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
四月十二,景睿生辰,因為宴會安排在晚上,所以梅長蘇和小青是臨到黃昏才登門。
「在下蘇哲,見過侯爺。」
「小兒區區一宴,竟能請動先生大駕光臨,敝府實在是蓬蓽生輝。」謝玉客套地應答著,抬手介紹身邊的人,「這位是卓鼎風卓莊主。」
梅長蘇微微一笑道:「卓莊主與我是見過幾面的,只是無緣,未曾交談過。想不到今天能在此幸會。」
「梅宗主客氣了。卓某久慕宗主風采,今日也甚覺榮幸。」卓鼎風抱拳過胸,長揖下去,回的是平輩之禮,旁邊的蕭景睿和言豫津怔忡之間,這才突然發現自己因為跟梅長蘇交往頻頻,竟漸漸有些忽略了他在江湖上的傲然地位。
小青默不作聲,她不願意向謝玉行禮,便作了啞巴。
「哈哈,多日不見,小青姑娘看起來風采依舊。」玄塵的笑聲適時響起,讓小青不由得頭疼。
「哪裡哪裡,道長你看起來也是一樣的討人厭。」小青可不會跟玄塵客氣,偷襲自己這件事還沒完呢!只可惜玄塵太厲害,連鍾馗要對付他都要費些力氣。
「蘇兄,小青,你們不如先到後院去休息一會兒,還早著呢!」蕭景睿見小青和玄塵都快要打起來了,趕緊開口緩解氣氛。
「蕭公子,我和小青姑娘是多年的朋友了,好不容易見一面,只能不讓我們好好敘舊呢?」蕭景睿對玄塵並不瞭解,只知道是父親年輕時候的朋友,整天神出鬼沒,在謝府住了三個月,也只見過他兩三次。
「小青,我們走吧!」梅長蘇知道玄塵就是當時偷襲小青的人,沒想到他也會來景睿的生日宴,只希望今天不要有太多變故。
宴會開始時各方的禮都已經送上了。長輩們無外乎送的衣衫鞋襪,卓青遙夫婦送了一支玉笛,謝弼送的是一方端硯。言豫津送了一整套精緻的馬具。夏冬與蒙摯都送的是普通的擺件玩器,宮羽則帶來一幅桌上擺的精巧繡屏。
夾在這些禮物中,梅長蘇送的護心丹一開始並不顯眼,如果不是言豫津好奇地湊過來問,問了之後還大驚小怪的驚歎了幾聲,旁人也沒注意到他送的是如此珍貴之物。
「三哥,你送的什麼?」言豫津看著王富曲道,王富曲一向自詡窮人,言豫津倒真很好奇他會送些什麼,不過就算是不貴重的禮物,只要用心便好。
「我找一個朋友拿了一把練廢的劍,還請景睿勿怪!」王富曲說著便將一把佩劍直接遞到了蕭景睿手裡。
說是廢劍,可是小青分明看出這是太乙真人的手藝,自己的佩劍青虹和白素貞的白乙劍皆是出自他之手,太乙真人可以說是仙界練劍達人了,手下寶劍一大堆,就算是他練出來的廢劍,在凡間也是一等一的好劍了。
「三哥,你說你是窮人,你真的不是騙我嗎?」言豫津看著蕭景睿手裡的那把劍眼睛都發亮了,這叫廢劍,那能不能給我一把廢劍。
「多謝王三哥!」蕭景睿行走江湖,這樣的一把好劍正是他所需要的。
「如此寶劍,景睿你不妨試上一試。」蒙摯也很喜歡王富曲送來的那把劍,只不過畢竟不是自己的劍,不過能見識一下也是好的。
鯊皮劍鞘,青雲吞口,劍鋒稍稍出鞘,寒氣已直透眼睫,撥劍而出握在掌中,只覺微沉稱手,但震動劍身試著劈刺時,卻又輕巧隨意,再細觀劍身,秋水青澤,幽透寒鋒,分明是一柄上佳的神兵利器。
「好劍!」蕭景睿隨意擺弄了幾下,不由得讚歎道。
「小青,你的禮物呢?」小青就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非要把禮物都拿出來給人看。
「這是夜明珠?」小青的禮物看起來有些其貌不揚,怪不得蒙摯會這樣說,夜明珠雖然珍貴,但是在蕭景睿這樣的貴族子弟眼裡卻是稀鬆平常。
「非也,這是星辰珠。」小青說著用內力將房內的燈全部熄滅,然後拿起一盞油燈,置於燈下。
眾人不由得驚歎,原來這星辰珠在燈光下,竟然在牆上映出滿天星輝,美麗而又驚人。
「蘇兄,小青,還有三哥,你們三哥太過分了,送這麼好的東西給景睿實在是糟蹋,連我你們都沒送過,明明更喜歡我的!」
言豫津正在笑鬧,旁邊突然出現了一隻修長有力的玉手,準備無誤地擰住了他側頰上肉最厚的地方,微一用力,半邊臉就紅了:「你鬧什麼鬧?七月半不是還沒到嗎?說不定蘇先生到時候送更好的東西給你呢。」
小青倒是沒有太在意:「這星辰珠可以分成兩半,一半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另一半是二十八星宿,豫津想要哪一半?」
「別別別,我哪有那麼厚臉皮。」言豫津連忙擺手道,雖然很喜歡他們三個送的東西,但是在這麼多人面前搶東西也太不要臉了,他和謝弼以前都是私底下搶的嘛!
