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的名字？」
「達莉安·霍伊爾。」
雷斯垂德手中握了支筆，「請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在案發現場。」
達莉安臉上綻開一絲不耐煩的表情，「我都說了好多遍了，我只是碰巧在那。」
過了沒一會兒，其他警員就把關於達莉安的資料送到了雷斯垂德面前。
雷斯垂德才跳槽到皇後區，一個撲朔迷離的案件就這樣劈頭蓋腦地砸下來，完全不給人一丁點反應的時間。
——靈媒殺人案。
這位探長扒拉了一下他的深灰色頭發，眼睛牢牢鎖在紙質檔案上，右手食指一點點隨著目光滑過去，直到在年齡這一欄頓住了。
雷斯垂德抬起頭，狐疑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女孩。
達莉安，二十六歲？
雷斯垂德懷疑自己看岔了，可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她明明看起來就是個高中生！
探長陷入了沉思。
上面顯示對方是個建築設計師，前兩天才來到紐約，不太符合警員們通過側寫所羅列出的犯罪嫌疑人指標。
她好像真的沒有說謊。畢竟，除了她剛好出現在案發現場這點之外，那裡並沒有發現任何與她有關的痕跡。
「雷斯垂德探長？」
「雷斯垂德探長？」她又重復了一遍，雷斯垂德這才抬起頭，同時眼神裹挾著疑惑射向她。
「請問，我可以走了麼？」她這樣問道。那雙黑玉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雷斯垂德，與他四目相對。
審訊室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對坐著——而現在，達莉安靠在椅子上，開始朝著他使用自己的心靈掌控能力。
不仔細看無法注意到，此時她的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這個中年男人感到一種令人心悸的奇異感掌控了自己的大腦，他剛才想說出的拒絕的話突然在精神空間裡化為了齏粉，很快，這些分崩離析的粉末再次重組成了新的語句。不用多說，那一定是yes。
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一位美麗絕倫的吸血鬼的請求。
只見雷斯垂德愣了一下，「當然——」
他的肯定答復被外來者粗暴地打斷了。
好吧，也許不能叫粗暴——
一位卷毛偵探正被人帶著進來。不過，他似乎完全不需要別人帶路，直接越過了警務人員，邁開大長腿走到了審訊室門前，並且，手已經放在了門把上。
黑發少女剛才一臉的狡黠迅速消失了，一種難以置信的懷疑與恐慌感席卷整個心靈。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後頸，那裡的皮膚仿佛灼燒了起來，火/辣/辣的。
那是他們在身體上的特殊連結。
……幸好她是披著頭發的，細軟的發絲把後頸給遮住了。
不用多想，她已經明白了站在門外的那個人是誰——
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什麼事讓一位吸血鬼如此心驚膽戰？
答案顯而易見，一個孜孜不倦追殺她的獵人，和一個險些被自己吸干血而死的情人。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這位聲名遠揚的咨詢偵探只屬於後一種。
達莉安·霍伊爾，十六歲時被迫成為了在永夜中徘徊的吸血鬼，自然無論過多少年都永遠保持著少年時代的俏麗青稚面容。
而現在，她正經歷著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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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毛偵探並不喜歡在無意義的小事上浪費時間，更不喜歡在辦案時遵守一些在他看來沒有用處的禮儀——他直接推開了門。
只是在瞥見雷斯垂德時，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微妙。
他著實沒想到，他和雷斯垂德的塑料友情會這麼堅固——後者居然拋棄了蘇格蘭場的工作，跑到了紐約來。
雷斯垂德被動解除了來自吸血鬼的精神控制，但他還是呆滯了幾分鐘。
他拍了拍額頭，努力讓自己從剛才那頭腦一片空白的狀態裡恢復過來。
可他在看到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時候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科科。
夏洛克被他父親送去了紐約康復中心，這件事雷斯垂德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這個人現在出來了！
況且看著他那欠揍的臉……
雷斯垂德風評被害。
「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誰辦事效率那麼不行，任由報紙上刊登的靈異新聞鬧得轟轟烈烈——」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神情微妙得恰到好處，不過他的藍綠色眼眸裡一如往常，露出淡淡的寒色。
他薄唇開合：「那麼，你們這次抓到的嫌疑人，又是誰呢？」
他銳利如尖刀的目光掃向此刻坐在審訊位置上安安靜靜的達莉安。
「轉過來。」他說，聲音裡透著股無機質的漠然。
從他的角度，只能瞥見黑發女孩纖瘦的背影。
達莉安在這位咨詢偵探踏進房間的那一瞬，就迅速轉過身去了。
她心虛的要死，害怕對方在瞥見她時就識破所有的偽裝。
即使過了十年，那個夜晚的情景她也還是記得清清楚楚。所有的細節、來龍去脈，甚至是尾音的顫動，都深刻地要命。
尖利的獠牙刺破少年脖頸上那一小塊肌膚，如願以償地舔食鮮血的感覺還栩栩如生。
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她的第一個食物。
達莉安不知作何反應。
然而現在還不轉過身，那欲蓋彌彰的感覺就會更加明顯了。
達莉安沒有選擇，只能照著對方所說的話做。
即使心情七上八下，但表面上還是得竭力展露出平靜的模樣。
多年不見，這個從小性子孤傲冷僻的人，還是老樣子沒變，眼角眉梢都泛出「一切與我無關」的漠然。只不過個頭較青春期時似乎更高了些。
與她一樣，夏洛克·福爾摩斯自然也在觀察著她，從她的外表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確信自己是第一次看見她，卻不知為何心頭無端地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這間審訊室裡沒有任何一道細節可以逃過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眼睛，即使是最微小的。
他一進來就發現這個黑發女孩摸了一下她自己的後頸，似乎上面粘著什麼燙人的東西。
而他是個行動派。
夏洛克不發一言，只是朝她所處的位置走了兩步，「那裡有東西？」
他微微抬了抬下頜，達莉安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
後頸。
達莉安死死盯著他，抿抿唇。
廢話，她當然是不可能回答夏洛克提出的問題的啊！
——只有靈魂伴侶才會在身體上產生一些匪夷所思的連結。
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她的靈魂伴侶，只要對方靠近，她的後頸就會產生灼燒感，上面小小的寫著SH的花體字也會在頃刻顯現，看起來就像是紋身或者是貼紙什麼的。
第一次發現這個時，有一種強烈的羞恥感爬滿她的心間。達莉安試過任何她能想到的方法祛除，未果。
但靈魂伴侶並不是雙向的，成為靈魂伴侶也不需要提前產生什麼喜愛之情。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自己的靈魂伴侶。
至於眼前的這個人……
你能指望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個戀愛腦？
達莉安想到這點，別開眼，她的回答是同樣的冷淡，「沒什麼。」
她希望今天以後再也不要見到夏洛克了！否則——
她就要立即衝上去，像一只樹袋熊那樣手腳並用地掛在對方身上，死也不放手了。
當靈魂伴侶靠近的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開始想念對方的身體，內心迫切地渴望碰觸他、親/吻/他、愛/撫/他。
不光是身體，精神上也具有著同樣的侵略性——期待著對方的眼睛裡只看見自己。
就像是另類的皮膚飢//渴/症。
「警視廳無權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扣押我，這是非法的。」達莉安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一片凝固的寂靜。旁人難以發覺的是，她的雙肩都在微微顫抖，她急需離開這裡。
可對於雷斯垂德來說，她是這樁撲朔迷離案件唯一的突破口，在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時，他們並不想就這樣簡單地放走她。
黑發黑眼、蒼白的臉色、纖細的身形。
夏洛克打量著她，這幾個毫無感情的修辭掠過大腦。
「你可以走了。」他說。
達莉安松了一口氣，她未曾想到現在的夏洛克會是這樣的好說話。
她站起來，往門邊走。
就在她即將與卷發男人擦肩而過時，他拽住了她。
達莉安：？！
在碰觸的瞬間，達莉安抖了一下，仿佛有一股微弱的電流流經四肢百骸。
有點抗拒，又……有點期待。
他湊近，在捏緊又松開的這短短幾秒鐘內，修長的指節動了動，輕輕戳了戳達莉安垂在身旁的微微攥著的手。
女孩的手背是冰涼的。但這並不妨礙夏洛克心底懷揣著的那股想要靠近的心情。
是什麼原因才驅使著他提前從康復中心出來？
他模模糊糊地想著。
皮膚//飢//渴/症。
第二章
在碰觸到的那個瞬間，達莉安就覺得大事不好了。
分明對方那稍顯粗糙的掌心摩挲她腕骨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幾秒，可從掌心傳來的火熱卻強烈地要命。即使是在分離過後，女孩冰冷的腕骨上也還是仿佛環著一簇火焰。
夏洛克做出這個動作只是為了防止她就這樣簡單地離開這間審訊室——而他恰好達到了目的。
因為他的貿然觸碰，達莉安顫抖了一下。
然則，他並不是個會見好就收的人。這位高大瘦削的男人眨眨眼睛，絲毫不嫌事大地再次伸出手，用手指戳了一下對方冰冷得像是雕像一樣的白嫩手背。
如果是其他的人，達莉安早就給他來了個混合雙打了，可夏洛克並不是這樣的人——
他不會出於任何輕慢的立場與某人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肢體接觸。相反，在與他人的日常交流、工作中，他時時刻刻保持著與人疏遠的，或者說正式的關系。
他現在會伸出手戳一下她的手背，也許只是出於某個再單純不過的理由。
只是她還不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麼。
她了解夏洛克勝過自己。
達莉安瞪了他一眼，順便偷偷在心裡祈禱此刻自己臉上的神色比那些活了好幾百年的老吸血鬼還要猙獰嚇人。
不過，在夏洛克眼中，女孩故意做出的表情非但不猙獰，反而顯得有些滑稽。
有點像稚氣未干的小孩子。
達莉安毫不猶豫打掉了夏洛克的手，她毫不客氣地說道，「福爾摩斯先生，你應該在公共場合和一位女士保持距離。」
她從對方那雙藍綠色眼眸裡窺見了一點自己的身影。
對方聽見這句話後，挑挑眉，臉上那點傲慢神色一覽無余。
達莉安也是在此時才發現自己所犯下的致命錯誤——
她剛才居然叫出了他的姓氏！而這間審訊室裡沒有任何一道細節能夠展示出這男人的姓名。
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直靜靜坐在原位上的雷斯垂德奇怪地問了一句，「你們倆認識？」
「當然不！」達莉安想也不想就否認了，她可不想跟對方扯上哪怕一丁點關系。
雷斯垂德哦了一聲，「看你也是英國人，同樣來紐約不久，可能你也在電視或者報紙上見過這個名字。」
這位探長居然幫她把理由都想好了……
達莉安順水推舟，「可不是嗎？這麼出名，試問誰不知道？其實我是他的粉絲……」
夏洛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過他只是簡潔明了地說了個no。
男人那雙眼睛再次落到她身上，「但總覺得有點眼熟——」
他慢條斯理的語氣對於黑發女孩來說如同一種凌遲。
她嚴重懷疑自己當時初次成為吸血鬼時的業務能力。
比「沒有抹去記憶」更恐怖的是，「沒有完全抹去記憶」。如果真是後者，這就意味著對方腦子裡可能會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可能還會很羞/恥，甚至是有顏色的那種。
但她就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曾經跟不是戀愛腦的夏洛克·福爾摩斯談過戀愛的。
青春期，又名思春期。
達莉安·霍伊爾永遠不會忘記她十三歲第一次踏入福爾摩斯莊園時所見到的光景。
事件的起因僅僅是因為身為家庭教師的父親把一份夾在教案中間的重要文件落在了家裡。別無他法，達莉安只好騎著自行車去送了。
沒想到路走到一半就忽然下起了雨，達莉安是淋著雨來到莊園的。
小小的達莉安看了一眼手裡拿著的文件——幸好她聰明，留了一手，放防水層裡的。
她火急火燎地衝進莊園，卻突然聽見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冷冷淡淡的，「你是誰？」
然後她就見到了父親口中的那個天賦異稟的「別人家的孩子」。
……
就在達莉安思緒瘋狂發散時，對方的下一句話宛若當頭一棒將她打醒——
「可能是你的臉太大眾了。」夏洛克不以為然地說了句。對他來說，只要跟破案無關的人員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我他/媽？？
「長得好看的人總會在某些程度上產生微妙的相似。」達莉安懶得繼續跟他扯，大言不慚地說道。她一向對自己的顏值很有信心。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隨即把目光投向了雷斯垂德，「你抓錯人了，她不是凶手。」
聽見這話，達莉安對夏洛克的重逢印像才稍微好了一點。
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聰明人在的嘛。
只過一秒，她就推翻了這個結論。
「以她的金魚腦是沒辦法勝任這個殺人任務的。」
達莉安哼了一聲，「我不想繼續浪費時間，還有工作在身，恕不奉陪。」
聽見這話，手揣兜裡的夏洛克神情冷淡地跟了一句，「我要去處理一下我的房子，有了新進展叫我，老方式。」
隨即達莉安與他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現在正是初春，外面的空氣較審訊室裡的當然更加寒冷，也更加清新。
吸血鬼對溫度的感知比人類更加敏/感，達莉安加快了腳步，試圖趕快去到她金/主爸爸那邊。
達莉安剛到紐約不久，就接到了一個新單。這位金主爸爸人狠話不多，一次性把室內設計的全款都付清了，而工作倒也非常簡單常規。
現在，她要去看看客戶的房子。
不過……
達莉安奇怪地想，為什麼夏洛克·福爾摩斯還跟在她後面？
後頸上那點熱度還沒有完全下去，她根本不需要回頭就知道夏洛克肯定還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如果不是這裡到處都有監控，她真想立即瞬移走人。
達莉安無聲地嘆了口氣，再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希望趕快甩掉夏洛克，與此同時她還打開手機拼了個車。
但在夏洛克與她恰好上了同一輛車之後，達莉安的內心就開始幻滅了。
怎麼回事——？
不會是還要調查我吧？
這麼敬業的嗎？
達莉安狐疑地偷瞟了一眼旁邊端坐著的夏洛克。只見對方臉上面無表情，看起來完全沒有想要跟她搭話的意思。
他並不把上一輛同樣的車看作是巧合。
達莉安之前還懷疑是不是記憶沒有消除完呢。現在心裡的這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要是夏洛克還記得從前哪怕一星半點，現在就不會那麼冷靜地坐在這裡。
要知道，可是她單方面把夏洛克·福爾摩斯甩了。
「你在看我。」達莉安悄然收回自己的目光才不過兩秒，夏洛克就說話了。
「我才沒有，你千萬別亂想。」達莉安說，「我和你不熟，不會偷偷看你的。」
說完這話，她就覺得自己說的似乎太詳細了。
對方隱隱約約地笑了一下，「形容詞都出來了。」
達莉安抖了一下，扭頭看向了車窗外，干笑了兩聲，「沒有其他要說了的吧，我們還是保持沉默。」
她覺得自己現在尬出天際。
那種靈魂伴侶所帶來的連鎖反應更加強烈了。
不光是後頸，連臉上的熱度都開始起來了。她很懷疑自己現在有沒有臉紅……
可是，和自己的前男友一起坐在後排偷偷臉紅叫個什麼事？
明明沒有什麼，看起來都會像是有什麼。
達莉安十六歲的時候連「靈魂伴侶」的概念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就是她的靈魂伴侶。只是不知為何，她就是很想靠近對方，生理和心理上都有的那種。
她當時就應該明白的……
也許是達莉安感受到的氣氛太過膠著，她把車窗搖下來了。出租車駛離時連帶著有冷風拂到她臉上，還挺舒服的。
過了十五分鐘，達莉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什麼。
拼車所匹配到的是差不多同一路線上的乘客。可是這條線都快到她的目的地了，夏洛克怎麼還不下車？
達莉安這麼想著，忍不住問道，「……我現在是還在嫌疑人名單內嗎？需要被偵探觀察著的那種？」
夏洛克抬眼，輕描淡寫地回答，「沒有。」
「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啊。」他吐槽了句，只是這句話裡沒有任何嘲諷的情緒。達莉安還沒來得及反駁這句話，夏洛克就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我快到了，你去哪？」
達莉安的疑惑呼之欲出，小小的腦袋上顯示著大大的問號。
「對了，」他摸出了手機，小聲埋怨了一句，「看樣子那家伙還沒到，只能打電話了——都說過別遲到。」
夏洛克並不喜歡打電話，他認為短信更加簡潔明了，只需要掃一眼就能明白意思，更不需要寒暄什麼，非常省時。
他的手機短訊界面上顯示著已讀，卻沒有回復。
夏洛克拿出了平日裡都不會有的耐心（他對處理日常生活事宜不太熱衷），動動指尖點了一下那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好巧不巧的是，達莉安的手機響了。
操……？
她只是像征性存了一下客戶的電話號碼，還從來沒打過。這不，來電顯示上是毫無感情的「紐約客戶」四字。
達莉安是個怕麻煩的人，記一些在特定時間才會有交流的客戶名字是沒必要的，因此她只會冷冰冰地寫日期地點這種重要的信息。
今天的巧合似乎太多，達莉安開始猶豫要不要接這個電話。
看起來這位素未謀面的客戶確實不太有耐心，鈴聲響了幾下後就被迅速掛斷了。
隨後又響了起來。
而令達莉安感到驚悚的是，坐在另一側的夏洛克剛好又撥了一次號。
實在是沒有辦法，達莉安接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感到自己像一尊石膏像那樣緩緩開裂。
「你在哪？」
是夏洛克的聲音。
夏洛克的聲音達莉安不知道聽了多少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從前她都是聽著對方附在她的耳畔低聲細語的。
「我靠……」達莉安小聲嘟囔了一句，這自然沒有逃過夏洛克的眼皮子底下。
「從大街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會有5%的概率上同一輛出租車，上同一輛出租車的人會有1.245%的概率在同一地點下車。」卷毛男人簡單評價了一番，「真巧。」
「喂，我說——」達莉安沉默了一會兒，「不如我退錢給你，怎麼樣？」她還討好地補充了句，「金/主爸爸？」
她瞥見對方的神情難得呆滯了一下。
第三章
太微妙了……明明他之前一直都呆在英國。
達莉安想出聲問問看，但話到了嘴邊又還是咽下去了——不然就該穿幫了。
盡職盡責達莉安只想著把手頭這份工作做好，早點走人——她可不認為以她的速度，量房會耗費多少時間。
直到夏洛克打開門之後，達莉安才恍然發覺，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眼前的這棟房子倒算不上沒有裝修。
黑發女孩的眼睛掃過裡面的設施，頓覺自己的專業水平受到了極大挑戰。
講道理，雖然她十六歲時就被迫成為了吸血鬼，但她遠走高飛之後還是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學位。遭到社會毒打後的她覺得，面前這個爛攤子似乎比十個甲方爸爸的無釐頭要求還難搞。
這棟房子裡的裝修簡直處處都與理念相反。牆上有裸露的電線就算了，沒做防水層也算了，居然衛生間沒有干濕分離——對達莉安來說這太不正常了。
「福爾摩斯先生，」考慮再三，達莉安還是開口了，「我覺得這個工作本人勝任不了，要不您還是找——」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不行。」
卷發男人倚在門邊，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他掃了正站在樓梯處的女孩，薄唇翕動，補充了一句，「我可以加錢。」
干脆利落地切入正軌，過分准確地戳中要害。
達莉安在紐約初來乍到，還沒完全站穩腳跟呢，她急需一筆錢。
這話仿佛裹著蜜糖，讓人完全沒有拒絕的余地。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達莉安考慮再三，點點頭，「不過——是誰腦回路這麼清奇，能把好好的房子裝修成這個樣子？」
達莉安對事物的理解能力很強，很快就接受了「前男友成為新的甲方爸爸」的事實。作為一位有職業操守的設計師，她當然得禮貌性問問。
只不過，或許是因為靈魂印記，達莉安仍然站在原地，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一絲想要朝夏洛克走近的意思。
這似乎讓他有些不高興。
於是，他的肩離開了門框，男人朝著達莉安走近，站在她的身邊，微微壓低了聲音，「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沒有回答達莉安的問題，而後者則非常上道地直接一股腦歸咎為是倨傲無比的偵探在裝修這方面錯誤選擇的悔恨體現。
這棟房子倒挺寬敞的，地段也很不錯，處處透露著一股有錢人的氣息。達莉安又裝作不經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後頸——因為夏洛克的靠近，那裡的灼燒感更加明顯了。而令這種不適的感覺消失只有一個辦法。
達莉安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試圖讓氣氛不會顯得太過冷凝，她隨便問了一句，「這房子你買的？」
「差不多。」夏洛克回答。不同於往常冷冰冰的yes或者no的回復，他甚至補充了，「嚴格來說，是我父親的錢。但在法律上我和麥考夫擁有同樣的繼承權，所以他的就相當於是我的。」
達莉安忍不住笑了一下，「說起來就好像你是個沒良心的兒子。」
雖然她早就知道夏洛克口中的麥考夫是誰，但她還是提了一嘴，「你說的那個——」
「他是我哥哥，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夏洛克在書房裡翻找著什麼，頭也不回地說道。
他停頓了一會兒，「也許你以後可以見到他。」
達莉安沒有進去，而是站在書房門口低眉順眼地想著什麼，「福爾摩斯先生，你的房子存在較多安全隱患，不利於居住，因此在裝修期間以及往後的三個月，你都不能回這裡住了。」
她只是就事論事，表示一番對客戶的關心，「您有能去的地方嗎？」
夏洛克終於找到了他的東西，轉過身來對著達莉安說了句當然。
達莉安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對夏洛克·福爾摩斯還殘留著一些關心的。
剛才從警視廳走出來的時候，還有警員告訴她小道消息：著名咨詢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才剛從紐約康復中心出來。
這話與面前的景像合起來，就有一種同情之感在達莉安心裡油然而生。
夏洛克也太慘了……她心想。病還沒好就從康復中心出來了，現在這麼一搞，連自己的房子都沒辦法住，完全是一副要露宿街頭的模樣嘛。
這樣一看，她的境遇倒比夏洛克又好上那麼一點。
至少她不必擔心今晚住哪。她早已在APP上看好了房子，那裡條件堪稱完美，只是租金稍顯昂貴。
達莉安的做事效率一向很快，當她又在這棟房子裡無所事事地轉了兩圈後，終於忍不住，開始將目光放到書房裡的男人身上了。
夏洛克手中拿著一份類似於文件一樣的東西，他視線下移，銳利清亮的目光聚集在上頭後就再也沒有動過哪怕一分一毫，連抿唇也沒有弧度。
他看起來相當瘦削——達莉安心想，像是大病了一場，黑發卷曲的弧度也昭顯出凌亂意味。
分明理智告訴她自己不能把那麼多超出本分的目光都投到這個人身上去，但她就是……沒有辦法完美地做到克制自己。
也許單方面的靈魂伴侶所展現出的吸引力也相當無與倫比。
並不僅僅只想這樣單純地看著他。
我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
達莉安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若不是因為這該死的連結，她相信自己現在肯定是很冷漠的。
達莉安輕柔地嘆氣，她確信這個微小的動作不會被對方所注意到。然而就在女孩准備移開目光的前一秒，夏洛克剛好朝著她看了過來。
他目光冷冷淡淡地掃過女孩的臉，最終注意到了什麼，原本審視的目光再度變得微妙起來，甚至於語氣在達莉安聽來都略覺熟悉，「達莉安，你臉紅了。」
黑發女孩聽見這話，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這個動作在夏洛克看來顯得滑稽，卻又有些熟悉。
達莉安摸到了點久違的熱度。
她瞪了夏洛克一眼，不過那點淡色的緋紅襯著白皙的膚色，在男人眼中反而顯得很漂亮。
顯得很有煙火氣。
夏洛克努力把這個荒謬的看法從腦子裡移除，想更細致地觀察面前這個人，獲得更多的信息。
就在他正打算再走近一點時，卻不料對方說，「我要走了。」
達莉安最後瞥了一次室內構造，「新的設計圖會盡早交給你，到時候如果在裝修上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問我。」
「我送你，剛好我要出門。」夏洛克說著，先行走下了樓梯。
比起是一個提議亦或是邀約，更像是一個決定。他單方面的、同時篤定對方不會拒絕的決定。
達莉安只好跟在他後面下樓。
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總是固執地堅持著一切自己認為對的事情，稍顯強硬之余卻又不由自主地散發著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魔力。
算了，就這樣吧。
反正之前的每一次都是這樣。
只需要跟在他的後面，其余什麼都不用擔心。
達莉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夏洛克把門打開，外面的冷空氣湧了進來。
男人並沒有動，而是在等達莉安先走。
這也是一種禮貌的體現。
就在達莉安准備跨過門檻出去時，卻驟然聽見一旁的卷發男人一貫低沉的聲音浮現在空氣裡，最終灌進她的耳膜，「扶我一下。」
這個突如其來的指令讓達莉安沒有一點防備，不過下一秒，它就變了味。
「…可以麼？」
像是個請求。
達莉安這才看向夏洛克，發現他的臉色較之前更加蒼白，額頭上還覆了層薄汗。
剛才她離夏洛克比較遠，再加上一直有意逃避四目相對，因此才沒有發現。
從前看慣了對方游刃有余的樣子，現在突然面對著他極少數的脆弱時刻，達莉安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似乎是生病了。
這個念頭在達莉安的手碰觸到夏洛克額頭時驟然變得沉甸甸起來。
由於夏洛克比她高很多，她差不多是踮著腳伸手去量體溫的，因此這個略顯親密的動作沒有持續多久就結束了。
在手背碰到對方的額頭時，達莉安敏銳地發現，後頸那點灼燒感消失了。
即使是沒有體溫的吸血鬼，也仍然能夠感受到夏洛克身上那比常人更高的溫度。
難道這家伙發著燒就從康復中心出來，甚至不在家休養，反倒火急火燎去了警察局？
真是個傻瓜。
達莉安在心裡默默罵了句idiot，「不如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關心一覽無余。
夏洛克頓覺眼皮沉重得要命，即使是在強光的刺激下也難以睜開。再也支撐不住，他直直地朝著前面倒下去。
從剛才起一直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條件反射性地回抱住他，免得他會失去平衡摔倒。
雖然現在看來，是達莉安率先失去平衡的可能更大。
分明是久違的親密接觸，達莉安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此刻，對方下巴靠在她的肩窩裡，撲下來時臉頰好無意識地蹭了一下達莉安的脖頸。現在就更煎熬了——輕輕的呼吸像羽毛那樣搔在她的皮膚上，更像是……搔在她的心上。
明明是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見面，她心頭卻升起一種自己即將認栽的錯覺。
達莉安順著對方的手臂摸下去，卻發現他手裡原來拿著什麼東西。
第四章
達莉安看著這份病歷單，陷入了沉思。
皮膚飢//渴症這種病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眼神帶著狐疑掃過此時正躺在病床上的夏洛克，最終打開手機開始搜索關於這種奇特病症的信息。
「渴望能夠與他人肌膚相親……？」
「在獨處時會顯得不安與躁動。」
「產生相當強烈的被擁抱、被撫//摸的yu望……？」
達莉安看到這一條，又忍不住看了眼卷發男人。
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那種渴求親密行為的人嘛……況且就算是會，他也總是占據著絕對主動。
女孩在搜索框裡輸入，皮膚飢/渴症的治療方法。
如果說是別的什麼人跟她說自己患了這種病症，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相信的，更不會傻到在維基百科上搜索治療方法。
那張病歷單並不像是造假呢。
「他之所以會這樣，應該是他一直沒有得到充分有效的休息，以及他所患有的心理疾病所產生的強烈焦慮感——這是日積月累的。」
來時，醫生是這樣對她說的。
達莉安推測夏洛克在美國這邊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於是只好發揚樂於助人的精神，自己坐在病床邊靜靜地等待對方醒來。
不過——
達莉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躺著的人。
比起平常，沉睡的夏洛克少了些銳利和疏離。他眼眸緊閉著，不知是不是達莉安的錯覺，竟平添了種平和的感覺。
但她知道，這種柔和與安寧等到眼前的這個人睜開眼醒過來時就會立即消失。
他可是信誓旦旦地宣稱自己對醫院過敏。
光看也不頂用。
達莉安湊近了幾分，准備在更近的角度仔細觀察一番夏洛克的睡顏，畢竟這樣的情況真的很少見——
這間病房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靜謐極了。即使門敞開著，但這個時候也一般沒有人會路過這裡，窺見裡面發生了什麼。
鬼使神差地，達莉安伸出了手，食指指尖一點點地朝著夏洛克的面龐靠近。
間隔如此漫長的時間，她並不明白這個舉動究竟是出於或許仍殘存著的感情還是名為靈魂伴侶的身體連結的作用。
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而此時顯然達莉安不想思考那麼多。
她完全遵循著內心的想法，白嫩纖細的指尖不斷朝著對方靠近，就在離肌膚還有那麼短短幾釐米時停滯了，帶著細微的顫抖。最終，她的指尖點到了對方好看的鼻尖上。
身為吸血鬼，她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是冰涼的，自然也包括指尖。
而此時夏洛克的燒還沒有很快退下去，因此達莉安指尖所感受到的那點火//熱簡直再明顯不過了。
但果然還是，非常地向往那種溫熱的感覺啊。
她輕微地嘆了一口氣，目光毫無目的地地在對方的臉龐上游弋。又過了一會兒，就在她准備把手挪開、再次拉開距離時，夏洛克的眼皮動了動。
達莉安：？！
所有思緒在這一刻都全部清空，她來不及多想，指尖像觸電一樣彈開。
不僅如此，甚至還欲蓋彌彰地把凳子挪後了幾分，搬動凳子的響聲在安靜的病房裡顯得過於刺耳。
然而，已經晚了。
他睜開眼睛的同時，迅速坐了起來，完全看不出任何生病的跡像。
夏洛克必須得承認，他剛才並未陷入沉睡。
他回味了一番剛才自己閉上眼睛時，鼻尖上所感受到的那點冰涼。
他鋒利的目光掃到達莉安身上的那一刻，後者迅速扭頭，似乎是害怕臉上的表情會露出什麼破綻。
果不其然，他聽見達莉安開口了，「我剛才只是想知道你體溫下降沒有，我可沒干什麼別的事。」
說完這話，她甚至再度回看，將目光傾注到夏洛克身上了。
黑曜石一樣的眼眸閃閃發亮，裡頭充斥著的都是真摯。
面前之人帶給他的那種熟悉感又再度出現了。而夏洛克皺皺眉，他不喜歡這樣不確定的感覺。
他輕而易舉地戳穿了達莉安，「我還沒說什麼，難不成——」
他微微挑眉，片刻前想迅速逃離醫院的想法消失了，轉而心間被別的什麼微妙情感給代替。
即使患上皮膚飢//渴症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可他卻從不主動擁抱任何一個人——包括他的哥哥邁克羅夫特。
在拒不主動跟任何人產生親密接觸的同時，他也拒絕服用任何藥物（他認為這些莫須有的藥物會阻礙他大腦進行思考），完完全全是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樣子，就差在臉上寫著「沒救了」這三個大字了。
可是……明明對方剛才碰觸到他皮膚的時刻是如此短暫，他卻並沒有感到哪怕有一絲的厭惡。甚至於，他開始隱隱約約地期待，對方的碰觸可以持續地再久一點。
夏洛克還記得，當他支撐不住倒下去時，所聞到的體香清新、溫柔而朦朧，沒來由地讓他感到非常安心。
就像是多年前塵封已久的記憶盒子突然打開。
達莉安咬唇，「我、我也就是隨便說說。」
女孩說完這話，又沉默了幾分鐘，旋即站起身來，「既然這樣，福爾摩斯先生，我要走了，你就加油在醫院裡好好休養吧？」她說著還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毫不猶豫地朝著病房門口走去。
只是剛准備走就被攔住了。
不是別人，剛好是醫師。
醫生剛好進來，准備給夏洛克做個臨時檢查。來人瞥見達莉安一副准備走的模樣，眉頭都擰了起來，奇怪地問道，「霍伊爾小姐，你這麼快就准備走了？家屬的症狀還沒穩定下來。」
家屬……
達莉安聽見這個詞，陷入了沉思。
醫院收治夏洛克這種患有奇特病症的患者時，她確實是在什麼同意書上胡亂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那是，家屬同意書？
坐在病床上的黑發男人聽見了這話，原本平淡之余又略帶沮喪的表情一點點消失，隨即換上了一副小得意的神情。
他就知道，她是不會也不能輕易離開的。
這一縷堪稱是雀躍的情感被夏洛克強行壓下去。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他想。除了破案，還沒有什麼時候能讓他如此興奮過。
面對著醫生那副夾雜著一連串專業術語的毫無破綻的說辭，達莉安只好繼續留下來。
「皮膚飢渴症的病因比較復雜，可能是因為幼年期缺少父母的關愛，或者是——」醫生復雜的眼神不斷在兩人之間游移，「青壯年時期，在兩性關系方面出了點問題，比如失戀、受了情傷之類的……」
達莉安偷偷瞥了夏洛克一眼，沒想到他在承受對方目光的那一瞬間扭頭了。
他的眼神好像在說，看著我做什麼？
「不會吧……」達莉安輕柔的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她這次沒有再看夏洛克了。
情傷什麼的，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況且她明明非常嚴謹地給夏洛克消除了記憶，他的身上按道理來說不可能有任何她所留下的痕跡。
除非……
達莉安想到了什麼。
不不不，那不可能的。
雖然確實善後了，可聽醫生這麼一說，卻也仍然無可抑制地心虛起來。要是夏洛克這病再也治不好了，她可是也會有負罪感的。
醫生給他量了體溫，「像發燒這種物理病症，是可以調節的。但像皮膚飢//渴症這種，就比較難搞，建議你們去精神心理科專查。」
他下一句話簡直讓達莉安緊張得連眼皮都跳起來了，「沒有愛//撫//行為的情侶關系是不利於維系的，建議你們可以每天都親密接觸一下，從一個簡單的擁抱做起，這樣他應該就會很快好起來的。」
「不不不……」達莉安心情復雜，臉上的神色瘋狂變換，「我們其實不是——」
醫生語調老成極了，「像你們這種因為一些小事鬧矛盾的情侶，我其實見得多了。」
「不，你真的誤會了，我其實——」
一直沉默不語的夏洛克卻開口了，嗓音低沉而具有辨識度，「謝謝醫生，我們知道了。」
醫生這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達莉安神情煩惱地注視著剛才發聲的某人，忍不住問了，「你什麼意思？」聲音清脆，卻帶了點無傷大雅的控訴。
夏洛克這才把朝向門口的目光給收回來，轉而凝聚到她臉上，語氣淡然，又含了點不太明顯的嘲弄，「他擺明了要堅持自己的看法，順著他的心意說下去，會更加省事。」
達莉安呆了一下。不過，這也像是夏洛克會做的事情。
他曾經說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不解風情、在一片旖旎氣氛中格格不入的異類，做所有的事情都不喜歡拐彎抹角而是長驅直入。
可只有她知道，很多時候夏洛克表現得不近人情，只是因為他不想為他人多花心思。
而如果他願意為某人花心思，肯定會浪漫得致命。
畢竟，以他那細微入至的觀察力，怎麼會觀察不出周圍人的心理？
他是位囂張、耀眼又叛逆的天神，可大多數人總會想像神愛世人的模樣。
「話說回來——」夏洛克又開口了，「你有男朋友麼？」
boyfriend這個單詞他顯然很少用到，念出來時還有點不適應。
「不如試試看和我交往，怎麼樣？」
第五章
達莉安懷疑自己幻聽了。
不然，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此刻夏洛克所說出的話？
達莉安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了一番對方此刻的表情，發現真是——該死的平靜。
分明是在朝某個人提出想要交往的意願，面部表情卻平淡得好像是在問今天晚上吃什麼。
趕在對方因為長時間的沉默而感到不耐煩之前，達莉安才終於開口，「我覺得……我們倆不太合適。」
對付夏洛克這種人，絕對不能難以啟齒自己內心的想法，更不能拐彎抹角，而是直率地表達。
達莉安無暇顧及任何他說出這話的原由，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才是現在的她應該做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得到一個大大的REFUSE的夏洛克臉上並未展示出任何類似於受傷的神情。他眨了一下眼睛，「還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合適。」
我們已經試過了，然後分開了，不合適就是不合適！
達莉安很想說這句話，可是她只能憋住，准備從講道理入手，讓夏洛克自行收回自己這點毫無意義也莫名其妙的crush。
「我們倆今天是第一天認識，連朋友都算不上，彼此相當於是陌生人，怎麼能一上來就開始交往？」達莉安反問了，聽起來很有道理的亞子。
夏洛克抿唇，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你是想要我追求你？」
等等、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達莉安快被夏洛克奇妙的腦回路給繞暈了，她扶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又不喜歡我，追求我干嘛？」她想了半天，終於抓住了一個盲點。
以達莉安這種正常地球人的思維來看，就完全搞不懂為什麼夏洛克會說出那種奇怪的話。
可如果思維能夠被大多數人理解，那就不叫天才了。
就算是夏洛克心底確實對她抱有一些類似於喜愛的情感，那也隨著記憶的消逝而消失了。現在對於夏洛克來說，她就是個在大街上擦肩而過都不會引起任何注意的陌生人。
是不會再擁有任何溫柔的、繾綣的、堅定的愛意的。
夏洛克終於皺起了眉頭，他似乎還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愛……
愛是什麼？
對於他來說，愛情是一種各個因素共同作用的生物程序，就連口口相傳的在愛情中會產生的特定化學反應也擁有著相同的成分。
他原本還考究地認為，和不同的人談戀愛，大腦就會分泌出不同的可以刺激愉悅中心的化學物質呢。
「這不重要，」夏洛克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再明顯不過的倨傲，「重要的是——交往。」
還沒等達莉安說點什麼，他就緊接著說道，「你太特別了。」
You are so special.
這句話倒讓達莉安出神了片刻——他很少這樣形容一個人。像他那種滿腦子奇奇怪怪想法的人，一般喜歡形容「這顆眼球很特別」亦或是「這個人的骨骼切片很特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一種再認真不過的神色緊緊盯著她，說出這樣的話。
原本被他用來當作中性詞的special，此刻落到達莉安耳裡憑空鍍上了層褒義。
達莉安眉梢低垂，她別開眼眸，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落到夏洛克身上。
同時，她也竭力克制著嘴角即將上揚的微妙弧度——那會出賣她的內心。
達莉安沒有說話，她想聽聽夏洛克接下來會說出點什麼話用以引申他剛才的論點。
You are so special.
