴真是漂亮的新娘子!」

  「可是,」鈴低下頭,羞赧道,「都不像我了,鈴沒有這麼漂亮。」

  「但是殺生丸大人一定會移不開眼睛。」珊瑚挑起鈴的一束頭發,用緞帶打了一個蝴蝶結。這種新式的系法是戈薇從「故鄉」帶來的。鈴十七歲了,已到婚嫁的年紀,兒時頭頂右側扎一個小辮子,如今頭發養長了,這個俏皮的習慣卻改不掉。

  戈薇是個還沒褪完色的半新娘子,珊瑚卻是個「沒顏落色」的舊娘子,她以過來人的口吻道:「嗯,聽說殺生丸的母親仙姬也是一只厲害的大妖,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戈薇道:「但是,我聽說仙姬並不怎麼和哥哥殺生丸往來。而且,以我的『故鄉』那邊的話來說,仙姬並不是『家庭婦女』似的婆婆,不會圍著兒子媳婦轉,是個很獨立強大的女性。所以,鈴完全不用擔心。」

  珊瑚貼近戈薇,悄聲道:「只是婚後的生活和婚前總是有些兩樣呢。殺生丸現在是大將,鈴是大將的夫人,日後的生活怕是比在村子裡辛苦。」

  雖然細若蚊聲,但珊瑚的話一字不落地入了楓婆婆的耳中。

  「鈴,」楓婆婆喚鈴。

  「楓婆婆。」鈴聲睜著天真的眼睛,回頭看她。

  「鈴,」楓婆婆說,「我沒有給你置辦『白無垢』的嫁衣,而是讓你穿十二單,是因為『白無垢』深層的含義是女子抹掉在娘家的一切存在,如白紙一張嫁入夫家……鈴,如果你婚後受了委屈、心情失落,或是有什麼不可對外訴說的心裡話,就回到婆婆這裡來。這個村子,婆婆、戈薇、珊瑚……大家都是你的親人,這裡是你的娘家。」

  「婆婆!」鈴眼眶一熱,撲進楓婆婆的懷裡,「鈴好舍不得你們。」

  迎親的人在外等了半晌,才見屋門從裡打開。鈴盛裝邁著小步走向雲轎。雲轎乘風飛起,直入半空。轎頂的大紅長穗掛了兩只銀鈴鐺,飄飄搖搖左搖右擺,「叮鈴叮鈴」,像細碎的喜悅。然而天際曠遠,這點小聲音不免孤獨無依。

  大殿後廚。變化成廚子的七寶搖了搖手中細頸大肚的酒瓶。

  「七寶,」彌勒道,「你快一點,萬一被人發現了……」這是殺生丸的地盤。在彌勒的眼裡,殺生丸其實是比奈落更可怕的存在。

  「放心吧法師,我已經習得七十二變化,非常熟練了,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的。」七寶得意極了。

  「如果新婚之夜,新郎一醉不醒到天亮,那新娘子……」彌勒摸摸下巴。

  「法師,」七寶說,「後果難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嗎?」

  彌勒繼續摸下巴,說:「男人會顏面盡失,而新娘子,會生氣回娘家吧!」

  「嘿嘿嘿嘿——」七寶狡黠地笑出聲,「雖然犬夜叉經常欺負我,但是殺生丸對犬夜叉太不好了,作為伙伴,我有理由為他『報仇』,出口惡氣!」

  彌勒嘆口氣:「只是委屈鈴了,新婚之夜要被冷落了……嘁,我為什麼和要你這個小孩子說這些。」

  「你說什麼,法師?」七寶抖抖耳朵。「我沒聽見。」

  大殿,殺生丸身著紋付羽織袴,手拿折扇,和鈴並肩前行。他的小新娘,乘著風,坐著轎子,自天邊來,滿身霞光。她是他的一束光,是他永遠的唯一的一束光。

  婚禮儀式從簡,行得是「人前式」。殺生丸和鈴喝完交杯酒,鈴被送入洞房。

  殺生丸早已名聲在外,如今又是一方霸主,各方妖族少不了來賀。殿中兩側齊齊跪坐著兩排,呃,人和妖。端著矮幾的侍女們成列行至賓客面前,開宴上菜。但見化為侍女的七寶邁著小步,扭著屁股,垂著雙目,端著托酒盤走到殺生丸的案幾前,恭敬道:「大將,這是犬夜叉大人送您的酒。聽聞是一位叫藥老毒仙的仙人釀造的佳釀,世間難求。大將盡興。」

  「嗯,」殺生丸低聲道,「退下吧!」

  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鍋」的犬夜叉吃得正香,吐出口中的魚骨頭,四下望望,從七寶的盤子裡偷夾了一條秋刀魚。剛辦完「大事」回來的七寶聲嘶力竭地大叫:「犬夜叉,你這個腳踏兩只船的暴力花心大渣男……」

  「砰——」毫無懸念地犬夜叉的鐵拳落在七寶的頭上,大包鼓起。

  七寶哭唧唧地捂住腦袋。今天女眷們留在家中,戈薇沒有來,沒有人為他出頭。

  被關在屋裡的鈴托著腮對邪見說:「邪見爺爺,為什麼你要躲在這裡,不去前殿喝酒?」

  邪見嘆口氣,撩起絳紫色衣襟下擺,扇了扇風,扁著嗓子道:「今天來了很多妖怪,喝酒吃肉,邪見我如今是堂堂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被他們拉去『牛飲』,就大失體面了。哎,有辱宰相風姿。所以我要躲一躲。」

  「穿這麼多層衣服好難受啊!好像蓋著棉被。」鈴踢掉木屐,扯掉兩趾襪,兩只手臂撐在身後,崩直了小腿,偷伸了個小懶腰。

  「啊啊啊啊——」邪見跳起來,圍著鈴轉圈,「太不成體統了。鈴,你已經不是鄉間野地的小丫頭了,你現在是大將夫人……快穿好,快把木屐和襪子穿上。」

  鈴不理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沒抹干淨,嘴角邊一道口紅的殘痕。她自言自語道:「鈴已經十七歲了,也能喝酒了吧,鈴也好想去喝酒。」

  邪見抱著人頭仗揮舞,氣得原地三跳:「楓婆婆在村子裡沒好好教你嗎?鈴,你已經不是那個小拖油瓶了,你現在是大將夫人……」

  鈴打斷他:「邪見爺爺,什麼是『拖油瓶』?」然後百無聊賴地嘆口氣:「殺生丸大人好慢啊!殺生丸大人怎麼還沒不來呢?」

  邪見七竅生煙:「你這個沒長大的小丫頭,你以為結婚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嘛,三書六禮……還要對付那些妖怪賓客……你知道殺生丸大將有多忙多累嘛?」

  鈴「四兩拔千斤」,說:「邪見爺爺,你跳累了吧,還是坐下來歇一會吧!」

  邪見兩眼上翻,差點昏過去。他泄氣地盤腿坐下,摟著人頭仗,緩了語氣:「鈴,你曾經問過我奈落死後,殺生丸大人要做什麼?我當時回答是殺生丸大人要建立自己的帝國,我會是宰相,而你……」

  鈴接過道:「你說殺生丸大人的帝國建立時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邪見扯著嗓子尖叫著:「你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不要打斷我!我怎麼知道奈落會死得那麼快,畢竟當時他是非常強大的。不過這也突出了殺生丸大將的厲害,短短的時間就從『大人』走到了『大將』,建立了自己的『帝國』。」

  他頓了頓,嗓子稍作休息,繼續以低沉地聲音說:「鈴,雖然我們還是同那時一樣在說話,但是環境卻不同了,身份也不同了。追殺奈落時,我們需要照顧的只是自己和彼此,目標簡單——殺了奈落。現在,殺生丸大人是統領一方領土的大將,麾下集千將,城中有萬民;而作為宰相的我,城都的內外事……鈴,可能你會想不到,連明年谷物的收成都要我操心呢……哎,你看我的頭發都掉光了……」

  邪見默哀似的摘下官帽,自我感動了一番,眼眶中蓄滿了淚。

  鈴眨眨眼睛,拆他的台:「可是邪見爺爺,你本來就沒有頭發啊!」

  「臭丫頭——」邪見哇啦哇啦地亂叫,「所以呢,殺生丸大將建立了自己的『帝國』之時你沒有死,也有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戈薇不是給你看過很多書嘛,書裡有哪個大將夫人會光著腳,嚷嚷著把禮服脫掉,還叫囂著去喝酒……你是弱小的人類,妖界對大將娶一個人類本就有微詞,你再無儀無態,無形無狀——大將就更遭他人笑話了。」

  鈴沉默了,情緒低落下來。邪見眼見情況不對,又是一陣渾叫:「鈴,你不高興了嗎?」他抱住自己的頭,戲精似的亂晃:「啊啊啊啊——在殺生丸大將的新婚之夜讓鈴不高興了,殺生丸大將會把我送去見奈落的——」

  酒瓶空了,酒杯也空了,殺生丸眼前一片迷蒙蒙的。他不擅飲酒,但味覺和嗅覺不會騙他——犬夜叉送的這壺酒何止是佳釀,更是絕釀。但他可不認為他那粗放的半妖弟弟會有這樣精巧的心思。犬夜叉即便送禮,也是大塊頭的。酒禮多半是他弟妹戈薇的意思。這酒太醇美,他醉了,殺生丸知道。但並不是刺激性的難受,而是微醺。也正是在半明半昧的感覺裡,才有片刻給予犬夜叉、戈薇「弟弟」「弟妹」這樣溫情的稱呼。

  殺生丸仿佛墜入了虛空,大殿裡嘈雜的聲音飄遠了,四周突然變得很靜,他心裡的渴求反而變得大而清晰,躁動不安。他從案幾前站起,抬起手撩了撩長發,聲音低沉而威嚴:「諸位,洞房花燭夜,不忍我妻在房中苦候我,殺生丸失陪了。也正是我殺生丸大婚之日,諸位不必自我束約,盡情暢飲三千杯,不醉不歸。」

  他這話說得有些許輕佻,又放浪不羈,同他平日判若兩人。妖精們先是一陣沉默,繼而爆發出浪濤似的此起彼伏的大笑。

  七寶呆了呆,立刻倒戈:「犬夜叉,你和殺生丸真的是兄弟嘛?」

  犬夜叉氣急敗壞地把七寶倒拎過來,罵道:「臭美、臭美、臭美。」

  殺生丸輕撩長發的姿態像燈下長長的拖影,人已經離開了,影子卻不散。妖精們就著那影子話道:「殺生丸大人果然是妖界頂尖的美男子……」

  「聽說新娘子是個人類小姑娘……」

  「人類?殺生丸大人不是最討厭人類嗎?不是一直和半妖弟弟不和嗎?」

  「娶個人類不是打自己的臉嘛?」

  「可能殺生丸大人太強大了,別人已經無法打倒他了,他只好打自己的臉了。」

  「說起來,殺生丸大人的『打臉史』會是很長很長的一段,畢竟日後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半妖……」


第2章

  邪見在空氣中嗅了嗅,說:「殺生丸大將回來了,殺生丸大將喝酒了,殺生丸大將這麼快就回來了,還喝了酒!嗯,畢竟婚禮是給別人看的,洞房才是自己的……啊,殺生丸大將會不會撒酒瘋啊!」他抱住頭,自言自語:「殺生丸大將如果知道我躲在新娘子這裡一定會把我揍成『印度甩餅』,再把我『流放』到苦寒之地……」

  「鈴,我先走了。」邪見張開雙臂,兜滿兩袖子的風,一溜煙跑沒了影。他前腳剛走,殺生丸後腳拉開門走了進來。

  這虛空的世界啊,讓他覺得空虛,他迫切地想要抓住某樣東西,讓心覺得牢靠。「鈴,過來——」殺生丸向鈴伸出手。

  平日裡的殺生丸總是一身戎裝,滿身蕭殺之氣,堅硬冰冷。今日卸下鎧甲,露出本真的身體。他的身材高大,但不壯實,瘦卻不柴。

  「殺生丸大人。」鈴的心跳得很厲害。她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兩步。十二單不是人穿衣,是衣穿人,在它這裡人就是一個展示架,架子是要立住不動的。你想動,還怕費功夫?