「小青,這禮物也太貴重了,更何況我也並不喜歡這星象。」這星辰珠上面的雕工,天底下恐怕只有霍大師才能雕出來,霍大師的一個玉瓶已經是價值連城,更何況這裡面還有星辰四象。
「你不喜歡可以給你以後的孩子嘛!」小青道,這星辰珠原本就是她送給許仕林的玩具,只不過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被鎮壓在石碑下兩百年,也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飛流也有一個,江左盟的華妹妹也有,所以小青問梅長蘇能不能送這個的時候,梅長蘇說足夠了,畢竟這東西足夠唬人了。
「景睿,看見了沒?小青姑娘都在催你早點成婚呐!」夏冬拍了拍蕭景睿的肩膀道。
「冬姐。」蕭景睿有些紅了臉,他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小青就已經送孩子的禮物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年輕人這一鬧,宴會最初的拘謹氣氛也松泛了下來。
小青坐在梅長蘇旁邊,看著前面皮笑肉不笑的玄塵就頭疼,上一次這麼煩一個人還是法海。
夏冬借機試探卓鼎峰是不是內監被殺案的兇手,只她和卓鼎峰實力相差太遠,終究沒能成功。
謝玉見這一下氣氛有些尷尬,便回到主位,清了清嗓子揚聲道:「各位,雅宴不可無樂,既然有妙音坊的宮羽姑娘在此,何不請她演奏一曲,以洗我輩俗塵?
宮羽先彈奏了一曲《鳳囚凰》,觸動了蒞陽長公主的心事,小青雖沒有聽過這曲子,但是也覺得其中似乎有著說不出的悲傷,眼睛不自覺也轉向梅長蘇,卻見他一直盯著宮羽,只是梅長蘇他也不是在聽曲,而是在等待著什麼,梅長蘇感覺到有一股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便將頭轉到小青那裡,小青趕緊將頭轉過去,卻看見蒞陽長公主似乎眼中有淚光閃動,心中也是一片疑惑。
謝玉見妻子眉宇幽幽,心中有些不快。待曲停後,便咳嗽了一聲道:「宮羽姑娘果然才藝非凡。不過今日是喜日,請再奏個歡快些的曲子吧。」
宮羽低低應了個「是」字,再理絲弦,一串音符歡快跳出,是一曲《漁歌》,音韻蕭疏清越、聲聲逸揚,令人宛如置身夕陽煙霞之中,看漁舟唱晚,樂而忘返。縱然是再不解音律之人聽她此曲,也有意興悠悠,怡然自得之感。但謝玉心不在此,一面靜靜聽著,一面不著痕跡地察看著蒞陽公主的神情。眼見她眉宇散開,唇邊有了淡淡的笑容,這才放下心來,暗暗松了口氣。
兩曲撫罷,贊聲四起。言豫津一面喝采,一面厚顏要求再來一曲。宮羽微笑著還未答言,謝府一名男僕突然從廳外快步奔進,趨至謝玉面前跪下,神情有些倉皇,喘著氣道:「稟……稟侯爺……外面有、有客、客……」
謝玉皺眉道:「客什麼不是早吩咐你們閉門謝客的嗎」
「小的攔不住,他們已、已經進來了……」
謝玉眉睫方動,廳口已傳來冷洌的語聲:「早有舊約,卓兄為何拒客莫非留在甯國侯府,是為了躲避在下的挑戰不成」
☆、宴客
宇文念的到來牽扯出一樁塵封了二十五年的往事,兩姓之子蕭景睿的真實身份是蒞陽長公主和南楚晟王的孩子,而卓鼎峰的孩子,卻是做了蕭景睿的替死鬼。這件事情由宇文念出面,宮羽揭發,將原本親如一家的謝卓兩家人又拉到了對立面。卓鼎峰因為跟著謝玉做了太多錯事,卓青遙又娶了謝玉的女兒謝綺,無論如何,這條賊船他是下不去了,可是謝玉生性多疑,疑人不用,雖然卓鼎峰不願撕破臉,他卻再也沒辦法相信卓鼎峰,兩家人的聯盟就這樣被瓦解。
宮羽一字一句道來,那個小孩的死狀全部吻合,真相已經昭然若揭。還有她的身法,分明和多年前那個赫赫有名的殺手相思一致,相思殺人只留額頭紅點。
「真是一派胡言!」謝玉眉間湧出煞氣,手一揮,「來人!將此妖女,就地格殺!」
「三哥,玄塵要是出手的話,天師會來嗎?」小青走到王富曲身邊小聲問道,她看得出來玄塵已經蠢蠢欲動,只不過這個玄塵很厲害,自己對上他討不了好,加上王富曲只怕也只能勉強制住他,要除妖,還是得用鍾馗的降魔劍。
「放心吧,我大哥就在天上看著,到時候我們兩個還得想辦法逼他現原形。」王富曲小聲道,「到時候扯一嗓子就行。」
不逼玄塵現身,謝玉沒發扳倒,玄塵現身了,就該鍾馗除魔了。只不過如果鍾馗一開始就出現,只怕玄塵會收了手腳,或者想辦法逃跑,那就得不償失了。只是不管如何,今日都不是一個好結局,卓青遙與謝綺,夫妻勞燕分飛,幼子生而無依;還有景睿,身世暴露,難以自處。