如果她分出哪怕一丁點眸光到坐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的話，那麼她就會發現，某人表面上坐得筆直，實際上左手卻正在不停地點擊微微發亮的手機屏幕——隆起的被子剛好擋住了這只手。
夏洛克的嗓音清晰極了，「顯而易見，你的身上擁有著一股令我難以忽視的吸引力，不僅是因為我並不抗拒你的靠近，更是因為——」他挑剔地看了達莉安一眼，「你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看了你的病歷單，你得了皮膚飢/渴症，當然看見誰都覺得想靠近了。」達莉安毫不留情地指出這點，並學著開始忘記指尖碰觸到對方臉頰皮膚時的觸覺記憶。
黑發女孩剛說完這句話後就後悔了，也正是這個時候，她瞥見對方臉上浮現出一種淡淡的沮喪，看上去像是被雨淋濕了的、迷途的大型犬。
夏洛克居然沒有迅速回以稍顯尖銳的反駁。
「恰恰相反，我拒絕了所有的人，除了你。」他語調平鋪直敘，但那雙藍綠色眼眸中投射出的光芒卻令人難以忽視。
達莉安怔住了，不過下一秒對方補充的話就粉碎了她本來會產生的某些微妙想法。
「不管是從哪方面看，」他停頓了一下，「甚至是你們女人最關心的，自行取/精/時神經末梢的敏//感度，我也——」
達莉安忽然明白了他在說什麼，臉紅起來。
「非常地、持久。」
什麼叫「你們女人最關心的」……？
自行取//精？名偵探的日常休憩事件列表裡還有這個嗎？
「據我所知，你剛到紐約，經濟很窘迫。否則你不會浪費寶貴的時間拼車而不是選擇最近的車輛。」夏洛克慢條斯理地陳述著他早已看出的信息，「即使你的工作能力確實非常優秀，但一時還是難以找到合適的能夠伸展才華的公司。」
夏洛克說中了達莉安目前的境遇，分明這套說辭並沒有被粉飾過，可後者卻沒有感到任何被冒犯的感覺——夏洛克甚至非常罕見地用上了「工作能力優秀」這種組合詞彙。
在達莉安眼中，要他多費唇舌去誇贊一個自己完全不懂的領域人員，簡直難如登天。
看起來在他們分別的這段日子裡，夏洛克還學會了說話的藝術？
「所以？」
達莉安剛才驟然的臉紅很快就褪去了，不過還是被夏洛克看在眼裡。
「你幫助我治療皮膚飢//渴症，而我，不光能付你相應的薪水，還能分擔皇後區日益昂貴的租金。」夏洛克就這樣說出了他的想法。
「不要。」達莉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治療這種病……以他的腦子，肯定會很快發現她身體上的異樣。
就算吸血鬼看起來跟常人沒有什麼不同，可只要一靠近，差異就會很明顯了。
如果把人類的靈魂比喻成一團在心髒內永恆燃燒著的火焰，那麼，那種深刻的燃燒在她吸食了第一個人的血液後就湮滅了。
而現在，她的第一個食物，居然先行朝她提出了這樣荒謬的要求。
這簡直……
雖然但是，金錢的誘//惑/力真是蠻大的。
「原因？」夏洛克居然很好脾氣地再次詢問了。
「我有潔癖，不能忍受別人的貿然靠近。」達莉安胡亂編了個聽起來就很//操//蛋的理由，但既然皮膚飢//渴症都出來了，她有潔癖也就不算什麼了。
「我對人類過敏。」她好死不死地補充了一句。
「是嗎？」夏洛克反問，女孩甚至從他那短暫的語言裡聽出了一股子隱隱約約的笑意。
「那為什麼我之前朝著你倒下，你卻沒有躲開？」夏洛克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她。
只見太陽的金輝順著病房內的窗戶掃射下來，落到她臉上。只是女孩那張皎好的臉並未因溫暖的陽光而浮出玫瑰紅的光澤，仍然像之前那樣，看起來像瓷器一樣蒼白而冰冷。
「那是因為……你生病了，哪有人會放著一個生病的人不管？」達莉安在說完這句話後，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
她算是明白了，夏洛克這是在套她的話呢。
「我現在也生病了，」夏洛克狡黠一笑，「而且——」他說著微微皺起眉頭，「顯然病得很重。」
達莉安看見他那故作滑稽的表演，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才不信。」
「這樣，」他說，「你答應我，那件你偷偷在我昏睡時摸我臉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達莉安原本清亮的聲音都顯得微微尖銳了起來，「你居然裝睡？」
「你摸我的感覺太明顯了。」夏洛克不以為然。
這話聽起來可太有歧義了，達莉安心底那略帶羞恥意味的心情在空氣裡瘋狂躥動。
「這買賣不虧——」夏洛克繼續說，「好好用你的經濟學知識想想，達莉安。像我這麼卓越的人，你在哪才能找到第二個？」
對於誇贊自己，他倒是不遺余力。
幼稚。
達莉安在心底吐槽了這麼一句。
「在Tinder上能有幾個人會像你這樣？」達莉安算是認命了，要是今天她不答應夏洛克，對方就得跟她說上整整三天三夜的（夏洛克·福爾摩斯本人基於心理學胡編亂造的）理論，直到她被繞暈了，說出yes。
她早該知道的，夏洛克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答應了？」即使已然明了對方此刻心中所想，夏洛克還是照常問了。
不為什麼，他就是想聽一個肯定的回答。
他的神采飛揚讓達莉安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夏洛克勝利性地再瞥了一眼他那發亮的手機屏幕。
本書戀愛技巧選摘，殺手锏贊美（獻給男獵手）。
唔……注視意中人的雙眼，叫出她的名字，用這句殺手锏直接擊中對方的心靈……？*
他又自行分析了一波剛才自己說的話，覺得自己實踐得很好。
第六章
愛情在夏洛克眼中，顯然是可量化的。在他看來，或者說是在現代科學的作用下，愛情不再是一團籠罩在晨霧之下的朦朧焰火，而是演變成可計算的模型。
收斂自己的鋒芒成為傾聽者，偶然不經意地展示出自己的過人之處，甚至說話也投其所好——
這是他在新的文獻裡找到的方法論。
當然，別誤會，他只是想涉獵一下這個之前他從未踏足過的領域。他總是能在閑暇之余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題目來研究。
自然，這並不代表他對初次見面不久的達莉安擁有著什麼足以稱之為愛意的情感。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身邊的這個女孩有些特殊。同時，他又說不出到底哪特殊了，便只能胡亂地將這種特別歸類為是所患病症所帶來的對他人本能的渴望。
然而，他發現這些對面前的達莉安·霍伊爾根本不起作用。
就比如現在，達莉安坐在他的對面，面前是一份還未曾動過的蔬菜沙拉，而攤開的報紙差不多把她三分之二的臉都給擋住了，從夏洛克的視角來看，只能瞥見對方那低垂著的眉眼。
也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達莉安才抬眼，「怎麼了？」
「你怎麼不吃？」夏洛克掃了她一眼，最終這樣問道。
「……減肥。」達莉安朝他露出一個柔和輕淺的笑，正准備繼續看報紙的時候，對方卻又說話了。
「你的體脂率應該在20%上下浮動，不需要減肥。」夏洛克巧妙地估算了一番，對於他來說這倒是件很容易的事，只需要觀察一番對方的大概體型就好了。
「還有，」他不嫌事大地補充了一句，順利戳穿了達莉安的偽裝，「你報紙拿反了。」
「…我在考驗自己，倒著讀字的效率如何。」達莉安眼皮都跳了起來，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饒是表面上再平靜，她的內心也還是多多少少有著一種緊張感在。
雖然夏洛克搬進來成為她的室友也已經有好幾天了，但他們之間卻並未像夏洛克所希冀（？）的那樣，產生任何的親密接觸。
對於達莉安來說，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只是偶爾必須得忽略對方那雙閃現出真摯神色的藍綠色眼睛，還是有、難……
夏洛克意味不明地噢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想不到你還有這種奇特愛好？」
「你不知道的太多了。」達莉安見狀，又瞟了他一眼，「算了，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說話了，吃你的飯，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先生？」夏洛克似乎是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奇怪的是，皮膚飢渴症似乎並不只存在於身體層面，現在那種表現親昵渴求的小因子正一點點爬上他的心頭。
他本該對這種病症嗤之以鼻，如今竟也開始研究要怎樣才能治好它了。
達莉安嘆氣，妥協道，「繼續你的用餐活動，夏洛克。」
她顯然猶豫了一會兒，才真正說出Sherlock這個詞語。
只有足夠親密的人，感情好的人，才有資格叫對方的名字。
隔了那麼久再一次單獨把這個名字拎出來叫，感覺怪怪的。
好在夏洛克並沒有注意到這點，他低下頭開始切他的牛排。
不愧是處處給人一種機械般精英感的偵探，連切牛排都一絲不苟，並不像是在吃飯，更像是……解剖/屍體。
達莉安看了他半天，最終目光回落到她面前的沙拉上。然而她一絲想要進食的欲//望都沒有——嚴格來說，吸血鬼並不需要吃人類的食物，他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鮮血。
而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人，溫熱的血液自左心房而出往全身輸送，她忍不住想像那種犬齒刺破肌膚血管後那片殷紅迸濺而出的感覺。
其實夏洛克說的也沒錯，像他這麼卓越的（食物），確實很難找到……
就達莉安的想法來看，日常鍛煉比較多、身材比較好的人血液應該會更好喝一點……再加上他動腦筋比較多，是不是……
嘖。
可是，明明這麼完美的儲備糧就在眼前，她卻只能看不能吃，太過分了！
如果單是這樣也就算了，她還要給她的儲備糧做飯！畢竟你是不能期待眼前這個二世祖會下廚的，要知道他可是連泡咖啡都能把眼球也放到裡面去的人啊。
這個認知簡直令她心煩氣躁。
達莉安想著，站起身來，朝著廚房走去，「你把碗放洗碗機就好了。」說著把那份沙拉倒進垃圾桶裡。
「而我，」達莉安說，「我就先回房間了。」
達莉安的想法很簡單，回房間關上門冷靜一下，再好好考慮在哪搞兩個血袋來，她可不想每天對著名為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儲備糧望梅止渴。
雖然吸血鬼並不需要天天進食，可是不吸血的話會死的。
夏洛克並未講話，在達莉安看來這是他展現自己毫無異議的方式。
直到她走進自己的臥室，正准備反手關門時，夏洛克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門前了，動作迅速地抓住了達莉安纖細的手腕。
只是對方穿著的薄毛衣袖子有點長，因此大半只手都被那片白色衣料給覆蓋住了，他是隔著衣物攥住女孩的手腕的。在室內溫度下，短暫的接觸並未讓他感受到有什麼異樣。
夏洛克試探性的動作讓達莉安驟然緊張起來，她閃電般迅速地抽出自己的手。
「干嘛？」達莉安沒有急著關門了，問道。
「跟我談談。」夏洛克說著，視線掃過對方光滑而雪白的額頭。
達莉安盯著他，沒有說話。她終於開始考慮朝夏洛克使用自己異能力的可能性了——吸血鬼天生就擁有一些人類沒有的能力，那麼她現在如果精神操縱一下夏洛克，讓他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說干就干。
達莉安故技重施，一如最初在警視廳對著雷斯垂德所做的那樣。
然而——
「你心情不好。」夏洛克的聲音在玻璃般的空氣裡再清晰不過了，「讓我猜猜——」
他微微低垂著眼睫，就像以前那樣。
「心情由中樞神經和內分泌系統所控制，」他說，「是一種投射到大腦中的或強或弱的反應。達莉安，你現在既不必為生活發愁，在我看來又沒有什麼人際關系上的煩惱，我想不出為什麼你會展現出不高興的感覺。」
他的眼神與達莉安相接，可他卻絲毫沒有受到一絲額外的影響，而是自如地將他本該要說的話一股腦說出來。
沒有必要的時候，他不會掩藏自己內心的感受。
夏洛克不會收到她異能力的任何影響——達莉安眨眨眼，認識到了這個荒謬的事實。
然而，她的心髒卻很快被另外一種情緒給填滿了。
「我並沒有不高興。」達莉安否認了，同時心裡想著，我的煩躁有那麼明顯嗎？
「我就是知道。」夏洛克微妙地彎了彎唇角，語氣篤定，「你不適合說謊。」
夏洛克比她高一些，因此在達莉安看來，他低眉斂目時自上而下所投來的目光裡蘊著一種柔和，甚至還帶了點真心，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所以，告訴我吧？」夏洛克語氣難得帶上了些輕柔，甚至在傳入女孩耳畔時沒來由地平添誘//惑，「你的心裡在想什麼。」
起居室裡的燈光有些昏暗，但這對吸血鬼來說根本就無關緊要，她依然能夠看清楚對方臉上的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他分明是這樣的正直，卻在引//誘//她朝自己說出什麼心裡話。
我的心裡話就是想吃、掉、你。
各種意義上的。
過了半晌，女孩才終於說道，「夏洛克，你是因為想要我幫助你治療皮膚飢//渴症，才這樣說的嗎？」
「如果是這樣——」達莉安壓下此刻自己復雜的心情，「那我同意了，你不用再朝著我說這些話了。」
在大部分時候，貫穿夏洛克生活的座右銘都是一句「我想要的我現在就要」。只是在一些特殊時刻，他才會考慮自己要不要朝著獵物布下圈套，耐心等待著對方一步步朝著他走來——畢竟他實在是個不太有耐心的人，連破案都是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所觀察到的事實。
現在，他正在使用自己為數不多的耐心。
還沒等夏洛克說話，她緊接著補充，「我要約法三章。」
「你說？」夏洛克倒沒想到她居然那麼快就同意了。
「像現在這樣的——談心，禁止。」達莉安的聲音非常清脆，而夏洛克卻留意到她那像暗鴉渡羽一樣的黑發本該別在耳後，現在卻有一縷不聽話地垂落下來。
「每天只保持必要的交流，」達莉安說，「也不能進我的房間。」
「你這有三條？」夏洛克數了一下。
「這不是重點，反正現在就是這樣。」達莉安的佯裝嚴肅在此刻根本不起作用，因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的樣子一直沒有改變過。
「禁止談心？」夏洛克回味了一番這個要求，旋即想到了什麼，棱角分明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一種勝利者特有的張揚神情。
「你不會是——」
他們倆的身影共同籠罩在寥落的燈光裡，高大瘦削的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他低低地笑了起來，「你不會是害怕——」
後半句被女孩倉促的聲音給打斷了，她深呼吸，瞪了夏洛克一眼，只不過那仍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從一個簡單的擁抱開始。」
黑發男人重復了一遍，他目光灼灼，「從一個簡單的擁抱開始。」
你不會是害怕，愛上我吧？
第七章
在聽見夏洛克重復了一遍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後，達莉安便感到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在她心底駐扎下來。
雖然理智告訴她從夏洛克的語氣裡完全看不出任何（他仍擁有著那份記憶的）異樣，可這男人的話一落到她耳中就變了味。
她完全有理由懷疑，這就是一個套！
她低眉斂目，又沉思了好一會兒，驟然抬起頭來時才發現那個人就近在咫尺——不僅是如此，甚至比剛才還近了一分。
夏洛克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我還沒說完，你這麼慌張干什麼。」
「我才沒有，只是怕你會說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話。」達莉安這樣回答。然而她的目光太不安分，總是四處亂瞟，並未如名偵探所期望的那樣一直穩穩地落在他的身上。
「算了，」他似乎無意再糾結於這個話題，反倒是他臉上很罕見地浮現出一種近乎天真的表情，「——開始吧？」
實質上經過剛才的一番談話，名偵探已經默認了面前的女孩是屬於同意狀態，因此達莉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夏洛克從不喜歡拖泥帶水，他的行動總是與決定一同發出。他沒有一絲猶豫，微微俯身將女孩緊緊抱在了懷中，就像是幼年的他對待自己最心愛玩具時所做的那樣。
達莉安大腦當機，身體僵硬極了，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只好姑且垂在身側。她整張臉都貼在對方那平整的鎖骨處，連一丁點往後退的余地都沒有。
幸好現在還不是夏天——她想。
即使是隔著衣料，那種令人向往的熱度也還是如此明顯。
她都快忘記溫暖是怎樣的感覺了。吸血鬼既不是人，也不是神，更像是永遠身處於黑暗深淵的、被世界所拋棄的生物。
高大的男人低頭埋首於她的脖頸處，那裡的皮膚柔軟而細膩，正如前幾天初見時那樣，那溫柔的味道並未有什麼改變。
夏洛克發現這種輕淡的體香會減輕他所患皮膚飢渴症的症狀——況且，就算先不管這個，為了別的什麼理由，他也會像一只猞猁那樣緊緊鉗制住自己的獵物不放的。
達莉安完全沒有想到夏洛克的動作會這樣迅速，她原本以為這個所謂的擁抱至少也要等到明天才會被真正提上日程，沒想到……
失策了。
而現在，對方溫熱的呼吸撲在她皮膚上，搞得她顫抖了一下。
可在夏洛克的眼中，她好似是一塊易碎的玻璃，而前者一直沒有找到在他看來恰當的力度來擁抱她——因此他緩和了一下，又不知道為什麼再度收緊了。
達莉安努力不讓自己分去太多的注意力到夏洛克身上，可無可指摘的是，夏洛克的這個表示親昵的動作也同樣地讓她感到安心。
為了不讓夏洛克察覺到什麼，達莉安偏了偏頭——試圖讓自己的呼吸不會撲到對方身上從而顯得不那麼明顯，如果……她真的擁有著呼吸的話。
血族是沒有心跳和呼吸的，可是，在必要的時候，他們能夠運用自己的異能力偽造出暫時的心跳與呼吸，用以麻痹他人。
達莉安此刻也是這樣做的——她並不想讓夏洛克知道她是吸血鬼這件事。況且，一切都會結束的。據夏洛克所言，他最多只會在紐約呆上三個月，就會回英國了。
如果再加上他們倆合租的有限時間，可能比三個月更少。
換句話來說，只要挨過這段時間，達莉安就可以再度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正如十年前那樣。
沒想到，她眼角余光瞟到了什麼。
等等、那不會是……
即使是在昏暗的房間內，吸血鬼的視力也相當好，因此她可以瞥見夏洛克脖子的另一側，有一個淺淺的牙印。
因為已經愈合過了，再加上他平常與人之間總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似乎並沒有人發現過這事。可是……這個傷口從前似乎真的很深，因此在這樣親密無間的距離之下，也是能夠看見一點痕跡的。
那是什麼，達莉安再清楚不過了。
「你、你的脖子上怎麼有個像齒痕一樣的痕跡？」達莉安聲線有些顫抖，她努力克服著自己突如其來的恥感，平靜地問道——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靜。
趴在她的柔嫩脖頸處的男人一時之間沒有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達莉安才感覺到自己肩膀處的重量忽然輕了。
夏洛克放棄了剛才的動作，他似乎是仔細想了一下，「嗯……」他無意拉長了語調，女孩的心情隨著他的語調變得越來越緊張。
「我也不知道，」夏洛克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可能是以前被狗咬了吧。」
達莉安剛才莫名其妙噴湧而出的羞恥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得不能再微妙的情緒了——
狗？？？？？？
這個淺淡的齒痕，分明是她留下的。
每一個從人類轉化而來的吸血鬼，第一次都必須要吸人血，否則會灰飛煙滅。*
達莉安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的。
當時的她還無法控制自己的yu望，因此嘴下也毫不留情。
「怎麼？」夏洛克發問。
達莉安啊了一聲，條件反射性地抬起頭。
「你對我的齒痕有什麼新見解？」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夏洛克剛好也好巧不巧地微微低頭，眼看著對方的薄唇就要堪堪擦過她的額頭了，達莉安沒有其他的選擇，情急之下只好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柔軟的薄唇擦過達莉安的手心，搞得她覺得有點癢。
即使她已經用自己的異能偽造出了暫時的心跳和呼吸，可她的體溫仍然是超乎常人想像的冰冷，因此夏洛克那溫涼的唇角反而在此刻顯得更有溫度了。
達莉安連忙拉開了雙方之間的距離，覺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對方那雙總是投射出銳利眸光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此刻居然莫名地柔和了下來。
老實說，夏洛克並不是很能理解達莉安偶爾所展現出的強烈反應。
就在這時，房間裡的燈忽然滅了。
停電了。
失去了電燈的持續作用後，整個房間完全黑暗了下來。
達莉安臉上那猶猶豫豫的表情也被黑暗遮蓋了起來，還沒等夏洛克動作，達莉安就立馬把手收了回來。
「我、我先走了！」她手足無措，語句在腦子裡醞釀了半天都全部推翻，最終才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話還沒說完，她就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重重地關上門。
夏洛克站在黑暗中，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扇緊閉著的門，最終想到了什麼，干燥的指尖摸了一下自己那同樣干燥的唇角。
-
深夜，達莉安輾轉反側了不知多少回，才終於認命地坐了起來。
她並沒有拉上窗簾，因此她瞥見一直掩藏在濃密雲層之間的月亮顯得破碎而蒼白——就像是她自己一樣。
吸血鬼不需要睡覺，他們的存在本身就無法用常理解釋。
如果是之前孑然一身的任何一個夜晚，她才不會在沒有任何睡意的時候佯裝自己需要睡覺，而是拿起策劃案寫它個十份八份的，立志成為事業大牛什麼的。
只是，這個夜晚顯然是特殊的。
顯而易見，達莉安高估了自己進食的yu望。
吸血鬼的聽力也挺敏銳的，此時這棟房子裡除了她自己所制造出的微妙響聲之外，一片寂靜。
夏洛克就完全沒有她這種無法入睡的煩惱，作為一個（潛在的）病人，他在接受了今天的第一次物理治療（？）後，就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了。
可惡啊。
人比人氣死人。
女孩幾個小時之前所特意偽造出的呼吸與心跳，在她略顯狼狽地逃回自己所在的房間後，就立刻消失了。
不管偽裝得再巧妙，也總是會有破綻的。
這種技術需要調動的是血液的力量，因此在片刻的使用過後，身體對新鮮血液的渴望就會更加強烈了。達莉安感覺現在自己的身體就好像是個永遠無法被滿足的無底洞，強行壓制下去的yu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顯得越來越明顯。
太難了。
思前想後，達莉安決定去廚房找找有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暫時填填肚子。
達莉安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因此什麼多余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只是，伴隨著門被打開，開門特有的聲音還是在寂靜的深夜裡多多少少有些刺耳。
不過一切都在達莉安的掌控之中，她才不相信偵探會半夜夢游呢。
達莉安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冰箱前。說是停電，也並沒有停多久。過了幾個小時後，也就是現在，電力已經完全恢復了。
她一打開冰箱，冰箱燈所散發出的冰冷白光就照射到了她的臉上。
打開上面的普通冷凍層，達莉安無比慶幸自己之前去超市的時候買了一些小西紅柿。
也許是因為吸血鬼是以鮮血為食的物種，他們會對紅色產生一些本能的喜愛。
達莉安自然沒有逃過這個自然規律。
看見一些紅色的東西會讓她心情愉快。
達莉安拿了幾個小西紅柿，雖然說吃人類的食物並不能真的緩解飢餓，但是……現在也湊合湊合過吧。
如果吸血鬼之間會舉辦什麼比慘大會的話，那冠軍肯定非她達莉安·霍伊爾莫屬。
她想了想，又打開了下面的冷藏室。
朗姆味雪糕吃起來甜甜的，還有點酒味兒。
不錯——達莉安在心裡簡單地評價了一番自己買的零食，整只吸血鬼的注意力都傾注到零食上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有什麼異樣。
第八章
夏洛克並不是一個習慣於深度睡眠的人。因此他很早就注意到了來自達莉安房間的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不過……
名偵探的眸光也難得地呆滯了片刻。
他可沒有想到面前會是這樣的光景。
他的「合租」室友達莉安，穿著一套絲綢樣的白色睡衣，正坐在敞開著的冰箱前面。
夏洛克曾經在某本書上看到過一個觀點，大意就是說男性的生理天性決定了他們在兩性關系中，很可能會因為沉溺於性//欲//而去莫名其妙地追求一個自己實際上並不喜歡的女人。但那個時候的他對此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他並沒有足夠的經驗、也毫無興趣去驗證這件事——簡而言之，他與其他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實在是截然相反，他並不沉湎於這種由苯/乙/胺所構成的虛幻的快感中。
不過，倒也並不是從來沒有過什麼女人跟他搭訕。
在他讀大學的時候，就有一些人朝他展示出自己的廉價喜愛。不過，那些在其他人面前或許稱得上是絢麗的面孔，在夏洛克本人看來也只能說是一般般，甚至對他來說遠不如那些案發現場冰冷又蒼白的屍體有吸引力。
而現在，夏洛克生平頭一次表示需要好好考慮「吸引力」這個詞彙。
從夏洛克第一次和她產生肢體接觸的時刻，他就發現了，面前的這個女孩體溫比常人要更加低。在某些近距離接觸的時刻，達莉安像是一座易碎的冰雕。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本人看起來也好像是大理石一樣的蒼白，因此，烏木顏色的頭發在她身上所產生的對比度就更加鮮明了。
她仍然如同白天那樣披散著頭發，柔順的發絲垂下來恰如其分地遮住了後頸的那一小片肌膚。可夏洛克有個預感，就她初次見面時所產生的反應來看，那裡肯定有什麼秘密——他遲早會搞清楚的。
此時她正用勺子從紙盒裡挖出雪糕，送入嘴裡的同時還偶爾會發出一絲絲微弱的滿足的喟嘆。一張小臉上所綻開的淡笑也非常自然，夏洛克突然疑惑了起來，這家伙在他面前可顯得從來沒有這麼自在過！
反而……
男人仔細回憶了一遍。
完全稱得上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不就是一盒雪糕，至於嗎？
房子裡沒有開燈，因此只有敞開著的冰箱裡所散發出的冷光成為了這裡唯一的光源。
夏洛克用帶著審視的目光悄悄觀察了她一會兒。
他卻又感覺到自己目前的表現是越來越奇怪了。
就算是皮膚飢//渴症也不應該這樣莫名其妙——他現在原本應該安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點屬於他大腦的休憩時間，耐心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然而，他卻盯著一個女人，想出了那麼多七七八八的觀點。
頭一次，他希望自己也能像只金魚，在不到七秒鐘的時間裡就忘記之前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因為他的目光太過於灼熱，一直把目光聚焦在手中的朗姆味雪糕上的達莉安也察覺到了什麼，直愣愣地朝著他看過來了。
達莉安原本只是無意地瞟了一眼黑暗的四周，結果沒想到，直挺挺撞進她余光的居然是那個名為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男人——他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時悄然地站在了那裡。而原本在她的計劃裡，夏洛克已經睡著了。
難道是我制造出的動靜太大了……？還是——
達莉安在看向他的同時，腦海中飄過無數個可能的理由。
怎麼回事……
這麼一來，女孩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放下手中的紙盒雪糕，站起來了。
畢竟，似乎不管是怎樣反應，都有、尷尬呢。
就在此時，夏洛克感到落在他臉上那道輕柔的眸光又再度下落不明了，女孩又別開了眼，像征性地指揮著勺子再挖了一勺甜味雪糕，才抬眼，「你……你也餓了？」
達莉安話音剛落，她就注意到黑發男人藍綠色眼眸中所投射出的銳利如刀的眼神在她手裡拿著的東西上待了片刻，隨即又挑剔地移開了。
見鬼，她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夏洛克是不喜歡吃甜食的。
當夏洛克還是個少年時，他曾經不止一次朝達莉安略顯嫌棄地闡述過關於吃甜品的壞處，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他的哥哥邁克羅夫特，曾經因為吃太多甜食搞得體重超標。
「連體重都控制不了，怎麼控制人生。」女孩現在都能想像得出夏洛克曾經說這句話時那冷淡又傲然的態度。
看來自己的記性還真是很不好。達莉安悄悄在心底吐槽了一番自己，她撇撇嘴，把紙盒暫時放在了冷凍層裡，撐著手起來了。
「我也就是隨便——」達莉安話還沒說完，迎著對方的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只能沒有選擇地把剩下的話吞回肚子裡。
我也就是隨便……說說。
與夏洛克相反，她倒還挺喜歡吃甜食的。況且因為天生buff的原因，她既不長蛀牙，也不會發胖。
她最喜歡的是檸檬味的水果硬糖。
人總是會樂於挑戰一些之前從未做過的事情，她也曾經被邁克羅夫特攛掇過，想讓夏洛克也吃糖。
但是……就在她非常狗腿地用各式各樣的語言請求了對方無數次後，黑發男孩還是一臉冷漠。直到最後他終於難得地在達莉安的溫柔攻勢下屈服，剝開了糖紙，將那塊酸酸甜甜的水果糖含在嘴裡之後，達莉安甚至生平第一次從對方的臉上瞥見了一種堪稱是委屈的表情。
他們倆的目光久久對視著，就在達莉安動了惻隱之心，開始埋怨可惡的邁克羅夫特的時候，對方一下子吻了上來。
「你不是很喜歡吃糖麼？」他似乎冷哼了一聲，「正好，試試看這樣和平時你自己吃有什麼不同。」但即使是表面上說得再雲淡風輕，流露於表面的、他難以否認的生理反應也仍然是如此明顯。
他耳朵紅了。
然後，達莉安再也沒有要他吃過糖。
她與夏洛克之間不斷拉近的距離非常完美地拉回了達莉安的心思。
夏洛克就站在她的面前。
從達莉安的角度，他幾個小時前原本被衣料覆蓋著的平整鎖骨，此刻因為他所穿著的睡衣的寬松領口原因，暴露在空氣裡。自然，連脖頸上按著皮膚紋理所延展的血管，即使並不太明顯，達莉安也照樣能夠想像出冰冷的手掌覆上去時的觸感——那裡的頸動脈會突突地跳動，像心髒一樣。
不過……他來做什麼呢？
就在達莉安暗自揣摩面前男人的心思時，他終於開口了，「給我一份。」
達莉安聽見這話，眉眼間難免浮現出一股子難以置信的情緒出來，「啊？」
他淺淡地皺了一下眉，旋即又說道，「字面意思。」
達莉安只能從下面的冷藏室裡再給他拿了一份朗姆味雪糕，只是在遞給他之前又問了一遍，「你確定？」
女孩的表情很認真，似乎是想要確認什麼。
夏洛克冷淡地點點頭，「當然。」
「可大半夜吃東西，不太好吧？你不是說貿然吃東西會損壞你那用來破案的大腦嗎？」達莉安斟酌語句。
「這幾天，我都沒有案件。」夏洛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隨即在談論這座城市的警視廳時顯而易見地帶上了點嘲弄口吻，「老實說，我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會為了一些簡單得就像一加一等於二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思維遲鈍得跟不會挑選花朵采蜜的蜜蜂一樣。*」
男人說著打開了這個盒子，但就在吃第一口的時候就後悔了——
操。
他果然還是不應該對甜食抱有什麼不該有的期望的。
夏洛克當然清楚，在達莉安突兀地問出那個問題時並不一定表示她是真心的。她只是想找個話題打破這樣寂靜的氛圍而已。
而原本他最完美的回答應該是——
「我不喜歡甜食。」
然而事情卻總是不像他思緒裡所展示出的這樣簡單，他居然走到了她的身邊，嘗了一口，而他暫時還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
也許有些時候不需要目的。
夏洛克放下了紙盒，盒子上所覆蓋著的冰霜此刻正開始緩慢地融化。他從桌子上抽出幾張紙擦了一下手。想了想，他最終把手擱在了桌沿。
下一秒，夏洛克的右手就被劃傷了。
桌沿帶了點鐵邊，也許是在黑暗中他沒有注意到。
達莉安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她呆呆地看著殷紅的血跡一點點從夏洛克的手掌處滲出來，同時眼眸也不可抑制地變為了暗紅色。
第九章
見鬼。
達莉安絲毫沒有想到，她在大腦中假想的意外情況居然就這樣發生了。
現在的她，覺得問題很大。
不過夏洛克沒有真正把目光移到她身上，而只是在身體感覺到有一些細微的痛感後，手迅速離開了桌沿。
他盯著自己手上的傷口若有所思。
可達莉安此刻完全沒有什麼多余的心思以縝密的思維想那麼多了。
她現在滿眼都是對方手上滲出的那些新鮮血跡。
傷口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雖然並沒有嚴重到要打破傷風的地步，但達莉安敏銳的嗅覺完美地捕捉到了空氣裡彌漫著的每一絲腥甜。
在某些時候，生理本能是絕對占據主導的，人們只是運用大腦殘存著的理智對抗著它。
即使夏洛克傷口的出血量並不是很大，但達莉安卻感覺到，那血液因子裡所附帶的每一縷腥甜，網一樣四面八方地朝她撲來，將她死死困住，甚至鉗制著她的呼吸系統，讓她困在這種深入骨髓的渴/望之中，沒有絲毫辦法掙脫。
達莉安曾經也並不是沒有考慮過，控制一下自己的吸血量，把夏洛克也變成吸血鬼。
可是……那首先是違反戒律的，控制吸血量也非常難。其次，她認為她並沒有任何權力能夠擅自替別人的人生做決定，況且那樣做實在是太渣了，就算拋開別的什麼不提，夏洛克要是成為了吸血鬼，肯定會每天無聊得要死要活的。
而她自己，成為吸血鬼也並不是什麼本願。
達莉安輕微地嘆了一口氣，可她下一秒卻不由自主地朝著夏洛克往前走了一步。
達莉安：？！
他們倆的距離很近，再加上周圍的環境是這樣的靜謐，因此即使是原本再輕的腳步，夏洛克也能注意得到。
卷發男人終於把目光從他正在滲血的傷口上移開，轉而看向了達莉安。
讓他感到有一絲疑惑的是，面前纖細的黑發女孩居然一直死死低著頭，不敢看他。
「你怎麼了？」夏洛克的聲音冷冷淡淡的，從中倒聽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沒、沒怎麼……」達莉安仍然保持著原先那死死埋著頭的僵硬姿勢，同時又開始瘋狂地埋怨自己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半夜跑出來吃零食。
這就是，吃夜宵的代價啊……
偏偏她所認為的最鮮美夜宵，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吸血鬼特別感受到的那一絲微甜，此刻仿佛也融進了她的血液、骨髓裡，正瘋狂地對她叫囂著，好甜啊。
「哦？」從夏洛克的態度看來，他對待自己新生的傷口並不是非常在意，更重的傷他也遭遇過——他的語氣裡稍稍帶上了點詰問，「抬頭。」
女孩還是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
達莉安現在算是發現了。整個人的氣場如何，跟你是不是什麼所謂的超自然生物根本沒什麼特別的關系。該強大的還是照樣，該慫的也……
「或者是——」夏洛克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伸出了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直接攥住了對方的手臂，把她給拉了過來。
「朝我靠近一點。」他話音剛落，就把手給放開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是挺軟的。
夏洛克·直男·福爾摩斯在心裡毫無覺悟地將達莉安與他實驗室裡的屍體做了個橫向對比。
達莉安所發出的那點微弱的控訴完全被夏洛克給忽視了，不過他接下來也一反常態地沒有繼續將目光凝聚到女孩身上了，而是盯著面前的餐桌上那一點點紅色，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之前，夏洛克手掌被劃破後所滲出的血跡不小心滴落了幾滴到桌邊，看他認真的神情，似乎是在觀察什麼。
達莉安趁他不注意，偷偷瞟了他一眼，心頭咯噔一下，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一種植物。（草）
「夏洛克…？」達莉安努力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試探著叫了他一聲。
這清脆柔和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有點突兀。
「什麼？」男人並沒有看向她，不過還是很給面子的回應了。
「你怎麼……不包扎傷口？」達莉安佯裝平靜地問道。
血族這種生物在嗜血時眼睛便會變成暗紅色。
夏洛克聽見這話，才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就在達莉安認為他接下來就會乖乖包扎，自己也能趁機溜回房間時，夏洛克又語氣平淡地補充了一句，「那不重要。我正在觀察靜脈血在空氣中變色所需的時間。」
就這？？
達莉安覺得夏洛克真是時刻在堅持不懈地挑戰她的貧瘠想像力。
「現在又沒有什麼燈光。不太好觀察。」達莉安說。
「看起來是不太明顯，應該再來點——」夏洛克說著，又絲毫不嫌事大地手掌動作，擠壓了一下剛才的傷口，以便在血小板還未完全作用前滲出更多的血液。
達莉安沉默了。她又迅速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再收回目光。
在昏暗中她只能瞥見夏洛克那雕塑一樣的側臉，後者的眼睫微微垂下，他認真的樣子搞得達莉安連一點生氣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你來看看？」夏洛克甚至朝她拋出了一個橄欖枝。
「不！」達莉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下一秒她就察覺到自己的態度似乎太過於強烈和尖銳了，女孩又放低了語調，「我——」
在夏洛克眼中，低著頭的她還很難為情地緊緊閉上了眼睛：「我、我暈血！」
人生重來算了。
她緊緊閉著眼睛，面部肌肉沒有一刻放松，甚至比剛才而言埋頭更深了。
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她的臉頰終於又紅了起來。
達莉安雖然是個吸血鬼，可照夏洛克的語言來講，就是她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臉上的毛細血管，才會在不該臉紅的時候臉紅。
這個借口簡直是……！拙劣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吸血鬼暈血，這叫什麼事？
她曾經上網搜過這個問題，網友就說：這個體驗就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睡醒了再吃，吃暈了再睡，變成了一只吸血豬。
當時她就想，這實在是太南了。
可她沒想到……英明一世的自己居然也有朝一日會朝著別人說出這樣的理由。
達莉安本想就這樣直接倒下。據說暈血的人看見血液氣就喘不上來，下一秒大腦就供氧不足倒地了。
然而，她又不想要自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之後夏洛克去扶她——她現在可沒有多余的血液能力可以偽造心跳和呼吸了，肯定會掉馬的。
再說了，在裝死一流的夏洛克面前，她的動作幅度越大就越容易露餡。
夏洛克也許會冷不丁用手指戳一下她的腰窩，讓達莉安刺/激/得跳起來什麼的……
畢竟以前他就很喜歡用這個辦法讓達莉安停止裝睡。
夏洛克沒有說話，又過了半晌，他才又轉眼看了看自己右手的傷口，「你的檔案上沒寫。」
這話一出，達莉安就顫抖了一下。
「我這是——心理疾病。」達莉安對暈血症的了解實在是很有限，不過暈血確實也可能是由於一些創傷經歷引發的。
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散發思維，「就跟你的皮膚飢/渴/症一樣，心理疾病一般都不寫在檔案上的。」說完這句話，她才又發現了一個盲點，「你偷偷調查我？」
夏洛克回答得理直氣壯，「用一些手段調查，以便對我的新室友擁有更多的了解，並沒有什麼問題。」
「你卑鄙，無恥！」達莉安感覺自己掉馬的危險程度加劇了，不過她此刻說出的這幾個詞在夏洛克聽來不痛不癢，完全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威脅性。
「你調查我這種良民，是犯法的…！」
夏洛克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被抓到就不算犯法。」
他想到了什麼，「我們倆在檔案上的共同點倒有好幾處。我曾經住在肯辛頓-切爾西區好幾年，檔案上顯示你也住在那裡。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達莉安扭頭不去看他，還要堪堪閉著眼睛防止自己的暈血人設崩塌。
女孩組織著語言，「我很早就搬走了，只是搬遷次數太多，好多次都沒有記錄吧。社會就是這樣，現在鄰居互相不認識，都是很正常的……」
達莉安想著自己不能再繼續被動下去了，必須趕快離開這裡，「你這幾天都跟我呆在一起，什麼時候調查的？」
「我不是說了麼，邁克羅夫特。」夏洛克說，「如果你白天停止看那些肥皂劇的話，我也許會願意把你介紹給他認識。」
達莉安很想說不了不了，但礙於身份，她只好模棱兩可地點點頭。
「我、我突然有點困了。」達莉安准備開脫，她不動聲色地後退幾步，終於如願以償地轉了個身。
在關上冰箱門的同時，達莉安繼續說道，「真的晚安了，夏洛克。我——」她不太好意思說出那個詞，「暈血」這個詞對於吸血鬼來說，就好像是陽wei對於男性來說，一樣的尷尬。
「我暈血，看來是不能幫你處理傷口了。不過客廳電視櫃下面有個醫藥箱，你可以自己操作，等到早上要是有其他情況，就可以去醫院看看。」達莉安深呼吸，一股腦的把她想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如釋重負。
夏洛克也許是看出了達莉安身上的不安，最終回應了她一個yep。
明明廚房距離她的臥室也並不是很遠，這點距離如今對於達莉安來說卻是分外的漫長。
她還不能速度太快引起夏洛克的注意力，否則她又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了。
再度回到自己房間內的達莉安，身子抵在門板上大口喘氣，過了幾分鐘，她才像是脫力了一般順著門板緩慢地滑了下來，蹲在了地上。
虧她前幾天還覺得只要減少交流，偽裝這件事也可以很簡單。
達莉安無限悔恨自己當時頭腦一熱答應了夏洛克的請求，或者說是要求。
果然，內疚和同情情緒當道時所做出的決定都是不可靠的。
可……她只要對上他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就感覺無論怎樣都沒辦法拒絕了。
分明她才擁有著吸血鬼生來的精神控制，可在夏洛克面前不僅會全部失效，還會，忍不住被他帶走。
到底誰才是真的超自然生物啊。
吸血鬼裝成人類真的一點都不簡單嘛。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就在達莉安准備上床躺著時，新的敲門聲響起了。
第十章
達莉安好不容易輕松和平靜下來的心情再一次被這突兀的敲門聲攪亂了。
夏洛克那家伙，又怎麼了？
他未免也太亢奮了點吧？
達莉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不過她並沒有立即開門，而是問道，「怎麼了？」
「你掉了東西。」夏洛克那無機質的聲音透過門板穿進來。
「我現在都上//床了，你直接放在門口我早上再拿吧。」達莉安想了一下，覺得並不是只開門開一條縫那麼簡單——因此，她還是非常聰明地委婉拒絕了。
對方沉默了幾秒，他似乎是在考慮達莉安究竟是以怎樣的大腦結構才能給出這樣的回答的，「U盤這麼小，你確定你明天早上起來還能找得到？」
「什麼時候你能改掉丟三落四的毛病。」達莉安無端地從對方輕巧的語氣裡品出了一丁點似曾相識的嫌棄味道。
有一說一，u盤對她而言還是很重要的。裡面不僅存儲了很多與她本人工作內容有關的文件，甚至還有……她以前的老照片。
近幾年飛速發展的互聯網著實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以前意想不到的便利，那些使用物理方法存儲的東西會因為各式各樣的外力產生損壞或者消失，但使用科技就不會存在這個問題，因為有種功能叫做，同步。
達莉安父母去世後，那些照片對她來說就擁有著非一般的意義了。
因此她抽了個時間回到了那個處在倫敦早已落灰的家，帶走了家庭相冊，順便傳上了電腦存儲在自己隨身攜帶的u盤裡。
況且裡面——
達莉安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站了起來。
裡面不光有她的照片，她記得還有一張裡也有夏洛克本人！
因為夏洛克並不喜歡拍照的原因，他的相片倒是很少。正是因為數量少，所以達莉安才記得很清楚。
雖然她加密了那個文件夾，但是……以夏洛克超乎常人的智商，她覺得破解密碼並不在話下。
要是被門外那個人知道了，她就完了。
誰會招惹他？
「那你等等！」達莉安沉思了片刻，終於回答了，「我馬上就開門！」
自己現在的眼睛絕對不能被他看到。
達莉安這樣想著，先跑去床頭櫃拿了個東西，轉身開門的時候膝蓋不小心撞到了櫃子，引得她哎喲了一聲。
達莉安磨磨蹭蹭地終於開門了，夏洛克認為自己也耗費盡了本就為數不多的耐心。
就在他准備直接把u盤遞給達莉安就轉身走人時，他素來平靜的眸光中都浮現出了一種堪稱是呆愣的情緒。
下一秒，他就說話了，「…你在搞什麼？」
達莉安頭探出來的時候，她居然戴上了一副墨鏡。
有沒有搞錯……現在是半夜！
這副墨鏡顯然很大，把達莉安近半的臉都遮住了。夏洛克的目光只能下落到對方此刻不斷張合的嘴唇上。
「我——」有了上次的經驗，達莉安此刻組織語言就沒有上次那麼艱難了，「我眼皮有點痛，剛才看都腫起來了，可能是得了結膜炎。」
人生如戲，全憑演技。
她的語氣倒挺平淡的，跟十幾分鐘之前的慌張截然相反，反而吸引到了夏洛克的注意力。
達莉安戴著墨鏡，夏洛克完全看不清她眼睛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不過顯然女孩口中所謂的結膜炎來得太過匆忙，夏洛克並不太相信這事。
原本想直接把u盤給女孩的這個念頭在頃刻間打消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女孩，最終說了句，「你的眼睛還真是多災多難。」
最後一個詞，夏洛克說得非常緩慢，達莉安更加不敢看他了，只能局促地咬了一下下唇。
「不如，我看看？」夏洛克的提議在第一時間就被她否決。
「我休息一下就好。」達莉安說。
「假設真是結膜炎，光睡覺也好不了。那叫真菌感染。」夏洛克作勢要去摘下她的那副滑稽的墨鏡。
「不不不——」達莉安出聲的同時伸手輕柔地蓋住了夏洛克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背，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反正現在也沒辦法看，我就先休息一下，要是早上起來眼睛還是很痛，」達莉安小幅度地四處張望了一下，「那就正好，我們倆可以一起去醫院了。兩個病人，說不定還能打八折。」
