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菲伊的場合
湯姆在禁.書區找到了塞爾溫。
塞爾溫是斯萊特林四年級,因為同在鼻涕蟲俱樂部,他們平常也算認識。湯姆對她印象不差,一個談吐得體風趣的姑娘,長得也挺好看,要說最大的優點......
那就是她在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父親和身後的龐大譜系。
以為他是那種只看相貌的人嗎?
膚淺!
他明明更看重家世哼!
湯姆也是最近幾個月才開始抖起來的。
以往頂著裡德爾這個姓,在瑪律福和布萊克開始扯各種親戚的時候,他都明智地微笑沉默,不加入這種靠身世裝逼的場合。
但自從他進了女廁所——呸是進了密室,密室!自從他進了密室,收服了一個口臭小弟,確認自己是斯萊特林後裔之後,湯姆覺得自己牛逼死了。
可是僅僅確認自己是斯萊特林後裔也沒用,除了多養活一條蛇怪之外,他還得找到真正給他傳下這條血脈的親戚。
他是沒臉再去找瑪律福幫他查了,自從查了幾年裡德爾這個姓一無所獲之後,他再也不想在瑪律福面前提起這個話題。
於是他決定找另一個來自古老純粹家族的同學試試。
找上塞爾溫不是偶然,他是認真觀察過她一個月之後才決定的。
第一,塞爾溫不是蠢人,相反,和許多純血家養出來的地主家傻兒子相比,她簡直是聰明伶俐會來事,看斯拉格霍恩被她哄得開開心心就知道了,同為被斯拉格霍恩喜愛的學生,湯姆對另一個馬屁精充滿好奇。
第二,塞爾溫口風很嚴,她是有幾個女生朋友,但是她更多時候喜歡在圖書館獨處,托腮讀書的時候常顯出落落寡歡的樣子,他見過她和同學聊天的樣子,她就望著同學微笑著嗯嗯然後呢,誠懇,不敷衍,但決不表明自己的觀點。
第三,塞爾溫有家族的資源,本人又是效率很高的學霸,托她辦事肯定很牢靠。
第四,她長得好看。
......
嗯,第四條是他隨手添的別誤會!
湯姆下定決心出手就一定會出手。
他在禁.書區找到了塞爾溫。
塞爾溫今天把黑色的卷髮披散在肩頭,初春的圖書館偏冷,她用米黃色的羊毛圍巾把自己的半張臉都遮得嚴嚴實實。她站在書架前微微低著頭,專注地讀著手裡捧的一本厚厚的書,湯姆走近時,她聽見了腳步聲,抬眼望向他,然後她的眼睛就笑得彎了起來。
「裡德爾。」她輕輕拉下圍巾,笑意濃濃地沖他打招呼,「今天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湯姆也笑了:「日安,塞爾溫。你披著頭髮很好看。」
日常互吹是種基本修養。
塞爾溫抿嘴笑笑,「謝謝。總是紮著辮子,偶爾換一下也很不錯。」
他在她身邊半米遠處站定,勾頭去看她手裡的書:「我能知道你在看些什麼嗎?」
塞爾溫沒有猶豫,也有可能是她考慮得比較快,總之她很爽快地就把書立起來,將封面沖向他。
「《性格分解:每個人都是洋蔥》。」湯姆沒忍住笑,「這種書也在禁.書區,是不是放錯了?」
塞爾溫也看了看封面,點點頭:「我覺得作者給書的名字沒有取好。實際上它挺有意思的。」
湯姆想起麻瓜最近炒得沸沸揚揚的什麼心理學劃時代巨著,《夢的解析》,恕他直言,這和占卜課神神叨叨的教材沒什麼區別。
塞爾溫是個敏感的姑娘。也許她看出湯姆的輕蔑,她難得解釋了兩句。
「這個性格分解的分解,指的是真正的分解......性格可以被拆分成幾部分,像切蛋糕。」
湯姆覺得匪夷所思:「性格可以分解?」
對不起,他不禁想起魂器,他不該驚愕的,既然靈魂都能分解,而他也正猶豫著要不要試試,那性格怎麼就不能拆分呢?
他只是好奇最終效果而已。
「很多人的性格相當複雜,」她盯著湯姆的鼻子說,「真正非黑即白的人很少。有人既善良溫和,心裡也有暴躁自私的一面。這本書提供了一種把複雜性格拆分成純粹幾部分的可能,天才的設想,不過失敗在了書名上。」
「看到洋蔥兩個字就沒人願意看了。」湯姆笑笑,「不過把一個複雜多面的人拆分成幾個單純的性格,未必是好事。」
可是魂器不一樣。
「是嘛。」塞爾溫若有所思。
聊了聊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該進入正題了。
「塞爾溫。」
她聽出語氣的微妙差別,抬頭看向他。
「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湯姆舔舔嘴唇,「在你的家譜裡。查近五十年內就好。」
塞爾溫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靜靜望著他等待下文。
「他叫馬沃羅,我不知道他姓什麼,但是他......他對我很重要。」
湯姆抿緊嘴唇,不發一言地看著塞爾溫,他知道,他擺出這個表情之後沒有姑娘忍心拒絕。
但顯然塞爾溫不是普通姑娘,她沒問更多,卻也沒有滿口答應。
她沉默了許久,輕輕說了句:
「我會盡力。」
成了。
之後湯姆沒再去問塞爾溫關於馬沃羅的事,她也沒提起。
他們一直有機會碰上。有時是在公共休息室,發現彼此寫作業的地方靠得很近;有時是在圖書館,她一個人曬著太陽慢悠悠寫著論文,他偶爾會去打個招呼,她也無可無不可地笑著和他閒扯幾句。
不過每次去鼻涕蟲俱樂部都能遇見她。
「你對塞爾溫很上心嘛。」瑪律福趁斯拉格霍恩拉住塞爾溫的時候賊兮兮地戳他,湯姆剛跟塞爾溫打完招呼,還在望著她的背影微笑著,聞言直接不客氣地用胳膊肘拐了這個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的傢伙:「蜜餞都堵不上你的嘴。」
瑪律福裝模作樣地哎呀一聲:「是誰每次吃飯的時候眼珠子都粘在人家身上的呀?」
「別胡扯。」他壓低聲音,「我有事托她,事先觀察觀察而已,免得所托非人。」
「哦,」瑪律福點頭,「觀察了兩個多月,四處打聽人家小姑娘家庭情況和個人愛好。」
湯姆冷冷道:「閉嘴。」
瑪律福趕緊吃了口芒果幹。
瑪律福閉嘴後清靜許多,湯姆也能聽清塞爾溫和斯拉格霍恩在聊什麼。
「...........當上了司長,是不是?就是上個禮拜的事!啊,和他作同學的時候我就知道,泰溫永遠是最優秀的那個!」
「不能這樣說,」塞爾溫笑得像只貓狸子,「如果是跟教授您一起作同學,那個『最優秀』還得斟酌斟酌。」
「花言巧語。」斯拉格霍恩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膀,「你總是這樣,小鬼靈精。」
「這都是肺腑之言!」她做了個鬼臉。
湯姆微微蹙眉,捅捅張望著找漂亮姑娘的瑪律福:「塞爾溫一直這麼......活潑?」
「啥?她?」瑪律福瞥了一眼笑得牙不見眼的塞爾溫,「她不一直這樣麼,長得挺好看的,就是笑起來太傻,糟蹋,塞爾溫家就沒教過她什麼是笑不露齒嗎?我是欣賞不來。兄弟你既然喜歡這種——」