  殺生丸上前緊走兩步,將鈴橫抱起來,再走到梳妝台的銅鏡前,將她放下。

  「鈴,有沒有乖乖的?」殺生丸抬起鈴的下巴,看她嘴角邊的殘紅,「不喜歡口脂麼?」

  鈴點點頭,說:「鈴一直乖乖地等殺生丸大人回來。口脂粘膩膩的,鈴不喜歡塗。」

  殺生丸從她袖子裡抽出手絹,揩淨她嘴角的殘紅。「但是為夫喜歡看你塗口脂的唇。」殺生丸一只手輕捏住鈴的下巴,另一只手拿過梳妝台上的口脂貝殼,掀開殼蓋,用中指挑起一塊,覆上鈴的唇。

  鈴的長相是嬌憨的少女相,已經定了型,年齡長大些也不會有大的改變。她的臉型稍顯圓潤,下巴也不尖削,不是妖冶艷麗的類型,這大紅的口脂一上唇,乍看仿佛壓不住。然而鈴的嘴唇不大,有點肉肉的,整張臉是純潔中摻了一點欲,反而是一種奇觀,美得驚心動魄。

  「殺生丸大人——」鈴雙手摟住殺生丸的脖頸,「鈴好不舒服啊,像吃了半盆肥肉……咦,殺生丸大人,你身上好燙啊!」鈴嘟起嘴,低頭在殺生丸的衣襟上揩擦。

  「鈴——」殺生丸揚起袖子,帶起一陣勁風,落地燈籠倒在地上滾了兩下,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鈴驚叫一聲:「殺生丸大人——」

  隱約傳來前殿筵席的嘈雜聲,妖怪們放肆地大笑、碰杯,吱吱哇哇地亂跳亂叫,兩下的快樂並不相同,卻仿佛是一種吶喊助威。

  鈴像春風裡枝頭上顫顫的一只桃,慢慢地由青轉粉,再由粉變紅,熟透了,落到地上摔了一地的煙霞色。

  翌日,太陽移到了晌午。待女端著洗漱的水盆立在一邊。邪見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他人小,腿又短,來回走這幾步不如說是轉圈。

  「殺生丸大將怎麼說?」邪見問道。

  「大將只讓我們退下。」侍女回道。

  官大一級壓死人,邪見「鸚鵡學舌」:「你們先退下吧!」

  「殺生丸大將,殺生丸大將,你沒事吧?殺生丸大將。」邪見撲到門上,上吊只剩一口氣似的,凄厲地喊,「你會不會是中毒了,殺生丸大將?」

  睡到日上三竿還沒起,在殺生丸這裡是石破天驚的事。反常即為妖。昨天的婚宴辦得盛大,人妖混雜,萬一有心有不軌的歹人混入後堂在酒菜裡摻了些什麼……

  邪見嚇出了一身汗,聲嘶力竭地喊:「殺生丸大將,殺生丸大將,您是不是覺得口舌麻痹,腹痛難忍……」

  「滾——」屋裡的殺生丸一聲暴喝,攜著一股氣流破門拍在邪見的腦門上。邪見一時不察,仰面滾下台階。「滴溜溜」滾到一半才剎住腳,邪見摸索著爬起來,摟著人頭仗,天旋地轉中自我慰藉:「聽殺生丸大將的聲音渾厚有力,好像沒有中毒……」他扶正官帽,哭唧唧地看著余下的百來級台階。

  說到這滾不完的台階,也是他自作孽。這座城與其說是為殺生丸,不如說是為鈴建的。鈴早晚要嫁過來。邪見在追隨殺生丸前頗有些勢力,交際廣泛又刁鑽。他不知從哪搞來了大唐大明宮的古圖紙,擇了塊風水寶地,重金從華夏請來一批能工巧匠,因陋就簡,不能全盤照搬,選了幾座寶殿仿造起來。

  這座城,用金銀財寶、錦衣華服還有寵愛,托起的卻是一個「命門」。邪見大人想,古說「高枕無憂」,把鈴的主殿建得高高的,便是有歹人來犯,爬樓梯也叫他累個半死。這一個地基就築了兩年有余。未曾想一完工,「一枝獨秀」,較其他大殿高出一個半來,活生生成了「活靶子」。拆了重蓋不吉利,便以主殿為基准,加高了余下幾座大殿的地基。

  殺生丸這邊娶老婆的資本還不充足,他又個極好面子的,決計不肯讓鈴住「爛尾樓」。本定十六歲上門提親,去繁從簡,同年就完婚,卻因宮殿的工期一時沒了聲音。

  眼見那一邊,鈴長成了大姑娘,雖稱不上天姿國色,卻也是水靈靈的小美人。知好色則慕少艾,遠的有相鄰村子裡的少年傾心;近的有年紀相仿的竹馬琥珀。盡是些半路上殺出來的程咬金。

  殺生丸面上無波無瀾,卻是心急如焚。邪見被一腳踹出了三千裡地外,歷經千辛萬苦爬回來後不分晝夜趕工期。造殿的華夏能工其實好些都是鬼,邪見從陰曹地府請回來,費了好些周折,如今工程浩大人力已不能成,只好借了些「旁門左道」。

  因整座群殿的地基架得太高,猶如一尊大玉璽,群殿是璽上的浮雕。風水寶地,靠山近水,終日有雲煙繚繞,遙遙望去,輝煌壯麗、美輪美奐,疑是九重天上的凌霄寶殿。

  這一弄巧成拙,邪見頗有些自得,私下給宮殿取了個名「半雲宮」,也有自我揶揄的意思。可見我們邪見大人是有大智慧的。

  春末夏初的季節,風吹過來暖烘烘的,坐在台階上的邪見半眯著眼打瞌睡。忽然他像被針扎了似的一跳,才明白過來,尖長的嘴張了又張,自語道:「不虧是殺生丸大將啊,真是厲害,看來下一任的大將很快就要出生了。不過,不過是個半妖呢!」邪見托著腮,似是感嘆:「『你那流著人類污穢血液的身體』,『擁有卑賤的人類生物作為媽媽的半妖,真是我一族的羞恥』……哎,殺生丸大將,不知您的臉疼不疼,腫不腫呢?」


第3章

  被子、枕頭都濕了,膩搭搭的。身上也全是汗水,一會是冷汗,一會又是熱汗。人是一會醒過來,一會又昏過去。鈴枕趴在殺生丸的胸口,醒了後艱難地支起半身,撥開汗膩在臉上的幾縷發絲,朝門口望了望。看也看不到什麼,從門縫漏進來的一點天光也被屏風擋住了。

  一只手抓住鈴的手臂,動物的利爪掐得她有點疼,就這麼一拽,她又跌回那由殺生丸創造的世界中。這世界是雙生花,哭即是笑,樂即是悲,哭哭笑笑,樂樂悲悲。鈴逃不開這世界,焦急地在殺生丸的身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風平浪靜是在第四日的早晨。鈴還睡著,殺生丸坐在床榻邊,邪見離著他一步遠坐著。三人還是頭一次在有屋頂的地方聚首。邪見心下有些感慨。早前他和鈴跟著殺生丸風餐露宿,一路上刀光劍影,危機四伏,把那歲月過得倉惶。如今他們有了棲身之所,是這樣高大明亮,巍峨雄偉。曾經遺失在野外的,破碎的溫情又在這裡集聚,細細的溪流一樣,緩緩從他們三人身邊淌過。

  往後這樣好的歲月還很長很長。邪見情不自禁流下幸福的眼淚來。

  「哭喪嗎?」殺生丸斜睨他一眼,冷冷地說,「咒鈴死嗎?」他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咬自己的牙,切自己的齒。

  邪見擦擦眼淚,說:「臣只是感到高興,鈴又和殺大丸大將還有邪見在一起了。」

  作為殺生丸肚子裡的蛔蟲,邪見非常巧妙地安慰道:「殺生丸大將,我知道您自責因為貪杯而激發妖性傷害了鈴。其實不是您不會控制自己強大的力量,只是因為鈴是人類,人類本身就很脆弱。犬夜叉和戈薇比您早成親,卻一直沒有生出孩子,如果鈴提前生出了下一任的大將,始終是犬夜叉孩子的哥哥。這樣看,鈴雖然受到了一點痛苦,但變成一件好事也說不定呢。」

  話顯然說到了殺生丸的心裡,他沒再訓斥,只道:「邪見,給鈴找一個『玩伴』,我不在的時候讓她陪著鈴。不可以太強,也不可以太弱。」

  「是,殺生丸大將。」邪見低了低頭,領了命令。他把目光移到鈴的臉上——以後的日子是苦是甜,是幸福還是酸澀,還不是全得看這個「小祖宗」的。

  鈴緩緩地睜開眼,疲憊地掃了一眼四周,聲音很微弱:「殺生丸大人,邪見爺爺,鈴好餓啊!」

  「鈴,」殺生丸摸著鈴的臉,「是為夫不好。」

  膳食一直在小爐子上溫著。邪見把膳食移到托盤上,顛顛地走近床邊,說:「鈴,你醒了就好,殺生丸大將和我都很擔心你呢!殺生丸大將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你。」越說越覺得自己不得寵,鼻子裡酸酸的。

  殺生丸掀開被子把鈴抱起來,仰躺在他胸前,從托盤裡拿過碗和勺子,小心翼翼地喂鈴喝著湯。

  鈴對於愛情的衍生品——肌膚相親其實是懵懂的。殺生丸大人要,那她就給。哪些事情應當是背著人的,隱秘的,她也是混沌蒙昧。所以就像現在,她伸出一只手臂倒勾住殺生丸的脖頸,仰起臉,和殺生丸俯下的唇吻在一處。倆人分開後,她覺得很抱歉似的,眼睛彎了彎,伸了伸舌尖。

  她架了一把火,快把殺生丸燒得灰飛煙滅。

  邪見拿托盤擋住臉,慢慢向後退去,喃喃道:「從此君王不早朝,從此君王不早朝……」

  犬夜叉和彌勒各扯住繩子的一頭,嫻熟地往樹上拴。今天天氣晴好,要把被子拿出來曬。他倆不出門賺口糧時,就要在家做家務。

  七寶坐在彌勒的肩上,以手遮口,悄悄地說:「聽說殺生丸喝了『藥老毒仙』釀的酒昏睡了三天三夜。哈哈哈——」

  彌勒教訓道:「七寶你越來越八卦了——不愧是『藥老毒仙』!仙人釀的酒,果然是厲害!」

  「你們倆在說什麼呢?太陽都快下山了,繩子還沒有拴好。」犬夜叉呲牙咧嘴。他一把抄過七寶踩在腳底下,墊高了找了個好樹杈拴好繩子,打個結。

  「戈薇,」七寶大哭起來,「犬夜叉他又在偷吃泡面了……」

  「犬夜叉,」屋裡傳來戈薇的「獅吼」,「坐下,坐下,坐下——」

  鈴出身窮苦,不是嬌養出來的,休養了幾日,就又活潑潑起來。這日她跪在梳妝鏡前梳頭發,舉著的雙手一陣陣發酸。邪見從外面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女孩。

  他一見鈴就叫喚起來:「鈴,你現在是大將夫人了,怎麼能自己動手梳頭發。待女呢,待女去哪了?還有,不要再扎那個小辮子了,你不是鄉野丫頭……」

  鈴忍不住從地上跳起來和邪見面對面對叫:「邪見爺爺,你真討厭!你是嫉妒鈴有頭發。」

  邪見還要吵,他身後的女孩機靈地走到鈴面前,行了個「萬福」,說:「小女子見過大將夫人。」

  有人遞台階,邪見趁勢走下來,說:「她叫小螢,真身是只螢火蟲。雖然它是只螢火蟲,但是有一千兩百歲了。以後她就跟著你,是你的玩伴了。」正話說完了,他又獨自絮絮叨叨地打補丁:「已經活了一千兩百歲了啊!比殺生丸大將還要大八百多歲。殺生丸大將真是太寵愛你了,鈴,怕你覺得無聊寂寞,還給你找玩伴……」

  他的話像風一樣從鈴耳邊劃過,鈴走到小螢面前,從上到下把她仔細打量一番,感嘆道:「哇,你長得好漂亮!」

  小螢的真身是只螢火蟲,蟲類的身體很小,但她修出的人身不僅不嬌小,比一般的女子還要高挑得多。鈴和她說話是仰著臉的。她臉上生了一對綠眼睛,眼白幾乎被覆蓋,眨眼間綠光一閃,再一閃。白天看不大出什麼,晚上就很有些妙處了。

  小螢盈盈一笑,又行了個「萬福」,道:「夫人謬贊。夫人才是天真爛漫又可愛。」

  「我不叫夫人,我叫鈴。你可以叫我小鈴。」鈴拉起小螢的雙手,「你的衣服也好漂亮,好像是天上的仙女穿的。我從來都沒見過。真是好漂亮!」

  小螢道:「小螢的故鄉是華夏,這身衣服是大唐的襦裙。方才我見夫……小鈴你在梳發,如果願意,請讓小女子給你梳個發髻。」

  見倆人相處融洽,邪見忍不住老淚縱橫:「沒有人需要我了,連鈴都不需要邪見爺爺了……」

  小螢給鈴梳了個十字髻,又在額前貼了花鈿。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手撫著臉,高興地說:「鈴真的有這麼漂亮嗎?小螢,你真好。我們一定要做好朋友。」她拉起小螢,說:「小螢,我們一起去種花,種子我都准備好了。」

  鈴把小螢帶到一棵大樹下,朝四周望了望,說:「這裡的土太硬了,我要把土翻一翻。我也有一套漂亮的衣服呢,等我去換上。干活穿正好不礙事。」

  小螢問:「你要種什麼花?」

  鈴說:「桔梗花。是巫女桔梗大人救了琥珀。等花開了,我邀請琥珀來玩,琥珀看到了一定會很懷念,也會很高興的。」

  小螢輕盈地躍上樹,找了根結實粗大的樹杈蹲了下來。她垮下身,仿佛一直提著一口氣。她眯著眼睛吮著一根青草。

  鈴覺得小螢很奇怪,突然變得不大對勁。一個女孩子,岔著腿蹲著,雖然被長裙子遮住了,但姿勢很不雅。有點,有點像個男的。但她的臉那麼漂亮,完全是女孩子的臉。

  「小螢,你為什麼要吃草?」鈴問道。

  「我不是在吃草,我是在吸食『天地之精華』」小螢說,「我們華夏的妖精修煉不是要長生不老,而是成仙。除妖修外還有鬼修、人修。吸食日月和天地精華那是最基本的。」

  「小螢你真的好厲害!那你還要修煉多久才會成仙?」

  「快了,快了。」小螢說,「你剛才說桔梗花是為琥珀種的,琥珀是誰?」

  「琥珀是珊瑚的弟弟。現在也是一位出色的『除妖師』呢!」

  「呃——珊瑚的弟弟,珊瑚是哪個?」一顆豆大的汗珠從小螢的頭頂滴下。

  「琥珀今年多大了?」小螢問。

  鈴想了想,說:「大概比我大兩歲。我跟著楓婆婆在村子裡的時候,他常常來接我出去玩。他有一只坐騎叫『雲母」。」

  「小鈴,嗯,是這樣,」小螢換了個姿勢,由蹲換坐,蹺起二郎腿,「以後在殺生丸大將面前,你叫琥珀得叫琥珀哥哥。知道了嗎?」

  鈴不明所以,相處不過半天,但是她極度信任小螢,小螢說的話不會有錯的。她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了。」