夏洛克冷靜地回答，「醫院不打折。」
達莉安一時語塞，不過她很快就找到了下一個話題，「你不是有東西給我嗎？」
還沒等夏洛克回答，她就直接伸手去摸了。趁著夏洛克還沒反應過來，她一下子就拿到了自己的u盤。也許是因為偵探之前一直把它牢牢攥在手心，這個原本冷冰冰的小方塊上都殘留著他的體溫。
達莉安也是後知後覺才發現，這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她當然沒有注意到——
她剛才一反常態貿然地靠近時，夏洛克也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對於像他這種（不論是哪個方面）都時時刻刻保持著絕對主動的人來說，這個反應著實是有些反常。
如果把這個反應套入所謂的求偶公式來說的話，那麼就會被主動者看作是拒絕的信號。
夏洛克也是頭一次認為遲鈍的反應度不失為一件好事——幸好她沒有發覺。
作為一個正患皮膚飢/渴症的病人，他希望對方靠近的時刻可以再次被拉長。
夏洛克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不發一言地轉過身走掉了。
達莉安看了看手裡的u盤，又抬眼看了看夏洛克——該死，果然在夜晚戴墨鏡會更加影響可見度，她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逐漸遠去，最終關上了他房間的門。
女孩絲毫沒有意識到夏洛克情緒的改變，只是忍不住在心裡誇贊了一番自己真是個策略鬼才。
-
真是不巧。
對於達莉安來說，新的一天居然是從飢餓開始的。
半夜時被強行壓制下去的進食渴望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輕分毫。至於消失，那更是無稽之談。
對於一只遵紀守法的吸血鬼來說，在現在這個大街小巷都有監控的地方頂風作案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連她這種小白都知道，對於犯罪現場來說，只要嫌疑人去過那裡，就一定會和現場產生某種物質交換。這是等價定律。
達莉安並不覺得自己可以完美犯罪。況且若非意外，她也並不想跟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產生點什麼看起來有點曖昧的親密接觸——她又不是什麼隨便的人。
因此，她的食物一般是動物血。不過，她當然也擁有自己的食物渠道。
她可以去搞一些醫院的O型血來喝喝。
達莉安坐在床上，隨意地翻了翻手機通訊錄，指尖突然停滯了片刻。
說起來……
好像這個人也來到了紐約呢。
她甚至還沒跟他見過面，打過招呼什麼的。
達莉安低垂著眼睫，盯著發亮的手機屏幕上所顯示的名字：約翰·H·華生。
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她是吸血鬼的人類。
第十一章
約翰·H·華生，他曾經是一名阿富汗軍醫。
從軍隊退役以後，他原本決定回英國。然而，他在美國的親戚朝他拋出了橄欖枝。因此，他得以暫時在美國居住，以恢復自己的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損傷。
而達莉安，則是在八年前認識他的。
那時候的華生不過才二十歲，是一名倫敦大學醫學院的學生，正在聖巴塞羅繆醫院實習。
第一次見面……說起來還怪尷尬的。
達莉安時隔兩年後再次回到了倫敦，是有要事在身，不日會再次離開。
然而，她成為吸血鬼後的日子完全算不上是愜意，更與奢侈毫不相干。如果那時有人對著她說自己羨慕吸血鬼的生活的話，達莉安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翻個白眼。
構成安穩生活的兩大要素無非是充裕的金錢和舒適的住所——她顯而易見都沒有。
達莉安十六歲被迫開始了她的孤獨流亡生活。
既沒有正經學位，也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吃飯的一技之長。
更因她的青稚面容，很少有店鋪願意招收她作為店員以免惹上雇佣童工的官司。另外一方面，她不能在倫敦拋頭露面，以免再和過去的人產生什麼新的聯系。
因此達莉安半夜擅自闖進聖巴塞羅繆醫院的主要原因，便是——她餓了。
那段時期倫敦的天總是非常陰沉，黑壓壓的沉重雲彩直直地壓下來，又因為是霧都，在沒有陽光時可見度肉眼可見地降低。
這個夜晚也是一樣，寒冷而潮濕，淅淅瀝瀝的雨弄得小徑上布滿泥土，行人只要一踩上去就會留下明顯的腳印，並且得帶著一鞋底的泥巴回家。
不僅如此，雨滴還打在醫院窗戶玻璃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周六輪值夜班的人並不多，因此最主要的任務便落到了實習生約翰·華生身上。
他獨自一人坐在醫院底樓的前台。
奇怪的是，今夜的燈也較往常而言更加昏暗。在重新開關了好幾遍燈都不起作用後，他不得不打著手電筒看那些晦澀難懂的厚重醫學書籍，並且在心裡琢磨著還有多久他才能離開這裡。
達莉安是從地下停車場那一層上來的。
醫院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個非常好的去處——每一天都有新的生命在醫院出生或者是死去。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消毒水味道。
這刺鼻的氣味對於普通人來說都非常明顯，自然在吸血鬼的敏銳嗅覺下只會更加濃烈。
達莉安本能地皺了皺眉頭，甚至還用手捂住了口鼻，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看來還是速戰速決吧……達莉安這樣想著，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她聽說醫院裡會有血袋。
有時候人是沒有選擇的。
要是她的這個念頭被達蒙知道了，後者肯定會狠狠地嘲笑她的。要知道那家伙雖然跟她一樣，也是從人類轉變為吸血鬼的，然而個性難以捉摸，更不把任何比他弱小的生物放在眼裡。他的所作所為在外人看來也完全跟珍視生命搭不上半點關系。
因此，如果是達蒙的話，肯定會張狂地在大街上物色自己的獵物吧。
他最喜歡吸食活人的血液了。死人的對於他來說就像是長出霉菌的面包、腐爛的肉與餿水混合起來的味道，令人作嘔。
達莉安是第一次來這家醫院，這裡面的構造對她來說有些陌生。
就在她正四處游蕩時，突然聽見了有人的腳步聲臨近了。
她原本平靜得有些異常的心情再一次收緊了。
「誰在那？」
灌入達莉安耳膜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充滿警惕的聲音。
這聲音沉穩又好聽，也許是因為太過疲憊的原因，帶上了一點沙啞。
然而達莉安並沒有傻到就這樣回答他——因此那個人又試探著問了一句，似乎是篤定了這裡有人。
落在耳裡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了。
達莉安想也不想就迅速闖入了離她最近的那個房間裡。她握上門把手的那一刻就像是有一桶冰水兜頭淋下。
真冷。
達莉安像是一腳踏進了冷藏室。裡面一片漆黑，即使是達莉安的夜視也只看見三面緊閉著的抽屜樣的冰櫃。
女孩心底有些發怵，她明白自己現在是闖進什麼地方來了。
這是太平間。
即使她是一只吸血鬼，也還是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累了。
達莉安在心底祈禱外面的那個陌生青年可以趕快離開，否則，她就要考慮用點別的方法了。
是把他敲暈還是……？
早知道，不如去市場買一只動物過來吸血，還比較簡單……
太難了。
不想成為吸血鬼的第N天。
-
鬧鈴的聲音完美地打斷了女孩的思緒。
據說約翰現在正在某個診所工作，他有一次還說自己看到過那個聲名赫赫的穿著紅色戰衣的皇後區義警蕩著蛛絲路過他所在的診所門口。
有點想見他欸。
達莉安仔細看了看這個電話號碼，決定之後打給他。
-
等到達莉安換好衣服走出臥室的時候，夏洛克早已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了。
即使是聽見了關門的響聲，卷發男人也並沒有抬起頭，他只是平淡地陳述了一個事實，「你的生物鐘不太健康。」
達莉安還專門看了一下時間，八點整，也並不是很晚嘛……
不過她料想到這家伙是一個把面包片放進面包機這樣簡單的動作也不會去做的人，因此她在去衛生間洗漱之前放了幾片進去。
在日常生活中（除去他偶爾的臥底時光），夏洛克並不精通廚藝，可他對食物的要求卻是很高。完全是必須用心才能滿足的那類人。
達莉安回來的時候，夏洛克才終於抬眼看向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一個事實：「你的結膜炎好了？」
達莉安這才想到了這一遭，她睡前倒也考慮過第二天早上起來要不要給自己來兩拳，自行把眼皮打腫。
這個方案毫無疑問地被她給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她怕痛。
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對著自己這張高顏值的臉，她實在是下不去手。
「好了啊，」達莉安只好這樣輕描淡寫地回答，「我都說過了，其實就是小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希望你在接下來的生活中不要再出狀況。我可不希望有一天你突然發高燒，或者是臥床不起。」
「為什麼？」達莉安天真地問。她的黑眸中倒帶了點希冀，似乎是真的很期待夏洛克的答復。
「這樣就沒人給我做飯了。」夏洛克說，「雖然你的智商不太高，但我很喜歡你的廚藝。」
達莉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何吐槽起，索性仰起頭走開了。
夏洛克趁她不注意，悄然將那幾個透明的眼藥水瓶塞到茶幾底下，免得被達莉安看見。
而上面的印刷字體寫的是，左氧氟沙星。
嘖，看來還是他太低估這條小金魚的自我恢復能力了。
昨晚上明明還狀況百出。
第十二章
「你干嘛看著我，我臉上難道有什麼東西？」達莉安坐在夏洛克對面，迎著對方專注的目光，略有些心虛。
她甚至裝模作樣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然而，手掌上什麼污穢都沒有。
對了……
達莉安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原本接到了一個新的訂單，正在考慮該什麼時候去見客人呢。既然今天沒什麼事，那麼就再合適不過了。
夏洛克自然沒有忽略對方臉上那驟然明媚起來的神情。不過他只是盯著對方有那麼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我——」
他們倆同時開口了。
達莉安心裡咯噔一下，「你先說？」
對面端坐著的男人似乎早已料到她會這樣反應，眼睫微微顫動的同時，他勾了勾唇角，「我還以為你會考慮給病人一個擁抱。」
瞧瞧。他還真是順利地把自己代入了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這個角色裡。
達莉安愣了一下，隨即頗有些不服氣地回答，「你的狀態看起來很好。」
達莉安思維總是非常發散，會因為對方偶爾不經意間說出的一個詞，而聯想到之前所發生過的故事。
比如……昨天晚上。
作為一只根正苗紅的吸血鬼，她並不想回憶起昨晚囧事的一星半點。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
今天的夏洛克，無論是從哪一方面看來，表現得完全就跟正常人無異，當然不需要什麼特殊關懷。
最最關鍵的是，分明擁抱對於他來說，是一件會被毫不猶豫地丟到「既不重要也毫無意義」這個區間裡的事。
難道皮膚飢//渴症改變了他的看法？
只見咨詢偵探換上了一副比先前更加平淡的表情，同時用他那再令人熟悉不過的欠揍語調說道，「親愛的達莉安，我假設你的智商比雷斯垂德高那麼一個百分點，那麼你就會清楚地明白，很多時候，看起來狀態很好，並不代表是真的好。」
永遠不要試圖跟他講道理。
女孩緊接著補充了一句，「那勞煩偵探大人告訴我，什麼時候才能叫真的好？」
黑發女孩手撐著桌子坐在夏洛克對面，用她那雙同樣顏色的亮閃閃眼眸柔和地盯著夏洛克不放。
夏洛克眼眸中露出了一絲屬於狐狸的狡黠，不過很快就被素來冷淡的神情給掩蓋過去了，「直到我不再朝你提出這種要求時。」
你也知道那叫要求……
達莉安垂下眼睫，忿忿不平地想著。
就在達莉安搜刮著肚子裡的墨水，試圖組織點語言來反駁夏洛克時，對方又說話了。
達莉安抬眼，只見對方又繼續說道，「你還記得你答應了我什麼吧？」
「記得啊，」達莉安奇怪於夏洛克怎麼會說這個，不過她還是以肯定的語氣回答著，「不就是幫你治療這個——」她停頓了一下，卻又突然不好意思說了，「這個病。」
她說著還特意瞥了一眼夏洛克，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動，抱一下了。
不不不——
對於現在的夏洛克來說，他們倆不過才認識幾天。再加上男女有別，如果貿然表現出過分關心的話，肯定會漏出馬腳的。
達莉安自顧自點點頭，非常佩服自己現在愈發敏捷的思維。
她也是這樣說的，「不過我們倆男女有別，非特殊情況還是應該保持距離。」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夏洛克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破天荒地浮現出一絲笑意，他似笑非笑地說，「那你後頸上的字是什麼意思？」
聽見這話，達莉安一臉不可置信，猛然抬頭看向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盯出個洞。
夏洛克指的是什麼再清楚不過了。
等等，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按理說，她都好幾天沒有扎過頭發，夏洛克也沒有什麼時候比較靠近她的後頸，並不會被發現吧？
比大腦反應更快的是她的身體。
一抹緋色頃刻間爬上達莉安的臉頰，她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佯裝冷靜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問起來，死不承認就完事了。
「哦？」他反問，薄唇吐露出的語言完全讓達莉安無路可退，「需要我重復一遍？」
達莉安快窒息了，明明對方沒做什麼出格的動作，可她卻感到那熱度並非只存在於臉頰，更順著肌膚紋理像火苗那樣躥進大腦。
那個屬於靈魂伴侶的印記，此刻正靜靜蟄伏在她的後頸。
S.H
「其實——」達莉安清了清嗓子，「其實我是你的粉絲。」
達莉安正在飛速組織語言，完全忽略了對面男人一閃即逝的呆愣神情。
「所以，再加上我最喜歡的一個設計師名字縮寫也是這個，」達莉安深呼吸，「我就把SH紋在我的身上了！」
她話音落了半晌，都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夏洛克冷酷的評價。
她這才又一次把目光落到對面的男人身上，努力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你怎麼不說話？」她笑了一下，「不會是太感動了吧？」
夏洛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想看看。」
達莉安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男人心下了然，他難得展現出了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不行也無所謂。」下一秒他那雙藍綠色眼眸中的銳利情緒就減淡了，柔和下來。
他似是而非地嘆了口氣，偏還帶了點遺憾的意味，「還從來沒有過名字被粉絲紋在身上的經歷。」
他好像真的很遺憾。
達莉安不想看見他會因為自己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因此她低下頭仔細思考了一下。
「那……好吧！」
達莉安鼓起勇氣，站了起來，「就給你看看……不過你不能亂動。」
夏洛克隱著笑，走到了女孩身後，如願以償地撥開了她如墨的黑發。他微微低下頭，以求將那小小的纖細花體字看得更加清楚。
達莉安緊張起來，對方的呼吸落在她裸/露的後頸上，像是燃燒起來的羽毛。
不過他真的很老實，沒有亂動。
她沒有說謊——夏洛克這樣想著，可心裡卻覺得怪怪的。
他很久沒有過這樣不確定的感覺了。
夏洛克的視線不曾移動半分，專注得像是要把這痕跡的方位都記下來似的。
考慮良久，他伸手戳了一下。
理所應當，達莉安瑟縮了一下。她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他又戳了一下，趕在達莉安炸毛前，他說，「不像紋身。」
夏洛克修長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那一小塊肌膚，就在達莉安猜測他會不會發現些什麼時，男人說了句算了，像是突然失去了興趣，又坐回了原來的位子。
女孩本以為夏洛克會揪著這件事不放，沒想到他接下來說的卻是這個：「達莉安，你的面部毛細血管又擴張了。」
「我剛好有點熱。」
「可你的體溫一直很低。」夏洛克眯了眯眼睛，他隨意把玩著面前的骨瓷杯，裡面的茶早已被喝光了，只留下了茶葉和寥寥幾滴液體。
夏洛克的話前言不搭後語，搞得達莉安有點幻滅。
她都在心底編造好了用以回答他的答案了！
「你在干嘛？」在達莉安的視角，卷發男人一直盯著茶杯不放。
夏洛克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如來玩玩茶葉占蔔術？」
他的目光又跳到達莉安的杯子裡，「正好，你的也喝光了。」
「你真幼稚。」達莉安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抨擊夏洛克的地方，「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信占蔔術。」
話雖這麼說，可她還是誠實地捧起茶杯。
「你聽說過靈媒麼？」夏洛克眉宇稍稍舒展了，「他們誇耀自己可以通神、通鬼、通靈，滿足人類的種種願望。你被抓進警察局就是因為這個案子。」他的語調顯得輕蔑，「——占蔔術也是牢牢抓緊心理弱點的現像。」
「那你玩這個干嘛？」
夏洛克微微抿唇，挑眉，「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我想體驗一下占蔔的感覺。」
「來吧達莉安，」夏洛克說著從她手裡順走了瓷杯，「中等速度搖晃三次，倒扣在碟子上，再看杯子裡殘留的茶葉形狀。」
夏洛克的行動力無與倫比，很快，他拿起原本倒扣著的瓷杯，「蜜蜂。」
「你要和朋友聚會，達莉安。」夏洛克翻了翻一本不知從哪搞來的破破爛爛的占蔔小冊子。
這樣說好像是沒錯……達莉安想著。
「不過——」達莉安在看見屬於夏洛克的這只杯子裡的圖案時，忍不住笑了，「看不出，你的桃花運要到了誒。」
只見白色瓷杯裡圍了整整一圈茶葉，並且特別靠近杯口。
達莉安說，「圓圈表示愛，圖案靠近邊緣……這預示著肯定會很快發生！」
「太好了…！」達莉安忍不住說道。
「有這麼高興？」夏洛克對占蔔這種小伎倆毫無信任度，他只是想轉移話題的同時順便從面前這條小金魚身上研究研究占蔔術對人心理活動的控制。
因此這時瞥見達莉安的反應，他不能理解。
「當然了，」達莉安想也不想就說，「這表示你的對像快要來了，那你的病就用不著我操心了，我們倆就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好聚好散？」夏洛克皺了一下眉頭，似乎不太滿意達莉安所說的話。
達莉安點頭。
「你忽略了一件事。」夏洛克說，「這所謂的未來對像在治療皮膚飢/渴症方面，是否能比得上你。」
「反正都是治病，手段也差不多。」達莉安微笑，「還分什麼人？況且，你的對像早點出現，別說是擁抱了，就算是別的什麼也不在話下，包你好得更快。」
這個「別的什麼」就很靈性。
大家都是成年人。
「我有不可調和的心理壓力。」夏洛克面不改色，「目前看來，和你待在一起，是我的最優解。再說，讓我們假設占蔔是真的——」
「你就沒考慮過，你就是那個人？」
得，她還真沒想過。
達莉安好歹是個有節操的人，自然不會在心底把一只吸血鬼和一只普通人類撮合在一塊兒。
雖然，好像夏洛克並不是什麼「普通」人類……
可夏洛克好像並不在意她是否會回答，只是換了個話題，「我想到一個比茶葉占蔔有趣的活動。」
達莉安很給面子地回應了，「什麼？」
「破案！」
達莉安一張小臉皺了起來，心頭升起了種不好的預感。
她可對破案沒什麼興趣啊？
「你不會是——」
對方那雙總泛出冷光的眼眸驟然生出了點特別的神情，「我有個案子，既然你這樣無聊，不如和我一起鍛煉鍛煉大腦。」
「我覺得人的智商是天生的，不會因為鍛煉而增高。」達莉安不惜自損，「我還是算了——」
「……小粉絲。」
第十三章
夏洛克這話讓女孩突然晃不過神來。
小、小粉絲？！
遭了。
達莉安這才想起自己給自己安的大偵探粉籍。
可惡。
她之所以不願意去，主要是因為兩點。
第一，和夏洛克待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越容易暴露；第二，案發現場一般都有血跡，像她現在這樣飢腸轆轆的狀態，去不得。
總結就是容易暴露。
天知道她在這個智商爆表的偵探面前捂馬甲心裡壓力有多大。打個比方，比和對像親吻被撞見還有壓力一百倍。
最終，她臣服了。
她掏出N95口罩戴上。在這種換季的時候，花粉過敏會加重症狀的。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目的。另外一個，則是，即使是在靠近的時刻，也不會讓自己身為吸血鬼的呼吸問題被他給注意到。
-
案發現場是一棟附帶私人泳池的別墅。
托夏洛克的福，達莉安又見到了之前那個扣押她的深灰色頭發的探長。她正愁應該對雷斯垂德說點什麼時，夏洛克卻連一句寒暄都沒有就直接撩起警戒線進去了。
而雷斯垂德，只是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眼神掃了一眼這兩人，沒有多說什麼。
案發現場算不上凌亂，只除了被害人屍體所在的那一塊區域稍顯狼藉。
達莉安一進來就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她條件反射性地抿抿唇——幸好她戴的白色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再加上有些碎發落下來，夏洛克根本看不見。
為了稍微緩解一下渴血所產生的並發症，達莉安多眨了幾下眼，甚至在感覺到夏洛克偶然射過來的眼刀時故意揉了揉眼睛。
這案發現場血倒不是很多，最關鍵是……
有水。
達莉安小時候出了點事，她很怕水。
分明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游泳池，可在達莉安眼中卻如同一張會吃人的血盆大口。
就在她思考著要不要離這裡遠一點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只小小的白色透明塑料瓶，名為左氧氟沙星的滴眼液正靜靜地躺在一張粗糙的寬大手掌心。
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什麼？
達莉安頓了一下，隨即抬眼看向這手掌的主人。
雷斯垂德撓了撓頭，「給你的，既然得了結膜炎就要好好休息啊，干嘛來這裡？」
他作為一個大齡未婚男，並不擅長跟女性，尤其是年輕女性打交道。
他干巴巴地留下這句，掉頭就走。
才走了兩步，他又回頭說道，「不用強迫自己來……」
雷斯垂德說著還特意看了看一直背對著他們的某人。
達莉安並未急著否認自己不是結膜炎，相反，她還是收下了屬於雷斯垂德的好意，心裡暖洋洋的同時卻又為這位探長也一口咬定是結膜炎而感到奇怪。
現在的警探……都會觀察別人嗎？
等會兒，不會是夏洛克那家伙吧？
女孩狐疑地看了夏洛克一眼，此刻他半跪著，俯身在被害人屍體上找尋些什麼關於嫌疑人的蛛絲馬跡。
她看了幾分鐘，頓覺沒趣地別開眼。
怎麼會？那家伙完全把屍體當老婆。
他所能給出的最專注的眼光，就是對屍體了。
她正准備把滴眼液揣進口袋裡，突然接到了一個來電。
是華生。
達莉安啊了一聲，「是你呀？其實我也覺得今天見面就很合適，不如我們一起吃午飯吧？」她甜甜地笑了，「現在快十一點半了……」
「現在就過來？」達莉安有些驚喜，「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當然……只是我——」
夏洛克聽見了一旁的達莉安柔和的說話聲，他瞥向她。
只見女孩側對著他，此刻手機附在左耳，不知對方說了些什麼，引得她笑了起來。分明臉全部被口罩遮住了，但整個人所散發出的氣質還是那樣吸睛。
一種專屬於皮膚飢//渴症病人的占有欲在此刻忽然爬上他的心頭。
為什麼這個女人並不會朝著他毫無防備地微笑？
盤亙在他心中的奇特情感，在瞟見女孩手中緊攥著的滴眼液時消散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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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莉安停頓了幾秒，她在思考該怎樣跟手機那頭的華生介紹行事古怪的夏洛克。
「只是我——」她說，「只是我的室友也在，他應該會跟我們一起吃飯。你會介意嗎？」
「當然不。」華生回答。
「如果他說出些奇怪的話，你千萬不要介意……他一般沒有惡意……」
達莉安跟華生約好以後才掛電話，華生說他很快就會過來。
而她此時才發現夏洛克已經觀察她很久了。
「蜜蜂？」
「您現在對茶葉占蔔術的准確率改觀了嗎？」
「絲毫沒有。」夏洛克倨傲地挑挑眉，朝著達莉安所在的位置前進了那麼兩步。
「即使世界的本質是概率，將人生全部壓在概率上仍是不明智的選擇。」
夏洛克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到了警戒線之外，朝著雷斯垂德說了點什麼。
達莉安收回目光，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室外的、距離她僅僅幾步之遙的游泳池，打了個寒顫。
算了，至少現在終於可以走了——
達莉安一向對自己的能力有深刻而理智的認識。她既不是警察，也不是醫生，根本不能對夏洛克的破案產生任何幫助。要不是因為夏洛克患了皮膚飢//渴症，他才不會叫她來打醬油呢。
患者需要常常看見為他治療的人。
不料，生活就是起起落落。
達莉安走到了泳池旁，正准備過去，腳底一滑，整個人毫無懸念地猛然跌入冰冷的水池中。
該死的，腿突然抽筋了。
達莉安一下水就會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這樣的她，自然是不會游泳的。
達莉安在水裡撲騰了幾下，反而讓自己越陷越深。
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這女孩的驟然落水毫無防備。
隨後，一個身影迅速跳入水中，濺起水花，一點點朝著她靠近了。
是夏洛克。
濕/口罩被他摘了下來。
水打/濕///了達莉安的頭發，面頰更白了，唇角毫無血色。不僅如此，臉上還掛著水珠，連睫毛都被濡/濕///了。
她雖然緊閉著眼眸，但在冰冷池水的包圍下還是感應到方向似的朝著唯一的暖源，夏洛克靠近了。甚至還無師自通地環上了對方的脖頸。
好像多靠近一分夏洛克，那冰冷的心髒便會在他的懷抱中死而復生。
達莉安用臉輕輕蹭著對方裸//露在外的脖頸，像是在確認什麼。
那冰涼的唇/瓣//緩緩/貼/了上去。
左右不過一秒的時間，達莉安毫不猶豫地張嘴，吸血鬼進食時才會出現的尖利獠牙刺破了男人的血管，溫熱的血液湧了出來。
朝思暮想的新鮮血液味道終於彌漫在唇齒之間，達莉安抱緊了他，試圖得到更多——
還是在很久以前所留下的那個齒痕處。
獠牙停滯了片刻，一直沒有動作。她最終伸//舌//舔//了一下，似乎是不想讓對方這麼快就再承受一次痛苦，即使那帶著歡愉。
女孩的手不再絕對安分地搭在他肩上了。
夏洛克微微低頭，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處於進食狀態的達莉安，此時眼眸是暗紅色的，硬生生將那張原本人畜無害的臉襯出了一絲艷/美。
她歪著頭同樣仔細端詳了一番夏洛克，暗紅色瞳孔中混合著原始//欲//望，與其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在夏洛克脖頸上所留下的新咬//痕正在淌血，有些甚至融進了原本清澈的池水裡。
她湊近了幾分，想親面前的男人，卻只堪堪擦過對方的下巴，還差點磕到牙——他避開了。
正被強烈的吸血/欲/控制著的達莉安根本不會想那麼多，她只是因為遭到了面前獵物無聲的拒絕，而難以抑制地悲傷起來。
夏洛克看見女孩的眼角紅起來。
分明目前做了出格事情的人是她，可她卻仿佛沒有發覺自己的錯處，反而用這種類似於控訴的無辜眼神瞪著他。
真是……
夏洛克皺了皺眉，反手就把達莉安/摁/在池邊，湊近，一手捏住對方的下巴，就這樣吻了下去。
他不喜歡被動。
夏洛克一向學習能力超強，他很快就找到了竅門。
他撬開女孩的牙關，舔//到了對方的舌/尖，分離時還帶出了晶亮的津//液。達莉安被摁得死死的，完全沒有後退的余地，搞得她臉都紅透了。
他緩緩低笑，捏了一下達莉安的柔嫩臉頰，「換氣，傻瓜。」
然而下一秒，女孩偷襲成功，直挺挺地撞上了他的薄唇，甚至還咬破了他的唇/角。
因為那裡正在滲血的原因，達莉安再次//舔//了兩下。
是很出格沒錯。可他卻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出格。
夏洛克隱去了笑意，掐//著女孩的腰，更//深地///舔///吻。氣息//交//纏的瞬間，他難免chuan息了一聲。
夏洛克的耳朵燙的要命。
第十四章
達莉安醒來的時候，視野裡首先出現的是天花板。
那個夢是如此真實，她被迷得七葷八素，差點就找不著北了。
不過夢都是邏輯缺失的，她和夏洛克怎麼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
可達莉安還是掐了自己一下，尖銳的痛感提醒著她現在是真實的世界了。
就當是一場夢，醒來以後還是很感動。
「你醒了？」
達莉安突然聽見了這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抬眸看向華生。
幾年不見，他看起來滄桑了許多，膚色也因為長時間處於酷熱地區而變深了不少。
「好久不見！」達莉安看著約翰的臉龐，忍不住高興地驚呼了一聲。
不過，這點難得的欣喜卻被另外一種更強烈濃郁的不安所蓋過了。
原本屬於親切寒暄話語的位置被忐忑的詢問所代替。
「我……」達莉安張嘴想說點什麼，黑眸又擔憂地看了敞開著的病房門口一眼，「你什麼時候來的？我不會……被發現了吧？」
約翰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別擔心，我來的正是時候。」
他想了想，從方才一直拎在手上的白色箱子裡拿出一包血袋，遞給達莉安。
黑發女孩朝他豎起了個大拇指，隨即接過。
在冷凍箱裡以冰水浴液，透明密封袋摸起來還是冰的。
達莉安吸了兩口血袋，突然覺得自己的運氣也並不是很差。
據華生所言，他居然剛好掐著點到。
「那……你跟他們說的什麼？」達莉安頗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怕水，所以才會產生一些應激反應。
他笑了一下，「我拿出醫師執照，說你屬於ptsd中的回避和麻木類症狀。再加上地有點滑才會落下去的。」
達莉安想了一下，突然覺得是有點道理。
「但願以後他不會再讓我去案發現場鍛煉腦力了……」達莉安還是不由自主地把話題轉了回來，那個夢簡直突破她的想像，搞得她腦子裡都是那個名叫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人了。
可惡。
約翰終於問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問題，「你為什麼要跟那個古怪的家伙一起合租？」
「既然你也是醫生，你覺得皮膚飢/渴症治得好嗎？」達莉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很久了。
感覺心理上的疾病都很難愈合的樣子……
「我以前認識他——」達莉安小聲說，她把自己成為吸血鬼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約翰。
「上次去醫院，那個醫生說很有可能是因為青壯年時期受了情傷什麼的，才會這樣，就像是我造成的……」達莉安說，「所以我才會答應，大概是因為愧疚。」
她只要一想到一個正常人因為自己患上這樣罕見的病症就難受得很。
她當然一直都很在乎他，不過成為吸血鬼的達莉安並不想考慮些不切實際的事。
比如和他在一起。
破碎的鏡子，就算用膠水粘到一起，裂痕也還在。
他們之間的鴻溝在達莉安看來是不可逾越的。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不好添太多想像。
「他差不多好了，或者他找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話，我就可以走了。」達莉安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規劃。
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她可以！
-
等達莉安回到與夏洛克合租（？）的房子裡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
她打開門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昏暗。
她不確定夏洛克是否會這麼早上床睡覺，不過她也沒有出聲，而是就這樣靜悄悄地走了進去，反手輕柔地關上門。
達莉安很喜歡安靜的氛圍。在這樣的氛圍下，她會顯得更加自在。
起居室內的擺設並沒有改變哪怕一絲一毫。他並沒有留下任何表示自己在家的痕跡。
達莉安這樣想著，一種特殊的感覺卻又再次從她的心底浮現了，最終具像化到她的後頸上。
她的標記又開始發熱了。
達莉安打開手機，決定搜索一番關於都市傳說中去掉「靈魂伴侶」印記的可行性。沒想到，才剛在搜索框裡打出靈魂伴侶這個詞，她就被毫無懸念地摁倒了。
達莉安就像個偵探雷達。只要那個人一出現，她就能感受到。
因為對方用的力氣稍微有點大的原因，她原本拿著的手機都彈到了沙發的另外一角，正朝著沙發靠背發光。
夏洛克一時沒有說話，達莉安側對著他，黑暗中他冷峻的面容不太真切。
她感覺此時的夏洛克周遭所散發出的感覺又與之前不太一樣。
她耐心地稍微等了一會兒——她沒有忘記自己答應過對方的、應該履行的責任。不過身上的男人卻是分外地沉默，直到達莉安開始胡亂猜測些什麼時，他才說話。
「你回來了。」這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毫無情感波動的話。
又過了幾秒鐘，達莉安頓覺那重量減輕了。
夏洛克把她拉起來，轉而坐在她旁邊。
達莉安感到對方那雙指節修長的手並非只是簡單地碰觸到她。他的指節不動聲色地滑過女孩裸露在外的腕骨。
達莉安知道，那裡擁有脈搏。
真正意義上進過食的達莉安現在精力非常充沛。看見新鮮血液，眼眸就會產生強烈反應，那是她在長時間未吸血時才會發生的事。
她還擁有著可以偽造心跳與呼吸的余地。
只見夏洛克蹙了蹙眉，那動作的幅度過於微妙。
達莉安下一秒就開了燈，因此某件東西毫無防備地撞入她的視野。
現在的人……都喜歡囤很多眼藥水嗎？
不僅僅是左氧氟沙星，還有好幾瓶她叫不出名字的藥水，此刻正按照瓶身從高到底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像是幼兒園給小朋友按身高安排座位那樣。
這家伙，是個強迫症吧？
達莉安的目光從藥水轉移到夏洛克身上，不過名偵探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甚至似乎在等待女孩朝他說些什麼。
達莉安的套路就是哄。
像夏洛克這種性格古怪，近乎是軟硬不吃的人，從前的達莉安想過很多種方法試圖與他進行「正常人的」交流。
達莉安微微出神，聯想到白天時和她根本不熟的雷斯垂德送眼藥水這事，就大約明白了。
她又不是什麼傻瓜。
達莉安笑了一下，「謝謝你，夏洛克。」
他眼眸閃爍了一瞬，不過最終說出口的還是平常那帶著傲然的話，「——不算太笨。」
達莉安決定找點話題，「那件案子破了麼？」這話一出口，她又開始不好意思了。
她的幸運值也許是太低了，才會出狀況。
夏洛克撇撇嘴，說了句boring。他又微微偏頭對著達莉安說道，「我就血液接觸空氣變色的這個論題寫了篇文章，你也許會喜歡。」
他說著若有所思地仔細端詳了一番自己那只受了傷的手。
那傷口在繃帶的掩蓋下，根本看不出一點血痕。
「什麼文章——」
「我有個博客，用以記錄一些我做過的研究。」夏洛克挑眉，「你都不知道？」
「什麼……」達莉安噤聲，她突然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分明自己之前還說是他粉絲的！
女孩連忙改口，「當然、當然。我會抽個時間去看的。」
達莉安隨即把落到一旁的手機拿回來，在解鎖屏幕的瞬間，她迅速摁下home鍵。
可即使是這樣，她也還是難免多分了一道眼神給搜索框裡的詞語。
饒是達莉安的動作迅速，夏洛克還是不經意地瞥見了白色搜索框裡的詞語——
靈魂伴侶。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下午，達莉安完全沒想到，來到紐約的第二個顧客，居然也是這麼的……奇奇怪怪。
當然，並不是說那個叫梅的褐發女人奇怪，而是……
達莉安站在他們家其中一個臥室的門口，和一個正坐在床上准備脫下自己的紅藍戰衣的男孩大眼瞪小眼。
達莉安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麼秘密機構給盯上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行事怪異的人。
褐發男孩絲毫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會有人進來。
他懷疑地看了一眼門把手上專門設置的機關，內心突然產生了一種濃濃的幻滅感。
要知道，他才剛剛結束了皇後區巡邏計劃，准備偷偷順著窗戶溜進房間假裝睡覺不被梅姨發現呢！
彼得才剛剛脫掉他的蜘蛛俠戰衣。除了那條全身上下僅剩的大褲衩作為他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之外，差不多稱得上是……果體。因此在開門聲響起的那一刻，他腦海中飄過無數個wtf。
在考慮是蒙頭還是遮身體之間，他選擇了慌亂地用剛脫下來的戰衣遮住自己的身體。
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所做出的決定總是非常容易後悔的。
達莉安的視線在落到他胸口處那個蜘蛛圖案時，就皺了皺眉。而這個微妙的表情也被彼得給捕捉到了。
難道今天我就要掉馬了？？彼得這樣想著，又突然覺得索性隱瞞還不如破罐子破摔。少年深吸一口氣，用小奶音連珠炮似的說著：「好吧，我就先告訴你了其實我就是——」
「你……」達莉安同時說道，「你在玩cosplay？」
這下輪到彼得呆住了。他的小腦瓜飛快地運轉，「呃，差不多，嗯，是吧……」
達莉安認認真真地瞟了他一眼，「下次記得鎖門。」
她說著哐當一下迅速把門關上，都不給少年一丁點反應的時間。
她轉過身來對著剛從廚房出來的梅擺擺手，「不必了太太，我很快就走，不用特意招待。」
梅雖然也是半老徐娘的年紀了，但是身材卻非常火辣，保養得好極了，她此時手中正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是三杯熱騰騰的飲品。
她和梅寒暄了幾句，就在後者作勢要去彼得房間叫他出來的時候，達莉安非常有眼力見地阻止了，「不如跟我說說你對新家裝的期待吧？這樣可能最終會做出比較符合你心意的……」
梅當然非常欣喜地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看法。甚至還著重表示必須把她侄子的房間重新裝修。
「現在的青少年，我實在是不太能理解了，」梅說著捋了捋她那頭長發，語氣很惆悵，「你說說，他每天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有意思嗎？他也很少帶他的朋友回家……好像他房間裡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達莉安無比自然地聯想到了她剛才量房時無意間打開門所撞見的景像。
「我覺得……」女孩斟酌著語言，「他也許是有自己的什麼愛好吧。像你作為家長，在關心他生活起居的同時還是要多給他留一些屬於自己的空間，表示自己對他的理解，這樣的話感情就會更加深厚。」
梅贊同地點點頭。
而這時，換好衣服的彼得在自行准備了無數個開場白之後終於磨磨蹭蹭地出來了。
少年的著裝雖然一直是休閑的類型，但顯然在家比在學校要更加地輕松自在。他那頭卷毛都沒有過多的打理了，而是任由它們翹起一角，看起來還挺元氣的。
彼得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還是禮貌地朝著達莉安問好了，「你、你好，我是彼得·帕克，你可以就叫我彼得——反正大家都這麼叫我。」
達莉安自然也回復了，在和彼得短暫握手的那幾秒內，她又體會到了一個深刻的道理，年輕真好，連火氣都更旺。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明明是小蜘蛛單方面說話，可達莉安也不知不覺被他帶走了。
這孩子雖然總是會莫名其妙臉紅，但是卻著實挺健談的，是個話題小能手。他們倆相談甚歡，等到達莉安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過去很久的時間了。
「我要走了。」達莉安看了看時間，這樣說道。
於是在梅的吩咐之下，彼得送達莉安出門，「你是要回家了嗎？遠不遠？」也許是後面這句話顯得太過逾越，他還特意補充了，「我就是隨便問問。畢竟街區也並不是所有時候都特別安全。」
達莉安：「不是有皇後區義警嗎？怕什麼，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她用手肘輕輕捅了一下對方的腰窩。
「呃，是的……！」少年因為達莉安提到了這個綽號，褐色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像是難以組織語言似的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你也喜歡他嗎？」彼得試探著說道，他的舌頭像打結了似的，「當然，其實我覺得他還是有很多優點的——比如說樂於助人、勇敢，什麼的。」
「當然。」達莉安倒也毫不吝嗇地表示了自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英雄的喜愛，「真想見到他呀……」
隨後一直在她身邊的少年就差點摔了一跤。
-
達莉安拒絕了彼得要送她回家的提議——她不太想回去。於是，她兜兜轉轉就到了酒吧，還約了個熟悉的朋友。
「我，後悔了。」達莉安靠著吧台坐下，冷淡地拒絕了來時好幾個人朝她發出的邀約，這樣說道。
日耳曼人中，像達莉安這樣純粹黑發的人很少。再加上一張姣好的面容，回頭率倒也算挺高。
達莉安手捧著玻璃杯發呆，裡面金黃的酒液在酒吧絢爛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澄澈。
要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像這樣一眼望到頭就好了。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華生問。這還是他結束那段苦難生活之後，第一次來到酒吧呢。軍隊——即使他是個軍醫，酒精的流通也相當嚴謹。再加上他的傷還在，更需要戒酒。
不過今天算是一個小小的破例。
「還沒想好。」達莉安嘟噥了一句。
「超過40g酒精，患酒精性肝病的風險指數型上升。」
達莉安正在小酌，耳膜卻突然灌進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黑方的酒精度為40，套入酒精攝入量計算公式，得到125毫升酒液。」達莉安的目光隨著那道低沉的聲音飄到了不遠處吧台的另外一邊。
夏洛克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今夜居然也來到了這個小酒吧。不過他看起來跟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他英俊得很有距離感。即使是璀璨晃眼的彩色燈光打在他身上，也並沒有成功地中和他給人的那種疏離的冷感。
侍應生從沒遇見過這樣奇葩的顧客，一時之間這個年輕男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夏洛克並不喜歡在這種小事上浪費太多時間，他認為自己表現得再正常不過了——每一個決定都符合他給自己所指定的人際交往反應規則。
他已經說清楚了自己的訴求。
男人挑剔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小侍應生身上，「125毫升黑方。」
他重復了一遍。
年輕侍應生努力繃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老板要他學習表情管理了。來酒吧的客人魚龍混雜，自然奇葩也多，侍應生自問自己也不是沒有應付過大吵大鬧的醉酒漢，可他在這個腦回路奇特的男人面前還是全無辦法。
「顯然，」夏洛克冷哼一聲，「這杯子容量根本沒有125毫升。」
「先生，還可以續杯。」
夏洛克對他的話沒什麼反應，而是不知從何處掏出了量筒，侍應生小哥目瞪口呆。
帶量筒來喝酒的客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仔細一看，上面刻度清清楚楚。
達莉安不斷瞥著夏洛克那邊的情況，在看見那件東西的時刻，終於別開眼了。
她害怕自己一個沒忍住，笑得太大聲。
夏洛克就是這種人，非常精確，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他破案也是保持著這樣嚴謹的對世界的看法。事實所需要的僅僅是精確度與份量，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第十六章
夏洛克臉上一直沒什麼表情，他並沒有坐下的打算，只是垂眸盯著那金黃的酒液自量筒底起，緩慢地漂浮上升。
他在別人眼中也許是個相當隨心所欲的家伙，可實則他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懷揣著特定的目的和考量。
只是很多時候那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夏洛克不喜歡「不確定」的因素——即使他總是不放過生活中所有可以調動他大腦工作效率的「意外」事件。
「停。」男人冷冽的聲線令年輕侍應生拿著酒瓶的手都顫抖了一下。
為了確認是否是125ml，身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甚至半蹲了下去，試圖讓眼睛視野和量筒內酒液截面持平，免得會產生什麼低級錯誤。
真是，學術般的嚴謹。
半晌，他說，「少了，繼續。」
「啊？」侍應生早已把酒瓶放在桌面，他撓撓頭。
夏洛克緊緊盯著那截面，難得耐心地重復了一遍，「少了。」
過了幾秒鐘，他沒有再保持剛才半蹲著的姿勢了，而是迅速又站了起來。
他眯了眯眼睛，拿起剛才被放棄的玻璃杯，往裡面倒酒。
侍應生終於松了一口氣，內心開始欣慰這位客人走上了正軌。
然而——
夏洛克怎麼會沒想到現在這種尷尬情況的發生呢？
他早留了一手。
中學實驗必備神器，滴管。
只見男人輕車熟路地用滴管汲取了少量酒液，又恢復了剛才那個稍顯滑稽的姿勢，手指微微用了點力氣，便有酒液往量筒裡滴了。
侍應生：「……？」
夏洛克才滴了兩三滴，那原本缺失的量便被補齊了——很好，現在擺在他面前的終於是沒有一絲一毫差錯的125ml威士忌了。
這回就不僅僅是達莉安偷瞟了，有好幾個人都停下了繼續飲酒的動作，側目觀看了。
這些或疑惑不解或略帶嘲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並未給他帶來些什麼連鎖反應。
他無意特立獨行，但很顯然如今坐在酒吧內的這些人都被他排除在外了。
*
「他——」華生撓撓頭，「他一直都這樣？」
「一直都這樣。」達莉安小聲說，「不過一直沒怎麼看見他喝酒。他認為酒精會麻痹他的感官，可可/卡/因就不會。」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話說，你和他第一次打照面的時候，他也沒有對你說什麼奇怪的話？」
