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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無盡的回廊》作者:蓮妖銀夜【完結+番外】

《(綜漫)無盡的回廊》作者:蓮妖銀夜【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6239個瀏覽者
文案:

批命師所做的判詞,揭示了所有的悲劇。
「你的命運是上天閑暇時的調劑,永遠與平淡安穩無緣。」
時光流轉,她能否得到安心棲息之所?
請不要忘記我,請忘記我,到底哪一種,才是更深的在乎?

很詭異地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女主變成了一個BOSS育成專家,只要是經過了她的「教導」出爐的,不是千古聞名的偉大人物,就是傳說中的反派BOSS……

內容標簽:靈異神怪 穿越時空 女強 綜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神代無音、紫姬、四楓院緋夜、萊依路、蒂爾羅特 ┃ 配角:弗蘭(弗朗西斯),安倍晴明,藍染惣右介,浮竹十四郎,幸村精市,南野秀一(藏馬),揍敵客,酷拉皮卡,亞路嘉 ┃ 其它:演技強大,Boss養成,腹黑,少年陰陽師,死神,網王,鬼眼狂刀,遙遠時空中,獵人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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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新的旅程的開端

楔子

  我經歷過很多事情。

  我走過很多地方。

  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生,相同的短命。

  二十歲後形同不定時炸彈一般的催命符。

  不知何時就會穿越。

  不知會穿越到何處。

  不知何時才是結束。

  這一次,我的名字是神代無音。

  我習慣了縮水變成小孩子體形的經歷,所以一點都不吃驚。

  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有些鬱悶罷了。

  對於這種另類意義的「無法徹底死去」,我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我很清楚自己這種詭異的靈魂特質,在最開始的幾次穿越之後就明白過來。

  每一次死亡,都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我的靈魂會穿越到平行時空的「自己」身上,然後原本身體的靈魂就會消散,於是,「我」就不得不頂著「自己」的身份生活下去。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無所謂,最多只是疲倦罷了。但是,另一個特質才是最令我痛恨的根源,如同詛咒一般——二十歲的離去。一般來說,在身體年齡到達二十歲之後,靈魂就會被強制趕出身體,也就是說□會死亡,我的靈魂會再次穿越。

  所以,我甚至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隨便怎樣活到二十歲,然後自殺,省得天天提心吊膽地等待被強制驅逐的時刻。

  死並不可怕,但等死就另當別論了。那種寒冰沁入血液的冰涼般,一點一點腐蝕著自己的恐懼和擔憂,我已經不想再嘗試了。

  這一次,我的身份又是什麼呢?

  經過了一番辛苦的東翻西找,我從各種零碎跡象做出了如下推斷。

  首先,這個身體,也就是我,現在兩歲零一個月大;(有相片背後的字跡為證)

  其次,我,是神代一族的現任族長的唯一的女兒。(而這個神代一族似乎來頭不小?)

  再次,我的身體素質十分不錯——這一點讓我很是疑惑。一般而言,越是戰爭的年代,人的身體素質就越是好,難道現在還是哪個動盪之秋麼?!

  最後,我挪到浴室,爬到水池上,把臉洗洗乾淨,抬頭看到鏡子裡的影像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天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竟然變成了黑色!

  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這是近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啊!

  我手一松,立刻從水池上滑了下來,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天花板。

  眼睛的顏色——那是和靈魂直接相關的最大特徵之一,除了極其重大的緣由,否則,不論一個人怎麼轉世,或者像我一樣穿越時空,眼睛的顏色都是固定的!

  最起碼,應該是在一個顏色基調上!

  我以前的瞳色是黃色,以黃色為基調,明黃色、淺黃色、棕黃色、金黃色等等都曾經出現過,可是像這樣一次變到了黑色的,從未有過!

  莫非……這個身體所具有的血緣比我想像的更誇張……

  只有接近神魔屬性的力量,才會導致瞳色如此明顯的改變,到底是哪一種呢?

  哪一種?

  呵,真的有所謂嗎?

  我呈大字形地躺倒在地上,自嘲地笑了。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詛咒般的旅程呢?

  我以為自己已經徹底習慣了,我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

  在記憶中,隱隱響起的聲音。

  『你的命運是上天閒暇時的調劑,永遠與平淡安穩無緣。』

  那是和我相關的,幾乎唯一的占卜結果、批命判詞。

  我,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啊……

  我閉上眼睛,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在很久以前,在所謂的「最初」,我就因為「靈異能力」被國家的某個機構收養過。然後我知道了我的能力來源。

  我的靈魂具有一種不穩定的特徵——和一般人的固定化不同。

  所以,因為這種不穩定隨著年齡增長造成的「時空混亂熵值」的劇烈上升,時空自律系統就會自發地做出反應——將這種不穩定的來源驅逐。

  於是,在我的二十歲生日之時,我的靈魂就開始了漫漫的穿越之旅。

  靈魂需要載體,而最好的載體就是平行時空的「自己」的身體。於是我的靈魂會在無意識中進入「自己」的身體,進而由於那種不穩定的波動特有的強大破壞力使得原先的靈魂消散。

  由於之後所有的時空對我的「時間約束力」不能超越最初的「時間規則」——也就是說時間在我身上的流逝無法產生二次的作用,所以在二十歲之前,我能夠繼續成長,但一旦二十歲到達,就產生了一個「錯誤」——我應該成長,卻無法成長,這個邏輯上的錯誤直接導致了「時空混亂熵值」的急劇增長。

  其結果也就是,我不得不進行這種非自願的穿越。

  非自願……

  人的命運究竟操控於何人之手?

  無從知道啊。

  即使經過了這麼久的歲月,我依然無從知道。

  我追尋著答案,卻始終碰觸不到真相的邊緣。

  晚餐時,父親大人出乎我意料地首先開口。

  「無音,你決定好了嗎?」

  我看著面目清俊的父親嚴肅的面孔,有些茫然。

  「你願意學習劍術嗎?或者,今後再也不能碰觸武技,你選擇哪一個?」

  「當然是劍術。」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喜歡劍術,因為上一次我正是一名劍客。

  「那麼,你也應當開始知道了。神代一族的真相。」父親面色凝重,制止了想要開口的母親,逼視著我。

  我端正了坐姿,放下手中的碗筷。

  這是極好的機會呢。不需要我自己去調查了。這一次我到底是什麼身份?如果不儘快弄清楚的話,我無法決定接下來要成為怎樣的女兒呢。

  「神代一族,起源於壬生一族。在幕後操控日本的歷史,號稱神之一族的壬生一族,在室町末期退出了歷史舞臺。神代一族初代族長,就是壬生一族的族人,他離開壬生一族的聚居地,開創了神代一族,意為神之代理。」

  「壬生一族?」我吐出每一個字時都感覺到喉嚨有著灼燒的感覺。

  「是的。末代紅王是有著鬼眼之稱的壬生狂。他改變了壬生一族的存在方式,從那以後,壬生一族不再操控歷史,而是散居各處,而真正擁有壬生之血的人,事實上也只有寥寥數人。在那次的大戰後,反倒是神代一族,保留了純正的壬生之血,而壬生一脈,從壬生狂處斷絕。他沒有留下子嗣。」父親大人沒有看出我的驚訝,或者並不知道我驚訝的真正原因,只是平靜地繼續述說。

  我已經握緊了雙手。

  鬼眼之狂,壬生京四郎……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們……

  我知道他們,我曾經認識他們,曾經和一些人並肩作戰,曾經和一些人刀鋒相向。

  我只是還不能確定,這是兩個平行時空中相似的歷史,還是……

  「從那之後,壬生本家斷絕。神代一族肩負起保護和傳承壬生之血的義務。壬生之血擁有的力量遠超過普通人類的想像,而你的體內,就繼承著這樣的力量!作為族長的女兒,你的血比其他族人更加濃厚,如果你不能保護好它,那麼就必須徹底放棄它。」父親忽然沉下了臉色。

  我感覺到一股迫近的窒息般的壓力。

  是殺氣……

  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出來。

  幾乎本能地以同樣的氣勢對抗。

  我抬起頭和父親對視。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黑色的眼睛無比的堅定。

  「我要學習劍術。」

  以力量保護自己,以自己保護力量。

  在片刻的對峙後,我看到了父親驚訝的臉色,母親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

  「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神代無音。你要對得起你的姓名。那麼首先,從飛天禦劍流開始學習。」父親很是欣慰地撫摸著我的頭。

  而我則被這句話弄得有些奇怪。

  壬生一族的劍術流派,應當全是無明流吧,為什麼會是飛天禦劍流?

  是不同時空的差異?

  似乎看出了我滿臉的疑問,父親大人很親切地解釋。

  「幾代以前的族長拜師于飛天禦劍流門下,和比古清十郎是同門師兄弟。雖然很可惜,比古的徒弟沒有繼續傳承飛天禦劍流,不過我族一直都有傳承。畢竟神代一族的劍術不能顯現於普通人前。而且飛天禦劍流相對容易學習,你就從它開始練習吧。」

  我點了點頭。

  眨巴著眼睛,想到今後將要學習的那許多武技,就感覺到一陣陣的興奮。

  夜神秋親眼看到過壬生一族的力量。

  名為劍術,而已經遠超過劍術的力量,華麗眩目而強大的劍術。

  父親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忽然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

  「室町時期許多劍術流派已經失傳,著實可惜啊。一刀流的姑且不說,原本就少的二刀流更是斷絕了很多。勉強可以和壬生一族作戰的那些武士劍客,很令人驚訝。末代紅王的追隨者四聖天中有著並沒有武士血統卻依然強勁的明,真田家的幸村更有著和狂相若的戰力…」

  聽到這裡,我已經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狂爺,四聖天,明,幸村爺……這些名字,我都無比熟悉。

  父親接著說,「幸村的朋友也參與到這場戰爭中。那個女劍客和明一樣是二刀流。應該是雙葉流的夜神秋吧?竟然可以打敗太四老之一的吹雪,我看到記載的時候頗為不敢相信。只是可惜,她最後失蹤了,雙葉流就此失傳。」

  我死死地扣著手心,咬著下唇。

  直到現在,我才可以肯定,這並不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而是同一時空的不同時間!

  這裡有『我』的存在!

  夜神秋,就是我!是之前的我!

  夜神秋,沒有過往記憶束縛的夜神秋,完全的新生,活在室町末期的劍客,雙葉流的夜神秋!

  這居然是同一個時空!

  這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在浩瀚的時空網路中,兩次的穿越竟然到達了同一個時空!

  如此低的概率,竟然會發生?!

  之後,父親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我開始鍛煉身體。

  我一直沉默著,梳理著自己的心情。

  於我而言,只是穿越的瞬間,而這個時空,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年。

  那個年代的腥風血雨,那個年代的動盪紛亂,互相輝映的繁星般的武士戰將,豈是史書上短短幾行字就能說清楚的?

  早就知道,所有的歡笑淚水、苦痛掙扎,全部都不會留於後世,太多的真相淹沒在時間之中。除了真正走過那些歲月的人們,有誰能夠明白呢?不論是夜神秋也好,她的同伴也好,敵人也好,豐臣德川,最後還是通通被時間淘過——除了這些乾澀的記載,又剩下了什麼?

  除了我這樣的怪物,帶著記憶不斷地穿越,又有誰能記得呢?

  記得那些我們曾經發誓永遠不會忘記的事情……

  死亡橫亙在兩個時代之間,於是現在的我,只能以神代無音的身份翻閱著史冊,卻無法對別人述說。

  我這該死的記憶力,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事都記得那麼清楚呢……

  我對著鏡子,看著那張黑髮黑眼的面孔,冷冷地沒有任何表情。


零零之章 一切開始之前

  無音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所有人都一致如此認定。

  無音三歲的時候就可以讀《古今和歌集》。

  四歲就能夠自修高中課程,同年學習飛天禦劍流的時候更是讓族中的劍術師傅贊為天才!那敏銳的眼力和冷靜的自製力,令人讚歎的戰鬥直覺和幾乎天生的殺氣和鬥氣——多麼適合學習劍道的天才啊!

  六歲開始學習無明神風流——只有族長才可以學習的劍技。因為無音出色的能力,她在六歲生日被幾位長老共同確定為下任族長。

  八歲,無音開始自修大學課程。主修的專業是物理,因為最初的最初就是在一次失敗的物理實驗中,導致了她的第一次穿越。

  之後的禮儀訓練,茶道花道,文學素養等等的「修煉」,無音全部完美地完成了。

  事實上如果考量到無音那無數次的穿越所學得的東西,這些實在不過是冰山一角。

  劍術?夜神秋的劍術是戰國時代公認的精湛。

  禮儀?且不說真田和德川兩家對夜神秋做過的專門訓練,即使是之前的穿越中,也不乏作為千金小姐大家閨秀的經歷,古今中外的禮儀無音全部都爛熟於心。

  學識?如果經過了這麼多次的穿越,無數次人生的學習,還不能掌握足夠的知識量,那才是真的很奇怪吧?

  何況,無音還有著連自己稱之為詛咒的過於優異的記憶力。

  聰明在於學習,天才在於積累,無音就是這句話最好的體現。

  十歲,這是一個很值得紀念的生日。

  按照神代一族的規矩,在和現任族長比試之後,她就可以繼任族長了。

  本來,十歲確實太年輕了,但是規矩定的是「下任族長的候選人在第四年和族長比試」,也就是說,這完全是因為無音太早就被確立為下任族長的關係啊……

  而且,無音在各方面也讓長老和族人們無可挑剔。

  她有著完美的禮儀,精湛的舞技,豐富的知識,謙謹自製的性格,在這四年的考察期,沒有人對她有不滿。所以,這次的交接儀式可謂神代一族這幾十年來難得一見的盛事。

  因為是在現代,神代一族並沒有「避世而居」。族人也不多,大概一兩百人,平時散居各處,而且並不以神代為姓——只有族長和其親眷才有這個榮譽——除了每年例行的節日聚會,只有在重大的事情時,族長才會召集族人。

  現在就是,族長的交替這種重大事件。

  本來,無音以為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在和父親比完劍術之後,長老們給她進行「授刀」的儀式時,發生了一個讓其他所有人驚訝不已而無音絲毫不陌生的意外。

  當眼前出現了熟悉的時空漩渦時,無音反射性地抓緊了手中的刀北斗七星,心裡對於這一次過於迅速到來的穿越著實有些奇怪,可她只能乖乖地任時空漩渦卷走,徒留下身後族人們震驚的叫聲,還有她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近乎絕望的聲音。

  無音不想回頭,她最後看見的,是母親大人跪倒在地的崩潰。

  對不起。

  對不起,可是即使不是現在,二十歲依然會到來……

  對不起。

  無音這樣想著,露出一個微微苦澀的笑容。

  她已經習慣了,但是每次被留下的人們,還是一樣會傷心吧。

  可是,這是人力所不能抗拒的啊。

  這是她無法抗拒的啊。

  這時的無音無法得知,這個時空她還有回來的機會,然而那時已經人事全非。

  她的人生完全應驗了很久之前的某個大陸上的批命師給她做的批示——你的命運是上天閒暇時的調劑,永遠與平淡安穩無緣。


第一卷 百鬼夜行的平安時代

零一之章 妖魔橫行的平安時代

  有的時候,事情的發生,既沒有預兆,也找不出因由。

  於是,無音只能沉默,看著道路兩旁那些建築,明顯不屬於二十一世紀的建築,為自己這種詭異的靈魂特質哀歎:好不容易回一次現代,竟然又被帶到古代了。

  或許,無音還可以這樣安慰自己,幸好她是在深山老林出現的,而此時黑的不見伸手不見五指,這才避免了弄出一個「天降妖女」然後立刻被火燒的結局。

  在她第二次穿越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到了二十歲之後就不會長大。在那個中世紀的歐洲,她被人當成女巫燒死了……

  雖然說,現在的無音,對死亡沒有恐懼感,但是,她實在不喜歡,那種火焰舔著自己的肌膚,然後漸漸地焦灼疼痛的感覺。

  十分鐘之前,無音才穿上神代一族族長交接儀式時必須穿著的祭服——白色上衣,黑色長裙。手捧著短刀?北斗七星,想著以後又要多背負一些東西了。

  十分鐘之後,無音孤獨地站在陌生時代陌生街道的入口,開始思考,為什麼這一次竟然不是靈魂穿越,而是連身體一起穿越了?

  幸好她穿的不是T恤短袖和牛仔褲,在這個環境中,她的衣服不是太突兀。

  當她觀察著建築的特點,而隱約猜測出,這是什麼地方時,一個人就出現了。

  「遠方來的客人,請您跟我來。」

  一個戴著立烏帽,身穿深藍色水幹的年輕男子出現在無音面前。眉目十分清秀,淡淡的微笑在這個深夜裡透出一絲絲不和諧的異樣。

  原來不是人,是式。

  無音原本就有著一定程度的靈力,或者說是和靈力相通的某些能力,她一眼看出了男子身上沒有生氣,而是清澈穩定的靈力波動。

  無音把刀插到腰帶旁,回以微笑,「請問您的主人是誰?」

  男子似乎得到過主人的命令,對於無音的疑問,他沒有賣關子,而是立刻做出了回答。

  「賀茂忠行大人。」

  無音愣了一下,雖然已經猜測是平安時代,但沒想到才來到這裡,就會遇到這麼有名的一位陰陽師,而且,那位陰陽師大人竟然還知道她的來歷——這可不是好現象啊。

  無音純黑的眼眸微閉,迅速調整了心情,「那麼,麻煩貴主人了。」

  看來,她是不得不在那位元大人的監視下生活了。

  不過也好,反正她現在又沒有經濟來源。

  而且,那位大人可是有個很出名的弟子呢。不知道她能不能見到他?

  不過從她過往的經歷來看,遇到他應該是必然的——不然怎麼說她是個麻煩纏身的人呢?

  本來,因為在現代生活,不需要使用到靈力的關係,無音並沒有刻意進行訓練。這些靈異的事情在現代雖然有,可是已經少得多了,當初在戰國時代就不常見了,何況經過了這麼久的歲月。

  現在,因為一個不知原因的烏龍,無音只好開始回憶靈力相關的事務。

  靈力,顧名思義,是指靈魂具有的力量。

  各個時空對靈魂力量的開發方式和使用方法都可能不同,甚至同一時空不同種族,乃至同一種族不同家族的開放方向都可能不盡相同。

  就說人類好了,有道士使用的道術,有佛家的法術,有陰陽師的陰陽術,有巫女的降神術,有魔術師的魔術,咒術師的咒術等等一系列的分支,這些術法的根本驅動力量都是靈力,但修行方式卻各不相同,隨著時間積累,慢慢的就產生了相當大的差異。大部分人只能通曉其中的一兩種而已,而東方和西方的術法體系差異太過明顯,幾乎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了。

  最重要的是,靈力從屬於靈魂,不會因為穿越而失去。

  無音,在過去的穿越中,曾經在中世紀的歐洲生活過,甚至更古老的時代……

  東方的國家她也不陌生,甚至在地球之外的,許多有著奇異魔法的大陸,她都留下過足跡。

  所以,她知道的相關知識,還是相當系統而全面的,甚至包括著地球上沒有的術法,以及現在已經失傳的古老術法。

  她更加熟悉和擅長的是類似於西方的魔術或咒術,尤其是古老的黑魔術——曾經被譽為魔族留在人間的災難性的財富的強力術法。(事實上確實有不少黑魔術是魔族發明的,這一點參加過第二次天地大戰的無音是很清楚的,她那時候另有名字,而且這個名字在那個平行時空也非常出名。)

  換言之,也就是,對於日本的陰陽術,無音除了最基本的認識,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能夠分辨出,什麼是陰陽術造成的,但分辨不了,是哪一種具體的術式。

  無音跟在賀茂忠行的式身後,計算著自己的靈力和式的差異。

  她不禁微笑起來,如果這個式身上的靈力,有賀茂忠行的百分之一的話,她和賀茂忠行的靈力絕對值就差不多。

  不過,式的身上一般不會留下那麼多力量吧?

  如果算上劍術和其他的戰鬥技巧,在賀茂忠行和她翻臉的情況下,她有多少自保的把握呢?

  答案是六七成——考慮到賀茂忠行那麼多弟子的情況下。

  不過幸好,情況並沒有向著太糟糕的方向發展。

  當無音走進賀茂府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一絲的殺氣。

  身穿白色直墜的中年男子,有著溫文耐看的長相,一手拿著書,一手撥動著式占盤,襯著滿院藤枝和青草的香氣。他的身旁站立著肅然而警惕的兩位弟子。

  左邊的一人和他的長相有五六分相似,而右邊的青年有著異常俊美的五官,眉眼間流轉著淡淡的妖異和寂寞。

  中年男子輕輕抬頭,黑色的眼睛帶著笑意注視著同樣黑色眼睛的幼小少女。

  「歡迎來到平安京,遠方的客人。」

  這句話中明明沒有任何言靈的力量,無音卻感覺到一陣奇妙的安心。

  這個男子,他的一言一行,都可以安撫人的心。

  難道陰陽師都是這樣的麼?

  因為執掌陰陽兩道,看慣生死離別,所以才會擁有這樣寧靜淡泊的氣質?

  和她完全不一樣的人呢,即使同樣的安靜,他顯露的是平和,她卻只會流露出冷漠。

  無音把左手從刀柄旁拿開,深深地彎下腰,墨色的長髮散落於身前。

  「很高興認識您,我的名字是無音。」

  她已經信任他了。

  不論是陰陽師也好,魔術師也好,凡是術法中人,都會知道真實姓名的重要性。

  陰陽術中有言靈,魔術中不乏控制人的術,而這些的精確實施,都和名字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所以術師決不會輕易報上名字。

  但是,這個男人……卻讓他的式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明明是個突然出現的可疑人物呢,很可能具有異于常人的力量,他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這樣做了。

  所以,她想要回報這份信賴。至於沒有說出姓氏,實在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神代一族現在已經存在了,她可不想和她的祖先面對面——這會導致時空混亂熵值的劇烈上升,當然,還有其他更多不良後果。

  平安時代的陰陽師,和來自現代的少女,就在此刻,命運之線發生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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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二之章 白狐之子安倍晴明

  有許多人,你天天都能見到,卻未必會有什麼交集。他們對你而言,不過是熟悉一些的陌生人罷了。

  同樣的,也有一些人,也許,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卻不會妨礙你把他當作知己。

  所謂緣分,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烏黑長髮齊腰的少女端坐于幾案前,背脊挺得筆直,絲絲嚴格訓練的禮節和潛藏的驕傲,就這麼靜靜地纏繞著她。肩膀瘦削,四肢纖細——明明看上去是個十分柔弱的小女孩,偏偏,讓人感覺出,她比成年的男子更為堅強可靠。

  這種印象與感覺的矛盾,直接導致了這樣的作用——除非緊盯著眼前女孩的幼小身姿,否則,光聽著她說話,會產生一種在和年長者說話的錯覺。

  無音右手撚著白子,思考著下一步應該放在哪裡。

  和她對局的正是賀茂忠行。

  平安時代的貴族,多數精通多種技藝,琴棋書畫、吟風弄月。

  春賞落櫻,夏望流螢,秋攬紅楓,冬踏微雪。

  兼且圍棋是十分有益身心,修身養性的活動,賀茂忠行也十分喜愛圍棋。

  賀茂忠行深褐色的眸子掃過眼前的女孩,心底暗暗感覺到奇怪,她的言行舉止無一不透露出良好的教養,但是卻奇怪的有著層層疊疊的蒼涼感——和外表完全不同的感覺。

  「無音小姐似乎十分擅奕。」賀茂忠行在四之十七落子打劫。

  無音迅速地貼子長了一氣,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嗯,以前有個朋友非常喜歡圍棋,可能是經常和他對弈的關係,我的棋力不至於不能看。」

  她的朋友,戰國時代的大將,真田信幸爺——既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授業恩師,信幸爺教曉了「夜神秋」很多東西。如果不是遇到了信幸爺,也許,夜神秋就會成為一個純粹的野獸般的殺手——無知無覺,只是茫然地揮劍。信幸爺對夜神秋的恩情,她遠遠未能還清。

  賀茂忠行是何許人也?心思細膩善於觀察,立刻就看出了無音那種欣然中夾雜懷念,回憶中帶著苦澀的情緒。

  「無音小姐的朋友必定是很優秀的人。」

  「是呢,他的確是非常厲害的人。文才武藝都是人中俊傑。我非常地喜歡他啊。」

  無音並不掩飾,而是直接說了出來。固然是因為對賀茂忠行的信任,也是因為,知道對方是陰陽師,較之常人敏銳的多,所以才不加隱瞞。

  「賀茂先生的弟子很是不同尋常啊。」無音眼角瞥了一眼右邊的青年,他的身上似乎有著對於人類而言太過強大的靈力了,而且那之中有著妖異的感覺是錯不了的。

  賀茂忠行呵呵一笑,「晴明,既然無音小姐問起你,自我介紹一下?」這句話已經帶著兩份的諧謔之意了。

  青年,也就是晴明,躬身一禮,「安倍晴明,兩年前拜入賀茂先生門下。」他的聲音竟是異常的動聽而扣人心弦,猶如初冬湖面的微霜,帶著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

  無音愣了一下,她也沒有想到晴明的聲音會這麼好聽。

  「很高興認識您。恕我冒昧,安倍君是否有著非凡的血統?」

  除了這個理由,她想不出來有什麼能讓人類的靈力中透出妖異的感覺。(雖然無音和晴明是初次見面,但是因為無音和賀茂忠行基本屬於平輩論交,所以對晴明無音沒有使用「先生」的敬稱,而是直接用了「君」。)

  晴明的臉色微微一變,原本白皙的面頰透出一縷蒼白來,而在旁的賀茂忠行倒是沒說什麼。

  晴明收於袖中的右手握緊,語氣中已有戒備之意。

  「無音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青年時代的晴明,因為白狐之子的原因,受到的冷落歧視數不勝數,那已經給他的心靈造成了創傷——而他還沒有能夠笑著談論此事的修養和肚量。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安倍君不用介意。既然能夠給你這麼強的靈力,到底是什麼血統有什麼要緊。」無音把一顆白子在五指間轉來轉去,要說血統種族,她曾經經歷過的遠比半妖來的精彩多了。

  「哦?聽起來無音小姐似乎並不介意晴明的出生。」賀茂忠行落下一子,雖然和無音說話,卻始終看著晴明的神色。

  「是啊,是人類是半妖或妖怪有什麼關係,不是一樣生活在這片天空之下?這個世界都沒有放棄他們,為什麼要厭棄自己?」無音無所謂地說著,她頗有一些「存在即是合理」的思想。

  「而且,正是因為安倍君不同一般的出生,才會有這麼好的資質啊。」

  賀茂忠行終於也愣住了,認同晴明的人不是沒有,但他們都是從他『還是人類』這個角度來思考和說話,從來沒有像無音這樣,滿不在乎地說『是人類是半妖或妖怪有什麼關係』。

  這樣的人,從未有過。

  她的語氣中竟是羡慕和讚賞,沒有一絲一毫的鄙夷厭惡。

  「看起來,無音小姐經歷過很多事情。」賀茂忠行不覺歎口氣,若是人人都能如此,晴明也不會……

  無音抬眼看了看賀茂,不明白他怎麼忽然冒出這麼句話來。

  「也許吧,只要還存在於世,誰都會經歷很多事情。」

  「不知道無音小姐願不願意和晴明切磋一下?」賀茂忠行自是知道,自己的弟子心情難以平靜,而且,他也另有考量,索性直接提了出來。

  無音看了看晴明,「切磋?哪一方面的?陰陽術我可是完全不會的啊。」

  賀茂忠行打的什麼算盤,她稍加思考就會明白,但是,她一向懶得動腦,既然沒有惡意,就不必耗費腦力了。

  賀茂忠行笑了笑,「自然不會限定在陰陽術。無音小姐應該是懂得其他術法的,只需和晴明分個勝負就可以。至於棋局,明日繼續吧。」

  果然是人活久了就成精了?她還什麼都沒用過,他就知道了她懂得術法。

  無音當即站起來,「恭敬不如從命。那麼,請吧。」

  讓晴明先攻,這絕不是什麼禮儀風度的問題,而是無音弄不清楚晴明現在的水準——萬一一個高傷害的魔術過去了,晴明防禦不了,那不是糟糕了嗎。

  晴明得到賀茂忠行的點頭同意,也不客氣,從袖中拿出一張符紙,開始念咒。

  無音就抱著雙手,一直站在邊上看著,她實在不明白,這種囉裡囉唆念上一大通的咒能有多大的用?如果她現在沖過去,一個手刀就解決問題了。

  晴明終於念完了咒,右手兩指夾住符紙,左手結刀印。

  「雷光現臨!」

  一道閃電從天上不知何時聚集的雲層中劈了下來。

  無音是很想直接挨上一下,看看效果怎麼樣,不過考慮到晴明那種靈力,即使他術法還不純熟,無音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假如萬一』的玩笑。

  無音屈起左手無名指,右手中指略彎,和左手掌心相對。

  「大地之障!」

  她身邊的土地猛地聳動起來,迅速形成了一道半球形的屏障,雷光落下,一道碰撞聲後,雷光和土地一起消失。

  「啊呀,真是厲害。」無音真心地贊了一句,若不是因為雷電屬火,火生土,她的土系魔術有防禦加成的效果,光憑她剛才的魔力防禦,必定受傷。晴明的力量,在她預計之上。

  晴明有些驚訝,這已經是他能用出的最強攻擊法術了,如此輕易地被前所未見的術法擋住,實在出乎預料。正要追加攻擊,耳邊傳來一聲「禦鎖之風」,他就被強烈的風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看著對面微笑著的女孩,他分明地感覺到力量的差異。

  竟然如此快的用出術法,她究竟是什麼來歷?