「飛英隊圍住!速調強弩手來援!」
「本朝祖制有令,凡涉巫妖者,立殺。這個妖女在我侯府以樂惑人,已引人迷亂,夏大人,請你不必多管閒事。」謝玉一面將準備出手的夏冬冷冷地封回去,一面指揮手下圍成個半扇形,將廳堂出口盡數封住。只可惜謝玉府內兩方人繼續僵持,宮羽也繼續講著事情的真相。
「蕭公子慢慢長大,謝玉殺他之心漸漸沒有最初那麼強烈了,他也知道長公主察覺到了一些,不願與她翻臉。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以蕭公子為紐帶,可以與武林實力不低的天泉山莊,建立起一種親密無間的聯繫,從而利用卓家的力量,完成一些他想要做的事。」宮羽看向卓鼎風,「這個卓莊主應該很清楚吧有個共同的兒子,有了頻繁的交往,你們之間開始建立友情,建立親情,慢慢變成你對他無條件的信任,甘心為他做一些隱秘的事,而且還以為自己所做的是對的,是符合家國大義的,可以在不久的將來,為天泉山莊和卓氏一族帶來無上的榮耀……」
卓鼎風嘴唇一片烏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卓家人登時慌作一團,梅長蘇在旁輕聲安慰道:「他服了護心丹,無妨。
謝弼為卓家人求情卻被謝玉打了一巴掌,倒讓小青覺得這個孩子可惜了,明明是挺好的一個人,偏偏攤上這麼一個父親,先是被利用做了譽王手下的臥底,得罪了譽王,現在謝玉自取滅亡,太子也保不住了,只怕謝弼的身份也會極其尷尬。
「把世子帶下去,好生看管!此地混亂,也扶長公主回後院去,好生照看小姐,不要讓她聽到外面的消息。」
「是!」
「廳中妖女及卓氏同黨,給我格殺勿論!」謝玉一聲令下後,身形隨即向外退了數步。潮水般的官兵一湧而上,一片血腥殺氣蕩過。
蕭景睿取了牆上掛著的寶劍加入戰團,一直旁觀的宇文念也躍身而起,自官兵群中殺出一條路來,向他靠攏。嶽秀澤凝目看到此時,突地一聲長歎,遏雲劍再次出鞘,也縱身到了卓鼎風的身邊。
「夏大人,我聽說懸鏡使之間有一種聯絡用的煙花,是不是?」在這緊迫時刻,梅長蘇竟然找夏冬聊起天來。
「是。」夏冬剛答出口,就已明白他的意思,從懷裡摸出煙花彈,煙花升上天空,燦爛耀目,想必懸鏡司的夏春應該就要來了。
蒙摯見眾人纏鬥都有些力竭,便把目光投向了謝玉,他大喝一聲,震得較近的官兵一愣神,他已如大翅灰鵬般踏著人頭頂奔出了霖鈴閣,直撲謝玉而去。
謝玉看清他的來勢,心中一凜,登時明白蒙摯是想擒住自己要脅謝府士兵停手,忙喝令身邊的護衛們攔著,自己抽身後退。蒙摯是萬軍中取敵將頭顱的超一流高手,謝玉的護衛也只擋得了他一時,但也正是這片刻的時間,這位甯國侯竟已躲得不見蹤影,而他身邊的道士卻出手了,王富曲見情況緊急,也顧不上許多,直接□□過去擋下了那一掌。
玄塵不愧是修行了千年的蜈蚣精,王富曲號稱蝙蝠俠,卻也躲不過他這一掌。
「多謝。」蒙摯心知要不是這個年輕人,自己只怕就要挨下那一掌。
「三哥,你沒事吧!」王富曲和蒙摯一回來,小青便湊了上去,玄塵的法力小青是知道的,這一掌只怕不輕。
「沒事,瞧好吧,看三哥怎麼英雄救美?」王富曲頗為得意地晃了晃身子。
「救美,這裡哪個美需要你救?」不說夏冬了,就是宮羽也算得上高手,只要不對上玄塵,這裡的姑娘都足夠自保了。
「你呀,你生性魯莽,我要很好地保護你!」王富曲說得很認真,只不過聽的人卻沒有太在意。
「我,你可算了吧,我哪裡需要你救了。」
梅長蘇對謝府還算了解,讓飛流打開一條暗道,眾人便從暗道撤離,暗道內通過謝府祠堂,蕭景睿看著這個自己來過多次的地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身份如此尷尬,如此可笑,原以為是擁有兩家人的關愛,沒想到卻只是一個謊言,一個騙局。
「景睿。」言豫津拍了拍蕭景睿的肩,蕭景睿笑笑表示自己沒事,然後便帶著眾人去了一處客院,這裡至少能躲一下。
躲到這裡,總算有了片刻寧靜,梅長蘇也好勸卓鼎峰配合調查,只有將謝玉扳倒,天泉山莊才有一線生機。
梅長蘇淡淡道,「現在你已知道謝玉當年殺你小兒之事,那麼除非你死,否則就算你向他保證不記此仇,以謝玉的心田也未必會信。如今卓謝兩家已勢同水火,謝玉絕不會就此放過你們。要保你家人,就只能扳倒謝玉。只不過這樣一來,莊主你……」