湯姆疑惑地摸摸下巴:「怎麼會?可我覺得她挺沉穩安靜的呀?」
瑪律福呵呵:「那你絕對認錯人了。塞爾溫就是一漂亮傻妞,成績是不錯,心眼兒太實。你還真不要說,教授們就喜歡這種學生,我爹媽那一輩也喜歡,都說她討人喜歡。那有什麼用?就討長輩喜歡有什麼用?!」
湯姆睨他一眼:「你就嫉妒她人緣好。」
瑪律福氣到翻白眼:「我才不屑得掉智商討長輩喜歡呢!」
湯姆沒接茬。他注目著塞爾溫笑嘻嘻和斯拉格霍恩道別,拿了杯橙汁,轉身後笑容就像退潮般消去了,她獨自縮到角落小口小口抿著,沉默地打量屋裡言笑晏晏的眾人。
下一瞬間,他們的眼神交匯了。
湯姆發現塞爾溫的眼珠不是純粹的黑,是偏棕的琥珀色。他聽說這種顏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剔透得很好看。
他也沒有費勁再去擠出社交微笑。他知道他倆為了社交都挺累,沒必要再掛上彼此心知肚明有幾分真實的笑。
他就是饒有興致地打量那個端著橙汁縮在角落的漂亮姑娘,心裡評估著頭個他不能一眼望到底的小學妹。
塞爾溫沒有避開他的視線,她安靜地隔著談笑聲與他遙遙對望,過了一會兒,她像憋不住了一樣,還是微微抿著嘴唇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很可樂。
最後她回頭望了他一眼,把空杯子放到家養小精靈的託盤裡,悄無聲息地推開門走了。
圖書館,塞爾溫還是曬著太陽,慢悠悠地寫著作業。湯姆拉開椅子,坐到她旁邊,偏頭仔細地盯住她的眼睛。
「怎麼?」她微微避開一點,疑惑地回頭看他。
「別動。」湯姆懶洋洋地撐著頭,陽光灑在塞爾溫臉上,她的眼睛反射著柔和的光,他和她定定地對視了很長時間,直到她臉紅。
湯姆扯起嘴角壞笑起來。
「果然。」他說,「在陽光下琥珀色果然很好看。」
塞爾溫譴責地眯起眼睛,清了清嗓子:「如果沒什麼事——」
湯姆從背後變出一束花。
「送給你。」他把用絲帶紮得整整齊齊的花放到她的論文上。
塞爾溫驚奇地看他一眼,捧起這束花,有些不知所措,更多是喜悅。
「謝謝你。」她的臉紅撲撲的,「這是月見草?」
「嗯。」湯姆溫柔地看著她撫弄葉片,「剛在禁林摘的。你知道它意味什麼嗎?」
「魔力。」她馬上說。
機智。湯姆暗暗想。
「還有一個意思。」湯姆輕輕扶著她的肩膀,讓她轉身向他,「月見草,代表魔法,還有——」
塞爾溫屏住呼吸,非常期待,湯姆無端有種荒謬的想法,她其實知道另一層花語,只是等他說出來而已。
「——美人。」
塞爾溫憋不住笑了。
湯姆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手還搭在她肩頭。
「我能叫你菲伊嗎?」
塞爾溫瞥他一眼,臉還是紅的。
「但我還是叫你裡德爾。」
湯姆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揪心,最後反映在臉上就是個苦笑:「為什麼?這個環節不該是互叫教名嗎?」
「因為我覺得裡德爾更好聽。」她抬了抬下巴,一副你說啥都沒用的執拗樣,「念起來比什麼都好聽。」
湯姆慢慢收斂了笑意,他默不作聲地同她對視,然後吐了一口長氣。
「菲伊。」
「裡德爾。」
「你真有意思。」
「謝謝,我覺得我的確很有趣。」
「......因吹絲挺。」
「你非得重複這個單詞嗎?」
「......因吹絲挺。」
02.貝爾的場合
瑪律福身為蛇院撩妹小王子,看到基友難得開始關注妹子之後,感動得眼淚汪汪,發誓即使塞爾溫是個傻妞,他也要幫湯姆泡到她。
湯姆:......不你誤會了。
瑪律福握緊湯姆的雙手深情地說:「你一定可以的湯姆!雖然塞爾溫看起來傻呵呵的,但她腦子聰明,還有個法律執行司司長老爸,就我知道也有四五個男生看上她,沒關係!如果是兄弟你一定手到擒來!」
湯姆冷漠臉:你誤會了。
瑪律福送了他一個鮮花探測器,類似指南針,只要將指針對著目標姑娘,它就會顯示相應的花名和花語,照著它送花就行了。用瑪律福的話說,這就是不世出的把妹神器。
湯姆把探測器對準瑪律福,上面顯示出與他自己此刻心境對應的花名:夾竹桃。
「夾竹桃?」瑪律福湊過來,「我記得夾竹桃的花語是......深刻的友情!梅林啊!湯姆!我好感動!」
湯姆冷漠臉把吱哇亂叫非得要抱抱的瑪律福推開:「別誤會,我只是想毒死你。」
這段時間塞爾溫很少在圖書館出現了。湯姆只在公共休息室和飯桌上見了她幾面,匆匆忙忙。
他其實想問問馬沃羅的事查得怎麼樣,但苦於沒有機會。每次他看見她在公共休息室出現的時候,都感覺她的心煩意亂,而面對熟人的招呼她又迅速湊出一個熱絡的笑,湯姆看見她迅速收起笑容繼續匆匆走向宿舍,就打消了叫住她的念頭。
或許是他也明白,硬生生擠出笑容實在是一件令自己煩躁又憋悶的事。
終於,月考後他在走廊上遇見了她。
月考完,學生們基本沒有願意還待在城堡裡的,都沖去黑湖邊曬太陽。湯姆本計畫趁人少去圖書館霸佔座位,走在二樓走廊上,因為無人,四周靜悄悄的,喧囂在窗外,他走上樓梯,站在樓梯口,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閃身進了一間空教室。
他眼見著那個黑頭發的姑娘進了空教室,心裡打起了算盤。
月考後一個人待在空教室,她必然是有什麼小秘密不想讓人知道。
湯姆喜歡小秘密。
他悄悄走到空教室門口,伏在門上,給自己施了個幻身咒,然後屏氣凝神,開始聽壁角。
......他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很猥瑣,用不著別人提醒,謝謝。
一開始教室裡很安靜,甚至聽不到呼吸聲。過了一會兒,塞爾溫的呼吸急促起來,然後是一陣衣服摩擦的聲音,有人開始說話了。
「我......」
湯姆詫異地發現,這個遲疑的女聲不像是塞爾溫。
原來空教室裡還有人。
陌生的女聲問:「又是我?」
沉默片刻,塞爾溫開口了,疲倦又沮喪:「沒有辦法,她在最裡面,我只能先看見你們,最後才是她。」
陌生的女聲安慰她:「沒關係,桃金娘總歸會出來的。」
塞爾溫抽泣了一聲:「可我......我怕她永遠不會出來,她就一直黏著我,永遠不走......我覺得我被她控制了,你看看最近的我,脆弱又多愁善感,偏偏對自己糟糕的現狀一清二楚,桃金娘已經影響我太多了.......貝爾,我該怎麼辦,我要把她趕走,你能保護我嗎?貝爾,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保護我,貝爾!」
被叫作貝爾的姑娘冷靜而溫柔地安慰她:「我一直在保護你,菲伊,我愛你,你不止有我,你還有愛麗絲,你很喜歡愛麗絲吧?」
「愛麗絲......對,人人都愛愛麗絲。」塞爾溫吸了吸鼻子,聽起來欣慰又驕傲,「是的,愛麗絲會保護我。」