  賀茂忠行輕輕搖頭,「無音小姐果真厲害。」

  無音走回原地,右手一個響指,魔術解除。

  「不知道無音小姐使用的是什麼術?」賀茂忠行問出了在場三人的疑問。

  「魔術。」無音笑著回答。

  這是平安時代的術師第一次接觸到陰陽術之外的術。


零三之章 天外飛來的親族

  「看來無音小姐技高一籌。不知可否告知『魔術』究竟是什麼術?」賀茂忠行對無音使出的術相當有興趣。

  「這個…」無音抿了一下嘴唇,「倒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說起來很麻煩,而且可能有些匪夷所思,您願意聽麼?」這些說起來是真的真的很長啊。

  「無礙,想來晴明也很想知道的。」賀茂忠行把自己弟子震驚的神情看在眼裡,「保憲也是一樣吧。」

  「賀茂保憲?」無音疑惑地看著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青年,按照他和忠行四五分相似的面孔來說,應該是親族吧。

  「正是。無音小姐非常敏銳呀。」賀茂保憲輕輕地搖動手中的摺扇,眼波流轉,生生地顯出三分魅惑之意來。

  無音不是瞎子,那雙眼睛裡到底透出多少好奇,多少戒備,多少算計,多少好感,她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對於賀茂保憲這般沉著的性子,她還是頗為喜歡的。

  於是她回以笑容,「謬贊了。既如此,便有勞幾位聽無音囉嗦一下了。」

  「所謂魔術,是西方的術法體系之一。分為古魔術和新魔術,新魔術也稱為魔法。我所使用的是古魔術,相對來說,我對古魔術較為熟悉。古魔術依據是否具有攻擊性,分為黑魔術和白魔術。凡是不具備攻擊性的魔術,一律稱為白魔術。兩者各分為光與暗兩大基本屬性,光之下分為火和地,暗之下統轄風與水。這就是魔術的基本特徵。」

  賀茂忠行第一次聽到陰陽術之外的術法,可謂十分地感興趣,「那麼剛才就是白魔術中的地和風?」

  無音點點頭,「的確如此。地屬性多為防禦性質的白魔術,風屬性是偏重輔助性質的,所以也是以白魔術居多。而且我本來就是風屬性的魔力。」

  「魔力就是指驅動魔術的靈力了?」賀茂忠行舉一反三地問道。

  「沒錯。」無音對賀茂忠行的敬佩又增加了一點,「所有的術法根本驅動力量,都是靈魂的力量,也就是靈力,只是各系統的開發方向不同而已。」

  賀茂忠行輕輕叩著幾案,似乎在思考什麼,晴明和保憲也不敢打擾他,於是現場一片靜寂。

  過了一會兒,賀茂忠行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前所未見的光亮。

  「想來魔術和陰陽術也是可以互相印證的。看來無音小姐是得在此逗留不少時間的,不知可願學習陰陽術?」

  無音先是感到驚訝,再是覺得麻煩,對於她來說,是不是要多些力量根本無所謂——反正她純屬混日子等死的人,但是再稍微思考一下,卻發現了賀茂忠行的兩句話具有的邏輯聯繫。原來是這樣啊。

  無音不自覺地笑了出來,「既然是賀茂先生的好意,無音便不拒絕了。今後請您多加指導鞭策。」

  魔術和陰陽術互相印證,怎麼印證?自然是賀茂忠行想學習魔術,作為等價交換,提出了教授無音陰陽術。如此簡單而純粹的用意,無音一目了然。對方既然沒有惡意,她就接受。無音一向是這樣。

  賀茂忠行從無音帶著笑意的話中輕易地聽出了她的真實用意,她的確是個非常聰明敏銳的人。

  「天色不早,晴明,送無音小姐去西邊空著的客房吧。」

  晴明習慣性地鞠躬,領下了師父的命令,一路上都在想著剛才短暫的交鋒,還有這個奇怪的女孩子說的話。她真的不介意嗎?人類和妖怪……

  「安倍君,到了。」無音看著前方心不在焉的晴明,忍不住開口提醒了一句。

  晴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發現果然是到了,「那麼,請無音小姐好好休息。」

  臨走之前,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無音一眼,不知為何,晴明初見時明澈的黑眸中竟然夾雜著些許流動的暗金之色。

  看著晴明有些混亂的靈力和腳步,無音皺了皺眉,人類和妖怪的界限,在平安時代竟然這麼涇渭分明麼?而且剛才那雙眼睛,金色…果然是白狐的孩子麼……狐族特有的妖媚而高貴的金色眼眸……

  接下來的時間倒也輕鬆,至少比無音預想過的輕鬆得多——賀茂忠行可能的確有過監視她的意向,但經過初見那一夜的事情,兩人當即結為朋友,監視就不可能有了,賀茂忠行反而負起了保護她的職責,這免去了她很多麻煩,譬如說她沒有正規的身份證明這樣的麻煩。

  然而,等到一個天賜『良』機出現,她可以得到正規的身份之時,她突然覺得『黑戶口』實在太美好了,真的。

  在無音留在賀茂府的第十二天,無音和賀茂忠行的其他弟子也都熟悉了。

  安倍晴明和賀茂保憲兩個天天晚上都要「補課」(其實是學習秘藏的術)的人,無音更是見得多——她每一天晚上都要和賀茂忠行下上幾盤棋,然後開始討論魔術與陰陽術的事宜。

  當天正午,突然有人送來拜帖,賀茂府有拜帖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來人指名要見賀茂府上新來的女客。

  這不是說無音麼?

  無音和賀茂忠行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明白地看出了疑惑,無音從未出門,哪裡的客人這麼奇怪?

  拜帖上的署名則是讓賀茂忠行眼神一凜,土禦門的桂居。

  「怎麼了?」無音有些奇怪,是什麼人讓賀茂忠行如此的…忌憚?

  賀茂忠行眼神複雜地看看無音,「土禦門的星之一族。聖上親封的侍奉神的一族。」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恐怕…馬上就有關係了…」賀茂忠行示意侍童前去開門。

  無音滿頭霧水地等待客人。

  結果是,一位領頭的貴婦人帶領著一群衣飾華麗的仕女,浩浩蕩蕩地走進來,走路的速度之快,已經完全不符合平安時代貴族女子的標準了。

  貴婦沒有給無音開口的機會,看了一眼,就激動地撲了上來,口中呼著:「紫姬,幸好你平安無事!」

  仕女們跟著驚歎、袖子擋著抹眼淚,或是口中稱頌著神佛之名。

  無音終於抓住一個空隙,稍稍推開貴婦,「請問您是?」 

  「啊?!紫姬?!你怎麼連母親也不認識了?」

  貴婦似乎十分震驚,接下來就稀裡嘩啦地說了一大通。

  無音看著退到人潮之外的賀茂忠行,再看看眼前這驚人的陣仗,從那一大段話中總結出幾點。

  一:這位貴婦是現在星之一族的族長。

  二:她的女兒,也就是那個紫姬,在十二天前失蹤了。

  三:無音她自己和紫姬長得一樣。

  結論是:無音被當成失蹤的紫姬了!

  「我不是…」無音才說了幾個字,貴婦人就滿臉悲傷和慈愛地說,「沒關係,紫姬你失憶了也沒關係,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說完終於恢復了一些貴族風範,朝著賀茂忠行深深一禮,「十分感謝賀茂大人救了妾身的女兒紫姬,妾身剛剛得知消息,就急急趕來,失禮之處尚請見諒。此恩情妾身他日必定奉還。」

  「可是我真的…」無音正要開口解釋,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的動作立刻僵硬了一下。難道……

  「紫姬,跟母親回家吧。其他的事,回家慢慢說。已經叨擾賀茂大人很久了。」貴婦拉住無音的手,一個轉身,仕女們跟著出去了。而無音還在糾結著剛才的猜測,以至於等到她想清楚的時候,她已經被帶回土禦門了。

  無音為什麼和紫姬長得一樣呢?其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和無音一開始所疑惑的「為什麼連身體一起穿越了」是用同一個理由可以解釋的。

  紫姬就是無音在平安時代的「自己」!

  因為無音穿越之前,紫姬正好被捲入時空漩渦死亡,所以,無音的靈魂,在這個時代,就沒有了最佳的載體,當時的時空混亂中,她的身體才會一起被卷了過來!

  無音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呆了那麼一會兒,然而,等到她想明白,她就已經變成了星之一族的紫姬了。


零四之章 星之一族的紫姬

  總之,在無音思考著『為什麼她和紫姬一樣』的問題之時,她就已經被紫姬的母親支使仕女換上了十二單衣,重新梳了髮式。

  等到她回過神來,所有人已經一致認定:她是因為看見似曾相識的東西所以陷入沉思。

  結論也就是:她的確是紫姬小姐沒錯!

  星之一族特有的,深沉而空茫的黑色眼眸,除了紫姬小姐,還有哪位如此年幼的女孩能表現出來?

  所以,無音錯過了辯解的時機,現在無論她說什麼,這些人都一致認定為失憶外加幻覺造成的!

  神代無音,從今天起,正式更名為紫姬。(完全無視了她本人的意願。)

  「紫姬,這些時間你都在賀茂大人府上?」葵姬右手執著摺扇,眉頭輕輕蹇起。

  「是的。」紫姬點頭(就是無音,可憐的娃被強制改名了),同樣右手執扇(剛被硬塞的扇子)。

  葵姬歎了口氣,「紫姬,你一向有主見,前些時日獨自出門,我也沒有阻攔你。料想不到你竟然會失憶了。」

  聽到一個母親如此悲傷的感歎,紫姬多少有些不忍,但是她又的確不是正牌的「紫姬」,除了現在偽裝失憶,也實在沒有其他方法。

  「母親大人,也許這是天意呢。紫姬這次外出,雖然意外失憶了,」紫姬說到這裡心裡寒了一下,似乎在她的記憶中,裝失憶和真失憶都不少。

  「但是卻也認識了賀茂先生,紫姬已經拜在賀茂先生門下學習陰陽術了呢。」

  葵姬點了點頭,「或許吧…我們星之一族,乃是侍奉於神前的一族,若果是神明的旨意,自然只能遵從。賀茂大人術法高深,你跟隨他也很有好處,但是本族的術須當重新學起了。」

  葵姬神色黯然,想必對愛女突然失憶這件事,她著實傷心。畢竟是養育了十年的女兒,一向聰慧懂事,突然失蹤,再尋回就發現失憶,怎麼能不難過。

  紫姬乖巧地點點頭,因為她自己的經歷,對於身邊的人,她一向不想放太多的感情,經常維持著近而不親的距離,既靠近又疏離,但是,也正因為她太清楚分別和失去的痛苦,所以,總是儘量不讓人擔心和傷心。

  沒有惡意又在她能力範圍之內的要求,通常她都不會拒絕——便是這個原因了。

  「今天讓柚香和你說些往事,看看能不能記起一些。明日我會給賀茂府送去拜帖,這次的事實在應該多謝賀茂大人。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啊。」葵姬雙目隱隱含淚,「你且回去休息吧。」

  「是的,母親大人。」紫姬低著頭,慢慢走了出去。

  仕女柚香跟上她。

  柚香是侍奉紫姬六年的仕女,今年才十八歲,這次紫姬的失蹤,她都急得哭了,又發願只要小姐能回來,她願終身不嫁。

  當紫姬聽到這件事時,心中竟然有一些慚愧……和哀傷。

  柚香關心的那位「小姐」可是……的的確確地不存在了啊,她卻這麼「鳩占鵲巢」,而且終身不嫁可是個很重的誓言。

  「幸好小姐平安回來了。柚香日日都想念著小姐。」柚香一手拿手帕拭著眼淚,一邊抽泣著說。

  紫姬一時間覺得心裡堵得慌,右手合上摺扇,左手輕輕拉住柚香的手,「柚香,我不是平安回來了麼?難道柚香不想讓我看看你的笑臉?」

  「不…當然不是……小姐…」本來只是抽泣著的柚香,在紫姬安慰她之後,更加一發不可收拾,淚水一下子就決堤了。

  看來真的是擔心壞了。

  紫姬移開了視線,她經常會「搶佔」平行時空的「自己」的身體,但要麼,就是很小就替換了,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家人的好意;要麼,就是將要死去的時候才替換,那時候也見不到什麼人,她自然不需要擔心。可是像這種情況,硬是被誤會成另一個人,她從未經歷過。

  這些人的擔憂關切,不知怎的,竟讓她一陣心煩。

  她可以說出真相,然而,那可能更加殘忍,但是維持著假相,她卻很難受——這些人所想要看到的,並不是她!而是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啊!而且退一步來說,即使『紫姬』沒有失蹤,一旦她出現在這個時空,『紫姬』的靈魂還是一樣會消散。

  是她導致了「紫姬」的死亡。

  不是沒有殺過人,但是這種情形下,她卻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了「罪惡感」。

  是她詭異的靈魂特質,導致了很多「自己」的消失,然後她取而代之,可是那些都曾經是活生生的生命。在她不能控制的命運中,她早已滿身罪惡,名為殺戮,遠在她雙手染血之前,她就已經不復純白。

  『難道讓我來到平安京,就是為了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罪惡麼?』

  紫姬木然地任由柚香抓著自己的手哭泣,眼神慢慢暗淡下去。

  『我殺過很多人,但是,那是我自主意願下選擇的殺戮,是為了達成目的或計畫才殺人。若不是和我道路相沖,即便螻蟻,也不會踐踏。可是,只因為我這種靈魂,有多少個む自己め消失了?那是人力不能控制和違抗的。』

  遙遠的記憶中一個聲音響起,「你的命運,是上天閒暇時的調劑。」

  所以,她的一切所作所為,不過是上天看著的戲劇麼?

  而她就只能這樣一直演下去?

  「小姐,柚香非常想念您。」柚香哭了一刻鐘,總算停止。

  看到柚香那張純粹的笑顏,紫姬勉力笑笑,「辛苦你了。」

  結果還不是一樣。

  她能做的,不過是盡力扮演好每一個角色。

  她的確沒有拒絕的餘地,也沒有反抗命運的勇氣——她曾經有過的熱血衝動,已經在無數慘烈的硝煙戰爭中湮沒無蹤。

  「柚香,說說我以前的事吧。」紫姬待柚香擦乾眼淚,才溫和地開口。

  既然要以紫姬的身份活下去,她就必須有些準備才是。

  「嗯。」柚香似乎意識到剛才的失禮,稍稍推開一些跪坐好,開始述說,聲音是綿軟的,帶著平安時代特有的悠閒和雅致。

  「小姐很懂事,一直都刻苦地修業。小姐不喜歡說話。喜歡清淡的食物,喜歡淡雅的顏色,喜歡雪天。小姐喜歡整潔,討厭喧鬧。小姐的靈力是族中最強的,葵姬夫人對小姐期望很高……」

  柚香慢慢地回憶著,說了很多很多事,甚至包括,小時候紫姬掉到池塘裡引起發燒,葵姬夫人不眠不休地照顧的事情,從她熟稔的口氣不難判斷她對紫姬的感情。

  紫姬用心聽著,把一些以前的「紫姬」的習慣都暗記在心,喜好也記熟——即使失憶,一個人長期養成的習慣和好惡是相當難以改變的,這一點她很清楚。聽起來以前的紫姬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和母親的感情也深,難怪當時葵姬沖進賀茂府時激動成那樣了。

  等到柚香說完,天色已經黑了,柚香十分抱歉地賠禮,紫姬當然是不能接受的。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人休息時,紫姬在一天中的疲憊感,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她不是紫姬,她是無音。

  但是她不在現代,也很可能再也回不去,她真的還能夠是神代無音麼?她只能回答,她的身體還是神代無音的,可是她的靈魂究竟是誰呢?

  還能記得最初的名字麼? 

  現在,此地,她是星之一族的紫姬。

  如果不是原先的紫姬發生意外,想來她就占了紫姬的身體了。

  所以,她是紫姬——即使身體不是,靈魂不是,但她現在的身份,只能是紫姬。

  因為紫姬是被需要的,而無音在這個時代可有可無。

  既然有人需要紫姬,她就去扮演好了——能夠減少一點悲傷也是好的。

  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吧?

  看似給人選擇,實際上,除了不得不走的那條,其他……全是死路。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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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五之章 趁火打劫的神明們

  承認自己是紫姬,至少有一個好處——不再是可疑的黑戶口了。

  在紫姬可以模仿前任「紫姬」的種種習慣之後,葵姬終於沒有最開始那種心痛的不得了的表情了,而重新開始學習星之一族的術,則是另一個麻煩。

  星之一族,以侍奉神明為己任,臨聽神諭,請降神靈——天知道這有多麼危險。

  先不說,這並不是星之一族的身體,是否能承受神靈降臨的神氣。

  即使她可以承受好了,那些神明肯定也會知道她是個冒牌的,即使她不是很在乎這個莫名其妙來的身份,萬一神明一個發怒,神罰天罰之類的下來了,她怎麼辦?

  和日本的八百萬神祇展開群毆?簡直是找死。

  那就乖乖地被滅了?好像也不符合她的作風。

  而且,這次她是身體穿越,總覺得……還有一些原因沒有解開,除了原先的紫姬失蹤,一定還有其他的理由,使得這種特殊的情況出現了。

  有謎題,就要解開;有責任,就要擔當——紫姬有的時候,就是固守著這種潛意識中的規則,或許她並沒有意識到,其實她並不負有這些義務,她只是理所當然地去做。

  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逆來順受地接受——或許她會覺得奇怪,但不會覺得不合理,只是順理成章地接受。

  紫姬坐在狹小的屋內,感慨著平安時代的貴族女子真可憐,一輩子就悶在這麼點大的地方,總共也才十平米,難怪都早死了,一是身體素質差,二是給悶的……這時代的規矩真多,比戰國時代還要多,從她在戰國時代學的禮儀不夠用就可以看出來。

  想想現代地皮那麼緊張,要找個住處多不容易,現在呢,有的是空間,那個貴族的家不是大的和「世界遺產」一樣,為啥還要讓人憋屈在這麼小的地方?

  而且幸好她還沒有進行「裳禮」(平安時代貴族女子的成人禮,一般在十二三歲進行),不然還要在屋子裡垂個簾,那真讓人更加崩潰……

  「紫姬小姐,夫人在主屋等您。」柚香跪坐在門口,雙手交疊於膝前,低著頭。

  「知道了。」紫姬看看自己的衣著是否有不當的地方,這十二單衣真的很麻煩,確認了衣著沒有問題,她才抓起摺扇走了出去。

  「柚香,知道是因為什麼事麼?」紫姬輕聲詢問。

  身後走著平步的柚香以更輕的聲音回答:「不知道,小姐。」

  到了主屋之後,紫姬就被浩大的陣仗驚住了。

  星之一族現任族長,葵姬端坐于正中,身後站著兩排共十二名侍女,而且換上了祈禱用的衣飾。

  賀茂忠行靜靜地站在那裡,緊隨其後的是晴明和保憲。看到她過來,晴明只是覷了一眼,保憲悠然一笑,小幅度地揮動手中的摺扇作為招呼。之後是二十多名弟子,全體是白色的水幹,或者說更像祭祀用的服裝。

  「母親大人,傳喚紫姬所為何事?」紫姬低著頭,用半開的摺扇擋著臉。天知道她對這個禮儀最是看不慣。

  葵姬似乎很欣慰女兒沒有忘了應有的禮節,右手招招,示意紫姬走過去,輕輕撫摩著紫姬的頭,溫言開口。

  「賀茂大人,小女多虧了您的照料,才能平安回來。然而倉促之間,拜師禮未能正式進行。今日趁著祭祀,補上此禮也好。」

  紫姬心中一顫,祭祀?祭祀什麼?難道祭祀一下看看她是不是正版的?於是她立刻看向了賀茂忠行一行人。

  賀茂忠行的右手在袖中擺了兩下,示意沒事,而晴明更是半輕蔑半譏諷地橫了她一眼,紫姬趁人不注意皺了一下眉——這個晴明,竟然在鄙視她?!又不是她主動跑來冒充別人親戚!

  葵姬似乎對紫姬的緊張一無所覺,繼續說,「賀茂大人準時來到,便請往『靜星池』來吧。紫姬,你也一起過來。這些步驟,你須得重新學起來。」

  「是的,母親大人。」紫姬乖巧地應了一聲,但是對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麼,還是頗為擔心。畢竟不是原裝,是盜版呢。

  紫姬緊跟著葵姬,一路上都注意著逃跑的路線——這也算是謀定而後動吧——等七繞八繞走到一個比後院還要後的小院子前面時,葵姬停了下來。

  「紫姬,你去推開門。」葵姬淡淡地吩咐,似乎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紫姬攏在袖中的左手卻已經是冷汗冒出了,門上的神氣和術已經明顯到幾乎要具現化的地步,她這個冒牌的紫姬如果碰上一下,會不會當場被拆穿?

  原來葵姬不是不懷疑,而是黑在心裡啊——如果她還是葵姬原本的女兒當然最好,如果不是,能夠推開門,那麼讓她繼續冒充下去也好,畢竟葵姬『只有』一個女兒嘛……

  怎麼辦?如果推不開門,恐怕就得準備打出去了,而且以後在平安京也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門上的顯然是陰陽術,即使已經學了十二天的陰陽術,但不過是基礎中的基礎,現在她能分辨出陰陽術大致是哪方面作用的,就算不錯了,要她用陰陽術破了門上的術,完全是天方夜譚……

  仔細看的話,這並不是封印,而是類似於契約一樣的術式——特定的人或物可以通行,想來是以前的星之一族和神明交換的契約。

  葵姬這一手可真狠——契約術比封印術還難以破壞,何況還是天津神締結的契約。

  紫姬瞥了一眼身後的眾人,愈發覺得,葵姬和她身後那十二個侍女是有備而來的,靈力都不弱啊,葵姬可是相當的強,即使沒有賀茂忠行那種程度,但是她懂得降神術,即使對神魔沒有崇拜敬畏之心(紫姬以前在各個時空和這些非人類打交道也不少),但是既然能夠被尊為神明,必定是擁有超越凡人之上的力或術,還有特殊的體質,她實在不想硬碰硬啊。

  紫姬回憶著魔術中的契約術——該死的,為什麼魔術和陰陽術差這麼多?!連陣法都完全不一樣!一個是四元素,一個是五行,看起來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麼就想一想這裡的應該是什麼樣的契約。紫姬靜下心來,難得地開始運用自己的腦子——思維敏銳而縝密,卻因為種種原因而懶得動腦,這也是不斷穿越的後遺症之一。

  靈魂契約?顯然不是,靈魂契約是很強的契約。正如身體是靈魂的載體,靈魂亦是載體,承載記憶、靈力、自我意識以及獨一無二的精神印記。靈魂契約是締結在精神印記之上,哪怕身體消散,記憶全無,只要精神印記還存在,契約始終有效。但這裡不可能是針對單一精神印記的,不然星之一族歷代那麼多人怎麼通行。

  生命契約?應該也不是。人的體內藏著生命印記,生命印記一旦消失,生命也就結束。這是一種只有在「活著」的情況才有效的契約,比起靈魂契約只要「存在」就有效要弱上不少,死亡就是解開契約的一種方式。但這也是單一物件的契約,同理可知,不可能是這個。

  血誓契約?這個……很可能是的……以特定的血緣作為契約一方的條件,加上誓言作為約束,完全符合星之一族的特點——代代都侍奉於神前,單方面服務的那種。(誓言和契約的不同在於,契約雙方是交換條件,誓言是一方提出條件)正是因為這個特點,在魔術大戰中,血誓契約經常被用來作為主僕契約——典型的不公平契約。違約方會血液乾涸,死後靈魂墮入地獄。究竟是不是會墮入地獄她無從考究,但是前面那種死法就已經夠悲慘的了。

  類型是知道了,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沒有星之一族的血緣,她就只能和這扇門乾瞪眼。

  已經過去了兩分鐘了,她再不行動就不必準備推門了——葵姬一定會直接滅了她。

  好吧,方法不是沒有,破壞不了原來的契約,我再加上一道契約就是了。紫姬把心一橫,右手按上門扉,心中默念著祈禱文。

  『敬告高天原上的天津神,我是神代一族的無音。我無意擅入此地,但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然。雖然並非星之一族,我願意在我有生之年,侍奉於神座之前,祈請天津眾神賜予進入此門的資格。』

  紫姬一遍一遍地念著祈禱文,葵姬和賀茂忠行都密切注視著她的動作,雖然理由完全不同。

  許久,終於有個聲音回應了她。

  『爾之所言,可為誓言?』

  紫姬立刻點頭,能夠說不麼?何況…她說的是…有生之年……

  以她的右手和門接觸的地方為中心,一道溫潤的月白色的光包裹住她的全身,接著變成金黃色的光,然後消失,紫姬清楚地感覺到手心一燙,小指卻完全冰涼。

  這是契約達成的徵兆。

  紫姬輕鬆地推開了門,身後眾人全都松了一口氣。

  紫姬有些奇怪,難道沒有人覺得剛才的景象很怪麼?

  當她側身讓開時,才發現除了葵姬、賀茂忠行和晴明,其他人完全是沒有見到任何異象的神情。這神還滿細心的啊。不過……

  紫姬攤開右手手掌,一臉黑線地發現右手掌心和小指上各出現一個契約印。

  喂,你們這些天津神,佔便宜也不是這樣的吧?竟然一次有兩個神來定契約?這不是趁火打劫麼?!

  幸好是生命契約,死了就無效了。紫姬無限安慰地想著……


零六之章 靜星池的不吉之預示

  葵姬深深地看了紫姬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紫姬心中有鬼,自然也是不敢問的,只能亦步亦趨地跟上而已。

  剛才那兩道光,紫姬不說,葵姬和賀茂忠行不提,倒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院子裡空空落落的,寸草不生,但是有著強烈的壓迫力和仿佛凝滯的靈氣。

  院子正中那一個小小的池塘,想來就是什麼「靜星池」了。

  的確是驚人的靈氣。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漩渦一樣。紫姬在心中讚歎著。

  葵姬走上前去,似乎是用了什麼可以浮空的陰陽術,平穩地走到了池塘的正中央。

  十二個侍女圍著池塘站了一圈,踏著十二干支的方位。

  紫姬有心要仔細觀察,以便學習,但是葵姬才開始念誦什麼咒語,紫姬就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了。總算是習慣了各種不正常的經歷,紫姬沒有驚慌失措,只是左手一掐指訣,把亞空間的妖刀?北斗七星召喚出來。(在紫姬被帶回土禦門之後,為了避免麻煩,一清醒過來就把刀封印到亞空間去了)

  等到看清楚四周的環境,再感覺到異常濃厚而清冽的神氣,說不知道這是哪裡,就完全是笑話了!

  紫姬暗自咬牙,這些天津神,趁火打劫了契約還不夠,竟然把她直接劫到高天原了!

  他們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呵呵,沒想到是位小客人呢。」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話中的諧謔之意相當濃厚。

  紫姬不理會聲音來的方向,而是直接循著神氣看過去,直接喚來風,把彌漫的霧氣吹散。

  一個身影果然顯現出來。

  個子十分高挑,銀白色的長髮如月光一般傾瀉下來,白色長袍上散落著淺藍色的水紋,竟是一股說不清的清冷和孤寂。

  和平安時代的衣服完全不像,松松大大的袖子,腰帶上墜著的玉佩,整體飄逸的感覺,都像中國的衣服多過和服,就像那些得道仙人一樣,當然他穿的不是道袍……而且也不是仙,而是不折不扣的神明。

  因著霧氣的遮擋,看不清面龐。

  「請問您把我請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呢?」紫姬在『請』字上加了重讀,微微一笑。如果她以前的朋友們看到這個笑容,就會很清楚地知道,她生氣了,有人要倒楣了。

  「小孩子火氣不小啊。我只是想見見契約人而已。」男子涼涼地回答,同時釋放出比剛才更加濃厚的神氣。

  欺負她靈力絕對值比不上他?如果不是以前鑄造魔杖的時候……紫姬腹誹了一下,「那麼見了之後,您又有何吩咐呢?」

  「只是想看看罷了,是什麼人的祈禱竟然能直接傳到高天原來…看來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你那柄刀,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吧。」男子原本隱含笑意的話突然帶上一絲凜冽之意。

  紫姬眼睛眯了一下,「不愧是天津神,果然看的明白。北斗七星的確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現在的神代一族中並沒有無音這個人,所以,你是從未來到達此處的?」這句話與其說是疑問句,不如說是判斷句。因此不等她回答,男子就接著說,「你的術…似乎也不是這個國家的。」

  「所以呢?」紫姬蓄勢待發,不是她要找他麻煩,而是麻煩上門了,按照這種談話繼續下去,很快就會開打了。

  「所以…」男子話說到一半,一道清麗的白色光弧朝著紫姬飛去。

  紫姬召喚風刃擋了一下,僅僅是讓光弧頓了一下,不過這一下的停頓已經足夠了。

  紫姬已經判斷出眼前的神究竟是哪一位了。

  純粹的陰之力,與太陽相對的,只有太陰星——月讀神命!

  《古事記》果然是騙人的,誰說月讀神被流放了,他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裡麼?

  紫姬立刻改用雷系的魔術,雷鏈直接和光弧撞上,同時消散。

  「月讀神命!」紫姬高聲叫出他的名字,男子果然停下了攻擊。

  原先始終模糊看不清的臉也就顯露出來。

  超越于人世的俊美,看來《古事記》又錯了一次。皮膚過於白皙,似乎常年不見日光,眉毛細長而清淡,似乎暈開了月光,清峭而微寒,一雙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裡沒有一絲笑意,唇邊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結論是,禍水。

  當然紫姬是不會宣之於口,只是低下頭表示敬意——反正是走個形式,低頭又不吃虧。

  「真是聰明的孩子,你現在的名字是什麼?」月讀神右手五指隨意地彎曲又伸展,懶洋洋地開口。

  紫姬當然是明白這是得到了他的承認——來到這裡本來是試煉,是否能戰勝他本來就無關緊要(當然如果勝了他可能會招來更多的神),重要的是能夠認出他到底是哪一位神明。不過就這麼停下來真是不甘心啊,生命契約…那可是生命不息,契約不止的該死的勞工合同!