梅長蘇吞住了後半句話,沒再說下去,但卓鼎風卻明白他的意思。要扳倒謝玉,就必須揭露一些隱密,而自己也是這些隱密的參與者之一,縱然首告有功,也終不能完全免罪。
「蘇先生,若你能保全我卓氏一門,能讓我們得回遙兒尚未出世的那個孩子,我自有回報……」卓鼎風慢慢說著,語調十分悲愴無奈,「縱有天大的罪孽,讓我一人承受就好……」
咻,一支飛箭射來,打破這裡短暫的寧靜,接下來便是數不清的飛箭襲來,不過在場的人除了宇文瑄和梅長蘇,都是有武功的,足以自保,小青和飛流護在梅長蘇身邊,將梅長蘇護得滴水不漏,箭身都無法接近他三尺之內。
「三哥,這箭不對勁!」小青明顯感覺到這箭雨比起之前的來勢更加兇猛,而且還帶了毒氣。
眼看卓鼎峰和卓青遙都被射中,然後癱倒在地,看來這毒是讓人渾身無力的。
「算了,不玩了!」王富曲知道再裝下去,這群人都得受傷,反正自己的身份是要暴露的,沒什麼好隱藏的,便使出一道靈力,在房中外設下結界,攔住了外面密密麻麻的箭雨。
「三哥,你……」言豫津被王富曲這招嚇住了,從未聽說有人可以憑藉內力就攔住這漫天的箭雨,用內力形成這麼大一個氣罩,沒有幾百年功力做不到的吧,言豫津想不到,他的王三哥還真的有幾百年功力。
「你這三哥可是很厲害的!」小青笑道。
「你這樣暴露身份,只會害了我!」謝玉見玄塵使出法術,有些憤怒,大樑律法,涉妖者當誅,這個玄塵這樣子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到時候他跑了,自己還得留下來面對多疑的梁帝。
「涉妖的不是你,是他們,小青和王富貴都是妖!」玄塵用了法力大聲道,「你們這兩個妖孽還不出來受死!」
「三哥,說你呢!」小青笑道,玄塵還不知道王富曲的身份,他這個妖怪居然管驅魔大神叫妖怪,真不知道該說他是膽大還是傻了。
「我說你要是閑得很就來幫幫我,」王富曲自己支持這個結界也有些累,額頭的汗不停地往下冒。
「你不是說要保護我的嗎?」小青笑了笑,見王富曲要動怒了,便不再惹他。
☆、鬥法
小青催動咒語,引起湖中的水,化作道道冰淩飛過去凍住射箭的士兵的手,這箭雨才算停了下來。王富曲只會用火,下手又沒輕重,他還真不敢像小青這樣,畢竟他也是受天條管的。
眾人已經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這算個什麼說法。
「妖女!」玄塵指著小青罵妖女倒是很順口。
「你才是妖孽!」王富曲站到小青旁邊看著玄塵道。
「有形無影者,妖!」玄塵將小青和王富曲變出的假影子的法術撤了,眾人都嚇了一跳,小青和王富曲果然沒有影子 。
「你也沒有影子!」小青也將玄塵的影子撤了,又不是只有他會這一招。
那些被小青凍住手臂的士兵已經嚇壞了,都不知道到底誰是妖怪。只能慢慢地躲到一邊去,只希望妖孽鬥法,不要傷及無辜。
玄塵不知道王富曲的身份,不然的話也不會裝道士裝得這麼起勁。
玄塵將手中拂塵一揮,引動數道天雷向小青的方向襲來,他就是看准了小青要護著身後這群凡人才敢如此,不過王富曲還是很好用的。
小青將頭上的發簪變回長劍,腳尖輕點便向玄塵攻去。
眾人被王富曲用結界護著,倒是能將玄塵和小青鬥法看得清清楚楚。
小青的劍法是白素貞都誇過的,只不過法力沒有玄塵高,但是此刻借著劍勢卻能與玄塵鬥得不分勝負,兩個人都想把對方打回原形,讓對方成為人人喊打的妖怪,目的倒是十分一致。
上一次玄塵能重傷小青是使了陰招,只不過這次他沒有機會了。
小青想逼玄塵現身,就只能讓他妖氣洩露,自己有紅繩在自是不用擔心現原形,也只有靠著青虹了,青虹是仙劍,對妖傷害很大,也正是因為這樣,小青一直無法與青虹人劍合一,無法完美地駕馭青虹劍,如今過了兩百年,自己修為大漲,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人劍合一。
以心指氣,以氣指劍,小青第一次覺得青虹這樣得心應手,意念一轉,竟然已經附身劍中,像玄塵襲來,輕輕劃過玄塵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小青挽了個劍花,又化身成人,輕盈地落在地上。
「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得人劍合一!」嶽秀澤只聽說劍術最厲害的級別便是人劍合一,沒想到今日來挑戰竟然真的見到人劍合一,不過人劍合一就是把自己變成劍,這也太扯了吧!