「不光是愛麗絲,還有梅莉達,莉達那傢伙,雖然脾氣壞——」
「莉達那不是脾氣壞!她是為了保護我!」
「好好好,保護你,是吧,梅莉達她最愛你了,你有我們,為什麼還要怕只會哭哭啼啼的桃金娘呢?」
「因為......因為消極是會傳染的,我沒有你聰明,沒有愛麗絲嘴巴甜,沒有梅莉達勇敢——」
「桃金娘。」貝爾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滾回去。」
空氣靜滯了半分鐘。
然後冷靜下來的塞爾溫說:「她走了。」
貝爾沒有回答。
湯姆這個壁角聽得一頭霧水,他以為只是兩個姑娘吐槽討厭又愛騷擾人的同學,沒想到屋子裡好像有三個人,那個桃金娘似乎就在屋裡。
他躡手躡腳走了,但好奇心還在琢磨剛才聽到的趣聞。
塞爾溫,他以為冷靜沉著的聰慧姑娘,在外偽裝得健談友善,甚至不惜用傻笑蒙混過關,居然被一個他聞所未聞的小哭包氣哭了。
他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好奇地回頭又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一個棕色長髮的姑娘打開空教室的門走出來,他們對視了一眼,棕發姑娘對他點點頭,溫和地笑了笑。
那就是貝爾。
湯姆也點點頭,想起來了,他最近在城堡裡見過她好幾回,每次都是在圖書館。她占了以前塞爾溫的座位,曬著太陽慢悠悠地寫論文。
看她的校服,也是斯萊特林的。
嗯,斯萊特林的漂亮姑娘真是一茬又一茬。
晚上湯姆在圖書館還是沒找到塞爾溫,貝爾依舊坐在她的座位上,慢悠悠地轉著手腕。
湯姆看了她一眼,走到她旁邊,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貝爾抬頭看了他一眼,抿嘴友善地笑笑:「裡德爾。」
「你好。」湯姆絲毫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名字,畢竟級長加校草,知名度非常高,「你是菲伊的好朋友吧?」
貝爾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她溫和地笑著說:「沒錯。」
「菲伊最近是不是不舒服?」湯姆貌似關切地問,「我感覺很久沒見到她了。」
「她是不大好,」貝爾含混地說,但表情誠懇得讓人挑不出錯,「我替她謝謝你的關心。」
「請提醒她要愛惜自己。」湯姆說。
貝爾看起來很愉快,就像自己被關懷了一樣,她微微點頭,保證:「我會傳達你的關心的。」
湯姆松了口氣,寒暄結束就要進入正題了。
」其實我還有件事。」他看似猶豫,「之前我拜託菲伊幫我查一個人......」
「查一個人?」貝爾雙眼閃著光,她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了,「菲伊最近都沒空,也許我可以幫忙?」
「對不起,可是馬沃羅是菲伊——」
湯姆險些把舌頭咬下來吞下去,他把馬沃羅的名字說了出來,接下來拒絕這個好奇心重的淑女就很艱難了。
「馬沃羅.岡特?你是說他嗎?」貝爾馬上反應過來。
湯姆木了好幾秒,然後小心翼翼地確認:「馬沃羅......岡特?」
貝爾非常肯定:「馬沃羅岡特。我的記憶力就是過剩,總記些沒用的事情。他在我家的家族掛毯上,是我爺爺的表兄弟,我背下了整張掛毯——我覺得自己是個傻子,這就是太聰明的另一個極端吧。」
即使貝爾是個完全不知道謙虛怎麼拼的鋒芒畢露的天才,而這種「天才」在孩子中間基本都是反感物件,可湯姆此刻完全不反感她的過剩記憶力,相反,他急切而貪婪地繼續問:「岡特,是那個純血家族岡特?」
「岡特,崇尚近親結婚來保持純粹血統的家族,我記得他們是唯一確認還在流傳的斯萊特林後裔。」貝爾幾乎沒有努力回憶就動用了她可怕的記憶力,「他們這一代傳到馬沃羅岡特,不過我們家掛毯只繡到他和他妹妹雷拉,因為和他們沒什麼聯繫,就沒打聽他們各自的後裔再繡上去,畢竟掛毯面積有限。你想知道他的什麼?如果我能幫上忙——」
「你幫了大忙了。」湯姆輕聲說。「太感謝你了,貝爾。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他拉開椅子,抑制住激動,瞥了眼這個手邊的書壘了老高的純血姑娘,她的脊背挺直,下巴微收,沉默的時候倒是和塞爾溫神似,似乎一直都能這樣平靜。但她剛才像大壩決堤一樣的滔滔不絕讓他好笑地發現,這個徜徉書海的姑娘有著旺盛的表現欲和驚人的天才。
「我真想送你一支矢車菊。」湯姆最後告別的時候說,「它代表典雅,就像你。」
「我情願要橄欖枝環。」貝爾把手邊的書對齊壘好,強迫症般使它們堆得整整齊齊,「和平與智慧。」
「那你可以轉院去拉文克勞了。」湯姆笑著轉身,「再會,貝爾,替我向菲伊問好!」
他奔向巫師族譜區,他迫不及待要查找他血脈的秘密——
岡特。
作者有話要說:
貝爾:情商及格,愛笑的女版謝耳朵。典型geek
03.愛麗絲的場合
岡特,現存三位繼承人,其中兩位男子都有過犯罪記錄,一名女子下落不明。
湯姆翻過一頁,抬頭看向咬著嘴唇忐忑又期待地看著他的塞爾溫。
「謝謝你,菲伊。」他溫和地說,「你幫了我大忙了。」
「沒,沒什麼,你不嫌我查得慢就行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指無意識地搓揉著衣服下擺,「那既然......我就走了?」
湯姆點點頭,道了聲再見。
今天塞爾溫別樣的活潑,這倒是和瑪律福描述裡面那個「傻妞兒」人設重合。
他有時候會在走廊和圖書館碰見貝爾,每次她都捧著一兩本大厚書,湊近了還能夠聽見她喃喃自語口算算術占卜的習題。
即使心裡琢磨著題,每次看到湯姆她也會打招呼。湯姆注意到,她開始佩戴矢車菊形狀的飾品,比如花朵狀的領帶夾,上面有變形術的痕跡。
但是最近貝爾出現的次數又開始減少,塞爾溫也從消沉轉向活潑。
終於,她在圖書館把馬沃羅岡特的檔案交給了湯姆,他眼尖地辨認出檔案頁角模糊的印章,這應該是魔法部官方檔案的複製件。
他當初找到塞爾溫的時候,也想過依託她父親的關係,能不能搞到魔法部的檔案。後來他仔細考慮過後,認為她拿到檔案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他們只能算普通朋友,而且泰溫.塞爾溫並不是一個很好說話、能為女兒擅自取出檔案的人。
眼前這份詳細的複製件讓他有了一個想法。
回到公共休息室,湯姆在壁爐前搜索瑪律福油光水滑金燦燦的頭,他看見這傢伙又在嬉笑著和一個也頂著金棕色頭髮的姑娘打鬧,姑娘說了句什麼,瑪律福馬上假裝一副公事公辦的正經樣,嚴肅地模仿不知道某某講笑話。姑娘笑倒在沙發裡,瑪律福也繃不住笑了,還賊溜溜地環顧一遍公共休息室。