  「紫姬。星之一族的紫姬。」

  月讀神挑了挑眉,「哦,原來是這麼回事。你不用特意提醒我,既然定了契約,星之一族什麼的,不過是個形式上的身分而已。」

  「多謝您。」紫姬連腰都不彎,低著頭直接回了一句。

  「沒什麼事了,你回去吧。人類在這裡呆久了對身體不好……唉?」月讀神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眼前的人類女孩子並沒有一點不適的跡象!

  他唇邊的笑容斂起,「你到底是什麼人?即使是神代一族,也不可能有這麼強的承受力。」

  說實話還是說謊話,這是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的詭異之處就在於,實話聽起來匪夷所思,謊話卻可以編的環環相扣、十分合理。

  紫姬經過迅速地判斷,毅然選擇了說謊話——她的實話連她自己都不想相信,說自己曾經在西方的第二次天地大戰中被賜予了神格,或者在另一個時空尼澤尼思大陸是冥神的妻子,屬於神之眷屬,或者自己曾經擔任過天算者,算盡天上地下一切可算之事,幾乎超越了整個時空而存在?或者其他的什麼?怎麼想都不像真的……

  「稟告月讀神命,我曾經受過西方的天神加護,因此對神力有一定的承受力。」紫姬選擇了部分真話中的部分來回答,其結果和說謊是一樣的。

  紫姬的謊言,往往具備著這個特點——並不是假話,只是一部分的真話而已。

  「是嗎?」月讀神沒有鬆懈表情,顯然是半信半疑。但是他對西方的神系幾乎沒有瞭解,也不能確定她說的就是假的。(日本的神真夠閉塞,中國的神仙他們認不全,西方的神他們不認識)

  紫姬一副篤定的誠實的表情,橫豎她是從「未來」來的,就不相信你能到未來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受過加護——即使月讀神可以近乎永生地存在下去,如果萬一能回到了現代,她就躲他個沒影,世界這麼大,難道還跑不了?最了不起就直接自殺了事,反正就是再次穿越。(看看我女兒的素質……所以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啊……連命都不當回事的人,忒可怕了…)

  「姑且相信你一次。」月讀神一揮手,一陣白茫茫的霧氣再次遮住了紫姬的視線。

  「紫姬,紫姬!」葵姬焦急地喊著女兒的名字,經過剛才的事情,她更加確定,這一定就是她的女兒,神明再一次承認了她——那兩道光輝,就和紫姬初次進入這扇門時一樣。

  儀式才剛剛開始,紫姬怎麼會突然暈倒?

  賀茂忠行等一干人被攔在池塘三步外,不便過去查看,但是幾人的憂心還是清晰可見。

  紫姬聽到了葵姬呼喚的聲音,睜開眼睛,看到一大群人圍住了自己,那個月讀神,把她弄走又弄回來就算了,還停止了時間,以至於大家看到的就是她突然昏倒再醒來——明明只是閉眼再睜眼而已。

  「母親大人,我沒事呢。我剛才見到了神明哦。」紫姬甜甜地笑著,心裡不斷地詛咒著這個趁火打劫的神明,而且另一個神明的身份,她也已經猜的差不多了。這筆帳,總有一天,她要算回來。否則整個西方的神族豈不是都失了臉面?(完全在找藉口……)

  葵姬有幾分驚訝,隨即展露笑容,很是欣慰地說,「這才是我星之一族的孩子。你站到旁邊,儀式繼續。」

  十二位侍女站回原位,葵姬鄭重地捧起一面三寸直徑的鏡子,站在池塘中央念誦咒語。

  十三道光芒同時沖天而起,然後彙聚到鏡面之上,葵姬撫摩著鏡面,神情空茫,光芒驟然消失之後,過了好一會兒,葵姬才恢復正常的神情。

  「天照大神諭,朔見幹澤,望月失水,其曰大凶。」


零七之章 神諭引出的禁忌之術

  天照大神諭,朔見幹澤,望月失水,其曰大凶。

  葵姬吐露的神諭讓在場的人全都面色陰沉。

  不過在紫姬看來,實在只有『抽象』兩個字可以形容——你既然給神諭,就不能乾脆點,說得通俗易懂一點麼?西方的祭司求得的神諭就從來不會這麼抽象,頂多是謊話蒙你,所以求神還得挑個神品好、神職高的求。(這也是西方各個神殿祭司地位不同的根源,黑幕啊黑幕……)

  朔見幹澤?

  朔是什麼?

  幹澤又是指什麼?

  人名、地名還是自然現象?

  紫姬乾脆回頭看向賀茂忠行,發現他一臉的沉重,眉宇間滿是憂慮。

  「果真如此。葵姬夫人的占卜也是同樣的結果,看來平安京難逃此劫。」賀茂忠行歎了口氣,「吾等之力,實在有限。天意難違。」話語間滿是紫姬所熟悉的…對於宿命和天意的無奈。

  葵姬緩緩地點頭,「看來事情已然避無可避,日前紫姬離家,也是為了此事,可惜……」

  可惜的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話也就不必說完了。

  葵姬再度看向紫姬之時,眼中竟然有著一種奇異的絕望和期盼——就像只剩一隻手掛在懸崖上的人,看著站在崖邊的人。

  紫姬微微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她連這個抽象的神諭都沒聽懂好不,即使有辦法解決也無處施展啊……

  你要人幫忙的話,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還是說平安時代不管是神還是人都有這種表意不清的習慣啊……

  賀茂忠行也轉過頭來,眼神有著晦暗不明的光彩,「紫姬,你有什麼辦法?」

  紫姬疑惑地看著他,「賀茂先生,我沒聽懂神諭的意思……」

  「什麼?!」葵姬眼睛猛地睜大,隨後自嘲地笑笑,「妾身竟然又忘了,紫姬已然失憶,解讀神諭也需從頭學起。」

  葵姬拉著紫姬的手,眼眶慢慢濕潤,「呵,以前紫姬最善於請降神靈解讀神諭,安心吧,母親一定把你忘了的全部都再次告訴你。」

  這種情況下什麼都不說才是合適的。紫姬只能以眼神詢問賀茂忠行。

  「朔見幹澤,是說朔日河水乾枯,望月失水,解為望日滿月之時水源斷絕,正合近日所得大旱之卦。」賀茂忠行特意提起『近日』,似乎在暗示什麼。

  紫姬立刻想起兩天前和賀茂忠行說起占卜之時,賀茂忠行提到了式占的結果——大旱,當時紫姬也沒放在心上,大旱也罷,大水也罷,與她何干?再怎麼旱也旱不到賀茂府上,最了不起來一個水系魔術就全體解決了。

  但是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

  星之一族受封于天皇,世代為皇室服務,平安京大旱,星之一族理當設法挽救。

  真是麻煩……

  「大旱?也就是缺水了,不能從其他地方引水麼?」紫姬故意問了個不著邊的問題,果然葵姬立刻回答,「不能的,不單單是平安京而已,和國全部都會大旱。」

  「……母親大人,這次的大旱是天災還是天譴?」紫姬切入了正題,如此廣泛圍的乾旱實在不尋常。

  經過了上個問題的鋪墊,葵姬並沒有覺得突兀,「原本是不會如此嚴重的。」

  原本?紫姬從這個詞裡聽出了一些很讓她想要發笑的東西,低頭掩飾了黑如夜色的眸中閃過的冷意,語音中不帶一絲情緒,「也就是說這次有著天譴的成分了。那就麻煩了。」

  「的確。天災尚可扭轉,天譴實無可避。」賀茂忠行客觀地評價。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紫姬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這麼一句。

  葵姬握著紫姬的手一緊,「你竟有方法?!」語氣之急迫,完全失去了慣常的優雅。難道她的紫姬這一次的「失蹤」竟是「神隱」麼?(被神所隱藏,這裡特指被神召喚)之所以失憶,也是神之意志?

  紫姬瞥了賀茂忠行一眼,卻沒有開口,其中含義,兩個人都清楚,晴明和保憲也心知肚明——解決的辦法必定不是陰陽術,而是魔術!

  但是這件事無法在葵姬面前說明。

  賀茂忠行立刻上來打圓場,「葵姬夫人,紫姬雖有辦法,恐怕卻不便開口,此事可能隱含深意,不如放手讓紫姬去做,兩個劣徒也可從旁協助。祈禱一事,尚且有勞葵姬夫人,星之一族畢竟不比尋常。」

  一席話說得是滴水不漏,無論成與不成,都不會算作他們的責任,萬一紫姬失敗,也可能是『深意』中的一部分啊……

  紫姬幾乎要笑了出來,人活久了果然會成精。放手讓她幹,他還真不怕出事。但是臉色自然還是恭謹的,「多謝先生。紫姬必定竭盡全力。」

  「也罷,紫姬你,今日給賀茂大人補上拜師之禮,便隨賀茂先生去吧。」葵姬決斷一向分明。

  紫姬不知道這裡的拜師禮是怎樣的,只好眼神詢問賀茂忠行。

  賀茂忠行右手食指彎曲,示意叩擊地面的動作。

  紫姬也不含糊,立即跪下行禮,磕了三次頭之後,賀茂忠行開口了,「紫姬,可以了。」

  紫姬臨走之前,回頭看著葵姬,發現她的面容滿是疲憊——這些時間的事情還是讓她很勞心勞力吧,再加上這次的事——於是紫姬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力『挽回』這次的天災,至於天譴,誰該受誰受去。

  天災和天譴的不同在於,扭轉天災勉強算是功德,幫人擋天譴就屬於找死了,只有罪受,沒有一點好處。

  到達賀茂府之後,賀茂忠行摒退了其他的弟子,只留下晴明和保憲。

  「紫姬,你有什麼辦法?」

  紫姬微微笑了,然而……那種微笑,卻透著說不出的危險感覺。

  「辦法是有,不過很危險。這在古魔術裡也算為禁術,是創造之後立刻就被封印的術,後世完全沒有流傳。」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如此明顯的問題,忠行立刻提了出來。

  「因為這就是我和一個朋友創造出來的。」紫姬不以為意地說,仿佛剛才她談論的不是禁術,而是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賀茂忠行臉色變得更加凝重,沒有開口。

  晴明卻沒有什麼反應,而是接著問,「這個術為什麼算作禁術?」

  紫姬贊許地點點頭,「大凡禁術,不是效果極為恐怖,就是對使用者構成極大傷害,這個魔術列為禁術的原因,就是很可能造成術師的死亡。這個魔術陣一旦發動,就無法中止,會強制汲取術師的力量,當力量不足時,以生命力進行補足,如果依然不足,靈魂會被吞噬。所以,當我和弗蘭發現這個問題以後,就沒有讓這個術流傳出去。」

  賀茂忠行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這個術的效果是什麼?」畢竟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

  紫姬狡黠而得意地擴大了笑容,這個魔術陣足夠她和弗蘭名留史冊(當然,即使沒有這一項,兩個人已經是名留史冊的魔術師了。)

  「從純粹的黑暗之中提取純淨的魔術元素。這是一個劃時代的魔術呢。一般的魔術是無法實現屬性間的轉化的,即使同屬光或暗也不可以。所以當時,魔術成功的時候,我和弗蘭都不敢相信。」

  賀茂忠行已經明白了紫姬的方法是什麼,只要提取大量的水元素,問題自然就解決了。但是……

  看著賀茂忠行轉為思考的嚴肅表情,紫姬知道他已經考慮到了實際的問題——發動魔術的力量是否足夠?

  「要是我的魔杖在就好了……不過現在,我,賀茂先生,晴明,保憲,四個人的靈力加起來應該勉強可以,如果只是讓大旱變成普通的乾旱的話,完全不乾旱是不可能的,既然有天譴在…」紫姬說到魔杖的時候懊惱了一下,三人雖然奇怪,但也不方便多問。

  「你有幾成把握?」賀茂忠行握緊了雙手,準備做出決定——是否放手搏一次。

  紫姬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游離了一會兒,似乎在判斷著什麼,又似乎是審視另外一些東西。

  許久,紫姬才開口。

  「晴明不要壓抑靈力的話,我有七成半的把握。如果晴明不想盡全力,也有六成的把握。」

  「好,那就這麼決定。魔術陣的事,全部拜託你了。」賀茂忠行誠懇地低頭。

  紫姬立刻攔住,「賀茂先生,我既然已經答應過會盡力,當然是不會偷工減料的。三天之內,我一定畫好魔術陣。離下一個朔日還有五天,剩下兩天,進行魔術陣的啟動,足夠了。」

  和國的神諭透露的危難,竟然用西方的禁忌魔術來解決,可謂空前的壯舉了。

  是否絕後,恐怕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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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八之章 被封印的禁忌之術上

  紫姬不輕易許諾,這之中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就是她的「穿越特質」,她無法承諾未來;但相對的,她一旦下定決心,做出承諾,就必定會竭盡全力去完成。

  三天的時間看起來長,其實是非常緊張的。

  不光是作為「核心」的主陣,為了擴大魔術的效果,在平安京的四方及靈氣強盛之所,若貴船山、廣澤池,全部都要畫下魔術陣。

  魔術陣的畫法依具體效果有著很大的差異,雖然多數的外形接近圓形——這是為了最大程度地合理擴散魔術效果,但內裡的圖文卻千差萬別。

  光與暗,水與火,風與地,都有特定的圖文表示。再加上輔助的線條圖形,以及咒文、刻符,最後成形的魔術陣可以達到一種極致的複雜。

  當然簡單的不是沒有,只是相對來說,不是大型魔術就不必用到魔術陣,直接念咒發動就可以,所以魔術陣往往是比較繁瑣的咒文圖形化之後的效果。

  在平安京,只有紫姬一個人知道魔術陣的畫法和注意事項——魔術陣的刻畫過程決不能出錯,哪怕只是一根線條短了一公分,都可能引起災難性的後果,因此,只有她獨自完成這項艱巨的工作。

  三天,已經是一個短的不可思議的時間了。

  當賀茂忠行和他的兩位弟子看到魔術陣的完成效果時,對紫姬的實力和頭腦,已經有了全新的評價。而很久之後,當晴明熟悉了魔術陣的構成方法後,對紫姬竟然創造出這樣的魔術陣,只給出了兩個字的評價:妖怪——之後理所當然地被紫姬聯合太陰暴打了一頓……

  最後一筆,位於賀茂府後院的主陣終於勾勒圓滿之時,紫姬的臉色相當蒼白——三天不眠不休,進行這種高強度高風險工作的結果,因為時刻要注意手下畫出的線條,一刻也不能放鬆精神。

  「無音!」賀茂保憲看到她搖搖欲墜的樣子時,連忙趕過去扶了一把,也幸而他及時扶住,才避免了紫姬一頭栽倒在地的結局。

  紫姬勉強眨眨眼睛,看清楚來人,那雙一直很漂亮魅惑的眼睛裡沒了往日的神采呢。

  「喲,保憲啊,沒事,我沒事,你放手吧。還有啊,現在我叫紫姬啦,別再弄錯了。」

  保憲懷疑地看看紫姬,在她堅定的目光中,只好放手讓她自己站穩。

  紫姬閉上眼睛,揉著太陽穴,清楚地感覺到了晴明的靈力波動有些微的混亂。晴明還是一樣啊,有話不說……時間緊迫,紫姬猛地掐了自己的指尖一下,總算清醒了一些。

  「賀茂先生,沐浴淨身之後,就準備發動魔術陣吧。」

  紫姬看看晴明變幻莫測的眼眸,大致也知道他在思慮什麼,不禁歎了口氣。

  「晴明,如果你不想動用到狐族的力量就算了,反正六成的幾率也不算低,改善一下乾旱狀況足夠了,至於天譴……」

  晴明黑色的雙眸漸漸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一絲一絲的金色從黑暗中跳出,最後終於變成了混合之後的喑啞的金色。

  晴明白皙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紅暈——當然與害羞無關,倒是更接近取笑戲謔時的神情,「你連禁術都敢用了,妖力算什麼?如果沒猜錯,你剛才關於禁術的說明,克扣了一些吧?」

  紫姬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這個狐狸!太精明了吧……虧他有張遺傳自狐狸精的「妖嬈面孔」,竟然說話這麼尖刻——話說長相和說話確實沒有必然關係的……

  「哼…」紫姬的臉上有著些許被戳穿謊言的不自然,雖然沒有說假話,可是,沒把真話全說出來,現在被當面指出,感覺還真是不舒服。

  「使用禁術本身的後果我已經說了,但是還有些其它的事……因為禁術往往已經觸犯到神魔之領域,那是人類所不應該掌握的力量,所以……即使僥倖沒有在施術時出事,使用禁術本身也會被列為一項重罪,會受到其他術師的追緝和消滅,甚至可能引來神魔。」

  「哦。那麼你當時急忙封印這個術,也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了?」晴明嘴角揚起的弧度,怎麼看怎麼透出陰險的味道來。

  紫姬咳了一聲,「這個……其實也不是,當時那些人加起來也未必打得過我和弗蘭…況且禁術這種東西,就是因為過於強大,所以遭人覬覦,不是想占為己有,就是急著毀滅……」

  紫姬的眼中混沌了一下,視線有著刹那的模糊,似乎又看到了當時的情景。

  『萊依路,這個術實在太危險了,合我們兩個人的魔力,竟然也差點不夠它支取…』墨藍色長髮的青年半跪在地上,旁邊就是一個大型的魔術陣。

  『是呢……我看還是封印了的好,省得協會和長老會的那些人找來……一群神經病,表裡不一的偽君子……還不如惡魔軍呢……早知道當時就應該站在惡魔軍那邊嘛……』金髮金黃色眼眸的少女同樣地癱坐在地上,嘀咕著什麼。

  『呵……現在提那個幹什麼……反正讓他們打就是了,總會打完的……』青年無謂地仰頭擺手。

  『弗蘭……你這種個性真是……』萊依路笑了笑,『既然這樣,那麼……』

  「紫姬?」保憲見到她遲遲不說話,不禁試探地叫了一聲。

  紫姬身體一顫,竟然在有人的時候走神了,太危險了……

  大概已經對他們不存有多少警戒心了,這可有些危險啊……

  「哦,我是在回憶咒語,這種東西的咒語總是比較麻煩的,很久不用,我都快沒印象了……」

  「是這樣啊,那你仔細想清楚——別讓我們幾個給你陪葬。」保憲半開玩笑地說著,但也流露出一些擔心,這個術看起來真的很危險,尤其是看到那些長長短短一圈一圈莫名其妙的圖形之後。

  紫姬了然地笑笑,「安心吧,你們站的位置只負責提供靈力,不是主持陣勢的畫法,不會有事的。」

  「你呢?」保憲的聲音倏忽間變得冰冷,『你們不會有事』,她就不想想她自己的安危?!

  「我?應該沒事的……反正有足夠的靈力就可以了嘛,你們不要私藏就好了啊。休息一下,準備開始吧。這東西耗費的時間長著呢,光是念咒就要一個小時…」紫姬看著這個魔術陣,想起當時創造它出來時的事,一陣一陣的黑線。

  紫姬正準備去走廊上靠一下,突然被晴明一把抓住右手。紫姬反射性地就要飛起一腳,硬生生地克制住之後,晴明已經放開了手。

  晴明的臉色變得比第一次見面還要糟糕,顯露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壓抑的憤怒,輪廓清淡而優美的眉一挑一挑的,反映著主人的心情。

  「你就這麼一些靈力還要冒險?葵姬大人的拜託你就要拼命去完成嗎?!」晴明極力避免自己吼出來,從紫姬開始畫魔術陣他就一直覺得奇怪,直到剛才最後的陣勢完成,那種異樣完全體現了出來,紫姬的靈力突然減少——就像被那些陣汲取了一樣,如果這個魔術真的像她說的那麼危險,她簡直就是拿自己當活祭!

  紫姬懊惱了一下,怎麼連賀茂忠行也沒有發現的問題,晴明偏偏察覺到了呢?真是麻煩……

  紫姬抬頭直視著晴明,「我已經答應過葵姬,就一定會盡全力完成。」

  「你並不是紫姬啊!」

  「我現在就是紫姬…況且和這個沒有關係…我答應了的,就一定會全力完成。」

  「……無音,平安京怎樣,和你都沒有關係的。」晴明驀然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理解這個人的精神形態,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就去拿命賭,完全不合理。

  「本來是沒有關係……但是賀茂先生、晴明、保憲、葵姬在這裡。」紫姬依然笑著回答。的確,原本她也不想管這件事,但是有兩個人拜託過啊……

  「你把自己的生命當成什麼?」晴明尖銳地把問題衝突的焦點擺了出來。說到底,如果不是用了魔術會死人,他們完全不必起爭執。

  紫姬愣了一下,似乎這個問題她真的沒怎麼考慮過,反正死亡對她來說只是另一個開始,所以她根本不在乎——活著也好,死去也好,有什麼關係?然後,她就發現了,在她潛意識中,對於自己生命的漠視……

  「我……反正我不會因為這個魔術就死掉的,準備開始吧。」紫姬硬生生地轉換了話題,坐到走廊上,閉上眼睛隔絕視線。

  那一雙暗金色的眼睛,出乎意料地銳利啊……


零九之章 被封印的禁忌之術下

  她隱藏的秘密已經多到數不清了……魔術、禁術、談吐舉止、性格……完全不是十多歲的小孩子可以掌握的範疇…那幼小的身體裡居住的靈魂,究竟是怎樣的?

  賀茂忠行穿著白色的狩衣出來時,紫姬立刻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一雙完全陌生的眼睛。

  純黑的眼眸中沒有一絲生命的光彩,而是徹底的完全的死寂、漠然,傳達出的是對生命的冷淡和漠視輕蔑——可是擁有這雙眼睛的人,卻要為了緩解天災不惜使用禁術。

  對立的矛盾。

  此刻醒來的人,並不是平安時代星之一族的紫姬,甚至也不是神代無音,而是當時創造出眾多魔術的萊依路?瑟梅爾?沙律琪娜。

  「開始吧,請賀茂先生站在東方的藍色圓圈內,晴明和保憲站在南北兩方的白色圓圈之內,不要踏出圈外。」

  女孩走到魔術陣的正中央刻畫的十七個同心圓的中心,雙手扣成一個繁雜的手勢,開始念誦三人完全聽不懂的咒語——咒語是夾雜著法語和英語的魔術文字,念法和寫法都有自己的一套系統,其中的相當一部分已經失傳,因為它們只在古魔術中出現。

  和紫姬之前說的一樣,光是念咒也需要一個小時,隨著一個一個咒文的念出,紫姬的靈力不斷地擴散開,充盈到整個魔術陣中,從中心到邊緣,魔術陣慢慢地開始發光,藍色的光芒溫和地擴散開。

  而賀茂忠行、晴明和保憲,在感覺到自己靈力流失的同時,也感覺到一股平靜清冷的靈力保護著他們,讓魔術陣中心慢慢聚集並擴散的黑暗繞過了他們身邊。

  最後的魔術效果是非常壯觀的。

  所有的魔術陣中央都是純粹的濃稠的黑暗,但是經過魔術陣的範圍之後,四周擴散的全是淡藍色的光暈——水元素。

  平安京中,大大小小三十八個魔術陣,在主陣的引導和呼喚共鳴中全部發動,大量的水元素的湧現表明了魔術的成功。

  整整四十個小時之後,主陣中心的紫姬鬆開了手勢,黑暗不再出現,魔術陣的光芒也立刻消失,然後紫姬沒有懸念地栽倒在地——透支靈力的直接後果。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次的大旱,已經不會發生了。

  紫姬整整昏睡了一個星期,醒來以後,對昏睡期間的事情三緘其口,什麼也不說——明明在那段時間內她的氣息變得很不穩定。

  葵姬來探望的時候,看到被賀茂忠行用安定心神的陰陽術保護起來的紫姬,差點掉眼淚了。

  「都是妾身勉強紫姬,紫姬這個孩子,總是這麼拼命。」

  「此事聖上態度如何?」賀茂忠行打個手勢,兩人退到外面。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守在門外的晴明,雙手捧著書,似乎完全不關心裡面怎樣,一副很認真看書的樣子——如果他手裡的書可以翻過去一頁的話。

  他已經盯著那一頁看了三天了。

  葵姬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濕潤,重新端出了星之一族的族長的氣勢。

  「聖上極贊紫姬犧牲自我的精神,賜予紫姬『星曜』為姓氏,以及出入皇宮的權杖。」

  「星曜?」賀茂忠行吸了一口涼氣,天皇賜姓非同小可,星曜之意,原指星之光輝,現在作為姓氏,則是表彰紫姬以星之一族的能力解救萬民,這種殊榮未曾有過。

  星之一族原本並無姓氏,人們提到星之一族,要麼就直接說,要麼就以居住地土禦門代稱,紫姬是第一個得到姓氏的族人。

  星曜之姓,正是從此時開始存在。

  「紫姬果然是被『神隱』了吧。如此驚人的術,竟然出自紫姬之手,這必定是神明假借紫姬來拯救和國的。」魔術陣發動之時,全國的術士巫女都有所察覺,那般驚人的靈力波動。葵姬思前想後,只有這個理由可以解釋紫姬懂得這個術的原因——即使她懷疑過紫姬不是原來的紫姬,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紫姬的靈魂是個掌握了禁術的魔術師。葵姬連魔術也不知道。

  「神隱?」賀茂忠行重複了這句話,突然覺得有種想要發笑的衝動,如果神明想要救人,又為何只是給與神諭?天譴難道不是由神明降下?最後,還不是要靠著明知不可的禁術來挽回嗎?而代價——紫姬,其實是無音,靈力耗盡,到現在仍未有蘇醒的跡象。

  神不救人。他們只是看著而已。

  無音以前就笑著說過。

  況且有些被稱為神的,不過是力量更強、壽命更久的種族而已,他們原本就沒有照看人類的義務啊。這些不過是精神脆弱的人的寄託而已,希望有神的眷顧。

  賀茂忠行想到這些,就更加無法看透那個女孩子,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說出這種話來。

  「紫姬今後就拜託賀茂大人照顧了。既然是神意,紫姬拜在大人門下,必定有其意義。妾身在此多謝大人。」葵姬盈盈地拜下,賀茂忠行還了一禮。

  於是,在一個星期的昏睡之後,醒來的紫姬可說因禍得福,不需要再天天見到葵姬,也就意味著不需要時刻注意言行去扮演紫姬了。

  今後的五個月,紫姬都在賀茂忠行門下學習陰陽術,同時將一些淺顯的魔術知識告訴了賀茂忠行——大概這也算早期的中西方文化交流吧。

  有很多事情,在它們發生的時候,我們不屑一顧,以為所有的一切反正終將成為過去,所以並不珍惜,珍惜那些和朋友相聚的時光,甚至和對手針鋒相對的交戰;

  然而等到一切真的已經過去,我們才開始後悔——我們的記憶和真實之間有多少偏差,誰也說不清楚,可是也只能一遍一遍地回憶,回憶著曾經那樣不留心的生活,回憶著已經無法見面的朋友,緬懷著已經逝去的時光。

                  
一零之章 曾經的萊依路

  在紫姬昏睡的時候,她恍恍惚惚地仿佛看到了一些久遠的畫面。

  她那時是為什麼要學習魔術的呢?

  金髮的女孩子坐在地上,看著滿地的殘骸,表情冷漠——為什麼她一醒來就看到這種場景?

  或者說為什麼她一穿越就遇到這個麻煩?

  「喂,你醒了?」一個墨藍色短髮的男孩子口氣僵硬地說,同時還是背對著她的。

  「剛才是我一不小心弄錯了,咒文少念了一行,下次肯定會成功。」

  嗯嗯,下次肯定會成功。女孩看著男孩身邊散落的書本、木棒、杯子還有很多不知名的器具,「你在做什麼?」

  「召喚火球嘛,結果失敗了,東西全都壞了,我的魔杖啊。」男孩自顧自地悲傷著,手拿著一根焦黑的短木棍。

  魔杖?女孩皺皺眉,這次的世界怎麼這麼奇怪?