華生回想了一下，「輕車熟路地觀察出我的職業與經歷，就像剛剛調查過一樣清晰。」
他們倆還准備說點什麼，達莉安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跑到了不遠處的夏洛克身上。
有點期待，他喝酒的樣子會是怎樣的。
可是……他為什麼要來這裡呢？
達莉安想不出任何他來這裡的意義。
只見夏洛克終於坐下，姿勢非常考究地抿了一口量筒內的液體，對其他人投來的強烈視線視若無睹。
隨後他微妙地抿抿唇，看起來是對片刻前湧入口腔咽喉的辛辣/滋味不太習慣。
「要不要去叫他？」華生這個提議剛落，達莉安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開始考量這個小小的建議。
他看起來很孤單倒沒錯……達莉安眸光閃爍了一下。
就在她猶豫之際，有幾個剛從舞池裡出來的女孩坐在了他的身邊，身姿曼妙無骨地靠在吧台處，眼眸上的亮片閃閃發光。其中一個人甚至還跟夏洛克交談了起來。
達莉安剛想踏出一步的打算就被強行擱淺了。
呵呵，他明明一點都不孤單。
來酒吧搭訕的套路也並不少見，她剛才來的時候都已經遭遇過了。
可是，即使是這樣，達莉安的心中也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旁邊的華生注意到她的神情，不過他也沒說什麼，只是仍然如同之前那樣，給自己再倒上一杯酒。
達莉安氣得悶了一杯酒。
不知為何，成為吸血鬼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不容易醉了。
她對酒吧的營業模式倒非常熟悉，原因很簡單，她十六歲被迫成為吸血鬼後，所得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當酒吧的女侍應生。
誰叫那時候的她一無所有呢。
時至今日，那個名叫福克斯的霧蒙蒙的小鎮上的景像，達莉安的腦海中也還是能夠清晰地浮現。
不遠處緊挨著夏洛克坐下的那幾個女孩，也許是地下服務者也不一定呢。
達莉安這樣想著，心裡的怒火更烈了，——她們身上穿著緊身吊帶裙，上面也同樣點綴著亮片，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不斷閃爍。
「……好像小美人魚。」約翰十分沒有眼力見地說道。
達莉安冷哼一聲，「我看是被水衝到沙灘上瞎撲騰的死魚。」
可關鍵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生氣。明明他們好像也什麼都沒干——
達莉安試圖收回自己的看法。
陌生女孩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在達莉安的這個角度，看不見女生的面容，然而她看得見夏洛克的！
這家伙甚至朝那人短暫地笑了一下。
她們肯定是看出夏洛克是個來酒吧的生手，肯定圖謀不軌，想坑他錢！
達莉安撐著下巴，翻了個白眼，別開目光。
難道靈魂伴侶也附帶很強烈的占有欲嗎？
可惡。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
「其實你可以去找他。」華生瞥了一眼達莉安此刻的臭臉。
「我才不去。」達莉安佯裝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又不是他對像。他愛咋地咋地，被人騙/炮騙/錢可不關我事。」
就讓他承受一次社會的毒打吧！
達莉安這樣說道，可是還不太解氣，於是繼續補充道，「像夏洛克這種，自大又傲慢、不會讀氣氛、社會經驗不足的人，就應該承受社會毒打。」她甚至把自己心裡想的都說出來了。
你是他以前的對像啊。
見女孩臉色越來越黑，華生只好把這句話咽進肚裡。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異樣。
他雖然和達莉安坐在同一邊，可達莉安此刻差不多面對著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背後已經出現了個人。
「我覺得……還好？」華生努力朝達莉安使眼色，不過後者根本沒有注意到。
達莉安：「呵，也就那樣吧。」
「要不是皮膚飢/渴症，我立馬卷鋪蓋走人。」達莉安說完這句後，終於注意到了約翰一直瘋狂眨眼睛這件事。
女孩皺眉：「你……針眼了？」
她還沒得到華生的回答，就聽見了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
「——騙/炮/騙錢？」
達莉安一個激靈。她條件反射，恨不得跳起來，可是被來人摁住了雙肩，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座位上坐著。
「自大又傲慢？」
達莉安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她試圖轉頭，但無效。
「你聽我說……」
「不會讀氣氛？」
「其實我——」
「社會經驗不足？」夏洛克擲地有聲，「就應該承受社會毒打？」
「不不不，您聽錯了，其實我才應該……」
達莉安這時才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如此蒼白。以後這種背著對方說人家壞話的事情還是少干，免不得被說的那個人就正站在身後呢。
女孩欲哭無淚地望向華生，卻看見對方聳聳肩，搖搖頭，一臉沒救了的樣子。
「立馬卷鋪蓋走人？」夏洛克特意加重了「卷鋪蓋」這個詞的音。
「我真的不想走，我是隨便說的。」達莉安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這樣說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夏洛克在背後笑了一下，隨即放開了她。
達莉安這才得以看向偵探。
他此刻正坐在她的旁邊，而那杯滑稽的量筒酒液，也移到了他們這邊。
不愧是夏洛克，喝酒也能愣生生搞出一副奧運傳火的架勢。
「你沒有其他話想說？」夏洛克冷冷淡淡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
「天賦異稟、才貌雙全、足智多謀……」女孩說著，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下一動，「你來這種地方干嘛？」
第十七章
夏洛克盯著量筒，分明那物件在酒吧裡算得上是滑稽的了，可照他這麼一盯著，反而給了旁邊的兩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大佬就是不一般，連喝酒都不走尋常路。
「來找你。」過了幾十秒，他才回答。
「……哈？」達莉安才剛剛拿起酒杯就放下了，夏洛克一向很直白。
「你找我干嘛？」
「履行承諾。」夏洛克語氣平淡，連睫毛都不曾有一絲多余的顫動，「我們有約定——」
他的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不過眼眸中蘊含的光卻沒變。
「我是你的病人。」
「而你未按照約定的時間回家。」
這話分開來看倒挺平常，可落到達莉安耳膜裡就怎麼也不是個滋味了。
這話說的，好像她和夏洛克真的有什麼似的……
達莉安頓覺面前的威士忌不香了，「我又不是醫生。誒，我旁邊剛好有個現成的，」她說著看向華生，「你們倆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最好能聯絡聯絡感情，盡快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女孩腹誹，然則她面上還是一副純良的表情。
「太棒了！」她呼了一聲，「夏洛克，你肯定就需要這樣一位新朋友，比我強多了！」
夏洛克沒有評價這番話，「我和約翰認識過了，沒有興趣再重新認識。」
達莉安：「行吧。」
他的下一句是，「什麼時候走？」
「別急，單身貴族就應該好好享受，要不你先回去？我墊後。」達莉安並不想回去，只有她和夏洛克兩個人存在的私人環境裡，很危險。
比看起來……危險多了。
「你現在早已超過每日攝入酒精最大量了。」
達莉安回，「這你就不懂了吧？熬夜別怕禿頭，喝酒別怕得病。你注射百分之七可//卡//因溶液時也沒考慮健康問題。」
「哦還有——尼古丁/貼片。」她說得咬牙切齒。
最近的夏洛克對案件的嫌棄之情溢於言表，在他看來那些案子是浪費了福爾摩斯家的腦子，如果讓他分類，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這些案子分進「幼兒園過家家」的欄目。
天知道，他已經計算了無數次此刻在紐約出現一位開膛手傑克的概率。
自然，無聊狀態下的福爾摩斯私藏的興奮劑數量正瘋狂減少。
作為他的合租室友，達莉安絕不能放任他就這樣繼續下去！而且她討厭尼古丁，烤煙抽久了的男人身上有煙臭！
夏洛克品味了一番女孩的話，最終得出結論，「你在關心我。」
「我才沒有。」達莉安被識破了，她托著腮扭過頭，不再看夏洛克了。
「人們總不願意承認顯而易見的事實。」夏洛克突然覺得她鼓腮的樣子像一只小寵物，忍不住伸手曲起指節彈了一下對方的臉頰。
他突然覺得自己來對了，雖然目的不純。
一旁的華生偷偷翻了個白眼。
他不該在這裡。他該在車底。
天知道他有多麼想此刻突然出現一位性/感女郎把他給領走。
達莉安迅速蒙住剛才被彈了的部分，試圖回歸正題，「你快點走吧！作為一個成年人，我要繼續享受了。」
明明她也不是這種特別幼稚的人，可是在他面前就是會變得莫名柔軟起來。
夏洛克沒有說話，但他也沒離開。至少達莉安身體所感受到的那道尖銳深沉的目光並沒有消失。她最近是發現了，夏洛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越來越久了，這都是因為那該死的皮膚飢//渴症——
夏洛克瞥了她幾眼，終於又戳了一下對方氣鼓鼓的柔嫩臉頰。
真是不錯。
大腦興奮時會分泌出多巴胺，可和達莉安產生接觸也會。
而他，愛極了興奮感。
沒有激//情的生命，不叫生命。
達莉安這麼一說，夏洛克就更沒有要走的意思了。
患有皮膚飢渴症的人有時候並不需要什麼強力的肢體接觸，只需要簡單的呆在一塊就可以平復心情。
酒吧的嘈雜雜音已經被他刻意忽略了，他把威士忌一飲而盡。
「我改變了主意。」
達莉安：「……？」
他把量筒推到女孩面前，這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您能放棄用它喝酒嗎？況且，就你那麼算，你今天已經不能喝了。」達莉安表情一言難盡，不過她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喝酒就是圖個高興，不用那麼嚴謹的，都沒意義。」
還沒等夏洛克回應，她就迅速給他換了個杯子。
「這杯子還好看點。」達莉安評價，她笑了，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很動人。
她把杯子推到夏洛克面前，可隨即又皺起眉頭，「你酒量……好嗎？」
她突然發現了一個盲點！她對夏洛克的酒量這個方面完全沒有任何概念。
不過，連□□溶液都毫不猶豫注射的人，應該會喝酒吧……？
夏洛克沒有說話，只是喝了。達莉安盯著他看了半天，發現對方似乎沒出現什麼喝醉了的性狀，才放下心來。
過了一會兒，她又察覺到不對。
等、等等，為什麼她要關心他會不會喝醉？她自己不會醉就好了呀！
想到這點，達莉安減少了落在夏洛克身上目光的頻繁度。
夏洛克心底倒有一絲不悅。
可達莉安又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問題，她對著旁邊兩個男人說道，「如果給自己的撩人技能打分，1到10表示從低到高，你給自己打幾分？」
反正嘮嗑也是嘮嗑，不如搞點有趣的。
約翰樂了，「那還用說，謙虛一下，25分吧。」
「一百分加二十分附加題。」
達莉安：？？？
「這是十分制，夏洛克。」
這倆狗男人一個比一個離譜。
黑發男人一臉認真，「我說的不對？」
「可我覺得沒有被你撩到啊。」達莉安不服氣，「你看，我們倆靠得也挺近的，都沒有心動的感覺——」
這話還沒說完，下一秒他說，
「抱一下。」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夏洛克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富有磁性了。達莉安覺得他去參加個什麼讀詩節目可能還不錯。
雖然他話語似乎含著輕微的請求意味在裡邊，可夏洛克並沒有等待，就環住了女孩纖細脆弱的脖頸。
他認為自己不需要等待。
達莉安僵硬了幾分，可接下來的這幾十秒內對方根本什麼都沒有做，她這才放松下來。
不料，夏洛克微微偏頭，他那高挺的鼻梁就蹭到了女孩的脖頸皮膚。
分明相比之下他的體溫更高，但很多時候他會認為對方才是真正的溫暖所在。
是的，因為他病了，而邁克羅夫特正在為他組織團隊研發解藥。
她求助般望向另外一邊的約翰，沒想到對方一副看好戲不嫌事大的樣子。
「所以人一定要對自己有個清晰的認知」這句話被生生憋住，再也沒辦法說出口了。
「現在如何？」達莉安忽然聽到了偵探的聲音，他的聲調平靜卻帶有一種特殊的情緒，他說話時嘴唇帶出的輕微呼吸撲在她的皮膚上，搞得達莉安瑟縮了一下。
「生理性心跳過速存在許多種原因，興奮，甚至是感到羞赧，也會心跳過速。」夏洛克話鋒一轉，突然變得學術。
約翰聽了這話，在發出笑聲之前先別開目光。
在抱住女生以後還會說這種類型的話這事，他干不出來。
「你現在心跳過速了麼？」一記直球。
「沒、有！」達莉安說著去推他。
「我真的是怕了你了，回去吧。」達莉安嘆息了一聲，沒辦法，自己答應的事情跪著也要做到。
夏洛克這才抬起頭來，雖然手還搭在女孩的直角肩上，但他們倆已經拉開了距離。
趁著達莉安不注意，他朝著約翰比了個剪刀手。
在他眼中，這大概是表示大功告成的意思。
他早就知道達莉安並不喜歡在公共場合做些親密的動作。而他想要她回去，這樣他可以擁有更多。
-
和約翰告別後，他們倆坐上了出租車。
雖說她並不會醉，可酒精還是多多少少麻痹了她的神經。
達莉安開了車窗，深夜的冷風拂在臉上很舒服。
老實說，達莉安還真的有點困了。
不過她此刻卻沒有辦法閉上眼睛——夏洛克開始自說自話了。
說什麼「我們是另一種銘刻的犧牲品」、「世界的本質是概率」之類單拎出來都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達莉安突然想起了什麼。
她好像也曾經體會過夏洛克喝酒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之前他也會自說自話，但那些話既不是他深藏心底的小秘密，也不是什麼可以嘲笑的瘋話，所以她很快就忘了。
達莉安瞟了一眼旁邊的人，他微微闔著眼眸，平常用以示人的那種淡漠與銳利不見了，給人一種沉靜的感覺。
不知出於何種目的，達莉安又不由分說地伸出手，想碰觸到他。
然而夏洛克一向是偽裝的好手，在女孩冰涼的指尖緩緩碰上他的臉頰時，那雙總是會射出銳利如刀目光的眼睛再次睜開，即使有了酒精作用，那眸光也照樣狡黠。
第十八章
達莉安迅速收手，卻不料對方動作更快，一下就攥住了她的腕骨。
達莉安覺得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她就算沒有心髒病也要快被嚇出來了。
可同時，她腦海中又升起了一種濃濃的被抓包的羞/恥感。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達莉安不去看他的眼睛，反倒把目光投向了更遠的窗外，深夜街道的景像正在飛快地消逝。
達莉安感到那道觸感並沒有有任何消散的跡像，可她也並不想再開口說哪怕一句話了，況且——
在夏洛克這裡，平常的拒絕是不管用的。總之，他身上擁有一種魔力，能夠讓你忘記先前准備說出的拒絕話語。
而他把自己的這個微小技能叫做「對心理學的不經意嘗試」。
達莉安骨架很小，自然手腕也非常纖細，上面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皮膚過於細膩，夏洛克摸上去的時候還小小地驚訝了一番。
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同時達莉安也不約而同地想著關於皮膚相觸的那部分。
分明也並不是什麼第一次，但每一次都像第一次。
沒救了。
-
下車的時候達莉安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和夏洛克之間的那點接觸消失了。但奇怪的是，分明一向都會走在前面，只留給達莉安一個高挑挺拔的背影的偵探，此刻卻顯然慢了半拍。
現在是達莉安走在前面了。
即使她沒有說出口，她也能看得出，夏洛克是真的有點醉了。
喝酒講究一個耐受性，夏洛克則屬於不常喝酒的人——那還是，他第一次去酒吧。
想到這點，輕松的笑意逐漸從心底躥上來，這家伙，總是很讓人意想不到。
單獨走在前面的達莉安也沒辦法真的放下心來，她一步三回頭。
夏洛克就算是醉酒也看起來很正常……他的步伐也並不跌跌撞撞、歪歪扭扭，跟平時沒什麼大差別。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真正阻擋他前進腳步的。
達莉安看著這副景像，總算放下心來，連片刻前那准備站在原地等他、攙扶他的想法都打消了。
夏洛克可不需要什麼幫助。
她胸有成竹，轉回去，繼續走路，然而才走了沒幾步，她剛才的想法就被迫打消了。
夏洛克又往前走了兩步，從這一刻開始他的酒勁好似突然上來了，開始變得跌跌撞撞起來。可不，現在就開始要倒地了。
達莉安把省心這個詞從夏洛克身上劃掉。
男人倒在花壇邊，微微倚靠著它。
「你沒事吧？」達莉安關懷極了，連忙跑上前詢問。
「……起不來了。」過了幾秒鐘，夏洛克才回答。只是他的鼻尖一直縈繞著女孩身上特有的芳香，搞得他一時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太熟悉了，可是他卻想不起來。
「那……我扶你？」女孩有些遲疑，可她顯然也不能對夏洛克見死不救。
夏洛克也不需要回答，達莉安就掀起他的一條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了。
「以後酒量不好就應該少喝，不要告訴我你又要進行什麼稀奇古怪的研究。」達莉安的聲音驟然柔和下來，「我是不會相信的。」
夏洛克說了句好。
但緊接著他又說話了：「那一天我說你脖子上有印記，是我猜的。」
「並不是什麼都能觀察得到。」夏洛克說，他用另外一只空閑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你有秘密不想讓我知道，達莉安。」
他似乎是看出了達莉安准備反駁，「我以前就說過，心裡有秘密的人往往不會自己承認。」
他的手輕輕搭在達莉安的肩上，那裡所傳來的溫度只有他自己的。
嚴格來說，他並不算是真正醉酒，他只是——有一點。要是他真的醉得不省人事，那麼他們倆今天可能就要睡大街了。
「我希望，」他說，「你有一天會自己講給我聽。你是我的，朋友。」
他的聲音聽起來異樣的柔和。
達莉安心裡五味雜陳，朋友……？
可拋開這個，更吸引她的是夏洛克的修辭。I wish。
他不喜歡用這樣像雪花那樣飄忽不定的詞彙，他喜歡確定。
很快，一種更強烈的恐慌感就出現了——他不會發現了吧？
認真來講，達莉安並不認為夏洛克會恢復記憶，在這方面，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讓現在的達莉安感到最惶恐的可能性是，他發現她是吸血鬼。
夏洛克不一定怕這種超自然生物，可他——達莉安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達莉安忐忑地偷偷瞟了一眼旁邊的夏洛克，不過對方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
有一說一，他要是真的發現了，不會這麼懷柔的吧？
達莉安胡思亂想了半天，才終於到了目的地。
如果她是一個人居住，那麼她很願意把這棟建築叫做「家」。可是如果加上另外一個人，再這麼叫，就會覺得很怪。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前任和自己快快樂樂地合租在一個屋檐下的事呢？
而夏洛克還不知道這件事。
也幸好他不知道。
光是達莉安一個人，偶爾想到這件事，都覺得不太好受。
他們倆摸黑進去，達莉安在牆上摸索了半天，才摁上開關。此刻靠在她身上的夏洛克無疑是加重了她開燈的難度。
「好了！」女孩如釋重負，「你可以去休息了！」
她膚色冷白，然而此刻不住翕動的嘴唇卻是嫣紅的，夏洛克盯著看了一會兒，完全沒有記住達莉安剛才說的什麼。
女孩顯然不會讀夏洛克的心，她把男人扶到沙發上，隨即就迅速離開了。
走的時候還回頭了一次，神色非常認真，「晚安，明天見！」
卷毛男人沒有其他選擇，不過他也不想順著女孩的心意走。
夏洛克的表情有些怨念，他盯著那道身影越走越遠，神色低沉的要命。
不管是出於皮膚飢渴症還是其他什麼，他想要的可都不是這個！
達莉安毫不猶豫走進房間的同時，順手反鎖了門。直到意料之外的敲門聲響起，她才慢吞吞地過來開門。
於是夏洛克所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像——
「夏洛克，我們之前說好了，不能進我房間。」
達莉安只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只眼睛，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簡直是為了躲避洪水猛獸而特意演變出來的。她清脆的聲音裡含著警惕，湧進對方的耳膜裡。
面前的男人說了句I know，他快被氣笑了。
他雖然「病」了，可他又不是什麼傳染性病毒。
夏洛克很會做表情管理，他斂住那抹一閃即逝的笑意不讓達莉安發現。
隨即他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了一種類似於受傷的神情，這在達莉安看來實在是太反常了！
「你不用這麼防備，如果我想對你做什麼，早就做了。」夏洛克垂眸，盯著微微敞開著的那一塊狹小的面積不放，達莉安都已經換上了睡衣——搖粒絨的那種。
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原本達莉安覺得憑借自己現在牛逼的超能力一定可以穩穩地壓他一頭的。這可是很多年前完全想都不敢想的。
夏洛克這種人，智商碾壓人就算了，偏偏他還是個平平無奇體能小天才。
如今自己擁有了吸血鬼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卻不可以也不能在他面前使用，扎心了。
夏洛克這家伙，肯定是上天派來克她的。
達莉安眼中的警惕神色未變，只是她妥協了一步，把門再敞開了一分。
達莉安的睡衣似乎比他預料中的要多，雖然和上次一樣都是白色，不過材質不太一樣。
夏洛克甚至仔細觀察了一番，目光微微上挑，發現了什麼。
「你喝了東西？」他說著指了指達莉安嘴上沾著的一圈白色。下一秒，他就拿出紙巾給她擦掉了。
如果忽略現在的時間和他那絲毫不憐香惜玉的粗糙手法，這個動作或許算得上貼心。
「牛奶。」達莉安很是抗拒，同時又有些扭捏，「……別碰我。」
她穿著的白色搖粒絨睡衣領口是微微敞開的，因此從夏洛克的角度完全可以瞥見對方漂亮的鎖骨以及……再往下看，某處微微隆起的部分還有一顆小痣在上頭。因為皮膚太白，深色反而很明顯。
他們倆突然十分默契地安靜了一會兒，達莉安正奇怪於他為什麼不說話，同時順著他的目光，發現——
達莉安後退一步，作勢要把門關上，「你看哪呢？！」
「沒有任何科學文獻證明喝牛奶可以豐//胸，」夏洛克可不會就這樣讓女孩簡單地關門，他抵住了，「所以——」
「所以？」一種名為羞憤的情感爬上了達莉安的臉頰。夏洛克特意拉長的語調漫不經心，卻又每一下都精巧地戳在達莉安心上，引起陣陣顫栗。
「你就算再怎麼喝，也不會大的。」夏洛克發表了自己最後的評價，並且覺得很有道理。
「不要做無用功，達莉安。」
「閉嘴！」達莉安臉紅得像滴血，她在心裡瘋狂默念世界上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可以進我房間。」就在她憤憤不平准備轉身的時候，夏洛克說話了。
他的神色超認真。
第十九章
夏洛克此話一出，氣氛顯出了一種更加詭異的寧靜。
「你想得美。」達莉安呆愣了半晌，隨即面上扯出一個沒有靈魂的笑容，作勢就要關門。
哼，狗男人再見吧！
毫無懸念地，門哐當一聲關上。
但很顯然，之前一直不斷持續湧上心頭的睡意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換句話來說，達莉安現在精神得要命。
睡意是一種無法被假裝的東西，只要睡意不向上翻湧，那麼做再多的努力也都是無用功。
達莉安深諳此道，因此她並沒有進行什麼類似於數綿羊的智障（？）活動，而是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她才不相信夏洛克就會這樣一直保持著原來站立的動作直到天亮呢。他很狡猾，她知道。他頂多也就會再在外面呆上那麼一會兒，就會悄然離開了——好吧好吧，放任一個或許是因為自己才患上皮膚飢//渴症的病人孤身一人，確實有些不留情面。
達莉安又胡思亂想了那麼一會兒，一種名為關心的情感終於戰勝了理智。她忍不住豎起耳朵，靜心聽著外面的動靜。
吸血鬼的聽力都是很敏銳的，然而女孩認認真真聽了好一會兒，預料之中表示離去的腳步聲卻一直沒有出現。
達莉安：？
這家伙，不會真的還在外面吧？
女孩腦子裡突然飄過這麼一個想法。
隨即，她一臉不相信，甚至小聲嘟囔了一句否認了：「不可能，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夏洛克比任何人都懂「及時止損」這個詞的意義。他踐行得一向比所有人都好。
他不可能不懂。
肯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看吧，操心太多就是這個下場！
達莉安這樣想著，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了。
雖然吸血鬼24小時不睡覺也不會猝死，但人嘛——總是要有點儀式感的。
達莉安又盯著白花花的牆壁看了一會兒，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頭。
心裡裝著事情，這麼一想，時間就會在潛意識裡流失得更慢了。
女孩心生一計，輕巧地翻身下床，活像一條小鰻魚。
不管怎麼說，還是想看看夏洛克還在不在外面——畢竟以她那麼靈敏的聽覺都沒有探測到任何一點聲音。
要是對方突然感冒了什麼的，她會更加難做的。
達莉安咬牙，手再次搭上了門把手，打開了一條縫。
外面起居室的燈不知何時已經關掉了，透過這點狹長的縫隙，達莉安視野所及之處都是一片漆黑，倒是沒有見到夏洛克的身影……
達莉安松了一口氣，看來還是她想得太多了。
她又把門再多敞開了幾分，試圖窺見更多。
很好，正前方，安全；右邊，安全——
就在達莉安把門全部敞開看的那一刻，整個人突然被抱住了。
達莉安：？
她大腦當機，整個人喪失了掙脫的力氣，只是任由對方就這樣靠近。
夏洛克一手扣著她的腰往自己懷裡帶，一手托著對方的後腦勺，這樣才能產生身體氣息的順暢相互交換。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裡互相擁抱著取暖的北極熊，他們倆之間此刻完全沒有什麼安全距離可言，即使是達莉安想退後一步，也沒有任何辦法。
——達莉安不需要取暖。就如同她的心髒不需跳動就能維持生命一樣，因此擁抱這個動作，對她來說實質上相當多余。
然而她僅僅只是僵硬了一瞬，原本垂在身旁的手臂便動了，回抱了。達莉安理解成，這是皮膚飢渴症的表現症狀。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年輕了。
「我十五分鐘前就在等你了，達莉安。」
他的語氣聽起來再正常不過了，並且還多了分理所當然的味道在裡頭。
達莉安拋卻還能從他身上聞到些許淡淡的酒氣這點之外，完全找不到其它昭示喝醉的跡像了。
真是……
「你別想太多了！」達莉安擱在他腰側的小手攥緊又再度放開，以免夏洛克誤會些什麼，她連忙松開手，「我只是……我只是——」
達莉安小腦瓜轉了轉，「我只是想出來拿個東西！」
「不是來給你開門的。」她柔聲說了這麼一句，但完全能聽出，沒有什麼底氣。這個借口充其量只能算做靈光乍現。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還是早點休息吧，熬夜不好，真的。」達莉安又補了一句，她目光飄忽得很，完全沒注意到某人越來越黑的臉色。
與之前不同的是，達莉安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的態度推了他一下，沒想到這次真的就這麼容易掙脫開了。
「那我就先走了——」
在這個光線昏暗空間裡，那抹屬於名偵探的清冷氣息離她越來越遠了。
夏洛克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動，達莉安心虛地又往前走了幾步。
可她又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麼地方怪怪的，這才忍不住扭頭盯著他，又不敢再貿然動一下了。
不太妙啊。
夏洛克周圍的氣場似乎凝固住了，這也影響到了達莉安——面前男人的心情跌入了低谷。
他不高興的時候可不會直說。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從不坦誠。
「皮膚飢///渴症嚴重時，不僅自身心理會產生嚴重的不安全感，變得自卑、怯懦、欺軟怕硬，甚至會因嫉妒他人能以獲得愛///撫而生發出不理智的報復行為。＊」
達莉安腦海中立即浮現了之前用手機查詢皮膚飢//渴症時所得到的信息。
難道，他的病症加重了？
達莉安小心翼翼地瞥了夏洛克一眼。
什麼又叫做「會因嫉妒他人能以獲得愛//撫而生發出不理智的報復行為。＊」？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突然慌張。
把「能否獲得愛///撫」這個條件拋開，總感覺，第一個報復的就是我……
達莉安很有自知之明。她抿抿唇，那雙黑玉般的眼睛再次掃向名偵探。
「怎麼不走了？」夏洛克語氣顯得比剛才冷淡多了，不僅如此，達莉安平白無故從他的語調裡聽出點冷嘲的意味。
「你沒事兒吧？」出於確認的意圖，達莉安問。
「如果我說有，你會不會走過來？」
女孩臉上的微表情差不多都被昏暗給掩蓋了，她攥了一下衣角，「會的……吧。」
「那我現在有了。」他的語調又揚起來，像是小學生突然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限量版玩具。
「達莉安過來，我需要你。」
「……我病了。」
他的話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魔力，達莉安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夏洛克似乎是輕笑了一下，但趕在達莉安瞪他之前止住了。
「所以你想干——」詢問的句子硬生生被達莉安吞進肚子裡，她完全沒有任何後退的余地，那個人此刻正把手放在她的雙肩上，推著她行走呢。
夏洛克的房間比她想像得還要簡潔，走的是極簡風黑白灰色調。
嚴格來說，這倒並不是她第一次來他的房間——當他們倆曾經還處於交往關系時，她也曾經像這樣，進去過。
臥室屬於相當私密的空間，不夠親密的人，一般不會有進去的權利。
但時過境遷，即使差不多算是在干同一件事，所產生的心境也會不同。
就比如現在，她很…局促。
在進去的同時，夏洛克就一個反手鎖上了門。他的房間也沒有開燈，很暗——黑暗可以帶給人某種安全感，是隱秘情感的遮//羞/布。
她視野天旋地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夏洛克撲倒在//床//上。
他的行動力真的很強。
夏洛克迅速把女孩給夾住，手一抬蓋被，動作一氣呵成，從他身上看不見半點拘謹。
直到躺在了床上，達莉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為什麼自己會那麼聽話？？？？？
「你是第一次？」
夏洛克突然說話了。他的身量本就高大修長，現在的這個動作過於親密無間，更襯得女孩的纖細嬌小了。
……不要說得好像你有很多次一樣啊。
達莉安奇怪於為什麼他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可身體顯然比她的心理更加安然。
見女孩只是用那雙漂亮的眼睛回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夏洛克若有所思地小幅度點頭，「別怕，第一天，就只是相擁入眠的字面意思。」
「誰要和你有第二天啊？」達莉安開始驚訝於自己的身體對他是如此熟悉，連一絲反抗的身體動作都做不出。突然間……感到害羞了。
蓋棉被純聊天的時刻真的很少。
但他真的什麼動作都沒有做，只是就這樣緊緊抱著她不放而已。
夏洛克沒有回答她。
達莉安等了一會兒，又不耐煩地抬眼看向他。
秒、秒睡？
所以今天晚上睡不著的人就只有她而已嗎？
達莉安忽然氣惱起來。
可是——
達莉安亮閃閃的眸光落到面前的男人臉上。
他已經睡著了，睫毛的顫動微不可察，劍眉的弧度還是那樣凌厲，然而在此刻卻突然柔和下來，模樣看起來很寧靜。
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靠近他。
達莉安睡意全無，她又湊近了一分，目光移到對方緊抿著的唇上。
但是，還是很想吻他。
-
夏洛克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那個夢帶著他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少年時代，最終停留在那個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回去過的地方。
他的家。
而在那裡，曾經有一個很重要的人陪在他的身旁。
即使他刻意地記下夢裡出現的人的音容笑貌，但在醒來的那一刻又會全部忘記。
他只是發現，憑借直覺，夢裡那個面容模糊的女孩身上所攜帶的香氣，和達莉安一模一樣。
第二十章
深夜做出的決定總是不清醒。
偶然的一次妥協，導致的結果是非常明顯的——
讓步的那一方一夜未睡，而不斷向前靠近的那一方，則展現同樣的反面。
夏洛克是被一陣連續不斷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卷毛偵探整個人的氣場低迷，他睜開眼睛，冷淡銳利的眸光掃了一眼床頭櫃上正不斷震動著的手機。
過了幾秒鐘，他伸手把那手機翻了個面，表示並不想再看到那面正顯示著那個愚蠢名字的發光屏幕。
根本不需要思考什麼，夏洛克就能知曉現在正不停給他連環奪命call的人是誰。
放眼望去，除了邁克羅夫特那家伙還能有誰？
畢竟，不是誰都有他那麼沒有「眼力見」。
這簡直是夏洛克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睡得那麼香。
他之前可沒有發現他突然認識的新朋友，居然擁有著類似於「安神香」的功能呢。
夏洛克想到這點，伸出手摸了摸早已空蕩蕩的另一邊床鋪，床單的褶皺都還沒有撫平呢——與此同時，他心頭卻又爬上一絲奇怪的想法。
她在這裡，很契合。
名偵探第一次在自己整個人已經完全清醒後，還選擇再睡一個回籠覺。
長期患有皮膚飢//渴症，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好似無事發生，可實質上也對身體產生了一些潛移默化的改變。他常常失眠，保持著仿若下葬的規矩睡姿，一直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直到天亮；他的情感波動比以前更大，最關鍵是，他發現自己並不能像以前那樣安然自在地調節自己的情緒了——
對於一個偵探來說，這並不是好跡像。
手機鈴聲突然停止了，空氣再度變得安靜下來。
就在夏洛克即將再度閉上眼睛的時候——
又響了。
夏洛克眼皮合上又抬起，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在這道嘈雜的鈴聲即將步入尾聲時，他翻身起來，接起了電話。
「說。」他的語言簡短，但裡面所包含著的情緒卻清晰而強烈到那一頭也能感受到。
……是嫌棄的情緒啦。
夏洛克身上為數不多的可以昭示出他還是一個「正常人/普通人」的地方，便是，他還擁有著起床氣。
邁克羅夫特對此自然再熟悉不過了，他一下就推測出他親愛的弟弟此刻居然還待在床上。他的語調帶上了些許揶揄：「夏洛克，你不會還縮在被子裡吧？」
他就是故意這麼說的。
夏洛克稍微平復了點心情，然而他此刻並不想跟邁克羅夫特閑聊，「說正事。」
很罕見的，在這新的一天，他甚至放棄了那個要和哥哥開始嘴炮的慣例。
「況且——」卷毛偵探還是很不服輸，「我的身體告訴我，我還需要繼續休息。」
但他卻破天荒地沒有下逐客令。
電話另一頭的人倒是相當開門見山，他清了清嗓子：「治療皮膚飢///渴症的藥劑已經研發出來了。」
然而他的下一句卻是：「話說，你要不回家，讓母親給你一個愛的擁抱，不就可以了？」
夏洛克冷哼一聲，但他顯然不太相信目前是真實的研發進度，「藥物從化合物合成篩選、評估藥理，到幾期臨床實驗，再到真正可以用到人體身上，最少也需要半年的時間。」
對面的人說了個bingo，「此話不假。」
「如果我親愛的弟弟願意以身試藥，也是很不錯的。」
可邁克羅夫特的玩世不恭僅僅持續了一小會兒，他很快就正色道：「不過別小看科研人員的效率。」
夏洛克都能想像到對面那人此刻臉上已經浮現出志在必得的笑容，「藥現在就可以使用了——可你已經擁有一個人形藥劑了，不是麼？」
夏洛克沒有回答。
恰恰相反，他還沒來得及審視如今的他與達莉安之間的關系。
他的世界很少提及「真心」這個詞，作為智商過人的天才，他自然不會傻到認為現在的關系就親密到足以到「愛情」的地步。不過，達莉安到底被放在了哪種程度，他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過了半晌，他才說，「把藥劑給我。」
-
等到夏洛克走出房間的時候，達莉安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她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面前還擺著一杯咖啡。
「達莉安。」夏洛克突然叫了她一聲，不過看樣子女孩並不是很想回應他——她微微側身換了個方向面對著。
夏洛克：？
女孩即使垂著眼眸，手指不斷在手機上劃動，但她的視野裡還是被另外一個人的身影給擋住了些許。
達莉安這才抬起頭來，「你又怎麼了？」
「我們有必要進行一些更加深入的交流。」夏洛克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決定朝達莉安透露點消息，「原本再過不久，我就能得到供以治療的藥劑了。」
「恭喜？」達莉安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不過很快她就抓住了重點，「什麼叫——原本？」
他嘆息了一聲。
達莉安聽著，覺得有點真情實感。
「突然出了點問題，又要推遲了。」夏洛克迎著她澄澈的眸光，「你不必那麼快離開，我還是很需要你。」
「不必做其他多余的事，我也不會對你要求些什麼——」夏洛克說得雲淡風輕，然而他的眸光落到達莉安臉上沒有絲毫移動。
她其實是准備想訂機票離開這裡沒錯，可他又怎麼知道的？
達莉安有點疑惑，可聽了這話後有點感動，這算不算是一種別樣的讓步？
可他下一句話就硬生生阻斷了她的那份心情繼續發散，「你可以再和我睡一次麼？」
？為什麼總是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這對我來說，很有益處。」夏洛克說，「多/巴/胺、血清素、腦內嗎///啡，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這種類型的病症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伴侶」待在自己的身邊——至少是行使著這個陪伴的功能。」
夏洛克話音剛落，就被達莉安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達莉安甚至懶得再回味一遍剛才他所說的話了。這家伙……是不是太自來熟了？
這次不管怎麼樣，她都會保持住自己的底線，說什麼也不答應了。她都不好意思再回味一次昨晚上的體驗了——男人都是會得寸進尺的！
況且，作為一只吸血鬼，每天偽造心跳什麼的，真的很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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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分析過了，」夏洛克侃侃而談，「我用一個以你的智商可以理解到的公式算了一下——」
達莉安雖然仍然滿臉不情願，但耳朵還是很誠實地豎起在聽了。
「可以暫時把你納入我的未來伴侶的分類裡。」夏洛克說，他挑起眉毛，語氣不光欠揍而且自負。
？
達莉安頭頂突然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閉嘴吧你…！」達莉安這麼說了一句，很快，她的嘴角又露出一個笑容，「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上當的，沒有人能在同一個地方反復跌倒兩次！」
「但既然你非要這麼說，」達莉安心生一計，「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他雖然明面上還是保持著原來的那副冷淡模樣，但他眼睛開始放光了，裡面有種名為期待的情緒。
「就把它送給你吧！」達莉安這話說完，就跑進自己的房間了。
夏洛克難得疑惑起來。
過了一會兒，當夏洛克看見那個東西時，才真正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他突然沉默了。
這個劇情走向，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該說點什麼，還是……？
她抱著的是一只超大號玩具熊。因為太大的原因，雙臂都不能完美地抱全，但是這種類型的玩偶總是看起來……很溫暖。
夏洛克對這玩意有點印像。畢竟那麼大的體積，很難不被注意到。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他當時還嘲笑過達莉安，那麼大個人了還帶著這種小熊玩偶，簡直跟他那位尋找發光藍色兔子的顧客有的一拼了。
可現在……
還沒等偵探說點什麼，女孩就直接輕車熟路地放進他的臥室了。
這下，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了。
「好了！」達莉安再次到了他面前，「現在這個問題已經圓滿解決了，我特意上網搜過，雖然皮膚飢渴症的成因比較復雜，但適當使用一些毛絨玩具充當伴侶，也是非常不錯的。」
「雖然它沒有生命，但卻能實實在在地展示出類似於「伴侶」的功能。」達莉安又補了一句。
瞧瞧，用的是夏洛克的原話呢。搞得他都沒有辦法反駁了，真·無話可說。
「雖然我還是有點舍不得——」達莉安裝模作樣地唉了一聲，「但是，只要你好，我就好。一個玩具而已，不算什麼的！我有這種覺悟！」
到了晚上，偵探看向了床頭放著的那只超大號泰迪熊，陷入了沉思。
就這？？？
這只毛絨熊身上還穿著衣服——好吧好吧，他真的不懂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種玩具的存在，他小時候對這個嗤之以鼻。這樣柔軟可愛的東西，根本不會存在於他的生活環境裡。
玩偶面帶微笑，因為達莉安令它一直保持著正襟危坐姿勢的原因，那雙圓圓的黑眼睛直直盯著面色不善的名偵探看。
明明它沒有生命，那雙眼睛也是塑料制品，裡面並不會擁有真實的弧光，可夏洛克卻忽然從它眼裡讀出了一種可以被稱之為嘲笑的情感。
靠……
第二十一章
達莉安只要一想到那個素來倨傲的名偵探因為一只玩具熊而吃癟，就頓覺好笑。
就在她如同往常一樣走出自己房間，手指滑動解鎖屏幕，看看有沒有什麼未讀消息時，卻被一條正躺在收件箱裡的嶄新短信給吸引了。
【請問您有空嗎？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拜托你！ps.知道您沒有存我的號碼，我是彼得·帕克QAQ】
彼得·帕克
這個名字在達莉安腦子裡飄過。
她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看起來很陽光開朗的褐發少年！她前兩天還跟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呢。
達莉安想到這點，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稍微思索了片刻就組織語言回他了：【我記得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到你。】
為了效仿他，營造出一種好說話的氛圍，她也同樣在句子後面跟上一個可愛的顏文字。
對方幾乎是秒回，達莉安再度坐下後，才把目光移到那條短信上。
不過她還沒看清楚那條短信上說的是什麼，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她連忙接起，便聽見了電話那頭的少年稚嫩卻又略帶焦急的聲音：「噢，其實我——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不過別擔心，真的真的很簡單……！不會很麻煩你的！」
達莉安心中有些疑惑，不過她還是回應：「什麼事？」
也許是因為彼得太緊張了，他支支吾吾說了半天，卻又死活找不到重點，搞得達莉安聽得雲裡霧裡的。
「所以……？」達莉安試圖歸納中心思想，但失敗了，因此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好吧好吧，」彼得似乎決定破罐子破摔了，他又突然欸了一聲，於是達莉安透過音筒所聽見的少年音驟然減弱，彼得小聲說了句：「別推我，內德。」
過了這句話，達莉安所聽見的音量才逐漸恢復正常，彼得那邊的背景音其實有點吵鬧，聽起來像是在打電玩。
「抱歉！剛才在和別人說話……」彼得深吸一口氣，試圖讓一種名為勇氣的情感充滿自己的胸腔。
沒關系的，只不過是不包含其他意思，純潔得沒有一絲雜質的一個普通邀約罷了！
彼得在心裡這樣想，暗暗給自己加油。不過無法否認的是，他確實對於女生了解太少，少年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連聲線都緊張得微微顫抖起來：「好吧好吧，其實我是想問——」
旁邊的陌生男孩聲音又躥進來：「快點兒，彼得！游戲倒計時了！」
「其實我是想問，你星期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們學校舉辦了一個化裝舞會，規定所有人都得參加……你可以做我的舞伴嗎？」彼得的聲音堅定之余卻又生出點沒來由的低微躊躇。
電話那頭，少年的朋友似乎是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彼得正在為即將舉辦的高中化裝舞會做努力。
「你你你你你居然背著我邀請女生？？！」那是內德的聲音。
達莉安唔了一聲，便再次在腦海中搜尋關於化裝舞會的這個概念。
怎麼回事……她居然還從來沒去過！
在她尚且是人類的那些年，她的玩伴（？）夏洛克完全從頭到尾都展示出一副與正常人類交際格格不入的狀態，這位天才根本不屑於把時間花費在那些在他看來莫名其妙、毫無意義的舞會上。再加上他根本不去讀書，而是請家庭教師教授知識，能夠參加這種聚會的時間就更少了。即使夏洛克並未要求達莉安也不去，可達莉安卻總是自動地婉拒。
現在想想，還真是有點虧啊。舞會可能還是……有點好玩？
怎麼辦，突然就期待起來了。
達莉安摸了一下下巴，心裡突然有了主意。
而就在女孩沉默不語的這幾分鐘，少年卻以為她是要拒絕了，透著滿滿沮喪的話語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就算你不答應也沒關系的，我也許可以再問問別人什麼的……！」
彼得就是這樣，即使自己現在的境況並不好，卻也不會麻煩別人。
「不不不，你誤會了。」達莉安連忙否認，「我剛才是在想一些事情啦，我答應你！」
「真的嗎？太好了！」少年歡呼雀躍的表情，她此刻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只不過——」女孩卻又突然不確定起來，「我比你大這麼多，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適啊？你們學校的舞會，可以邀請校外人員嗎？」
「別擔心！我們老師說都可以的！而且——」少年突然想到了什麼，「我覺得你看起來很年輕很好看，一定一定沒有問題！」他說完這句話後，達莉安笑了，卻搞得他再次不好意思起來。