在看到湯姆的時候,他明顯僵住了。
「看看是誰來了!」他拍拍姑娘,假模假樣地坐正,「這不是你的夢中——」
「咳嗯!」姑娘大聲咳嗽,蓋過他未盡的話,警告地看了一眼瑪律福,然後抬頭,目光灼灼,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阿布。」湯姆瞟了一眼姑娘,臉蛋挺甜美的,「問你件事。」
「著急嗎?」瑪律福嘻皮笑臉地說,「不急的話我先給你介紹個姑娘。」
「謝謝,我不——」
「愛麗絲,」瑪律福拍拍愛麗絲坐著沙發的扶手,「人見人愛的愛麗絲。我居然才發現四年級有你這麼可愛的姑娘!你是不是一直跟在塞爾溫屁股後面,把自己的個性全消磨給她了?要我說,塞爾溫要是不那麼端著,偶爾也能像你一樣可愛。」
「不要這麼說菲伊!」她瞪圓了眼睛,著急忙慌地替好友辯護,「菲伊那是淑女的教養——」
「就是端著。」瑪律福扯扯湯姆,他被迫彎腰,讓瑪律福湊到他耳朵邊說悄悄話:「這姑娘喜歡你。」
湯姆瞟了一眼好奇地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的愛麗絲,咬著牙輕輕耳語:」你怎麼知道?」
「看出來的。」瑪律福拍拍他的背,「你小子桃花朵朵啊!」
湯姆猶豫要不要告訴他,他懷疑塞爾溫另一個好朋友貝爾也喜歡他。
唉,長得帥的苦惱。
湯姆直起身,和愛麗絲打招呼:「我是湯姆.裡德爾。你好,愛麗絲。」
「你、你、你好!」金棕色頭髮的姑娘馬上規規矩矩坐好,緊張又興奮地自我介紹:「我是愛麗絲!我,我聽菲伊——不不不,不是菲伊,是我自己,對我自己,我上次看到你去上幻影移形課了,我不是有意去看的就是走到禮堂的時候無意間瞥了一眼,啊啊啊我在說什麼——」她懊惱地錘錘頭,「反正,我覺得你特別厲害,一次就成功了!幻影移形最重要的就是決心,我覺得你一定是個有堅強意志的人,你以後一定會成就——不對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瑪律福把臉埋在沙發背上嗤嗤嗤地笑個不聽,湯姆暗地裡掐了他一把,他「嗷嗚」彈了起來,非常丟臉。愛麗絲整張臉都是紅的,她咬著嘴唇,抬頭非常崇拜地看著湯姆,湯姆點點頭,實在忍不住笑意:「謝謝你的誇獎,愛麗絲。」
愛麗絲傻笑起來:「不,不算誇獎吧,我真的這麼想的,你是斯萊特林最優秀——不不不,是霍格華茲最優秀的學生!」
瑪律福揉著笑出來的眼淚,抱怨:「啊,又一個實力湯吹,怎麼我的周圍都是湯吹!就沒有阿布吹嗎?」
愛麗絲自以為很隱蔽地悄悄白他一眼:「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沒有閃光點我們就拒絕吹!」
瑪律福還想抱怨什麼,湯姆提起他的胳膊肘就把他拽走了,不忘了輕聲跟愛麗絲告別:「我們還有些事,再見愛麗絲。」
「再見裡德爾!」她趴跪在沙發上,扒著靠背,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們走出公共休息室。
六年級宿舍。
「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湯姆把岡特檔案仔細收好,「別跟我說你看見人家小姑娘漂亮就主動過去搭訕。」
「難道看到漂亮小妹妹我應該按兵不動嗎?」瑪律福對著自己的大花鏡梳頭,「真的,我覺得最近斯萊特林突然冒出來很多漂亮小妹妹,都是那個塞爾溫的好朋友,難不成漂亮小妹妹都是抱團生長的嗎?」
「塞爾溫。」湯姆摩挲檔案頁腳的魔法部標誌,「你認不認識塞爾溫的那個棕色頭髮的朋友,叫貝爾的那個。」
「貝爾。」瑪律福吹了聲口哨,「當然認識。圖書館的小女神,貝爾,我居然上個月才發現她!不過她好像只跟塞爾溫很熟,總是獨來獨往的,上哪兒都抱著一堆書,然後念念有詞口算,要我說,她就該被塞進拉文克勞——」
「你哪兒來這麼多廢話。」湯姆翻了個白眼,「所以說你跟她不熟?」
「嗯。」瑪律福不情不願地承認,「不熟,就搭過一次訕,但是她講的東西太高深了,什麼如尼文啦玫瑰戰爭啦——」
「像你這種選修課都在擦面霜的,知識水準都比不過四年級。」湯姆鄙視,「我就聽得懂。」
「畢竟是'霍格華茲最優秀的學生'嘛!」
「那是。」湯姆很不要臉地承認了,「對了,那個貝爾,我跟她聊過幾次。」
瑪律福馬上從鏡子前轉身,一臉熱烈地看著他:「哎哎哎,怎麼樣,什麼情況,聊過幾次人家就喜歡上你了?哦豁,你不是喜歡塞爾溫嘛觀察了人家好幾個月什麼的——」
「再胡說八道我就鎖舌封喉你。」湯姆懶洋洋地說,「聊了聊魔咒改良,她那個水準都能趕上七年級了,你當然聽不懂。人家小姑娘可不是喜歡捯飭臉的繡花枕頭。人家可熱愛學習了。」
瑪律福望天花板。
「我上次跟她說她比較適合矢車菊。」湯姆摸摸鼻子,「然後我發現她就搞了一大堆矢車菊的飾品戴,我當時說矢車菊的花語是典雅,後來我回去用你那個鮮花探測儀查了一下——」
「怎麼?」
「矢車菊代表細緻,優雅,到這裡我覺得還挺適合她,後面是……」湯姆尷尬地說,「單身的幸福。」
瑪律福一臉木然:「她一定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一定用魔咒改良打死你。你就這麼對待暗戀你的小妹妹的!?」
湯姆咳嗽:「我對她又沒意思,我覺得還是菲伊更好玩一點。貝爾有點表現欲旺盛,聊起學術就沒完,我覺得菲伊的分寸掌握得比較好。」
「哦喲喲喲喲,菲伊菲伊菲伊,」瑪律福怪叫,「人家還是規規矩矩叫你裡德爾,你倒是成天菲伊菲伊菲伊,呵呵噠,人家菲伊可是姓塞爾溫,家教良好當然懂分寸,天才少女貝爾她是姓——」
瑪律福卡殼了。
「……艸,」他懵逼地看向湯姆,「你知不知道貝爾姓什麼,她不會就姓貝爾吧?」
湯姆也懵了:「啊?什麼?你不是小妹妹各類資訊收集狂魔嗎?!你居然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
「都說了只搭過幾次訕!人家愛麗絲小妹妹姓啥我也不知道!你,而你!人家小妹妹這麼喜歡你,搞了一堆矢車菊帶來帶去,你都不記人家姓什麼!」
湯姆很委屈:「又不是我要她暗戀我的……」
湯姆在草藥課溫房外找到了愛麗絲。小姑娘哼著歌,靠在花房門口,手裡拿著幾根細長的香葦草,靈活地編著什麼小東西。
「愛麗絲。」湯姆叫她,愛麗絲呆愣愣地抬頭,看見是他叫自己,臉騰地紅了。
「裡、裡德爾學長。」她結結巴巴地說,然後傻笑起來,「你也來上草藥課啊!」
「只是來通知菲伊一聲,斯拉格霍恩教授說週末鼻涕蟲俱樂部改期了。」他向溫房裡面張望,「你們剛剛下課吧,菲伊沒走吧?」