  「換根木頭就是了。」

  「你知道什麼?!這可是我不眠不休辛辛苦苦七天時間作出來的魔杖啊!竟然一次成功的魔術都沒有用出來,就壞掉了!」男孩蹦了起來,很不滿地發洩一通,才疑惑地看著女孩。

  「萊依路,製作魔杖的時候你也在場的,你怎麼會說它是木頭?這明明是金屬的。」

  「你到底是誰?!」

  啊,想起來,弗蘭雖然脫線的很,卻異常地敏銳,極為細小的事情也能注意到。從來沒有人那麼快就發現她是假冒的呢,當然那個時候她也還保留著些許的天真罷了。

  「萊依路,你來看看,這個魔術陣哪裡不對了?只是咒文都可以炸掉半個森林,怎麼畫成魔術陣之後,威力減弱了很多呢?太不合理了!」十二歲的弗蘭已經是個埋首於魔術研究之中的少年了,而且是個遠近聞名的少年——誰家的孩子要學魔術,家裡人都會告誡他們,千萬不要像那個法蘭西斯(弗蘭全名)一樣,被學校趕出來。

  已經十歲的金髮女孩走過去,仔細看著地上那些潦草的線,然後很無力地歎氣,「弗蘭,我早就跟你說過,把那根木頭扔了,它實在太粗了,畫的線有其他線條的兩倍寬——沒有反噬你就應該慶倖了!」

  她知道弗蘭很有天分,儘管這天分體現在很奇怪的地方——火球術沒有打到靶子,反而燒了老師的鬍子,補考的時候更是把半個試煉場全毀了,就是沒有打中目標,結果被開除了。

  連帶她也離開了學校——反正那裡的老師也不怎麼樣,高級的魔術一個都不會。

  「啊?是這樣嗎?可是我捨不得啊。」少年念了兩句,拿出了四年前的那根焦黑的魔杖摩挲著,「畢竟用了很久了,都有感情了呀。」

  「是啊,如果不是你堅持用它參加考試,我們也不會被趕出來。」女孩毫不留情地吐槽。

  「嘿嘿,不要這樣說啊。」弗蘭抓了抓淩亂的長髮,繼續嘟囔著去畫新的魔術陣了。

  「萊依路,第二次天地大戰正式開始了。地獄軍已經發出了通告。天使軍也已經應戰了。我們怎麼辦?」二十歲的青年有些憂鬱地拿著手中的信,魔術師聯盟的通知信已經正式寄到,即使他和萊依路一直游離於各種組織之外,但在這些事情上,還是不能完全撒手不理的。

  十八歲的少女坐在窗邊,看著城堡外的景色——因為弗蘭的魔術實驗過於危險,兩人不得不遠避城市,跑到荒無人煙的戈壁上蓋了座城堡,最高處的哨所可以俯覷兩萬米之外的地方——如果用上探測魔術的話。

  城堡四周硬是被兩人用水系魔術滋潤出一大片森林來,最外面還掛著「私人土地,擅入者死」的牌子。其實就算沒有任何標識,光憑「瘋子魔術師法蘭西斯」和「金眼魔女萊依路」的名號,就足夠使一切有常識的人遠離了。

  常識:遠離「瘋子魔術師法蘭西斯」和「金眼魔女萊依路」,這兩個人比惡龍還要危險。

  「弗蘭,魔術師聯盟還沒解散啊?讓他們去打吧。以為自己多厲害,攪和到羽族和魔族的戰爭中去,到時候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萊依路滿不在乎地回答。

  弗蘭懷疑地看看萊依路,「你怎麼了?以前不是支持魔族的嗎?」

  「魔族一向比偽善的羽族好,當然也不是所有的羽族都偽善。魔族都很乾脆呢,是那些傢伙叫我不要插手的。」萊依路有幾分自嘲地笑笑,「反正我們的力量比起他們差得遠,何必去淌這趟渾水呢。」

  「你這麼決定就這樣好了。」弗蘭聳聳肩,儘管十六歲以後,他已經改掉了所有邋遢的壞習慣,一下子變得彬彬有禮紳士起來,但是,有些固有的習慣動作還是保留了,特別是在萊依路面前。

  「萊依路,你真的要這麼做?」二十二歲的弗蘭緊皺著眉,握緊了拳頭。

  「嗯。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不要阻攔我,弗蘭。還有,謝謝你。」二十歲的萊依路微微笑著,她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既然都要結束,她希望有個更輝煌的結束。

  「好吧,既然你這麼希望。不過我說的是真的,即使我死去,也依然會等待你。」弗蘭試圖笑笑,卻發現失敗了。

  法蘭西斯?那斯特?海梅韋斯,和萊依路的緣分就此結束。而她的靈魂繼續穿越,直到她名為神代無音之後,當她遇上海梅韋斯家族的後人時,她才知道弗蘭當時的話中隱含的深意。

  魔術師全聯盟(魔術師聯盟後來解散,這是新的聯合會,成員遍及西方各國)收藏的《魔聯秘密手記?天地大戰第二卷》中記載,在第二次天地大戰持續了整整兩年,魔族與羽族都已死傷上萬,人類的魔術師有五分之三,合共四千人死亡,平民死傷已近十萬時,重大變故發生。

  當時人稱「金眼魔女」的女魔術師萊依路加入戰爭,以獻祭自己生命為代價,使用了禁忌的極大範圍魔術陣,重創激戰中的天使軍與地獄軍,雙方均有一半兵力折損。(約為五千)

  萊依路?瑟梅爾?沙律琪娜,一直被人們疏遠和畏懼的魔女,在施術之前,高聲喊著,「不要再把人間當成你們的戰場!平民是無辜的!」(事實證明,這是一個誤會,她並不是魔女,而是真正的魔術師)

  在她死亡之後,天使軍與地獄軍迅速達成了協定,第二次天地大戰很快結束。

  在這之後的天地大戰中,的確再也不曾將人間作為戰場,至少,不是大範圍的戰爭地,而波及平民的事情更是大為減少,人們將這歸為萊依路的功績。

  至此,所有的魔術師協會和各國領袖均給與萊依路極高的讚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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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之章 桔梗印的意外誕生

  「晴明,你手上的符是做什麼用的?」

  紫姬坐在陰涼的走廊上,看著晴明辛辛苦苦一遍一遍地畫著符紙,在忙活了一刻之後,總算拿起了一張符,心情似乎很好地朝著她一笑。

  「紫,我的召雷符已經完成了。」晴明細長的眉上挑,「不是要比試一下嗎?」

  「哦,好啊。」紫姬有些好笑地看著信心滿滿的晴明,唔,說到底晴明現在還是太年輕了啊,即使他的靈力絕對值相當驚人,說不定已經和她不相上下——從上次發動禁術竟然沒消耗她的生命力就可以知道,不過,晴明的經驗還是太少了啊。

  自從那次的禁術之後,晴明就突然對她的魔術極為感興趣似的,三不五時地要求和她比試。

  難得她大發善心地『教育』別人呢,真是太少見了,安倍晴明還真是走運啊。

  紫姬在心裡謂歎著,絲毫不覺得她的好心是別人的災難。

  召雷符和雷系魔術「落雷閃」已經比試過不下五次了,每一次都是晴明被雷擊的慘兮兮的倒下,然後紫姬順便練習一下風系的治療魔術——太久沒用了,有的時候不知怎麼會弄成攻擊性的魔術呢,果然魔術是需要熟練度的啊。

  假如紫姬不是一個出名的記憶力好到爆棚,幾乎過目不忘的人的話,以上的話應該會比較有說服力……

  晴明右手兩指夾著靈符,口中念念有詞,紫姬絲毫不著急,就在旁邊坐著等他念完——所以說,這就是經驗的差別,一個才學習陰陽術三年半的青年和一個比惡龍還要危險的魔術師的差別啊……

  「敕令!破空之雷電!雷之神明建禦雷大神敬臨!白色疾光之賓士!結!結!結!」

  晴明眯起的眼睛隱隱帶出金色的光澤。

  紫姬聽到建禦雷的名字時才有了一些認真,這可是神格很高的神明,雷與劍之神明的神雷可不是說著好玩的。

  於是,紫姬終於有了動作。

  她——站了起來……

  右手掌心青白色的電光一閃,發出壓抑的劈啪聲——如果有其他的魔術師在,他們必定會驚呼「竟然不需要咒語引導就聚集了魔術元素,真是了不得」之類的話,但是晴明因為見多了,一點不覺得有什麼驚奇的。

  「雷雲聚集——天雷!」紫姬的聲音稍稍拔高,半空中晴明呼喚的雷雲之外,另一塊烏黑的雷雲迅速聚集,而且邊緣處不斷打著電火花。

  近乎同時的,兩道雷電劈了下來。

  一道青白色——紫姬的,另一道金黃色——晴明的。

  雷光激烈地撞在一處,迅速擴大成一團亮的耀眼的電光團。

  紫姬和晴明都緊盯著那團光,三四分鐘之後,金黃色的光先消失了,最後殘存的一縷青白色雷電立刻朝晴明襲去。晴明雙手結印,半球面的結界成功地打散了雷光。

  「呀,居然連天雷都不行了……」紫姬聳聳肩,「嘛,請神作弊的傢伙不算贏。」

  「什麼作弊,我看你是輸不起。哼,是不好意思吧?」晴明得意地笑著,這還是他第一次免予被雷劈的命運,「有本事你也請神幫忙……」

  話才說完,晴明就猛地察覺到不對了…請神…那可是星之一族的絕技,即使紫姬不是原本的紫姬,但是葵姬夫人可是把星之一族的本領重新從頭教給她了……

  紫姬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晴明變臉,「怎麼,想起來啦?就算不是原裝正版,我可是被天津神承認了,而且天皇也賜了『星曜』的姓氏,你覺得我就請不動神明嗎?」

  「最重要的是,剛才的天雷,連二分之一的威力都沒有發揮出來,因為我省略了咒語,而且克扣了靈力呀。」紫姬繼續打擊著晴明。

  「什麼?!」晴明果然變了臉色,「一半都不到?」一半不到的威力就抵消了神雷,這丫頭還是人類嗎?他剛才的一擊已經貫注了六分之一的靈力,在這個召喚雷電之術已經是非常足夠的了,居然……

  「你也不需要太打擊了。我的靈力屬性是風,而雷屬火,本來就有很好的相性,魔術效果會加強。應該說風本身就以輔助性的特點出名,不是高攻擊的,和各個屬性都可以配合,而且也有療傷的術。」紫姬也知道不能打擊的太過火了,趕快解釋了一下。

  安倍晴明,還是十八歲的青少年,正處於孜孜不倦的學習時期,抓住一切可以學習的機會,所以,即使總是被紫姬打擊到,還是堅持和她進行「陰陽術與魔術」的交流——之後的事實證明,晴明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他能夠成為一個名垂千古的偉大陰陽師,與他現在的經歷有著很大的關係。

  「難道不是所有的屬性都有治療的術嗎?」晴明還是第一次聽紫姬提到這些。

  紫姬愣了一下,好像她還真的沒有提過……

  其實倒不是紫姬故意把知識教的支離破碎,而是當初她學的時候,就是和一個「瘋子魔術師」一起鑽研魔術,而且上學時也沒多久就退學了,所以很多的魔術方面的知識,她只有幾個字的經驗——實踐出真知……

  這幾個字中包含了多少血淋淋的經驗啊……

  所以說弗蘭會被稱為「瘋子魔術師」,而她被稱為「金眼魔女」不是沒有理由的,固然有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孤立和詆毀的流言,這兩個人本身的行為也就很成問題。

  現在她能把相關的東西整理成大致分為「基礎、進階、高階」三個階段也算不錯的了……(她壓根沒把禁忌劃成一個單獨的類別,這之中透露的東西太多啦……)

  「不是的。白魔術中的治療術,只有兩個屬性具有,水屬治癒疾病,風屬治療傷。雖然火屬個別的術可以治療,但都具有特殊效果,基本也不算在治療術之中了。也就是說,都是趨向於與靜謐的暗屬性支配著治療術。純粹的光屬有一些淨化加護的魔術,不過一般也不算在治療術內。」

  「聽起來很複雜,但細想和陰陽的分別有異曲同工之妙。」晴明仔細思考著。

  「大概吧,陰對應暗,陽對應光。其實最麻煩的是後面的啦,好好的四元素到了這裡就變成五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出來。」紫姬抱怨著,正是四和五之間不可協調的矛盾,使得她始終學不好陰陽術。

  晴明順手在地上點出五個點來,「金、木、水、火、土,」然後再在一旁勾出一個正方形,「風、水、火、土,其實有三個還是一樣的。」

  「喂,不是那麼畫的。」紫姬走過來,信手在正方形旁邊畫了一個菱形,而且還是對角線一樣長的那種——就是把正方形轉了九十度。

  「應該是這樣,風與火相對,列為北南之向,象徵冬與夏,水與土相對,列為東西,象徵春與秋。兩條對角線的交點就是魔力彙聚之處,一面為光,一面為暗。」

  晴明低頭看著紫姬的塗畫,忽然若有所思地在表示五行的點下方畫上一個五角星。

  「哎?晴明,你畫五芒星做什麼,改去信仰希臘女神了?」紫姬有些不明白,五芒星她不是沒見過,在希臘神話中就把五芒星作為某位女神的象徵啊,但是晴明這是什麼意思。

  「五芒星?我想叫它五角星。」晴明眼角含笑地說,「每一角代表五行的一種,每條線表示生克關係。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這還是被你的圖形提醒的。」

  紫姬記憶中突然閃過一些畫面,但是卻著實沒有什麼印象,看來不是刻意去記下的東西,而且當時覺得並不重要的,似乎在日本歷史上安倍晴明的確是發明了很多東西,這個東西……

  「桔梗印?!」紫姬脫口而出。

  「桔梗印?名字不錯,那就用它吧。晴明桔梗印。」晴明又畫下一個五角星,「就是這樣了,晴明的桔梗印。」

  紫姬無語了。

  居然是這樣……似乎她又不小心攪和到歷史中去了……不過也不能怪她啊,此刻她身處的就是『過去的歷史』之中嘛……就像身為夜神秋時,雖然說是因為失憶,才恣意地參與創造了歷史——以現代的史書為證;說不定加入萬一她能回到現代,翻翻書還能發現「紫姬」的名字……

  這麼一想的時候,紫姬的臉色白了一下,怪了,怎麼好像真的在哪裡看到過……

  大概是紫姬這個名字很常見?算了,暫時先不管吧……

  本來這些都是當成閒事消遣看看的,即使她會魔術,對一些民間流傳的傳說她倒不太相信,只是抱著『閑來無聊看著玩玩』的心思聽聽看看,所以印象幾乎就是沒有了……

  歷史上的安倍晴明和星之一族的紫姬,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紫姬偏頭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管這個問題了。

  「晴明,你還真好意思,居然把自己的名字用進去?」

  「這總歸是我發明的,有什麼不合適?你要是嫉妒了,也可以照做啊。」晴明很是得意地畫著桔梗印,似乎每畫一遍,有一些東西就在腦中更加清楚了,一些即將成熟、呼之欲出的東西……

  「哈,我才沒這麼厚的臉皮。」紫姬很是不以為然地擦掉了剛剛畫的菱形,即使她和弗蘭創造了很多魔術,也從來沒有以自己的名字命名過——主要是那些魔術全是具有很大破壞力的……


一二之章 退治百鬼夜行

  坐在土禦門的安倍宅內,晴明一手端著酒盞,看著院內的藤花,笑著開口。

  「那時候,還是太年輕了啊。」

  二十四歲的安倍晴明已經是一個出名的陰陽師了。此時的晴明,終於顯露出後世傳說中的輕言淺笑的絕世風華。

  當然,也還是有不賣他面子的人,譬如說,他旁邊側倚著走廊邊柱子的女孩子,從認識到現在已經六年,卻依然保持初見時容貌身形的女孩子,享譽全國的星曜紫姬,現任星之一族的族長。

  「你現在也很年輕。」紫姬冷哼了一聲,「在我們面前談論年齡,你是想找打麼?」紫姬看看明明沒有人的旁邊。

  她看了一眼之後,幾個身影卻先後出現,都是由腳到頭慢慢地出現,很有光影特效的感覺。

  「就是就是,小紫說的對!」神將太陰——小女孩外貌的神將,立刻出言聲援紫姬。她和紫姬最玩得來,或者說硬是拖著紫姬和她一起玩。

  「晴明。」神將玄武——十多歲男孩外貌的水將,臉上也隱隱有著不悅。

  木將青龍和六合都沒有出聲,不過釋放的神通力已經說明了他們的心情——在神將面前談論起年齡問題,安倍晴明是不是又忘了,他們並不是看起來的這麼年輕!

  「啊?呀……」晴明看著四位神將,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宵藍,彩輝,你們到底是誰的式神啊……」

  「他們都是我朋友啊。」紫姬嘴角勾起得意的微笑。

  「晴明你是在說那一年出師試的事吧。」紫姬低頭笑了笑,「其實我覺得還是很有趣的啊。」

  在賀茂宅第六個月末,紫姬終於把陰陽術相關的知識技能都學完了,剩下的就是練習和自己的鑽研了,相對的,基礎的四大元素的魔術賀茂忠行也都熟練地掌握了,當然全部都是中級以下的魔術——因為一些考慮,紫姬並沒有把高級的魔術告訴賀茂忠行,賀茂忠行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表示了理解。

  考慮到紫姬對魔術的分階,有必要說明一下,被紫姬歸為高級的魔術……其實……大部分都是禁術……

  除了陰陽術紫姬是一竅不通的狀態,其他的事情,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紫姬都有著很高的造詣,再加上她的精神形態和處世態度,紫姬和賀茂忠行經常探討人生、閒聊一些逸事,兩人的友誼與日俱增——雖然兩人口中不說,但已經分別將對方引為好友。

  「也就是說,今天是對晴明的最後測試麼?」紫姬撚起一塊櫻花糕,動作輕慢地往嘴裡一丟。

  「是啊。晴明跟著我有四年時間了,天分很高,也一直比旁人更加努力,保憲雖然學的時間更長,但確實是比不上晴明的。我能教的東西都已經教的差不多了。」賀茂忠行看著紫姬的動作,不僅搖搖頭,「紫,你只有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才講究禮儀的嗎?」

  「嗯,啊?是啊,不熟悉的時候怕出錯,才格外注意嘛。反正忠行你也看得多了,不要在意這些小事。」紫姬搓著手指,把沾上的糕點碎屑弄掉,「晴明的確差不多可以出師了,你打算出什麼題目?」

  「除靈的實踐而已。怎麼聽起來你似乎有什麼主意?」賀茂忠行看著笑得有些狡猾的紫姬,愈發感覺到有陰謀。

  「除靈啊……我有個很好的主意。記得當初你決定傳授全部的術給晴明,就是因為他比其他人先看到了百鬼夜行吧?」紫姬雙手一合,「是不是?」

  「確實有這個原因,但是你提這個……」賀茂忠行猛然察覺到紫姬的意思,「你想讓他去退治百鬼夜行?!這是非常危險的啊!」

  「唉呀,不要這麼擔心嘛。我又不是說讓他一個人去。」紫姬故意撐著下巴裝可愛,「我還沒有見過百鬼夜行呢。發鬼、百目鳥、飛頭蠻……和國的鬼怪和那邊差好多呀,居然還有九十九物靈,太好玩了。」

  賀茂忠行,這位日本歷史上出名的偉大陰陽師,在面對著如此評價百鬼夜行的女孩時,不可遏止地爬滿了一頭的黑線。

  「百鬼夜行比你想像的還要更加危險,即使你會魔術,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賀茂忠行這麼說,已經是很客氣的了,當年他遇上百鬼夜行,也是選擇了退避的。紫姬的靈力和晴明相若,但他們兩個聯手,也不過勝他少許而已。

  紫姬眼睛眨了眨,烏黑的眼珠一轉,透出一縷狡黠來,「嘛,忠行,你是不是忘了一點,雖然我的確是一個星期才回去土禦門一趟,但降神術我已經學完了喲。」

  這麼一提,賀茂忠行才想起來她的另一個身份,「你已經全部學會了?」

  「應該是吧。不用擔心啦,我會先去準備好魔術陣,如果到時候打不過,直接傳送走就是了。」紫姬老神在在地說,「所以,我去畫魔術陣了,你通知晴明考試吧。」

  安倍晴明的最終試就這樣被決定下來,而現在還在瀑布下淨身的他,尚且不知道要面對的會是怎樣的測試。

  晴明得到賀茂忠行的通知之時,他簡直難以置信,反復地看著式化成的白紙上的字,百鬼夜行退治?!

  當年的情形只要見過的人都會印象深刻的很,現在師父竟然要他去退治百鬼夜行?!而且後面這句話看起來更可怕,「紫姬會前去協助」。

  一想到她的「幫助」,晴明就有說不出的鬱悶,誰知道她會怎麼幫?不會連他和百鬼夜行一起打吧?

  當夜,晴明身穿白色的狩衣,準備了百來張各種類型的符紙,掛上念珠,在瑟瑟的陰風中站在朱雀大道中央。

  『不是說會來幫忙嗎?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晴明腹誹著,右手抓緊了念珠——這些都是經過了長期灌注靈力加持的,有著強力的退魔效用。

  遠處塵煙彌漫,一陣喧雜喑啞讓人從骨子裡覺得不舒服的尖叫啼鳴聲順風而來。從塵土的範圍看,絕對不在少數——安倍晴明花了很大的定力才讓自己沒有做個結界躲避起來。

  先出現的是一群雜妖,然後是全身各處佈滿了眼睛的百目鳥,一邊飛一邊嘶啞者嗓子叫著「人肉」,發鬼的頭髮四處飄蕩,一根根地散開著幾乎要擋住視線……

  看不下去了,晴明取出符,「臨?兵?鬥?者?皆?陣?烈?在?前,急急如律令!」六道光柱打向百鬼夜行。

  「人類!陰陽師!」「殺了他!」「我要吃了他的血肉!」等等的怒吼聲不斷傳來,被打散的百鬼夜行完全憤怒了,齊心協力地沖向晴明。

  晴明左手結刀印,「結界!」

  「守護之風!」小女孩清冷的聲音傳來,一個身影迅速出現在他身側,「呀咧,好狼狽的晴明啊。」

  結界和風形成的半球形領域成功地阻隔了鬼怪的侵近。

  「你怎麼出現了?」晴明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說了要幫忙結果起先人影不見,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跑出來,這算什麼?

  「啊?我可不是偷懶啊。我很辛苦地才把京裡的鬼怪都趕出來的差不多,不然百鬼夜行哪有這麼壯觀。」紫姬很是得意地笑著,「看看,它們可是很有幹勁的呢!」

  「什麼?!是你趕出來的?!」晴明完全想一把捏死她,怪不得今天的百鬼夜行特別壯觀,果然……她的幫助太可怕了。

  「不用太感謝我。現在先消滅它們吧。光沖召擊!」紫姬右手一抬,一米直徑的光柱打向百鬼夜行,瞬間消滅了四分之一,「果然沒錯,這裡的鬼怪怕光屬性的魔術!那就好辦了!」

  晴明可不想借助她的力量通過測試,一套大金剛手印迅速結完,「萬魔拱服!滅!」

  腳下出現的圓中的五角星發出亮光,一陣凜冽的靈氣散開,百鬼夜行瞬間又被消滅了五分之一,也就是說,小雜兵已經徹底解決,剩下的全是比較強的鬼怪了。

  「晴明作的不錯啊。那我就不妨礙你了。」紫姬說著就一閃身跑到旁邊的屋簷上去了。

  那傢伙先是把鬼怪從棲息地趕了出來,現在的攻擊更是激怒了它們,居然還放手不管了!儘管恨的牙癢癢,晴明連抱怨的時間也沒有,只能不斷地結印,念咒,用符。

  在晴明靈力幾乎耗盡,百鬼夜行也只剩兩三隻的情況下,紫姬終於行動了。

  剩下的兩隻都是厲鬼,而且有著不俗的靈力,晴明被他們踢飛,一下子撞到牆上。長髮散落,看起來已經連築結界的靈力也沒有了。

  『難道我會死在這裡嗎?』晴明腦中轉過這個念頭,他已經完全忘了還有另一個人在場了。

  「果然還是不行。碧嵐疾風!光爆殺襲!」紫姬遙遙地舉起右手,對著兩隻鬼怪放出了魔術。

  厲鬼消散了,晴明也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然後他腳下出現了一個小型的魔術陣,亮光一閃,晴明就消失了。

  紫姬走到戰場中四處看看,最後笑笑說,「晴明的力量還是不錯的嘛,幾個觸發形的魔術陣都沒有啟動……」

  觸發形的魔術陣,只要接觸,就會啟動,不分敵我……

                  
一三之章 葵姬的逝世

  北斗七星,刀柄長一尺一寸兩分,刀身長一尺七寸三分,全長兩尺八寸五分。由戰國時期的刀匠,壬生一族太四老之一的村正打造。

  因為被無音帶到了平安時代,於是發生了一些有趣的變化。

  天津神中地位最高的,乃是天照大神,其次為月讀神命,再次為須佐之男——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殺死其他神明的神,柯遇突智之炎(弑神之炎)就是出自他手。

  炎之神明火之伽具土,殺死傳說中的八岐大蛇的素戈鳴尊,雷與劍之神明建禦雷,以手力絕強而出名的手力男,貴船的高龍神,還有日本武尊,這些神明都是神話中極其有名的什麼神明,那麼,他們現在齊聚一堂又是為了什麼呢?

  時間轉回三天之前。

  成功通過了「退治百鬼夜行」的測試的安倍晴明,終於作為一名陰陽師正式出師。

  同時,葵姬突然病倒,紫姬立刻趕回土禦門。

  賀茂忠行看著占卜的結果,微微搖頭歎息——紫姬只怕是見不到葵姬夫人了。

  「晴明,你今後有何打算?」

  晴明愣了一下,隨後恭敬地朝著賀茂忠行彎下腰,「多謝師父這些年的教導。晴明既然已經學成,自然不能繼續留在賀茂府中。晴明打算去土禦門處建造屋宅,上次師父不是才提過那裡是京的鬼門方向嗎。」

  賀茂忠行欣慰地點點頭,然後突然眯了眯眼睛,「土禦門啊,真的全部是因為鎮守鬼門?」

  晴明沒料到賀茂忠行竟然開起玩笑來,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看著晴明張口結舌的樣子,賀茂忠行忍不住笑了出來,紫說的還真是正確,晴明失態的時候特別好玩——又一個被紫姬荼毒的人……

  「和師兄弟們打個招呼就走吧,有空常來。」賀茂忠行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紫……這次的事情恐怕不會太簡單就結束,你有空去看看她。」

  「是。」晴明雖然答應了,卻不太明白師父為什麼神色這麼凝重。連百鬼夜行也不當回事,拿他的命開玩笑(雖然最後還是出手了)的人,這次能遇到什麼事?或者還是去占卜看看吧……紫姬走的時候的確倉促得不同尋常。

  星之一族的族長葵姬,九月二十七,病逝。

  真實原因是多次使用降神術,生命耗竭所致。

  當紫姬趕回土禦門星之一族主宅時,正感應到葵姬生命印記和精神印記的剝離——靈魂離體,回天乏術。

  雖然是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母親,而且也曾經算計過她,但是葵姬對「紫姬」是真的很好,即使要求嚴格,卻仍然在點點滴滴中關心照顧著「紫姬」——事到如今,到底葵姬是不是完全相信她就是紫姬,或者葵姬是不是心存利用,都已經無關緊要了。葵姬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可她還如此年輕,不過二十六歲。

  紫姬看到葵姬尚未完全冰涼的身體時,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出來——也或許這不是她的淚水,而是原本的紫姬感覺到了母親的逝世,所以借著她的身體流淚而已。

  「母親大人……有交待什麼嗎?」紫姬咬著唇,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顫抖——她已經見慣了死亡,親人的逝世並不稀奇,對的,沒關係,打起精神來……

  一個五十許的婦人走上前,紫姬認得她,她是葵姬身邊的仕女,家中仕女的頭領,也是一手帶大葵姬的人——楓。

  「紫姬小姐,夫人臨去之前,已然將所有的事情都囑咐好了。老婦今後將會竭盡全力輔佐保護小姐,小姐就是星之一族新任族長。」楓的眼睛似乎哭腫了,但仍言辭清楚地表達了她的意思。

  屋內所有人立刻向著紫姬低下頭,「紫姬小姐,請您繼續領導星之一族吧。」

  紫姬不是沒想過這種情況,但是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她卻覺得心裡堵得慌——她明明不是星之一族的人,可是她只能默然地點點頭,「為母親大人準備後事吧。超度送靈,請全部交給我。」

  當日跟隨葵姬進行「靜星池」上占卜的十二位巫女齊齊跪到紫姬身前,「謹遵族長大人之意。」

  從這天開始,整整三天的超度,紫姬一直不眠不休地念誦著咒文,一絲不苟地進行著星之一族的送葬儀式——當初葵姬教她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要到很久以後才會用到。

  人生無常,勝者必衰。娑羅雙樹的花色,尚且有凋敗的一日。何況人類的生命,實在太過脆弱短暫。

  即使這些話念上再多遍,也不可能就對身邊的人的逝去麻木無感覺的。即使經歷再多的離別,只能是每每在傷口上再添一道疤——可能會對疼痛麻木,但傷痕依舊會增加。

  第三天子夜交接的時候,紫姬昏倒在祭祀臺上。

  當晴明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身著黑色的喪服,頭髮用黑色的絲帶系起,雙手捧著星之一族代代相傳的鏡子,不間斷念誦「往生咒」的女孩子,突然倒在地上。

  那面鏡子被她細心地護在手中,沒有受到一絲損害。

  「紫姬!」晴明喊著她的名字,試圖靠近祭祀台。

  因為紫姬先前的命令,所有族人都避開了此地——靜星池所在之地,祭祀台搭建在池水的正上方,借著陰陽術浮於半空。紫姬設了結界——魔術的結界,阻止了別人的靠近。正是因為這個結界的存在,星之一族還不知道安倍晴明的闖入——沒有任何人得到過打擾紫姬超度葵姬夫人的許可,也不可能有人得到。

  但是,晴明用了紫姬教給他的傳送陣直接到了紫姬所在之地,輕車熟路地破解了紫姬設立的結界。

  當他進入結界,就知道紫姬在不管不顧的勉強自己——她分明已經疲倦到極點,靈力耗損大半。

  紫姬已經完全昏迷,聽不到晴明的聲音,只是下意識地護住手中的鏡子而已——葵姬非常重視的星之一族的寶鏡。

  「紫姬,聽得到嗎?」晴明又問了一遍,然後,當他的手觸到鏡子的邊緣時,鏡子突然發光了,光芒把兩個人籠罩在內。

  等到晴明移開因為強光而不自居地去遮擋的手,就驚愕地發現面前或站或坐地,出現了一排神明,或者說,是他出現在一排神明面前。他看看身邊,女孩的眼睫毛動了動,原來不是他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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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之章 對天津神拔刀相向

  「晴明,不好意思,讓你被捲進來了。」紫姬從地上爬起來,一睜開眼睛就差不多把局勢判斷清楚了。

  又是天津神。這次還一來一大批。

  「你醒了?」晴明問了一句很廢但是人人都會習慣性地問的話。

  「嗯。」紫姬點點頭,眼睛掃向天津神們,「這次又是因為什麼?葵姬已經死了,迫不及待地找新的僕人麼?我當初既然立了契約,就不會反悔,何況還有葵姬的遺命在後。你們倒是擔心什麼?」

  紫姬的口氣十分糟糕。

  葵姬會這麼早就死去,實在和這幫子天津神少不了關係——說什麼侍奉神明,得到神明加護,根本就只有匍匐在神座前作僕人奴隸,神明從來就沒有加護過什麼。或者說他們僅僅給了一點力量上的加護,對於星之一族請降神靈時身體受到的損傷、洩露天機時遭到的天罰減壽,他們根本就沒有出過一絲力去進行緩解!