他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太有歧義，又連忙解釋：「我不是說我光顧著看臉才邀請你的！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的性格也很好！好吧，都很好！」他又胡亂解釋了半天，不過誤打誤撞，達莉安臉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大了。
少年卻覺得自己越描越黑，最終忍不住嘆了口氣，「唉，我怎麼就這麼笨。一到重要的時刻就沒辦法說得很好了。」
「沒有啦，你也相當了不起！帥氣、善良，年輕就是好~」達莉安開始和他互吹，弄得彼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撓撓頭，「那……我到時候來找你，可以嗎？」
「當然。」達莉安滿不在意地一口答應了。反正她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出去玩玩，據說和年輕人呆在一起，就會越變越年輕呢。
「你會跳舞嗎？其實我舞跳得不是太好，希望你不要嫌棄我。」彼得說，「其實我本來也不想去的，那種地方不太適合我。達莉安——」他又繼續說，「我可以這麼叫你嗎？真的多虧了你，不然我就會成為在場唯一一個沒有舞伴的人了。」
「為什麼？你怎麼不邀請你們學校的女生？」達莉安有些疑惑，光看臉，其實彼得長得還挺不錯的……不至於一個都找不到吧？
「可能是我不太會說話？」彼得唔了一聲，他倒也沒有說在學校有時候會因為太過沉迷工科而被某些人譏笑。
「反正就這樣啦，到時候我來找你！謝謝你！」彼得說完這句話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梅姨讓我問你有沒有空，可以來我們家吃飯。」
達莉安剛想說有空，手機就被另外一個人搶走了。
那個人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沒空。」
隨即迅速掛斷電話，把那道稚嫩的少年音都給掐斷了，免得繼續在這間房子裡出現。
動作一氣呵成，令人來不及反應。
達莉安：？？？
彼得：？？？
「夏洛克，你干嘛？」達莉安的疑惑完全寫在臉上。
不過，饒是這樣，達莉安也敏銳地覺察到此刻一直反復環繞在名偵探周身的那股低氣壓。
達莉安又不笨，自然完全看得出這是什麼原因了。但她沒有一語道破，只是看向夏洛克的眼神變得微妙了起來。
就是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被擺了那麼多道，這回終於可以反過來擺一次了吧？
天道好輪回啊。
她似乎是顯事情還不夠重大，得意忘形，甚至故意問了一句：「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
對於後面的這個稱呼，她咬詞很重，因此落到絕世聰明的夏洛克耳裡，語氣也更加微妙。
他當然知道她是在嘲笑他。
這樣一想，名偵探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低沉下來，看向達莉安的眼神裡卻又帶著探究，似乎是很不明白為什麼面前的女孩對那麼淺顯明了的道理視而不見——他分明想要的根本不是這個！
可惡。
夏洛克冷哼一聲，絲毫沒有猶豫，把那部手機扔在了旁邊的沙發上，甚至還朝著達莉安走近了一步。
「托你的福，很、好。」夏洛克同樣加重了話語後半部分的語氣，試圖讓達莉安也感受到與他同樣的感受，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但達莉安只是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笑意盈盈，不鹹不淡地回答：「那就太好了。」
如果是平常，夏洛克或許會多花上那麼兩三秒，目光在她的笑顏上多待幾秒，然而此刻，面前的人卻讓他心煩意亂。
「——畢竟我也是忍痛割愛，有點舍不得呢。」達莉安臉上的笑意更盛了，她似乎下一秒就要說出泰迪熊的那個單詞。
「我願意還給你。」夏洛克說，他目不斜視，一直盯著達莉安不放，似乎要從她臉上的表情裡發現點什麼破綻。
「真的？」達莉安明顯不敢置信。
很快，他便想到了一個新的可能。
卷發男人眼睛裡再度露出一絲狡黠，「但你都已經送給我了，我只能毫不客氣地收下。只是——」
「只是？」達莉安突然緊張起來。
其實她並不想把那只大大的玩偶熊送出去的，那只小（？）熊對她來說，倒有著特別的意義。況且就算是玩具，一起呆久了，也突然會有點感情了。之所以會忍痛割愛，當然是急中生智惹的禍。
在取得夏洛克片刻的退步後，過了一會兒她就冷靜下來了。回到臥室，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玩偶熊的地方空蕩蕩的，心裡突然就開始不是滋味了。真是難受。
這就是所謂的自己挖坑給自己跳吧。
「只是，」夏洛克捕捉到了她全部的微表情，語氣又輕快起來，「看你這樣，也是沒有我需要的。」
我很需要！QAQ
「我特意上網搜過，雖然皮膚飢//渴症的成因比較復雜，但適當使用一些毛絨玩具充當伴侶，也是非常不錯的。」
「雖然它沒有生命，但卻能實實在在地展示出類似於「伴侶」的功能。」
夏洛克不知是出於何種居心，他特意重復了兩句昨晚達莉安親口說的話。
那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達莉安開始頭禿，可明面上她還是硬著頭皮說話：「這樣說，確實很有道理嘛……」
他真的好記仇。
「這可是你說的，」夏洛克突然又找回了那種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自信，「人總不能每次都否認自己曾經奉為至理名言的句子。況且——你當時還那麼，理直氣壯。」
「呵呵，你說的很對。」達莉安干笑兩聲，她開始欲哭無淚了。
我他媽是單身狗，我也需要伴侶！
「可是——」達莉安突然又說，「你總也不會每天都需要吧？我相信你肯定會好起來的，到時候，你還給我怎麼樣？」
「不要。」夏洛克笑了一下，這回他是真情實感的了。
「我突然開始了解為什麼你們女性以及普通小孩都喜歡毛絨玩具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扭頭就走。連一句接話的時間都不給達莉安留。
這？？
第二十二章
達莉安的心突然焦灼起來。
她站在原地，眼看著那抹高大瘦削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突然沒搞明白夏洛克這回又在玩什麼把戲。
可是……
她心底又冒出了一個更加重要的想法。
那只超大玩偶熊，確實挺重要的……雖然忍痛割愛了一晚上，但是！她後悔了……
達莉安有個習慣，每天晚上必須抱著什麼東西才能睡覺，而且姿勢並不像夏洛克那樣規規矩矩得像下葬，她喜歡蜷縮起來，像某種小動物。
而這個習慣即使是成為了吸血鬼之後也仍然保持著。
她就是喜歡抱著柔軟的東西。比如說抱枕什麼的。
雖然吸血鬼不需要睡覺，可就昨晚上那樣，就算是想睡也睡不了了。保持多年的習慣被驟然打破，這可不好受。
達莉安想著，又嘆了口氣。
這也不是她想要的。
女孩咬牙，快速向前邁進幾步，就在高大的男人即將再度摸上他臥室的門把手，進門時，她扯住了對方的衣服。
實話實說，為了給達莉安這個完全不太能轉動起來的小腦瓜一點反應的時間，夏洛克連從起居室的沙發到自己臥室的路線，甚至是每一次步伐的大小都在腦子裡經過精細設計。免得在她還沒真的想明白之前，他就進房間了。
那樣就不太好玩了。
夏洛克百分之兩百確定，達莉安肯定會趕在他進房間的前一秒擋住他。
他努力遏制住即將上揚的唇角弧度，免得讓達莉安看出點什麼。
他的語氣沒什麼起伏：「怎麼？」
達莉安清了一下嗓子，眼神有些躲閃，「就是，其實——」
夏洛克眼眸動了動。
達莉安一股腦地把自己想說的全部說了出來：「其實我也很需要它，你不如把它還給我吧？」即使如此，達莉安也一直在思考著解決對策：「我等會兒出門給你買個新的，怎麼樣？」
「不要。」夏洛克依然拒絕，不過看他開始昭顯出張揚表情的臉，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凡事都占據主導權的時刻。
夏洛克也補了一句，「我和它共度一夜，有感情了。」
達莉安快被氣笑了，就一只毛絨玩具，說得好像他們倆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似的。
「我和它也有感情。」達莉安據理力爭，「我還專門給它起了名字！叫佐羅，我喜歡佐羅！」
佐羅這個名字被夏洛克反復掂量，最終他心上那塊石頭落下去了，他猜測那是什麼動畫片裡的角色。
達莉安一直都很幼稚。
夏洛克卻忽然想到，以前好像他的身邊也有一個很幼稚的女孩。很討厭去他臥室，原因是他臥室自帶的書架裡一本輕松的休閑讀物都沒有。用她的語言來講，便是淨是一些地中海老頭看的書，一股老人味兒。
「我也給它起了名字。」夏洛克語氣中含著的揶揄更盛了，「叫達莉安。」
達莉安摸頭，臉紅，「它是公熊，怎麼能給它起女生的名字？你就是故意的！」
「你怎麼知道它的性別？玩具沒有考慮性別問題。」
達莉安一時語塞，夏洛克這家伙就會說些奇怪的話來噎別人。
最關鍵的是，他每次說的還該死的有點道理。
「反正我不管，它就叫佐羅，我一直都這樣叫它的。」達莉安不想跟他瞎扯了。
再扯下去就要被繞暈了。
夏洛克低低地笑了，「既然你送給我，那冠名權就屬於我，我叫它達莉安。」
女孩只要想到，面前這個過分囂張的家伙在房間裡對著一只玩具熊叫她的名字，她就受不了。
「達莉安。」
「達莉安。」
「達莉安？」
女孩腦補了一波夏洛克反復叫這個名字，突然間更忐忑不安了。
這也太……太羞恥了！不符合她根正苗紅的單身狗人設！
「不、不准…！」達莉安語調拔高，卻又後知後覺覺得自己反應太強烈，強行壓下在極值之間反復蹦跳的心情，說道，「名字是不能共用的，你這樣叫，會讓人覺得是在叫我。」
夏洛克若有所思地盯著女孩看了半晌，手卻沒閑下來，他打開了臥室房門。
「房間隔音，什麼都聽不見。」他說著，眼神卻瞟到了房間內那只令達莉安魂牽夢繞的毛絨玩具熊上面。
「不如——」他壓低了聲音。
「不如？」達莉安雖然沒有進去，但她的目光卻也黏著那裡不放。
「你叫它名字，看它答不答應你。要是答應了，就跟你走。」夏洛克突然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故意給達莉安下達了一個不能被完成的任務。
玩具熊又沒有思想，沒有生命，當然不會對名字有什麼概念了，更不會聽見名字就跟著對方走。
達莉安瞪了他一眼。
天知道，她現在有多想使用使用吸血鬼的異能力了。
只要動動小手指，玩具熊不光會乖乖跟著她走，還會開口說話呢。
以前，要是達莉安感到孤獨，就會給這只熊用點異能，這樣就有說話的伴了。
她沒說話，然而落到夏洛克身上的眼神帶著明明白白的怨念。
「它也不會答應你的，它又不叫達莉安。」女孩頗不服氣地補了一句。
就算夏洛克聰明絕頂又如何，他沒有魔法，不能操縱玩具熊。
夏洛克沒有回答她，而是邁動步子朝著房間內玩具熊的方向越走越近了，「達莉安。」
「啊？」達莉安不明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回應了。
過了幾秒鐘，她才回想起，夏洛克此時根本不是在叫她。
可惡，上當了。
夏洛克難得地笑了，而且還笑得很大聲。
達莉安無地自容。
緊接著，她扶著門框微微向內看，瞥見夏洛克直接把那只玩具熊拎了起來，像征性地走了幾步，又放了回去。
達莉安：？
「你耍賴，這不算數。」
「我沒說不可以用手。」夏洛克瞥了女孩一眼，「達莉安——很聽話。」
還是她太年輕了，鬥不過面前這家伙，滿肚子壞水。
達莉安認命了，哼了一聲轉身欲走。
「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什麼意思？」達莉安又老老實實轉回來。
「答應我一件事。」
女孩皺皺眉，思考了半天，「不會又是什麼陪你睡覺吧？不，那是不可能的！」
夏洛克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別去帕克家吃飯，留下來。」
「為什麼？人家都邀請我了。」達莉安說，「不太好拒絕。況且，跟他們相處了一段時間，我也有感情。」
「梅根本不會做飯，你去了，她只會帶你去外面的館子吃，試錯。」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你又沒和她一起吃過飯。」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笨？」男人又走了出來，伸手彈了一下女孩的額頭，「況且——我也跟你相處了一段時間，我們之間——也該有感情。」
「論時間，我們全天見面；論交談頻率，每天都頻繁；論智商——」
「我也比他們強得多。」
最後一種比較，完全是夏洛克個人的私心。
「那能一樣嗎？」達莉安小聲嘟囔。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接受你的忍痛割愛，繼續和它——」夏洛克意有所指，「和達莉安，難割難舍。」
？？？
他說著又把門打開了些許，好讓達莉安只要一抬眼就能瞥見那只小熊。
「不考慮一下？」
達莉安可真是服了，她現在正處於兩難的境地。
一邊是出去吃飯，一邊是心愛的玩具熊。
「可是，就算我不去，那對你又有什麼特別的影響呢？」達莉安真心實意地問。
夏洛克愣了幾秒，但那種志在必得的神色很好地蓋過了片刻的怔愣，「我是皮膚飢//渴症患者，我很重要。」
OK Fine
見達莉安不回應，他又迅速補充了一句，以掩蓋一些此刻正充斥在他心間的別的什麼，「再說，最重要的一點，是你之前答應過我，我們擁有一個約定。」
他說著小幅度點點頭，他正在邏輯自洽。
達莉安撓撓頭：「這樣說好像也沒錯……」
她的聲音忽然變輕了，在空氣中都有點捕捉不到了。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留下來陪你吧。」達莉安這樣回答，她青稚的面孔看起來平添了點乖順的感覺。
她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厲色道，「不准給我的小熊亂起名字！」
「話說……這個月房租交了吧？住到一半要是被人趕出門睡大街就不好了。」
達莉安說完這話，原本面部表情平淡地不能再平淡的夏洛克，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她想到了房租的問題，連帶著對夏洛克的態度都比剛才更好了——那個從未打過照面的房東把房租壓得那麼低就算了，明明按照約定該五五開的房租，夏洛克卻直接阻斷了達莉安想要自己交的念頭。
果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啊。
反正此刻說再多都沒用，反倒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
夏洛克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該怎麼說……
其實這棟房子，本來就是他的呢？
第二十三章
這麼想著，他索性換了個話題，而是朝著達莉安說道，「我的頭還在冰箱裡。」
達莉安：？
說話不要這麼不考慮意思啊！
這樣一想真的很驚悚。
「什麼？」
達莉安在發問以後，就被夏洛克那道混合著些許不滿，再帶點嫌棄意味的眸光給籠罩了。
他不需要多說什麼，達莉安就能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笨蛋。
過了一會兒，夏洛克又收回目光，不發一言地朝著不遠處的冰箱邁進了。
他記得他前兩天去醫學院順走的人頭現在還在冰箱裡，他得看看現在是個什麼狀態了。天才就是這樣的，總有些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小怪癖。
達莉安盯著他不斷往前走，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遺失了什麼重要的記憶。
她輕拍腦袋。
草。
她想起來了。
該怎麼說……她的血袋還在裡面？？？
她要怎麼朝著夏洛克解釋為什麼冰箱裡會有那麼多冷凍血袋？
瘋了。
她不由分說地就跑過去，沒想到，夏洛克在聽見她再明顯不過的腳步聲後，居然破天荒地主動停下了。
「有事？」他蹙眉。
不僅如此，他的眸光順著往下看，那只瑩白的小手正抓著他的衣角不放。
達莉安順著夏洛克的目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居然攥上了夏洛克的衣服。
她如夢初醒，連忙收回手，像觸電。
分明攥住的只是所覆蓋著的對方身體的柔軟衣物一角，可不知為何，指尖卻帶上了點酥酥麻麻的感覺，並且一直順著皮膚紋理變本加厲地往掌心湧。
達莉安別開眼，大腦飛速運轉，努力想說點什麼來吸引夏洛克的注意力，好讓他暫時放棄拿走那只冰箱裡的人頭。
「嗯……我其實，」達莉安出聲了，只是語氣聽起來有點猶豫，「我其實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夏洛克盯著她，半晌沒說話，作勢就要去開面前的冰箱門。
然而，達莉安迅速擋在了他面前，攔截住了這個可怕的動作。
「我現在很急，特別急，非常非常急。」達莉安沒有其他選擇，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如果人生能重來，她肯定不會走後門囤那麼多的……
是時候網購，給自己添一個隨身攜帶的小冰箱了。
「哦？」夏洛克似乎是突然又提起了興趣，他的銳利眸光又落到了達莉安臉上，復而離開，「……看不出。」
「你這麼緊張…」他慢條斯理的，「冰箱裡不會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是見不得人，只見得吸血鬼。
達莉安額邊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但她表面上還是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哪有？我就是很急！這個問題，必須是像你這種——」
她突然忘詞，「像你這種堪稱智商天花板，世間絕無僅有的聰明人才能回答的。」
夏洛克後退一步，「說吧。」
他的語調微微上揚。然而他當然是不會承認，自己方才竟因對方一句連是否真心都不曉得的誇贊話語而感到某種淡淡的卻又不可忽視的雀躍的。
達莉安不太敢看夏洛克的眼睛，她手握成拳，輕輕抵在嘴唇邊，做了個清嗓子的姿勢。
但老實說，她也沒想好這個非需要夏洛克回答不可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急中生智就是這個亞子的，後遺症永遠很多。
又過了幾分鐘，她這空蕩蕩的小腦瓜裡還是蹦不出什麼絕妙的點子，只能進行緩兵之計了：「不如你先跟我過來？坐下，我再好好跟你講這個絕妙的問題。」
夏洛克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不過還是沒說什麼，而是轉移了方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對待達莉安，他總是格外地寬宏大量。
達莉安跟在男人後面，偷偷松了口氣。
夏洛克向來時間有限，因此他剛坐下就發問了：「你說的那個絕妙的問題，是什麼？」
「我不想浪費時間。」
這話問的，讓達莉安完全沒有任何躲閃打太極的余地。
「怎麼不說話？」他又開口了，「你難以啟齒？」
「別擔心，即使你問的問題並不絕妙，甚至太過低級，我也不會嘲笑你的。」話尾，他還特地補充，「僅限今天。」
QAQ我的問題是……沒有問題。
「快了快了，我馬上——」達莉安趁夏洛克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手機解鎖屏幕，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之前那個論壇hot問題。
她原本是想搜索一個「連題目她都看不懂的」問題的。然而她靈感突如其來，想起來之前這個hot貼，這個案子是X國的一樁懸案，過了二十年都沒能找到真凶，現在案情被吹的玄乎其玄。
她覺得夏洛克肯定會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嗯！就是這樣！
不愧是我。
她直接點開界面，還沒來得及確認，就直接把手機屏幕橫到了夏洛克面前。
好奇怪，明明又不是在分享什麼小黃♂片或者違禁內容，可她倒怪緊張的……緊張到有些不正常。
非常難得的，名偵探沉默了一會兒。
屬於他的那道聲音再次響起時，語調微妙極了：「達莉安，不愧是你。」
達莉安：？
「你說的重要問題，就是這個……？」他說完這句話後，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反差真大。」
——他居然沒有立即發出嘲弄不已的語言段落。
達莉安想也不想就說道：「當然了，怎麼了，不可以？」
「我也是非常具有求知精神的，所以才會問你這樣的問題。」為了表現自己是認真的，達莉安還好死不死地擴充了。
「求知精神我看不出，只能看出——」夏洛克最終卻又沒說，話鋒一轉，「在不妨礙他人的情況下，合理享受性yu也是一名公民的權利。」
他的目光又落到發亮的手機屏幕上，認真地回答：「我覺得這個顏色比較適合你，還有這個款式——」
他說著，眸光自上而下地仔細觀察了一番達莉安，「右邊的這個款比較好，能夠讓你的xiong部看起來豐滿一點。」
達莉安聽得雲裡霧裡，完全搞不懂夏洛克到底在說什麼。
等等、什麼玩意？
達莉安頂著一頭霧水，把手機拿回來一看，腸子都悔青了。
——感覺自己有被震驚到。
突然彈出來的這個色//情推銷廣告是什麼意思啊！！
這種事怎麼被她給攤上了？她不是那種人！！
夏洛克的目光復雜極了，「但——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們會買這種穿了像沒穿的衣服，而只是給自己欣賞？」
他說著又繼續：「太無趣了。衣物是人類遮掩身體的布料，如果這個功效沒有被達成，那麼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達莉安想靜靜。
「還是說，像那張圖片上寫的一樣，情//趣？」夏洛克說話總是這麼直白，達莉安現在恨不得給自己挖個坑縮進去。
「不，你搞錯了，那只是剛才突然有彈窗……我沒來得及看。」
夏洛克哦了一聲，聽起來沒有什麼想要繼續往下問的意思了。
「我以為，你會給我講解。」分明是個這樣旖旎又帶點小（？）尷尬的話題，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會無端地帶上一絲正氣，讓人半點多余的想法都沒有了。
他似乎也看出了達莉安的窘迫。話只是點到為止。
事態發展太過超綱，達莉安一時間都忘記了追究夏洛克對她身材的評價問題。
她現在想的是，怎樣才能把借口繼續圓下去。
就在達莉安在心裡悄咪咪覺得今天的夏洛克有點好說話的時候，他又開口了，這次是王炸。
「我仍然想知道。」他輕巧地從達莉安手中奪過手機，當著達莉安的面解鎖，沒費什麼腦子。隨即達莉安就被迫看見了她剛才無意間點到的情//趣//內//衣//銷售畫面。
他坦誠的令人難以置信。
達莉安說了句okok，隨即伸手把手機又奪回來了，刪除了這個可惡的界面。
彈窗廣告毀我清譽，科科。
「你問吧，我都說，行了吧？」達莉安只好順著名偵探的意。
然而在開始探討這個哲♂學問題之前，她還是問了：「你怎麼知道我密碼？」
名偵探沒回答，可他臉上仿佛寫著「我不屑寫解密過程」的字樣。
自己一定要再改個密碼了。
達莉安在心裡想著。
「打扮成這樣，又有什麼作用？」
「沒什麼作用，就是——這種東西一般是有對像的人才買的。」達莉安忍不住重申了一遍，「反正剛才是個意外！我沒對像，不會買的！」
夏洛克死死盯著她不放，並未說話，顯然是疑惑還沒有被完全解答開的意思。
「就，看起來很……富有衝擊力吧？」達莉安臉上溫度狂飆，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離人類又近了一步。
「挑起//性yu？」夏洛克回想了一下，最終說了句maybe。
「就我看來，沒什麼區別。」夏洛克的評價堪稱冷酷，有種justsoso的意思，隨即他的聲音又柔和下來，「……我並沒說你要買。」
「那都不重要，反正別人買也不是穿上給你看的。」達莉安驚訝於自己為什麼會跟這個腦回路奇異的偵探討論這個情//色//問題那麼久。
果然，和不同尋常的人待在一起，自己的腦回路也很有可能會被同化。
夏洛克回味了一番剛才達莉安所說的概念。
「你的意思是，這種產品之所以被設計出來，是為了滿足情侶間愛yu的需要。而使用者，除去進行地下非法營業的群體，大部分都是穿給自己另一半看的。」
「可以……這麼說？」夏洛克的話聽起來極富條理，達莉安頗有些不確定的應和了一句。
……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啊。
「你之所以不買，是因為你沒有另一半。」
達莉安點頭，沒毛病。
「那麼——」夏洛克說，「假設，我是你的另一半，你就會買下來，在我面前展示？」
達莉安剛好剛才喝了一口水，現在居然被嗆到了。
她咳了一聲，「這是什麼假設？」
「只是假設。」
「也、也許？我不確定。」達莉安聲音越說越小，突然就有一種羞赧的感情爬滿了她的心腔。
「你沒有另一半，有0%的可能你會買。但如果你有，便是至少30%的可能。」夏洛克說得頭頭是道。
「我得出結論，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就很有可能對我展示。這個結論成立的前提條件是，你答應我的追求。」
你什麼時候追求過我了？
這句話幾乎是立刻就飄過達莉安的腦海，然而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算了算了，反正再過不久就會離開了，到時候江湖不見，還是不要太動什麼真感情了吧。
「我最近發現了一家小飯館，離這不遠，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鐘。」夏洛克突然又換了個話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現在是我邀請你。」
「這樣說你明白了吧？我是在追求你，堅持不懈地。」
突然，達莉安的心腔顫動了一下。
第二十四章
當一個人沒有正事可做時，時間總是會過得格外快。
一晃眼，就到了該履行自己與彼得約定的時間。
達莉安從來沒有去過那種類似的場合，因此她的心情倒顯得雀躍不已。
然而，此刻和她呆在同一空間內的某人，心情則與她的形成了鮮明對比。
達莉安刻意不讓自己的眼神過多地落到那個人身上，而這個有意為之的舉動落到夏洛克眼裡，則讓他更加情緒不穩定起來。
他實在是很想不通為什麼達莉安要去參加那種無聊的活動。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總是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紙牌游戲、觥籌交錯的酒會、以及內容繁多的電子設備上。他們根本就不懂得何為生命真正的意義——他是這樣認為的。
分明他應該對做出這樣選擇的達莉安視而不見，然則他卻像沒有辦法似的，目光永遠都無可抑制地落到對方身上，然後再不能移開。
為了防止對方真的看出點什麼——雖然達莉安反應挺遲鈍的，可她萬一就剛好發現了呢？名偵探冷哼一聲，不再看她。
不過，不知為何，他還是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回來？」
達莉安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浮現出一種難為情的表情，連帶著語氣也很明顯地不太確定起來：「……我也不知道，反正會回來的吧！」
「我要確切的時間。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名偵探一向做事很嚴謹。況且，他不喜歡別人回答得不確定又不是什麼秘密。
達莉安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這個要求有點難。但她還是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番，才說道：「我十二點前就會回來的。」
原本夏洛克還想說點什麼，然而女孩的下一句話非常適時地堵住了他的話口。
「這樣可以了吧？我發誓，肯定不會遲到的！」她說，「而且，你也要考慮到，這種夜生活，沒有個十二點是絕對不會輕易結束的。」
說完，沒有給夏洛克任何反應的時間，就迅速跑出了門外。
-
說來也巧，達莉安前腳剛走出門，彼得後腳就剛好出現了。
雖然達莉安已經在簡訊上把自己的地址發給了他，可是依照正常的交通工具，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分鐘內就過來呢。
而達莉安之所以會這麼早就出來，原因很簡單，她只是不想被迫杵在兩個人中間感受那種凝固到底的尷尬氣氛。
畢竟夏洛克是個冷場王:）
達莉安仔細回想了一番自己給他發的消息，最新發送時間顯示在三分鐘前。
三分鐘……
她把手機放回口袋裡，看著沿著街道一直奔跑的少年身影離她越來越近。
三分鐘……很奇怪啊。
按道理來說，人類是沒有辦法擁有那麼快的速度的。然而……如果身體內擁有著某種超自然力量，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比如像她這種吸血鬼，便可以不依靠任何交通工具直接瞬移。莫非……他也是？
達莉安想到這點，眼睛裡的狐疑神色更深了，同時腦海中飄過無數個大大的問號。
這小子，看起來也完全不像吧？比起吸血鬼這種永遠沉溺於黑暗中的生物，他更像是那種向陽而生的類型。
這年頭，吸血鬼也搞反差？
又或者，表面上是個平平無奇中學生的他，現在其實是一個不一般的變種人？
眼見著充斥在腦子裡的奇怪想法越來越多，達莉安瘋狂搖頭，試圖用這種物理（？）的方式把那些奇形怪狀的點子給驅逐出去。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思維特別容易發散。
也就是，夏洛克總是認為思想不堅定的那種類型。
這種懷疑的念頭只要一開始了就停不下來了。
仔細想想，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感覺有點怪呢。
那件紅色戰衣，怎麼看怎麼眼熟。
但遺憾的是，卻又硬是記不清楚曾經在哪裡見到過了。
「達莉安！我們可以走了！」褐發少年一個火箭衝刺跑過來，笑著對她說道。旋即他又想到了什麼，連忙從背後拿出一束花，遞給達莉安。他的聲音清脆極了：「這個……送給你！」
達莉安突然感動了。
管他背地裡還有什麼身份，對我這麼好那就是我朋友了！
面前是一束鮮翠欲滴的白玫瑰，因為過於鮮亮嬌嫩的原因，似乎連上面的露珠都散發著淡雅的香氣——她喜歡漂亮的東西。
「謝謝！」達莉安毫不客氣地收下了，「我喜歡白色！」
彼得頗有些不好意思，他撓撓頭，目光總是不會在達莉安臉上停留太久。每一次她只要回望，他就會立即移開。而達莉安把這看作是害羞的另一種表現。
就像是她害羞的時候會臉紅，而面前的少年會目光躲閃一樣。
「這個其實是梅姨給我挑的，她還說知道你對花粉輕度過敏，但是玫瑰這種品種一般沒有什麼問題……而且——」彼得瞪大的眼睛，他的眸光在路燈的照射下顯得亮閃閃的，裡面一片赤誠，「我打聽到去那裡的女生都有花！嗯，就是這樣……！」他說著還很可愛地自己附和自己。
年輕真好。
達莉安9012次這麼想。
想當年……她也從來沒有被送過什麼花。前男友為什麼就沒有面前的彼得這麼會講話呢？
想想也真是遺憾。
她又擺擺手，試圖讓那個人從自己腦子裡消失。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達莉安這才又說話：「謝謝你啦，彼得。」
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柔和，「總之，謝謝你邀請我，只希望我這種老阿姨不會給你丟臉就好啦。」
雖然聽得出只是開玩笑的口吻，但少年顯然還是很緊張，他連忙否認，「不不不，絕對不會的！我對你……有信心！」
他說著偷偷瞟了幾眼達莉安今夜的裝束。
她可真好看。
少年在心裡這樣想。
從她的外表上不太看得出她的真實年紀，大理石顏色一般的皮膚原本會顯得太過蒼白，但在妝容的作用下又倒顯出種透亮的奶油肌感覺。日耳曼人中罕見的黑發黑眼，令她遠看著給人一種亞洲人一般的柔和婉約。
那雙晶瑩剔透的黑玉般的眼睛裡湧出的眸光看起來很沉靜。
真好看。少年在心裡悄悄想。
所有人在初見時，首先觀察到的仍然是對方的面容。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當然，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天才被完美地排除在了這個「所有人」裡。
過了半晌，少年又收回了目光，卻不料面前的達莉安說話了，她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他連忙回答，舉手投足間都是無措。
達莉安並沒有深究，她只是微微點頭，「那我們走吧。」
彼得嗯了一聲，這才跟著她一起越走越遠。
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有另外一個身影，正站在高處陽台上看著他們，目光一刻都沒有離去。
直到他們倆雙雙走遠，面容冷峻的男人才一點點緩慢地收回目光，緊抿著唇反向朝著室內走去。
夏洛克回到了臥室，看著整潔的書桌上正中間擺著的幾片白色小藥片，陷入了沉思。
皮膚飢//渴症是一種很罕見的病沒錯。而又因為是屬於醫院的精神心理科，患有這種病的群體，有很大一部分都認為難以啟齒，並不會想要主動去醫院尋求醫生的幫助。所以，被擺上明面的患者只會是更少。
這樣看來，邁克羅夫特是真的對他很上心，他手下的研發團隊根本沒有花長達一整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就研發出來了可以正式適用於人體的治療皮膚飢//渴症的藥物。
夏洛克坐在桌前，落到白色小藥片上面的目光裡充斥著的是顯而易見的強烈煩躁。
皮膚飢//渴症患者的心理落差相較於正常人，波動會顯得更加嚴重且易於操控。
易於操控——他們所真正渴求的，只不過是真正的親密、肌膚相親，首先是生理上的，其次是心理——當這個願望沒有被滿足到時，他們的心髒就會無可抑制地迸發出許多類似於沮喪的情感。
現在的名偵探就是這樣。
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頓失顏色，連擺在他面前的數獨，都沒有辦法激起他半分激情了。
按道理說，他現在如果盡快服下藥物，強烈沮喪的心情也許就會被或多或少地壓制下去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續不斷地湧上心頭，變成了另外一種形式的洪水。
夏洛克別開眼。沒有絲毫猶豫，他就把那些藥片給粗暴地拂落了。
科研人員好幾個月的心血，就這樣被他凌亂地丟在地上。
他有時候顯得狡黠，只是因為那樣可以達到他的某種目的，實際上，他也並不是太樂意假裝。
他此刻想說出一個名字。
而他知道，那個人現在並不能回答他。
突然間，一種沒辦法克制的名為嫉妒的情感就這樣湧了上來，不打一個招呼。
第二十五章
達莉安還是第一次來到中城高中。
之前雖然聽說過，但她從來沒有真正進去過——
彼得真是一個好人。他都沒有像某些男孩一樣，只跳了一曲舞就把女伴給毫不猶豫地扔下，自己尋歡作樂，立志尋找到下一個女孩hang out。
女孩端著酒杯，非常善解人意地對著身旁的少年說，「沒關系，你可以自己去玩自己的啦。跟著我肯定會很無聊吧。」
少年瞳孔都放大了，解釋道，「不會的，反正我其實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況且，這裡人太多，我怕你找不到路回去。」他輕聲細語地解釋，眼眸裡閃爍著的滿是認真的光輝，讓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他眼睛上多停留一會兒。
年輕人真是善解人意……
達莉安抿了一口酒，真心實意地說道，「你這麼會照顧人，以後肯定會找到一個很愛你的女生的。」
這話搞得彼得突然扭捏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達莉安看著他現在的反應，突然覺得有趣，頓時心頭又起了逗弄的意思，「不過……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其實我可以出出主意！只要你告訴我，你是從哪裡學到照顧人的本事，就好了。」
達莉安這話其實說得還相當簡潔含蓄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讓彼得·帕克寫出一本《成為暖男的技巧大全》，再在不經意的時候拿出來在夏洛克面前炫一波，希望以名偵探的聰明才智能夠秒懂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嘻嘻。
想到這，她又嘆了一口氣，而她這個動作也被少年給看在眼裡。
「怎麼了？」彼得好心問道。
「沒什麼。」達莉安連忙否認，她順著少年的目光，順利地捕捉到了一抹女孩的倩影。
那個女孩也是黑色長發，雖然膚色較黑，但是腰細腿長，也挺好看的。
達莉安頓時心裡有了主意，她笑嘻嘻的，「你喜歡她吧？」
彼得的臉色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是肉眼可見的爆紅，他連忙擺擺手：「沒有沒有！別亂說……」
然而這反駁的語調連他自己也不相信，故而聲音越說越小。
「不過，我這麼普通，她也是不會喜歡我的……」彼得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落。
但初戀嘛，大多數都是無疾而終的。
「沒關系！可是，我看你追都沒有去追，怎麼知道就不可以呢？」達莉安忍不住吐槽，「要嘗試一下才知道，萬一她也喜歡你呢？總之你加油，我看好你！」
「也是……」少年的眼睛又再度亮了起來。
可她的注意力又從少年的感情生活飄到了從之前就開始一直縈繞在她腦海深處的問題上，而她也是這麼問的：「你的體能為什麼這麼好啊？那麼快就到了我說的那個地址。」
彼得陷入了沉默。
他是不會說，分明決定提前一個小時出發，卻愣是被親愛的梅姨拖著整理儀容儀表，直到deadline了她才完全沒有時間觀念地勉為其難把侄子放走……沒有其他辦法，他只好套上他的高科技戰衣，有了斯塔克先生的幫助後特別方便。
時間在超級英雄面前其實不算什麼。他們總是擁有很多補錯的權利。
雖然但是，蜘蛛俠總是在約會遲到已經成為了一個不成文的慣例。
「不願意說也沒關系！」達莉安適時地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人與人之間相處，講究的就是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尤其是對著青少年，不該問的就別問，免得無意中觸犯到了什麼逆鱗。
雖然是這樣說著，他們倆都若無其事地將話題翻篇了，但是不知為何，達莉安的心頭總是籠罩著一股不安的感覺。
就好像是……有什麼要發生。
這種感覺特別強烈。強烈到讓達莉安都沒有辦法對著眼前的五光十色景像產生什麼過多的注意力了。
達莉安感覺到一只放在裙子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嗡嗡嗡地震動，因此她直接把它給拿出來了，准備看看又是什麼APP在瘋狂推送消息。
沒想到，她才把屏幕摁亮，右上角的電量就顯示還有1%，下一秒就迅速關機了。
……她什麼也沒看清楚。
「我去……充個電？你等我一下。」達莉安嘆了口氣，心想事情還真多。
可她在這種情況下，也只好認命了，就近找到了個可以租賃充電寶的地方。
達莉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著急，或許她只是因為身上唯一的通訊工具不能用了而心焦？還是……
達莉安現在並不是很想要那個名為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小人出現在自己以心為築基的舞台上。
雖然但是……他都那麼大個人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耐心等待了一會兒，手機才重新開機。
然而，在瞥見上面的無數個未接來電後，她原本松散下去的心情也硬生生被再度給提了起來。
原本該一片空白的鎖屏屏幕上此刻充斥著許多紅色字體的未接來電，二十、三十個？達莉安不太清楚。
在和夏洛克重逢以後，她就把原本給夏洛克的冷冰冰毫無人間溫暖的備注給刪除了。不過，她也並沒有為他的號碼添上新的備注，而是任由這串特殊的號碼留在歷史通話中，而不是聯系人列表裡。
作為一只吸血鬼，達莉安也有自己的考慮。
反正不久後都是會離開的，那麼就算存了號碼也沒什麼用。
……好好享受當下，就可以了。其他的沒必要。
而現在的事情發展是她絕對沒有料到的。
這些未接來電的號碼就這樣□□裸地展示在上面，乍一看還挺像騷擾電話。但……達莉安再清楚不過了，這是夏洛克的號碼。
不過她是不會承認自己真的有認真看過這串號碼的組合排列的（。
——夏洛克會在這種時候給她打電話，還一口氣打了這麼多個，是她絕對沒有想到的。
要知道，夏洛克是個很討厭打電話與接電話的人。他在日常生活中一貫傾向於用短信交流，就算是偶爾被迫接到電話，大部分都會被掐斷。他認為發短信可以省去寒暄的時間，可以更加完美地利用每分每秒。
而且他不擅長於人際交往，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天才如果總是把目光聚焦於世俗，就顯得沒那麼高端了。
見偵探突然這麼反常，達莉安卻起了興趣，想也不想就回撥了。
然而，對面那人剛接通，達莉安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單方面掛斷了。
達莉安：？？？
難道是按錯了？女孩在心裡思襯，不知不覺又給有時喜怒無常的名偵探找了個台階下。
見狀，她又試著打了一次電話——這回，關機了。
就這？
不是你在給我打電話嗎？
達莉安見狀，也不再強求什麼，不過她倒是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22:23 p.m
還早呢，不慌。
雖然出門之前朝著夏洛克保證過的話她說出口時並未多花什麼心思，但她一般都不會違約的。
不過……剛才本來關懷力大發，想問問此刻孤家寡人的偵探到底在干嘛的，需不需要她早點回去。
就照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狗男人。
-
名偵探在單方面徑直掛掉那個回撥過來的電話後，有那麼幾秒鐘，他的腦海中突然有一絲後悔緩緩升起。
然而，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消了。
誰叫她在最開始就不接的？
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他難得有些郁悶，只有從窗外拂進來的冷風讓他稍微能夠冷靜和清醒一點。
真是……
光是皮膚飢///渴症的症狀出現就算了，最關鍵的是——很罕見地，他的右側肩胛骨突然疼痛起來，還有點灼燒的感覺。
這簡直是太不正常了！
達莉安剛才禮貌性說了句hi，此刻還仍然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不曾散去。
那道聲音特別清亮，像是山間清冽的泉水滾過。
這樣想想可真是遺憾，才聽到那麼一個單詞就直接掛斷了。
偵探突然開始偷偷埋怨自己。
見鬼，他現在的腦子一團糟。
過了半晌，名偵探結束了繼續一個人坐在臥室書桌旁的這個動作，轉而走進了浴室裡——他需要冷靜一下。
夏洛克·福爾摩斯並不關心什麼是所謂健康的生活方式，什麼方式可以最快達到他個人的目的，那麼對他而言就是有益有效的。
都說洗冷水澡不太好，可——事實證明，當比人體正常體溫更低的水流流經皮膚紋理，就會產生一種降溫的錯覺。至少現在，他感覺充斥在身體裡的那種燥熱感覺突然消失了，他的身體似乎又回到了被他全權掌控的時候。
他喜歡這種感覺。
從浴室噴頭噴濺下來的纖細水流順著肩頸一直流經過漂亮的胸肌與腹肌。夏洛克並未像從阿富汗回來的華生那樣經過長時間大陸性炎熱氣候的熏陶，所以他的皮膚仍然是英國人的蒼白。
然而，剛才右邊肩胛骨處那異樣的感覺卻同樣沒有消去，反而——變得更加強烈與明顯了。
夏洛克又開始無端地煩躁起來。
他伸手擦了擦浴室鏡子上的蒙蒙水汽，以使那鏡面照射更加清晰。他微微側身，讓肩胛骨處的部分////裸///露在鏡前。
那塊皮膚有一點發紅，像是初次被刻下印記後所展現出的性狀。
而那個印記是……
夏洛克眯起眼睛，試圖把那個小小的圖案看得更加清楚。
第二十六章
達莉安剛好是卡著點回來的。
「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這可是那位行事詭譎的名偵探說的原話。
等到她結束了那場活動後，回到這裡時，又是安安靜靜的一片了。
安靜得有些不正常。
如果和他一起像現在這樣以室友身份居住、共同生活的人不是她的話，那麼那人是大概率不會聽從夏洛克的意見（？）的。而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
邁克羅夫特曾經私下聯系過她——作為「大英/政//府」，他有很多種方式深度監控弟弟的個人生活與偵探生涯。
他的原話是這樣的：「關於他所患有的奇特病症，解藥已經在研發當中。這段日子謝謝你呆在他身邊，畢竟你知道——天才弟弟，都不是很好相處的。」
時隔多年再次開始一場新的對話，這種事達莉安還從來沒有體驗過……啊不，現在是體驗的第二次了。
幸虧只是打電話，否則邁克羅夫特就該看見達莉安接電話時臉上的表情該有多麼微妙了。
她其實記得不太清楚，到底有沒有把他腦子裡關於吸血鬼的那些不光彩記憶給抹掉了。
畢竟，當時的她太年輕也太慌張。
於是達莉安不置可否地回答，「沒關系。不過我建議你們快點研究，再過不久，我就要離開美國了。」
「去哪？」
「不知道。」達莉安突然笑了，「也許中國吧。我看過《面紗》*。」
思緒回攏，達莉安悄悄嘆了口氣，輕輕把門給帶上。
就在她開燈的同時，一個奇特的小機器人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裡，隨後不停地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四處轉圈圈，口中一直不停說著的話語是——
「達莉安，歡迎回家。」/「歡迎回家，達莉安。」
現在機器人的本質也是復讀機了。
不過，雖然聲音系統被處理過了，可是達莉安還是能聽出，這個原音頻肯定是屬於名偵探自己的。
那樣嚴肅低沉，沒帶什麼感情的聲音配上面前這只迷你機器人的滑稽外形，顯得更滑稽了。
達莉安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可這只小機器人突然也回答了：「笑什麼笑？我奉勸你好好管理自己的表情，小金魚。」
它甚至停下了四處轉圈圈的指令，兩手叉腰，金屬質感的臉上分明沒有什麼表情，可就是……突然很傲嬌。
對。
達莉安把眼神聚焦到起居室地上的這只機器小人身上。
根本不叫沒有什麼表情，而是——夏洛克那家伙根本就沒有給它做臉，而是直接在頭部正面貼了一張用膠紙固定的白紙，上面還有一行很潦草的花體字。
達莉安突然來了興趣，上前幾步，蹲下了，試圖把這張紙上的內容看的更清楚。
她希望不要是什麼諸如「達莉安是笨蛋」「達莉安是小金魚」這種話就好了，她可以謝天謝地。
因為這張紙的一角有點翻卷起來了的緣故，不太看得清字，於是達莉安伸手撫平了那裡的褶皺，這個動作搞得小機器人又說話了：「我說什麼來著，達莉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靠近。」
嘖。
「喂，你到底會說幾句話？怎麼就知道噎我？」達莉安存心想試試這個機器人到底有多少內存，可以存幾句即興表演的話。
這樣一看，夏洛克倒挺多才多藝的……
「多得很，是你這種俗人想像不出的。」
不過達莉安可沒想到，這張一角已經開始翻卷的紙上居然寫的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名字。
這……
「你別動我，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陪你浪費時間。」小機器人說著就想再次跑走。
然而達莉安會讓它就這麼簡單地從她眼皮子底下逃走嗎？更別提，是它一股腦地說了那麼多欠揍的話之後？
生物體型就是在某種程度上很有優勢。達莉安一伸手，就把那只小機器人給拿了起來了，不費吹灰之力。
「我是娛樂機器人，可以聯網的，傳圖、點歌、存儲、還有聊天也可以！還可以模仿別人。」小機器人突然語氣軟了下來，這回倒不像是用夏洛克的聲音合成的了。
達莉安突然失去了興趣，迅速把它放下。不過……她卻想到了更好的點子。
-
她敲響了名偵探的門。
而對方一如往常地沒有回答，達莉安稍微思索了片刻，還是試探著把手搭在門把上往下壓，沒想到，真的沒鎖門。
他的房間沒開燈，一片黑暗。但憑借著吸血鬼的絕佳視力，她還是很輕易地就看清楚了夏洛克此刻所在的位置。
他背對著門，被子蓋住了半個頭，完全不同於他平時的睡姿。而達莉安也自然看不清夏洛克的面容。