「啊,她不在,我回頭跟她說也是一樣的。」愛麗絲低頭抓緊編好那朵小綠花,「改期是吧。」
湯姆狐疑地看著她:「不在?這不是四年級斯萊特林的草藥課嗎?她生病請假了?」
愛麗絲偏頭想了想,然後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然後愛麗絲捧著小綠花,期待地看著湯姆:「學長,來,伸手。」
湯姆看看她,看看綠花,伸出右手。愛麗絲鄭重地把小綠花放到他手心裡。
「鳶尾愛麗絲。」她驕傲地說,「學長你似乎很喜歡研究花語啊?單身的幸福?貝爾查到花語的時候差點哭了呢。」
「……」湯姆低頭看看那朵可愛的迷你鳶尾花,翹起嘴角,「人有失手。」
愛麗絲把手背到身後,雙腳一墊一墊的,活潑潑地笑:「那說明學長還沒研究透徹,理論撩妹什麼的完——全不可取。」
「什麼理論撩妹,胡說八道。」湯姆把小鳶尾揣進口袋,「對了,貝爾,貝爾也在你們四年級吧,她在不在?」
「不在。」愛麗絲說,「現在只有我在。這是愛麗絲的場合~」
「好,愛麗絲的場合。」湯姆覺得她傻乎乎的,「對了愛麗絲,我能問問你姓什麼嗎?」
愛麗絲不墊腳了,她看著湯姆的眼睛,非常嚴肅地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吸了一口氣,說:「愛麗絲.金斯利。」
這個名字撩撥了湯姆內心深處某個非常遙遠的回憶。這份熟悉感被他解讀為金斯利是個熟悉的姓氏,好像的確有巫師是姓金斯利的。
「那麼,貝爾呢?對不起,我好像沒有問過貝爾姓什麼……」
「貝爾.科納桑斯。」她快速地說,並且用標準法語重複了一遍,「Belle. Connaissance,貝爾爸爸是法國人。」
湯姆因為這一絲異國情調,對貝爾詭異地漲了點好感:「原來是法國姑娘……」
愛麗絲像是惡作劇成功般笑:「對啦,法國的貝爾,小淑女貝爾,小天才貝爾。」
「……不早了,」湯姆看看腕表,「你下節課要上課嗎?」
「下節占卜,我打算翹課。」愛麗絲滿不在乎地說,「我三年級失心瘋了選了占卜,天天盯著茶葉找形狀,最後除了學會辨別劣等茶葉什麼都沒學會。不過貝爾的占卜很厲害,一直拿O……占卜課到底該怎麼打分,我覺得應該考試後起碼再過一年再打分,否則就失去了占卜的意義了。」
湯姆忍不住笑:「我當初胡編亂造,好歹拿了個O,才不破壞我美觀的成績單。」
「我知道你的全O成績單。」愛麗絲做了個鬼臉,「總之我本來也打算胡編亂造的,但是貝爾有一套,小天才貝爾會演繹法,她正好撞大運在期末的時候發現布斯教授在追《預言家日報》上副刊的小說連載,就是那篇《課後父親的群毆》,她就聯繫上作者拜託她在期末考後一天停更一天,然後考試的時候她就說:你心愛的文學會失落一段時間,但很快就能找回。斷更嘛,布斯教授抓狂了一天,馬上就給貝爾打了O。」
湯姆想起期末考那天拿著副刊反復確認斷更失魂落魄的布斯教授,笑了起來:「那你們今年打算怎麼混過去呢?」
「總歸有辦法的。」愛麗絲聳肩,「人定勝天。」
他們一起往地窖走,路上聊著占卜,副刊,廚房門口的梨,愛麗絲非常有趣,她總知道怎麼用表情和笑話逗樂別人,湯姆總算相信什麼叫:人人都愛愛麗絲。
在路過斯拉格霍恩辦公室的時候,嘉妮.文森特正好拿著束著紫色緞帶的邀請函出來。文森特也認識愛麗絲,很明顯,此刻文森特的心情並不好。她充滿怨恨地看了一眼走在湯姆身邊的愛麗絲,從她身邊走過,狠狠撞了她一下,嘀咕著:「麻瓜小雜種,整天勾引人……」
湯姆停步,回頭看了一眼文森特,心平氣和地考慮什麼時候讓她出個大醜,他極其討厭聽見麻瓜相關的詞,也不是為愛麗絲打抱不平,他只是會往自己身上想。
愛麗絲也停下了,她還有心情安慰湯姆,似乎被罵的不是她:「嘉妮……好像喜歡你。她說的不是我啦,應該不是我,我聽說她上次想去鼻涕蟲俱樂部被斯拉格霍恩拒絕了,然後正好聽說你和菲伊在俱樂部有說有笑,就總憋著氣想鬥一鬥菲伊,啊呀我跟菲伊說了這種人根本不用放在心——」
愛麗絲的表情古怪起來,湯姆看著她金棕色的頭髮奇怪地從頭頂心變深,變紅,她的臉像融化般慢慢調整,變形,愛麗絲摸上自己慢慢變化的臉,洩氣地說:「悠著點悠著點莉達——別激動,梅莉達,別激動,我能處理,啊怎麼這麼不穩定,莉達你別出來——!」
湯姆目瞪口呆地看著金棕色頭髮的小甜心變成了一個有著火紅色頭髮的杏眼姑娘,紅發少女一臉陰翳,她咬牙切齒地說:「嘉妮文森特,你特麼說誰是麻瓜小雜種!!!」
文森特剛剛走到樓梯口,聽見紅發少女的咆哮,轉身看向她,輕蔑地說:「你誰啊你,誰說你是小雜種了,不過你急著承認也不是不行——」
湯姆眼睜睜看著紅發少女梅莉達拔出魔杖——那是菲伊的魔杖,淺棕色,上面有螺旋花紋,他的印象很深——以驚人的速度奔向文森特。
「永遠不許在我面前侮辱她!」梅莉達惡狠狠地甩動魔杖,「門牙賽大棒!!!」
湯姆看著這場單方面毆打,心想:
這種變身變性格的案例,好像叫……
精神分裂?
但是外貌改變算什麼?!
天生馬格斯加精神分裂???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補一補麻瓜精神理論研究了。
04.梅莉達的場合
湯姆被迫在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門口目睹了一場單方面碾壓式毆打。
「叫誰小雜種!?」紅發姑娘咆哮,「塔蘭泰拉舞!」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門牙賽大棒!」
「謔喲上次諷刺菲伊沒被我抓到,你就心存僥倖了是吧?!告訴你!沒人能欺負她!咧嘴呼啦啦!韭菜插耳!頭髮爆炸!歐變非酋!臭氣熏天!」
湯姆默默看著這場毆打,默默往辦公室門上加了道閉耳塞聽。
很慚愧,做了些微小的工作。
最後湯姆看她教訓得差不多了,終於上前,碰了碰消氣了的梅莉達:「還生氣嗎?」
梅莉達把紅發撩到耳後,看他一眼,撇撇嘴:「看到你我就高興啦。」
湯姆猝不及防被撩了把,但是作為級長老司機,他鎮定地伸出魔杖,指著鼻青臉腫的文森特,告訴梅莉達:「教你一個咒語。」
梅莉達好奇地看著他把文森特一忘皆空。
「遺忘咒?」她躍躍欲試,「我能讓她忘記期末考試的考點嗎?」
湯姆微笑:「你甚至可以讓她忘記自己叫什麼。」
梅莉達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大聲誇讚:「不愧是我喜——」
在她的喜歡說到一半的時候,仿佛有種力量拉扯著她,制止她說出下半句直白的表白,湯姆發現她的紅發在一點點變棕,而梅莉達咬緊牙關,似乎在作什麼鬥爭,然後不可避免地,她的頭髮漸漸變成了金棕色。
愛麗絲長長出了一口氣。
「莉達太厲害了。」她軟軟地說,「你千萬別教她遺忘咒。她會這個,她就是想套你的近乎。」
這麼拆你自己的台真的好嗎?!