  何況,對於神明,紫姬早已心存偏見——她就是對魔族妖怪印象比較好,這有著深刻的歷史原因。

  「啊呀,口氣真是糟糕。你真的有作為星之一族的自覺嗎?」說話的是素戈鳴尊,他一手拿著斬殺八岐大蛇所用的神劍天叢雲劍(也稱十拳劍),臉上有著些微的不屑。

  紫姬深吸了一口氣,避免自己立刻就想上去掐死他們。

  「素戈鳴尊是吧?星之一族,侍奉神前,這些騙小孩子的話就不要拿來糊弄我了。最開始,不過是定下了血誓契約的傻子而已,連累了她的後人,虧她想的出來,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們就是有心隱瞞的吧,利用人類對神魔的敬畏之心。」

  「呵呵。」高龍神掩著嘴笑了起來。

  月讀神命跟著笑了出來,「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個女孩子,恐怕比看起來的樣子危險的多。上次那個緩解了大旱的術不就是出自她手?」

  「哼,那個可不是和國有的法術,她也不是和國的人。」火之伽具土冷冷地說,「依我看,不需要問,直接殺了了事。」

  紫姬看著眾神幾乎一致的排斥輕蔑不屑的神情——當然,高龍神和月讀神命不在此列——她不禁笑了起來。

  「真好,相看兩相厭,倒免去了麻煩。雖然不知道你們的打算,但是晴明和此事無關。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一直沒有出聲的天照大神忽然笑了,「不錯,作為人類,果然是很可惜啊。那個人類只是湊巧被帶過來,我們還不至於要靠人質來威脅你。只不過接下來的話,讓他聽到妥當嗎?」

  紫姬心中戈登一聲,不愧是統領天津神的天照大神,短短幾句話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很有問題,而接下來的對話可能對身為人類的晴明來說……過於刺激和匪夷所思。

  「我相信晴明。如果他想聽的話,就讓他聽。」紫姬回頭看看晴明。

  心思敏銳的晴明已經察覺到了這之中的不尋常,想了想還是點點頭,「萬分拜謝天照大神。」

  雖然天照大神的許諾幾乎是被紫姬挑釁的言語硬逼出來的,不過畢竟有了他的話,自己的生命也有了保障。至少不會成為紫姬的負累。只是……現在的狀況真的很奇怪,紫姬靈力又不剩多少,竟然要和神明打起來嗎?

  紫姬右手兩指並起,點在左邊的肩膀處,輕聲念起咒文,又是那種魔術文字,除了晴明一知半解,天津神也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麼。隨著咒文的念誦,紫姬的左肩纏繞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光環,不斷地旋轉著,最後,紫姬以異常簡短的單字結束咒文,光環一下子膨脹擴散開,把紫姬整個人籠罩在內,忽而猛烈收縮,光芒消散之後,顯露出來的,是仿佛刻印在肩上的金色花紋。

  是封印。晴明驚訝地發現了這一點。

  紫姬右手一抹,花紋全部消失,她的靈力突然增長,直到和她平時的靈力差不多的水準,甚至隱隱有著超過的趨勢。

  「現在讓我們的對話繼續吧。神是什麼,人類又是什麼,從一開始就沒有誰更高尚的區別,只不過神族多數具有很長的生命和各種異能而已。宗教裡的美化只不過是控制人心的方法,神明未必就比妖魔來的高尚。」紫姬抬起頭,原本烏黑的眼眸中間或流動著金色的光線,瞬息出現,瞬息隱沒。

  晴明驚訝不已,他的眼睛顏色是因為白狐的血才會變化,難道紫姬也不是人類不成?可是她身上完全沒有妖氣……

  天照大神並不生氣,而是笑吟吟地問,「這些事情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說中了?天津神佔據統治地位,是因為你們打敗了其他的神,比如出雲的比古神,當初斬殺八岐大蛇不也一樣是使詐麼?妖魔出現就是為禍人間,你們的神罰就是符合天理啊,不知道哪邊的破壞力更強?」紫姬不答,而是繼續反問。

  「你說什麼?!」素戈鳴尊被指名嘲諷,衝動的個性當場發作,「今天就讓你這個狂妄的人類知道神和人的差別!」

  素戈鳴尊提劍斬了過去。

  紫姬左手握鞘,右手懸於刀柄之上,在劍刺到眼前時,猛地下蹲,然後沖向素戈鳴尊身前,飛天禦劍流?龍連閃!

  素戈鳴尊立刻後退回劍防禦,無奈紫姬出刀太快,而且兩人距離太近,刀劍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鏘」的一聲,紫姬立即後躍,在半空中觀察自己手中的刀,雖然北斗七星十分銳利,但是素戈鳴尊手上的可是日本神話中排名第一的神劍——果然,刀身有了裂痕。

  「切,仗著刀劍銳利,一身蠻力,四處亂砍。」紫姬在刀身上附著了一層青白色的電光以後,還不忘言語挑釁。

  素戈鳴尊臉黑黑地繼續攻擊,這次還肆意釋放神通力——導致一邊觀戰的晴明不得不建起兩三層結界,紫姬臉色也凝重了不少,看得出來是在抵抗神通力的威壓。

  兩個人的速度猛然加快,又一次刀劍相擊時,紫姬清冷的聲音響起,「雷鏈?天雷光網!」

  素戈鳴尊立刻察覺到劍上急速增加的電擊麻痹感,以紫姬為中心,十米圓內瞬間星雲密佈地充滿了電光。

  紫姬挑挑眉,「怎麼了?素戈鳴尊,你手中的十拳劍不好用了?」

  《古事記》總算不是全部胡說八道的,素戈鳴尊不懂得用雷電,這一點還是說對了。而且,素戈鳴尊原本就是以神通力和手中的神劍出名,劍術其實並不怎麼樣——如果能一劍就劈死敵人,誰需要練習麻煩的劍術?

  素戈鳴尊釋放自己的神通力抵制雷電。

  紫姬突然舉起持刀的右手直指對方,一陣藍色的光暈擴散,「蒼暴龍卷!」水龍當即張開大口飛向素戈鳴尊。

  素戈鳴尊一時躲避不及,再加上水龍的體積很大,而他身上的麻痹感還沒有完全消失,於是生生地受了這個魔術攻擊,而且淋了一身水。

  電+水=?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物理題。水能導電,當人體乾燥時,電阻很大,即使是200V的電擊也未必致命,但是一旦濕了,電阻就會急劇減小,電壓不變的情況下,電流會瞬間增大。

  I=U/R。

  所以,本來只是微感麻痹的素戈鳴尊,被水龍攻擊之後,立刻感覺到全身麻痹,接著就失去了感覺,連移動都辦不到了。

  「呵呵,素戈鳴尊大神,是我贏了喲。」紫姬悠哉地收回了刀,不枉費她用出高級的雷系魔術啊,效果不錯,連神也被坑到了。

  我們不妨在這裡開一堂魔術傷害的講座。

  假定一個魔術師的屬性是單一的,那麼他對本屬性的魔術控制力就是100﹪,對其他屬性的控制在50﹪到90﹪之間。(和相性有關)。同級魔術同等魔力的情況下,傷害值為火屬〉水屬〉地屬〉風屬。雷電屬於火屬的分支。冰霧屬於水屬的分支。

  假定紫姬用20點的魔力值發動魔法。

  全部用在雷系魔術上,控制力為90﹪,傷害值約為20×10(魔術傷害係數)×0.9=180點。

  全部用在水系魔術上,控制力為80﹪,傷害值約為20×9×0.8=144點。

  現在她分為兩個魔術。

  總傷害值為む(10×10×0.9)+(10×9×0.8)め× 4(魔術配合相性導致的魔術效果加成係數)=648。

  因此,在使用同等魔力的情況下,魔術傷害值翻了三倍多……

  附帶一提,如果這種高級的魔術運用方法掌握的不夠熟練,導致反噬的話,自身也要受到這麼多傷害……

  除了水和雷有著高達4的配合加成,風和火也一樣是4,但是前者造成的打擊是立竿見影的,而且可能導致精神方面的損傷(人體內電磁系統全部紊亂,腦電波的傳播都會出問題),而後者的傷害是持續性的。為了迅速看到效果,紫姬慣於使用水和雷的配合。

  所以說,知識就是力量……

                  
一五之章 潛藏於鏡面之下

  「你剛才做了什麼?!」火之伽具土想沖上去,又怕地面上還在發光的電網還有效果,只能運用他的神通力一陣火燒過去,火焰的推力使得素戈鳴尊脫離了電網的範圍。後者已經被電擊的說不出話了。

  「不是素戈鳴尊大神要教訓我麼?」紫姬涼涼地說。她當然知道自己占了便宜,對方不懂得魔術,不知道她的作戰方式——短時間內分出勝負,持久戰是弱點。所以才會這麼慘地被坑到了。

  「你的劍術不錯,和我比試一下。」雷與劍之神明建禦雷絲毫不生氣同僚被打敗,反而笑著走上前,之前眼中些許的不屑也已經消失——剛才雖然只有一瞬間,這個女孩子的劍術的確是久經訓練,出類拔萃。

  「好啊。」紫姬欣然同意,本來比起魔術,她就更喜歡直接砍。

  這一場的比試其實沒什麼好說的。

  因為有言在先,紫姬沒有用魔術,建禦雷也沒有釋放神通力壓迫她,兩個人只是純粹比試了劍術。

  建禦雷的劍術更加樸拙,而紫姬的動作靈活,更因為兩人刀的長短不同,直接導致了攻防方式的不同。長刀的攻擊範圍大,短刀因為攻擊範圍小,勢必要近身戰。又因為速度很快,幾乎沒用幾分鐘,就分出了結果。

  紫姬的刀身斷裂——結果是,不了了之。

  「啊呀,北斗七星……」紫姬神色有些黯淡,這可是神代一族的東西……

  「喂,你的刀!」建禦雷有些掃興,人類的刀就是不好用,雖然的確是不錯,能和他的刀撞擊了三四次才斷,「我給你一柄,我們繼續!」

  「……北斗七星是……很重要的刀啊…」紫姬撫摩著斷口,「我會想辦法修好它……」

  建禦雷看到紫姬已經完全沒有了戰意,只好放下刀,「給我看看!」

  紫姬把刀遞過去,心裡不斷回憶著以前學過的鑄造術,她能不能修好還真是個問題。

  「這柄刀已經死了,斷裂成這種程度的刀是不能再次蘇醒的。除非重鑄。」建禦雷直接給北斗七星判了死刑。

  「是嗎。」紫姬歎口氣,意料之中……『我去重鑄它』的話還沒說出口。

  「這柄刀你用的習慣的話,我去重鑄它!這樣總能盡興地打了吧!」建禦雷不由分說地連刀鞘一起拿走,「火之伽具土,你也來看看,鑄刀劍你不是也很在行嘛!我們來研究一下……」

  於是就這麼著,紫姬的北斗七星被天津神們「劫走了」……

  紫姬看著那幫突然「不計前嫌」圍過去討論重鑄刀的神明,還有仍然沒有從電擊中恢復的素戈鳴尊,很是無語地走到晴明旁邊。

  「晴明,現在你看到了吧。所謂神明,其實就是這種德行……」

  晴明已經被紫姬連續的「不敬神、和神明動武」驚訝得無話可說了。

  紫姬歎口氣,「其實也不用太吃驚,像這種長命族,最後肯定會弄出一大堆毛病來。不是戰鬥狂就是性格扭曲,以整人為樂,要麼就是四處招搖撞騙,看看能不能發掘一些有趣的東西來。所以啊……」

  「你也是一樣吧。」晴明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冷靜、鎮定,疑問和猜測的句式已經完全被篤定的意味填滿。他黑色的眼眸和紫姬夾雜著金色光澤的黑眸對視,「你也是一樣。」

  紫姬臉上的懶散、戲謔和隱約的悲傷憤怒突然全體消失,變成了完全的「無表情」,墨黑的眉消去了末梢彎起的弧度,唇邊總是不經意勾起的微笑也消失不見,眼中金色的光芒愈來愈多,最後變成了近乎黃褐色的眼睛。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紫姬右手拇指和其餘四指不經意地摩挲著,「我以為我演的很好呀。」

  「就在剛才,你和建禦雷大神戰鬥的時候。你大概沒有留意過,你渾身都透露出異樣的喜悅,就像那種對其他事情都漠不關心只對戰鬥狂熱的感覺。」晴明冷酷的話揭示了紫姬一直想要掩飾的東西。當他看到剛才她的面無表情,他就知道,他大概推開了一扇不應該碰觸的門扉。但是……

  紫姬無意識地點著頭,「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覺得奇怪,一直以來,我的演技都是很好的呀。『可愛聽話孝順的女兒』、『性格孤僻身體孱弱的同學』、『有些馬虎卻總是運氣很好的平凡少女』……極少有人能看出我的偽裝啊……唔,果然術師總是比常人敏銳,忠行雖然察覺到,但也沒有這麼肯定地說出來。好啦,既然這樣,今後有什麼打算麼?」

  紫姬總算完全明白天照大神之前的問話了,看樣子是用了讀心術吧,因為知道晴明的敏銳細緻,推測他很可能發現什麼,才作出提醒和警告?

  想到這裡,紫姬的視線飄向天照大神,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紫姬點頭示意,隨即看著晴明,等待他的答案。

  晴明審視著眼前的女孩子。那雙眼睛……竟然真的不會映照出任何感情來,只是冷漠。以前,明明總是會夾雜著笑意或者促狹的神情,現在什麼都沒有剩下。結果,剝下一層偽裝之後,居然和人偶娃娃一樣,精緻得沒有任何瑕疵,卻讓人覺得恐懼……

  「你並不是因為葵姬夫人的去世才這麼難過的,是嗎?」

  紫姬似乎有了一些興趣,「哦?你又看出什麼了?」

  「你是……」晴明深吸一口氣,「想起了以前重要的人的離去,觸動回憶,才會這麼難過。」

  「你怎麼不覺得我的難過悲傷也是裝出來的呢?」

  「完美地重複言行動作都不難,但是要做出帶著強烈情感的演技,本身就是很困難的。如果沒有經歷過對等的悲傷,你根本就演不出那種感覺。」晴明十分肯定地回答。

  紫姬驀然掩口笑了,「不錯啊,不愧是安倍晴明。你合格了。今後十年,星之一族的紫姬我還是一樣要扮演下去的。至於你要怎麼做,自己決定。」

  『真是沒想到,雖然自恃演技高超,卻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人能發現。安倍晴明,你是繼弗蘭之後,第二個發現這一點的人類呢。本來還打算消去記憶,現在看來是不用了……果然,要騙過別人就要先騙過自己,因為我始終騙不了自己,太過清醒了,所以總會有騙不過去的人麼?』紫姬笑了,留下尚在思索的安倍晴明,走向天津神聚集的地方。

  「各位神明,我的北斗七星可不是普通的刀呢。如果要重鑄,還是在我這個主人在場的情況下進行比較好吧。」

  天照大神微笑著點頭,「當然,我們也發現了這柄刀很有意思。你的小朋友,已經說清楚了?」

  這個『小』字還真是咬的清楚……紫姬重新戴起面具,微笑著說,「看來各位對我有了一些論斷啊。」

  「至少你的年齡肯定超過他。而且對神族這樣說話,如果不是自己也是神,就一定是常和神魔打交道的了。」天照大神向著紫姬挑眉,「我說的對嗎?神代無音。」

  「不愧是天照大神。那麼,就再說一下我手上的契約吧。今後我會好好地完成星之一族的工作,不過這種完全不對等的契約,我可是覺得很虧啊,要些福利不過分吧?」紫姬抬起右手,張開手掌,示意手掌中央的契約印正是這位神明的傑作。

  「你想要什麼?」天照大神倒想看看她的要求。

  「黃泉路……我知道道反大神掌握著黃泉路的入口,讓我去見葵姬一面。」紫姬歎了口氣,「我有些話想和她說清楚。」

  「這個不是問題。你直接去出雲,黃泉的入口那邊就有,道反不會阻攔你。」天照大神欣然應允。

  「那就多謝了。今天時間也不早了,可以讓我和晴明離開了吧?」

  「那個晴明……也是很有趣的人類。」天照大神意有所值地看著晴明說。

  紫姬頭也沒回,「我知道。北斗七星重鑄的時候,要通知我。」

  人類不可以在神界停留太久。即使晴明的靈力出眾,也不能在這樣的神氣中久待。

  「晴明,我們回去吧。」紫姬拉住晴明的手,直接打開了傳送陣,兩個人從高天原消失。

  「那個紫姬……八成不是人類吧?」手力男不肯定地問。

  「反正以後見面的機會多,慢慢問就是。」月讀神命屈了屈小指,契約印還在,她就跑不了。

                  
一六之章 召喚十二神將

  自從那天紫姬和晴明一起被天津神用離魂術帶到高天原之後,晴明足足有兩三天沒有去見紫姬。

  賀茂忠行大概也猜出了原因,只是笑笑讓晴明想清楚而已。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是讓他想清楚?紫姬是這樣,師父也是這樣。晴明著實有些納悶。不過,師父真的很厲害,看起來是早就知道了紫姬的真面目。

  還不足夠。

  晴明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感覺到這一點。

  百鬼夜行的時候是這樣,在高天原也是這樣,紫姬所做的事、所說的話,都和現在的他生生地岔開了一個距離——就像天上不同高度的雲,雖然看起來是一起隨著風飄蕩,其實根本就不在一個境界的感覺。

  想要變得更強。

  晴明握緊了雙手。

  他不是紫姬那樣的魔術師,但是作為陰陽師,他仍然有著變強的餘地。

  於是他想到了式,緊跟著就想到了賀茂師父提到的式神——以神為式。對於陰陽師來說,這是提升力量的方法。但是,要怎麼尋找式神呢?

  得到了天照大神的承諾之後,紫姬倒也不急,沒必要急匆匆地趕到出雲去。反正人類轉世沒有那麼迅速,除非是特殊情況,不然得在黃泉滯留不少時間。重新整頓星之一族也要費上一些時間,葵姬的確很能幹,但是,這麼大的家族,管理起來真的很麻煩。光是看過家譜,紫姬就頭疼的很。

  最開始,星之一族的男女族人差不多,但是,靈力和特殊能力本來就是女性的天份為高,尤其星之一族又是將自身作為「神降」的容器,這種媒介靈力更加是女子為優。

  漸漸的,族中女子的地位提升,而男性族人的數量開始減少。按

  照家譜來看,從第五代以後的家主就一直是女子擔任,而且普遍短命,基本上三十左右就會死亡。

  要說頭疼,現在最頭疼的就是「本家」「直系」的只有她一個!葵姬沒有其他子女。

  但是,即使她以「紫姬」之名擔任族長,也絕對不可能給星之一族留下後裔——因為她奇怪的靈魂,她的體質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她無法孕育子嗣。所以啊,她現在掘地三尺也要給星之一族找出下一任的族長啊!

  葵姬沒有姐妹,但是值得慶倖的是,葵姬的母親是有姐妹的——那邊是分家。目前分家也還沒有適合的繼承人。並不是所有的族人都會具有強大的靈力或者靈感應力的。不過……總歸是個好消息。

  紫姬以族長的名義發出通告,把分家的主事全體召回,然後,曉以大義、動之以情,總的來說就是胡亂瞎扯,目的就是告訴分家的人,現在鼓勵你們生育,最好多生女兒……

  如果不出意外,再一次穿越就是十年之後,她二十歲的生日,總不能那個時候還沒有個有些資質的孩子出生吧。紫姬把人打發走之後,在房間裡畫符玩。『如果真的沒有,那也不能怪我了。』紫姬很不負責任地想著,橫豎她只答應了葵姬會擔任族長而已,至於之後的事情……

  這天被召集的分家主事(普遍是四五十的大媽婆婆級人物)都很疑惑,她們的族長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要她們鼓勵家裡多生育?難道不怕分家奪權嗎?族長才十歲,過幾年自己生個孩子不就行了?反正是族長的命令,她們執行就是了。本家和分家畢竟是有區別的。而且族長還許諾可以親自撫養資質好的孩子,難道這也是神諭?

  解決完星之一族的事情,紫姬才開始考慮晴明的事。

  『那天的事情會不會太刺激了?對神明這麼不客氣的人,估計晴明還是頭一次見到吧。不過我說的也是實話。不知道晴明這幾天在打算什麼。對了,忠行讓式來通知過,晴明準備在土禦門建造房屋鎮守鬼門。反正閑下來了,去看看也好。』

  於是,紫姬留下一張字條,離開了星之一族的主宅。

  畢竟是貴族小姐,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動是很不合適的。這點常識,紫姬還是清楚的。照例在身上裹了一件白色的斗篷,再加上隱身的魔術,紫姬順著晴明的靈力波動的方向走。

  土禦門因為靠近鬼門、方位不吉的關係,除了星之一族,住家很少,所以,看起來很是荒涼敗落,時時繚繞著森森的陰氣。

  晴明在的街道,和星之一族的主宅只相隔一條街道。

  他靠著一棵桃樹,思考著式神的問題。

  「晴明,你就是這樣造房子的?」紫姬看著許多來來往往扛著木材石料拿著工具忙活的「式」,對晴明這種「省錢又省力」的方法,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啊?!」突然看到幾天不見的紫姬,晴明有些驚訝。他明明有注意靈力流動,怎麼會對紫姬的靠近一無所覺?仔細打量了紫姬一會兒以後,晴明皺了皺眉,「你的靈力怎麼了?為什麼感覺上有些混亂?」

  「嗯?」紫姬輕笑了一聲,「感覺很敏銳啊。沒什麼,前幾天不是解開了封印麼?雖然再次加上了封印,但是,時間間隔太短,還不能很好地發揮作用,靈息難免混亂。」

  提起前幾天的事情,晴明更是疑問重重。

  「你在自己身上施加這種封印做什麼?」

  「只是不想惹麻煩而已。」紫姬含糊其辭地一語帶過,「況且現在的靈力不就夠用了麼,要那麼強的靈力做什麼呢。」

  晴明懷疑地看著她,總覺得話裡有話,但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

  「晴明,只是這種程度的式,也就只能造造房子而已。難道作為陰陽師,你不想要更強的式麼?」紫姬笑著指指忙碌中的式們,「把靈力收回,我留一些使魔就行。我們去找十二神將。」

  「……十二神將?!」晴明聽到紫姬前面的話,還能保持平靜,最後一句可著實把他給嚇了一跳。

  「師父也沒能收服的十二神將?!」他不禁拔高了音調。

  紫姬點點頭,「忠行和我說過。但是,他不能收服,不代表你就不會成功嘛。」

  「但是……」晴明看著紫姬篤定的微笑,再想到這幾天一直在考慮的事,十二神將嗎……

  晴明在袖中握緊拳頭,「好。去貴船山,那裡可以完成召喚的魔術陣。」他本來就有計劃召喚神,但不曾想過,要收服連賀茂忠行也沒能收服的『傳說中的十二神將』。

  紫姬低頭勾起一個三分狡黠三分欣慰的笑,抬頭時,微笑卻已平添幾分譏嘲,「晴明,用魔術陣召喚和國的神將……你可真有創意啊。」

  「術不就是拿來用的嗎?」晴明挺直了脊背,理所當然地回答。這句話是紫姬和他切磋術的時候說過的——她當時正是這種理直氣壯的表情。

  「呵……」紫姬拿出早上畫好的符紙,上面全是魔術文字,左手一揚,十多個青年男子外貌的使魔(魔術師創造或收服的僕人)代替了原本在工作的式,地上飄落著一些白色符紙,上面畫著桔梗印。

  「我很高興你想到這一點。事實上,如果不用魔術,你就連召喚出十二神將的可能性也沒有。不論是什麼樣的術,被創造出來,歸根究底,還是要被使用才有意義。」紫姬右手掌心朝著地下,兩人站立的地面出現一個直徑兩米的傳送陣。

  「上次在貴船山,我已經留下了魔力標記,這次直接傳送過去就可以了。」

  當晴明一眨眼間發現自己被轉移了位置,他心中的挫敗感和想要變強的信念就愈加濃烈——居然沒有念誦咒文,一瞬間就完成了魔術陣。

  正是因為他對魔術的瞭解與日俱增,對魔術的運用也愈來愈熟練,才更加發現了兩個人之間的差距。

  事實上,直到晴明也成為一個舉世聞名的大陰陽師之後,他還是挫敗地發現,紫姬在魔術方面簡直就是不可超越的怪物——難怪她同時代的人都不能理解和接受她。

  超越時代一步的人是天才,超越時代太多步的就是怪物了,他們往往不能被同時代的人理解,卻會被後世奉若神明。

  「晴明,召喚的魔術陣我不會幫你畫的。」紫姬說完話,就往貴船山上茂密森林中的一棵大樹旁邊一靠,大有『你一天畫不出來,就別想走』的意味。

  「我可以獨力完成。」晴明倔強地轉過身,折下一段樹枝開始動手。

  紫姬審視著晴明的舉動,青少年特有的驕傲和倔強?不對,他堅持的是更加深刻的東西。作為一名術師,或者一個人,所必須有的傲骨。

  紫姬無意識地搖頭笑著,有的時候,她真的不禁會想到,到底是歷史上本來就有她的足跡,還是她的出現創造改變了歷史。到底是晴明本來就會成為千古一人的大陰陽師,還是她現在的教導和督促刺激了他,而且晴明用魔術……想想就覺得有些詭異得好笑……

  第三天。

  「紫姬,是這樣嗎?」

  「不對喲。屬性配合還有些差異。」

  第四天。

  「現在這樣對嗎?」

  「……雖然比較接近了,不過還是不對。」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因為紫姬堅持不給出任何線索,晴明也就真的不去追問,而是不斷地畫了擦,擦了畫。

  到了第十天的時候,紫姬終於笑著把晴明手中的樹枝給扔了。

  「好了,以後去重新做個魔杖,看到樹枝我就想到那傢伙的木頭。這次的魔術陣已經可以召喚出全部的十二神將了。即使他們不願意,也可以強制召喚。你做的很好。」

  晴明這才知道,他之前畫的並不是完全不對,只是不到『最好』的標準而已。但是紫姬似乎就沒有『合格、良好、優秀』的評價體系,對她來說,只要不是『最好最完善』的,就一律是『不對』——簡直就是一種固執到嚴苛的標準。

  但是,也正因為她這樣的標準,才促使他完成了這個召喚陣。

  直徑十米,總共是一百七十條咒語的疊加圖形化,圈叉直線曲線看的人頭暈。

  然而,晴明對於各個屬性在魔術陣中的圖形體現和相互配合已經非常清楚了,再微小的地方,他也能說出這樣畫的原因。

  既不會存在魔力浪費,也不會互相衝突。

  當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看了看倚著樹假寐的紫姬。居然把這一次當成了魔術陣的考試?她教過的所有相關的東西全部用上,才能完成最後的魔術陣。

  「休息一會兒,就可以啟動魔術陣了。為了避免神將們認錯人,必須是你自己發動才行。我可以善意地提醒你,這個魔術陣……也是不可以中斷的,不然可能會召喚出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紫姬贊許的微笑轉為狡黠。

  「亂七八糟的東西?」晴明重複了一次,看著紫姬愈發暗黑化的奸笑,失去了問清楚的勇氣——總覺得問出口就會倒楣。

  晴明到達貴船山的第十天,終於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召喚魔術陣,而且,召喚的還是赫赫有名的十二神將。

  當十二神將以天空為首,一字排開,氣勢凜然地怒瞪著硬是把他們從異界召喚來的人類時,十八歲的晴明第一次這麼慶倖上次有見過紫姬和天津神對峙的場面。

  壓迫力完全不能比啊……

  「我的名字是天空。召喚我等的人,報上名來!」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傳出,厚重的嗓音震的人耳朵發疼,心中一顫。

  晴明聽到紫姬低低的笑聲時,知道她肯定想到了同一件事,於是也不自覺地微笑了。

  「安倍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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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之章 有「朋」自遠方來

  安倍晴明的長子安倍吉昌三歲。

  小小的孩子在書房裡尋找著什麼書,有模有樣地念著書名一本一本地找著。

  神將天一根據他念著的書名遞過去一本《古事記》。

  「吉昌,怎麼會突然看這本書?」朱雀有些奇怪。

  三歲的娃娃奶聲奶氣地說:「父親大人要我看的。」

  天一和朱雀互相看了一眼,天一小聲地說,「晴明又受什麼刺激了?不是說過這本書幾乎全是胡扯嗎?」

  朱雀搖搖頭,「不知道。大概…又是和紫姬鬧矛盾了吧。」

  吉昌聽到兩位元神將對話中熟悉的人名,不禁抬起頭,「紫姬姐姐和父親大人鬧矛盾嗎?」

  天一和朱雀一時語塞,天一溫柔地笑笑,「沒什麼,常有的事。很快就會和好的。」

  「哦。那我去讀書了。」吉昌雙手捧著書,慢慢地挪出去。

  晴明宅後院。

  仍然保持著十歲樣貌的紫姬坐在湖邊,往湖中投石子玩。

  藍衣藍色長髮的神將青龍和水將玄武一起出現。

  「喲,怎麼是你們兩個一起出現,好稀奇呢。」紫姬朝著兩位神將揮揮手。

  青龍很乾脆地轉頭無視她,玄武則是微微笑了一下。

  「紫,你把晴明的式占盤砸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紫姬右手擺擺,繼續著扔石子的大業。

  「那拆散了念珠又是為什麼?」玄武繼續問話。

  「東西太舊了,應該換換。」紫姬不在意地回答。

  青龍哼了一聲,「紫姬,你這套理由就收起來吧。」

  紫姬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看著兩位神將在水面的倒影,咯咯地笑起來。

  「呀,果然神將就是不容易騙呐。」紫姬劃破自己右手中指的指尖,一滴血滴進湖面。

  湛藍的湖水瞬間起了變化,一下子滌成澄清的淺藍色。

  青龍的臉色一變,「喂,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玄武訝然地走到湖邊,碰了一下湖水,神色凝重起來。

  安倍晴明宅內的湖水竟然滲透有妖魔的氣息!