「夏洛克？」她先是柔聲試探著問了一句。如果對方沒有動靜，那她就明天再說。
她看見對方動了一下。
「你做的那個機器人是什麼意思？」達莉安這回倒是挺開門見山的，沒有猶豫就說出了自己的問題。
「如你所見。」男人的回答很簡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別樣的沙啞。
達莉安唔了一聲，突然覺得信息量有點大。
下一秒，他又說，「歡迎回家，達莉安。」
「怕以你的智商不太懂，顯然，需要我勉強解釋一番。」夏洛克的聲音又壓得更低了，想必是為了不讓沙啞的那種感覺顯得過於明顯。與此同時，外面突然下雨了。一道驚雷打了下來，沒有過任何醞釀，暴雨就這樣降了下來。
外面的雨聲打在屋檐上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裡顯得過於嘈雜了，將夏洛克此時本就不大的聲音掩蓋得更加微弱了。
達莉安沒有辦法，只好湊近幾分，試圖將他的解釋聽得更清楚。
「那個迷你機器人只是我隨便抽了點時間做的。」夏洛克解釋，「功能應該是，為你無聊透頂的生活加點智慧的調味料。」他的話聽起來難免會讓人覺得有些自大，但卻又會讓人輕易覺得無可厚非起來。
「第二個功能大概是——」他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既然你上次把你的玩具熊——我先申明，我對這種東西並沒什麼興趣，借給了我，雖然我沒用——」
他的話難得顯得猶豫了起來。當然，是對比他平常的快速語氣而言。
現在的夏洛克無端地給人一種稱得上是平易近人的感覺，在拋卻了外界對他的辛辣評價、民眾給他披上的名偵探外衣後，他所真正展示在達莉安面前的，只不過是一個脾氣稍顯古怪、有時候會很幼稚，又會以自己的方式笨拙地關心著身邊的每個人的大男孩。
他的咽喉在此刻拖了後腿，他所發出的聲音在達莉安聽來是越來越沙啞了——他清了清嗓子：「那個，姑且就當我借給你的。這可是我的發明，才不像你那個一樣，是工廠流水線運作的產品。」
達莉安噗嗤一聲笑了，「那可真是謝謝名偵探賞臉看得起我了。」
偵探哼了一聲，沒有做過多的表示。
「那你為什麼給我打電話？」達莉安還是想到了這個最為關鍵的問題。趁著雨還沒有下得更大之前，她發話了。
「……我想聽見你的聲音。」夏洛克沉默了幾秒，最終這樣說道。
「你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這也許是他平生說過最最柔和的話了。
拐彎抹角，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他最想要說出的觀點上。
達莉安一頭霧水，剛想問那你為什麼又突然掛斷，他卻沒真的給達莉安這個機會，而是繼續緊接著剛才的話口，「總之，就是這樣。我的觀點說完了。」
「那……」他竟然難得沒有再長篇大論了，語氣卻變得有些小幅度的小心翼翼起來，「你可以離開，早點休息了。我的精力，也差不多用完了。」
達莉安：？
達莉安聽著這樣反常的話語，愈發覺得夏洛克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同時，夏洛克居然咳嗽了一下。
不管再過多久，那種真摯的關心著對方的心情卻也還是沒有變。
達莉安在心中嘆了口氣，非常沒有骨氣地拋卻了方才進門時腦子裡所一直在思考著的點子，又再次往夏洛克的床鋪邊走了幾步，同時還問道：「總感覺你怪怪的……你沒事吧？」
她還補充，「要是你出了什麼問題，我也會跟著著急的。」
要是放在往常說這話，夏洛克會表面上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但是卻在背地裡偷偷高興的。
然而現在的名偵探卻不能再分出多一絲理智來捕捉達莉安此刻所說的話了。
他右側肩胛骨的那塊皮膚，比一個多小時前顯得更加灼熱了，甚至連手指碰觸到都會感覺疼痛。
況且……那上面的印記顯得有些模糊，但不難看出是個名字的縮寫。他對紋身並沒有興趣，因此，這個憑空出現在他身體上的烙印，絕對不可能依靠任何日常生活中的技術手段達到。
更像是某種超自然事件。
夏洛克的思緒毫無懸念地飄向了不久之前，他曾經在達莉安手機上不小心看見的一條百科搜索歷史。
同時……
他想起對方身上也有一個這樣類似的印記。
這是什麼意思？
他閉上眼睛，努力地不讓額邊流下的冷汗干擾到他的思緒——他正在瘋狂地調動著記憶宮殿裡的每一塊磚頭、裡面每個房間裡物件的擺設。然後……
他看見了一個之前從未被發覺過卻存在於記憶宮殿裡很久的，隱形的房間。
那裡的擺設，從地毯到床單，再到窗簾，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是那樣的陌生。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出現了——
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的人生正被某種超自然力量給連續不斷地操縱著。
而那個人是——
第二十七章
1
他的思維被迫中斷了, 因為有另外一只冰涼的手摸上了他滾燙的額頭。
女孩驚呼一聲，「你怎麼發燒都不說一聲？難道又要像上次一樣暈倒了才算數嗎？！」
她素來柔和的聲音裡還帶著點隱隱約約的憤怒, 這是極少見的。
可是，面對著這樣飽受皮膚飢渴症以及並發症折磨的他, 達莉安卻也沒什麼心思挖苦或者產生更多的無意義憤怒。她開始著手於解決這件事——至少, 她是說至少，在她仍然還呆在這裡的一段時間內, 夏洛克不能有事。
否則她會於心有愧的。
「你說我現在打個急救電話，他們多久能到？在這種天氣。」達莉安這話比起詢問, 更接近於自言自語。她根本沒指望此時神智很有可能不清醒的夏洛克能夠完美地回答她的問題。而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為了, 讓這個房間裡有點別的什麼回音，顯得不那麼靜寂吧。
「紐約的急救平均到達時間大概是10分鐘。」夏洛克回答。他居然還有著殘存的理智。
「那麼, 我去打電話——？」達莉安這樣說著，剛要離開, 卻猛地被夏洛克給拽住了。
是的, 他的手掌也是滾燙的。搞得達莉安都瑟縮了一下。
最關鍵的是, 此時的達莉安……還沒來得及調動血液力量偽造一些正常人類必定擁有的脈搏、呼吸和心跳。
糟了。
達莉安在心裡埋怨自己，如果夏洛克可以看得見她的心中所想，那麼他肯定會看見小小的心腔室裡滿是無數個「糟了」。
趁著夏洛克此時生病狀態不佳，達莉安認為還能姑且亡羊補牢一番——畢竟才只接觸了幾秒鐘。
一套工作做完, 她又累了。
她一邊想，一邊去掰夏洛克那牢牢貼著她腕骨的手。
她差不多已經開始哄人了，「我要走啦, 手機在外面，給你叫個救護車什麼的。生病可不是小事。」
「……別走。」
名偵探破天荒地說了個please。
-
這題，超綱了。
達莉安突然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實質上面對著此刻的他在神志不清（？）情況下所發出的囈語，最標准的反應應該是毫不猶豫地抽手離開，去拿手機打急救電話，讓醫院替她處理這個麻煩的病人。
——逃離這個房間。
達莉安感覺氛圍逐漸產生了變化。
不太妙。
她試圖抽出手，然而對方的力氣大得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正在生病的人，達莉安覺得從這點看來，很像是裝病。然而她所瞥見的夏洛克身上出現的症狀根本就沒辦法假裝——那並不能和「把壁球放在腋窩下就可以止住脈搏」這種事相提並論。
「放手。」達莉安選擇了第一種。
可對方鐵了心並不想讓她就這樣簡單地離開。
達莉安深吸一口氣，此刻復雜的思緒全部都攪在一起，像是一團毛線球，雜亂無章地排列著，最終惹人厭煩。
「我擁有著皮膚飢//渴症。」夏洛克發話了。
達莉安聽了這話，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住了。而夏洛克所鉗制著她腕骨的力氣也小了不少。
這令達莉安松了口氣。
因此她沒有再忙著走了，而是就這樣站在原地聽著夏洛克接下來到底又要說些什麼。
「你就算這時候打了所謂的急救電話，」他睜開了眼睛，不過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也是沒用的。沒用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做。」
他似乎是料到了達莉安即將出口反駁他，因此他率先講話，堵住了達莉安想要說話的意思。
「……我想你在這裡。」
達莉安不太理解為什麼他會說出這話——他們倆的思維根本不是一個模式，水平也從未處於同一條水平線上。
因此她只是露出了一種非常難為情的表情，「沒關系，你總會好起來的。」
又沉默了一會兒，達莉安才說道，「我之前忘記跟你說了——你的哥哥曾經給我打過電話。」
夏洛克的手摸起來還是那麼燙，達莉安決定柔聲細語地安撫他一會兒再打電話。
畢竟皮膚飢//渴症的患者情緒都特別容易波動，在這個當口，總不能做出太不明智的事情。
夏洛克眼皮動了動。他微微掀了掀眼皮，眼眸余光瞟向了書桌旁邊的那塊地——他之前把邁克羅夫特給他的那些該死的藥都胡亂地扔在了那裡。
不過……現在的達莉安似乎還沒有真正注意到那裡，畢竟那個地方在角落裡，並不太引人注目。
他繃緊的心弦又松了下去，他沒有說話，只是聽著達莉安接下來又會說些什麼。
有時候按兵不動就是最好的計策。
「他告訴我，」達莉安說，「可供你使用的藥劑正在進行研發中——」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覺得作為一個「普通人」外加「陌生人」不對神秘哥哥邁克羅夫特的神秘身份表現自己的疑惑與好奇不太恰當，於是她又開口了：「所以，你很快就可以好啦，但是現在這個皮膚飢渴症的並發症出現得這麼嚴重，還是應該去醫院看看的。」
在以事實安慰他的同時，又巧妙地拋出「去醫院比較好」的這種觀點。
達莉安覺得沒毛病。
然而，夏洛克聽了之後卻並未表現出哪怕一絲開心。他只是沉默著，從他那雕塑一樣面無表情的俊臉上，達莉安什麼也看不出。
現在的人可真是……
——夏洛克當然不會表現得興高采烈。他推測出達莉安收到邁克羅夫特的來電這件事已經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前了——現在的藥劑不光不是還在研發中了，而是已經被真真正正地制造了出來。
「所以，即使我已經那麼說了——經過我的一番論證後，你還是想要我去醫院？」夏洛克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耐，他這回總表現得夠明顯了吧？
達莉安嗯了一聲。
隨即又補充，「我知道你不喜歡去醫院，可是，人哪有不生病的呢？你就去這一次吧——那麼就算我離開了，明年一月份你過生日的時候，我也會給你寄禮物的。」
「只要你把地址告訴我。」
「我的生日？」夏洛克發問了。
「1月6日啊，清清楚楚。」達莉安想也不想就這樣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是一月份？」夏洛克抓住了盲點。
醫院、生病、離開、生日、明年、禮物——
天性使然，夏洛克並不喜歡過生日。生日對於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年中普通的一天，甚至與其它在日歷上有標注的節日差不多，對於他來說毫無意義。1月6日這天，只不過是宣示著曾經有一個聰慧得絕無僅有的天才男孩從英國的福爾摩斯莊園裡出生，而他的名字就叫做，夏洛克·福爾摩斯。
其實不僅僅是生日，任何以慶祝為目的舉辦的活動或者是某一天，夏洛克都顯得興致缺缺。
而現在……她是怎麼准確地說出自己生日的准確時間的？分明自己並沒有告訴過她，而她也沒有什麼途徑可以獲得這條信息。
有意思。
「唔，這個嘛……」達莉安突然支支吾吾起來，完全沒料到名偵探會重點問這個。
糟了，又說串了。
她是怎麼知道的，這還用問？
幾乎是所有人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把關於他的一切都牢牢地記在心裡。
更別提是什麼生日、星座之類的了。女孩相對於男孩會更看重這些。
夏洛克目光中的狐疑並沒有消失。
「我看過你之前那張病歷，記得嗎？」達莉安突然想到了理由，「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手裡拿著的病歷單，上面寫了你的生日，所以我就記得了！我其實記憶力挺好的！」
夏洛克別開眼，沒有對此發表什麼評價。
「你過來一下，我有話想說。」
達莉安有些奇怪地問道：「你直接說不就行了？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完全聽得見的。」她說著擺擺手，拒絕了夏洛克的這個提議。
不過過了幾秒鐘，她還是屈服了。於是她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那……你說吧？」
她稍微湊近了一點。
「再過來點。」他還囈語般地說了達莉安的名字，輕柔極了。
這樣靜謐的環境裡，突然聽見夏洛克的這樣富有磁性的低音，達莉安整個人都要酥了。她可不知道，原來生病會讓一個人原本那強烈的距離感和冰冷銳氣消失，轉而露出心底堪稱是柔軟的那一面。
達莉安疑惑地啊了一聲，還是乖乖地朝著他湊近了。
他低低地、短促地笑了一下。聲音有點啞。
「可以再過來點。」夏洛克詫異於她的含蓄，所以他才反復諄諄善誘著。
達莉安又靠近一分，同時把頭低了下來，想聽聽他到底又要分享些什麼秘密。
沒想到——
2
當那兩瓣溫熱的/唇/瓣/覆/上她冰涼的耳骨邊緣時，達莉安小幅度顫抖了一下。
！！
她大腦當機了。
對於偵探的這一步動作，達莉安是絕對沒有思想鋪墊的。
但前者相較她而言卻表現得淡然極了也熟練極了，就好像他並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他的嘴唇未曾移開，附著在達莉安耳畔的還有輕輕淺淺的呼吸。
她條件反射地想要避開，然而此刻自幾分鐘前一直牢牢鉗制著她的夏洛克的那只手則起了作用——在平平無奇體能小天才面前，達莉安真的不夠看。
達莉安剛好想使用一下自己的異能，然而在對方對此天然免疫的情況下，一直引以為傲的東西根本不起作用。
名偵探的這個buff，真是太讓人挫敗了。
但由不得她再多思考一分——
夏洛克手輕輕一帶，她就穩穩地落入那張柔軟的大床上了。夏洛克一手迅速掀開被子，就在達莉安被他帶下來的那一瞬間，他一個反身就將她壓在了身下。
達莉安回來以後，甚至還沒來得及梳洗，因此她的臉上仍然是帶著幾個小時之前所畫上的精致妝容的。
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夏洛克只要一低下頭就可以瞥見此刻正閃爍在她眼皮上的細碎的光輝。像是星星。
他一時間沒有動作，只是用那種毫無波動的、無機質的目光仔細端詳著身下女孩的面容，連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都沒有放過。
夏洛克·福爾摩斯一向是個很冷感的人。
他與達莉安這種柔軟的、好接近的、好相處的人完全不同，有很多種時刻，他總是會表現出冷硬的一面。
充斥在他身體內的那道火焰，簡直快要把他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給燒傷了——
身下的女孩似乎是因為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擺脫這種鉗制，索性自暴自棄起來，雙手抵住他的胸膛，那素來如同玫瑰花瓣一樣嬌嫩的嘴唇//緊//緊//抿著，從某種方面來看，現在她並不像是一副抗拒至極的模樣，倒像是，欲拒還迎一類的操作。
然而周圍分明沒有任何一縷燈光出現，她的眼睛裡卻閃爍著濕漉漉的光輝，像是某種不知名的柔軟光焰。
眼眸發亮的人總是會很容易地惹人憐愛。
「夏洛克，我們好好商量……你先起來。」思量片刻，達莉安還是說話了。
她覺得現在的事態並不是緊張到毫無挽回余地了——即使現在的夏洛克的態度令她稍微有些陌生了，但既然對方過了好幾分鐘都沒有動靜，那麼多多少少還是證明對方現在大腦有殘存著的理智在。
眾所周知，達莉安之前在那麼漫長的時間裡一直在世界各地漂泊，不太好應付的人她其實也見過很多次了，可她從來沒有遇上第二個夏洛克。
於是，她聽見他說話了，「靈魂伴侶。」
達莉安聽見這話的同時，她的心像是被某種東西給狙擊到了，如果她是人類的話——那麼就該在短暫地停滯後，心率的強烈度蓋過之前的，就是這樣的過載。
而現在，在給自身施發的血液異能之下，在這樣靜謐到連淺淡呼吸聲都清晰可聽的情況下，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屬於自己的心跳聲。
有時候，是可以假亂真的。
靈魂伴侶這個詞達莉安再熟悉不過了，畢竟她之前一直在為這個而偷偷煩惱。而此時既然夏洛克坦坦蕩蕩地說出來了，那麼肯定代表著他明白了其中的很多事情。
難道，她就要掉馬了嗎？
就算他現在拆穿她是一只吸血鬼讓她立即離開這裡，達莉安也會偷偷給他打急救電話再離開的。
這麼好個腦子，燒壞了可怎麼辦。
——他早就該拆穿她那些堪稱拙劣的謊言了。這樣她就可以沒有一絲多余念想地離開。
達莉安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在他們倆兩兩對望的時刻，空氣驟然變得粘稠起來。
「你在說什麼？」她問，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很平靜。
他突然笑了，低沉短促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內來回滾動，直到落在達莉安的耳膜裡，以及她的心上。
「我以前說過吧——」
「什麼？」她語氣微弱地說了句what，然而不知為何，這卻激起了夏洛克心情的再度跌落。
她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氣場較之前變得更為低迷了，然而她卻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笨拙地補救著這一切——
她甚至伸出手，輕柔地拍了拍對方的脊背，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夏洛克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深層的挫敗自皮膚紋理一層層蔓延下去。
不管他表現得有多麼強硬，她所做的不過只是，也總是，一直默默地包容（這是他能夠想到的最確切的能夠用以概括的詞）與承受。
夏洛克不知該作何表示。
「我以前說過——」他又執拗地重復了一句，「你也不會撒謊，達莉安。」
他每說一個字，達莉安的內心就會顫抖一分。
直到完全沒辦法為名偵探的絕佳推論發表出任何一句反駁為止。
「你究竟還要對我隱瞞多少信息？」現在看來，他的高熱症狀還是消退了不少，至少在達莉安看來，從頭到尾，他都顯得再正常不過了。
「原本我相信了你針對你後頸上痕跡所編造的那個理由，即使那聽起來確實不太令人容易信服。」夏洛克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長串話，「然而後來我卻發現——」
偵探接下來的語氣顯得有些毫不掩飾的輕蔑。
「我可以相信變種人以及一些…超級、英雄的存在，」夏洛克說，讓他說出superhero這個詞真是太難為他了，「但我之前可對靈魂伴侶這種永遠只存在於童話故事裡的設定完全沒有概念。直到我針對這個概念做了一個研究，當然，當然，我毫不留情刪掉了很多空穴來風的都市傳說，隨後我發現——我之前對於你的猜想，是屬實的。」
夏洛克並不喜歡解釋，因此他的語氣特別急促。
「當一個人遇見與他命運緊緊相連的那個人——你們女性把這個叫做命中注定。他的身上便會出現一個特殊的無法被任何力量消除的印記。」
「這便不難解釋你身上的印記因何而來。」
達莉安縮了縮脖子，「你、你怎麼知道……」不過她除了這句干巴巴的話之外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聽著他人用平靜到語調毫無一絲起伏的語言，像陳述罪犯那樣平直地陳述著關於達莉安自己身上的那個關於靈魂伴侶的痕跡時，就像是身上所覆蓋著的最後一絲遮羞布都被殘忍地毫無防備地取下那樣，令人感到很羞恥。
「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夏洛克看見她這樣宛如一只叢林裡受驚小獸的態度，語氣或多或少又放軟了些許，「聽著，在我——」他原本想說點什麼，結果話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就算那個印記現在還略顯模糊，可他卻本能地認為這肯定跟面前的女孩有很大關系。
而關於他身上也擁有著那個對應的痕跡的那件事，他現在並不想讓達莉安知道。
否則——誰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總之，出於夏洛克的私心，他把這句話換成了：「在我發現你曾經在搜索欄上搜索【怎樣能夠安全地去掉身上的靈魂印記】時，我就明白了。友情建議，你應該給自己的網頁設置成無痕模式。」
達莉安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此刻的目光並不想多在夏洛克臉上停留哪怕一秒鐘，然而在昏暗的光線裡，也著實找不到其他的什麼東西可以作為目光的落腳處了，因此她的目光一直躲躲閃閃的。
很快，一抹血色爬上了雪白的臉頰。
夏洛克並不會感到有任何類似於羞赧的心情，但達莉安卻會——即使已經成為了只能在永夜中徘徊的吸血鬼，可她也仍然還是個女孩。一個擁有著小聰明的、偶然會為生活發愁的普通人。
「所以呢？你需要我承認……喜歡你？」達莉安反駁，她可不想要夏洛克對他們之間現在的關系感到些什麼莫須有的誤會，「靈魂伴侶並不代表就擁有著什麼喜歡，或者說愛慕的心情。這只是……上帝的惡作劇。」
「我沒這麼說。」他回應。
他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在上眼瞼下閃閃發亮，他笑了，「我只是推測——」
他都沒有打招呼，就直接俯身吻了下來。
達莉安搞不清楚這究竟是屬於皮膚飢/渴症的高熱症狀的作用，還是深夜人的不理智在作用——她瞪大了眼睛，感受到屬於夏洛克的那溫涼的唇瓣從她的唇角開始吻了上去，更要命的是，他用氣音說著：「你需要我。」
You need me.
達莉安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她之前在前一段時日裡所做的努力，在此刻突然變得不值一提起來。
其實他會很容易戳穿她的偽裝，只要他想。
突然、一種沮喪的感情毫無防備地像潮水那樣湧了上來。
達莉安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在沙灘上徒勞地撲騰著尾巴，試圖回到不遠處的那個大海裡。
外面的雨仍然沒停，但房間內的氛圍卻與外面毫不相同。這裡，很灼熱。
在事情即將邁入更深一步之前，她終於找回了勇氣，運用自己為數不多的格鬥（？）技巧，原本落在對方脊背上的手悄悄上移，一章拍在偵探的後頸上，行動快速，力道適中，毫不拖泥帶水。
夏洛克毫無防備地倒在了她的脖頸處，呼吸輕輕淺淺地拂到那塊嬌嫩白皙的皮膚上。
而正是此時，達莉安之前所施展的調動血液借以偽裝人類性狀的異能效力結束了。
達莉安感覺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她微微偏頭，看向了此時已經閉上眼睛的夏洛克。
如果不是兩個人都有點衣衫不整的話，現在寧靜的模樣完全可以將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忘掉。
但是反應……反應不會騙人。
即使是過了那麼久，達莉安也能回憶起以前所經歷過的事情，那一切仍然在她的記憶裡栩栩如生。
她真的很喜歡他。
達莉安神游了一會兒，才從床上又坐了起來，打通了那個在半小時以前就該打通的急救電話。
在聽見陌生的來自城市另外一頭的醫護人員的聲音時，達莉安才感覺自己離這個世界又近了一步。
然而達莉安卻將夏洛克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留下你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發1w的，但是發現那個斷章不是很好，再修一下= =
就這樣吧，明天一起更新6k字（鞠躬）
第二十八章
1
時間過得很快, 那天夜晚的荒謬事件早已翻篇，沒有在那宛如鏡面的生活的湖泊裡激起什麼特別大的浪花。在這段時間內, 達莉安與偵探之間的關系進度卻好像被下了冰凍咒，並沒有喜聞樂見地擁有任何層面上的靠近。
還是那樣, 距離沒有遠很多, 也沒有近很多。
這一切得益於達莉安的主動避讓。
她在最近這段時間內完全成為了一個大忙人，而且和夏洛克的作息時間相反, 因此就算夏洛克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也完全找不到一個突破口。
……不愧是我。
達莉安在心裡偷偷想了一下。
而今天也是一樣。達莉安如同往常所做的那樣, 准時在凌晨五點准備離開這裡。
每一天重復的路線都被走了很多遍，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然而就在她即將打開門, 邁出一步時，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給叫住了。
是那個人。
「達莉安。」
女孩差點一個趔趄, 然則她在回過頭的瞬間臉上還是保持著與之前一般無二的完美笑容，「早上好, 怎麼了？」
在這場博弈裡, 不可以把自己所有身家全部放上去, 否則也許就會……滿盤皆輸。
「沒什麼，只是提醒你別忘了今天的重要事件。」夏洛克說，他把「重要事件」這兩個詞咬字很深，「如果那也被寫在了你的今日to do list亦或是to do函數圖像上, 肯定得放在重要且必須去做的事情的區間。」
達莉安深呼吸，「我知道了，肯定不會鴿的。」
見鬼,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一向不喜歡社交以及任何社交活動的夏洛克，居然要在家裡招待他為數不多的朋友——這個消息就有夠令人驚詫的了。
不知是不是達莉安的錯覺。在經過那件事以後，感覺夏洛克對她更加無理取鬧和黏人了。
特別特別認真地黏人那種。
比如……就像現在。
達莉安好不容易回答了夏洛克的話，正平復心情准備出門呢，可是在即將邁出那一步時卻被扯住了。
除了夏洛克之外還能有誰呢？
「你不准備跟我說點什麼？」他的語氣沒什麼特別大的起伏，因此達莉安都不太能搞得清楚他是否是在詢問。
「……說點什麼？」達莉安眸光閃爍了一下。夏洛克的語氣平靜的確是事實，然而他的眼睛裡卻無端地擁有著一絲希冀。這並不是她的錯覺——但她有時候的確不太能明白他的心。
夏洛克似乎未曾想到她會這樣表現，頓時眉間添了點低微的失落，「說一些——我出門了，會早點回來——類似於這樣的話。」
達莉安的直覺告訴她，夏洛克還會繼續說些聽起來奇怪的話。
事實也的確如此。
「學名為「融洽的相處方式」。」夏洛克說，他又補了一句，「我在一些影視作品裡看見。」
這是什麼類型的台詞……
「那麼，你要試著跟我，融洽相處麼？」
-
可達莉安卻也沒想到，逃過了初一，逃不過十五。
履行自己的承諾赴約後，面臨的確是這樣一個無論從哪方面都看起來相當棘手的問題。
「你有前男友麼？」夏洛克冷靜地打出一張王牌，搞得華生只能被迫不情願地掏錢。
「哈？」達莉安皺了皺眉頭，她往四周掃視了一圈，最終才明白夏洛克是在問她。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說我？我——」
同時，華生和雷斯垂德都忍不住看向了她。
雷斯垂德是真的不太清楚，而華生則與他恰恰相反，是清楚太多……
她連忙自行中斷了與華生的視線對視，要是再久一點的話，夏洛克就該起疑心了。畢竟像他那樣思維縝密的人，想必是連在場的每個人所四目相對時花費的時間有幾秒鐘都在心裡算的清清楚楚。
她清了清嗓子。
現在要是貿然否認，說自己從來沒有過的話，反而會顯得很奇怪。要知道在西方國家，人們一般在很小的年紀就開始學習著第一次戀愛了。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大方承認，「有啊。」
但她並不會問怎麼了，老實說，她可不想和夏洛克談論這件事——尤其是在他目前的情況下。
「他是個怎樣的人？」夏洛克發問了，只是他的目光一直牢牢黏在手中拿著的紙牌上。
他很會玩這個——他曾經在//賭//場跟一群人玩//賭//命的24點，差點就輸了，但幸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最終他贏了。
因此，在起初怕其他三人輸的太慘因此勉為其難放水了好幾次以後（他不放水幾次先讓別人贏一下的話根本沒有人願意跟他一起玩牌），夏洛克便不再把自己的實力給藏著掖著了，而是大大方方地展示出來。
就比如現在，他又出牌把對面的華生跟雷斯垂德殺了個片甲不留。
夏洛克惡劣地笑了一下，但很快那笑容便隱了下去，免得要他們覺得他實在是太猖狂了。
在聽到這個問題後，達莉安還是愣了一下，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確實沒有撒謊，真的有前男友沒錯……可是，她的前男友，不就現在正坐在她的旁邊嗎？？這要她怎麼說？
當著前男友♂的面說著關於自己前男友的事。
這……
達莉安覺得這個世紀難題橫在自己面前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她扶額，開始組織語言。
算了，亂說一波吧，世界上特質相似的人真的很多，他總不可能會以為是他自己。
「……沒什麼好說的。」達莉安語氣很淡，「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的我，根本不關心什麼戀愛。像雷斯垂德探長這樣，把有限的時間花費在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上，又有什麼不好呢？」
雷斯垂德覺得不行。
他：不不不，我其實也很想……談戀愛。
而夏洛克替他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他很想談戀愛。每次只要出門都會認真打扮，就比如現在——還煞有其事地噴了男士淡香水，理了發。即使是在案發現場，他也很想遇到那個能夠與他牽手一生的人。」
達莉安沉默了，她探究的目光看向雷斯垂德，大大的眼睛裡也充滿了同樣大大的疑惑。
？？
「華生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達莉安想也不想就繼續說道。
然而華生用眼神表現出了他其實也……很想。
達莉安心梗，「那不重要，總之，沒什麼好說。」
「但我想了解你。」夏洛克說，「即使我手裡擁有著從你出生到現在的一切軌跡的檔案，這在活生生的人面前也完全證明不了什麼。對比之下顯得淺薄。」很快，他的虎狼之詞就要出現了——
「既然我是你的靈——」
達莉安連忙打斷，「我現在就說。行了吧？」她的脾氣都難得地顯得小暴躁了起來，但這在其他人看來根本就沒什麼兩樣。
達莉安就算生氣，也像是奶貓發威，完全沒有任何威懾力。反而還挺……可愛的。
但華生和雷斯垂德都默契地對視，沒有對此作出什麼評價。
……否則就會被偵探的眼刀給削掉。
「那就太好了。」夏洛克說，他這話絕對是真心實意的。
「怎麼說呢——」達莉安認真思考了一番，同時用一種略帶吊兒郎當的語氣說道，「他有點聰明，是那種比較高智商的類型。」
「不僅如此，他身上好像有一種魔力，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做的非常好。這點總是讓我以前很嫉妒。」
「不過他有個缺點，就是他不太會讀氣氛，有時候會說些讓其他人不高興的話，即使那並不是他的本意——他也因為這個原因，朋友很少，難以交到朋友。」達莉安簡單地描述了一下，對著關鍵性的語句都說得非常模棱兩可。
其實她倒是也有想過自己憑空在腦子裡捏造一個和夏洛克截然相反的人，但——這點在她面前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換句話來說，她沒有辦法想像另外一個不像夏洛克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唉。
她不經意與華生產生了對視，而後者此刻所發出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寫著：你還能說得再明顯一點嗎！
QAQ
「哦……」夏洛克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語氣詞，隨即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更好了，「聽起來有點像我。」
「80%，甚至更多。」他繼續說，「據調查，人類的大部分初戀，或者說在年少時遭遇的戀情，很大可能會影響以後一生的擇偶觀。顯而易見，影響非常深遠。而關於所謂first lover的特質，則強烈地影響到以後選擇伴侶的精神指標。」
達莉安突然感覺自己中計了，事態不妙。
他那一直無處不在的氣場突然軟化了下來，像是一只刺蝟收斂了背上的尖刺，終於朝著你露出了自己最柔軟一面的那種感覺。
用夏洛克的話來講，就是，他現在大腦分泌出的多巴胺含量濃度一直在連續不斷的上升。
好像是中了頭獎。
「鑒於你所描述的樣本與我有大部分相似，這從側面證明了我們倆是非常相配的。」他的語氣聽起來篤定而理所當然，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找到這句話的破綻用以反駁他，「那麼，要不要考慮我之前的邀請？——事不過三。」
達莉安當然知道夏洛克口中的那個所謂的邀請是什麼，那就是：你要和我交往嗎？
2
達莉安當然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其實——這也並不算是個真的問題。
夏洛克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自己雖然表面上沒有說，但實際上他卻有一副自己的打算在。無論是在生活還是探案中，大部分時候，所有人的一舉一動，任何的一絲表現都會被他給簡單地預知到，偏偏每次都是變態的准確。
因此，現在的達莉安，倒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樣，不按常理出牌了——這種現像總是會讓夏洛克提起興趣。
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嗎？他喜歡追求刺/激。
達莉安瞥了一眼夏洛克，而後又迅速把目光給移開了，她現在並不是很想多盯著夏洛克看那麼兩三秒，免得對方又會推論出一些看起來真的很有道理的謬論。
嘖。
達莉安很顯然不會把夏洛克的嘴炮放在心上，因此她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把自己手中的牌攤開到桌面上。
並且說道：「好啦，我認輸了，你們慢慢來吧！」
她的語氣裡還有一絲被名偵探進行智商支配的無力感。
老實說，這紙牌要是換成//脫/衣/麻將，在場的人除了夏洛克本人之外，應該沒人能夠逃脫懲罰吧……
唉。
達莉安想到這，對紙牌更加抗拒了。她手指一松的同時，甚至還把板凳給挪了挪，離剛才的「戰場」更遠了。
原本她就不擅長紙牌。就算是在以前舉辦什麼家庭聚會，她也是屬於那種只能站在旁邊看看，還不太看得懂的類型。
現在這叫趕鴨子上架，肯定只能盤盤皆輸了呀。
但其實，達莉安這話只讓她旁邊坐著的夏洛克頓覺遺憾。其他兩個人都不是很想再被碾壓了——再輸，老婆本都要輸沒了。
華生和雷斯垂德心領神會，同樣步了達莉安的後塵，退出了紙牌游戲。
夏洛克更郁悶了——
雖然他破天荒地邁出了人生中積極社交的第一步，可實際上他的本意也並不是這個。
他只是想對著達莉安說出一個她永遠沒辦法拒絕的理由，至少，是以她現在的角度找不出任何一個好理由拒絕的。
即使——算了，他是應該承認，他對「一起玩紙牌游戲」這件事確實有點感興趣。畢竟一般沒人願意跟他玩這個，能坑一個當然是一個。不過……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那懷疑的目光又飄到了達莉安臉上。
此刻，黑發女孩手肘撐在桌面上，托著腮，正在聚精會神地聽著坐在她對面的華生說些什麼。這會兒臉上沒什麼表情，倒有點像是那種總是會被放在櫥窗裡進行展示出售的瓷偶了。只是——價格太昂貴，一般沒有人去買，因此等到特定的季節消失，就只能待在倉庫裡靜靜地落灰。
不過……她明明從來沒有和自己一起參加過什麼類似的活動，為什麼在一聽見玩紙牌游戲的這個提議時，就一直表現出一副很拒絕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再明顯不過了，明明白白地寫著「夏洛克又要開始迫害人了」這行字。
夏洛克秉持著懷疑，又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當時達莉安的表現，試圖找到更多奇怪的地方。
隨後……沒有任何懸念地，他心中的疑雲更重了。
再加上之前居然連生日都能記得很清楚……
這段時間的他根本沒什麼案件可供消遣時光，再加上現在，更是喪失了眼前這點膚淺短暫的快樂，搞得偵探大人更加郁悶了。
他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卻發現後者大理石一樣蒼白的臉上神色突然生動起來。就像是雕像，突然地被賦予了生命。
達莉安好像是聽見了華生說的什麼笑話，隨後毫不遮掩地笑了起來。
很好——
夏洛克突然火大。
居然沒有他，也可以這麼高興！
更可惡的是，雷斯垂德居然也加入了進去。三個人的氣氛其樂融融。
見鬼，他那麼無趣一人……
夏洛克冷哼一聲，既沒有要加入他們暢談的意思，也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他的郁悶具像化了——
只見，夏洛克別開眼，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撤回黏在達莉安臉上的目光，努力調動著其他方面的思緒來填滿此刻一團亂麻的大腦。然而，他的眸光卻總是不聽話，每次過不了兩秒鐘，就會再次飄到達莉安臉上。
他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分明自己正在這裡郁郁寡歡，可始作俑者卻任何影響都沒有，甚至比和他在一起更高興了。
他這回還扭頭，斷掉自己目光所能退讓的任何一點余地。畢竟他是人類，腦袋架在脖子上，並不能像貓頭鷹那樣360度旋轉。
然而，又過了好幾分鐘，夏洛克甚至再沒有閑心去數牆上掛鐘裡的秒針又無聲地滾過了多少回了——他感覺整個起居室的氣氛都膠著極了，簡直跟度日如年沒有什麼差別。可分明，是他提議出這個該死的活動的！
達莉安還是沒有什麼要跟他搭話的意思，這點讓夏洛克很是挫敗。
他沒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音，只是搖搖頭，從他身上甚至能讀出略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誰能想到，在外大名鼎鼎的名偵探先生，在這樣私人的小型聚會裡卻成為了被「冷落」的一方呢？
新的三分鐘過去了。
達莉安卻還是沒有任何的改變。
終於，他忍不住說了句，「達莉安，我病了。」
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被身旁的她聽得清清楚楚。
……免得她賴賬，又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來驢他。
隨後，他的目光又落到對面兩個工具人身上，毫不猶豫地遞上眼刀。
達莉安自然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自己並不能不回答夏洛克的話，因此她還是回看了夏洛克。不過——
她毫不走心地回應：「知道，你就早點休息吧！記住，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苦什麼都不能苦自己。」
雖然是這樣，可她也並不會忘記按照慣例拍一個彩虹屁，「特別是像你這種腦力活動很多的，天才，知道了吧？」
華生都憋不住笑了，雷斯垂德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夏洛克頗有些不爽，在片刻的猶豫過後才發現達莉安又在把他當成小學生一樣哄。
他是那種幼稚的人嗎？
「我真的病了。」夏洛克又重復了一遍，他的表情有種別樣的認真。
但達莉安已經鐵下心不會被他的面孔給迷惑了，「然後？」
她知道，就算此時夏洛克真的想說點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也不可能當著剩下兩個電燈泡（劃掉）的面。
很快，夏洛克又想到了個好點子。
於是很輕易地，他就自行把這個步驟翻篇了，轉而眸光動了動，說出了對於他而言更加重要的話。
「在場的所有證據都指向一件事，你們都很閑。」他說著，不知從何處拿出了兩個骰子，「既然如此——來猜骰子點數大小，如何？很顯然，這不需要任何聰明才智。」
達莉安正思考著夏洛克又在搞什麼么蛾子，卻不料，後者直接將他的目的，或者說是狐狸尾巴，大大咧咧地亮了出來，實在是不太符合常態。
一般這家伙要是想坑人，肯定會用上他絕佳的演技把獵物真的套進去了，才會自行揭開自己身上那生動不已的偽裝。
真是……
「只猜點數大小。」夏洛克的話語再簡潔不過了。
雷斯垂德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只猜點數大小，又有什麼意思？」
華生很快接上了他的話，並且遞出了一個讓人心動不已（？）的提議，「可以押錢、輸了真心話大冒險，感覺有很多選擇……」
他也只是語氣隨意地提了一嘴，可達莉安卻覺得有點大事不妙。
這個好像，才是夏洛克的真實目的吧？
可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卻並不是他。
「押錢吧，不如？」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達莉安只能折中。
雷斯垂德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窮不可怕，可怕的是窮的人是我。」
他的小金庫已經在剛才的紙牌游戲裡被夏洛克贏走了很多，再也經不起二次傷害了。
達莉安：……
「真心話大冒險吧，搖骰子後猜大小，猜錯了就可以二選一。」華生很給面子地給出了第二條提議，他倒是面不改色。
「同意的舉手。」
三比一，很好。
達莉安一臉冷漠地看著旁邊的夏洛克毫不猶豫就舉起了手，後者甚至忘記了他曾經說進行這種游戲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人類的本質或許就是雙標吧。
他們動作倒是很快，很快就開始了第一輪搖骰子。因為裝骰子的容器並不透明的原因，所有人都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因為怕夏洛克會出老/千什麼的，所以……是華生搖的。
達莉安表示自己根本不想碰這個QUQ
她的目光並未像其他人那樣聚精會神地盯著搖骰子。反正也什麼都看不到……
那不透明的容器被華生倒扣在桌面上，可以猜了——搖的人負責提問或者是提要求，而其他三個人就猜。
第二十九章
達莉安可不會對這種純靠運氣的破游戲產生什麼不合時宜的幼稚想像。
因此, 她都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就直接把在這短短幾秒鐘內腦海中驟然飄過的無釐頭答案給隨意地交了出去。
在這當口, 她又猶豫幾分，「是一大一小, 還是兩個大呢？」
「那你到底選什麼？」華生問。
「一大一小。」達莉安索性破罐子破摔。
當然——她也是後來才知道, 這種東西也不僅僅只是靠運氣而已。
可令人意外的是，夏洛克居然也和她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充斥於達莉安內心的驚詫想法毫不遮掩地在臉上也表現出來了。
不會吧……？自己不過只是隨便猜的……
即使再怎麼不願意承認, 可每次只要有夏洛克所給出的答案的一方，都會令人不由分說地感到安心。
這或許就是專屬於名偵探的魅力吧。
達莉安也不太好意思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因此她很快就收回了自己那略帶驚詫的目光。同時，掩藏在平靜外表下的那顆心, 腔室也突然湧進了一股類似於安寧的心情，不管怎麼說, 一直被懸起來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落了下來。
畢竟像夏洛克這種就算是參加那種玩命的24點也可以毫發無損地全身而退的人，面前這種猜骰子大小的游戲也應該只能叫過家家吧？
應該是難不倒他的。
那麼, 現在的狀態是不是算「躺贏」呢？
然而, 達莉安的這個念頭下一秒就被無情的事實給打碎了。
雷斯垂德選的是兩個小, 而無比巧合的是，華生剛好搖出了兩個小點數。
科科。
達莉安覺得頭大，可是面對著這樣既定的事實，再加上之前已經同意過的游戲規則, 她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可以後退亦或是反悔的資格。
內心正在經受著劇烈掙扎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偵探微微抿著唇，收住逐漸上揚的唇角，竭力不讓自己臉上的狡黠神色表現得太明顯。
「所以, 接下來？」夏洛克狀似無意地隨口提了一嘴，對面的兩人這才真正想起這個問題。
是哦！還沒結束呢！
他們倆互相對視一眼，是個人都知道，這顯而易見是坑夏洛克的好機會。
畢竟他這個人在人際交往上總是會顯得有些傲慢無禮，你偶爾對他感到厭煩的同時卻又不得不被他的才華和超絕探案能力所折服。雖說他是個行事詭譎的人，可你卻找不到任何可行的理由去編排他——他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看不慣他又干不掉他，這感覺別提有多煩了。
「這個嘛……」雷斯垂德話說到一半，卻又在恰好的地方中止，轉而朝著華生遞了個眼刀。
「你覺得呢？」探長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
他們倆那點小心思簡直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了。
達莉安偷偷地在心裡嘆息，但表面上她卻還是什麼也沒表現出來。
算了。她是這麼想的。
她倒要看看，這兩個人能想出什麼好點子出來。
可是——
她清亮的眸光帶著些許疑惑朝著夏洛克掃去。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他難道看不出來？
明明現在處於被動的是夏洛克，可他卻好像一個沒事人似的，就這樣正襟危坐在原位，那安然自若的模樣又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要知道，他是一個不喜歡輸的人——這種游戲雖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實質性的特殊影響，可他也總是本能地不喜歡站在被動的那一面處事。
真是反常，太反常了！
夏洛克早就感覺到了那縷似有若無的眸光掃在了他的臉上，然而他按兵不動，什麼也沒說。
這種被人「忽略」的感覺他不久前才剛剛領受過呢，於情於理，他也應該要達莉安也自行品一品。
終於，就在對面那倆在悄悄商議到底該怎麼整夏洛克的時候，達莉安坐不住了。要知道，雖然他們即將展示出的那些小伎倆所對准的火口並不是她，可現在她和偵探也算得上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因此，她的心中也開始略微地焦灼了起來。
達莉安感覺胃都有點攪起來了。而如果她的心髒也有知覺，現在肯定也會砰砰跳動起來。
她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也猜錯了？」
雖然達莉安未曾指名道姓，可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她到底在問誰。
偵探並沒回答她，直到達莉安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像突然被打開了某個開關似的，扭頭看向了女孩。
「眾所周知，把你的答案剔除，就是正確答案。」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欠揍。
達莉安竭力忍住想往他那張俊臉上掄一拳的衝動，反問道，「那你怎麼還是跟著我錯了呢？」
語氣——勉強稱得上是心平氣和。
「這個游戲並不僅僅只靠運氣就可以，包括骰子起始的方位、搖動的弧度、容器內部大小，還有一些作用細微因此在此時不計入結果的小因素，是共同作用的結果。」夏洛克說，「而我之所以——」