湯姆今天目睹了一場精彩的有絲分裂秀。
「你和梅莉達......」
「......」愛麗絲移開了眼睛,窘迫地磨蹭著膝蓋,「我們......嗯.......這個有點難解釋。」
湯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但你願意解釋給我聽,對不對?」
愛麗絲的臉紅了。
「對。」她小聲說。
湯姆和愛麗絲走在黑湖邊。湯姆給她摘了一朵蒲公英,她捏著莖,在手心輕輕旋轉著,今天的天非常藍,暖風吹起愛麗絲金棕色的長髮,她垂著眼睫,看雲般的小傘隨惠風飄走。
「裡德爾,」她低頭踢著小石子,「你覺得我......你覺得菲伊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湯姆看向遙遠黑湖的另一邊,那是鬱鬱青青的森林與山:「菲伊......聰慧可愛的姑娘,她,當然,也許我也可以這麼說......你,」愛麗絲抿著嘴悄悄笑了笑,「很有趣。我願意關注有趣的人。有趣是很重要的。」
「我一開始覺得她是那種經典好人家的姑娘,禮貌的,總會照顧他人感受的,把完美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後來我發現,她似乎掩藏了她完美下頭的東西——」湯姆輕笑一聲,「我最喜歡秘密。當然,最終我也找到了她掩蓋的東西——」
「你。」湯姆轉頭看向愛麗絲,正好她也在忐忑地抬頭看他,「梅莉達,如果我沒猜錯,還有貝爾。」
愛麗絲居然驕傲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出聲。
「你......你太厲害了。」
「聽我說完,看我推理得對不對。」他回憶起之前剛開始關注那個老是在拍完斯拉格霍恩馬屁後中途溜號的姑娘的情形,「貝爾大概是三個月前出現的,她一開始只在圖書館出沒,而有些顏狗上前搭訕,你告訴他們你是菲伊的好朋友,你幾乎不以貝爾的形象出現在斯萊特林集聚的地方,因為會被四年級的識破你不是他們的同學。貝爾和菲伊往常的形象差別並不大,都是淑女,但是貝爾對知識太過執著,有著很強的表現欲,你剛才編造的姓——Connaissance,的確是個法語詞,是知識的意思,為了和Belle這個法語名對應。我猜你這些形象都只有名字,沒有姓,因為不必要。
「貝爾是最先也是最常出現的。我起了疑心,是她口口聲聲說她和菲伊是好朋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見到你們同時出現。
「而你,愛麗絲,你的出現應證了我的猜測。你的形象和菲伊在斯拉格霍恩面前一模一樣。都是可愛又活潑伶俐的小姑娘,話很多,擅長俏皮話,我敢保證,即使你改變了外貌,斯拉格霍恩還是能一眼認出你。你這一個月來出現的次數也在增加,而且你幾乎不掩飾你和貝爾的關係,你的話裡漏洞太多,有心就能挖掘出疑點。
「我在想,你和貝爾到底代表什麼。你們身上都有菲伊的影子,貝爾是修養與求知,你是天真與柔軟,如果我猜得不錯,梅莉達是攻擊和憤怒。
「那麼是什麼促成了你們的分裂呢?我有了一個想法。」
愛麗絲看起來想鼓掌,但她憋住往下聽。
「魂器。」湯姆裡德爾輕聲說,「你們是一片一片不同的菲伊.塞爾溫。」
愛麗絲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後她的發色漸漸變深——
「魂器?!」貝爾不可置信,「你居然以為我是那玩意兒?!如果你讀過《尖端黑魔法揭密》——」
湯姆吹了聲口哨:「哇哦,你居然讀那玩意兒?」
「學術需要,畢竟也是種方法。」貝爾揮手,「我分裂的目的和魂器的目的不同,魂器目的是長生不老,你知道,靠殺人來分裂靈魂,這已經不像魔法了,這不是手段,這是被死神詛咒了,你想想看,一個強力的、幾乎可以被稱為神跡的魔法,完成條件是謀殺,而結束條件居然是懺悔!?看看就像扯淡!魔法石夠扯淡吧,點石成金長生不老——我覺得它的機理應該是改變原子物理性質——但它的製造也按照基本法,是靠等價交換法則用煉金術製造的。完成魂器,只要那麼一點點用於殺人的邪惡,湯姆,你也知道,」她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殺人真的非常容易,有時甚至不需要邪惡。只是一個念頭,一個微小的動作,一條命就結束在你手上了。你想想看,輕輕一推,輕輕一捅,一點決心,一步行動,就能長生不老,這也太容易了吧。」
「至於懺悔。」貝爾冷笑一聲,湯姆發現她的發色又深了,頃刻,就換成了菲伊站在他面前。她神色平靜,甚至有些自嘲。
「在行動之後,懺悔永遠沒有用。因為你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
「那你是什麼呢?」湯姆冷冷地問,為了她激烈否定自己選擇的道路。可聽了她對於謀殺的別樣言論和消極史觀,他詭異地又有些找到知音的愉悅。
「我是洋蔥。」菲伊說,「我是一隻完整的洋蔥。」
「設想一下,一個姑娘,內心有很多負面的情緒,自卑軟弱怨恨憤世嫉俗陰暗,但她還有自製力把這些性格的陰暗面掩蓋住。她的陰暗和軟弱是洋蔥的內芯,為了生活,她給內芯包了一層皮,那是勇敢,是梅莉達,她是童話裡的神射手蘇格蘭公主;」
「在用尖銳保護自己之後,她發現自己想過得好,就必須討好比她強大的人。於是她又包了一層掩蓋勇敢和尖銳,那層就是愛麗絲,她約束了梅莉達,她是看起來最弱小的,她最擅長撒嬌,為了獲得強者的憐惜,她看起來那麼天真爛漫,於是她是愛麗絲,愛麗絲.金斯利,漫遊奇境,永遠長不大;」
「最後,我發現,我不能只依靠別人,像某種寄生植物。於是貝爾出現了,她是我的自立和驕傲,是我的成就和奮鬥。貝爾,她是美女與野獸的女主角,她最愛的是書,王子都要依靠她恢復人形。」
「這四層是相連的。我是一個完整的人,她們互補,貝爾聰慧卻自傲,愛麗絲負責謙虛;愛麗絲柔軟卻濫好心,梅莉達替她出頭;梅莉達勇敢卻直爽過頭,貝爾替她掩飾迂回。直到最後我發現.......」
「真正妨礙我的其實是洋蔥的核心,那內芯的陰暗和軟弱。她是桃金娘。」
「所以我集中起我性格的陽光面,我原來只想把她分離出來,但是洋蔥得一層一層剝,先剝掉外頭再去裡頭。貝爾最好剝,其次愛麗絲,梅莉達只出現過一兩次。桃金娘從不出現。」
「她們都是我,只是性格特點被放大得極端了些。」
「我一定要去掉洋蔥的那顆爛芯。」
「裡德爾。」
「無論是貝爾,愛麗絲,還是梅莉達,菲伊,我......」
菲伊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在暖陽下閃閃發亮:
「我都喜歡你。」
「貝爾喜歡你。愛麗絲喜歡你。梅莉達喜歡你。」
「我對你,不是一份喜歡,是四份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菲伊:魂器什麼的low穿地心
05.湯姆的場合
紫藤花一串一串嘟嚕著垂下的時候,霍格華茲的少女們和紫藤一樣憂傷。
有人泡到了校草。
——你扯淡,我們湯湯只有小仙女才配得上!
那個姑娘是斯萊特林的。
——近水樓臺,果然不假。呸!
據說那姑娘長得很漂亮。
——廢話,校草難不成找個醜女?哼,肯定是個繡花枕頭。
據說那姑娘成績優秀,教授都很喜歡她。
——書呆子書呆子!要麼是馬屁精!
而且她爹據說再熬幾年就能競爭部長了。
——......為什麼給我聽這些!!!男神被搶已經令人很火大了!還炫耀自己是個人生贏家?!