  它隱藏得非常好,不要說是十二神將,晴明也一無所覺。

  紫姬雖然並不是星之一族的血脈,但受過天津神的加護和承認,又多次作為神降的靈媒,她的身體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甚至連帶靈氣也有了一些改變——與其說是人類,更加接近神明的清聖靈氣。

  她的血具有著非同一般的淨化之力。血入湖中,竟然使得湖水有這麼明顯的變化,原先一定潛藏著不少污穢不淨的氣息。

  紫姬吮了一下中指,「不然你們以為我在這裡坐上五天是好玩麼,又不是給雷劈傻了。」

  「你不打算通知晴明嗎?」玄武轉身走到紫姬面前,「砸了式占盤、破壞退魔的念珠,都是故意干擾晴明的判斷。」

  「他惹不起。這傢伙他惹不起。」紫姬面色一沉。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來客』是被魔術的氣息吸引過來,她多少要負上根本責任,她才不會這麼盡心地守在這裡。

  「是什麼?」玄武盯著紫姬墨金相間的眼眸。

  紫姬站起來,抖了抖長而寬大的白色袖口,「有朋自遠方來啊。這傢伙不是和國的喲。」

  「麻煩死了,如果我的魔杖在的話,瞬間就滅了他……我觀察了一段時間了,他的力量在晴明之上,最重要的是,人類對上這傢伙是很不利的,但是晴明的個性又肯定不願意置身事外……你們最好輪流盯緊他。」紫姬抱怨了幾句之後,還不忘記叮囑。

  「你一個人?」玄武言簡意賅地問。

  「是……也不是……這傢伙遇到我,算他倒楣。」紫姬語義不明地回答,「如果晴明一定要插手,讓他去靜星池,那邊的結界比較有用。」

  青龍一閃身就消失不見了。

  玄武看了紫姬一眼,「我和太陰會跟你一起去。」

  「好啊。」紫姬笑著點點頭,「騰蛇勾陳要來也歡迎哦,但六合青龍不行。」

  玄武點點頭,身影由上而下地消失。

  紫姬收起了笑容,看著湖面隱約呈現出的影像。

  『這還真是巧合啊。我到了平安時代,你居然就在平安時代醒過來,還跑到這邊來獵食。真是很久不見啊,食魂魔羅貝洛。把你揍回去,想必貝魯瑟布布不會介意的吧。』

  紫姬回想著自己和魔族那幾位的交情,愈發肯定掌管七大罪的暴食的貝魯瑟布布是不會介意自己打了他屬下的。平時還真是不覺得,只有這種時候,才會特別地想念自己的魔杖啊……

  「紫,你的魔杖到底有什麼值得特別提起的?」

  「當然是因為很好用啊。」紫姬回答完了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回頭,「勾陳?怎麼了?你怎麼過來了?」

  勾陳沒好氣地敲了紫姬的頭一下,「當然是擔心你。你又要做什麼危險的事了?」

  「不危險的。」紫姬嬉笑著說。

  「我?們?不?相?信!」勾陳、玄武、太陰、朱雀、天一五位神將異口同聲地說。

  「太陰就算了,怎麼連天一你也來吼我……」紫姬扁扁嘴,「我就這麼沒有信用麼?」

  勾陳一手叉腰,擺出鬥將兼凶將的架勢來,「你的信用在哪裡?!動不動就和天津神開打也沒什麼,魔界你也去晃過了,不是也說不危險嗎?!」

  「魔界又不是我願意去的,那還是四年前的事情好不好,而且是晴明畫錯了魔術陣啊。」紫姬委屈地說著,心裡卻很不以為然,魔界本來就不是很危險,而且還認識了一個很有前途的妖怪呢。

  「對於一個會把『禁忌魔術』當作『普通高級魔術』來運用的人,她口中的不危險我實在不能相信。」勾陳口氣涼涼的。

  紫姬瑟縮了一下,「什麼嘛,本來就沒什麼好禁忌的,我不過偶爾說漏嘴……」某一次喝高了不小心說到自己用的高級魔術其他的魔術師都說是禁術,結果他們還就都記得牢牢的。

  「說漏嘴?」勾陳挑挑眉。

  「那算了,你們要跟著去就直說嘛。我不過是……」

  「不想麻煩我們?」朱雀笑著接下去說,「紫姬,我們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

  紫姬眨眨眼睛,看著一字站開的神將們,歎了口氣,「知道了。明天下午,你們和我一起到靜星池去。朱雀和天一留下來保護晴明比較好,這場戰鬥不適合你們。」

  勾陳搭上紫姬的肩膀,「反正,說什麼我都是要去的。而且他也有要過去的意思哦。」

  「他?」紫姬側仰著頭看向勾陳,不能長大最討厭的地方就在這裡,個子實在太矮了啊!為什麼每一次她都是矮個子的身體,而且這次更冤枉,就是十歲孩子的身高……

  「就和你希望的一樣。風、水、火、土,這四個屬性的神將都會去的。」勾陳眨眨眼睛,墨藍色偏紫的眼眸中流轉著一絲笑意。

  紫姬「嗯?」了一聲,風是太陰,水是玄武,土是勾陳,火是……

  「騰蛇?」

  勾陳拍拍紫姬的背,「雖然他沒說話,不過看樣子是會去的。這次的敵人其實很棘手吧?」

  「一般而已。」紫姬低頭笑笑,心中緩緩流動著絲絲暖流,「當年他就贏不了我,現在有你們幫忙,我更不會輸給他呀。」

  朱雀和天一攜手消失,想必是通知晴明去了,接著一個藍色的身影出現,「為什麼我和六合不能去?」

  聽聽這冰著怒氣的問話,典型的青龍式口氣。

  紫姬勾起嘴角,「因為你們是木屬性的。在西方的魔術中,沒有木這種屬性,嚴格地說,木依土得水而生,我不想讓生克關係攪亂了魔術。我可是難得想用個魔術陣歡迎歡迎老朋友呢。」

  「切。」青龍不滿地轉身又不見了。

  「嘿嘿,玄武,你看青龍剛才多好笑。」太陰捂著嘴笑起來,還不忘記有樂同享。

  玄武多少瞭解同伴的心思,不禁在心裡好笑和同情了兩句,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太陰,聽紫說魔術陣的事吧。」

  「啊,對哦,小紫,快告訴我們,我們能做什麼?」太陰急驚風的個性立刻發作了。

  「這個啊……」紫姬詳細地把魔術陣的布法告訴幾位神將,再叮囑了許多細節。

  晴明帶著朱雀、天一、青龍和六合先一步到達靜星池。

  二十四歲的晴明穿著白色的狩衣,沉默地進行著祭祀的準備。

  「晴明,你要祭祀什麼?」朱雀靠在牆邊,不解地問。

  晴明一邊畫著桔梗印、六芒星,一邊釘著桃木釘,半天才飄來一句回答,「天照大神。既然不是和國的妖魔,天照大神總該負些責任吧?」

  「呵呵。」天一壓抑的笑聲還是被大家聽到了,「晴明還是想幫上紫姬吧。」

  晴明心中的確是很不滿——不滿自己又一次被她推到事外。

  雖然,在術法上,兩個人已經相差無幾,晴明受到魔術的啟發,開發了很多新的陰陽術,已經差不多可以和紫姬打成平手了——只要紫姬不要使用禁術就可以。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就是插不上手,譬如說紫姬和建禦雷、日本武尊定期的劍術格鬥比試。

  這次居然是因為他是人類,就被排斥在事外,難道她不是人類?!

  不過這麼一想,似乎紫姬的確不太像人類。而且愈來愈覺得,她在魔術方面的成就不是人類能達成的,比妖怪還妖怪。現在回想當初那個緩解了大旱的禁術——那種繁瑣至極、十五層魔術陣疊加的魔術陣她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晴明。」紫姬和四位神將走進院子裡。

  「不用麻煩天照大神。請月讀,他和我的屬性比較合適。既然你堅持要參與這件事,記得不要踏出靜星池外。食魂魔羅貝洛擁有把人的靈魂拉出身體的魔術,就是為了方便他吃靈魂。靜星池畢竟有星之一族這麼多年的結界。」

  晴明看著笑得輕鬆的紫姬,只得回了個微笑,「知道了。魔術陣不用我幫忙嗎?」

  紫姬搖搖頭,「風水火土四方都有神將提供神通力了,只要你可以在我們之前請到月讀幫忙加成魔術陣的效果就好。相信我吧,某方面來說,我是羅貝洛的剋星呢。」

  「靈魂離體?剋星?」晴明立刻找出了其中的關聯,「你的靈魂有什麼讓他害怕的東西?能讓妖魔害怕的,如果不是比他們更強的妖魔,就是神明。你是什麼?」

  「是啊,我是什麼呢?」紫姬眯了眯眼睛,「我是紫姬啊。不過對羅貝洛來說,恐怕就不是了。」

  看到紫姬這種表情,晴明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了。每次都是這樣,不是岔開話題,就是緘口不語,不是她主動想說的事就絕對套問不出來。

  至少有一點很明顯,她不止紫姬和無音兩個名字,羅貝洛知道的顯然就是另一個。

  「好啦,勾陳、太陰、玄武、騰蛇,麻煩站到我畫的圈內。只要釋放神通力就可以。」紫姬昨天已經詳細說過了注意事項,這次就不再多說。

  「這次我絕對會讓這傢伙後悔醒過來。」

  紫姬現在畫出的是傳送陣,顯然是想到羅貝洛所在地決出勝負。

  在晴明請出月讀神命之後,他只是聽說是他契約者紫姬的事情,就二話不說給與了神力加持。

  紫姬和四位神將佈置好了魔術陣之後,把剛剛出現在平安京朱雀門附近的食魂魔羅貝洛給捆了個動彈不得。

  羅貝洛張口吸了口氣。

  紫姬的靈魂慢慢離開了身體,在黃昏暮色中隱隱現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

  結果只是刹那間,羅貝洛就僵住了。

  紫姬的靈魂也就回到了身體內,抓住機會把他的嘴也給封了起來。

  「小紫,剛才是怎麼回事?」太陰十分不解。

  「靈魂離體而已。現在把這傢伙送回去好了。」紫姬微笑著開始畫另一個傳送陣。

  騰蛇立刻回了晴明那邊。

  勾陳低聲笑笑,揉了揉紫姬的頭髮,也消失了。

  玄武走到紫姬旁邊看著她畫魔術陣。

  「你那麼快就封住他的嘴,是不想讓他說出你的名字吧?」

  「呵呵。」紫姬笑著繼續畫,「玄武,不要那麼敏銳嘛。反正在這裡我是紫姬。」

  玄武看了看紫姬,轉頭歎氣,「我看你過得比神將還要累。怪不得老翁都願意和你說話。為什麼不忘了?」

  「因為忘不了,因為不想忘……」紫姬淺笑著回答,「有的時候,我也希望可以忘記的。但是想一想,如果忘了,就好像我也不剩下什麼了,所以又不想忘了。」

  玄武握住紫姬空著的左手,「還有我們在的。」

  「嗯。」紫姬笑著應了一聲,「我知道。我很喜歡你們呐。至少…你們不會比我先死。」

  她不會是被留下的那個人,所以,可以放心地和他們說笑來往。但是……也僅僅止於喜歡而已。

                  
一八之章 安倍吉昌的日記摘要

  安倍吉昌日記本

  今天我四歲了。

  父親要我開始記日記。可是,紫姬姐姐說,沒什麼必要。但是,我還是決定寫點什麼。

  早上卯時,起床,跑步。

  辰時開始大聲朗讀,看到紫姬姐姐在院子裡練習拔刀。

  兩刻之後吃早飯,沒見到紫姬姐姐,聽天一說,她一直都是練完兩個時辰的拔刀才會吃飯的。

  那紫姬姐姐是什麼時候起來的?

  吃完早飯之後,我去練習簡單的陰陽術,看到紫姬姐姐還在練習拔刀。我去和紫姬姐姐打招呼,紫姬姐姐笑著說過會兒她來教我。但是父親突然出現,和紫姬姐姐互相看了一會兒,最後紫姬姐姐哼了一聲走了。好奇怪。

  練習陰陽術的時候,父親說要教我別的什麼,但是紫姬姐姐突然出現,和父親互相看了一會兒,最後父親哼了一聲走了。好奇怪。

  中午的飯很新奇,從來沒有見過,聽說是紫姬姐姐做的,真的很好吃呢。但是父親總是和我搶菜,還用上陰陽術……我都聽到天一和勾陳的笑聲啦。紫姬姐姐也是一副『我不認識他』的表情。

  下午是紫姬姐姐教我識字看書,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不是父親教我呢?當我問紫姬姐姐時,她的回答是『晴明才沒這個耐心』。父親很沒有耐心嗎?

  晚上紫姬姐姐拉著我和太陰、玄武一起到廣澤池邊,說要進行露天燒烤慶祝生日,今天是紫姬姐姐生日?我祝賀了姐姐之後,才想起為什麼父親沒有一起來。紫姬姐姐說反正晴明的偷窺和跟蹤術好的很,總不會找不到。還說這是鍛煉陰陽術的好方法。原來如此,怪不得父親的陰陽術那麼厲害。

  父親來了以後,我卻被天一、朱雀給帶回家裡了。真奇怪啊,為什麼?大家一起慶祝不是很好嗎?天一說是讓父親和紫姬姐姐好好聊聊。

  等到父親回來的時候,眉梢都帶著笑意,也不知道和紫姬姐姐聊了什麼。

  今天是我五歲生日。

  為了給我慶祝生日,紫姬姐姐提議每個人做一道菜,不過父親堅決反對了。該不會是父親不會做菜吧?當我這麼問天一的時候,天一低頭笑了好一會兒,才說父親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父親小孩子心性?太陰和玄武也是低頭笑,就是不解釋。我這時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紫姬姐姐據說是星之一族現任族長,而且以前和父親同樣出自賀茂大人門下,紫姬姐姐難道三四歲就拜師的?六合冷不丁地插了一句,紫姬已經十八歲了。結果我嚇得整整兩天沒敢和紫姬姐姐說話。姐姐不會是妖怪化形吧?但沒道理啊,父親總不會認不出來。最後紫姬姐姐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和我說那是因為她的體質特殊,不能長大,所以才總是待在晴明家後院單獨的房屋,而且因為神諭,連星之一族的主宅都不能回。紫姬姐姐真可憐。我一定要好好學習陰陽術,變得很厲害,然後保護好紫姬姐姐。

  當勾陳和天一聽說我這個志向時,都說這是個很偉大的志向,讓我好好努力。

  今天是我六歲生日。

  紫姬姐姐用魔術變出了很多焰火,非常漂亮,我想我會一直記得。魔術這個詞還是太陰不小心說出來的。父親不甘示弱地化出許多盛開的花朵,完全就看不出來這還是安倍家宅了。紫姬姐姐還送我一個很可愛的圓圓軟軟的毛絨絨米色的動物,說是饃饃,可以抱著玩,也可以拿出去丟敵人。不過……饃饃的發音,的確是吃的吧……父親看到饃饃就變了臉色,最後拉著紫姬姐姐出去了。我和朱雀、天一、太陰、玄武繼續慶祝生日,饃饃真的很軟很有彈性,抱著很好玩。

  我最喜歡紫姬姐姐了。不像父親,總是以整我為樂。

  今天是我七歲生日。

  儘管仍然慶祝生日,但是沒有紫姬姐姐了。

  紫姬姐姐不見了。在我生日前三個月零十一天,父親和紫姬姐姐一起去出雲,回來的時候就只有父親一個人。問天一和太陰她們也不說。太陰很生氣地吼了一聲「小紫最討厭了!」就回到異界去了。青龍身邊的『低氣壓』也格外的嚴重,『低氣壓』這個詞還是紫姬姐姐告訴我的,還有『面癱』也是。父親悶在屋子裡整整六天,出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除了臉上看起來很怪的笑容。

  我告訴父親他笑得很奇怪,父親照了照鏡子才說,結果,還是她厲害。

  我不懂這是怎麼了。

  今天是我八歲生日。

  紫姬姐姐失蹤已經一年零三個月十一天了。

  紫姬姐姐的名字成了一種禁忌。提到這個名字,父親的臉色都會變得很奇怪。但是,太陰比以前還有頻繁地在玄武面前念叨著「小紫為什麼不回來」、「小紫大壞蛋」、「我不是故意的呀」、「我最喜歡小紫了」之類的話,勾陳變得很少出現,回想起來原本她就經常和紫姬姐姐在一起。青龍還是一樣寡言。出雲的時候似乎發生過什麼事,神將們突然和騰蛇關係變差,尤其是青龍。

  今天是我九歲生日。

  星之一族選出了新的族長,據說是紫姬姐姐之前指定的。

  我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既高興和驕傲紫姬姐姐安排的周詳,又覺得紫姬姐姐存在過的痕跡在一點一點消失。紫姬姐姐的姓氏星曜並沒有在星之一族傳承下去。只有這一點我覺得很慶倖,畢竟還是只有紫姬姐姐才能擔的起這個姓氏。

  饃饃很好用。在我進行除靈的實踐時,因為大意差點被惡靈傷到,沒想到饃饃張口把惡靈吃掉了。還是軟軟的一團球,黑色的小眼睛眨眨,很無辜的神情。我這時才知道紫姬姐姐送出饃饃的時候,父親為什麼那麼驚訝的樣子。而且後來還特地叮囑我要好好珍惜饃饃。

  今天是我十歲生日。

  我進行了元服的儀式。真希望這時候紫姬姐姐能在。但是,我也很清楚這是奢望了。

  元服之後,我就是一個成年人了。

  父親安排了一些簡單的工作給我。父親已經是陰陽寮的陰陽頭了。

  每一次父親改進發明了什麼術的時候,他都會習慣性地說「看看這個怎麼樣」,然後自嘲地搖搖頭。我知道他是在和紫姬姐姐說話。我也就裝作沒有發現。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父親看起來和紫姬姐姐那麼熟悉親密,為什麼當時父親娶的是母親若菜呢?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我幾乎沒有什麼關於母親的印象。記憶中一直是神將和紫姬姐姐照顧我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更加覺得疑惑,為什麼父親沒有和紫姬姐姐結婚。但是這個問題沒法去問父親,就連神將們我也不敢問。

  今天是我十一歲生日。

  父親的個性變得越來越惡劣了,用陰陽術戲弄人的情況也越來越多。還總是問我什麼時候結婚。

  我連心儀的人也沒有。結什麼婚?

  我捏著饃饃,告訴我,你原來的主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從神將們的交談中我察覺到,紫姬姐姐並不是死了,只是離開了這個世界。也許她還會回來。對於神將們,他們有無限的時間去等待。可是我能夠等得到嗎?紫姬姐姐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

  。

  。

  今天我決定和露樹結婚了。

  雙方家長坐在席上時,我還是不自覺地想從人群中找到紫姬姐姐。不過,如果紫姬姐姐還是當年的樣子的話,我叫她姐姐會不會很奇怪?

  露樹是個很溫柔的女子,笑起來有著非常溫暖的光芒。

  雖然露樹並不知道紫姬姐姐的事,我還是堅持讓她向著紫姬姐姐曾經住過的屋子拜了兩次。那間屋子現在已經長久地空了下來。我想讓紫姬姐姐知道我已經找到了可以攜手相伴一生的人。

  。

  。

  。

  今天我的長子昌親出生了。看著露樹和昌親,我覺得非常幸福。

  於是我把饃饃抱來,想讓它看看我的兒子。

  似乎已經成了習慣,無論什麼事情都要告訴饃饃,再對著已經不住人的空屋彙報。

  。

  。

  。

  我的次子成親已經五歲了,而三子昌浩出生了。

  昌浩出生的時候帶著兩個哥哥都沒有過的強大靈氣。為了保護他,父親封印了他大部分的靈力。用出那個封印的時候,不獨父親,旁觀的青龍和六合、玄武都變了臉色。

  一定是紫姬姐姐的術。我非常肯定這一點。

  父親的陰陽術愈發地高絕,甚至掌握了反生術和復活咒。我知道他是為了紫姬姐姐才發明了這兩個術。有了三個兒子以後,我漸漸地明白了一些父親的想法。

  對於父親而言,紫姬是非常特殊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兩個人相處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互相瞭解,互相理解和包容,切磋術法,逗趣取樂,對詩下棋,琴笛相合……

  父親的笛聲和紫姬姐姐的琴聲都一樣是京中一絕。

  但是,正因為紫姬姐姐特殊的體質,她不可能和父親結婚。她只能保持著隱居的狀態,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雖然天皇依賴著星之一族的力量,但一個長期不能成長的女孩子可能招致的閑言,讓星之一族也需要忌憚三分,而不得不保護起紫姬,不讓她出現在人前。

  。

  。

  。

  今天昌浩十二歲了。

  這孩子居然一直以為自己沒有陰陽術的天分。父親也就壞心眼地不說他的靈力被封印了。

  看著昌浩忙碌的身影,我不禁想起當年自己學習陰陽術的事情。

  ……

  紫姬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吉昌已經年近不惑了。

  昌浩照常跑出去,回來的時候說他遇到一個奇怪的女孩子。

  大概十三四歲,穿的衣服古怪得很,憑空出現,而且一看到他就驚訝不已,把他拉過去上下看了個遍,甚至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心裡浮現出一絲希望,難道是紫姬姐姐回來了?

  可是,昌浩說那個女孩子很快就不見了。我只好去找父親。

  父親摞著鬍子,笑眯眯地說,如果是她,她肯定會自己找來。

  事實上也是,父親話才說完,太陰就咋咋呼呼地沖了進來,高聲喊著「小紫回來啦!小紫長大啦!」

  青龍和六合都是一愣,直到玄武拉著並不陌生的少女跑進來,我才確定,真的是紫姬姐姐回來了。

  歡迎回來,紫姬姐姐。

                  
番外 誤入魔界之一

  「晴明,我說,這個法陣看起來很怪啊。」紫姬皺著眉,「總覺得哪裡畫的不大對勁。」批著白色長振袖的外衣,紫姬來回踱步,這個法陣怎麼看都有種奇怪的違和感。

  還在繼續畫的青年頭也沒抬,「你不是也不知道應該怎麼畫麼。那就試試看,有何不可?」

  紫姬站到一旁,「玄武,你有什麼線索沒?」

  外表是少年的神將搖搖頭,「沒有見過。」

  青龍接收到少女疑問的目光,乾脆地搖了搖頭。他負責的是戰鬥,不是這些術法研究。

  「好了。」晴明扔下手中的筆,轉身又是一個攜帶著魅惑之意的似笑非笑的神情,「下面就來試試看法陣的作用好了。」

  一語說完,晴明依次結起印,口誦著咒語,淡青色的光芒從法陣週邊開始亮了起來,逐漸滲透到法陣中心。在那溫和的青色光芒下,有股幽幽的黑色絲線般的氣息擴散出來。令人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

  紫姬驀然反應過來是什麼地方看起來奇怪了,這個法陣和尼澤尼思大陸與冥界聯繫的法陣有著五成的相似,曾經作為冥神在地面上的代表的言殊看過不止一兩次!「快停下,離開那裡,晴明!」開玩笑,那個法陣一旦打開,人類瞬間就會死掉啊!

  紫姬喊著話,迅速搶上前去,把晴明推開,然而晴明的咒語已經念完,法陣的中央閃過耀眼的光芒,伴隨著一陣濃烈而扭曲的黑色妖氣,一道不大的空間裂縫出現,刹那間吞沒了紫姬的身影。

  「紫!」被推開的晴明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旁的神將玄武已經沖了過來,雖然神將的速度很是驚人,但是到底是錯過了半步,只能看著紫姬從眼前消失。

  同樣趕過來的青龍看到玄武沒有拉住紫姬,憤恨的眼神緊盯著空間裂紋消失的地方,一拳打在地上,禁不起鬥將的神通力,地板不負眾望地碎了一大半。「可惡,那女人…」青龍壓低了的聲音中有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大致明白了事情經過的晴明,拍了拍衣袖,三分戲謔的眼神飄向神將們,「啊啦,平時我受傷也沒看過你們那麼激動啊。」看看這兩位,冷口冷面的青龍和沉默老成的玄武,一個兩個都這麼充滿活力啊。

  「晴明,怎麼回事?紫的靈氣突然消失了。」勾陳人未到,聲先到,急急的步伐透露了她的焦急和憂慮。幹練的土將勾陣走進大殿中,遍尋不見那個幼小的身影,再看到玄武握緊雙手在旁生悶氣的樣子和青龍更加冰凍的臉,立刻知道了事情和她擔心的一樣了。看著地面上的法陣,勾陣不打算放過很可能是罪魁的傢伙,逼問的眼神立刻射向晴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啊,這個啊…」看到勾陣眼中這麼明顯的壓迫力和責難,晴明的話頓了一下。勾陳一直把紫姬當妹妹來照看,如果告訴她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賭氣和好奇兼之不慎造成了現在的結果,就算神將有著不能殺人的禁忌,而且他們的主人按照道理來說是他安倍晴明,但是,正如天空曾經感慨過的「可惜晚了一步」,以及從目前為止的各個方面來看,十二神將顯然也很樂意讓紫姬成為他們的主人的情況來看,說出實情的唯一可能就是被怒火中的三位神將圍毆或者再次冰封無視他!

  沉重的腳步聲、喧鬧的小女孩的聲音、突然從異界出現的朱雀和天一、天后,以及紛雜的「小紫呢?!」「紫姬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的說話。

  最後是一個並不常見的火紅色的身影,太陰瑟瑟地向後退了一步,但罕見地沒有立刻躲開,而是從白虎背後伸出了頭,「那個…騰蛇…你能感覺到小紫在哪裡麼?」

  即使有著天生的對於騰蛇強大神通力的恐懼,但同樣也是對那神將中位列第一的神通力的信任,太陰還是壓下內心的害怕問了這麼一句話。

  騰蛇凝視著已經沒有了光華的法陣,「妖氣和穢氣。剛才突然有強烈不吉的血腥味和妖氣散發出來,但是瞬間又消失了。」即使在察覺到不對勁的一瞬間就從警戒的外屋趕來,還是沒有看到事發的情狀。

  神將們看著晴明。這個唯一能給出解釋的在場的見證人。因為從玄武和青龍身邊的低氣壓很清楚地可以看出他們不知道具體原因。青龍一貫如此,感覺上還算比較正常。然而玄武也是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這就比較少見了,這也是太陰還掛在白虎身上,而沒有立刻粘到玄武身邊的原因。

  晴明心中痛苦地呐喊著,只能乾咳兩聲作為掩飾,「那個,我想,還是優先考慮怎麼讓紫姬回來比較好。」為什麼身為主人的他要被式神們壓迫著啊?!(或許這也是日後安倍晴明盡情使喚十二神將的宿怨根源所在,在他不成熟的時期所經歷的這段歲月,給安倍晴明造成了難以估量的影響。)

  「木屬性缺失。水屬性缺失。」六合特有的平穩音調打破了晴明的窘境,被引去了注意力的神將們看到六合站在紫姬消失的法陣之前,看著那些複雜的刻畫。

  宛如聽到仙樂的晴明立刻跑了過去,完全置形象禮儀於不顧,「六合,你看得懂?」

  褐色長髮的神將點了點頭,面色依然是古井無波的樣子,「紫姬提過一些。」

  被這個回答些微打擊到,晴明苦笑了一下,六合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這麼明確地在他這個主人在場的情況下這麼說,不是擺明瞭說紫姬比安倍晴明教給神將的東西更多麼?換言之就是他這個主人沒起到什麼作用?壞心眼地設想一下不去把紫姬救回來的情況,打著小算盤的晴明突然收到兩道帶著殺氣的視線,勾陳就算了,可以解釋,可是連青龍也…平時不是和紫姬話不投機得很麼……

  被看穿了打算的晴明馬上收起了那一閃而過的想法,手肘還可以感覺到剛才紫姬推開他時殘留的觸感,那個總是不斷打擊他的女孩子,竟然在千鈞一髮之際不顧自身地推開了他,而導致了她現在生死未蔔的情況。晴明的眼神顏色逐漸加深,然後又退去,「既然六合對法陣有些瞭解,那麼就一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一定會把她救回來。晴明對自己發誓。

  術法是不可以輕易使用的。黑色長髮的女孩曾經這麼說過。

  而他的一時任性造成的後果卻由她來承擔了。在法陣發動的那一刹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自己,只是對那血腥的妖氣心驚,而後就看到她被空間裂縫吞噬。最差的結果,可能會被交錯的空間撕成碎片。晴明咬緊了薄薄的唇。

  只要她還活著,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帶回來。晴明的眼神變得堅定。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而這份沉重立刻被神將們察知。

  安倍晴明,成長了。

  神將們交換著眼神。然而這種建立在紫姬性命攸關情況下的成長,實在難以讓人欣喜。

  「晴明,一定要把小紫帶回來啊!」太陰灼灼地注視著晴明。一直以來,對於承認了一個人類的青年作為主人這件事,太陰並沒有太深的感觸。大概也是她每一次出來,紫姬都在的緣故,在不知不覺中,太陰把紫姬當成了合適的玩伴和潛意識中的主人,即使是戰鬥中,也是以紫姬的吩咐為優先。因此在紫姬失蹤生死未蔔的現在,她突然認識到眼前的青年才是神將之首天空選定的主人,也因此把救回紫姬的希望加諸他身上。如果他不能做到的話,也許她以後再也不會回應召喚她的聲音了吧。

  比起沒有意識到晴明是造成紫姬出事的禍首的太陰,一直在場的玄武和青龍,一眼看出問題的勾陳和六合,稍作推想就發現真相的朱雀、天一、天后、白虎,以及騰蛇,九位神將斥責的目光如刀般砍在晴明身上。

  「我在這裡等著。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勾陳壓下想要揍人的怒氣,坐到了地上。擺明瞭不看到平安歸來的紫姬決不甘休的氣勢。

  玄武靠在旁邊的柱子上,青龍則是走到角落,兩位神將都一語不發。大概是對於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內疚和憤懣。

  「白虎,我們也在這裡等吧?」太陰眨眨眼睛,憂心的神情毫不掩飾。

  回答她的是白虎姿勢的變換,在一張凳子上坐下後,太陰被轉移到白虎的腿上坐著。

  「晴明,那是破開空間的傳送陣麼?」從來到這裡到現在都沒有開口的天后終於說了句話,一語切中要害。看著晴明點頭默認,天后神情一凜,「我去稟告天空。」這種法陣的失誤造成的後果,遠非一般的術法可比。

  朱雀看看愛人天一,在天一哀傷的祈求眼色之下,朱雀也留下來等待。

  騰蛇走了兩步,最後停在大殿外,靠上牆壁。

  六合已經和晴明討論起法陣構成的問題。

  安倍晴明還沒有意識到,這還是從天空承認他之後,十二神將最齊集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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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誤入魔界之二

  眩暈……強烈的不適……身體像是被撕裂一般,四肢完全脫力……比起以前靈魂穿越來的痛苦的多……這該死的安倍晴明!要是能夠回去,她非得把他的頭髮一根根全部拔掉!空間傳送的法陣也可以試著玩?!何況還是那種不完全的!