「三哥!」小青叫了一聲,王富曲立即明白了,用照妖鏡將玄塵罩住
玄塵被照妖鏡罩住,人形難以維持,只不過他才不會輕易認輸,謝玉生死與他何干?玄塵大吼一聲,弄得在場的人都十分難受,內力差一點的甚至都吐血了。
梅長蘇被小青捂住耳朵,自然沒事,不過看著小青這樣酣暢淋漓地大戰,他也為小青高興,小青本就應該是這樣神采飛揚。
「天呐!」宇文念被玄塵的原型嚇了一跳,沒想到竟然是一隻百米長的大蜈蚣,看起來噁心極了,玄塵在看著巡防營的那些將士,便飛身圍住他們,將他們的精氣吸盡,謝玉看著時機不對,趕緊閃了,倒是避免了精氣盡亡。
「我們來了!」玄塵已經現身,那麼鍾馗便可以出手了,五天童從空中突然出現,將原本在吸人精氣的玄塵弄開,好在他們來得及時,玄塵也只是每個人吸了一點精氣,最多這幾日體弱一些,不會傷及性命。
鍾馗也沒想到這玄塵就是蜈蚣精,看起來還很極可能是盜走生死簿的蜈蚣精。
「妖孽,天師鍾馗在此,還不受死!」鍾馗一身狀元紅袍,顯得威風極了,柳含煙在他身後拿著把傘,看起來也是風度翩翩,王富曲見大哥二哥都齊了,也湊了過去。
「長蘇,你等著瞧吧。」小青小步跑到梅長蘇身邊坐下。
在場的人除了梅長蘇和飛流都很吃驚,梅長蘇是因為對鍾馗三兄弟的身份早就知曉,飛流則是因為除了蘇哥哥,誰都不關心。
「長蘇,我終於練成人劍合一了,這樣的話我的修為就又上了一層。」小青想到這裡就很高興,激動地抓住了梅長蘇的胳膊。
「恭喜你!」梅長蘇的臉色卻不太好,小青修為進一步,也代表她離成仙也更近一步,也代表離別近了一步。
「長蘇,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剛剛玄塵吼的那聲傷到你了?」小青見梅長蘇面色不太好 ,便搭住梅長蘇的脈門,將靈力緩緩輸入梅長蘇體內。
「我沒事!」梅長蘇將手抽離,將目光轉向了鍾馗。
玄塵吸了數百人的精氣,又變回人形,不過五天童將玄塵團團圍住,又有鍾馗的降魔劍在前,想必這次死到臨頭了。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玄塵也並非毫無準備,不然的話就小青一個就很難對付,加上一個王富曲,他不做些準備,怎麼可能前來。
「哎呀!」玄塵面前出現了一個紅衣服的女子,那個女子將身上的衣服一點一點褪掉,露出雪白的皮膚,五天童都還是小孩子,自然羞得閉上了眼睛,柳含煙別過頭也沒看見,鍾馗眼睛一偏,降魔劍和他合為一體,自然也偏了。玄塵趁著降魔劍偏了,變作一道紅光逃了。小青見那紅衣女子想逃,便伸出一段白綾將她裸露的身子裹住,拉到自己面前。
「你是什麼人!」小青和鍾馗他們辛辛苦苦搞了這麼久,沒想到被一個女妖怪給毀了,也是氣憤不已。
「小女是喜煞,被那道人拘了過來差遣,小女不敢和各位高人作對。」喜煞是在大婚當日慘死的女子,這樣的人,無□□回,只能成為孤魂野鬼,鍾馗他們再看,這女子身上果然穿的是喜服,頭上還戴了鳳冠,除了臉色慘白,看起來和普通的新娘子沒什麼區別。
「你怎麼會成為喜煞?」鍾馗知道喜煞很難形成,但是一旦形成,便再也無法進入輪回,所以對於這個女鬼,鍾馗還是有些好奇,或者說同情,大婚當日慘死,倒也可憐。
「小女秋蘭,本是一秀才的女兒,被父親安排遠嫁,沒想到就惹了山賊前來搶親,小女不願被辱,跳崖自盡,沒想到卻無□□回,魂魄被困於屍骨上日日暴曬,風吹雨淋,達百年之久,」秋蘭神色悲傷,她去世之時只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正是最美好的時候,「那道人是五年前路過荒郊,將小女從屍骨中放了出來,供他差遣。」
秋蘭雖然怨氣沖天,又做了多年的女鬼,卻終究還是有一顆善良的心,又自小熟讀經書,被玄塵逼著做壞事,又是勾引男人這樣的事情,早已是苦不堪言,又沒有親人在世,天底下一個掛念的人都沒有,還不如死了,只是她沒有辦法讓自己魂飛魄散,如今見到天師鍾馗也只希望能夠解脫。
「我知道你是天師鍾馗,專克妖魔,請天師賜小女一死!」秋蘭跪在鍾馗面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樣活著還不如魂飛魄散,倒也乾淨。
「大哥!」王富曲聽秋蘭說得可憐,也不希望鍾馗真的就這樣殺了她,王富曲一向憐香惜玉,漂亮的女孩子,只要不做太壞的壞事,他覺得都可以諒解。更何況他也死過一次,自然明白死有多可怕。
梅長蘇看著眼前越來越亂的局面,歎了口氣,好在謝玉勾結妖孽,暗殺內監的罪名是定了,謝玉也算徹底扳倒,只是牽扯出這麼多事情,實在累人,只怕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有的忙了。
「長蘇,你累了嗎?」小青見梅長蘇歎氣,還以為是累了。
「還好!」
梅長蘇說還好,就是不怎麼好,小青瞭解他,便不顧梅長蘇反對,握住他的手,將靈力注入,緩解著梅長蘇的疲憊。小青的靈力,能壓制火寒毒帶來的灼痛,梅長蘇確實很喜歡這種感覺,能將自己這副病殃殃的身體暫時從病痛裡面解除出來。
秋蘭這種無主孤魂如何處理不是小青能管的,鍾馗是地府的神仙,自然有他的辦法,今日一事,謝玉也算徹底倒臺,赫赫揚揚的一品侯府,在今日也算走到了盡頭。
「小青,恭喜你,與青虹人劍合一。」青虹劍是太乙真人所煉的仙劍,小青能與仙家寶劍人劍合一,也代表她的修為更進一步,修成仙身也並非不可能。
「看來你離成仙又近了一步。」王富曲向小青祝賀,大哥人劍合一之後,法力大漲,看來小青也會如此,只可惜大哥有降魔劍,二哥有乾坤傘,自己卻沒有寶物,玉帝未免也太偏心了。
「呵呵!」小青一想到成仙的事情就不高興,為什麼非要成仙呢?明明人劍合一挺高興的事情,非要和成仙攪在一起。