第4章

  鈴換了一套短袖超短裙出來,樹上的小螢一見到她,立刻扯起袖子擋住臉,差點咬到舌頭:「我的媽呀,你、你這小丫頭,從哪裡弄來的異服?大腿都露出來了。」

  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神清氣爽地說:「這是戈薇姐姐送給鈴的衣服。是從她的『故鄉』帶來的。穿這件衣服干活不累贅,很舒服。」

  小螢怪道:「你家相公我雖只見過一兩次,但一看就是個『悶騷』男。這種人一旦動起情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何況他真身還是只犬。你穿成這樣,姐、姐幸好是個女的,不然不被他戳瞎眼才怪。」

  「殺生丸大人不是這樣的人。」鈴辯解道。

  鈴想了想,問道:「什麼是『悶騷』?」

  小螢「呵呵」笑了兩聲:「聽來的『新詞』。我也是只老妖精了,走南闖北一千多年,總能碰到點新鮮的東西。現在看來,有可能和你所穿的衣服是同一個地方傳來的。」

  「不過,」小螢雙手攏在袖子裡,「戈薇又是誰?怎麼會送你這樣奇怪的衣服?」

  鈴回道:「戈薇是犬夜叉的妻子。她是五百年後的人。」

  「哦——」小螢恍然大悟,「犬夜叉又是誰?」

  「犬夜叉是殺生丸大人的弟弟。」鈴說。

  小螢從樹上跳下來,落到鈴的身後。她教育道:「那你就不能叫戈薇『姐姐』了,你同她是妯娌,她還得叫你一聲『嫂子』。」

  鈴說:「戈薇的年齡比鈴大。鈴是小時候遇見殺生丸大人的。鈴也沒想過長大會嫁給殺生丸大人。這樣的稱呼真是很不好意思。」

  「原來你還是個『童養媳』。」小螢蹲下身,用指尖在鈴的小腿上輕戳了兩下,目光一路向上,「你長相是個『孩兒面』,但你這身材卻是『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你家相公還真是有福氣。」

  小螢的手停在鈴的腰上,虛籠籠地一掐又一撓。鈴「哈哈」笑起來:「好癢,好癢。」她轉身去撓小螢的癢,倆人鬧成一團。

  小螢突然停了手,挨近鈴在她身上嗅了嗅,問道:「你是不是死過兩次?」

  鈴點點頭,然後用崇拜地口吻道:「小螢,你真的好厲害。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小螢說:「你身上有黃泉路邊『曼珠沙華』的味道。」

  鈴坐在地上,打開布袋包著的桔梗種子,陷入回憶:「鈴第一次死亡是被襲擊村子的狼群咬死的。鈴也是在那個時候遇見受傷的殺生丸大人。是他用『天生牙』救了我。第二次的死亡是陪伴殺生丸大人修煉刀法,意外死去了。是殺生丸大人的媽媽仙姬大人救了我。」

  小螢把頭扭向一邊,心說:「逆天改命,必遭反噬。三魂七魄都已經不全了……怪不得這小丫頭有點缺心眼。又不是韭菜,割完一茬又長一茬。」

  小螢仰躺在青青綠地上,雙手枕在腦後。鈴跟著躺下來。起了一陣風,吹翻了布袋裡的桔梗花的種子。小螢的披帛也被風揚起來,湖綠色的輕紗,像一抹薄淡的幽魂,高一下,低一下,不知道要飄到何處去。

  人躺著看到的天似乎格外的藍,也格外的廣闊。白雲一會湊到一處,擠成憨憨的一團;一會又散開,一縷一縷像游絲。

  小螢輕輕地吟:「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鈴輕聲問:「小螢,你念得是什麼?」

  「大唐詩人白居易的『簡簡吟』。」小螢頓了頓,「意思是說世上美好的東西短暫且易碎。」

  「嗯,」鈴有些傷感地笑了笑,「我覺得詩人說得很對呢!」她沉默片刻,又說:「鈴是個人類,活不了那麼久。如果有來世,鈴希望能轉世到華夏,說不定會再見到小螢。」

  小螢的心動了動,除了感動外,止不住地訝異:「如果有來世,你不希望再和殺生丸相見嗎?」

  鈴搖搖頭,說:「殺生丸大人的生命那麼長,而鈴不過是他生命星空裡一顆短暫劃過的流星。鈴其實早就死了,能被救活並且活到現在鈴已經很滿足了。殺生丸大人的生命星空裡以後會有無數的星星出現,陪伴著他。而且,如果神樂大人還活著……」

  「神樂是誰?」小螢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鈴說:「鈴那時候還小,等鈴長大了才懂……神樂大人是大妖怪奈落的分/身,她……」

  聽完那厚厚的如同《某某妖談雜記》一樣的故事,小螢道:「男人嘛,看久了蓮花也覺得牡丹美。」

  「小鈴,」小螢又摘了根草吮著,「你以後自稱要稱『我』,不要再稱自己的名字『鈴』。你看,只有牙牙學語的小嬰兒才會說『寶寶很乖的』,『寶寶要娘親親』……」

  鈴被她逗得笑起來:「好的,小螢。我記下了。」

  邪見羨慕地看著鈴吃完第四條烤魚,又去夾第五條。他牙利嘴尖,不怎麼精於吃魚,總被刺卡住,久而久之只有眼饞得份。

  「你不想吐嗎?鈴。」邪見是個一天不嘴欠就一天「不舒服斯基」的小妖怪。

  「邪見爺爺,」鈴說,「我都給你好幾條挑過魚刺的魚了,怎麼還堵不住你的嘴?」

  邪見顯然早就挖好了坑:「我是說你怎麼還沒有懷孕。如果懷孕了不是先會想吐麼。如果戈薇比你先生出孩子,那就是殺生丸大將孩子的哥哥了。一個半妖都算不上的孩子,將要成為殺大丸大將孩子的哥哥……作為大將心腹的我,相當清楚大將不會表現出來,但心裡會有多麼生氣。」

  「邪見爺爺,你在說什麼呀!」鈴微微紅了臉,片刻,神色轉為黯然,「可是,我生出的孩子也是半妖呢。」

  邪見嘆口氣,扁著嗓子說:「鈴你是人類,生老病死是人類的自然規律。等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殺生丸大將可能會有新的感情,說不定會再娶一位妖怪妻子,把他高貴強大的純妖血統延續下去。鈴,這些話你聽了可能會很傷心……邪見爺爺會活得比你久一點,但比起殺生丸大將,以及他的後代,我也看不到多少了呢!」

  「所以,」邪見突然提高了嗓門,「太久遠的事我們就不提了,先說眼前的——你是不是有問題?」

  鈴不甘示弱:「我沒有問題,我很健康。」

  「也是啊——一頓飯吃那麼多,的確不是會生病的樣子呢。」邪見垮下肩,「難道是殺生丸大將有問題?」

  他從鈴采得一捧小雛菊裡抽了一朵,這花的花瓣多,結果會比較准。

  「殺生丸大將有毛病,」邪見揪下一片花瓣,「殺生丸大將沒毛病……」

  被邪見編排的殺生丸這時回來了,從拉開的門走進來。殺生丸不負妖界第一美男子的美稱,帶著一身遠方的風霜,卻掩不住豐神俊朗,投在地上的影子高挑修長。鈴的心被填得滿滿的,覺得安定而充實。她迎上去撲進殺生丸的懷裡。

  殺生丸彎下腰單手把她抱起來,像抱小時候的她。「鈴長大了,為夫快抱不住你了。」殺生丸抬頭看著鈴,金色的眼眸不是眼眸,是溫柔的暖光。

  鈴雙手摟住殺生丸的脖頸,帶著點嗔怪道:「殺生丸大人,你去哪裡了?今天都沒有見到你呢。」

  「有毛病。」最後一片花瓣結了一個哀傷的尾,邪見淚眼汪汪的。

  「鈴,你是豬妖嗎?」邪見決定捏個稍軟的柿子出出悶氣。

  鈴見招拆招:「就算我是豬妖,那別人也知道我是豬妖。邪見爺爺你呢?綠身子,尖尖嘴,銅鈴眼,你是什麼妖怪呢?」

  「殺生丸大人,鈴好想你哦!邪見一招敗了,再出一招,他學著鈴的語氣,「平常都是這樣說話的,今天卻是『殺生丸大人,我好想你!』是不是已經感覺到自稱『鈴』是一種裝可愛的表現呢?」

  鈴很認真地解釋道:「是因為小螢告訴我,自稱名字是小嬰兒才做的事,例如『寶寶很乖』、『寶寶要親……』」後面的「親」字被殺生丸用嘴堵住了。你說親就親唄,有誰會不願意呢?家裡有倆小的只長年紀不長心,能堵一個是一個。

  早已練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邪見「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又學著鈴的口氣說:「殺生丸大人還沒有吃飯吧?」

  卻是鈴把殺生丸推開,氣喘吁吁地從他的懷裡跳下來,去櫃子裡拖出一袋東西來,說:「殺生丸大人不吃人類的東西。這是戈薇給我的,她說殺生丸大人一定愛吃。」

  袋子上印了一只大金毛犬,旁邊寫著「每一顆都是愛的味道;狗狗的放心糧;大廠品質、放心保證」。

  鈴倒了滿滿一盤子,說:「聞起來很香呢,形狀還是骨頭的。好可愛。」她用筷子夾起一粒,想了想,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遞到殺生丸的嘴邊,說:「殺生丸大人,你嘗嘗。」

  殺生丸機械地張開嘴,任鈴把一勺狗糧喂進他的嘴裡。


第5章

  鈴的吻落在殺生丸額頭的彎月上,說:「殺生丸大人的花鈿。」往下吻到臉頰的妖紋,說:「殺生丸大人的額黃。」到了嘴這裡,鈴停住了,有些羞意。

  「這裡是什麼?」殺生丸摟住鈴腰的手緊了一緊。

  「殺生丸大人的嘴。」鈴如實回答。

  「嘴是用來做什麼的?」殺生丸問。

  「吃、吃……」今天的殺生丸格外地伶牙俐齒,鈴有些緩不過神來。

  「你。」殺生丸翻身將鈴壓在身下,吻住了她。

  鈴在迷亂中感覺心口一涼,脖子上戴了一件什麼東西。殺生丸松開她,貼在她耳邊說:「乖乖戴著,不可以摘下來。」

  鈴拿起來一看,是一塊銀鎖。「是,殺生丸大人。」鈴說。

  鎖上刻著的是「長命百歲」四個字。鈴在小螢地教習下已認得不少漢字。

  「終於都種完了。」鈴拍拍手上的土,富有經驗地把木屐也倒過來抖抖。她走到小螢身邊坐下,看著她的嘴問:「好點了嗎?有沒有消下去?」

  小螢今天出門忘記看黃歷,被馬蜂蟄到嘴,上下兩片嘴唇腫得老厚,像銜了兩塊肥肉。她一臉生無可戀地托著腮,搖了搖頭。

  鈴說:「昨天我喂殺生丸大人吃狗糧時,他也是你這副表情。」

  小螢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鈴實在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小螢,」鈴笑夠了,挨近小螢輕聲說,「你帶我出去玩吧,整天呆在宮殿裡好無聊。而且我們可以去地念兒那裡要點藥,能讓你的嘴消腫。」

  小螢立刻搖搖頭,張嘴想說話,疼得她直翻白眼。她從袖子裡抽出樣東西,抖開來是一張紙和一只小毫。紙和小毫凌空懸著,小毫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擎著,在紙上寫字:「要是被你家相公知道我私自帶你出去,非把我砍成十八段不可。我還想多活幾年!」

  「哇,小螢,你是怎麼變出來的?真是太厲害了。」鈴不惜崇拜之詞,「你這麼厲害,我們出去肯定沒事的。而且,殺生丸大人今天不在家呢。」

  「而且,」鈴盯著小螢的嘴,戳她的痛處,「你的嘴一定很疼吧!我帶你去找地念兒。」

  小螢在心裡嘆口長氣,雙手攏在袖子裡,轉身向宮殿走去。鈴喜滋滋地跟在她的身後。

  小螢讓鈴換上一件挖領半臂孔雀藍襦裙,她彎腰給鈴掛了一塊紅穗玉佩,抬眼間瞧見她脖子上的銀鎖。白紙和小毫懸空立在小螢的左右,這時小毫在紙上寫著:「殺生丸大將前幾日去了哪裡?」