菲伊沒受到什麼影響。她坐在斯萊特林桌首席的左手側,首席坐著湯姆,他的右手是瑪律福。瑪律福對湯姆和菲伊擠眉弄眼,湯姆警告地看他,菲伊一切如常,安心吃飯。
「對了,塞爾溫,你那兩個小朋友,叫貝爾和愛麗絲的......」
瑪律福實在很好奇啊!雖然知道湯姆對菲伊更感興趣一點,但是她的「好朋友」愛麗絲和貝爾不是也喜歡他嗎?閨蜜三人愛上同一個男子!多麼經典的狗血青春劇劇情!最後湯姆選了菲伊,那她們豈不是要狠狠掐起來,怪不得從那之後貝爾和愛麗絲再沒出現過!
菲伊抬頭看他,有些尷尬地瞟了一眼湯姆。湯姆一臉:叫你自己作死。
她當初使用「洋蔥計畫」打算把桃金娘逼出來,即使知道其他性格會出來蹦嗒,她也當自己能控制。
誰知道第一個貝爾雖然也是個冷靜博學的,但熱愛搞事,她給四個性格按童話取了名字,還分配了臉。
某個性格占主導時,菲伊還是她自己,只是像是醉酒,她被影響後做出的會是平時根本不敢做的事情。
等貝爾慢慢被愛麗絲的柔順和桃金娘的瞻前顧後壓制後,菲伊才發覺自己幹了什麼大事。
她居然開始運用自己的易容馬格斯天賦了。
表白後湯姆其實沒有立刻答應開始交往。
他清楚如此這般撞破她的秘密後,她和他的距離將會大大拉近,他們將變成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親昵狀態。他並不排斥和菲伊如此親密,因為他感覺到了一絲絲荷爾蒙分泌出的喜歡。
但是菲伊的洋蔥計畫始終是一顆□□。只要她不切掉桃金娘,她就會繼續保持這個情緒不穩定的洋蔥狀態,說變臉就變臉。貝爾和愛麗絲還好,把她惹急了梅莉達就會像浩克一樣嘣出來,更別說另一個據說最討厭的桃金娘。
湯姆不能放任這樣一顆小洋蔥在他身邊晃悠。
「為什麼桃金娘一直不出現呢?」湯姆在某天繞著操場散步的時候問菲伊。
菲伊背著手,腳尖先著地,像跳舞一樣輕快地走。湯姆現在看到她幹什麼,都會下意識分析一番這是屬於哪一部分的洋蔥,比如現在一踮一踮的就是活潑的小愛麗絲。
「因為桃金娘被包裹得太緊了。」菲伊抬頭望著遠方山巒盡頭的赤霞,「她是那些負面的軟弱的東西,我......從小到大,一直不敢把她露出來。因為露出來沒有什麼用。」她回頭對湯姆一笑,並不哀傷,「別家的孩子是允許膽小軟弱的,因為他們哭的時候總會有人安慰,痛過之後總有人報以更多的關懷。但我啊,我發現了,我的軟弱和悲傷得不來什麼撫慰,最後痛的只有自己。所以我把桃金娘關起來了,一直在加固門鎖,因為把她放出來之後只有自己受傷。」
「但是,」她聳肩,「雖然不再自哀自憐,這種時候想讓她出來都很難了。」
菲伊出了一口氣,微笑著仰望夕陽。湯姆凝神望著她,仿佛剛才那番話不是一個在純血家庭養尊處優長大的少女說的,而是另一個在孤兒院禁閉室裡面對隔牆的奚落聲抑制住哭音大聲罵回去的小湯姆的心聲。
既然那個會感到疼痛的自己實在沒有益處......
那就捨棄掉。
菲伊並非是在異想天開,她只是在用非常手段完成痛苦的成長蛻變。
湯姆自己的怯弱從來就不多,去除它們只需幾次對於高壯孩子惡狠狠的報復就行了。他感到好奇的是,這個生長與塞爾溫家陽光庭院的姑娘為什麼會一樣得出和他如出一轍的「殺死軟弱」的結論,她為什麼從來得不到寬慰,她為什麼一定要用切洋蔥這樣的極端手段對付自己的性格。
她一定遇到了什麼事。
湯姆喜歡刨根問底。
菲伊已經從關於桃金娘的問題裡緩過來了——其實她可能已經足夠堅強,這也許就是桃金娘遲遲不出現的原因。她總是表現得胸有成竹,淡定自若,連表白都像完成To-do-list。湯姆懷疑直至畢業都沒什麼能讓她露出無助和軟弱了,除非像阿布那個傻叉說的,女生嘛,唯有——
菲伊另起了一個話頭:「你是學校裡第一個知道我是個易容馬格斯的。」
那個念頭在湯姆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沒有抓住,只能接話:「你難道從沒有在人前展示過——五十年前布斯巴頓據說有一個,靠假冒教授搞出了很多亂子。這是很稀罕很珍貴也很實用的天賦,天生的天賦。」
「啊,天賦。」菲伊似乎有些厭倦,「遺傳是件很奇妙的事,有時越是不可能的組合,越會產生精品......你看!」
她猛地回頭,湯姆和自己的臉面對面,他當時驚愕的神情逗壞了她,她變回女孩的五官,哈哈大笑。
湯姆惱羞成怒,一把抓過她的胳膊就去咯吱她。她在他懷裡扭來扭去,笑得臉蛋漲紅,淚水盈眶,四肢癱軟。
「住手住手住手——我要變成鄧不利多教授啦!hhhhhhhh別別別!停下停下!hhhhhh湯姆停停停!!!」
湯姆這才罷手,菲伊仰著頭靠在他懷裡,笑得雙眼亮晶晶。
湯姆低頭看她,慢慢伸出雙手,環繞住她的身體。
瑪律福說,女孩最悲傷莫過於失戀。
沒有戀,哪來的失戀?
「菲伊。」
夕陽,霍格華茲的操場。少年環抱著少女,他們的黑髮在晚風中飛揚。
「和我在一起吧。」
菲伊露出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傻笑,她又羞赧地咬咬下唇,目光閃爍,似乎下定決心後,她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口。
「好啊。」她穩當地腳踏實地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矜持地說,嘴角的壞笑卻暴露了。
湯姆微笑著,有一瞬間他暫且忘記了他一直背在背後的巨大的怪物,有著猩紅色雙眼的怪物無聲無息地從他的背後滑下,乖覺地收起戾氣,帶著腥臭味的秘密在它腹中沉默,此刻,湯姆心中的田野上空吹著春日的煦風,有一種花大片盛開——
他緩緩壓下,把自己的雙唇印在少女的嘴角,他閉著眼睛,聞到桃姬李的果香。
他沒有進一步動作。他們靜靜相貼,少女的香味在他鼻尖縈繞,他想到了很多碎片式的東西,像盛在高腳杯裡黃澄澄溫暖人心的南瓜汁,掀起被子躺下後半夢半醒的那一刻,翻過一頁日曆後嘴角帶笑迫不及待要把這愉快一天全部記下的傾訴欲——
她是誰?
他又是誰?
他們是少年和少女,是青春,是春日開得正好的一枝紫藤。
他們彼此汲取著最純粹的喜悅和年華,他忘了那些嘶嘶作響的同類和閃光的鐵王座,她忘了隱藏在眼鏡下哭腫的眼睛和封存的舊照片,他們在神為凡人建造的戀愛桃花源中渾然忘我。
猩紅眼的怪物覺得他失控的時間實在太長了,在田園花海芬芳,桃花緩緩飄落的時候,它抬起頭,張大滿是獠牙的大嘴,深吸一口氣,猛然尖嘯出它肚子裡腥臭的秘密——
湯姆凜然一震,怪物的臭氣和咆哮震得他頭皮發麻,刺耳的嘯聲充斥著上一刻還寧靜的心靈田野:
殺——
桃金——
塞爾溫、泰溫塞爾溫——
岡特——二樓女廁所......泥巴種!