「長蘇,我們回去吧!」小青不再理會鍾馗他們,拉住了梅長蘇的手,就怕他自己走了,反正這裡也不需要小青來善後。
☆、謝綺
譽王看見梅長蘇和小青立即殷切地迎了上去:「先生可好?」
「無礙!」
「先生沒事就好!」譽王也松了一口氣,梅長蘇確實有大才,他不願意折損這樣厲害的謀士,加上小青這個可通鬼神的人物,果然只要招攬了梅長蘇,小青也會替自己辦事。
「不知殿下預備如何對待卓家?」
「他們是證人,自然會善待!」
「案子結束後便放卓家人回去,他們在太子手下做過事情,斷不可再用!」
「可是……」譽王還是有一些猶豫,天泉山莊在江湖上的勢力不算小,譽王又完美地擁有了利用卓家人的機會,就此丟手實在捨不得。
「有蘇某在,殿下還需要擔心江湖勢力嗎?」梅長蘇看出了譽王的小心思,便給他安了一重保障。
「倒也是,江左盟的勢力可是十個天泉山莊也比不了的。」譽王自以為得了梅長蘇的保證,高興極了,也答應了放過卓家。
梅長蘇和小青回蘇宅的時候,靖王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了。當晚梅長蘇睡得並不安穩,有些難以入眠,因怕飛流擔心,未敢在床上輾轉,次日起身,便有些頭痛,晏大夫來給他紮了針,沉著臉不說話。小青被老大夫鍋底般的臉色嚇到,便把前來稟報事情的童路擋在外面兩個時辰,不讓他進來打擾梅長蘇的休息。結果梅長蘇下午知道後,難得發了一次怒,把飛流都嚇得躲在房梁上不敢下來。
小青自知自己不應該阻攔童路前來,只是梅長蘇昨日勞神費力,夜間又睡得不好,她見童路沒什麼大事,便攔著童路等梅長蘇醒來。
小青知道自己做得不對,惹了梅長蘇生氣,就一直在院中跪著等他原諒。梅長蘇沒有理會小青,黎剛和甄平也不敢上前勸導,梅長蘇坐在屋內聽童路把今天譽王府、公主府等要緊處的動向彙報了一遍後,方臉色稍霽。
「小青姑娘你起來吧!」黎剛見小青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梅長蘇不說話,小青也不起,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小青,你這是幹什麼?」鍾馗三兄弟來的時候便看見小青在院子裡跪著,臉色看起來也不太高興。
「別管我!」小青甩開想拉起自己的王富曲。
「你這是幹嘛,把自己的臉往地上踩?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膝下有黃金?」王富曲不喜歡小青把自己的尊嚴都放在地上踩。
「我不知道,那是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是小女子,更何況師傅教導,有錯當罰!」
「她犯什麼錯了?」王富曲問黎剛。
黎剛道:「昨夜宗主休息得不好,小青姑娘便把前來彙報事情的童路攔在了外面,宗主知道後有些動怒。」
「真是狗咬呂洞賓!」
「你知道幾句俗語,不要亂用!」小青道,「這是長蘇自己的事情,我本來就不應該插手的!」
「你真是……」王富曲不明白,小青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卑微,論起來,連梁帝她都不需要跪,更何況一個普通的江湖幫主。
「三弟,我們今日來是有事情商量的,小青你先起來,我們有事情和你說!」鍾馗自知小青的性子最倔,她既然跪在院子裡請罪,不是梅長蘇出來是不可能起的。
鍾馗讓黎剛去稟告梅長蘇,正好童路的事情也交代完了,梅長蘇一到院內就看見跪在院子裡面的小青,他只是生氣小青越權,卻沒有要責罰她的意思,見小青跪著,心裡也有些不忍。
「你起來吧!」
「那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小青委屈巴巴的,讓梅長蘇心裡最後一點不虞也沒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梅長蘇將小青扶起來,「你若是勸我,攔我,我都不惱,但我不能容忍你瞞我,如果蘇宅內都有問題,我豈不成了瞎子聾子,能做成什麼事?從一開始我就說過,除非我確實病得神智不清,否則有幾個人,無論什麼時候來都必須稟我知道,童路就是其中一個。難道你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記在心上嗎?」
「我……」小青確實沒記在心上,「我確實忘了!」
「你呀!」梅長蘇真的無奈了,說起來幾百歲的人了,有時候卻如此不成熟,將來若是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她會怎樣。
「我以後不會再犯了!」小青很少看見梅長蘇發那麼大脾氣,雖然當時是罵的黎剛,可是小青知道,黎剛只是個背鍋的,長蘇肯定是想罵自己攔了童路。
「小青也沒犯什麼大錯!」王富曲吐槽道。
「三哥,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做的不對,長蘇也沒有怪我,是我自己要在外面跪著的。」
童路去而複返,帶來了謝綺難產的消息,謝綺胎位不在,孩子先露腳出來,先露腳的孩子,若不是有手法極精湛的產婆相助,十例中有八例是生不下來的。何況謝綺又是官宦家的小姐,體力不足,只怕難免一屍兩命。
因為吉嬸有過這種接生的經驗,梅長蘇便趕緊帶了她去謝府,小青知道如果謝綺出事,梅長蘇肯定會因為這樣而自責,所以便跟著一起去了。
產後血崩,閻王抓人,謝綺在吉嬸的幫助下生下一個孩子,卻大出血,這樣的情況,誰都知道救不了,可是看著梅長蘇眼中的愧疚,小青終究還是站了出來。