  紫姬在心中咒駡著。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濃烈的血腥味和彌散的妖氣,不祥的感覺更甚。這裡一定不是什麼好地方!紫姬作出了判斷。過了好一會兒,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剛剛能夠睜開眼睛,紫姬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決定了她要把晴明的眉毛也拔掉!

  鬱鬱蔥蔥的森林,漫天飛舞的妖怪,四處散溢的妖氣,混合著血肉腥氣的風,誰敢告訴她這裡是人間的某個地方,她一定會用神罰雷槌把他滅的渣都不剩。

  既然已經有天津神居住的高天原神界的存在,那麼相對應的一定也會有妖魔群居的地方,而這種地方一般都會叫作妖界魔界之類,而她十之八九就是在這種地方!

  已經有了多次穿越經驗的紫姬在半秒也不到的驚訝之後,立刻冷靜地推斷出最可能的結果,儘管這個結果讓她很有殺人的衝動。不過衝動歸衝動,理智歸理智,紫姬還是沒有被情緒干擾她接下來的思考。因為那個失敗的法陣破開的空間裂縫,她不幸地被捲進了這個妖魔世界,而從現狀看來,她的體力和靈力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值得慶倖的是,身體只是脫力,還不至於有缺胳膊斷腿的情況。靈力的混亂也是空間漩渦造成的,應該很快就可以恢復。麻煩的就是,她那一身與其說是屬於人類,不如說更接近神明的清聖的靈氣了。在這種地方,那還不和喊著「快來殺我」是一個效果麼。

  深深明白她的血肉和這種澄澈清冽的靈氣對於黑暗中妖魔的吸引力,紫姬掙扎著爬了起來,不顧尚未恢復的靈力混亂,一個隱蔽自身靈力的結界拍到身上。然後握著袖中的長鞭希雅,警惕地看著四周。

  雖然有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古訓,但是雙喜臨門這句話既然存在,那麼在困境中發生一點好事也就不奇怪了。受到神明眷顧的星之一族,還是沒有太過揹運。

  在紫姬體力和靈力完全恢復之前,沒有一個妖怪前來襲擊,或者說察覺到紫姬的存在。等到紫姬可以自由行動之時,對於讓自己存活下去這件事,她有著堅定的決心和七成的信心。檢查過物品後,很高興地發現不管是咒符也好,愛刀也好,都還在她的身上。也就是說不管是陰陽術、咒術、武力,她都可以使用。值得慶倖的事情。特別是她的刀可以算得上神器的情況下。只不過在這樣的地方,不管是請降神明還是亮出神器,都屬於那種找揍的行為,一旦靈力用盡,神明自是會回去神界,她可就不可避免地會被源源不絕的妖怪給分而食之了。想明白利害關節,不到生死關頭,絕不會動用降神術和刀的決定也就出來了。紫姬握緊了手中的長鞭。反正,原本也就是使用鞭子的時間最長,用鞭她也是最熟練。

  紫姬披上白色的斗篷,隱身和隱去靈氣的術同時發動,走了幾步之後,紫姬被濃烈的血氣刺激得皺了下眉,揮手間一道淨化的結界貼身鑄成。紫姬開始探查她所處的究竟是什麼地方。不管到哪裡,情報收集始終列為第一位。正如許多人評價過的一樣,冷靜和理智是紫姬(雖然她有過很多名字,不過目前是紫姬,那麼以這個名字來代稱未為不可)的優點,也是她的敵人最棘手的地方。不會被環境形勢干涉的冷靜和不受情緒影響的理智,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非常罕見的。

  走了一段時間,連會說話的妖怪也沒遇到,又沒有什麼標識物,紫姬對自己到底身在何處沒有更多的線索。然而從這裡多半是低等妖怪來看,至少還算是安全的。不過到底要如何才能回到平安京,紫姬還是沒什麼頭緒。從她所有穿越的人生來看,牽扯上靈力或超自然能力的總共有五次,自身擁有能力的次數加上這一次是四次。埃爾達斯涅的緹希洛雅專精咒力,以風系的本命咒力和廣泛圍的咒術攻擊出名。(血之長鞭希雅就是緹希洛雅一手鍛造的,現在紫姬再次召喚出來而已,因為希雅和她訂了了靈魂契約,是限定使用的武器)尼澤尼思大陸的言殊以冥神在地面上的妻子的身份,執掌天算道中批命師一職,精擅蔔算。歐洲中古時代被稱為金眼魔女的萊依路,以魔術聞名於世。再就是星之一族的紫姬,以侍奉神之一族的身份,擅長的是請降神明及占卜、祈禱。換言之就是沒有一次是研究過空間傳送的。這也是她和晴明折騰了許久也沒有實現短距離空間轉移的原因。

  難道就這麼等著晴明找出方法?萬一他要想個十年八年,她早就死在這裡了。紫姬思及此處,開始尋思著是不是釘個小人出氣。星之一族的詛咒,可不是一般的陰陽師可比。保證有著目標準確、百發百中、絕不出錯的優點。

  是了,可以用這個方法聯繫晴明啊。紫姬微微笑了,通訊的術已經嘗試過而宣告失敗,想來晴明也是一樣聯絡不到她。但是強力的負面力量的咒術,可以跨越空間實現,只要在一個平行時空內,是絕不會失手的。詛咒別人勢必要承擔孽,那麼就換個東西詛咒好了。紫姬畫出逆位五芒星,以陰陽術中的陰之力,詛咒實施的物件是晴明隨身攜帶的摺扇。

  摺扇上驟然傳來的陰涼被晴明感知,晴明立刻拿出摺扇,顧不上風姿儀態,刷的一下張開了摺扇,黑色的逆五芒星散發著純淨的陰之力,卻沒有絲毫不吉之氣。「是紫姬!」

  這一聲立刻把憂慮憤懣中的神將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紫有消息?」勾陳瞬間出現在晴明旁邊,看著摺扇上的詛咒刻紋,「的確是她的靈力。」一直緊繃著面孔的土將終於放下了心中大石,至少紫姬目前還是安全的。一個混雜著欣慰和驕傲的笑容擴展開,「不愧是紫啊,這種方法也想的到。」

  晴明心裡想到的就不單是暫時放心了,紫姬是怎麼想到這種方式聯絡的,他大致也可以猜得出來,冷汗涔涔,然而面上還是鎮靜的樣子,「看起來她目前還是安全的。靈力的波動安穩純粹。總算可以稍微安心了。」

  「切。」青龍假作不在意地哼了一聲,那個女人哪有那麼容易出事。想是這麼想,然而他還是站在大殿中等待著。

  玄武終於放鬆了肩膀,太陰跑到他旁邊,握緊了玄武的手,「沒事,小紫那麼厲害,肯定會平安回來的。」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出於對紫姬的信心,還是對自己的安慰。白虎拍拍兩位神將的肩,「安心吧。她可是得到天照大神親自加護的人。」玄武嗯了一聲,目光盯著晴明手中的摺扇。

  「太好了。」性情溫柔的天一握著愛人朱雀的手,安心的神情袒露無遺。朱雀點頭,「沒有在空間漩渦中受傷,她要保護好自己就並不困難。」不管怎麼說,和紫姬並肩作戰也長達半年,對於那個十來歲女孩的能力,他們還是很清楚的。

  外面的騰蛇雖然一言未發,但確實松了口氣。那個從來都是直視他眼睛的孩子,如果就這麼死了,實在讓人覺得難過。

  「咦?」六合突然出聲,晴明立刻看過去,發現六合手上也出現一個逆位的五芒星。

  「詛咒神將?!」晴明看到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這又是什麼意思?細看之下,卻有些不同。五芒星畫的略傾斜。

  「聯結她所處空間,以木屬性為主,水屬性與土屬性為輔。」六合敏銳地讀出了紫姬想要傳達的意思,五芒星的角度和筆劃長短在法陣排布時有著特殊的含義。

  晴明合上摺扇,即便如此,也大可以再找個東西來詛咒,不必特意找上六合吧?接下來六合手上散發出的規律性的靈力波動立刻解答了他的疑問。以詛咒師和被詛咒者的咒術聯結為媒介,通過靈波動追蹤詛咒者,這本來是破解詛咒常用的方法,紫姬逆其道而行,主動告知自身所處方位。之所以選擇六合,是因為六合屬木,與紫姬的風屬沒有明顯的生克關係,可以忠實地傳達出紫姬的靈波動,而且神將有著神氣護身,這種輕度的詛咒不會造成不良影響。

  「真是厲害……」即使素來有些難以說明的不滿和不甘,晴明也不得不如此稱讚。應變的能力十分強。巧妙地運用了詛咒可以跨越空間的特點。對陰陽術的運用達到了藝術的地步。「那麼就可以確定紫姬的位置了。重新進行空間節點的聯繫,一定要平安帶回紫姬。」

  確實是出乎他們的意料。

  到達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也不會失態,冷靜地找出可行的方法,確實地實行。這不是僅僅有聰明就可以做到的。那是因為時間和經驗的積累才會具有的成熟歷練和智慧。已經遠遠超過一個十來歲孩子應該具有的能力。

  神將們轉動著同樣的心思。


番外 誤入魔界之三

  「呼,果然可行啊。不過還真是累。接下來就是等待晴明瞭。如果他不能畫出正確的法陣,肯定會被勾陳、玄武和太陰揍。」紫姬在釋放了一些靈力之後,不可避免地感覺到疲憊。不過通報平安還是必要的。想到神將們可能出現的陰鬱神情,紫姬就覺得難過。現在聯絡的方式可以說是有了,如果晴明不能把她平安地帶回去,呵呵,那幾個一向交好的神將可都是具有潛在暴力傾向的。

  關於神將會不會揍晴明這一點,紫姬有著一些估算錯誤。鬥將勾陳、水將玄武、風將太陰,的確是有著潛在的暴力傾向。然而還有一位,就是有著明顯的暴力傾向了,鬥將之一的木將青龍。如果紫姬有看到青龍那種有氣沒處撒的臉,肯定會把他加到「揍晴明」的隊伍中。至於其他神將會不會動手,這也的確是一個很難說的問題。

  從聯絡過晴明之後,已經過了五天。沒有吃任何東西,因為紫姬不能辨別在這種地方什麼是可食用的。因此,紫姬用了應該被稱為咒術的術,借由自身的咒力,抽取濃縮了空氣中的能量。這是在戰爭年代長期缺乏食物的時候會使用的術。

  還好,沒有身體上的不適。紫姬經過嘗試之後,發現在這裡也是可以使用這個術的。那就沒有食物的問題了。咒力屬於靈力的一種,即使換由靈力發動術,想必也是可以的。只不過,實在很無聊。

  然後,紫姬發現了一個妖怪。

  這是某件會改變整個魔界的事情。雖然現在的紫姬連這裡是魔界也不能肯定。

  如果不是有著過人的五感,紫姬會把路旁陷阱中的妖怪當成已死亡的屍體。雖然那的確是離死不遠了。

  極其微弱的心跳聲。生命活動幾乎停止。確認意識已經停頓。□最後的求生本能即將停止運作。

  一連串的字句閃過紫姬的腦海。

  這個東西看起來只是像個肉塊。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手腳斷裂,肋骨粉碎,多處內臟潰爛。失血過多。如果是人類,已經死了。值得稱讚的生命力。

  僅僅是這樣罷了。紫姬從來就不是什麼天真善良的人,經過無數烽火連天的亂世,經歷無數生離死別的淬煉,見慣了爾虞我詐的陰謀,紫姬從來就不認為自己能夠算好人。

  如果不是湊巧看到那個傷,紫姬一定會任由這個妖怪向著屍體再邁近一步。

  兩眼的窟窿。他的眼睛已經徹底瞎了。即使使用術治療,也沒有了恢復的可能性。

  紫姬看了一會兒,似是被牽動了某處遙遠的記憶,「算你走運。」紫姬嘟囔了一句,在陷阱旁站住了腳步。一道治療的咒符飛到妖怪的胸口。紫姬依次結起手印,口誦著咒語。

  「淨與愈!」

  紫姬念完了咒語。因為傷口的妖氣侵染,純粹的治療術不能發揮很大的作用,所以同時使用了淨化術,儘管這不可避免地會削弱那個妖怪自身的妖氣。不過這關她什麼事?她願意給他治一下就不錯了。至於妖怪會不會感覺到痛苦或是削弱實力這種事情,不在紫姬的考慮之內。反正她不治療的話,妖怪很快就會死掉。

  時間的流逝相當快。

  紫姬一直坐在陷阱旁邊。張開了結界,將以她為中心,方圓一百米內的區域設定為「不存在」。

  五天了。看到妖怪的傷勢恢復到可以保住生命的程度,紫姬立刻收回了咒符。就那樣坐在一旁看著。

  妖怪恢復意識之後,第一反應是睜開眼,眼皮下的空洞感殘忍地提醒了他已經失明的事實,渾身酸痛,不過傷口的異種妖氣已經全部消失了,穩定的呼吸和心跳昭示著他生存下來的事實。難道終於有同伴來救他了?這麼想的時候,方才察覺身旁的並不是妖氣,而是一股壓抑著的靈氣,屬於人類的靈氣。

  「喂!人類!」他的語氣並不好。即使那個人類很可能救了他,但是被魔族鄙視的人類所救,只是一種恥辱。那些短命又脆弱的人類,卑劣又無恥。

  「哎?醒了?才五天呢,值得稱讚的生命力呢。」少女的聲音不冷不熱地說著。

  竟然是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妖怪憤恨地啐了一口,「女人!你在幹什麼?!」

  少女看著妖怪依然沒有恢復行動能力、只能耍耍嘴皮子的樣子,譏諷地笑了聲,「照顧瞎子。」

  就像被點燃的爆竹一樣,妖怪的怒火瞬間上升,如果不是身體不能動,他一定會把這個人類撕成碎片!竟然特意戳他的痛處!「你想死麼?!」

  「哈?瞎子先生,現在除了說話,你還能做什麼?如果現在打起來,絕對是你死。」少女冷冷地說著。一股冷冽的殺氣直逼妖怪而去。猶如出鞘的劍。

  恐怖的殺氣和壓力。冰冷得令人窒息。妖怪對於殺氣的感覺比人類要敏感得多,弱肉強食是魔界的真理,即使再不甘,他瞬間噤聲。可怕的殺氣。人類而已,怎麼會有這種程度的威壓?

  看著沉默下來的妖怪,少女收回了殺氣,笑了,笑聲如流動的溪水,「還好。不算太沒有頭腦。現在我比你強,所以你乖乖地聽話,才是活下去的法則,知道麼?」

  妖怪壓下內心的怒火,不置一詞。

  「嗯,真是上道。還有□的價值。」少女微微笑了,言語中卻只有冰冷的嘲弄之意。

  □?!妖怪死死地咬牙,發誓等到自己恢復行動能力之後,一定會把這該死的人類挫骨揚灰。

  時間繼續著。

  「喂,瞎子,這裡是哪裡?」少女問。

  「魔界16層。」妖怪冷冷地回答。

  「16層啊,」少女低喃一句,「你原先不是這一區的吧。」

  「你怎麼知道?!」妖怪脫口而出之後,才驚覺被套出了話。

  少女張開右手,聚集著空氣中的能量,「有誰會在自己的地盤被打成這樣。是殺手做的吧。」

  「嗯?!」妖怪再次吃驚。她怎麼知道的?!

  「呵。這連推理也算不上。你之前是做什麼的?」少女繼續問。

  儘管不大情願,但是在明顯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妖怪還是老實地回答了,「盜賊團。」

  「盜賊?魔界也有盜賊?」少女略有疑問地重複了一句,隨後恍然,「金錢和武力,在爭奪地盤是麼?魔界有價值的東西……是了,上古時期殘留的秘寶雖然人間不多,魔界應該是很多的吧。原生的礦石也是。」

  妖怪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的是人類?!怎麼會這麼清楚魔界的事情?!」

  少女把能量收束到身體中,順手丟了一部分給妖怪,「沒什麼。只是簡單的推想。你在盜賊團中是什麼地位?」

  「…副頭領。」妖怪猶豫了一會兒才說。

  少女的聲音沒有立刻響起,而是過了相當的一段時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而戲謔的笑意,猶如盛放在三途河邊的彼岸花,「你們頭領一定是個厲害的角色。夠果斷,夠冷酷。捨棄不必要的棋子,毫不猶豫啊。」

  被「捨棄」兩個字狠狠地砸中,妖怪原先想辯駁的話在想到突然出現的殺手,遲遲沒有救援的同伴時,全部消散了。

  一同沉默。

  「我…真的被捨棄了?」妖怪的語音中有了一絲絕望的脆弱,儘管已經知道了真實,還是拼命地想找到一點可以否定的證據,不過他求助的物件顯然有問題。

  「是啊。被無情地捨棄了。」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停頓片刻之後,「實話說,如果是我,也不想要衝動沒大腦的部下。能容忍你做到副手的位置,他的氣量已經很不錯了。」

  妖怪已經聽不到少女之後的話,捨棄兩個字不斷地在腦中徘徊,半晌,一聲尖厲的崩潰的叫聲響起。

  少女冷冷地看著已經有了癲狂跡象的妖怪,消音的結界已經提前鑄成。

  尖叫聲終於停下。妖怪的喉嚨裡全是血腥味。

  「安靜了?」少女看著妖怪,他的臉上滿是絕望。

  「如果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少女右手的長鞭順著妖怪的身側抽了下去,帶起一陣奔騰的妖氣。

  妖怪捂著自己的臉,五指像是抽筋一般,不斷地顫抖,「不…我要活下去…報仇…」

  少女收回了長鞭,「這還差不多。如果你急著去死,就平白浪費我的時間了。不要忘了,你那條命是我救回來的。既然決定要活下去,就不准隨便死掉。至少也得在償還了欠我的恩情之後。」

  妖怪的身體終於停止了顫抖。絕望的神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沉的低壓。

  「我會活下去。」

  少女輕笑一聲,「那麼,你的名字是什麼?」

  「黃泉。」妖怪冷冷地回答。

  少女的長鞭嚓的一下在黃泉臉上擦出一道血痕,「白癡。你連我究竟是什麼人也不知道,竟然輕易報出名字。我可是陰陽師,被我知道了真名,可是給了我的陰陽術充分發揮的餘地。這就是我給你的教訓。」

  「黃泉。我的名字是黃泉。」黃泉重複了一次,對著少女所在的方向,「就像你說的一樣,現在你比我強,即使不知道我的名字,也可以殺了我。」

  少女微微笑了,收回長鞭,「黃泉。我記住了。不過,以後還是不要輕易說出真名。人類可是很狡猾的。」

  「你也是?」黃泉反問一句。即使少女的說話總是含著譏諷,卻總是指向真實。然而不論如何,她的的確確沒有傷害他,從她救了他開始。

  少女習慣性地笑了,甜美卻散發著死寂之意的笑意,「是哦。因為人類的力量十分弱小,所以才會借助於頭腦。那恰好是你欠缺的。如果你不能冷靜理智下來,就永遠別想報仇。你們那個頭領,是個厲害之極的角色。」

  黃泉想到那張冷酷的臉,握緊了拳,「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

  「你要努力的地方還多呢。」少女客觀地說。

  「你的名字?」黃泉終於把內心對於人類的反感和鄙視全部壓下,破天荒地詢問一個人類的名字。

  少女搖了搖頭,「不好意思,你還沒有知道我名字的資格。」

  「你?!」黃泉努力克制自己的憤怒,「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字面的意思啊。」少女悠悠地回答,「何況,陰陽師怎麼會輕易報上自己的名字?」

  「你這是懷疑我的意思嗎?」黃泉擰著眉頭。

  「是又如何?背叛原本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關於這一點,你難道還不清楚?瞎子先生?」少女冰冷的話終於使得黃泉發怒了。

  大致恢復了的黃泉利爪朝著聲音的來源攻去,卻沒有抓到任何東西。不斷追逐著少女的笑聲攻擊,除了給身上添上一道又一道的鞭痕,沒有任何收穫。

  「想死麼?」少女的聲音突然近在耳旁,長鞭纏在黃泉的脖子上。

  黃泉被殺氣所攝,停下了動作。

  少女收回鞭子,「一句瞎子就生氣了?你實在是太衝動了。」

  黃泉這才反應過來,少女是在訓練他的承受能力,於是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三天后。

  黃泉在少女的指導下訓練聽力。

  「還要在左邊一點哦。」少女的身影靈活地穿梭著,「聽清楚再攻擊。風的聲音,靈氣的流動,用全身去感覺。」

  黃泉仍是沒有碰到少女的衣角。

  日落時分。

  黃泉吃著果子,對於少女的身手,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如果他的眼睛沒有瞎,也許還能打個平手。「你怎麼知道這些訓練方法的?」

  少女收集能量的動作稍稍停頓,反問道,「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救你麼?」

  黃泉搖頭。他想不出來,少女如此幫助他的原因。

  「因為我瞎過。」少女說了這幾個字,思緒飄到身為緹落之時,那段晦暗的歲月,「也許我只是想看看,眼睛看不到了,還能做到什麼程度。」

  黃泉猛地一愣,曾經瞎過?聽聲音還是很年輕的女孩,難道是幼年就瞎了?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應該掌握這些訓練的方法。「但是訓練…」

  少女笑了笑,「不錯啊,懂得思考啦。不是這一世,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黃泉聽到的意思自是和少女表達的不同,「你記得前世?」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但不是絕對沒有例外。

  「算是。」少女的聲音有些悶悶的,「看不見有看不見的好處。至少有些醜惡的嘴臉就可以不必看了。」

  黃泉大致也知道了少女的心智和年齡不符,在有些方面看,她和頭領十分相像。

  「黃泉,你要記得。背叛永遠是信任的陰影。但是,那怪不了任何人。看不清真實的自己,能力不夠的自己,即使被捨棄也是怨不得人的。」少女微笑著說。

  黃泉一愣,點了點頭,她一定也遭受過背叛,她在很多方面,和膚淺的人類,並不相似。

  半個月後。

  少女和黃泉堪堪打成平手。

  少女欣慰地笑了。「黃泉,進步很快啊。」

  「因為你沒有用全力吧。」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衝動熱血的黃泉徹底地向著冷酷無情的方向轉變,其間不乏少女的影響。

  少女哼了一聲,「你也一樣啊。」

  因為他們都清楚,全力的戰鬥勢必會決出生死。

  「戰略運用不錯。果然是戰鬥經驗豐富的魔族。而且在身體素質上,人類到底還是吃虧。」少女實事求是地說。

  隨著性格的轉變,黃泉也更加注重智謀的訓練,而他心中的疑問也就逐日上升。她的戰鬥經驗極其豐富,戰鬥直覺比一般的妖怪敏銳的多,非常古怪。她那條長鞭也不是普通的兵器,而是帶著魔性的武器。

  「我們出去看看吧。」少女笑著說。

  不想打破暫時的寧靜,黃泉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只是點點頭。

  一人一妖終於走出了結界。

  黃泉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實力居然比以前要強上很多。對於這個人類的猜測,也就越來越多。

  兩個月後。

  「黃泉,你比之前冷靜多了,而且,你頭腦並不笨,只是以前不去用罷了。

  冷靜、鎮定、理智、武力,你全部具備之後,要成為魔界一方霸主也不是困難的事情。

  雖然,我是看不到的了。」

  少女看著黃泉,就像看到過去的自己,從天真中完全改變,一步步地成為了現在的樣子。

  黃泉對自己的轉變當然心知肚明,而從少女的話中更是讀出了另一個意思,「你要走了?」

  「是啊,我畢竟是人類,總不能在魔界居住下去。而且你應該清楚地感覺到了,我的血肉靈氣在魔界可是危險的很。」少女坦然承認。

  怎麼會感覺不到?那種純粹清淨的血肉的香氣,清澈聖潔的靈氣,對魔族的吸引力簡直是致命的。而現在的他,還沒有可以保護她周全的實力。「為什麼現在才走?」

  少女看著黃泉,突然笑了,「你比我想像的更加敏銳。怎麼說呢,畢竟是我救回來的,在你有足夠的生存下去的實力之前,要是我撒手走了,然後你死掉了,豈不是白救一場?」

  「三個條件。」黃泉沒有阻止少女的理由,但是恩怨分明的他,的確還欠著少女一個救命之恩。

  少女笑了笑,「也許我這一生都不會再來魔界了呢。」

  「只要是你的靈魂,轉世之後依然作數。我黃泉承諾的事情,不會反悔。」黃泉私心提出的這一點,其實並不止報恩這一個目的。

  「是這樣麼?」少女沉思了片刻,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尤其眼前的這一位經過了她的指導他日成就完全可以預見,「好吧。」

  少女雙手抬起,一個陰陽術的結界慢慢形成,幻像直接傳到腦中,黃泉第一次也是平安時代最後一次看見少女的姿容。

  黑色柔順的長髮,同樣黑色的雙眼,深紅衣襟,白色披風。完全是幼小的女孩子的樣子。但是笑容中卻沉澱出現在的他才能夠看的出來的悲傷、疲憊、淡漠。

  「吾之名為星之一族的紫姬。以彼此的真名為契,將契約刻印在靈魂上吧。」紫姬微笑著說。雖然她保留了如果她的靈魂不在這個空間,契約不會對她有任何束縛作用這一點。

  「以我黃泉之名。訂立契約。」黃泉注視著陰陽術幻化出的身姿。

  「契約成立。」紫姬右手光華一閃即逝。

  「這一次,該說再見麼?黃泉?」紫姬依然是笑著,沒有半點的留戀。早就知道,無法停留在任何地方,所以早就決定好了。

  「我期待再見的時候。」黃泉真誠地說。

  紫姬呵呵笑了,「那你就努力活久一點好了。」

  說完之後,沒有半刻猶豫,和早就通知她可以進行空間傳送的晴明合力打通空間通道,高貴淡然的身影瞬間消失。

  黃泉伸出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苦笑了一下,「人類嗎……如果人類都是這樣,也許魔族和人類的關係就不會到現在的地步。」

  那個他無法抓住的女孩子終於消失了。就如她所說的一樣,人類的生命如此短暫,別離必是無期再見。她一言一語仍在耳畔,那些血淚積累的經驗教訓,她淡然地告訴他。如何戰鬥,如何從聲音聲調判斷對方的情緒,如何感覺空氣流動,如何……

  「黑暗並不可怕。因為黑暗是一切的起源。光明、生命,皆是起源於此。」

  「背叛永遠是信任的陰影。但是不應該怨恨。」

  「越是處境糟糕,越是需要冷靜。自亂陣腳最不可取。」

  「蠻力永遠比不上智力。智與謀,才是成為上位者的條件。」

  「不要輕言放棄,尊嚴也好,驕傲也好,都只有活著才有價值。」

  「任何時候都不要絕望。」

  「記得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不准隨便死掉了,要死也得是站在萬人的屍骨之上。」

  全部,都還能清楚地記得啊。

  黃泉謂歎一聲,和那身形完全不相稱的靈魂,也許她那樣的人,和藏馬會很能處的來吧。

  對自己擁有強烈的信心,任何時候都能保持冷靜,對待敵人冷酷無情,思考的層面比一般人深三倍。除了她身為人類這一點。

  黃泉爭霸魔界的大業,正是從紫姬離開的這一天開始的。

  ————————————————切換場景的分割線—————————————————

  「我回來了。」紫姬笑著和大家打招呼。

  然後立刻被勾陳抱進懷裡,太陰也是馬上撲了過來。

  紫姬一眼望過去。已經疲憊的有青黑眼圈的晴明,六合、玄武、青龍、白虎、朱雀、天一、天后、太裳、騰蛇、天空,十二神將竟然全體到齊。

  「歡迎回來。」晴明揮了揮手。如果她再不回來,勾陳可就真的會揍人了。明明就聯繫上半個多月了,偏偏一拖再拖。

  「晴明,你看起來很累嘛。」紫姬安撫著勾陳和太陰,還不忘記損晴明。

  至此,紫姬誤入魔界一事,宣告結束。


第二卷 寧靜古老的屍魂界

一九之章 過渡之章

  然後,對女兒的平安京一遊進行總結。

  收穫是明顯的,成績是巨大的,名聲是顯赫的……

  北斗七星斷了一次,經過天津神的重鑄,已經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神器。(這柄刀可以招來神罰雷槌,這是建禦雷特別贈送的)而原本精擅魔術的紫姬現在也學會了陰陽術,儘管在兩者的融匯貫通上還是比不上晴明,但是紫姬的原則是主修一兩門技術就好,學的太多反而雜亂,所以在武技上她擅用鞭子和劍術,在術法上還是以魔術為主,其他的術法作為輔助。並且紫姬學會了神降術,對占卜也有了新的瞭解——這個就比較廢了,她以前連蔔算道中最高的天算師都當過,占卜的方法早就知道,只是一向不想使用。而且還有個榮譽姓氏星曜,不過這也沒什麼作用。

  而今後在屍魂界,她又會遇到什麼事呢?