  鈴歪頭想了想說:「好像是個叫『蓬萊仙島』的地方。我也是聽邪見爺爺說的。」

  小螢心裡想:「『固魂鎖』。為了子嗣?」

  小螢帶鈴出了殺生丸設下的結界,到了大殿外。鈴要召喚阿哞,小毫在紙上寫:「殺生丸能追蹤到雙頭獸的氣味。」

  小螢從袖子裡掏出件物什,還沒看清是什麼,她便凌空一甩,「嗷」得一聲長叫,只見一頭白白胖胖的豬剎住向前滑的蹄子,轉身笑嘻嘻地向她們飛奔過來。

  「今天騎豬吧!」小螢把鈴扶坐上豬背,跟著坐在她身後,「聽說今年豬肉可貴了。」

  鈴扒開小螢的袖子看了又看,頭號「粉頭」的她贊美的詞語很貧乏,只有:「小螢你真是好厲害,好厲害!讓我看看你這袖子裡還有些什麼。」

  她跪坐在豬背上,迎風張開雙臂,廣袖和披帛隨風上下飄搖。她像一只藍閃蝶,在刺人眼目的陽光下有隱隱地月色閃耀。

  小螢用目光摸摸鈴的頭,心下說:「惹人憐的小可愛。」

  「好開心呀!小螢。」鈴仰頭嗅了嗅,「我聞到了花的香、樹的香、風的香……殺生丸大人總不讓我走出宮殿呢。」

  小毫在紙上寫:「還不是怕你被妖怪捉了去。你現在是『唐僧肉』,妖怪都要吃了你。」

  「可是我很想戈薇、珊瑚、楓婆婆、犬夜叉、法師、七寶他們,」鈴說,「還有琥珀。琥珀現在有好多女孩喜歡呢,可是他還沒有娶親。戈薇說他快變成戰國的『大齡剩男』了。」

  「琥珀?」小螢皺了皺眉。小毫在紙上寫:「你在殺生丸面前怎麼叫他的?」

  「琥珀哥哥。」鈴說。

  「孺子可教也。」紙上浮起小毫的墨香。

  「可是,殺生丸大人不怎麼喜歡我提起琥珀呢。」鈴說,「當初殺生丸大人讓我自己選擇,我沒想過會嫁給殺生丸大人,因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殺生丸大人。在殺生丸大人之前也有人來提過親,琥珀他也……只是後來他們都不再來了……」

  小毫在紙上寫:「屁呢(劃掉)。」小螢翻了個白眼,小毫繼續在紙上寫:「三天兩頭往村子裡跑,又是送衣服又是送吃食,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跟門神似的,就差把『童養媳』仨字貼你腦門上了,鬼才敢上門提親!殺生丸的話得反著聽,他說『要』就是『不要』,他說『不要』就是『要』。他讓你選擇,其實就是沒得選。」

  鈴又崇拜地對小螢冒星星眼:「小螢,你真的好了解殺生丸大人。」

  前方一座山的山頂傳來隱隱地哭泣聲,離得近了才看見一位年輕婦人垂目流淚,腳邊有一只編筐,裝滿了草藥。小螢連眼都懶得斜一下。

  鈴天性裡的良善說:「小螢,那個姐姐可能是下不了山了,那座山那麼高。我們去看看吧!」

  小螢雙手抱著胸,小毫在紙上寫:「別管她。」

  鈴拽住小螢的袖子搖撼:「你那麼善良,可為什麼看見那個姐姐卻不管呢?」

  小螢翻了個白眼,心裡罵道:「果然是缺心眼。」小毫在紙上寫:「算了,就帶你去看看她是個什麼東西吧!」小螢一拍豬屁股,掉了個頭,朝那座山飛去。

  那年輕婦人見有人上鉤,便把那說了千百遍的話又重復一遍:「婢子上山采藥,突遇大霧,迷了路。上得來山,卻下不了山去。我家就在那山腳下,婢子眼睛有疾,視物不清,求好人搭把手,送婢子回家。我家相公必有重謝。」

  小螢嫌她拙劣,便是在戲台上唱戲,扮演得也是那一句戲也沒得唱,就被扔下井淹死的「丙」。小毫在紙上寫:「你常年采藥,路況應該相當熟悉,怎麼就今天上得了山,卻下不了山了?」

  見一支毛筆和一張軟紙浮在空中竟可以自動寫字,年輕婦人的臉色變了變。她定了定神,對鈴說:「婢子雖有眼疾,但看你這小娘子也是面善的人,小娘子能否過來扶婢子一把?」

  鈴點點頭,走到她面前。年輕婦人拿手來捉鈴的手,小毫在紙上寫道:「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小小倀鬼,也敢在爺(劃掉)——姐面前放肆!」

  一道白光橫閃過,小螢手上多了一把唐刀。她一刀劈過去,卻是刀鞘飛出去直劈年輕婦人的面門,刀還在她手上。她反手把刀立於背後,一臉的輕蔑。

  倀鬼驚叫一聲,因是只老鬼,有些作戰經驗,一把拖過鈴擋在身前。刀鞘頃刻停住,懸在鈴的鼻尖前。也就在一瞬間,小螢使了個刀花,眼花繚亂間將背後的唐刀擲出,一股強大的氣流把倀鬼挑起,釘死在一塊大石上。一團黑煙騰起,吹散後只余下一具白骨。

  鈴半晌都回不過神來。重新坐到豬背上,向地念兒家飛去,鈴還是想不通,為什麼善良總是被利用。

  小螢知道她的心思,小毫在紙上寫:「方才我把她釘在『三生石』上,看到了她的前塵往事。這倀鬼生前很美貌,她的相公富有,從小便愛她,青梅竹馬,順理成章結為夫婦。但韶華易逝,紅顏易老,倀鬼美貌不在,她的相公另尋新歡,左擁右抱都不肯,將她騙到山上被老虎咬死了。」

  鈴很驚異:「原來她那麼可憐!可是為什麼還要做『倀鬼』害別人呢?」

  小毫在紙上寫:「女子較於男子總是重情些,情重就容易迷失自己。她不責怪自己的相公將自己害死,卻怪世間美貌女子地勾引。她『為虎作倀』殘害的都是些貌美的年輕女子。」

  「她的相公如果愛她,怎麼會害死她呢!」鈴說,「她真是傻,還很可憐。」

  小毫又寫:「始於愛情,卻終於人性。都說最毒婦人心,這世上最薄情寡義的卻還是男人。一個人的情有多長,只需等,滄海桑田,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鈴問道:「小螢,你有喜歡的人嗎?」

  小毫寫:「自然是有的。此次來扶桑,便是追著我家娘子(劃掉)——相公來的。」

  正說著,地念兒的家到了。俯身看下去,地念兒正在藥田裡采藥。

  「地念兒——」鈴向地念兒揮手。

  地念兒抬頭看見空中騎著豬的鈴,身穿美麗的異族衣裙,也高興得揮手:「鈴——好想你啊!」

  「鈴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地念兒的大眼睛眨了眨,憨憨的聲音。

  鈴雙手捏著披帛轉了個圈,向地念兒行了個「萬福」說:「謝謝地念兒!」

  「可是,」地念兒看看她身後,「殺生丸大人怎麼沒有陪你一起來呢?聽說他不讓你一個人出門呢」

  「我有小螢陪我啊!」鈴把有著兩片肥肉嘴唇的小螢推到地念兒面前,「這是小螢,她的嘴被馬蜂蟄了,你能給她解毒嗎?」

  「當然可以。」地念兒點點頭,看了一眼屋檐下小矮爐上燉著的藥罐子,「等給媽媽的藥熬好後,我來給小螢熬解毒藥。」

  「婆婆呢?」鈴問道,「今天怎麼沒看到婆婆?婆婆她生病了嗎?」

  地念兒不掩臉上的難過之色:「媽媽已經病了很久了,這次總是好不起來。」

  鈴和小螢走進屋裡,中間的床鋪上躺著地念兒的母親。春末的季節了,屋裡卻還燃著火堆,火堆吊著一只陶罐,罐子裡燜著一只雞。

  「是戈薇和犬夜叉拿來的呢。」地念兒說,「你們先喝點水,我去外面給小螢采解毒的藥。」

  地念兒的母親已經很老了,臉頰和嘴唇瘦得凹進去,勾勒出白骨的輪廓。

  小螢只看了一眼——壽數將盡,油盡燈枯。

  「是鈴嗎?」地念兒的母親閉著眼睛,聲音微弱但很清晰,「鈴身上好香啊!現在外面是春天了吧!」

  「春天快過完了,要到夏天了呢!」鈴握住地念兒母親的枯手,「婆婆,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在宮殿的池子裡種了睡蓮,等花開的時候,你和地念兒一定要來看啊!」

  「謝謝小鈴。」地念兒母親的眼角滑下淚水,「我很後悔把地念兒生下來。半妖被人類和妖怪所厭惡,這是無法改變的。我死後,地念兒就更可憐了,要一個人在這世上長長久久卻又孤獨地活著。」

  「婆婆,」鈴跟著流下眼淚,「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而且,犬夜叉和戈薇會照顧地念兒,我也會求殺生丸大人保護地念兒的。」

  地念兒的母親淚中帶笑點點頭:「人和妖怪生下的半妖太可憐了。地念兒長相怪異,人類的女子不喜歡,有同樣身世的半妖女子也不喜歡。我真的對不起地念兒,將他生下來。」

  「媽媽。」從門外走進來的地念兒聽到母親的話,大於常人的眼睛裡嘩嘩地流著淚水。

  回去的路上鈴一句話也沒有說。小螢的肥肉嘴已經消腫了,她輕輕地拍了拍鈴的肩,說:「如果你後悔,還來得及。」

  鈴的聲音沒有生氣:「殺生丸大人身為強大的全妖,很討厭半妖,和他的弟弟犬夜叉關系不睦,以前還想殺了他。小螢,我、我不想生下和殺生丸大人的孩子。一個人類母親,沒有那麼長的生命去保護自己的半妖孩子。我不想我的孩子像犬夜叉和地念兒那樣。小螢,你能幫幫我嗎?」

  小螢雙手攏在袖子裡,揶揄道:「倘若以後你老死了,不是還有殺生丸大將嗎?他的妖力那麼強大,又始終在追求更強的力量,一定會從小妖怪變成無敵的老妖怪。有這麼一個爹,你還怕你的半妖孩子沒有庇護?」

  鈴搖搖頭說:「我和殺生丸大人在一起,在他的生命裡只是短短的一瞬。我死後,殺生丸大人會再娶一個妖怪妻子吧,他們會有一個全妖孩子。殺生丸大人那麼重視血統,我的半妖孩子會很可憐的——所以我不要他出生。」

  小螢嘆口氣,從袖子拿出一個玉白色錦囊,說:「我和南海龍太子敖焰有些交情,這錦囊中的夜明珠便是他贈予我。夜明珠顧名思義,夜裡可照明,這顆珠子卻有異香。你放在錦囊裡不要拿出來,外面看不出是什麼,也聞不到它的香味。同房時,你把它放在枕下。」

  鈴紅著臉點點頭,接過錦囊說:「謝謝你,小螢。」


第6章

  鈴像只小貓,蜷縮著趴在殺生丸的胸口,輕聲唱:「在山裡,在森林裡,在風裡,在夢裡,殺生丸大人在哪裡。邪見爺爺跟在後面。我一個人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殺生丸大人地歸來……」

  鈴抬頭看了一眼殺生丸。殺生丸閉著眼睛,面容柔和,但鈴知道他並沒有睡著。殺生丸很喜歡這樣靜謐的時刻,只有他和鈴。時間變得無限地綿長,直伸到永遠去。

  「怎麼不唱了?」殺生丸問。他的先天聲音很低沉,一種冷冷的聲調,聽起來很不近人情。所以對鈴說話時,如果內容不是情話,他便調整聲調,使它更有寬度。像張開雙手的懷抱。

  鈴搖搖頭。在這靜謐的夜晚,似乎稍大點的聲音都覺得有一種抱歉。鈴的聲音近乎於囈語:「殺生丸大人,如果,如果神樂大人還活著……」

  「誰?神樂?」殺生丸微微睜開眼,在記憶裡搜尋那褪了色的影子,「那個向往得到自由的女人嗎?」

  「嗯,」鈴點點頭,「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妖怪。」

  「是嗎?」殺生丸的臉色變得冷漠,「為夫小的時候就不可愛。但說句不自謙地話,為夫的相貌出眾,傾慕我的女人從那個時候起就有很多。在遇見你的前四百年裡,我總是被那樣的目光注目,以及表白……所以,她們倘若都在我面前,為夫是不是都要娶作妻子呢!」

  「遇見你前的四百年,尋找鐵碎牙並不會占據很多時間。」殺生丸說,「如果我有心婚娶,早在那個時候便把事情完整地辦完了。如果你因為什麼事情感到不安,是為夫做得不好。其他的——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嗎?」

  「不是,沒、沒有。」鈴否認,「我整天呆在宮殿裡,接觸到的人很少。小螢和照顧我的侍女姐姐們都很好,她們也從來不會說過分的話。」

  鈴想著岔開話題,腦子一熱,說:「今天去見了地念兒,婆婆生病……」她連忙剎住聲,卻是圓不回來了。

  「今天出去了?」殺生丸說,「回來的時候看見你穿著異族的衣裙,但我聞不到你的氣味——是和小螢嗎?」

  鈴眼見瞞不住,解釋道:「是小螢被馬蜂蟄了嘴,傷得很厲害,然後我就央求小螢帶我去找地念兒,幫她解毒。」

  「所以必須掩蓋住自己的氣味?殺生丸說。

  「是我,殺生丸大人,」鈴說,「是我求小螢幫我掩蓋住氣味,因為殺生丸大人你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想打擾你。」

  鈴是個挺奇異的女孩,並不是非常聰明,也不怎麼會說謊,但是有時候說話卻有一種天然的藝術,使人有氣卻也撒不出。

  倆人之間似乎裂了一條縫,頭發絲般的縫隙。那個一心一意等待他歸來,長大後選擇來到他的懷抱的小女孩似乎如她今天所穿的衣裙一般,像一只藍閃蝶,寶藍色的翅膀幾不可見地動了動,仿佛就要飛走。

  殺生丸感到一陣心悸。「你不是神,殺生丸。」他突然想起母親說的話。是,他不是神,所以他有血肉之軀的慌亂、不安。他幾乎是咬噬地吻上鈴的脖頸,從肩頭剝下她的裡衣。「鈴,」殺生丸說,「快點生下我的孩子吧!」