「我有辦法!」
「請姑娘一定要救救綺兒。」蒞陽長公主知道小青與天師鍾馗有交情,相比也不是凡人,此刻謝綺大出血,她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小青身上
「你這女娃娃莫要狂妄,這產後大出血,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
「你救不了是你沒用!」小青說著便進了產房,卻被梅長蘇拉住了手。
「不要亂來!」
「放心吧長蘇,我有辦法的。」
聞著房間裡的血腥氣小青便有些不喜,只是此刻也只能忍著。
將靈力緩緩輸入謝綺體內,將她體內的生機喚起,當初小青和白素貞為了助許仙成名,用靈力救了一個服下鶴頂紅的病人,與劇毒的鶴頂紅相比,這產後出血也並非不能救,只要有人願意用百年修為。
「她沒事了。」小青出來的時候臉色都有些發白,腳步都有些不穩,一下跌在了梅長蘇懷裡。
「我只是有點頭暈!」小青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只是她剛剛才耗去百年功力,此刻卻實在沒精神了。
「上來吧!」梅長蘇半蹲了下來,示意小青讓自己背她回去。
小青笑了笑,臉色看起來也好了很多,也不猶豫,直接爬上了梅長蘇的肩膀,小青很輕,比起一般的女子更輕,所以梅長蘇背著她也沒有太費勁,小青也很享受這個過程,梅長蘇背著小青穿過重重府門,小青希望這條路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後能讓梅長蘇背著她走一輩子,只不過這條路終究是有盡頭的,等到了府門,小青便讓梅長蘇把自己放下,由梅長蘇扶著走出了府門。黎剛駕了馬車,在謝府門前等著,看見梅長蘇和小青出來便趕緊迎了上去。
「宗主,怎麼樣了?」
「母子平安,只是今後她也不知如何在卓家自處!」攪亂謝綺原本平靜安寧的生活,是梅長蘇不得已的舉動,只是不這樣,就無法扳倒謝玉,無法逼迫謝玉寫下他的罪狀。
小青不以為意:「卓青遙看起來應該不是壞人,要是他們卓家怪謝綺,不是還有蒞陽長公主嗎?她一個公主的女兒,難道還能隨便讓人欺負不成?」
「小青姑娘,你還是不懂!」黎剛笑著搖搖頭,不管怎麼說,謝綺沒事,梅長蘇就不會太內疚,總算是一件好事。
「長蘇,你看黎剛,又嫌棄我!」小青拉著梅長蘇的手告狀。
☆、謝玉
這偌大的天牢也不知道曾經關過多少人,它並不是世上最陰森、最恐怖的地方,但卻絕對是世上讓人感覺落差最大的地方。
天牢所囚禁的每一個人,在邁過那道脫了漆的銅木大柵門之前,誰不是赫赫揚揚,體面尊貴,而對於這些剛剛離開人間富貴場,陡然跌落雲端淪為階下囚的人而言,明明並不比其他牢獄更陰酷的天牢,無異於世上最可怕的地方。
「謝侯爺,別來無恙?」梅長蘇冷冷地打了一個招呼。
「怎麼?才半月未見,謝侯爺就不認得蘇某了?」梅長蘇又刺了他一句。
謝玉忍住胸口翻騰的怒氣,哼了一聲道:「當然認得。蘇先生剛到京城時,不就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我家裡的嗎?」
「沒錯,」梅長蘇坦然道,「記得當時第一次見謝侯爺,您還是豐神如玉,姿容瀟灑,朝廷柱石的威儀,簡直令人不敢仰視。」
「原來蘇先生今天來,只是為了落井下臺,諷刺我幾句。這個格調……可不夠高啊。」謝玉目光沉沉地看著他,「我今蒙冤落難,是命數不濟,先生追打至此,不覺得是副小人嘴臉嗎?」
梅長蘇冷嘲道:「原來謝侯爺竟還知道世上有『小人』二字。你落難不假,何曾蒙冤?你我心中都明白,卓鼎風所控樁樁件件,無一不實,你厚顏抵賴,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可惜鐵證如山,黃泉路近,你這一番徒勞掙扎,何嘗能保住自己的命,最多不過保全了夏江而已。」
小青隱了身形,在一旁偷偷地看著梅長蘇與謝玉的交鋒,謝玉暗殺內監,勾結妖怪,已經是死罪,只不過這第二條罪才是最大的,也是最容易解決的,只要梁帝願意,可以把謝玉所有的罪行都推給妖孽蠱惑,也可以說謝玉勾結妖孽意欲謀反,這件案子,不管是太子還是譽王都不敢插手,全交由梁帝乾坤獨斷,也只有夏江能隱晦地說上兩句。
「謝侯爺,」梅長蘇走近一步,微微傾過身子,「我知道……你一見到我就忍不住會想,自己到底是怎麼敗在我手下的,對不對?而且你直到現在,恐怕還是沒有能夠想出合理的原因來,對不對?你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哪一步做錯了,哪一步疏漏了,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一波接一波地這樣發展著,突然有一天就將你打入深淵,從貴極人臣,到囚牢待死,對不對?」
聽著這些冷酷刺心的話語,謝玉繃緊了臉,兩頰因牙根太用力而發酸發痛,不過仍然不發一語。
「其實你用不著這麼費力地想,今天我來,就是準備明明白白告訴你的。謝侯爺,你之所以會輸的原因……」梅長蘇的目光象冰棱一樣在囚者的臉上刮著,慢慢吐出幾個字,「因為你笨。」
謝玉的眉棱猛地一跳。小青被梅長蘇這話逗樂了,長蘇難得這樣一出口就噎死人,小青簡直想給梅長蘇大大地鼓個掌了。
梅長蘇悠悠一笑,「就是因為我比你聰明,所以你會怎麼反應,怎麼動作,計畫什麼,謀策什麼,我都看得破。而反過來,我在想什麼,我會怎麼做,我到底如何籌謀,你卻是半點也看不透。這麼一來,你怎麼可能不輸,怎麼可能不敗?而且連輸了敗了之後都琢磨不通自己到底是怎麼輸的,這不是笨……又是什麼呢?」