他頓了一下。自然而然地，達莉安的眸光也被他驟然停頓下來的語氣領著產生同樣的停頓。
就像兩種樂器，偶然地會產生共鳴。
「選擇了你的答案——」夏洛克說，「只是因為如果你一個人輸，就太沒意思了。」
「你怎麼知道雷斯垂德就不會輸？」達莉安驚異於夏洛克清奇的腦回路，可她仍然有些不服氣。
夏洛克垂著眼簾，明明臉上的表情還是挺欠揍的，可他的語氣卻輕柔了下來，「——只有你不會。」
達莉安突然覺得面前這一幕似曾相識起來。
實際上，她的想法也沒有錯，因為夏洛克接下來說的話是這樣的，「我以前有個朋友，她跟你的智商有的一拼。每次只要開始玩這種游戲，紙牌，或者是別的什麼，她就只能站在旁邊看。而且——」他嗤笑了一下，「還看不懂。」
按照常理來說，她現在應該毫不猶豫地就開口懟夏洛克，表示他不能就這樣看輕她在這方面的潛力——然達莉安頓覺心虛，什麼也沒說，只是過了幾秒鐘，迅速轉換了話題，「接下來干什麼，應該想好了吧？」
怎麼感覺……他好像真的在說我呢？
可是……不會吧……他應該不會有任何記憶才對！
達莉安的心再度七上八下起來，「夏洛克恢復記憶」這種事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
難以置信，也難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已經成為吸血鬼的自己應該用什麼身份去面對現在的他。
……
「願賭服輸。」
她似乎是為了給自己打氣，這樣子說道。
-
達莉安千算萬算，也沒想到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會是這種狼狽的局面。
真心話，大冒險。
是個人就不會選大冒險。
所以，達莉安求穩，她自然會選所謂的真心話了。
真心話——反正都是從人嘴裡說出來的，又沒有什麼測謊儀，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真心話」呢？
達莉安所謂的不擅長說謊，也僅僅只是在夏洛克面前才會展現出這樣的屬性。畢竟後者識人千面，沒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能偽裝得那麼徹底。
達莉安決定，要是他們等會兒要問她一些尷尬的問題，她一定會對自己的真實經歷稍微（？）潤色一番的！
但是——
達莉安盯著面前那嶄新的高科技測謊儀，突然沉默了。
在這種綿長的沉默之下，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對天發誓，這不是她想要的。
QAQ
「我們並不是擔心你說謊，我們相信你！只是玩這種游戲，就是要給平淡的生活加點刺激。真心話嘛——必須要有個可信的見證者。」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你現在可以把手放在測謊儀上面了。」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夏洛克堪稱冷酷地指出了這個盲點。
達莉安別無辦法，只能照他們說的做。
「那你們要問什麼？」達莉安秀眉一蹙。同時搜腸刮肚了好幾個他們可能會問的喪心病狂問題。
實際上，他們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因此，他們只能問一個最爛大街的問題。基本上，就是每個所謂的真心話大冒險中會用上的問題——
「你有喜歡的人嗎？」
達莉安突然覺得今夜的大家都是小學生。
她暗自松了口氣。她還以為他們會問點更加奇怪的問題呢……
她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她才不相信，這個破機器，真的可以測謊呢。
她正准備把手拿開，測謊儀卻迅速發出了警報。
這刺耳的警報聲伴隨著儀器上面的紅色燈光，搞得達莉安都要神經衰弱了。
夏洛克眸光一亮，「達莉安，你說謊。」
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面前正發生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欣喜。
「我沒有。」達莉安繼續否認，可儀器卻叫得更凶了。
「你有喜歡的人麼？他叫什麼名字？」夏洛克繼續追問。
上帝啊，他真的應該照照鏡子看看他現在堪稱是求知若渴的模樣。
達莉安有些恍惚，這種無比專注的表情，她一直以為他只會對著一具屍體時才會展現。
「當然、絕對、以及肯定沒有！」達莉安是不可能承認的，什麼兒女情長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生怕其他人不相信，她還補充，「我對天發誓！」
她決定挪開手，然而，下一秒——
被鎖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達莉安：我活得好悲傷，在雨中拉肖邦JPG
明天夾子晚點更新，謝謝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章
達莉安看著如今擺在她面前的情景, 沉默了一會兒。
隨即她直直地將目光放遠到了坐在對面的兩人身上，而他們倆顯然也沒料到這個所謂的測謊儀居然可以這麼玩, 在起初呆愣了好一會兒之後，臉上逐漸浮現出喜聞樂見的看戲表情。
他們本來就是從這間房子裡隨便拿的, 只是瞅見了機器旁邊附著的說明書上寫著簡單的「測謊儀」這個單詞（polygraph）, 就拿過來用了。原本，他們對此也不抱什麼希望, 就以為只是哄人玩玩、惹人發笑的小玩具。
沒想到……
笑容逐漸變♂態。
……行吧，本來就不應該對他們產生什麼多余的期待。
達莉安這樣想著, 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人生或許就是現在這樣, 起起落落落落落。
她試圖把手從測謊儀上面抽回來，沒想到這個鎖人的裝置質量還挺好, 牢固到讓人絕望。
在這三個男人目光的同步注視下，她就算是想用點什麼異能力也是不太現實的。
畢竟她表面上只是一個平平無奇人類而已。
如此, 反反復復了好幾次都沒有結果, 還沒等達莉安說點什麼, 這種微妙的沉默氣氛就被一串短促的低笑聲打破了。
——是夏洛克。
「你笑什麼？」達莉安語氣頗有些不善，她現在正在煩惱。
「只是推測現在應該打雷了。」夏洛克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這，這？？！
「當然、絕對、以及肯定沒有！我對天發誓！」
……
幾分鐘前自己所說的話恰好就在這當口再次在腦海中回放了一遍。
當時有多斬釘截鐵，現在自己的臉就有多痛。
對天發誓——說謊可不是得天打五雷轟嗎。
夏洛克是什麼意思再明了不過了。偏偏, 饒是達莉安現在再怎麼搜腸刮肚，也沒辦法找到一個完美的回答去堵住他的嘴。
其實夏洛克本身就是一個人形測謊儀。按理說，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做……
還能有什麼理由呢？他就是故意的！
達莉安想到這裡, 更氣了。
「房頂安了避雷針，不會劈到你的！」
她心情起伏太大，導致連偽造出的心跳都無意間加速了幾分，搞得測謊儀上面閃爍著的紅光頻率更加頻繁，顏色也更加濃烈了。
這一串連鎖反應像是蝴蝶效應，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夏洛克盯著面前這副景像，唇角一勾，開口道，「只需要說出心底那個絕對正確的答案，你的手就不用被鎖著了。」
瞧瞧，這像是人說的話嗎？？
達莉安一時間沒有回答，她是絕對、以及百分之兩百不會承認的！
可惡，她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
達莉安今天就跟這個該死的測謊儀杠上了。她又按照之前的土方法試了幾次，眼見著夏洛克臉上嘲笑的表情更盛了，她突然福至心靈。
她現在的身體可是一直在偷偷調動異能偽造著心跳和呼吸之類的人類跡像呢——目的主要是為了不讓他們發覺到什麼異樣。一點也不行。
要知道疑慮這種東西，只要出現那麼一丁點，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蔓延開來了。
而再顯然不過的是，測謊儀測試人類是否說謊，也是基於這些人體生理現像。
說謊的時候心髒會加速跳動，呼吸也會不經意地加重，更別提脈搏了——而又有一些人，說謊的時候會臉紅，比如說小蜘蛛。
那麼……
她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只要撤回現在進行偽裝的所有操作，不就可以解開測謊儀了嗎？
明明都沒有心跳與呼吸可言，又怎麼開始測呢？
達莉安那慌張的心情突然被按捺了下來，她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完美的笑容，扭頭對著夏洛克說道，「你想太多了，我絕對沒有說謊。」
她話音剛落，不知為何，測謊儀的鎖便被解開了，連帶著紅綠指示燈也熄滅了。
「分明就是你的測謊儀有問題。」達莉安語氣篤定。
夏洛克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剛才居然在對方臉上瞥見了那麼一縷可以稱之為得意的神色。
至於嗎？
見狀，雷斯垂德和華生都同樣頗覺無趣——果然，夏洛克收藏的某些東西就是不值得托付信任！現在好了吧，還出問題了，差點整出個大烏龍來。
可對於華生來說，雖然他知道達莉安的真實身份，可是他卻也並不太了解她的過去，因此現在他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
女孩安全度過危機，又開始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了。只是，驟然切斷了內裡的異能活動，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再偽造人類的真實生理特征了。
想到這裡，她連忙轉移話題，「現在該你了。」
她這回還特地叫了夏洛克的名字，不過誰都能品得出裡面幸災樂禍的心情一覽無余。
「你選什麼？」華生還是問了。
「大冒險。」夏洛克說。
對於他的回答，達莉安並不覺得意外——他總會選擇最好玩的那一條路線。
達莉安突然感覺背上涼颼颼的，但這點奇異微妙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因而並未得到她的什麼重視。
熟不知，有時候身體反應恰恰會預示著某種危機的來到。
達莉安對此還沒什麼概念，在她看來，像真心話大冒險這種游戲，如果選擇大冒險的話，也是由勝者那一方出題，以起到刁難的目的。
她自然而然地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對面的雷斯垂德，此時她恨不得是自己出題，讓夏洛克好好出一回醜。
人總是會對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產生某種超乎能力的想像。
雷斯垂德也感受到了女孩落在他身上那道再強烈不過的目光，不過他並沒有回看——否則他就會撞上名偵探的銳利目光。
他很少有時間能玩這種輕松的游戲，畢竟當警察局一枝花這種事，別人是996，他是007。他生活裡的很多時間都被花在工作上了，所以品味著像現在這種松快的狀態，他突然覺得有點恍惚。在不是探案的時間裡，連夏洛克的臉都變得順眼了不少。
突然就，不知道該出點什麼能夠「大冒險」的題了……？
達莉安迫切地盯了對面的探長一會兒，才悻悻收回目光，卻不料，她偶然一扭頭，卻撞進了名偵探的眸光裡。
迎著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頓感心虛，連忙別開眼。
正准備自行把這次尷尬的四目相對翻篇時，卻聽見他說，「你想整我？」
達莉安居然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種真實的疑問。
肯定是自己幻聽了。
她想。
不愧是夏洛克，她心裡在想什麼他都能夠很好地知道……
饒是這樣，她還是淡淡地回答，「肯定沒有想過。」
「肯定、沒有？」夏洛克那平淡的目光再度落到她身上時，女孩的呼吸緊了一瞬。他刻意放低的語調聽起來較平常緩慢得多，此刻卻好像有真實的重量，一點點碾在對方的心上，又像是水，在緩慢地淹沒。
達莉安抿緊了嘴唇，終於再次將目光移回了他的臉上。然而在夏洛克看來，達莉安的眼角不知為何有點發紅。
暫且拋開這個不提，配上那稍顯倔強的表情，他還挺喜歡的。
分明臉上的表情好似是一副永遠不會低頭的樣子，可實際上每一次卻總是會乖乖地迎著他的心意。
真是不錯。他由衷地這樣覺得。
達莉安根本不需要回答，因為雷斯垂德接下來的話已經把夏洛克給吸引走了。
可是……
在聽見雷斯垂德的話後，達莉安忽然大失所望。
怎麼又抽卡？
鑒於對面兩個人都是死直男的類型，他們當然是不會懂所謂真心話大冒險游戲的精髓所在的。
但網絡是萬能的。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雷斯垂德聽取了約翰的建議，去網上搜了一個現成的游戲整蠱大全。最終決定以抽卡的形式分配問題。
畢竟如果他直接說的話，「針對」的意味不就太明顯了嗎？
面前只有五張紙牌，倒扣著，分別被放在了夏洛克面前。而據剛才雷斯垂德所言，每張牌對應著的都是一個不同的冒險活動，包括但不限於「聲情並茂地裝可愛」、「喝嶗山白花蛇草水」、「表白三分鐘」之類的喜·聞·樂·見問題，夏洛克只需要用盡自己歐氣抽一張就夠了。
因為有一張是謝謝惠顧啊。
這種抽卡本就沒有技術可言，是真的全靠天命。
達莉安的眼神一直隨著夏洛克落在紙牌上的目光而動。
真奇怪，明明不是她抽卡，她這種替別人緊張的毛病倒又犯了。
只見夏洛克沒怎麼猶豫，直接抽中了從左數第二張。
是Q。
而Q對應著的是——
「與一位異性十指相扣三分鐘。」
作者有話要說：
達莉安：我被驢了
第三十一章
在瞥見夏洛克抽中了Q的時候, 達莉安有被震驚到。
作為一個旁觀者，她仔細看了擺在桌上的這幾張牌分別都代表著什麼問題。甚至還煞有其事地認真在心底記了下來, 免得自己一時激動把問題搞錯扯出什麼烏龍。
是的，Q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她再清楚不過了。
她的神色凝固了幾秒, 頓時覺得這個世界對她的惡意實在是太大了！
果然, 在勉強利用小聰明逃過另外一個挑戰時，過不了多久, 也會為此付出相應代價的。
要是人生能重來，她寧願被測謊儀鎖個一晚上, 寧死不屈。
達莉安是真的沒想到，雷斯垂德分明只是從維基百科隨便挑選了幾個問題出來, 都能扯到她的身上！
要知道，在座的各位就只有她沒把啊！
達莉安想到這兒, 又忍不住抬眼看向已經抽過紙牌的夏洛克。
比起她而言，福爾摩斯先生就顯得比她鎮靜多了, 甚至還頗有閑心地把其它仍然倒扣著的牌也翻了過來, 再把它們對照著相應的問題給聯系在一起。
達莉安心頭一團亂麻, 她已經開始風中凌亂了。
天哪，這個時候要是能地震就好了！
再不濟，從阿卡姆監獄裡逃出來幾個反派來毀滅世界吧，這樣她就不必被眼前的挑戰所煩惱了。
雖然心情復雜, 可達莉安表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可就太令人奇怪了。
畢竟，這個大冒險挑戰也並不是多麼出格的事情, 只是簡單地十指相扣而已。
包括在場唯一一個知道她真實身份的華生，在看見夏洛克毫無懸念地抽中了這個挑戰時，他的臉上也沒有浮現出驚詫慌張亦或是些許擔憂的表情。畢竟，達莉安曾經對他說過，對於真實人類的生理反應，她是完全可以偽造的，所以讓他不用擔心。
現在的達莉安簡直是想錘死當時年少無知的自己！
這個技能是可以很好地起到偽裝的作用沒錯，可是也是有CD的！
就比如現在……她是完全不可以再使用這個技能了。
達莉安心虛得很，可一時間也沒想到該說點什麼來逃掉這個似乎是板上釘釘的挑戰。
比起夏洛克，這個大冒險倒更像是對著她的。
QAQ
夏洛克一直都沒說什麼，反倒是對面兩個人已經等不下去了。
對於他們來說，夏洛克抽中這個挑戰，完全令他們大失所望。這在他們看來完全沒有任何挑戰性，他們其實更加期待他會抽中一些更加鬼畜的，嘻嘻。
所以，速戰速決，盡快進行下一輪才是真正應該去做的事情。
實際上他們也是這樣開口的，「快點開始吧？」
達莉安：人生重來算了。
對面兩人無心的催促讓達莉安的心情更加七上八下了，可事到如今——到底用什麼方法，或者說是什麼理由，才能讓他們打消繼續的念頭呢？
迎著其他三人毫不遮掩的審視目光，達莉安咬牙，站了起來。
華生的疑惑簡直是要呼之欲出了。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倒是夏洛克，他的面部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然而，此刻卻因為達莉安突然不打一聲招呼就站起身來，他眼眸中難得地產生了自下而上迸發出的特殊目光，雖然仍然是探究著的，可卻也多多少少添上了不一般的感覺。
平時他都是以俯視著的方式看人的，很少會陷入這樣的一種境況。
達莉安決定去另外一邊冷靜一下，於是她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我內急！等會兒回來！」
說完這句話後，她都沒看其他人作何反應，就急匆匆地離開了，生怕被另外一個不可拒絕的理由給挽留下來。
但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達莉安所使用著的理由，顯然也非常蹩腳。
-
不得不說，其實這套房子還是挺大的，光是洗手間就有兩個。
達莉安特地選了一個離她房間更近的。她裝模作樣地進去了盥洗室一會兒，旋即又走出來——她專門有看過，只要她動作夠快，起居室裡的三個狗男人就看不見她。
她一個閃身，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達莉安永遠是個很認真吸取教訓的人。
鑒於上次夏洛克差點打開冰箱，撞破了她的個人小糧倉時，當時她整個人的心理陰影面積很是嚴重，簡直像房子塌了。
因此，距離當天事件僅僅過了那麼一小會兒，達莉安就迅速回過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網上訂購了一個小冰箱。並且趁著夏洛克不注意，把它搬回了自己的房間，插上電，每次只要她想，就可以立刻喝到新鮮的血，還不用像之前那樣擔驚受怕，像世界大戰時的女間/諜一樣連出門都要四處觀察，就是一個字，爽！
對於偽造心跳和呼吸這個異能的CD，達莉安還沒什麼概念——她之前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時候，身邊就算偶爾有人，也基本上是吸血鬼同類們，除了華生之外，她都好像很久沒有正兒八經地跟純人類打過交道了。
既然不怎麼跟人類打交道，自然也不需要刻意偽造人類生理現像呀。況且，這個異能每一次使用了之後都會很想吸血。
天知道，她和夏洛克好歹也算相處了那麼久，她居然也能一直忍住不打他的主意……達莉安突然就對自己肅然起敬。
現在，達莉安直接打開被擺在臥室角落裡插著電的小冰箱，裡面被她的血袋們塞得滿滿當當的。
她決定用自己唯一能想到的比較靠譜的方法，缺什麼補什麼。
她直接吸溜了一個血袋，試圖讓這無形的CD時間縮短一下，能讓她有個台階下。
為了不讓夏洛克他們等太久以至於起疑心，達莉安喝完收拾了一番就出去了。
這次的夏洛克似乎比她想像中有耐心多了，他都沒有為達莉安的所謂突發情況產生什麼言辭犀利的疑惑，而只是又瞥了她一眼，繼而收回目光。
反倒是華生卻問了，「你去干什麼了，達莉安？」
「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點急事。」達莉安隨便打了個哈哈，她現在算是發現了，自己的接話能力是越來越強，越來越可以無壓力隨機應變了。
見狀，華生也沒有多問什麼了，畢竟他也不算是一個喜歡對別人私事刨根問底的人。
「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真是不好意思，讓大家又為我浪費了時間。」達莉安想到剛才自己的絕妙操作，心中突然有了底氣，所以她沒有多想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早死早超生嘛。
雖然、如果是放在平時，也許她會真的對「與夏洛克十指相扣」這件事產生些什麼不該有的期待呢。
夏洛克的手比她大很多，因此如果說是十指相扣，更不如說是夏洛克單方面地覆著她的手，更加實在。
夏洛克的手心很干燥，並且和她手上的冰冷不同，前者手上擁有著溫度，在這樣親密的皮膚接觸下只會顯得更加明顯。
達莉安覺得時間真的過得好慢，明明看見牆上的鐘才走了幾十秒，在她品來卻像是一個世紀。
雖然這樣的情況，在以前也並不是沒有過——夏洛克也曾經把玩過她瑩白小巧的手，用自己的手把她的給蓋住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再一次這樣做，心底還是會升上種奇怪的感覺。
達莉安終於忍不住動了一下，卻發現這樣一來，對方手上的繭被碰觸到，觸感就會更加明顯了。
夏洛克冷靜地評價，「你的手真小。」
後面她的腦子一直不由自主地回放著夏洛克的這份評價，直到一個計時鬧鐘打破了達莉安的腦內無限循環。
到時間了！
快樂，突然就是如此簡單。
達莉安還原本想用用自己的異能的，沒想到夏洛克居然那麼老實，真的就只是十指相扣而已。這樣的話，她最多就是一個體溫比常人更低的奇怪女孩而已。
然而——
就在達莉安欣喜的當口，夏洛克就完美地打碎了她的幻想。
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轉而攥住了她的腕骨。
！！
這時候，想動用異能也晚了。可最令人絕望的，還是——
失敗。
怎麼回事，居然過了這麼久都還沒辦法繼續用嗎？？可惡。
達莉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夏洛克立刻就把她給放開了。
眼見著已經完成了一輪真心話大冒險，可最初提議這個的夏洛克卻突然興致缺缺起來。好像是無形中有一個什麼東西直接把他方才所付諸到這個無傷大雅小游戲身上的些微興趣給抽走了。
隨即雷斯垂德也看了看表，發現現在的確是很晚了，於是他和華生一起結伴走掉了。
達莉安心情有點復雜，她剛才的確是沒有使用出那個非常重要的異能力沒錯——可是夏洛克也沒有表現出什麼，難道是他沒有發現？
在剛才短短的幾分鐘內，達莉安的腦內想法一直在「他發現了」和「他沒發現」之間反復橫跳。
但既然夏洛克都沒有提起這件事……是不是代表可以翻篇了？
達莉安想得有些樂觀了，於是自然自然地，她都沒有對接下來所產生的這一系列事件產生任何（沒卵用的）心理建設。
直到夏洛克目送著友人離開這裡，把門關上，朝她湊近——
「為什麼，你沒有脈搏？」
這句話，讓她大驚失色。
作者有話要說：
掉嗎？
第三十二章
聽見夏洛克這個問題的同時, 達莉安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了無數條可能的理由。
可是……那些理由在他面前看起來好像完全不夠看，不太聰明的亞子。
算了, 事到如今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達莉安在心裡偷偷為自己打氣，隨即從她剛才想到的一堆理由裡翻出了一條看起來最為有理有據的。
「你不是曾經說過, 在腋下放一個壁球可以暫時止住脈搏嗎？」達莉安神情突然認真起來。
夏洛克可沒想到她還會記得這件事, 畢竟他也僅僅只是在她面前提了那麼一嘴，根本沒放在心上。
實際上包括他自己, 也已經快要忘記了。
而現在這個觀點被再次提了出來，就像是自己隨口一說的話也會有人把每個字都認真記下來。
這種感覺……很怪。
他沒說什麼, 示意達莉安繼續說下去，他好聽聽她那荒唐（劃掉）的理由。
「我就突然想到了, 你懂的，靈光乍現！」達莉安順勢繼續說下去, 「我想試試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實踐出真知嘛。」
「所以？」夏洛克原本審視著的目光突然減淡了。
「你真的去試了？」
達莉安似乎是很意外他會這樣說，不過夏洛克提出這個問題也算是一件好事——這證明他又開始相信她了。
達莉安有時候真的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麼buff, 不然能用什麼理由解釋夏洛克每次都毫無保留地相信她呢？
嘖, 這樣一想, 突然覺得自己很沒良心。
女孩忙不迭應道：「當然了，事實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夏洛克並沒掩飾自己的郁悶心情，他反問，「給我一個理由？」
達莉安想到了什麼,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剛好從裡面掏出一個小小的壁球，手掌攤開置於夏洛克眼前。
她似乎還怕他不相信, 於是她繼續說道，「要是還不相信的話，可以來摸摸看啊？」
達莉安說完這話，一直垂在身旁的纖細手臂便伸了到了夏洛克面前。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按道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主動。雖然她說的摸摸看也不是那個意思。
女孩橫在他面前的手臂看起來像是蠟做的一般蒼白，手臂的弧度都像被雕塑家刻意定制、研究過了，完美得沒有一絲破綻。
夏洛克也並不是沒有碰觸過，他當然知道那是種怎樣的感覺——不光是手臂，包括達莉安本身，都會給他一種瑰異之感——
比起真實的人類，她抱起來的感覺更像是玻璃一樣輕，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掉。
她沒有什麼煙火氣，也許她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
原本夏洛克應該感到高興的，可是他看見這副景像，卻沒來由地更加煩躁了，連帶著脾氣也有些不好了。
「放下。」一向可以用語言懟死人的偵探此刻卻忽然不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了，最終也僅僅吐露出這麼一小句。
他自然也沒有去碰觸，這對他來說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達莉安不太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柔聲道：「……你怎麼了？不高興？」
她想再湊近一步去看清楚夏洛克此刻臉上的表情，然而後者卻快她一步，直接在被看清以前轉了個身，朝向了相反的另一面。
達莉安：？
接下來的幾次也是同樣的。每每她想與夏洛克面對面時，他就會迅速轉身不去看她。
這，又是什麼新型生氣方式？
可達莉安才依靠自己的絕妙反應能力安然度過了一個困境，她現在膨脹得很。
「你是不是心裡有事？說出來，讓我——」達莉安本來想說「讓我也開心開心」，可她又怕被夏洛克整，於是話到嘴邊硬生生改口了，「讓我為你排憂解難！」
這話一說，夏洛克終於有點反應了。
他看向一旁的達莉安，笑了，「就你？」
達莉安從對方那無限接近於譏笑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種全屬於偵探對她智商深深的鄙視。
「還是算了吧。」
「但我確實有件事。也關於你。」
夏洛克這話讓達莉安誤解了，她又聯想到了壁球的事情。
天哪！難道還是她高興得太早了？
「那……你說吧，」達莉安考慮再三，終於這樣說道，正好她又心虛起來，「只要這個要求並不是很過分，我都會全盤接受的！」
她說著還自言自語了一番，嘴裡念著的無非就是那麼幾個詞，類似於：「嗯，好吧。」
……倒像是提前接受了那樣。
可是——接受？
他也還沒說是什麼啊。
夏洛克深沉的眸光落到女孩的身上。實際上，雖然他表面上已經將剛才那個令人不快的話題主動揭過，然而名偵探的心裡，卻悄悄生出了點想法。
達莉安現在心虛得很，肯定是背後藏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不想他知道。
面色如同大理石一樣展現出病態的蒼白，身體像是玉石一樣冰冷，而在看見血液時，又會——
夏洛克眯起眼睛，思緒一下子飄到了不久之前，他和達莉安才第一次見面不久，他不小心劃破了手，她所產生的一系列應激反應。
奇怪的是，當時他其實並沒有想那麼多，甚至還欣然地接受了她所獻上來的此刻卻顯得過於拙劣的謊言。
「得了結膜炎。」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而他，居然真的相信了，還特意為她買了眼藥水！
他又想到了那瓶左氧氟沙星，藍綠色眼眸中所蘊含著的神色也開始不太明朗起來。
難道……是他的眼睛濾鏡太深？
夏洛克的心頭突然升上了一種自己被驢了的錯覺。但他硬生生壓下了這種不同尋常的心情，反倒是在腦內開始認認真真地考慮起來。
某種跡像在出現之時也許並不引人注目，然則在一環扣一環後就會顯得不那麼簡單了。
面色如同大理石一樣展現出病態的蒼白，身體像是玉石一樣冰冷，而在看見血液時，屬於眼睛的那一部分又會產生某種異樣。
他的心頭所湧現的那個真相起初被霧氣牢牢地籠罩著，而現在，終於稍稍展現了它實體的一角。
那個答案原本是在都市傳說裡才能看見的，而他本不屑於相信半分，而——
名偵探相信他眼睛所看見的東西。
見夏洛克一直沉默不語，達莉安更加局促不安了。
因此，她強行掩住無措，免得讓夏洛克更加起疑。
這沉寂不光僅是化作氣氛彌漫在房間裡，更湧進了他們倆的心上。
她現在覺得自己比世界大戰時的女間/諜還要慘多了——畢竟她們不會像她這樣每天和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朝夕相對，還要變著法子隱藏自己的身份，偶爾還會偷偷試探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天晴了，雨停了，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可以。
她的聲音打破了這奇異的靜默：「你……你怎麼還不說話？」
夏洛克聽見她的話，這才收回自己腦海中已然成型的思緒。
雖然在剛才短短幾分鐘內，夏洛克對自己二十多年來所生活著的世界的認知產生了些許崩塌，但他很快就邏輯自洽了。
天才，接受程度就是這麼快，即使在自己遇上超自然事件以後也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因此，即使對達莉安的身份產生了一種更新的猜測，可他最初的決定卻還是沒有變。只是……
又染上了更多一層目的而已。
「我要回英國一趟。」夏洛克突然發話了。
達莉安聽見這話，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等等、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難道——夏洛克要走了？！
「那很好啊。」達莉安不鹹不淡地說道。也許是因為即使語氣刻意注意過了，可她秀美的眉眼間的欣喜也還是太過明顯，這個景像搞得夏洛克心中有些不悅。
就這麼期待他離開嗎？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隨即有一種表示愉悅的快感出現了。
為什麼她總是這樣，在還沒真正摸清楚別人到底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輕而易舉地先行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呢？
夏洛克把這點不解埋藏在心裡。
與此同時，他又聽見達莉安講話了：「你永遠都不回來了？」
仔細一聽，她的語氣裡卻有隱含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惋惜傷感。
雖然達莉安對此早有准備，可她卻也沒想到這天來的這麼快——她還以為會是她先離開呢。
「不是。」男人否認了。
他稍稍壓低了聲音，那刻意停頓的音節顯得有些沙啞，「我是想邀請你——」
達莉安屏住了呼吸，她那雙微微上翹的眼睛裡所浮出的流光卻仿佛突然靜止了下來，不太明白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麼了。
「和我一起去。」夏洛克說。
達莉安意味不明地啊了一聲，方才面頰上那生動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淡淡的憂愁。
「這……不太合適吧？」達莉安一邊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語言，一邊不住地觀察著夏洛克臉上的表情，生怕他會因此而生氣。
達莉安一向是個耳根子軟的人，也不太喜歡看見別人因為她的原因而傷心或者是憤怒。如果忽略她是一只吸血鬼所以不得不去做的一些事情以外，她整個人簡直比夏洛克還像一個遵/紀/守/法/好公民。
夏洛克的下一句話是跟她差不多同時說出來的，名偵探真的很了解她，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你是想拒絕？」
他臉上出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表情，而達莉安這才想到她已經答應過他了！
她整個人頓時耷拉下來：現在倒好，整個人被他吃的死死的了。
女孩連忙擺擺手，「當然不，我怎麼……怎麼敢呢？」可她同時也旁敲側擊地問道：「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去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也快了
第三十三章
達莉安也是說完這話, 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其實不應該這樣問。
講道理，那裡是他的家, 自然無論什麼時候回去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是自己失策了。
相比於夏洛克，她才是那個真真正正找不到回去理由的人。
「達莉安。」他突然開口了, 語氣裡帶著一股濃濃的不能忽略的低沉柔和。
忽然被cue到的女孩有些不明所以。夏洛克這話令她原本垂著的頭再度抬了起來, 起初搜羅借口時的狡黠神情已經不見了，轉眼便是……一種無限類似於呆萌的表情。
她怔怔地看著夏洛克, 一時間沒有說話。
兩人四目相對足足有了那麼好幾分鐘，她才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問道：「怎…怎麼了？」
說完這句話後，達莉安迅速又低下頭, 生怕自己的眸光與他的又產生什麼本不該有的接觸。
見鬼，她以前怎麼沒發現, 偵探還挺秀色可餐的？
也許是達莉安這種宛如企鵝的呆萌態度逗樂了夏洛克，他笑, 「達莉安, 我該說你點什麼好？」
「……啊？」達莉安更加一頭霧水了, 她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夏洛克，開始思考他是不是在某種超自然能力的作用下換芯了。
方才從他嘴裡吐露出的這句話，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偵探的性格嘛。畢竟他那麼惡劣……
從小時候就是一個性格惡劣的小孩。
他青少年時期和哥哥一起偷偷抽煙, 明明她只是偶然路過那裡，卻沒想到被他們拉上了同一條船。他母親突然查崗，他條件反射地就把煙塞到邁克羅夫特手裡, 卻沒料到後者早已有所准備，一個反手就把煙塞給了她。
結果……
結果就是三個人一起站在莊園外面罰站，把她給氣哭了。事後她還被自己的父親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幾天都沒有出現在福爾摩斯莊園。
從此以後，凡是有她在的場合，夏洛克都沒有再塞煙給邁克羅夫特。
……
達莉安也不太明白為什麼他會笑，明明她只是在問一個很正常……嗯，確實挺正常的問題吧。
「你在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達莉安也是這樣問的，沒想到在說完這句話後，她所瞥見的夏洛克臉上的笑顏，更濃了。
「你看起來有點呆。」夏洛克發誓，他的修辭已經夠含蓄了，他這次只是說「有點」而已。
順便，他還趕在那種慍怒的心情爬滿達莉安心間之前，非常上道地補了一句，「……小傻瓜。」
這個親昵與寵溺並存的稱呼給達莉安來了個猝不及防，她瞪大了眼睛，想看看夏洛克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家，更多代表「家庭」的意思。」夏洛克說，「回家自然不需要什麼理由。」
「倒是你——」夏洛克又發話了，「之前我看你的個人資料，你的家也在同一片區域。我想去看看，如何？」
「我家一個人也沒有，早就落灰了，有什麼好看的。」達莉安眼珠轉了一下，還是先說出了這麼一個比較保守的答案。
試問誰不知道夏洛克過目不忘，精准的比機器人還機器人？
家，總是這個世界上能夠留下一個人最多細節的地方。就算不是夏洛克，而是其他小有名氣的側寫師，也能通過房間裡留下的細節推測出很多原主人的生活習慣，即使那些細節早已是過去時光的痕跡。
所以，於情於理，達莉安都不能讓夏洛克去那裡。
可夏洛克顯然是個很具有迷惑性的人。
就比如現在。
達莉安裝作不經意地瞟了一下他，他的面容在俊逸之余，又無端地給人添上了一種難以接近的冷漠感覺。但達莉安知曉，他並不是冷漠，而只是，冷感。他臉上大多數時候表情都很少，就算是不經意間露出的狡黠神情也並不想要獵物看見，因此，非要說的話，也能給人一種堪稱是無害的印像。
「我都邀請你去我家了。」夏洛克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用很正常的語氣在敘述著這件事。
他挑了一下眉頭，這一秒，達莉安從他臉上窺見了控訴的意味。
達莉安一聽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可是，我還沒去呢……」
這說得，好像是她真的主動要去。
「你應該學過「禮尚往來」是什麼意思吧？」
「倒沒看出，你對詞彙挺上心？」
「……再說吧。」達莉安隨便搪塞了一句。
-
雖然對自己也要回英國這件事早有准備，但達莉安也沒想到，華生居然也成為了她的難兄難弟。
原本飄飄忽忽像是踩在棉花上的心情突然沉澱下來，主要歸功於——原來夏洛克並不僅僅只是迫害她一個人啊。
不錯不錯。
成功逃脫了「孤男寡女」的環境√
「是你啊。」達莉安高興極了，還朝著約翰招了招手。
但華生卻沒回應她，而是朝她擠眉弄眼，暗示他給她發了消息。
領登機牌的時候，達莉安著實犯了難。
她可不想運氣那麼好，坐飛機還和夏洛克坐一塊兒。
離那麼近……嘖嘖，想都不敢想。
最終，她順利達成了成就，一個人坐一邊。夏洛克和約翰坐在一起。
夏洛克在領到登機牌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很奇怪。他還專門看了眼達莉安的。
面對著她沒心沒肺的態度，夏洛克臉更黑了。
這不，從登機到現在，她都還沒有跟夏洛克說過一句話呢。
一個人坐著著實又有些無聊，於是她偷偷瞟了一眼夏洛克，卻正好對上他的眼神。
偷看被抓包也並不是第一次。達莉安絲毫不慌地扭過頭，不再看他，可對方卻發話了：「把你U盤借我用用。」
他說完還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拷幾個文件。」
達莉安沒有多想，就直接從隨身攜帶的包包裡拿了一個給他。
雖然有一個u盤對她來說是挺重要的，然而她有兩個，另外一個是空的，所以借給夏洛克也沒什麼。
把東西遞給夏洛克的時候，肢體接觸肯定是難免的。此次，達莉安心頭卻湧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夏洛克可真是個奇怪的人，明明都坐在了返家的航班上，卻還是在考慮一些嚴肅的事情。
達莉安悄悄嘆了口氣，她偷偷看向夏洛克。這回他的目光沒有再與她的相遇了，因為男人的目光正牢牢黏在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雙手不住地敲打著鍵盤。
但其實，她還是不太明白夏洛克到底是什麼時候和華生交往甚密的。
明明他看起來好像對誰都沒有興趣。
好吧——她旋即又想到，因為皮膚飢/渴症的原因，他好像對她還挺有興趣的。
達莉安想到這點時，她無法形容此刻左右自己的到底是種怎樣的心情。
夏洛克忽然停下了敲擊鍵盤打字，轉而開始跟坐在他旁邊的華生說起話來。他們倆聲音不大，或許是在討論一些男人之間的話♂題。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與達莉安這邊的靜默形成了鮮明對比。
怎麼可以這樣呢——背著她偷偷高興？
達莉安越是深思，越是不可抑制地把目光不經意地落在隔著一條走道的夏洛克身上。
早知道……
達莉安又開始後悔了。
現在在她內心瘋漲的凌亂思緒跟俄羅斯套娃似的，一層過了還有一層，而且越來越離譜。
最終，是夏洛克開口止住了女孩現在腦內的一團亂麻。
「你這裡，怎麼有個上鎖的文件夾？」
達莉安佯裝不懂地瞟了一眼夏洛克的筆電屏幕。
她的u盤只有一個裡有文件夾上了鎖的啊！
兩個u盤確實長得像了點……這是什麼驚天大烏龍？
而那個文件夾裡，裝的是很多老照片……她舍不得刪。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就是之前那個u盤！
達莉安：我居然吃約翰的醋？不會吧不會吧？
達莉安：我要涼了？不會吧不會吧？
_(:з」∠)_現在還是把一鍵感謝開著好了……
感謝在2020-05-14 23:25:21~2020-05-15 23:44: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辛西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希雃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達莉安暗自腹誹, 下次肯定要給這個非比尋常的u盤做點什麼明顯的記號。
不幸中的萬幸，那個文件夾上了鎖, 是需要密碼才能打開的。
達莉安收回目光，「也沒什麼, 你快點拷吧, 就可以快點把u盤還我了。」
雖然面上並沒展露出什麼失態的表情，但名偵探的解密技術顯然是不可小覷的, 因此達莉安還是不能免俗地多看了旁邊的男人幾眼。
同時，她卻也恨不得是自己坐在他的旁邊, 這樣她一伸手就可以把那個對於她來說很關鍵的u盤搶過來了。
好吧，她可以試試從夏洛克手裡, 搶、過、來。
夏洛克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好像並沒對這個文件夾產生什麼不該有的好奇心。他並未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反倒很快就把文件給拷貝好了，順手把u盤遞給了達莉安。
這才乖嘛。
達莉安松了一口氣, 心想事情發展走向終於有一次可以按照她的想法走了。這回她可吸取了教訓, 雖然隔著走道伸手去接夏洛克遞過來的u盤只需要那麼幾秒鐘, 但她還是偽造了脈搏，免得他又要對此產生什麼懷疑。
就算、就算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了，達莉安也得用比以前更加嚴格謹慎的方案掩藏住自己的身份。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等到她離開了, 就算是夏洛克真的擁有了什麼確鑿的證據，也沒辦法證明什麼了。那時，她已經遠走高飛了, 就像很久以前那樣，再一次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吸血鬼這種生物，是不會變老的。這個群體的生命已經定格在了他們成為吸血鬼的那一天。就比如達莉安，永遠都保持著一張不變的十六歲少女的臉。換句話來說，就是一具可以移動的、表面上與常人一般無二的屍體。
所以……和夏洛克舊情復燃這種事，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達莉安想著想著，也許是因為環境實在是□□靜太無聊了，居然有種罕見的睡意輕巧地浮了上來，過了幾分鐘，她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隨即，一頭栽進了深沉的夢鄉裡。
但要是達莉安知道，此時夏洛克正在隔著一條走道觀察著她的睡顏的話，她是打死也不會睡著的。
對於夏洛克這種永遠都在追求著感官、思維上的刺激的人，這種航班飛行時專屬於乘客的百無聊賴的時間，在他看來簡直是太痛苦了。
他那雙淡色的眼眸往四周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頓時覺得平日裡用來作比喻的小金魚在此刻全部都化為了實體。
偶然有身為年輕女性的乘客恰好碰上了他的目光，前者想和善地朝他微笑，然而夏洛克那眼神中的冷感便更盛了，硬生生止住了年輕女孩想要朝這個面容冷峻的男人搭訕的意思。
夏洛克神色頗為不耐地移開。
見鬼，他想看的，又不是斜對面那個陌生女孩的微笑。
該怎麼評價才好？這趟航班上的乘客，除了他之外，都是小金魚。
他的孤傲便如同一道透明的牆將周圍其他人與他本身牢牢隔開，外人頂多只能透過這道無形的玻璃看見他，而不能走近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便是他的個人魅力所在。
他單方面拒絕與任何一條愚蠢的小金魚進行莫須有的目光對視，因此他只能垂下眼睫。
筆記本電腦此刻已經被合上了，因此撞進夏洛克視野的只能是那純黑色的屬於屏幕背面的蓋子。
——他只是在考慮一件事。
那種「達莉安一定有事瞞著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與深刻了。
加密文件夾？
他對這個倒並不怎麼關心。他曾經說過，每個人心裡都有秘密，只是分難以啟齒的程度。
但是他知道，約翰的加密文件夾裡有好幾個G的視頻壓縮包。內容是什麼，你懂的。
難道……達莉安也是？
如果是真的，那這個所謂的秘密對於她來說的確挺難以啟齒的。
夏洛克那雙藍綠色眼睛裡所蘊含著的冷淡突然減輕了，轉而糅合進了更多復雜而又微妙的情感。
他抬眼，看了看達莉安。
不得不說，達莉安就算是睡著也還是挺好看的。
就算是在他曾經遇見過，或者說是打過交道的女性之中，顏值也完全是排的上號的。
夏洛克在心裡給達莉安排了個名，非常富有條理。
可是下一秒，他就自行把這個結論給推翻了。
簡直是荒謬！他現在怎麼突然開始注意起異性的顏值了？
對於破案來說，犯罪嫌疑人的面容是最不可信的事物。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在這個世界上，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曾經見過一個17歲的男孩殺掉了自己的女友，可這個男孩不光面容像天使一樣，平常的行為舉止也如同天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會做那樣的事情。
如果在破案時，通過犯罪嫌疑人的外表或初次印像先入為主的話，就容易把事情搞砸。
因為這個原因，他很少在乎別人的外貌。
無論是美麗還是醜陋，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現在……
雖說之前那段時間兩個人一直是處於「合租」的狀態（如果那個也叫合租的話），偶爾還會因為夏洛克所患的皮膚飢//渴症原因，產生一些令人回味的親密接觸，可夏洛克卻基本上沒有見到過達莉安的睡顏。
所以他自然也沒有想像到，原來達莉安的睡顏會比她平常看起來更加乖巧。
平常的達莉安，拋卻偶爾必須的發呆，大多數時候臉上的表情都非常生動。干壞事被抓包會窘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會顯得狡黠、笑的時候臉頰上又會出現淺淺的梨渦，最為關鍵也是最為動人的是，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總是會閃爍著漂亮的亮晶晶的光輝。
睡著的時候，臉上所有生動的表情都悄無聲息地褪去了，緊閉著眼睛，面頰上沒有一絲瑕疵，m形唇泛著的是玫瑰紅的色澤，比起人類，看起來更像是一樽精致的洋娃娃，有種過分的沉靜。
而夏洛克希望，自己會是那個上發條的人。
……算了。
他別開眼。
勉為其難地學習學習藝術品的鑒賞，也不是不可以。
而如果，達莉安u盤裡的那個加密文件夾真的裝的是不可描述的資源，那……
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仔細回想一番女孩當時的回答。
「也沒什麼，你快點拷吧。」
達莉安當時的態度的確很冷靜也很平淡沒錯，但她原本雪白的耳朵突然莫名其妙紅了，卻被夏洛克看在眼裡。
什麼原因會讓耳朵紅？
羞赧？尷尬？還是……
理智告訴他，對於達莉安加密文件夾裡的內容的推測，他根本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在此刻擅自揣測是不恰當的。