怪物怪物怪物啊啊啊啊啊你這個怪物你吊死了我的兔子子子子我才不給你看我的書呢不許碰我的口琴走開走開走開啊啊啊啊啊瘋子瘋子瘋子你想幹什麼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進去洞和海有蛇蛇蛇蛇蛇呀啊啊啊啊啊!!!
我是天才我是超人我和你們不一樣不許叫我垃圾你才是廢物我是巫師我是巫師我是巫師你們這些麻瓜麻瓜麻瓜麻瓜!!!
裡德爾窮鬼用破課本不就是長得好看嘛呵呵麻瓜孤兒院的野孩子有什麼了不起教授都是被他騙了你這個道貌岸然的惡棍麻瓜的野種霍格華茲不許偷竊——
我是天才我是最偉大的巫師你們嫉妒你就就是嫉妒嫉妒嫉妒你們這些齷齪小人我是斯萊特林後裔聽清楚沒有斯萊特林斯萊特林斯萊特林我的祖先是斯萊特林林林林林林林!!!!
菲伊感覺湯姆僵住了。她微微後退,疑惑地看著眼睫微顫,臉色晦暗不明的他。
「菲伊,」他仍攬著她的腰肢,垂著頭,低低地問,「你......喜歡我些什麼?」
如果是帥氣、強大、紳士這些回答,他就能心安理得地踩著她登上泰溫.塞爾溫的階梯,通向英國魔法界最高權力的階梯。
可恥,他居然問了這種問題!
怪物氣得哼哼,它本可以一口吞吃那些盛開在田野上的花,但湯姆阻止了它,頭一回,他近乎愚蠢地要先證明花朵是有益的,是不值得被吞下腥臭黑暗的腸胃的。
菲伊噗嗤笑出聲。她親親湯姆頭頂心的發旋(他更僵硬了),斟酌著開口。
「我小時候,是一個非常土氣不討人喜歡的小孩。」
這個開頭顯然暗示了並不簡短的下文。但湯姆沒打斷,像為自己找藉口般聽了下去。
「那時候爸爸的事業屬於上升期,整天不著家。我知道他愛我,但他沒有精力關懷我。我媽媽很早就不在了。沒有人教我怎麼做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沒有人教我怎麼穿衣打扮,沒有人告訴我怎麼聊天。我整天就是在花園裡玩泥巴,摘花摘果子,挖坑種魔豆,或者看書......
「後來爸爸升遷了,需要應酬了。別人家都帶小孩,他也得把我帶過去。我......笨手笨腳,打扮很土,不會聊天,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魔豆長在城堡形的雲彩下,不知道布萊克家新合作的成衣店是哪家。
「孩子們不管你是哪家的。他們......嘲笑我。他們孤立我。他們絆倒我,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得四腳朝天。甚至說我的媽媽是個......是個麻瓜。」
菲伊微笑著歎了一口氣,她身上絲毫看不出那個土氣不討人喜歡孩子的影子。
「當時應酬很多,我完全逃不了,而且爸爸也生氣,他覺得我不受歡迎都是因為我自己太蠢。我問了媽媽的事,他......警告我,再問一次,掃地出門。
「那個時候的我就是桃金娘。我那麼弱,我雖然知道自己其實比他們都聰明,但是我知道拉丁文的語法又有什麼用呢!我努力想討人喜歡,那麼努力,因為我很害怕一個人窩在角落裡,我會覺得自己被扔了。可是我又覺得角落是最安全的,因為角落是唯一可以哭的地方。」
湯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勾住她的手。她輕輕反握。
「後來啊......就有了梅莉達。他們開始嘲笑,我就反抗。我反罵回去,反絆回去,敢笑我我就用魔豆把你掛到樹上。梅莉達真的好凶,好會打架的,我那時候活得像個角鬥士,甚至沒有聚會的日子我也在琢磨怎麼打架。
「他們發現我不好欺負之後也興意闌珊了,雖然不被欺負,但也沒人喜歡我。我偷偷學穿衣,學談吐,學社交,我努力想討那些大人的喜歡,因為他們才是有力量的人。愛麗絲是大人最喜歡的樣子,看起來需要人保護的可愛孩子,天真又懂禮貌......」
她做了個鬼臉:「而且的確真的挺討人喜歡的。」
湯姆短促地笑了笑。
「我入學後就看到你了。你在人群中永遠很顯眼,因為你總能完美和所有人搭上話,和那個小菲伊有著天壤之別。可是你和小菲伊也是一樣的,你雖然在人群中,總也冷冷地打量所有人,你從不覺得和他們是一夥人,你的姿態像......暫時融入,隨時抽身。」
菲伊的眼神茫然起來,像在回憶。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我看到了一個不在群體中也能過得很好的範例,你的存在是對那些抱團愚人的嘲笑,你可以輕易抱團,可你的心永遠是獨立自由的。我真的,好羨慕,好嚮往,我也想一個人光明正大地享受孤獨,像你一樣,用自己的高度俯視擁擠在一處的小矮土山。
「可是後來,我感覺你有些變化了,你想突出自己的高度,讓矮山心悅誠服,你想領導他們。你征服了他們,可你的高度也越來越高,我有些怕,我想,會不會有一天,你到了一個無人企及的高度,那麼就再也沒人能陪你了呢?雖然口口聲聲說享受孤獨,但每個人心裡都在企盼能並肩的旅伴吧?
「那時候你卻突然開始注意我,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真的很開心。越是這個時候,桃金娘作祟得越厲害,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每天哭好幾回,覺得自己是個煩人精不會有人喜歡,所以我忍無可忍,找辦法把桃金娘切掉。」
他突然開始注意到她是......是為了找她幫忙查岡特的事。可是她卻以為,以為終於有機會站在憧憬的光芒身邊,沐浴勇氣。
他可從來......都不是光啊。
「啊,你問我喜歡你什麼......我其實不知道怎麼答,我只是,只是想陪著你,一直陪著你,讓你不需要一個人在那麼高的地方吹那麼刺骨的風。雖然風還是那麼大,起碼你可以找個也體驗了狂風的人抱怨:天呢這風吹死人!」
菲伊一口氣說了一大段,氣險些喘不過來。
湯姆慢慢抬頭,黑眼睛裡有什麼在暗暗醞釀。
「這風真大呀。」他輕輕說。
然後他有些粗暴地吻了下去。
看啊,這才是湯姆裡德爾,一個野孩子,一個粗暴而惡毒的人,接近你關懷你幫助你全是為了利用你榨幹你的所有價值!
看他是怎麼對你的!
他在這個吻裡不再掩飾,他原原本本地展示出他的掠奪欲望和野心,他的暴戾,他永不滿足的欲望,他甚至期望受到如此對待後她扭頭跑走再也不要回來——
有幾顆星垂在深藍紫色的夜幕上。湯姆饜足地離開她被他塗抹成豔紅的唇瓣,菲伊眼裡淚光盈盈,他帶著些許自虐般的快感等著她控訴。
「......就是這樣嗎?」她小聲問,「這樣就叫......吻?」
湯姆慵懶地說:「沒錯。」
她輕輕前傾,靠在他的前胸。
「嗯。」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聽,「如果戀愛都要接吻的話......我知道為什麼大家這麼喜歡談戀愛了。」
湯姆居然覺得自己好像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丟一章趕緊跑。
菲伊是原創,原著裡鷹院桃金娘被我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