  鈴把手伸到冰涼的枕頭下,摸到那個錦囊,她跳動的不安的心才平靜下來。

  鈴坐在檐下,托著腮出神地看著外面的雨。春雨纏綿卻淅淅瀝瀝地不間斷,天也是陰陰的,春天裡鮮艷的萬物也落莫了。

  「也不知道地念兒媽媽的身體有沒有好些。」鈴的心也被雨淋得無精打采。「小螢也不在。」

  邪見抱著人頭杖坐在一邊,在這樣的天氣裡說話也是懨懨的:「你為什麼不說殺生丸大將也不在呢!」

  「因為,」鈴說,「殺生丸大人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要找點事情做呢,不能總期望殺生丸大人陪我。啊,珊瑚和彌勒法師的第四個孩子又要出生了呢,邪見爺爺,到時候你要陪我一起去看望他們。」

  邪見炸了毛:「別人生孩子你那麼興奮,你呢?嫁給殺生丸大將快一年了,都沒見到孩子的影子。」

  「你真是太討厭了,邪見爺爺,又在說這件事情。」鈴生氣了,「我不想再和你說話,我要去寫字了。」

  鈴站起來衝邪見做了個鬼臉,轉身跑進內殿。

  殺生丸從陰影裡閃身走出來。邪見從袖子裡拿出玉白色的錦囊,說:「殺生丸大將,已經查到了,這顆珠子本身是顆非常明亮的夜明珠,是出自南海龍宮的寶物,它的另一個作用是會散發出一種異香,使女子不能孕育。」

  殺生丸提著爆碎牙去找小螢。

  屋子裡的小螢蹺著二郎腿,手持一只小酒壺,細細地咪著,嘴裡還哼著黃/調子:「前面的小妞你慢點走,來陪老哥喝點小酒……」

  殺生丸走近了她才察覺,忙收起輕浮的姿態,正要行禮,殺生丸人狠話不多,一記爆碎牙直劈下來。桌幾瞬間化為齏粉。

  小螢抱頭躲避:「我的媽呀——有話好好說嘛!打打殺……」

  殺生丸橫掃一刀,一道白光攔腰把折屏砍成兩截,一股熱浪直撲小螢的後背,灼燒得她大聲叫喚:「這可是你家的宮殿啊!」

  殺生丸冷冷地嘲弄:「我自會修理,你先來祭刀吧!」

  小螢的裙子被燒著了,她一蹦一跳地亂撲一陣,把火撲滅。兵荒馬亂中小螢急喝一聲:「你是為了鈴而來的吧!」

  攻擊停止了,殺生丸提著爆碎牙看著她,目光森冷。

  急迫中小螢匆匆環顧了一下四周,尋了根屋頂的橫梁,縱身一躍跳了上去——這裡看起來比較安全。她迤迤然一撩頭發,學著殺生丸的語氣說:「為什麼護著她?為什麼要她逃?為什麼會愛她?怎麼樣,殺生丸大將,臉疼不疼呢?」

  殺生丸冷哼一聲,舉刀又要砍。

  「為了生個半妖孩子很辛苦吧?」小螢說,「當初那麼痛恨半妖的血統,如今為了個半妖孩子費盡心思,臉是不是更疼了?」

  「想必你也知道鈴的三魂七魄不全了,所以你去蓬萊仙島用三百年的道行換了『固魂鎖』!」小螢又說,「就是為了讓鈴給你生一個半妖?如果我說這個孩子會要了鈴的命呢?」

  殺生丸暗抽一口涼氣,然而面上並無表現。

  「被我說到痛處了嗎?呵呵,」小螢嘲弄地一笑,「你殺孽太多,現在的結果不過是因果報應的懲罰。鈴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你逆天改命將她兩次復活,她的魂魄已是不全。若你不執意要孩子,『固魂鎖』在她死後尚可保她魂魄進入下一個輪回……」

  殺生丸冷調子的聲音打斷她:「我和鈴只有這一世才能有孩子。」

  「呵呵,」小螢又笑了,「所以你為了孩子就要舍棄鈴的性命?不過也是,你有純正的全妖血統因而妖力強大,便是生個半妖也不可小覷。我不意外你對這個孩子地執著。只是這座城現在的『命門』是鈴,那鈴死後,也可以是其他人。鈴是薄命之人,你何必那樣等不及,待她死後,你再娶一位妖怪妻子,生一個全妖不是更美?」

  「鈴死後,」殺生丸說,「我會去尋找她的生生世世。」

  小螢冷笑道:「你能在孤獨而漫長的歲月裡尋找她每一世微弱的氣息嗎?每一世看她出生,從小小的人長大,在情竇初開時出現在她面前,追求她,時刻擔心她被別人捷足先登……看著她成熟,再看著她老去,老得眼珠子渾濁,死去……一世又一世……呵,你做不到。人類壽命不過幾十年,從一而終尚且做不到,遑論動輒有幾千年生命的妖精。」

  小螢繼續道:「放了鈴吧!你們的生命是不對等的,那就不要談什麼以後,不要談什麼生生世世。好好地陪著她,過完余下的這十年。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要讓她在這一世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哼,我不會讓鈴只剩十年的生命。」她的話只讓殺生丸覺得荒誕。

  「你這宮殿後期為了趕進度。」小螢說,「請了陰兵來,磚縫間又砌了二百八十具白骨。三百天的工期只用三天完成,噢,倒還很結實。你為了鈴,在宮殿外設了強大的結界,反讓這些白骨上的怨念出不去又散不開……正氣不足,邪氣入身,鈴本就魂魄不全,自然被他們找上折磨。余十年壽數是她前世積德。在此殘破不堪的基礎上,『固魂鎖』只能讓她死後進入輪回。你是全妖,妖屬邪,若再讓她懷上孩子,胎兒本身混沌無知,又無法掌控自身的力量,必會反噬母體……」

  「你說了這麼多,但你以為我會信你嗎?」殺生丸說,「一個滿口謊言的男人。」

  「呵呵,被你看出來了。」小螢笑道,「果然同是男人,所以瞞不住啊!」

  「所以,」殺生丸轉身,「我不會受你的蠱惑,也不會讓鈴被你蠱惑。」

  「那——」小螢說,「我期待著你的再次打臉。」

  鈴坐在案幾前寫字,是漂亮工整的簪花小楷:「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夜已經深了,外殿靜悄悄的,密不透風的內殿更是猶如在棺木裡。燈籠裡的火光穩穩地亮著,把燈罩襯得融融的,像傍晚的夕陽,一個故事的結尾。

  也許是太過專注,等一雙有力的手攔腰將她抱住時,鈴才察覺到殺生丸在她身後。鈴聞到殺生丸身上一股奇異的腥鏽味,那是戰鬥後的氣味,屬於爆碎牙的。

  鈴問道:「殺生丸大人,你去……」

  她被殺生丸壓倒在身下,手腕被扼住,那屬於動物的尖長利爪也沒了眼睛,掙扎中在她的手腕上劃下數道血痕。鈴疼得直抽氣,她掩住領口,只用平常的聲音說:「殺生丸大人,鈴今天很累,所以……」她裝著珠子的錦囊不見了。

  金色的瞳孔漫上血色的紅,殺生丸的喉間發出獸的低吼:「鈴,你從來沒有過拒絕……」

  一個月後,鈴懷孕了。自那夜後,小螢就不見了,不辭而別,連封書信也沒留下。

  邪見非常高興,異常愉悅地等待著下一代大將地出生。「生出來後,也讓他叫我『邪見爺爺』吧!」邪見這樣想著。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鈴的肚子大起來。外面又下起了雨,是夏天的雨,鈴卻覺得冷。雨下在地上泛起了一股土腥氣,腐敗的潮濕的味道——「是墳墓的氣味嗎?」鈴這樣想著。

  「孩子出生後要給他什麼呢?爆碎牙嗎?還是讓刀刀齋再為他打一把新刀?」殺生丸這樣想著。

  鈴真像是一個健康的孕婦,嗜睡,每天都是迷迷糊糊,睜不開眼。殺生丸不分晝夜地抱著她,像往常那樣,讓她仰躺在自己胸口。

  「殺生丸大人,」鈴虛弱地說,「我想再聽一遍你的求婚。」

  殺生丸抓住鈴的手,交疊著放在鈴隆起的肚子上,說:「鈴,在村子裡過得還習慣嗎?有被別人欺負嗎?上次送去的布料做成和服了嗎?煩惱的時候、痛苦的時候、悲傷的時候,無論何時,呼喚我殺生丸就好,我會立刻趕到你身邊。

  即使距離再遙遠,只要你呼喚我的名字,我就會立刻飛奔過去。無法出聲的話,吹口哨也罷,打聲呼哨也好,你我之間沒有距離,彼此的心緊密相連,信賴的力量能戰勝一切恐懼,只要有這份感情,心裡也會充實。

  所以,如今就這樣也好,以後時間還長,你可以慢慢找尋自己的真心,在此之前,好好保重自己……」

  「殺生丸大人,」鈴說,「我曾說如果鈴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記鈴。不,殺生丸大人,不要記得我,請一定要忘記我。」

  殺生丸將鈴摟緊了,輕聲責怪她:「說什麼傻話。」

  秋末的時候,還沒有入冬,鈴死了,死於難產,終年十八歲。


第7章 番外

  小螢開著一輛黑色賓利行駛在遠郊的小路上。半夜的郊外小路,沒有路燈,只有前方車燈照出來的一小片黃色路面。

  小螢沒有開音樂,只嘴裡唱著:「男人久不見蓮花,開始覺得牡丹美,女人芳心要給誰,沒所謂,只是夜太黑……」

  也正是他沒有開音樂的緣故,所以還保持著敏銳的直覺。前方急速落下一道白影,緊接著一道長長的刀光挾風帶勢直劈過來,爆炸引起的巨大亮光映白了天空。在車斷成兩截前,小螢迅速從車窗躍了出去。得虧他是個老妖精,才有那種常人無法達到的速度。

  第一個爆炸似乎只是一個行動前的命令口哨,接著的爆炸像是「九連環」一環扣著一環,非常工整有秩序。小螢迅速在方圓二裡地結了一層結界,將這巨大的爆炸聲和刺激性的白光圈在這片空間裡。

  爆炸聲過後,地面被犁成數十米深的大長坑,樹木被震得東倒西歪,焦黑的土冒著灼熱的煙氣。滿目蒼夷。

  「你是想明天上新聞頭條呢,還是想把日本炸沉了?」小螢爬到坑邊,看著坑裡的一堆破銅爛鐵——屁股都沒捂熱呢!心都要碎了,「我的小賓賓……」

  「鈴在哪裡?」五百年過去了,殺生丸依然是人狠話不多。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爹。」小螢化悲憤為怒吼,「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鈴早就灰飛煙滅了,哪來的轉世?」

  「鈴沒有生下孩子。」充滿痛苦記憶的一句話,由殺生丸冷而平靜的聲調說出來,別有一番凄涼。

  「啊——一屍兩命,」小螢一臉的沉痛,」人間慘劇啊!」

  「如果鈴能轉世……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我也只是路過日本,來辦點事。」小螢反應過來後立刻撇清。

  他異常體己地給殺生丸指路:「小鈴前世善良可愛純真無邪無憂無思——一定投胎到像美國呀、英國呀、法國呀等等這樣的發達國家去了。你非得在日本找嗎?年輕人,經驗少,適當地可以改變一下思路嘛!」

  鈴寶走進浴室。她把脖子上戴著的紅色玉佩摘下來放在洗手台上。現代人都不穿漢服了,玉佩也沒了結掛的腰帶,轉移陣地,掛在鈴寶的脖子上。她的脖子上除玉佩外還有一把銀鎖,鎖面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螢爸爸說她從娘胎裡出來就戴著這把鎖,千萬不能摘下來。玉佩是螢爸爸給她戴上的,說是萬萬不能摘下來。

  鈴寶的全名叫司馬鈴寶。鈴寶小時候問爸爸為什麼自己會姓「司馬」而不是「歐陽」、「澹台」、「漆雕」之類的復姓呢?姓後面的名為什麼叫鈴寶?螢爸爸說,你從小沒了媽,還不就是「司馬」。叫鈴寶,是因為鈴是爸爸永遠的小寶貝。說完還噘著大紅嘴唇給了她一個飛吻。

  有這樣一個不靠譜又是「女裝大佬」的爸爸,鈴寶從小學起就不敢帶同學回家玩,家會長也不敢讓他去。好在後來螢爸爸給她帶回來一個後爸——哲爸爸。倆人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然而鈴寶卻覺得他們在一起仿佛有十輩子之久了。

  除此之外螢爸爸是一個相當靠譜的爸爸。鈴寶剛考上大學,螢爸爸就在杭州給她買了套精裝小洋房。她在極優渥的環境中長大。螢爸爸說女兒一定要富養,才不會因為臭男人送了幾套漂亮衣服就迷了眼。

  鈴寶很納悶地問螢爸爸,你不也是男人嗎?螢爸爸說,就是因為自己也是男人,才深知某些臭男人的套路。

  從小,螢爸爸就對她有極嚴格地限制:不許她去一切他認為不正經的地方,不許結交他認為不正經的人。

  更令她不解的是不許她去日本,不許她看犬夜叉的漫畫,更不許她和狗接觸。鈴寶曾經一連問了三個為什麼。螢爸爸說,日本那個屁大點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腳程快的三五天就走完了。爸帶你去俄羅斯玩;犬夜叉那個漫畫講得是兄弟不和,哥哥的日常就是:走直線、不吃飯、不睡覺、打弟弟,然後自己打臉。看了嚴重影響「三觀」;狗是因為你小時候被狗咬過,打了好多針,哭了好多天,差點沒了性命。只是你不記得了。