  特別值得一提的就是,雖然穿越了很多次,但是她從來不是動漫迷,只是偶爾聽到一些相關資訊,於是直接導致了她對《死神》一點印象也沒有。

  再加上與動漫有關的平行時空有兩種形成方式,一是本來就存在,然後被其他時空的人感知到,以文字圖畫的方式記錄下來形成了小說漫畫;二是本來是小說漫畫,看得人多了,希望那個世界可以存在的意念聚集到一定水準,新的平行時空就會出現。這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前者世界命運發展很可能和小說漫畫不一樣,這要看感知者的能力如何,後者原本的小說漫畫則會化為命運的準則,以此為基點,慢慢形成一個完整的時空。等到時空成熟以後,才可能出現自身的平行時空,這些平行時空的發展才有脫離原著的可能。

  這裡的屍魂界就是第一種,所以歷史發展和98的著作並不相同,但大體上差的不多。

  而對這些都一無所知的女主,很好心地收養了一個小男孩,然後以培養出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大好青年為目標,最終在屍魂界實現了和諧社會——這就不符合本文的主旨了……

  女主收養了一個小男孩,然後進行了一堆反社會反人類的教育,最終導致了男孩走向叛亂的道路,以上,才是屍魂界篇的主旨。

  請大家大聲地喊出這位被毒害的男孩子的名字吧。

  。

  。

  。

  他就是:

  。

  。

  。

  藍染惣右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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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之章 初入屍魂界

  為了道反巫女的請求,我和晴明一起到出雲去。

  本來以為,只是個黃泉封印的事情應該不難,沒想到,晴明那個看起來就猥瑣的朋友居然把道反的巫女劫走了!

  這種和神搶妻子的事情,我還以為只有希臘的忒修斯和那匹人馬幹的出來,沒想到啊,榎岦齋居然也敢做!

  我心裡是不以為然的,就他那點水準,晴明閉著眼睛也能打敗,而且長成那樣還覬覦巫女,真讓人受不了。

  找到他很容易,只不過,沒料想到,被巫女回到黃泉封印的舉動給刺激到的岦齋,竟然用出了縛魂咒——比最高級的催眠術都要強的術!

  催眠術不能讓人去做違背本性的事情,但是,縛魂咒可以,簡直可以媲美高等級的精神控制了。

  騰蛇攔在晴明前面,卻被咒術控制,要殺死晴明。

  好不容易和晴明還有神將們一起制住騰蛇完成禁神圈的封印,以為可以松一口氣,一件早在我意料中的事情發生了——二十歲生日之後的穿越!

  已經耗費了大半靈力的晴明累得脫力地坐在地上,我就哭笑不得地發現自己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空間漩渦馬上就會出現了。為了不把他們牽連進來,我馬上完成了一個結界。晴明發現了不對,太陰也急得大喊著什麼話,但是,受到空間漩渦的影響,我的神志開始模糊了,最後只隱約看見,大家都很擔心焦急的神情——竟然還包括天空。

  等我一睜眼,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相當混亂的街道中央——看起來和平安時代的風格有些相似,但更接近江戶時代,總的來說就是古老。

  我又到哪裡了?

  「姐姐,姐姐!醒一醒。」一個稚嫩的童音在耳邊響著。

  我不耐煩地揮揮手,想要繼續睡覺,然後才想到,怎麼旁邊會有人?!

  睜開眼看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站在床前,茶色短髮,近乎褐色的眼珠——長得很可愛,有向著美男子發展的潛力,我這才想起來,哦,這是我前幾天在街上撿回來的小孩。

  「右介,你起的太早啦。」我揉揉眼睛,撐著地板坐起來——這種直接打地鋪的睡覺方式果然是專屬於古老的時代的。

  「可是姐姐說過今天會教我練劍的。」可愛的男孩子——藍染惣右介似乎有些委屈,看著那雙閃亮亮的眼睛,我真是無語。

  「好啦,你先出去一會兒。到門口等我。」因為我一向用魔術直接換好衣服,從來都懶得一件件地穿,就連梳頭都可以省略,反正也是魔術。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下。

  剛才又夢到平安時代的事了。自從突然穿越之後。

  發現了到達的是一個很古代的地方,我才開始檢查自己——這次更誇張,居然連身體都可以省略了,只有靈體,那麼我的身體被時空漩渦卷到哪裡去了?該不會又碎成原子狀態了吧……

  不過依靈魂的姿態來看,似乎還是十歲的樣子,那也就說我的身體沒事,只不過不在這裡,如果身體毀了,靈魂應該可以恢復二十歲的樣子的。

  再過了一會兒,就看到街上很多人在打架,似乎是為了食物?

  本來也沒有我的事,只是,有幾個小混混居然想來打劫我,我當然把他們給打趴下了,順手拿走了食物,反正我也有點餓。

  然後……發現了一個小孩。

  茶色短髮、茶褐色眼珠,穿著灰色的有些破舊的和服縮在牆角。似乎是餓了一些時間了。

  那雙眼睛眨巴眨巴,竟然折射出暮靄特有的迷蒙和溫潤。

  我見過這樣的眼睛,但是,一個孩子竟然有這樣的眼神……我有些詫異……

  有著這樣眼睛的人,必定……都不會是普通人。

  我上前詢問,是否願意和我一起走?

  不可否認,對於培養有才能的人,我有時候很熱心。或許……我只是單純地想要看見,他們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然後,我就多了一個小跟班。

  為了免去麻煩,就當收養了一個弟弟,於是他叫我姐姐。

  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我既不想說出無音的名字,也不想報上紫姬的名字,最後編了個緋夜的名字。他倒是一口一個『緋夜姐姐』,叫得親熱得不得了,就像以前都沒有親人一樣——問了以後,發現確實是沒有。

  隨便抓了幾個人來問問,才知道原來這裡是屍魂界——死去的人到達的地方。

  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我居然死了』,而是『我死了以後居然沒有去黃泉、地府(指中國的地府)或者冥界(指西方的冥界),反而跑到一個聞所未聞的地方了』。

  很久之後回思,我覺得我應該只是靈魂離體,並不是死了。

  我所在的地方叫流魂街——坦白說,我覺得起名字的人一點文學素養都沒有。

  恰好,我在的街區是最混亂的第八十區更木區。

  最為混亂,生存情況最糟糕——確實滿糟糕的,僧多粥少,怎麼可能不打起來。

  因為這裡實在不利於小孩子生活,我當即決定,帶著新弟弟藍染到前面一些的街區,那幾個人還要廢話,我直接劈暈了事,然後抱起藍染從屋頂上跳走——地面上的人,或者說魂,真的是多到堵塞路口的地步。

  到了第六十二區以後,我覺得差不多可以看了,就把藍染放下,沒想到這孩子立刻變成了崇拜的不得了的神情——然後纏著我要學。

  於是,我答應了教他劍術,讓他在日出的時候叫醒我。

  哦,原來是這樣,總算理順了。

  我穿上短袖的武士服,拉著藍染的手走到六十二區週邊的樹林邊。(術師的衣服不方便行動,在平安時代,我也總是一件短袖外面套上一件長大的外套,打架的時候就脫掉)

  「右介,學劍術會很辛苦的,你想清楚確定要學了?」我雖然知道他可能的回答,還是問了一遍。

  「我要學。」藍染的眼睛又開始發出那種熠熠的光采,「請嚴格地教我!」

  「好吧。那麼首先,來確定一下你要用單刀還是雙刀。」我折下兩根長短適中的樹枝,剃掉小枝條和葉子,遞到他手裡,「來抓起來看看。」

  藍染似乎很興奮,接過兩根樹枝以後,上下揮動了幾下。

  「可以了,大致上看得出來。右手單刀。」我多少有點遺憾,還以為可以找個適合練習「雙葉流」(二刀流)的人呢,但是他左右手在劍術上的天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如果等他慢慢練好左手,還不如直接練單刀。

  以前,夜神秋雖是慣用單刀『極光舞衣』,但是,她本身是雙葉流傳人,最擅長的,畢竟還是二刀流。

  現在右介既然不適合,就只好教一些飛天禦劍流的基本了——精髓不能隨便流傳出去啊,畢竟,那可是神代一族的東西。不像雙葉流,除了自己就沒人會了,要教給誰都是自己決定的。

  藍染哦了一聲,才抬頭期待地看著我,「姐姐是用單刀還是雙刀?」

  「秘密哦。等到右介可以打中我,我再告訴你。」我笑著拿起另一根樹枝,「好,開始基礎練習。首先,去跑步!」

  藍染點點頭,乖巧地沿著我指的方向跑出去。

  我看著他逆光的背影,嗅出一絲狡猾的氣息——這孩子很聰明,不多說,不多問,但總能恰到好處地完成別人交待的事,恐怕不是普通的孩子,剛才居然想套問情報……

  當時的我,怎麼都想不到這時候的藍染居然在一千年後叛離屍魂界,邁進虛圈稱王。


二一之章 短暫的平靜生活

  對於自己到了屍魂界這件事,大體上來說,我還是很能接受的,反正,不接受也沒辦法。

  目前,撿到了很可愛的弟弟一個——藍染惣右介。

  屍魂界的靈子濃度異常的高,即使不去攝食,光是吸收空氣中的靈子也可以補充流失的靈力。

  在發現這一點後,我投入了新一輪的魔術發明之中。

  最終,我很遺憾地認識到,術的根本動力是靈力,要通過術來獲取靈力本身就是一個邏輯錯誤。

  在借助道具的情況下,可以用大型的魔術陣奪取少量的靈力,就是說支出還是大於收入,不過,可以有長期作用——相當於一次投資很多靈力,之後,分期分批次地收回,還能增加收益。

  雖然這聽起來很誘人,可是,一來道具缺乏,二來,在屍魂界建立大型的抽取靈力的魔術陣也太扎眼了……

  「右介,從今天開始我要去工作了。白天你自己在家裡練習,順便打掃衛生,晚上回來之後,一起吃飯,然後再去外面練習。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哦。」

  我囑咐著自己可愛的弟弟,順便摸摸他柔軟的茶色短髮。

  藍染疑惑地偏頭,「為什麼姐姐要去工作呢?食物用搶的不就可以了?」

  我歎口氣,「以前在更木區,混亂和爭奪就是規則。但是在這裡,隨便搶劫就是犯罪了。在一個地方,就要遵守一個地方的規則。除非你可以和維護那規則的所有階層的力量抗衡。」

  我順手捏捏藍染的臉,直到那張疑惑的神情消失,「聽好,只有最強的人才能制定規則。其他人遵守規則。」

  藍染用心聽著我的話,一字一字地記在心裡,反復思考,之後的很多年,他都以緋夜的這些話作為準則。

  「我記住了,緋夜姐姐。」

  「知道就可以了。」我最後用食指點了一下藍染的額頭,「那麼我走了。」

  「姐姐再見。」藍染揮著小手,一臉笑容地告別。

  這時候的藍染,還是很可愛的小孩子一枚啊。

  我往打工的店走去,一點都沒有反省自己告訴小孩子的話是不是不合適。

  我只是覺得,藍染物右介這個孩子著實聰明的過分而已。

  只要提到一些有關人生或者生命、哲學之類的話題,藍染都會用「緋夜姐姐」來稱呼,而平時只是叫姐姐而已。

  不過……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聰明的小孩子並不少見啊,弗蘭也是很聰明的,回想起來,自己見過的很多人都是很聰明的,不然就是很敏銳,或者充滿智慧深藏不露之類的,漸漸的,我也就不在意了。

  「川下叔叔,我來了。」我走進店裡,笑著和這家店的老闆打招呼。

  這家店賣的甜點都很不錯,飲料味道也好,老闆和另一個店員佑美也都是不錯的人,工資也相當可觀,所以我才選擇了在這邊打工的。

  「小緋夜來啦,來看今天我做的蛋糕,很可愛吧?」佑美,這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充滿活力的花季少女,立刻沖了過來,拉著我旋風般地沖進了廚房。

  佑美什麼都好,就是一碰到和甜點有關的事就會化身為超人……

  而且那聲小緋夜聽起來真是……

  這個十歲的樣子究竟要維持多久才算個頭啊,就算我的個子一直就沒有高過,但也不用一直維持著135的身高吧……

  佑美很興奮雀躍地圍著我轉,「看,很可愛吧,看這種粉紅色,還有這個小星星,這邊的小海螺我畫了很久才弄好呢∼∼」

  佑美從這個蛋糕指到另一個,最後全部放在託盤上端到我面前,「來嘗嘗看吧!」

  說著自己食指沾著奶油往嘴裡塞,迅速變成可愛無敵的星星眼,「真的很好吃啊∼來吃吧∼來吃吧∼」

  我微微搖頭,果然化身甜點超人了,如果對方不吃就會一直纏著他,聽說這家店很有名的原因之一就是佑美的變身……

  「好啦,我嘗一口就是。」我十分禮節性地挖了一勺,奶油和蛋糕進了嘴裡才覺得……太甜了……

  「味道很好啊。那我出去了。」

  所以說,五感包括味覺都太敏感,有時候是很受折磨的……

  佑美滿足地變成包子臉,然後恢復了正常,「那我們一起出去吧。」

  六十二區的人比起更木區要文明的多了,蛋糕店的生意也一直很好。工作時間是朝九晚五,甜點可以隨便吃,反正本來就是我們自己做的,川下叔叔也不生氣,反而很高興地說只有經常練習才會進步。

  每天下班之後,回去時帶上晚飯,藍染還在家裡等呢。晚飯之後,藍染會負責收拾,有時候我說幫忙,藍染就會笑的眉眼彎彎,然後有些歉意似的說「每天姐姐都出去工作,再讓姐姐做家務的話,右介覺得很難過啊,讓我幫姐姐一點吧」,看到他那麼誠懇的神情,我也就不堅持了,反正我原本就不喜歡做家務,一向是用魔術解決的。

  等到天色差不多黑下來,我就會帶著藍染去外面的樹林練習劍術基礎。藍染練得很刻苦,每次完成了我規定的練習之後(我覺得這個練習量已經很足夠了),他還是堅持要多練習一會兒。

  最開始我就冷眼看著他練習,每一次都會以他疲憊到暈倒然後被我抱回去作為結束,過了一個月還是這樣,我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右介,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地鍛煉?」

  藍染訥訥地不肯說,在我盯著他五分鐘之後,藍染因為運動而變得紅潤的臉似乎更紅了一點,聲音就像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我想變得很厲害…可以保護姐姐…」

  「哈?」我有些意外,實話說,自從我可以保護自己之後,我就完全不去考慮讓別人保護的情況了,根據我的經驗,站在安全的地方,看著別人浴血奮戰……並不是一個愉快的經歷。

  也不是沒有人說過要保護我,但是,這句話從個子還差我兩個頭的小孩子嘴裡說出來,感覺……還真是新奇。

  「為什麼右介會這麼想?」

  「不知道,就是這麼覺得而已。」藍染的臉繼續紅著。

  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更加動聽和天花亂墜的理由我都聽過,但這時候小小的藍染所說的話,卻奇妙地讓我的心有一絲觸動。

  會是故意的嗎?如果是的話,這孩子的心機就重得可怕了。總是習慣從最壞的方向考慮事情還真是一個麻煩的習慣。注意一下就好,還是暫時相信他吧。

  我彎下腰,捏了捏藍染紅撲撲的臉頰,「如果右介真的想保護什麼人而鍛煉的話,那麼就一定會變得很厲害的。有願望的人才能變強。」

  「姐姐不相信右介嗎?」藍染似乎有些委屈,鼻翼微微扇動,長長的睫毛上不知道是沾著汗水還是什麼,晶瑩剔透的嚇人。

  我放軟了聲音,直視著藍染茶褐色的大眼睛,「那麼你相信我嗎?」

  藍染重重地點頭,「當然相信的!右介相信姐姐啊!」

  「只要你相信我,我就會相信你。」我笑著說,「信賴這種東西,一定要對等才有價值。」

  藍染似懂非懂地點著頭,「我知道了,緋夜姐姐。」

  「去休息吧,每天累得精疲力盡並不能提高多少,勞逸結合才會更有效率。」我奪下藍染手中的樹枝,其實也不算是奪,我的手一碰到樹枝藍染就放開了手。

  「好。」藍染乖巧地回答,「姐姐,我什麼時候才會和姐姐一樣厲害?」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啊。當初我練劍的時候其實是被騙的啊,後來沒學全那老頭就去世了,之後都是自己胡亂學的。幸好有遇到……嗯,右介這麼有天分,如果願意付出時間,我想一定不用多少年就可以把劍術練得很好的。」

  藍染得到我的這句話,似乎非常開心滿足,仰頭笑著說,「姐姐,我一定會好好鍛煉,早些和姐姐一樣厲害,要比姐姐更厲害,把所有欺負姐姐的人都打跑!」

  我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右介真是可愛啊。不過沒有人欺負我啊。」

  「我明明就看到那個女的硬逼著姐姐吃鮮奶蛋糕,姐姐不喜歡口味重的食物!」藍染據理力爭地申辯。

  我心底多少有些吃驚,雖然和他一起的時間我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喜好厭惡,但是,只是偶爾的皺眉,他居然就記下了……

  我仍是笑著,「右介怎麼知道的?」

  我平時帶回來的食物和偶爾下廚的口味都是很平常的,並沒有特別清淡。

  「嗯…那次的烤鴿子姐姐就幾乎沒吃多少,雖然姐姐說是因為吃過了,可是我看到姐姐多喝了一杯水的。」右介很認真地說。

  僅僅是多喝了一杯水……敏銳到可怕的境地了……弗蘭啊,我這次可是遇到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孩子,觀察力簡直讓人背後發涼呢,但是我覺得很興奮啊,這孩子的天分一定會以震撼所有人的方式綻放出來的,我有著這種預感。

  「右介很細心呢,所以後來每天都會多燒一壺水是嗎?」

  「是的!」右介點點頭,就像偷偷做了好事,既希望別人不要發現,又想得到稱讚的神情,那種掩飾不住的雀躍使得他的神情無比得彆扭而可愛。

  我摸了摸藍染的頭,「謝謝右介啊,以後姐姐不工作的時候,右介就照顧姐姐好不好?」

  「嗯!」藍染點點頭,然後似乎覺得不夠,又補上一句,「我很樂意一直照顧姐姐的!」

  這時候的表情又變成一個純粹的孩子了,完全是那種急著長大的孩子的神情。我眯了眯眼睛,「不要騙我呀,我會生氣的哦。」

  藍染的神情一瞬間瑟縮了一下,他的眼神迅速地轉回了無邪的堅定,「右介不會騙姐姐的!」

  他那雙眼睛讓我確信了一件事,我剛才的警告他一定是聽出來了,果真是聰明的過分的孩子,不過我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比較喜歡的,我一向喜歡聰明人,就像弗蘭,就像晴明。於是我拉起右介的手,一起回家。


二二之章 四楓院家的計畫

  自從那天和藍染談過之後,藍染完全遵照我的安排去訓練了。

  我在旁邊看的時候都不禁感歎,這孩子在劍術上的天分可真高,要是他生在戰國,說不定當初硬是被荒川涼逼著學雙葉流劍術的就不是夜神秋,而是藍染惣右介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屍魂界時間運算的方式和人間不大一樣,總的來說,就是有種時間流逝特別緩慢的感覺。在六十二區生活的很安穩,又沒有人來找麻煩,我也不去找別人麻煩,所以格外覺得有種分不清過了多久的感覺。

  七月初十,我特別請了一天的假。川下叔叔很通情達理地讓我好好休息,不舒服的話就過幾天再去,佑美更是打包了一大堆蛋糕給我,說是甜食最能改善心情。

  我一大清早起來,才發現右介居然已經起床了,而且連地面也清掃過。

  這孩子難道打算往居家型的男人發展嗎?

  「右介?右介,你在哪?」

  雖然可以直接用魔術或者陰陽術找人,不過,我不大想用。

  總覺得屍魂界的人對靈力什麼的比人類敏感,而且,我發現右介本身也具有不錯的靈力,和非常強的靈承受力。

  靈承受力,這可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說,一個人對靈力的承受極限只有一百,那麼,不論他怎麼鍛煉,靈力絕對值也無法超過一百。

  反過來說,如果承受力很高,即使現在靈力並不強,將來也有希望擁有強大的靈力。

  最重要的是,靈承受力很大程度上由天資決定。這意味著,除了極大的變故,靈承受力後天是不會有多大提高的,甚至有人根本就不能承受靈力的存在,俗稱靈冷感——永遠沒希望碰到靈異事件。

  「姐姐?!」藍染一身汗水地從後院跑了進來,右手還拿著曾經被我奪下後來順手帶回來的樹枝。

  「姐姐你醒啦?粥還在煮,姐姐先坐一下,或者來看我練劍?」

  藍染因為運動而變得紅撲撲的臉頰顯得格外可愛,或者我應該說,這麼早起來還要煮粥給我的孩子真是可愛……至少看起來我十歲他六歲吧……

  我順手理了一下還披散著的長髮,把耳朵旁邊的幾束頭髮撥到後面去,「我看看你練劍好了。」

  藍染就跑回後院,一絲不苟地做著拔刀、揮刀、收刀的動作,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神色。

  真厲害,當□神秋才開始學劍就整天抱怨,以為荒川涼故意在整她……我還是緹希洛雅的時候,才學慣用鞭子可是三天兩頭地想放棄——因為鞭子控制起來很困難,總是抽到自己,要不是那時的父親高壓政策,估計我就學不會……其實到後來,發現還是鞭子用的最熟練,其次就是刀。

  「右介不會覺得厭煩嗎?」

  藍染停下了動作,側過頭來看我,一副天真的神情。

  「姐姐既然要我這麼練,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不會覺得厭煩。而且,姐姐當初也是一樣這麼鍛煉的吧?」

  一語中的。

  我坐在走廊邊,「右介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我想去做死神。但是……」藍染低下頭,似乎有些沮喪。

  「死神?」我的第一反應是想到了像塔納托斯那樣,手拿鐮刀的死神,不過,這裡的一切都是日本式的,沒理由蹦出個西方的死神。

  「什麼是死神?」

  藍染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然後恍然大悟地說:「對了,姐姐來屍魂界不久,也從來沒有問過。」

  「死神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來往于現世和屍魂界,在屍魂界擁有很高的地位,負有保護屍魂界的責任,而且成為死神就可以住到靜靈廷內,據說那裡面乾淨整潔。」藍染說完了之後,忽然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

  「姐姐想當死神嗎?」藍染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從他剛才的描述,我只得出兩個結論,一是死神是屍魂界的管理人員,二是死神兼任打手和炮灰。

  「沒想過,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啊。如果右介想到更前面的街區,我們搬過去就好啦。」

  「哦。」藍染似乎有些失望,悶悶地繼續練劍。

  難道這孩子一心想成為死神?

  「右介,你剛剛說你想當死神,後面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吧?」

  「嗯……現在只有貴族才可以當上死神的…所以就算我再怎麼變強,也沒有辦法進入護廷十三番的。」藍染的聲音充斥著一種不滿和失望。

  「貴族…」我笑了笑,看來我的猜想完全正確,死神就是屍魂界的管理者,為了徹底把持權力,所以,才會全部從貴族中選拔……這種做法的弊病很明顯啊……

  「現在的死神並不多吧,我是說,至少達不到你提到的護廷十三番的定額。」

  「是啊。」藍染這時有些吃驚了,「姐姐怎麼知道?就是因為死神並不足夠,所以流魂街的居民有相當一部分是未經過死神引導就進入屍魂界的,這些人主要集中在七十到八十區。」

  我笑而不答,「右介好好練劍,我想……很快就會有……讓你進入十三番的機會。」

  看起來,藍染很想要更好的生活環境呢。

  我是不是在往前面的街區搬一搬?

  吃過早飯,我帶著藍染到樹林邊的河灘坐著,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天黑下來,我才開口,「今天是我的忌日。」

  準確的說,是夜神秋的忌日,我習慣記最近的那個死期。

  屍魂界的居民本來就都是死過一次的,所以,儘管藍染還是個小孩子,談到死亡也沒有特別的神情。

  「姐姐以前的親人都還好嗎?」

  「雙親都死了。」我說的是葵姬和素未謀面的便宜父親。

  「是嗎。」藍染低著頭,然後,突然來握住我的手,「沒關係的,以後我會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你這孩子…」我說了一半,無法繼續下去。

  只因為,那雙茶褐色的眼睛突然變得很接近深褐色,在這種天色下,他的臉居然有些不像小孩子了,像極了我曾經看過的一些人——一些說著天荒地老的誓言卻最終不知所蹤的人……

  「說出口的話是要負責任的呀,右介。」

  「我沒有騙姐姐啊。」藍染笑著說,就像特意提起我曾經的警告一樣。

  半個月後,我還是像以往一樣教藍染劍術,但是,意外發生了。

  一隻白色的醜陋生物出現在藍染旁邊,胸口有個洞,物體型很大,二十八米左右。

  藍染勉強保持著鎮定,可是,臉色微微變白,本來就白皙的膚色更加顯出蒼白的意味。

  「大虛……」

  我聽到他驚慌的聲音。

  他保持著警戒的姿勢,可是,他手握的,是樹枝,不是刀!

  簡直是找死,在我面前攻擊我弟弟!

  我很不愉快地第一次在屍魂界召喚我的刀,「北斗七星!」

  重鑄過晉級為神器的刀已經可以自由地靈體化與實體化,打破了一般物質的存在極限,這才成功地出現在屍魂界。

  我直接跳到大虛旁邊,「龍連閃!」

  連續揮劍,一道光華閃過,大虛就徹底碎裂,連渣滓也沒剩,直接分解為靈子。

  「右介,你沒受傷吧?」我趕快去看藍染,剛才那麼近的距離,萬一他有傷到,就不好了。

  「我沒事。姐姐的刀…姐姐居然有斬魄刀?!」藍染驚愕的聲音和語調都讓我有種惹上了麻煩的感覺。

  「斬魄刀?」我看看手中的北斗七星,「這是斬魄刀嗎?」

  藍染很肯定地點頭,一臉欽佩地看著我,「姐姐果然很強啊。死神之外的人,居然會有斬魄刀…」

  話還沒說完,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

  「大虛的反應消失了!靈壓確認已經消失!」

  「什麼?!難道是逃跑了?」

  「大虛呢?是不是傷到了流魂街的人?」

  「繼續尋找,務必找到!」

  我看著藍染,「難道是死神?」

  死神負責戰鬥,所以,他們本來是來消滅大虛的?

  「快走。」我覺得麻煩要上身了。

  「前面的小孩等一下!」

  來不及了。

  總不能從他們眼前跑了。

  我只好停下來,轉身看著他們,發現他們一臉驚愕如遭雷劈的神色,順著他們的視線一看,我手中的北斗七星還沒有收起來……

  完了,徹底解釋不清了……

  一個看起來很有地位六七十歲的老人站了出來,「是姑娘你消滅了大虛嗎?」

  「那是大虛?」我故作無知,順便捏捏藍染的手心,讓他別開口。

  藍染果然是聰明的很,立刻裝作驚魂未定的樣子,「姐姐,剛才的白色怪物不會回來了吧?」

  黑衣服的死神們又是一陣喧嚷,老人一揮手,他們安靜了。

  「老夫是四楓院家的現任家主,四楓院景人。也是護廷十三番二番隊隊長。」

  「四楓院?!」我聽到了藍染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看來,真的是不得了的家族。

  「這次的事件還需要調查,姑娘願意配合嗎?令弟看起來不太好,四楓院家和十三番都有醫療人員。」老人似乎禮貌地邀請著。

  我聽起來就是威脅,完全的威脅。

  只不過……現在我還只能接受他的威脅,只有我一個人倒無所謂,好賴也就隨便過,但是,現在有藍染在,他的意思不就是「即使是你消滅了大虛,也需要顧慮到你的弟弟吧」……

  藍染也聽出了他的潛臺詞——因為藍染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的名字是緋夜,這是我弟弟藍染,麻煩您了,四楓院家主大人。」我狡猾地採用了他前一個頭銜。

  果然他眼中精光一閃,「緋夜小姐,麻煩你了。」

  看看,稱呼立刻就升級了。

  果然……現在貴族的勢力更加勝過十三番,在十三番的調查之前,恐怕四楓院家還有什麼打算吧。

  就在我跟著他回去的第三天,就知道了他調查的結果。

  順帶一提,藍染被他派人帶走,說是仔細檢查調養去了。

  「緋夜小姐,我們發現你具有很強的靈壓,而且你已經擁有了斬魄刀,以你如此年幼就有這般實力,在屍魂界也很少見,但是……你是從更木區來的吧……你的弟弟還需要繼續治療,他似乎受了不輕的刺激……」

  藍染受了不輕的刺激?我聽了就想笑,但還是保持著微笑。

  先誇後揭短,說我出身不好,再威脅,你到底打算著什麼呢?

  「四楓院大人,您有話直說吧。」

  「老夫想要收養你,栽培你。」四楓院景人臉上的皺紋格外地顯露出經事的計謀,臉上也是篤定的微笑。

  我低頭,做出在思考的狀態,權衡了一下利弊,我甜甜地笑著說,「好啊。我是應該稱呼您祖父大人還是父親大人呢?」

  「真是個聰明的女孩。今後你就是我的好女兒,四楓院家的長女四楓院緋夜了。」四楓院景人不理我話中暗藏的機鋒,笑著拍拍我的頭。

  「日安,父親大人。」我依照平安時代的禮節行了一個禮,四楓院景人更加滿意地點點頭,「不愧是我的女兒。」

  哼,誰算計誰,這還難說呢。您就等著看吧,敬愛的父親大人。

  我看著地面,心裡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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