謝玉被梅長蘇刺得玉面色發白,抑住胸口的起伏,鼻息漸粗。
梅長蘇從李重心入手,將夏江和謝玉的聯盟瓦解,謝玉為了自保,也只能將他和夏江以及玄塵的事情說出來。
小青沒想到這裡面還有玄塵的一份力,這赤焰案居然還有妖參與。
「玄塵得到赤焰軍眾人的魂魄修煉,我和夏江得到權利,這就是我們的交易,蘇先生,你滿意了吧!」
小青有些出離的憤怒,他們就這樣製造了一起冤案,害死了七萬人,而那七萬赤焰軍,連死了都不得安寧,魂魄還要被玄塵拿去修煉。小青握緊了拳頭,怨自己那一日為什麼不把玄塵殺了,為什麼讓他逃走,如果不殺了他,長蘇的父母,朋友永遠都沒有辦□□回,只能做孤魂野鬼,難以重見天日。
梅長蘇隱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捏住,面上仍是一派平靜。謝玉所講的,當然只是當年隱事中的冰山一角,但逼之過多,反無益處,這短短的一段對話,已可以達到今日來此的目的,而之後的路,依然要慢慢小心,一步步地穩穩走下去。
…………
「天師,那個玄塵也參與了赤焰案,他甚至還拘了七萬赤焰軍的魂魄來修煉。」小青有些憤怒,魂魄和精氣是凡人身上最寶貴的兩種東西,惡妖修煉也多吸取這兩種,小青怎麼也想不到,玄塵竟敢製造這樣一起大案,就為了自己修煉。
「看來玄塵就是那只蜈蚣精,也是他盜取了生死簿讓黑白無常無法將赤焰軍的魂魄帶回地府。」小青並不知道玄塵偷生死簿的事情,鍾馗也沒有特地告訴她,一開始是不夠信任小青,後來便是一直沒有追查到一個結果所以選擇了隱瞞。
「天師,這夏江和謝玉自有長蘇對付,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玄塵找出來!」小青早就不在乎那個賭約,輸就輸了又能如何,這樣的一件慘案,誰也沒辦法置之度外,小青又不是生來無情,怎麼可能不憤怒,更何況梅長蘇又是她所愛之人,黎剛和甄平也是他的朋友,因為那件冤案,他們飽受痛苦和折磨,親人朋友都喪命了,小青怎麼能不心疼,不恨。
外面不知何處隱隱傳來撞鐘之聲,小青不由豎起耳朵去聽,心中默默地數著。
「二十七聲,天師,這鐘聲有什麼意義嗎?」小青和鍾馗是在城郊,這鐘聲傳得這麼遠,只怕不是普通人可以驅動的。
柳含煙道:「金鐘二十七,是大喪音。」
「什麼意思,梁帝死了?」小青可不希望梁帝就這麼死了,長蘇與他的恩怨還沒有瞭解呢!
「我前日見過梁帝,他身體好得很,宮中已無太后,那麼就是……」
「太皇太后……」小青吃驚地說出這四個字,長蘇的太奶奶。
「小青!」王富曲見小青突然消失了還有些奇怪。
「梅長蘇的太奶奶去死,只怕要傷心了,她想陪著就讓她陪著吧!」鍾馗攔住了王富曲,「我有些後悔和小青打這個賭了。」
「大哥?」
「我原以為小青只要在梅長蘇身邊學會人性就好,沒想到她會愛上梅長蘇,還愛得那麼深,二弟三弟,你們該記得我和小青的賭約是什麼?」
「大哥與小青賭的是梅長蘇能不能翻案,小青賭的是梅長蘇不能翻案。」柳含煙說到這裡才想起小青原本的目的並不是説明梅長蘇。
「林殊的命格大富大貴,只是他的命盤因為赤焰案而改變,而梅長蘇命主孤煞,六親緣薄,是寡親緣情緣!親人也好,愛侶也罷,都不得善果。」
「你說什麼!」小青想起還有事情沒說,所以去而複返,卻將鍾馗這話聽得清清楚楚的。
「天師,你說的是真的嗎?」小青不敢相信,六親緣薄,親朋好友皆不得善果,命運怎能如此捉弄他人,長蘇一生善良,這樣的命運為什麼要加在他身上。
「小青,你和梅長蘇這段緣終究難結善果,是我對不起你。」鍾馗心中內疚,原本只是因為天庭不方便插手人間事務,才借了小青之力助梅長蘇保命,讓他活下來翻案,沒想到卻弄成這個樣子。
「夠了,我不想聽,」小青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長蘇已經很苦了,為什麼命運還要他不得善終。
「天師,真的沒有辦法嗎?」
「命由天定。」天意弄人,人們的力量如何渺小,怎能與天鬥?
「小青,這件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天師,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妖怪不會有感情,所以很好玩?」小青有些憤怒,「你一開始就在騙我,你覺得我很好騙,所以把我當成傻子一樣騙得團團轉。」
「這件事情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你要是願意,這賭就算我輸了,你自可以回去繼續修煉,成仙也好,作妖也罷,只要不違反天條,一切都隨你!」
「不可能!這賭是輸是贏對我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相信長蘇的命運就這樣被決定了,我一定有辦法的!」小青又重複了一遍,想鼓勵自己,「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
「小青,神是悲憫眾生,卻不會對一個人的命運太過在乎。大道無情,天道並不會因為一部分人的生死而改變,所謂善惡因果,也只是天道輪回罷了。」鍾馗成仙多年,對這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如今也只能用這話來勸慰小青了,只是小青此刻什麼也聽不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從這裡開始有甜有虐,虐大於甜。
趕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