  哲爸爸是位工程師,跟公司去國外做「基建狂魔」去了。螢爸爸不放心,也跟著去探探情況。這段時間,鈴寶是可以放飛一下自我的。

  所謂有極愛就有極恨,有極熱就有極冷,壓力越大反彈越猛,鈴寶剛要接著解銀鎖,手機中的提醒鬧鐘響了——夜店開門的時間快到了。她趕緊洗了一個澡,換上一件大紅波點泡泡裙,腳踩十釐米的高跟鞋。對鏡抹最後一道口紅,她抿了抿嘴,輕微地擠壓讓嘴唇更富有血色,也更具有撩撥性。

  來到車庫坐上奔馳大G,掛擋、踩油門,一路狂飆出去。

  邪見松開殺生丸的皮毛,跳了下來,四下嗅了嗅,篤定地說:「殺生丸大將,是鈴的味道。」

  殺生丸顯然早就聞到了,他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留下邪見在身後尖聲叫喚:「殺生丸大將,不要丟下我。」

  前方的白影落下時鈴寶還以為是流星,肉眼看到過的有這種速度的也只有流星。如果真是流星,鈴寶倒是可以對著它許一個小清新願望;如果是趕著投胎的人——鈴寶猛踩剎車。險凜凜地只差一步之遙。她從車裡探出頭,從小積澱的教養讓她說:「前面的小帥……」背對著她的殺生丸轉過身來——「大帥哥,麻煩您走路能看著點麼。」

  「您是從哪個漫展跑出來的?」鈴寶說,「不管你從哪裡跑出來,麻煩能不能讓一讓。」車庫裡的燈光不甚明亮,殺生丸又站在暗處,只見一個頎長的影子,長至腰際的銀白頭發,身穿日本和服,腰間別著兩把窄長的刀。

  殺生丸沒有說話,只戀戀地看著鈴寶的臉,金色的眼眸不是眼眸,是溫柔的暖光。隔著五百年的歲月,如同「近鄉情怯」,總害怕是鏡花水月,一有點動靜就消逝了。

  都說好狗不擋路!鈴寶開車超級有氣魄,見他不動,倒車,再一個甩尾,在尖銳的摩擦聲間中方向盤一打,朝另一個出口開去。

  到了夜店先是要了一杯五彩斑斕的酒,仰頭一飲而盡,然後跳進舞池裡做修煉中的蛇精。鈴寶裸露出來的皮膚白到發光,在昏暗的舞池裡像一座燈塔,無數受到指引的船向岸邊靠過來。一個大胸小姐姐在鈴寶短裙下的大腿上摸了一把。鈴寶不甘示弱,在她富有彈性的大胸上使勁揉了又揉。

  鈴寶快樂極了。殺生丸刀鞘裡的爆碎牙卻是「嗆啷啷」直響。

  又回到吧台,混亂中鈴寶摸錯了酒,喝了後不過一會就覺得頭昏眼花,內心深處有一種難耐的「饞」——特別想吃肉。她踉踉蹌蹌地往洗手間走,渾身燥熱難安,她要潑點涼水降降溫。有肉的香味——前面那個穿著和服帶著刀的頎長的身影——怎麼COS到夜店來了?

  鈴寶一把拉住他,推到隱秘處的牆上,踮起腳尖單手撐在他的臉邊。鈴寶覺得如果她醉了,不是因為酒,而是因為眼前的盛世美顏,所以她用「獵艷老手」的口吻問道:「帥哥,你一晚上多少錢?」

  小螢臉上貼滿了白紙條,手裡最後兩張牌,猶豫不定出哪張。哲爸爸人設不倒,不管經歷了多少世的輪回還是那個「狀元郎」。突然小螢手一抖,再把撲克牌一摔,捂臉佯哭道:「壞了,鈴寶又栽在那個臭狗手裡了!」

  哲爸爸長得斯文俊秀,說話也是溫文爾雅,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酸澀的鼻梁,說:「你總是臭狗、壞狗地叫人家。你一只幾萬歲的老鳳凰,怎麼總是和小輩過不去。你也好意思的。」

  小螢憤憤地說:「他不是臭狗壞狗是什麼?又把我女兒拐走了……」他摸摸自己的臉,又說:「還有,誰老了?誰老了?我才去日本做過『光子嫩膚』。」

  哲爸爸笑著,顯然已經習慣他的無理取鬧,說:「兒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你要是怕鈴寶嫁出去不放心,就把他招到家裡來。」

  「什麼,招婿?」小螢跳起來,「招進來有多少套房子都不夠他拆的……五百多年前我被他燎到尾巴毛,到現在鳳尾還沒長全呢!」

  哲爸爸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也不再勸下去,但是他想到一個問題:「你一只老鳳凰,怎麼總對別人說你是螢火蟲精。」

  「噢,那個啊,」小螢說,「你不覺得螢火蟲的屁/股很性感麼,還自帶『跑馬燈』。」

  殺生丸彎下腰單手把鈴寶抱起來。鈴寶緊緊摟著他的脖頸,防止自己滑下去,迷迷糊糊中指揮著他找到附近的酒店。一進房間鈴寶就把殺生丸推倒在床上,坐在他身上粗暴地解他的腰帶。

  「哥,你COS還真是下血本啊!」鈴寶解下殺生丸的天生牙和爆碎牙,「這一看就是好刀!」

  一邊剝衣服,一邊俯下身吻他額頭的月牙:「好像是花鈿。」吻他的臉頰上的妖紋:「好像是額黃。」往下再到嘴,殺生丸問:「這是什麼?」

  「肉。」鈴寶低下頭吻住殺生丸的唇。

  殺生丸一個翻身將鈴寶壓在身下。殺生丸極力吮吸著鈴寶的唇,隔了五百年的吻,難以填滿的飢餓。

  鈴寶是被強烈的陽光刺激醒的。她趴在殺生丸的胸口,醒來一看,昨晚太急迫了,竟然忘記拉窗簾。所幸這是頂樓,對面也沒有相同高度的大樓。再看共枕的殺生丸,還沒有醒,日光大盛下睡顏也很經得起考驗。他的臉頰和手腕各有兩道尖葉子似的紋路,太真了,像是胎記。鈴寶又忍不住感嘆他為了COS付出的心血。

  昨晚的記憶歷歷在目。殺生丸身上布滿了她抓出來的血痕,倆人也是赤/身相對,再有就是點點污跡的床單……證據太多了,簡直沒有反駁的可能性。

  鈴寶盯著殺生丸的臉看了又看,這張臉估計五百年才出一張,不是小錢能打發的。鈴寶輕手輕腳給殺生丸蓋好被子,悄悄下了床,穿好衣服。她從包裡拿出一張卡,在卡的背面寫上密碼……

  等坐上大G時鈴寶還在擔心——不會讓我負責吧!

  等她走到家門口,發現殺生丸早就站在那裡。站在那裡干嘛?還能干嘛,自然是等她的。

  殺生丸反客為主,將鈴寶壓在牆上,說:「你要對我負責。」

  鈴寶嘴角動了動,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她把殺生丸反壓在牆上,說:「我家有車有房還有兩個爹,我給彩禮,不要你的嫁妝,就問你嫁不嫁?」

  「嫁。」


第8章 番外

  鈴坐在樓梯扶手上,靈巧地從二樓一路滑下來。她走到餐桌前坐下,坐在東面上首的位置。她爹以前總說這是「上座」,只有她家鈴寶才能坐。說過這話的她爹如今給她下了最後通牒——敢嫁給那只臭狗、壞狗就斷了她的一切經濟來源。

  她爹千防萬防沒防住殺生丸來了個釜底抽薪。鈴沒告訴她爹,是她在夜店裡喝了歪酒,把殺生丸當成「鴨子」給睡了,人家找到門上來了。鈴想,那些百花叢中過的花花公子,一時不察被人算計,被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打上門來在門外喊:「XXX,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有種搞出小孩,沒種開門啊!」最後不得已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只不同的是,殺生丸不能為她誕下一兒半女;她也是連整片森林都沒來得及見,就吊死在一棵樹上了。

  當然了,這種話她也只敢在心裡想想。

  她和殺生丸還沒有領證。殺生丸是個「黑戶」,沒有身份證也沒有戶口薄,還是個外籍人士,噢不,是只外籍狗。連購房資格都沒有的好伐。

  早飯是早就做好了,一碗清水面加兩個荷包蛋,碗邊架著一雙筷子,端正地放在桌子上。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鈴無師自通地對錢敏感起來,立馬充分理解了什麼是「錢難掙屎難吃」的真諦,所以她在看到那兩個荷包蛋時,一陣肉疼——早飯需要吃兩個荷包蛋嗎?暗罵邪見是個敗家玩意。

  中央空調徐徐地吐著涼風,模糊了季節。鈴咬著筷子頭,瞟了瞟邪見。邪見先是拿了一只小板凳,站在上面從二十樓的窗戶朝下看。盛夏,驕陽似火,馬路像流滿了火山岩漿,行人擎著傘,戴著帽子,還一徑向陰涼的地方躲。邪見像坐在角鬥場環形椅的最高處,目光中有慶幸。

  看了一會,兩下對比,他覺得自己非常幸福。伸了個懶腰,跳下板凳,走到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繼續追「肥皂劇」。

  殺生丸和邪見的這五百年,也是一日一日過來的。殺生丸是自我封印,不願在沒有鈴的世界裡呼吸;邪見則是淌著歲月的河,一步一步摸過來的。現在的他像一只煙囪,吐出來的都是人間煙火味,徹頭徹尾的「入世」。

  他脫下官樣的縫腋袍,烏帽子,穿童裝最小號的花襯衫、沙灘褲,人字拖鞋。渾身墨綠小小的他,像被花花綠綠的糖紙包裹的一顆糖。

  鈴走到沙發前坐下,放下投影儀的幕布,說:「邪見爺爺,我們今天該看『犬夜叉』的第幾集了?」

  前天邪見被鈴喬裝打扮裝進嬰兒小睡袋裡,塞進嬰兒車和殺生丸三人一起去逛超市。邪見自覺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後來的鈴成了那個1+1等於2的二人,但是他和鈴打架時,也是能抱著鈴的小腿趁機給她幾記小黑腳的。所以這會他不懷好意地說:「是你,鈴第一次出場的35集。也是你最醜的時候,你的黑歷史。」

  鈴蹺起二郎腿,腳尖勾住腳踝,回懟道:「再醜不也撿著我老公了麼。倒是你,邪見爺爺,開始了被我老公殺生丸狂毆、揍飛的超長旅程。」

  邪見氣得七竅生煙,教訓道:「要叫殺生丸大人!直呼殺生丸大人的名字是以下犯上!」

  鈴翻了個白眼,遞給他一個冷哼:「我是新時代的女性,大學生,我和我老公是平等的。不要用你那套封建殘余思想來荼毒我。」

  「不過話又說回來,邪見爺爺,直接叫我老公殺生丸是有點生分了。」鈴用指尖點著下巴,「叫殺殺?丸丸?丸的近義詞是球,球球?」

  邪見把她給自己的那個白眼送還給她,順便附贈了九十九個。

  被她爹封殺的《犬夜叉》記載了她的前世,鈴一抬眼,被幕布上的一張大臉嚇得一抖,她沒想到和自己的前世是以這種方式相見的。前世的她炸著一頭營養不良的黃毛,滿臉污黑,破衣爛衫,啞著嗓子,還是個「獨眼龍」,雙手給她老公殺生丸奉上吃的。她老公傲嬌地把臉扭到一邊,說:「我不吃人類的食物。」

  想到昨天晚飯吃了半盆薺菜豬肉餡餃子的殺生丸,鈴偏著頭,疑惑地問邪見:「我老公真的不吃人類的食物?」

  邪見說:「可能這就是人類所說的『進化』吧!隨著人類社會迅猛地發展,占據了大片的森林和野地,能吃的動物變少了,為了生存,必須要適應人類的食物啊!再說,亂吃野味會得『病毒性肺炎』的。」

  鈴「噢」了一聲,把目光重新轉向投影儀。她被自己的前世醜到頭皮發緊。但是她醜,也有人瞎不是。

  她老公見著她小叔子犬夜叉就口吐芬芳,用拳頭把他往豬頭裡死揍。

  鈴問道:「邪見爺爺,犬夜叉哥哥和戈薇姐姐現在在干嘛呢?」

  邪見說:「在日本啊!犬夜叉開了一家劍道館,戈薇在一所中學裡做歷史老師。不過他們也要來中國定居了。因為他們的壽命太長了,在日本那個不大的地方,住得太久會被懷疑的。中國的土地那麼廣袤,也沒有人認識他們,所以是個很好的居住地啊!說起來,還要感謝戈薇呢,阿哞一直養在她家的神灶裡。我還聽說,犬夜叉來中國後要去做駕校教練呢!」

  「駕校教練?」鈴雙目圓睜,想起上學時同學間傳唱的歌謠,「我什麼都不會,學會了開汽車,上坡下坡軋死了一百多……」她已經預見了她小叔子犬夜叉「光明而輝煌」的未來。

  邪見津津有味地嗑著焦糖瓜子。也不知道他的小尖嘴是如何利落地把「人生歲月的各種滋味」瓜子仁和「紛紛歲月留下的照片」瓜子殼給分開的。

  鈴自認是個「吃貨」,但比起邪見,她還得抱拳恭敬地稱一聲「前輩」。

  茶幾上堆著各種零食,有的吃了一半;有的剛撕開包裝口;有的剩了一點渣……只有極富足的生活才能這樣心安理得地浪費。

  邪見捧起他最喜歡的巧克力慕斯,舀起一大勺送進嘴裡,他覺得自己像朵花層層綻放,那香甜的味道使他忍不住蜷起腳趾。

  邪見抱了殺生丸幾百年的大腿,被那富貴生活的余光蔭庇,已是由奢入儉難。在古代,一張床從選材到制作,雕龍刻鳳也要做上一年半載。好東西是牆縫裡的泥,是要摳的,費時又費力。現代,好東西是從流水線上的雲霄飛車上下來的。單說馬爹網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不賣的。到處都是向你伸著手要鈔票的好東西。

  昨天的鈴是金枝玉葉,今天的鈴——「破產」了。

  幕布上的她老公殺生丸又和他小叔子犬夜叉打得不可開交,她小叔子被她老公按在地上摩擦。鈴雙手捧著臉,滿眼的生無可戀,喃喃地說:「這樣一看,犬夜叉哥哥長得還是很帥的嘛!」

  邪見驚叫一聲,湊近鈴推心置腹地低聲說:「鈴,你是活膩歪了麼。殺生丸大人在更衣室裡呢!他的耳朵可是很靈敏的。想當初我在地上站著,他在半空中戰鬥,我不過是在心裡吐槽他變成狗的真身太笨,不靈……」

  鈴一把捂住邪見的嘴,同樣用對暗號的口吻低聲說:「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活膩歪了,但是我知道邪見爺爺你鐵定活得不耐煩了。」

  邪見推開鈴的手,抬起頭看著她,眼睛裡盛滿無數顆閃閃發亮的星星:「鈴,我看到植發廣告了。十個療程只要299元哦!299元,買了不吃虧;299元,買了不上當。」他憐惜地摸了摸自己墨綠色的「光明頂」。

  鈴中槍般捂著胸口癱在沙發上,299啊,省省能買三袋好大米了。

  風吹起殺生丸空蕩蕩的左臂長振袖,「獵獵」作響。邪見忍不住嚎哭起來:「犬夜叉這個『殺千刀』的,死『盲流』,砍掉了殺生丸大人的手臂,還搶去了殺生丸大人已練習成熟的『冥道』……殺生丸大人該有多疼,多痛苦啊!」

  他瘋狂地抽著面巾紙,揩著眼淚,擤著鼻涕,炒菜似的「吸吸溜溜,呱滋呱滋」,不一會,一包抽紙見了底。

  鈴又開始肉疼了。她按住邪見的手,抽出一張面巾紙,示範地從中間揭開,說:「邪見爺爺,一般一張抽紙由四個小薄層組成,你在使用的時候從中間將他們分開,兩張擦眼淚,兩張擤鼻涕。愛護地球,人人有責,請大家節約用紙!」

  邪見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著她,尋思精神病院的電話是多少。

  殺生丸目不斜視,從更衣室走出來,徑直走向浴室。他赤著上身,下穿一條上等絲綢家居長褲。奢華於他來說是沒有古今屏障的,現代的智能便捷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他很自然地接納了它們。

  他長至膝後的銀白發長發像一掛冰瀑,在這個炎炎夏季沒有絲毫粘膩的油汗。一心一意地做只小仙狗。

  鈴帶他出門逛街或是采買家居用品,照例是要遮蓋一番的,「精靈耳」藏在頭發裡,用一頂棒球帽固定;口罩殺生丸戴不慣,鈴就給他在嘴上圍條三角巾。饒是如此,殺生丸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潔的氣質,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眾人的目光「無情」地揪出來。

  擁有一頭秀發的十三流藝術家暗自憤恨地咬手帕。同樣是長發,他們是背後看想犯罪,正面看想撤退;殺生丸則是背後看想犯罪,正面看想犯死罪。

  鈴走在殺生丸的身邊,大大小小的女人都想把她給掐死。

  有一個不事生產,打架是一把好手的老公,今後的生活注定是她賺錢養家,殺生丸負責貌美如花!她能「退貨」嗎?抱緊殺媽、她婆婆的大腿好好商量:「五百年才出一張您兒子這樣的俊臉,我實在是養不起了!您還是帶回去,哪涼快讓他在哪呆著吧!」

  鈴在心裡盤算著,暑假結束後開學她升大二,滿打滿算還要兩年才能正式畢業。她學得是美術,選得又是冷門的國畫。畢竟曾經有她爹「殿後」,「糧草充足」,她無憂無思,只管閉著眼睛吟哦「詩與遠方」。畢業後,讓她爹找找關系,去所不錯的小學做個美術老師,一個月扣除五險一金,最多拿四千的工資。

  其實鈴是個樸素的孩子,理想也樸素。雖然生於憂渥的家庭,有父親地極致疼寵,但一路算下來,她實在沒有多少花費。上學時學校管得死緊,集體「投奔」八十年代,除藍遍大江南北的運動校服外,再無別的一點顏色。步入大學後,稍有點想打扮的心思,未曾想剛想放飛一下自我,就陰溝裡翻了船……階級沒跨越,徹底「貧下中農」了。

  鈴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名下現有一套自住小復式,一輛奔馳大G,無貸款和負債。但工作後一個月四千的工資,奔馳大G是個「吃油機」,外加保險……拿什麼去養家裡這兩個「敗家精」……

  她婆婆殺媽倒是富可敵國,按照那邊的老黃歷,她老公是個「絕戶」男。向前看一千年,再往後看一千年,殺媽決計不會再給殺生丸添個妹妹。如果她老公爭氣,讓她生個女兒,全部的財產就是她鈴的「囊中之物」了。到時候別說養兩個「敗家精」,就是養兩百個也不在話下。

  鈴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臉,呸道,在老人家身體還健康的時候就惦記遺產,實在不孝。別說殺媽不僅現在身體健康,還年輕貌美,活蹦亂跳,長年梳著「美少女戰士」頭,有一顆永恆的「少女心」。

  而且鈴發現一個悲哀的事實,等到今生她壽終正寢,灰飛煙滅了,她婆婆殺媽也依然是年輕貌美、活蹦亂跳。到時候要清算的是她的遺產。

  鈴拿兩塊一元硬幣蓋住自己的雙眼,煩躁得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扭成一道麻花。

  邪見疑惑地看著,說:「鈴,你今天早上起床是不是磕到頭了?」

  鈴有氣無力地說:「人家是被金錢蒙蔽了雙眼,我是被美色糊了一臉。」

  殺生丸只管在更衣室和浴室間走來走去。鈴從沙發上直溜下去,碎花荷葉邊的小吊帶下擺掀到胸前,露出平坦的小肚子和瘦得清晰的肋骨。殺生丸忍不住喚道:「鈴,過來。」

  對於殺生丸叫她的目的,鈴已猜個八九不離十。自從她用一塊搓澡巾帶殺生丸進入一個新的世界後,每天鈴都要扮演「公共澡堂搓澡西施」的角色。

  鈴這套小復式上下加起來一百六十平左右,在這樣的空間裡辟出一個豪華空闊的浴室,也算是「螺螄殼裡做道場」。

  殺生丸靠坐在中央區域的按摩浴缸裡,兩臂各搭著一邊邊壁。他浮在水面的上半身,像岩石山崖的剖面,冷硬而剛勁。

  鈴端著一盤香蕉推開門悄聲走進來。她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公共澡堂搓澡西施」?怎麼那麼像一本小黃書或是一部小電影的標題。地點浴室、倆主角她和殺生丸、道具香蕉,全都齊活了。她轉身向外走。

  殺生丸緩慢地偏過臉,喚她:「鈴,過來。」

  鈴回過身遞給他一個嬌媚無比的笑:「老公,來吃香蕉。」她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被自己的話掀翻了。

  她走近殺生丸,放下托盤,把他的長發從浴缸邊捧起,從發尾向上折了兩折,用根寬發帶系緊了。

  鈴從浴缸裡抄起水朝殺生丸的背上潑,一面說:「老公,我和你說過的,背要養幾天搓一次,天天搓會很疼的。如果你喜歡,等冬天的時候我們開車去東北大澡堂,那裡面的大叔才是最專業的,搓起背來才帶勁。」

  話說出來鈴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算了算從杭州到東北某一城市的距離,這一路下來奔馳大G的油錢……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殺生丸捏住鈴的手,輕輕「嗯」了一聲。

  鈴湊近殺生丸,目光落在他的眼皮上:「老公,我才發現你也畫眼線呢!你的眼線是什麼牌子的?好美哦!」她心裡絕望地想,沒個萬兒八千地拿不下來。

  殺生丸雲淡風輕地說:「我出生時就有了。」

  鈴大松了口氣,有種劫後余生地慶幸。興奮之余,她歪過頭在殺生丸頰邊蹭了蹭,說:「老公,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殺生丸悚然一驚,僵硬地瞪視著她。

  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言裡霸道總裁的小嬌妻問霸道總裁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霸道總裁無一例外寵溺地回答:「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這不就是普通的夫妻閨房樂趣?為毛她老公要用一種「紅杏出牆」的駭人目光看著她?

  她掐指算了算,從夜店那次到現在尚不足一個月,時間怎麼都對不上。鈴衝殺生丸撒嬌道:「老公,在你之前我可從來沒有過男朋友。」

  殺生丸自然是信的。他和鈴前世今生只有彼此,鈴有一點細微的差別,他都會很敏銳地察覺。鈴的今生有她爹嚴防死守,抱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為鈴,也是間接為他築起了一道「銅牆鐵壁」。他之所以反應那麼大,只因前世生育半妖子嗣而讓鈴過早地香消玉殞。

  殺生丸攥住鈴的手輕輕一拽,示意她下到水中來。她這老公,是字面上的「人模狗樣」,人家師父是「白天做人,晚上做鬼」,他是「白天做人,晚上做狗」。

  盡管鈴把自己偽裝成「夜店老野貓」,但終究是個「冒牌貨」,「鴛鴦浴」自然也是第一次洗。她小心翼翼地跨進水中,閉著眼睛傻不拉嘰地往下一坐,正好坐在「緊要處」,殺生丸悶哼一聲,疼得眉頭擰在一起。

  鈴不明所以,身子扭了兩下,伸長手臂摟住殺生丸的脖子。

  「老公,」鈴說,「如果我們家沒錢了,我們就出去組個『三人馬戲團』,邪見爺爺是個有看頭的小油蓋,讓他做主角,我們敲鑼打鼓,賺點捧場吆喝錢。」

  「好,」殺生丸回答得簡短而節制,天曉得他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隨你高興。」

  鈴本意是逗他玩,見他一本正經,不干了,摟著他的脖子一陣亂抖亂扭:「老公,你好沒有愛心,你怎麼能同意讓邪見爺爺去做小醜。」

  不管是前世今生,鈴的身材仿佛不需要營養的「栽培」,窮的生活沒能削薄她,富的活沒有滋養她,自顧自成長著,頗有豪資。纖細的四肢,不足盈盈一握的小腰,不大卻富有彈性的乳,覆在骨架上的肉「發酵」的剛剛好,仿佛是黑白琴鍵,引得人去彈。

  這會鈴渾身濕淋淋的,白色碎花小吊帶緊緊貼在身上,那一棱一棱深深淺淺的褶皺像反光的鏡片,折射出無數的耀眼的肉色。

  鈴睜著大黑瞳仁的小鹿眼,嬌怯怯地盯著他。殺生丸別過臉,輕輕橫咬著蜷曲的食指,渾身的血液逆流著。別人以為他上面冷若冰霜,下面必定清心寡欲。可去他媽的吧!人類尚不能斷絕七情六欲,何況還有著極強原始動物性的狗,噢不,是犬妖。他殺生丸活了近一千年,寂寞地活到四百歲,拐到一個「童養媳」,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長大後摟在懷裡還沒有捂熱就陰陽相隔,接著又做了五百年的鰥夫……就問你容易嘛?容易嘛?容易嘛?

  有這樣一句話,愛你就會給你花錢,同樣的,愛你就想親你唄。

  殺生丸把鈴從浴缸裡抱起來,放在一邊的羊毛地毯上。倆人身上的水被地毯揩干了。鈴摸著濕漉漉的地毯,肉已經疼不過來了,連帶著骨頭也疼。錢啊,這都是白花花的錢啊!

  現在的殺生丸,金錢在他眼裡是糞土,他的眼裡只有鈴。

  鈴撐住殺生丸壓下來的胸膛,在他耳邊悄聲說:「老公,邪見爺爺在外面呢!」

  「他聽不見。」殺生丸說。翻譯過來正確的意思是他不敢聽見……

  鈴累得睡著了。夢裡她為了養活家裡兩個「敗家精」,下班後做起了蹬三輪拉游客的買賣。從車站到西湖她拼死拼活地只掙三毛錢。她拿著三個一毛硬幣迎著太陽辨別真假,現如今超市都愛搭不理的一毛錢竟然有一枚是□□,一面是菊花,另一面也是菊花……操,滿地飄零啊!

  鈴絕望地放聲大哭起來。


第9章 小段子(一)

  戈薇新考了駕照,准備買車,因為日本的車是右舵,上路規則也不同於中國,約了鈴開她的大G先熟悉一下。

  本來只有她們兩個人,兩只狗聞風而動,誤以為是晚飯後出來遛,一左一右夾擊下,鈴被從副駕駛擠到後座。

  犬夜叉非常高興,平日裡「妻管炎」,一言不合就被老婆按「坐下」,今天終於能揚眉吐氣一把。他在一所有名的駕校做教練,整天和學員鬧得「雞飛狗跳」,把學員罵得臭頭,大大助長了他本就旺盛的「男子漢氣慨」。

  「戈薇,掛擋呀,可不能緊張哦!」犬夜叉雙手抱胸,故意揶揄道。

  戈薇僵硬著手臂推到前進擋,把車往前開一點,斜打一把方向盤,再推到後退,估算好距離,猛踩一記油門狂飆了出去。

  四人隨著慣性向前一送,又往後一倒,皆是一身冷汗。

  「戈薇,我們還沒來得及買保險呢!」犬夜叉呲牙咧嘴。

  「誰讓你跟著出來的,犬夜叉。我不想看見你。」戈薇兩手像抱母雞那樣抱著方向盤,雙眼炯炯地盯著前方。

  「哼,」犬夜叉不屑道,「我是為了馬路上無辜的中國人民著想。」

  戈薇怒吼道:「犬夜叉,信不信我把你嘴打歪?」

  犬夜叉吃了癟,鼓著嘴把臉扭向一邊,心裡暗想,如果是桔梗的話只會把我的嘴親歪。

  「犬夜叉哥哥,」鈴從後面扒住前座,轉移犬夜叉的注意力,「你平時是怎麼教學生的啊?」

  「很簡單啊,」犬夜叉得意地說,「如果是笨蛋,我就一拳送他們回老家,省得他們學車了。」

  不同於犬夜叉的少年相,少年的休閑打扮,殺生丸的臉是俊美的青年型,氣質華貴,他的身材較西方,穿西裝特別干練耀眼。他天生像個坐車的,而不是開車的。

  他解開襯衫袖口的紐扣,冷冷地開口嘲諷:「我聽說你掰斷了駕校所有車的擋位杆,方向盤扭得像麻花,發動機全部爆裂……身體為半妖,難道腦容量也只有一半麼。」

  犬夜叉漲紅了臉,舉起拳頭說:「你想死嗎?殺生丸。」

  鈴一頭冷汗。她解圍地按住犬夜叉,和著「稀泥」:「犬夜叉哥哥,你的頭發好好看,雪白的,好像棉花糖。」她挑起鋪在前座後背上的一綹長發,放在掌心看了看。

  「真的嘛,」犬夜叉被誇得有些窘,抓抓頭說,「我想比起殺生丸的頭發,我的是比較出眾吧!」

  作為一只極好面子的「悶騷」,只要和鈴有關的事,殺生丸向來是面上穩如老狗,內心則慌得一批。老婆當著自己的面誇別的男人,還是他恨不得打得兩頭冒屎的半妖弟弟……殺生丸撩了一下長發,不落痕跡地把手肘往司機位一拐,專心致志開車的戈薇只覺腰部被電擊似的一麻,手忙腳亂中方向盤向左一打,大G猛地甩尾,犬夜叉的臉「啪唧」一聲被車窗玻璃狠狠吸吻住。

  在一連串尖銳的車胎磨地聲中,戈薇剎住車。這是一片闊大空曠的廣場,沒有人,也沒有明亮的燈光,四周大塊的黑暗,把它襯得像海中央的平島。正是殺人越貨,乃至打架的最佳勝地。

  殺生丸把袖子卷到手肘,跳下車。隨後下車的犬夜叉還沒站穩,就被他老哥一拳差點送回老家。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沒有硝煙的「戰爭」,不同的只是犬夜叉「豬頭」的大小形狀。

  戈薇急得兩手亂灑,拉住鈴說:「鈴,你快想想辦法阻止哥哥,犬夜叉根本打不過哥哥,每次都只能被當拖把在地上摩擦。」

  鈴低頭想了片刻,突然把吊帶裙的吊帶扯斷一根,又低頭把裙子從側邊撕開,然後尖聲叫道:「非禮啦!非禮啦!有色狼非禮啦!」

  戈薇腿一軟,差點給鈴跪了。

  那一邊的殺生丸聽見小媳婦的叫聲,瞬間撤出戰鬥圈,轉移至媳婦身邊。鈴眼見殺生丸近前,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告狀道:「老公,有人非禮我!就是我們學校那個叫王彌勒的教授。他還摸了戈薇姐姐的屁股……嗚嗚嗚,老公,老公……」

  戈薇在心裡默默給鈴頒了一座奧斯卡影後的小金人。


第10章 小段子(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不起殺殿,讓您崩了人設。

  鈴坐在沙發上,繼續看《犬夜叉》,幕布上正好演到邪見磨了一天的刀,被她瀟灑一扔前功盡棄,雙腿一蹬,兩眼一翻,差點當場去世。接著她在瓜田裡偷瓜被神樂薅走,臨走還不忘緊抱著一只瓜。她在心裡給自己豎個大拇指:少女好臂力!同時她想起前面有一集是她老公要渡河,天曉得他為什麼不直接飛過去或是騎著阿哞過去,偏生去搶別人的船。怪不得貼吧裡有小伙伴給她和她老公的腦門上貼上「男搶女偷」的標簽。

  鈴有點不好意思。她心下想下次學校如果有演出,她可以客串閏土作為補償。

  她被抓走後,她老公頂著「冷漠.jpg」表情包,面對奈落的利誘,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殺生丸會為一個人類的小女孩而對你言聽計從嗎」

  鈴縮著肩,抱著雙膝,猶疑地自我發問:「殺生丸大人會不會來救我呢?」

  殺生丸說:「拉拉褲,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來救鈴的吧!」

  鈴咬著手指甲,往餐桌那邊一瞥。邪見系著小圍裙,樂顛顛地在廚房餐桌間來回跑,踩在小凳子上上菜。殺生丸正在啃第八個雞腿。日本戰國時代缺油少鹽,天皇又三令四禁,這不能吃那不能碰,烹飪手法就單一了。如今來到美食□□,不化為饕餮大快朵頤枉來人世走一遭。殺生丸每餐吃得都像個皇帝。

  夏末,天氣還沒有轉涼,殺生丸卻莫名覺得一陣冷颼颼的。

  「吃完飯再看吧!鈴。」邪見招呼著,在圍裙上揩淨手,為她擺好碗筷。

  鈴站起來往樓上走,說:「你給殺境澤吃吧!我去偷瓜養琥珀。另外,我只吃李(裡)子,不吃面子。」

  半夜,邪見起夜沒摸見床頭的手機,才想起下午收衣服把手機落在樓上了。他起身上樓去拿,爬到樓梯口,隱約見著臥室前立著一個人,卻只有半身高,他揉揉眼再一細瞧,竟是殺生丸。

  邪見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忙問道:「殺生丸大人,您怎麼跪在地上呢?」

  殺生丸面不改色,道:「腳滑。」


第11章 小段子(三)

  鈴抓住暑期的尾巴,約戈薇去瞻仰「前朝名妓的洗臉水」。江浙自古以來富庶,富了千年,便有一種氣定神閑的靜,還有悠長。鈴和戈薇乘著一只畫舫,只見托著畫舫的西水湖滿溢到快沒過河岸,厚沉沉的,也不知道前朝名妓往裡倒了多少脂粉。

  鈴和戈薇面對面坐著,各吃著一杯冰淇淋。

  鈴定睛看了一會手中的冰淇淋,說:「我老公一天不知道要吃掉多少杯冰淇淋。邪見爺爺不管還慣著他。」

  戈薇「咦」了一聲,道:「哥哥不是不吃人類的食物嘛?還是又打臉『真香』了?」

  鈴「噗哧」一笑:「建國後不能成精,他們這些成精早的老妖精如果再不適當人類社會就真的要滅亡了。」又道:「我老公每天吃飯要吃不同的菜系,還是成套的,今天是淮揚菜,明天就是川菜,後天是魯菜……我擔心他從殺生丸吃成殺生球,可是一路吃下去不胖反瘦。小仙狗人設不倒。」

  戈薇嘴裡含著一口冰淇淋,試探地著:「哥哥這樣吃,一定花費不少吧?」

  鈴一臉的心酸:「我爹以前給我的零花錢我都存起來了。現在就是在吃老本。我想著等我工作後再找份兼職,慢慢的來吧!」

  戈薇想起昨晚臨睡前和犬夜叉的枕邊夜話。

  戈薇說:「哥哥沒有工作,卻還維持著貴公子的作派,鈴一定會辛苦吧?」

  犬夜叉嘲弄地哈哈大笑:「全天下的人都可能一夜變成窮光蛋,但殺生丸絕對不可能。他年輕時掙下不少家私,家底子很厚呢!有非常多的產業,莊園,農田,果園,房產之類的。他為前世的鈴修的那座『半雲宮』中就有很多他為了討鈴歡心收集的奇珍異寶,現在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了。」

  「啊——是這樣嗎?」戈薇很不解,「可是哥哥為什麼還要做出讓鈴養活的樣子呢?」

  「示弱啊!笨蛋。」犬夜叉找著機會「好為人師」,「女人對於男人最高境界的愛是『憐愛』。先有憐才有愛。你的前世桔梗和今生的你戈薇對我犬夜叉都是先憐後愛的。是吧?」

  戈薇捶了他一下:「貧嘴。」

  犬夜叉繼續說:「如果鈴知道殺生丸很有錢,並不需要依靠她生存,首先會覺得受到欺騙,讓殺生丸卷鋪蓋滾蛋都有可能呢!」

  戈薇想了想,說:「也對呢,以為撿了只流浪狗,哪知道人家是養尊處優的狗中「霸道總裁」,的確會覺得受到欺騙,然後就會推翻自己先前的憐愛了。」

  「可是,」戈薇又說,「哥哥是個磊落的人,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犬夜叉冷哼一聲,說:「殺生丸做的壞事還少嗎?也不差這一件。我承認他很厲害,武力值很高啦,但是他的智商並不比我高出多少,這個主意一定是邪見幫他出的。讓無女扮成我老媽的樣子騙我,就是邪見出得主意。」

  戈薇收回思緒,對鈴說:「可是那樣你會很辛苦的。哥哥可以想辦法去找份工作的。」

  鈴嘆口氣:「你覺得他像是給別人打工的還是別人給他打工的?哎,總不能真讓他去做『鴨子』吧?」

  戈薇支起腮,認真地說:「犬夜叉這種小奶狗太多太泛濫了,已經不受歡迎了,倒是哥哥這樣的『高嶺之花』對顧客總是臭著一張臉,會讓顧客很有征服欲呢!」

  鈴伸出手和戈薇握了握:「英雄所見略同。」

  倆妯娌圍繞著大狗二狗做「鴨子」的可行性報告進行了友好而熱烈地討論。

  畫舫行至湖中央,從舫裡望出去,四面皆是景了。古樹、古塔、古屋子立在現代的空氣中,有時空交錯之感。

  倆人笑得臉紅紅的,戈薇問鈴道:「你和哥哥准備什麼時候結婚呢?」

  鈴撇著嘴,說:「別提了,我老公沒法去拍證件照,沒有照片就不能辦身份證和戶口簿。額上的月牙和臉上的妖紋還可以胡說成胎記,但是耳朵沒辦法糊弄。」

  戈薇想了想說:「當初犬夜叉也遇到了這種問題呢。本來想在朔月那天拍照的,但是犬夜叉平時是銀白發,怕別人總詢問是不是一個人,也是很麻煩的。後來還是決定以半妖的樣子拍照。」

  戈薇雙手攥起成拳,立在頭頂兩邊,說:「我給犬夜叉盤了個水冰月的『饅頭髻』,把他的豎耳朵正好藏在裡面。雖然別人也說像是女孩子,會引起性別辯認模糊,但好歹是過關了。你也可以給哥哥盤一個這樣的發髻,只是要矮一點,把尖耳朵的尾部蓋住。」

  鈴眼睛一亮,說:「真是個好辦法,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戈薇姐姐,真是太謝謝你了。」

  「我准備送我老公去練太極拳呢!」鈴又說。

  「太極拳?」戈薇說,「一般是老年人練習得比較多吧!哥哥已經很老了嗎?」

  鈴翻起眼皮心算了一下,說:「已經快一千歲了,果然是老當益壯!」接著又道:「太極講究得是『以柔克剛』、『含蓄內斂』、『急緩相間』,打出去的拳是要經過思索的,肢體變得緩慢。我的目的是下次他再打犬夜叉哥哥時,能空出時間思考一下,是打還是不打,而犬夜叉哥哥也能在他思考時立刻逃掉!」

  戈薇:「……」

  家裡。殺生丸問專心致志吃著零食的邪見道:「殺境澤是誰?」

  邪見張開的嘴「呃、呃」了兩聲,半晌才道:「小的不知道呢,這些都是網絡語言,只有鈴、戈薇那樣的小年輕才知道!」

  「哦,」殺生丸看向邪見,「我已經老了嗎?」

  「不是,不是,殺生丸大人,」邪見嚇得連連擺手,「是小的不會說話,殺生丸大人您怎麼會老呢,雖然已經九百多歲了,但是看上去很年輕呢!」

  「嘭嘭」兩聲過後,邪見頂著頭上新鮮的冒著「騰騰」熱氣的大包,淚眼汪汪地掏出手機,把「真香」表情包拿給殺生丸看。

  看著那滿口大牙的少年,先是叫囂著「我就是餓死,死外邊,從這裡跳下去,不會吃你們一點東西!」再到「呵呵,真香!」

  殺生丸說:「原來在鈴的眼裡,我殺生丸是這樣的嗎?」

  邪見抱住頭,視死如歸:「殺生丸大人,其實在後面的『犬夜叉』集數中,您有很多這種『打臉』『真香』的場面呢!」

  晚上,鈴洗好澡後打開投影儀繼續看《犬夜叉》,幕布上一片白茫茫。

  「咦,怎麼突然壞了?」鈴拿起迷你投影儀上下翻看著。

  「沒關系,邪見爺爺,我們可以看網絡電視。」鈴得意地打了個響指,卻接二連三地發現電視、台式電腦、筆記本電腦全部壞掉了。

  鈴從茶幾的抽屜裡拿出一套漫畫,說:「邪見爺爺,我們來看『犬夜叉』的漫畫書吧!」

  殺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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