可只要是關於她的事情，他就沒辦法真的以平常心看待。
達莉安雖然臉是青稚了點，但證件上卻明明白白寫著她也是個二十來歲的成年人了。因此，看點什麼不可描述的視頻也並不是不可以……
可他現在的心情就是該死的很奇怪。
明明他最開始就已經跟她說過，像他，夏洛克·福爾摩斯這麼完美的男人，高智商、工作能力強、身體也很好，就算是最最最膚淺的金錢問題他也可以完全滿足——這麼完美的男人達莉安要是拒絕了，下次就算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了。
聊不完的天、做不完的//愛，和永遠一起吃飯這三件事*，不光是婚姻，就算是戀愛，也都是完全少不了的。少了任何一點，都會非常沒有靈魂。
現在看來，名偵探覺得很有道理。
可她倒好，放著他這樣完美的室友不管，居然對這些沒營養的小視頻那麼上心。
達莉安什麼時候才可以開竅？
夏洛克必須要問問。
作者有話要說：
*號裡就是以前在知乎看到的一個關於婚姻的想像，可還行。
我一說要掉馬，你們就走了，唉
第三十五章
雖然他是這麼想的, 可直到下了飛機，走出了機場, 也仍然未曾問的出口。
他還是頭一次覺得橫在他面前的障礙是這樣的復雜與難纏。
畢竟，光是看著那張臉, 就完全沒辦法把之前全然組織好的語言說出來了。
而達莉安顯然沒有注意到夏洛克的異樣, 從她下了航班，腳踏上屬於倫敦的土地時, 思緒就被其他的什麼東西給吸走了。
即使隸屬於過去的記憶仍然鮮明地烙印在腦海裡，可她的心頭還是湧上了一種失真的錯覺。
原本她已經下定決心, 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裡埋藏著她的親情、友情，以及愛情, 「倫敦」這個詞對她而言絕不僅僅只是一座城市的名字，更擁有著許多特殊的意義。
倫敦一年四季都多雨霧天氣, 此時也不例外。春末時節，天空也仍顯得有些陰沉, 霧蒙蒙的, 但雨滴從層層疊疊的雲間落下來, 砸在地上形成小水渦時，達莉安卻未曾覺得悶，這雨反倒洗淨了城市裡原本的汽車尾氣味，使得空氣再度清新了起來。
他們去便利店裡買了幾把傘, 在撐傘之前，達莉安略微抬頭往那蒼穹看了看。
這雨好像要落進她的心裡。
雖然達莉安已經差不多十年沒有再去過夏洛克的家，福爾摩斯莊園了, 可只需稍稍回想一番，那條路線便會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夏洛克一直認為人類社會裡大部分社交都是無用的，因此他青少年時期並未跟其他人那樣去上公學，而是請家庭教師來代為教導「必要的」知識。自然，他的家也並未處於鬧市之中，而是處於倫敦的遠郊。
達莉安還記得，那個靜謐的莊園裡還種植著鮮翠欲滴的紅玫瑰。因為，她第一次踏入那裡的時候，恰好是被嬌艷的花朵給迷了眼睛，然後被夏洛克冷淡地吐槽了。
況且，雖然表面上是請家庭教師來教授知識，然而還不過兩個月，所謂的家庭教師——也就是她的父親，就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繼續教導夏洛克了。
「對於不擅長的事，我想要快點做好。」
黑色卷發的那家伙是這樣說的。對於諸如歷史、語言等中學會要求的科目，他實在沒有什麼興趣，就算是被列為主修課程的藝術，他所擅長的也只有小提琴而已，對那些藝術史，並沒有記憶的需要。
但智商上開的掛就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在達莉安還在為關於二維和三維空間中幾何關系的數學推理而煩惱時，夏洛克早就把AP課程學得七七八八了。
達莉安直到現在還不懂，他分明什麼都懂了，可卻還是硬生生憋出點莫須有的知識空缺，只是為了留下家庭教師，霍伊爾先生。
如果就是為了每天嘲笑她的課業，那倒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出租車內，也許是因達莉安一直在沉默，坐在前排副駕駛座上的約翰才開口，准備活躍活躍氣氛。
「第一次去夏洛克家，有點奇怪。」
達莉安不太能理解為什麼約翰會擁有這樣的心情，分明現在最應該擁有奇異心情的人是她才對。
「也沒什麼啦，」達莉安想了想，這樣說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夏洛克打量了她半天，才對著約翰說，「雖然並不能理解為什麼你會擁有此種想法，但莊園面積較大，你不必擔心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達莉安噗嗤一聲笑了。
約翰：？？？？？
他說的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好嗎！
只是他雖不像夏洛克本人那樣社交稀少，但這樣去別人家蹭吃蹭喝（？）的時候還真的挺少見的。還得再加上一條，蹭睡。
講道理，他只是想抒發一下自己復雜的心情——就算是在這樣的場合，也還是扮演著無限近似於卡在情侶中間發出不和諧光亮的電燈泡角色。
好吧，現在坐在後排的兩個人還不是情侶，但，華生覺得有戲。
就算是吸血鬼又怎麼了？跨物種戀愛也不是不可以嘛。
女孩臉上淺淺的笑顏，令夏洛克多看了幾眼。
只見達莉安說道，「莊園種了很多類型的植物，裡面還有紅玫瑰——挺好看的。」
當然，這句話她是對著約翰說的。
還沒等約翰回應，夏洛克便開口了：「你怎麼知道裡面有紅玫瑰？」
達莉安怔了半晌，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呃，這個嘛……」
她目光頗有些心虛地前移，卻發現前方的車內後視鏡裡映出了華生此時的微妙表情。
……她也不想這樣的。
達莉安原本清脆的聲音此刻突然干澀起來，「我猜的。你知道——」
「哦？」夏洛克眼中的疑雲更盛了。
「莊園裡都會種各種類型的植物的，否則看起來就太空了，不是嗎？至於為什麼是紅玫瑰——我喜歡紅玫瑰。」
「那還真巧。」他說，「我有個朋友，也喜歡。」
達莉安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並沒明白夏洛克此時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瞥了達莉安一眼，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她雖然對花粉過敏，可卻一反常態地總是很膚淺地喜歡漂亮的東西——恰好，玫瑰花是蟲媒授粉，在空氣中傳播的花粉一般很少，不會引起過敏。」
「和你很像，是不是？」
他眸光再次游移回來的瞬間，就變得緩慢了，好像是被達莉安身上的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似的。
車內空間本就狹小，即使夏洛克刻意壓低了他的聲音，可傳到達莉安耳畔時，非但那探究中裹挾著的施壓並未減輕，反倒更添上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那低沉好聽的聲音的主人離她再近不過了——她只要一側頭，便能窺見對方的面容，以及那一小部分裸露在外的皮膚。
而女孩所要做的，僅僅只是隨便說點什麼、成功轉移走他的注意力罷了。那樣的話，她就可以擁有更多的時間與機會，就這樣看著他。
有一種異樣的心情在她心髒裡駐扎下來。
也許，她真正想要的也並不是「就這樣看著他」……至少，骨子裡身為吸血鬼的本質並沒有在如今的偽裝下產生任何良性的改變。
果然還是……
達莉安悄咪咪往靠車窗更近的那方移動了一點。
她有些手足無措，「有、有點吧……」
「世界上花粉過敏的人也不少吧——」達莉安突然抓住了一個盲點，「可我一點也不膚淺的，畢竟像你這樣脾氣古怪，偶爾還會很毒舌的人，我都已經可以很好地相處了。要是我膚淺一點，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是麼？」他垂眼，恰好掩住了眼眸中明滅不定的光，「說說看，你挑中了我的什麼？」
達莉安語塞。
她只是隨便說的，況且，回答這種問題，無論最終給出的是怎樣的答案，都有種誇耀他人的嫌疑……夏洛克不可能不知道。
「什麼都不圖。」達莉安這樣說，「就圖你是夏洛克·福爾摩斯，行了吧？」
而她口中的夏洛克·福爾摩斯此刻給出了一種難得的沉默。
-
達莉安說完這話後，沒過多久，目的地就到了。
雨也突然變小了——原本那大到足以把花壇裡盛開著的玫瑰花花瓣打落的雨勢，如今只剩下蒙蒙細雨而已。
因為莊園處於郊外的原因，再加上倫敦總是下雨，路上難免有些泥濘。
但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居住在這裡的夏洛克的父母，在幾個月以前就動身去世界各處旅游了，因此莊園已經閑置了幾個月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達莉安原本以為夏洛克回來是為了和父母一起多相處一段時間之類的，沒想到這樣溫情的理由他並未使用。簡而言之，他就是挑著沒有人在莊園的時刻才回來的，並不是為了所謂的「回家」才回來的。
對於夏洛克這種人來說，或許孤身一人在外探案，還比家長裡短有趣得多。
達莉安突然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雖然夏洛克其實並沒有說他到底回莊園干嘛，但，達莉安就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一只獵物，走進森林，被掩藏在干草下面的捕獸夾給夾住了，動彈不得。
但願這只是個錯覺……
十年光陰在這莊園裡留下的痕跡倒不太明顯，所有的一切仍然保持著最初的模樣，沒有什麼大的變動。
甚至於走進別墅，牆壁上所掛著的獵//槍，擺放的角度都與從前差不多。
可達莉安卻停止了繼續四處觀看，反而垂下眼睫，低著頭看向地上。
這棟房子裡幾乎每一件擺設，都會激起達莉安對過去的追憶。
但一昧看著過去是沒有意義的。
約翰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聚焦到了牆上掛著的那把獵//槍上，老實說，他也是個用//槍/的好手呢。
他看了看夏洛克，而後者沒有一絲猶豫就同意了他想拿下來看看的請求。
這些對於他來說都無所謂。
因為達莉安總是能比其它事物更加能吸引住他的目光。
一般來說，初次來到某個地方，人的目光總是會四處飄蕩，為的是盡快熟悉目前的環境，借以更好的融入這裡。
然而，達莉安卻從一開始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勒令它停住，不四處發散。這顯然是不合實際的。
感覺就好像，她之前就來過這裡很多次那樣。
「夏洛克，你回到這裡，還順便把我們倆叫上，到底想干嘛？」
達莉安聽見了約翰這話，才終於破開了剛才那呆滯的狀態。
約翰問的，剛好是她也想問的。
當然，夏洛克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之所以把華生也叫上，只是為了讓達莉安對此不顯得很猶豫罷了。
他知道，有些事情，即使是借著皮膚飢//渴症的名號，也是沒辦法做到的。
夏洛克臉上表情仍舊沒什麼變化，「當然不僅僅只是「回家」那麼簡單。」
女孩眸光動了動。
「而是——」他隨便胡謅了幾句，「在准備動身回到這裡的同時，我也接到了那麼一兩個小小的案子，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達莉安/約翰：？
「可你應該早知道你父母不在家，那既然他們不在家，你回來又有什麼意義？」達莉安問道。
夏洛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語氣輕巧地回答：「我不知道。」
他的眉眼間又恰到好處地染上了一絲類似於沮喪的感情，「你不相信我？」
「當然相信！」達莉安肯定的話就這樣蹦了出來，要知道她最受不了夏洛克這樣。下一秒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可是……」
「可是……」達莉安還是覺得很奇怪，「你這麼聰明，如果說需要約翰，那自然是理所應當，畢竟他曾經是個軍醫。但……應該也不需要我吧？我實在是想不到任何你需要我的理由。」
她的語氣有些平淡，但這回所說出的話確實是她認真思考過的。
「誰說的？我當然需要你。」夏洛克擰起了眉頭，似乎是很不滿意達莉安此刻說的這番話。
「你認為你自己在我眼中沒有價值？」
「我想不到……」達莉安嘆口氣，「千萬別告訴我是什麼皮膚飢//渴症。」
「自然不是。」夏洛克否認了，不過他也沒有說達莉安在他眼中到底有什麼價值所在。
達莉安權當邀請她來到福爾摩斯莊園，只是夏洛克的一時興起——他有時候就是挺隨心所欲的。
「要不要去上面看看？」他轉移了話題。
達莉安條件反射性搖搖頭，她可不想上去！但她很了解夏洛克——他一般發出的邀約，那都不叫真的邀約，因為根本沒有否定選項。夏洛克也是個控制欲很強的男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喜歡意外沒錯，可他每次都能控制得住這種意外。
於是她朝著不遠處的華生投去求救的目光，然則後者正在仔細端詳著那把漂亮的獵//槍，根本沒有分出一點余光給她。
欲哭無淚。
而夏洛克在知曉她的目光究竟是看向誰之後，臉色陰沉了下來。
只看著他，有那麼難嗎——？
沒有任何懸念，在他深沉的眸光的注視下，達莉安只好一步步往樓上走。
達莉安怎麼會不知道樓上都有什麼呢？
夏洛克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而他跟邁克羅夫特的房間甚至不在同一樓。當然，這是夏洛克的意思，因為當時邁克羅夫特總是把他所喜歡的甜食偷偷放進夏洛克的房間，這點讓後者非常厭煩。
可後來——他真香了。
因為達莉安也是個金魚腦，喜歡甜食。如果他的房間有，她就會願意往他的房間跑了。
雖然夏洛克不太喜歡與他眼中的普通人類打交道，可對於最基本的所謂「操縱人心」，他倒也懂那麼一星半點。知道如果想要一個人靠近，就得拿出好處，無論是所持有的物品，還是其本身的魅力。各式各樣的益處都以對方接受為前提與目的。
即使達莉安的父親是他的家庭教師，每天都會來莊園給他上課，但達莉安卻不常來。她是在學校裡讀書的，畢竟現代社會裡像夏洛克這種類型的人還是很少見的。
而她起初幾次根本不願意來，畢竟那個時候的夏洛克完全就是大人們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在當時並未把精力放在學習上的達莉安看來，簡直就是一樽鍍了金的需要被供起來的神/佛。每次一來，就會被迫與優秀的夏洛克產生無比強烈的對比。直到現在想起來，達莉安也頗為心疼當時小小的自己。
被名偵探荼毒這件事，居然從那麼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後來嘛……俗話說，愛情使人降智，被夏洛克順利地給迷惑住了的達莉安三天兩頭往這裡跑。
有些事情，即使是現在想起來，也還是挺不堪回首的。
就比如，她曾經被夏洛克掐著腰抵在他臥室的門板上，偷偷接吻。
「別叫，他們不會發現的。」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他喜歡看達莉安那雙澄澈的眼睛裡只映出他一個人的模樣，反之亦然。
眼見著思緒快要飄到九霄雲外了，達莉安為自己捏一把汗。
只見夏洛克已經打開了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動作輕車熟路極了。
「想看看麼？」夏洛克問了這麼一句，達莉安只好跟著他一起進去。
夏洛克房間裡倒沒什麼灰塵。他的房間永遠是簡潔的，並沒有什麼強烈個人風格的擺設體現。但，鏤空的架子上放著的一架海盜船模型卻順利地吸引住了達莉安的目光。
那是一架木制的海盜船模型，做得非常逼真徑直，連帆揚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
夏洛克小時候，可一直嚷嚷自己要當海盜呢。
當然，這是邁克羅夫特告訴她的——她遇見夏洛克的時候，他脾氣古怪的特質就已經彰顯得差不多了。他總是以這個家最成熟的人而自居，當然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成天把想下海做海盜的夢想掛在嘴邊了。
但達莉安被邁克羅夫特告知這件事時，著實偷偷驚訝了好久。
畢竟那時候的夏洛克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正經，沒想到背地裡居然這麼放蕩不羈愛自由。
可她還是說了。
「你是不是想當海盜？」少女手握著圓珠筆，在練習冊上漫無目的地隨便戳了幾下，忽然抬頭問道。
當時的夏洛克愣了一下，旋即毫不猶豫地摁住了對方的小腦袋，令她繼續看著題。
他反應極快，在達莉安看不見的時候，狠狠瞪了一眼門口的邁克羅夫特。而後者朝他露出一個如出一轍的欠揍笑容。
答案當然是no。
少女小小的沮喪了一會兒，「我還剛想說，我也想當海盜，吹海風多自在呀，不用寫作業。要是我，我就要去ROATAN！」
這是夏洛克沒有想到的，「你還知道ROATAN？」
ROATAN島擁有著全世界第二大的珊瑚礁群，該島在17世紀就成為了上百個海盜團伙的基地，包括歷史上非常有名的摩根船長和LaurensdeGraff，有傳言那裡有許多未被發現的寶藏*。
「當然了！」
夏洛克卻突然來了興趣，「海盜只能喝朗姆酒，就你這酒量——」他的語調有點類似於嘲諷，「我怕你一倒頭就栽進海裡喂魚。」
「你少瞧不起人了！」達莉安頗有些不服氣，「我會好好學習的！」
「喝酒怎麼學？」
達莉安突然沒了言語，「但反正……反正——我覺得掌舵也不錯！我可以給你掌舵！」
「我認為你掌舵的話，會翻船。」夏洛克笑了一下，「不過，可以考慮。」
夏洛克注意到了達莉安正在看那架海盜船模型，不過他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想到了別的什麼事情。
他曾經是有個家庭教師沒錯，可是……那個人和達莉安擁有著同一個姓氏，霍伊爾。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百度百科。
AP課程：大學預修。
怕你們忘了，女主本來不會喝酒，但成為吸血鬼之後酒量就變好了（我的肯定）感謝在2020-05-16 23:50:40~2020-05-18 23:4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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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夏洛克想到這點, 不禁皺了皺眉頭。
真是奇怪，分明他早就該注意到這點才對。
不久前曾經久久縈繞在他心頭的那股「□□縱」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了。
這絕對不是什麼錯覺, 而是真真正正的，仿佛有著一只隱形的手牢牢操控著他的人生。
……並沒問過他的意見。
「我從來沒聽過你說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在哪？」夏洛克直接問了出來。
或許, 剛才那股「□□縱」的感覺, 全然是那艘海盜船模型所帶來的舊日記憶把他的思緒給擾亂後所產生的結果。
達莉安沒想到夏洛克會這樣問，可她也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說道：「…你也沒有跟我說過你的家人。」
雖然、雖然她是對夏洛克的家庭情況了如指掌沒錯，但在再次重逢的這段時間內, 他是真的沒有透露過關於家庭的任何只言片語。
所以，她這樣回答, 也並不是不可以。
「我已經帶你來我家了。」夏洛克的語氣聽起來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達莉安下意識就要反駁，「可你家沒人！相當於只是換了個地方住, 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變。」
她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從那艘海盜船模型上移開。
說完這句話後，她忽然有些心煩氣躁起來, 下意識就往另外一邊瞟, 不再用目光靠近夏洛克了。
然而, 這房間無論是哪個角落、哪件擺設，都會激起她對於那些舊日時光的回想。
這個認知只讓她更加煩躁了。她就不應該來的！
但夏洛克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呆住了：「你的意思是，還要見家長？」
見家長——？
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我才沒有呢！」達莉安完全不理解為什麼他會說出這種話，頓時心底那郁悶的心情更重了。
怎麼可以這樣？三言兩語就扭曲了她的意思？
明明他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意思的！
哼, 可惡！
達莉安說完這句話後，一時間卻又想不到其他的話可以用來堵夏洛克的嘴了。這個認知令她更覺挫敗，在夏洛克的面前,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贏過。
夏洛克盯了對方的側臉有那麼半晌，才說了句算了。
達莉安這才得以松了口氣，她雖然不知道剛才夏洛克為什麼要問關於她父母的事情，但……根據現在的事態看來，對她而言，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而且就算回答，也回答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還是不多嘴吧，不然萬一被他抓到更多的破綻，就完蛋了。
像吸血鬼這種生物，世人都不會接受的。因為他們以鮮血為食，而只要嘗過一次人血的美妙滋味，就不會再把其他生物的血液放在眼裡了。就像是起初一直被豢養著的寵物突然獸性大發咬死了人，沾過人血的生物，都會令世人本能地害怕。
達莉安一向不對世界產生什麼莫須有的多余期待，包括在華生面前的身份暴露那也是迫不得已。至於夏洛克……達莉安認為自己不應該做什麼多余的事情，去考驗他們之間也許本就是搖搖欲墜的情感。
「既然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下去了。」達莉安這樣說道。然而，就在她說出這話的那一刻，夏洛克的心情就好像正在進行某種實質性的、肉眼可見的變化。
變得更加微妙了。
心情化為圍繞在他周遭的氣場，令達莉安很明顯地感覺得到。
可達莉安當然不會知道，現在的夏洛克居然正在遭受著和她之前一模一樣的遭遇。
數日前的感覺再一次重現了——夏洛克的右側肩胛骨，就在此刻，覆蓋於上的一小塊皮膚突然無可抑制地灼燒起來。那感覺起初很微弱，但就在達莉安說出要離開的這句話以後，就變得強烈了。
達莉安剛才僅僅只是後退了一步，他所感受到的便又明顯了幾分。
夏洛克是何等聰明的人，他幾乎是在立刻，就明白了，這個痕跡，達莉安是唯一的變量。
而他原本在數天前就應該明了。
換句話來說，現在真正困擾著他的並不是什麼明面上的皮膚飢//渴症，而是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無法被消除的淺淡痕跡。
他此刻卻並不想要達莉安知曉此事。
在沉默的這短短幾秒鐘內，夏洛克終於得到了一個在他看來可行的答案。
「達莉安，」他叫了女孩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你的加密文件夾裡是什麼東西了。」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比之前更加篤定。達莉安聽見這話後，眼皮跳了一下。
雖然她已經對這件事稍微有了點心理准備，但這是不是太——
「快了」這剩下來的兩個字硬生生被她憋住了，因為夏洛克接下來說的話是這個——
「是Adult Video，」夏洛克挑了挑眉毛，他現在的表情很是張揚，「你的加密文件夾裡，含有許多為了激發起/性/yu/望的影視作品。」
達莉安這回是真的無言以對了，她現在的心情很復雜。
夏洛克那絕頂聰明的小腦瓜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Adult Video？性/yu/望、影視作品？
還有，很多？
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表面上沒提過，但基礎的兩性知識還是都有的。達莉安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人把A那個V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這次是達莉安被氣笑了，「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的u盤裡有這種帶顏色的東西？」
在暗自因夏洛克的小失誤而放下心頭那塊大石頭的同時，她又不禁思考起來，夏洛克到底是怎麼想到這個的？
莫非，是以己度人？
據說所有男性在這方面都是無師自通的，因此擁有些什麼一個u盤的資源也不在話下，是屬於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這點，女孩看向夏洛克的眼神也突然變得奇怪起來。
夏洛克接下來所說的話仍然是有理有據的，「之前你對你的u盤那麼緊張，甚至還備了一個和它外表差不多的用以以假亂真，所以我推測它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畢竟有相當一部分人，每每將u盤插入電腦或者是連接別的什麼東西時，總是會忘記拔走它。」
「你並不算細心的那類人，但你幾乎每次都對此很仔細。」
達莉安倒不知道，在她本人並未察覺的時刻，夏洛克居然觀察她那麼多。
「可是……那你也不能推測裡面就有，那個呀？」理智告訴達莉安她不能再繼續聽夏洛克的推理了，雖然、好像是挺有道理……
達莉安承認，自己雖然是有過……沒錯，但這也不代表她就會專門有閑心去收集這些。
達莉安認為在這點上，夏洛克的揣測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因此她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別誤會，倒並不是真的想聽聽偵探的推理，只是想多看夏洛克臉上即將閃出的窘迫神色幾秒而已。
嘻嘻。
原本夏洛克是不會說出這樣無釐頭的揣測的，但……他只是想單純地說點什麼，讓達莉安留下。最好不要離開他的視線太久。
可達莉安認認真真端詳了好幾眼，預料之中的夏洛克面容上即將出現的窘迫神色卻未曾出現，他的表情還是沒有產生絲毫的改變。這讓她那雙黑玉似的眸子裡添了點無端失望的神情。
夏洛克當然不會說他只是因為知道華生每次有點什麼就會加密文件夾的。
他居然頭一次，為了想要留下一個人，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怎麼辦，他也突然地挫敗起來了。
難道要他說「我希望你留下來」嗎？
這個念頭在一出現的那一瞬間就被夏洛克給無情地打壓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只能演一演了。
第三十七章
「你過來。」夏洛克突然說道。
他的這句話讓達莉安皺了一下眉頭, 忍不住開始思考他又要搞什麼鬼。
現在的達莉安對他的態度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意了，因為這段時間裡夏洛克有意或者是無意說出的某些話, 讓達莉安的心底鳴起了昭示著危險的警鐘。
紙包不住火，夏洛克總有一天會發現——
面前的達莉安, 只是另外一種擬人化的怪物, 根本不值得他喜愛。
因此達莉安並沒有動，只是看向他的眸光裡更多添了些許迷茫。
但夏洛克顯然已經摸清了達莉安的內心活動,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放下戒備——至少是暫時的。
而「please」這個詞簡直是萬金油。
甚至不需要仔細想想就能明白，一向高傲、很少考慮其他人心情的他居然會擁有著具有同理心的時刻, 態度還驟然從尖銳降為柔軟。
懷柔，他深諳此道。
「怎麼了？」達莉安暫時止住了下樓的想法。
「我們去坐纜車吧。」他這樣提議。
一向射出銳利如刀的眸光的夏洛克的那雙眼睛, 此刻泛著另外一種亮光。
「可我們才到這裡。」達莉安覺得有些奇怪。
「我病了，對吧？」
達莉安點點頭——自己現在之所以和他綁在一塊就是因為重逢時自己莫名其妙的見義勇為。而那個該死的皮膚飢//渴症, 直到現在所謂的治療藥物都沒有下文，這讓達莉安不禁懷疑邁克羅夫特的辦事能力。
「病人需要散心。」
「病人也需要休息。」達莉安回應, 她完全不理解夏洛克為什麼精力這麼旺盛, 讓他安靜地休息不發出一點聲音簡直是太難了。
「但我休息的時候, 你不能陪著我。」
達莉安下意識就要反駁，但突然想到，這或許並不是普通的休息。隨即她噤聲了。
「對於患有皮膚飢//渴症的患者來說，陪伴是最好的良藥。」
「當然, 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他說著嘆口氣，這讓達莉安覺得好像是自己無意間傷害了他——傷害了一位正遭受著皮膚飢//渴症煎熬的無辜男人。
「隨便你。」達莉安最終這樣說，但她對夏洛克的說辭始終秉持著一種半信半疑的態度。
纜車什麼的, 之前也不是沒有坐過——
夏洛克輕笑了一下，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達莉安這家伙，居然把正為□□陶醉的約翰叫上了！
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的。
失策。
達莉安倒是對夏洛克所選擇的地點產生了些許的驚訝——
原本她還以為他會選擇去游覽泰晤士河，畢竟那裡也有纜車，只需要五分鐘就可以將泰晤士河波光粼粼的美景全部收入眼底。
但轉念一想，那似乎不太符合夏洛克的行事指南。
夏洛克的家並不在城區，而纜車隸屬的這個景點距離那裡也不算太遠，左右只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倫敦的地勢比較平坦，山也不多，但這裡卻能給予她一種奇異的感覺。
春末時節，比起中心城區而言，這裡放眼望去皆是綠茫茫的一片，雖然不久前才剛下過雨，但老天爺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居然一反常態地放晴了。
太陽曬在達莉安身上，讓她的心情都忍不住浮動了起來。
雖然是吸血鬼，但還是可以曬曬太陽的呢(*￣︶￣)
因為他們是臨時起意才來這裡的，再加上這時並不屬於什麼旅游旺季，山上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偶然還會有微風吹拂過來，達莉安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不過她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姑且算是第三次吧。
第一次，當然是和夏洛克一起來的——仔細想想，她生命中的很多個第一次都是和他一起的。
這家伙可不會接受只是坐一坐普普通通的纜車這項活動的。他總是喜歡嘗試很多以前從未有過的新奇項目。
達莉安曾經猜想過，如果不是他喜歡探案的話，或許他也會去玩玩極限運動什麼的，畢竟在成為名偵探以前，他是想當海盜啊！
那時他們倆是自發過來的。
達莉安內心對於這種活動說不上是喜歡或者抵觸。不過她之所以會來，是因為夏洛克答應會給她抄一抄自己的作業。
具體的事情達莉安都有些記不清楚了，反正夏洛克還煞有其事地表達了自己對倫敦沒有一架像樣纜車這件事的嫌棄。但他卻朝著她發出了一個邀約。
「我們以後去坐瑞士的旋轉纜車。」夏洛克說，「那裡的鐵力士山海拔3020m，我們只需5分鐘就可以到達山頂。可以看見冰川。」
「不。」達莉安的語氣沒有一丁點猶豫。
「為什麼？」他是真的不理解。
「那麼高，萬一纜線斷了怎麼辦？」
三千米……實在是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再說了，不會得高原反應嗎？
夏洛克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了？纜車事故也不少。」達莉安突然不太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了，畢竟她自己現在正在坐纜車呢。
她突然噤了聲。
他破天荒地微微嘆了口氣，「也沒指望你會陪我一起……」
這話說得，讓達莉安又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拒絕得那麼干脆了。
他說的是，「stay with me」。
那時少年夏洛克俊秀的面容上原本覆著的名為無表情的面具突然裂開了，透出一種別樣的柔和神色。他隨意往纜車外瞥了一眼，蔚藍色天空承接著山上樹林層層疊疊的翠綠，一同構成了此時美麗的背景。
太陽的金輝稍顯淺淡，但仍然給樹木鍍上了一層亮色。
而他藍綠色的眼眸，此刻正映出星星點點的焰光。
夏洛克的話裡展示出罕見的類似於失落的感情，這讓達莉安後悔的心情更重了。
自己怎麼能就那樣隨便地拒絕夏洛克呢？畢竟他只是想坐旋轉纜車而已。
達莉安一向不願意見到自己親近的人因為她的原因（即使是假想、假像的）不開心。
夏洛克留意到了這點，但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他竟一反常態地退了一步，「不去就是。但——我從來不干沒有把握的事情，其實坐Mi Teleferico也行，在玻利維亞，可以看見安第斯山脈。」
這次的提議在達莉安聽來，似乎比上一個要安全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她也不喜歡太冷的地方。
因此她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但夏洛克也沒有像亮出第一個提議時那樣仔細形容關於Mi Teleferico的事情。
呵呵，後來她才發現Mi Teleferico是世界上最長最高的城際纜車。
當然，她也並不知道他之所以會來這裡只是因為她曾經很想去坐游樂場裡的摩天輪，並且斬釘截鐵地說「這叫約會聖地」。而因為各種緣故沒有去成，所以夏洛克才決定出此下策的。
夏洛克還背地裡偷偷思考了一下為什麼摩天輪是約會聖地。但以他的智商來看，理由實在是再明顯不過了——情侶可以單獨呆在裡面，而且摩天輪運行速度慢得傷人心，可以隨便搞♂點什麼。
可是——摩天輪又怎麼了？纜車也是一樣的嘛，而且還很刺激，適合他這種有勇氣的人坐！
但第二次的經歷，就讓她不是很願意回想了。
一起去Mi Teleferico的這個願望直到現在都沒有被實現過。包括她被迫成為吸血鬼的那一天，突然湧上心頭的最強烈的一個想法居然也是這個。
她成為吸血鬼的前一年，父親就病死了。她差不多就成為了一個吃百家飯的孤兒。當時她竟然在心頭產生了一種淡淡的慶幸——幸好她現在無限接近於「孤身一人」，否則她就更加不知道該怎樣才好了。
拋開那些所謂的浪漫傳說不提，吸血鬼本身就是一個不祥的像征。她可不想自己的心髒被木頭所制成的子彈給釘穿，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她先是逃跑到了這個地方。
而她被迫成為吸血鬼的那個原因是由於夏洛克曾經所破過的一個案子。類似於靈媒殺人案——把靈媒置換成吸血鬼就好了。
在事情敗露以後，他們遭到了報復。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之前沒有更新，我修改了一下大綱，確實是掉馬倒計時。
感謝在2020-05-19 23:50:02~2020-05-22 17:10: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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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達莉安收回思緒。老實說, 她現在並不是很想繼續回想關於她怎樣成為吸血鬼的那些陳年舊事。
只要一想到，就會心情復雜……
達莉安自認為自己沒什麼特別大的優點, 但就有一點很不錯——接受能力很強，每次感覺心態崩了的時候也只是說說而已。
這個地方顯得很寧靜, 周遭都看不見有什麼人的身影, 天地間似乎只能聽見微微呼嘯而過的風聲。
他們一行人現在只是慢悠悠地往上面走著，夏洛克一個人走在最前面, 約翰走在中間，不過他現在卻並沒有要提速的意思——
約翰走著走著, 便到了達莉安的身旁。
從此時達莉安的角度來看，只要微微抬頭就能瞥見纜線正穿過高空懸掛在兩處山峰之間, 她推測現在上面一個人也沒有——因為無論是哪一頭，纜車都沒有移動過一絲一毫。
約翰看了看前方的夏洛克, 又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達莉安。
他當然知道他只是被卷入這兩人之間漩渦的。雖然這並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心頭還是充斥著一股不詳的預感。
就算夏洛克實際上未曾表現出什麼, 然而事到如今, 約翰也忍不住開始思考他恢復記憶的可能性。
約翰當然不知道那件事的詳細過程, 可他還是為達莉安感到本能的擔憂。
雖然他是知道達莉安是只吸血鬼沒錯……
但如果是他的話，還從未想過自己的伴侶是一只貨真價實的吸血鬼這樣的情況呢。
就算心頭知曉對方並不同於維基百科引申出來的吸血鬼的概念，但偶然想起時還是會產生忌憚之情。
所以，約翰不是很能預測到如果夏洛克真的知道了這件事, 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當然也是這樣對達莉安說的。
悄悄話那種。
達莉安在聽見他話語的同時，下意識抬眼看了一下走在前面的夏洛克。
隨即，沒有任何懸念地否認了, 「……怎麼可能？」
「但你不是說你們吸血鬼附帶的異能力對他好像不起作用嗎？」約翰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他起初說的好幾句都因為聲音太小而使得達莉安聽不清楚，因此達莉安皺了皺眉，並朝約翰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
於是約翰照著做了，他又重復了一遍。
達莉安倒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種情況，然而——
「他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就不必跟我兜那麼大的彎子了。」
「雖然他確實是挺喜歡惡作劇的，但在這種方面惡作劇也不太像是他會做的事。」達莉安小聲說道，她剛想再對華生說點什麼，然而一直走在前方的夏洛克已經回頭了，並且——
皺著眉看著他們倆，一副不太愉快的樣子。
達莉安也是這才想起自己和約翰似乎是靠得太近了，連忙觸電一般彈開。然而這個動作做完以後，下一秒她才如夢初醒地想到，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非要講的話，自己和誰靠近也跟他夏洛克沒有什麼關系不是嗎？
她的這個小動作被夏洛克看在眼裡，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這點讓達莉安更覺惱怒。
可約翰卻全沒注意到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仍然還在思考著他自己的猜想是否屬實。
……他感覺自己還從來沒有對這種事這麼上心過。
還沒等達莉安說話，面前與她只隔著一段短短距離的夏洛克已經開口了：「你怎麼還不跟上來？」
他的語氣再正常不過了。
令人感到疑惑的是，他居然沒有問她與約翰到底在偷偷商量些什麼。
達莉安怔了一下，卻沒回答，只是心虛似的往前走了幾步。
夏洛克垂下眼睫略略打量了一番：「我還以為是不是你的腿出現了什麼問題，才會一直站在原地不動的。」
「我才沒有站在原地不動的好嗎？你可不要亂說。」達莉安回想了一下剛才，她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貿然停下腳步，只是俗話說一心不可二用，在走路的同時互相講話，肯定會或多或少拖慢前進速度的。
他喉部聲帶懶洋洋地動了一下，達莉安只聽見他噢了一聲，「比起我的行進速度而言，你們確實近似於原地不動。」
夏洛克還特意往約翰身上掃了一眼，免得後者感到自己被忽略。
雖然……作為一個過去幾年都在軍營、戰場裡吃飯睡覺的人來說，大約心思並不會很敏感。
達莉安哼了一聲，別有所指，「那你可真、快。」
最後兩個詞特意停頓了一番，還加重了語調。
夏洛克怎麼會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意思，男人頓時臉黑了些許，一字一句地強調：「你試試就知道快不快了。」
達莉安在心裡補了一句大可不必，但她見狀還是悻悻地閉上了嘴。
有些話說一次就夠了，畢竟只是嘴炮而已。但夏洛克這個人對很多事情都相當認真，因此如果繼續下去的話，他很可能……
達莉安不敢再想下去。
這個思想很危險！
夏洛克瞥了一眼達莉安此時臉上的小表情，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癢突然出現了。
憑空地，起了種類似於逗弄的心思。
「不說話了？」
達莉安聞言，看向他。
「我還以為你會說——」
「樂意之至。」
達莉安感覺此刻突然又回到了過去。她又羞又惱，作勢想要去捶夏洛克，卻突然發現這個混蛋不知何時已經卡進了她與約翰之間，完美地將他們倆隔開了。
達莉安突然又收回了手，哼了一聲，別開眼不去看他。
約翰本來就是個老司機，當然是秒懂了，所以他也很毫不留情地偷偷笑了起來，搞得達莉安臉上的神色不斷變換。
看來特意叫上約翰也只是一個錯誤！
世界上男人都一個樣！
達莉安決定接下來的一段路都不要再理他們，剛開始確實裝的很好，完完全全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樣。
但夏洛克卻說了這麼一句，「你不是每次都站在原地不動麼？」
達莉安剛開始還以為他還在糾結最初的那個問題，皺皺眉，剛要反駁，卻聽見他說——
「而我每一次，都在朝你靠近。」
這句話，夏洛克是低聲說的，而約翰的反應並不會超過他的任何預料——約翰現在正看著其他的風景。
當一個人的注意力發散時，身旁的人悄聲說了句什麼根本就不會被察覺到。
這句話，是專門說給達莉安聽的。
突然一種迷亂的情感像荊棘那樣纏在她的心上，達莉安總感覺夏洛克是話裡有話。
她也是這樣問的——實際上，達莉安每次的拐彎抹角都非常笨拙，所以她先行放棄了。
「你是什麼意思？」
達莉安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方才約翰的推測再一次浮上了她的心頭。
夏洛克恢復記憶了，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你心裡清楚——這回你合該清楚。」夏洛克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說出一些玩笑似的話了，他很明顯是認真的。
達莉安真的沉思了起來。剛好，夏洛克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也沉默了下來，並沒有再與她搭話的意思了。
難道，夏洛克指的是她一直以來拙劣地隱瞞著自己的吸血鬼身份並且不止一次地想要逃離他身邊，這樣的一件事嗎？
又或者是，他這句話其實只表達了一種簡單純粹的意願——即使是樂於占據主動權的他，也還是很希望，得到她偶然的一次主動？
男人心，海底針。
在接下來的一段不長不短的路程裡，達莉安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想到一個真正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或許夏洛克的心本身就是不能猜測的。
達莉安還是低估了在好不容易放晴的日子裡，人們想要出門游玩的渴望。
這山並不高，但即使是這樣，自山頂往下看去也還是會給人一種不一般的感覺。不知是不是達莉安的錯覺，在淺淡陽光的照射下，遠處的一切都亮晶晶的。
雖然坐纜車這件事是夏洛克一人提議的，可達莉安運用自己的生活常識，也知道——這裡的纜車一輛也只能容納三四個人，屬於小型。
夏洛克或許是有什麼事情想跟她說，又怕她會跑掉，所以才選擇了纜車。
這樣一看，居然跟摩天輪真的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達莉安笑笑，真是沒想到，夏洛克居然會搞出這種老土的點子。
不過她又奇怪上了，怎麼自己還像是產生了什麼期待一般？
「你在想什麼？」夏洛克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達莉安連忙說沒什麼，但她嘴角露出的姨母笑還是被夏洛克瞥見了。
他一向對她的笑顏很敏感。
「你知道纜車最初修建的作用麼？」
達莉安被夏洛克突如其來的這麼個學術問題弄得猝不及防。
難道……是她想錯了？
雖是如此，達莉安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知道，最初大概是為了運輸人與貨物的吧。」她又補了一句，「在崎嶇的山坡一類的地方。只是後來又擁有了觀光的這個作用。」
夏洛克只回了一句yep，他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這念頭卻憑空消失了。
他轉而說道，「不過非常遺憾，看起來約翰對這個並不感興趣。」
達莉安順著他的視線一看，發現約翰正熱情地與一個金發女孩攀談著。
見色忘義……妥妥的見色忘義！！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是想寫坐纜車而已。這個地方是我編的……
明天也更新。
第三十九章
但已經容不得她繼續猶豫下去了,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夏洛克帶進了纜車內。
達莉安剛想出聲抗議, 卻又感受到了什麼不一般的觸感，旋即灰溜溜地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居然, 又被這家伙給鑽空子了呢。
達莉安仔細回想著前幾秒所發生的事情。
按照常理來說, 這樣短暫的接觸實際上根本沒有被她放在心上的需要，然而夏洛克本身就是無論做什麼事都沒辦法讓人真的掉以輕心的。即使是再短暫的時間, 他也能發現許多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事情。
雖然確實有過那麼點肢體接觸，但, 攥著腕骨時上頭也隔了層薄薄的衣料……那麼，應該也還好吧……
達莉安看著夏洛克在一邊坐下, 她想了想，最終決定坐在男人的對面, 這樣可能距離比較安全合適。
但她才邁出那麼一小步，屬於夏洛克的眼刀就掃了過來。
他確實沒有說什麼話, 可那眼神掃到她身上時, 達莉安分明就感到……
「坐在對面那個位置, 太陽落山時夕陽會六十度斜射進來。」他終於開口，「你應該不喜歡後頸長時間被太陽照射到吧？」
達莉安偏頭，夏洛克也正是在此時輕拍了拍他旁邊的空位。
這裡的纜車又不是什麼單人座位，他正在示意她過去。
對於達莉安來說, 偶然短暫地曬一次太陽，和常常曬太陽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雖然充其量也只在這輛纜車上呆那麼三十分鐘，但夏洛克倒是說對了, 無論是出於她本身的個性或者是出於吸血鬼的體質，她都不喜歡那樣。
是的，他本就是一個讀心高手。
「那你也可以坐在對面啊。」
「拜托，是先來後到的道理。」夏洛克的話聽起來有點欠揍，「我現在正在和你一起分享一個陰涼舒適的座位，你應該感激我才對。」
頓時，達莉安心中的顧慮全部消失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還是那樣輕松，「我也沒有真的指望。」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啊？」達莉安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
「因為……」夏洛克只是輕輕地說了個because，後面的話卻忽然沒有了下文。
他現在感覺，他已經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他沒有回答達莉安的問題了，而是隨便換了個話題。
夏洛克並不喜歡隨便設問提問，這有些反常。而大多數時候，一個人在問出某個問題的同時，一定是心裡有了答案。
「啊？沒有啊。」達莉安奇怪於他的問題，那種不祥的預感加深了。
「你的意思是——沒有？」他眉梢低垂，但語言中蘊含著的情緒卻沒有他此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柔和。
「好吧，」女孩豁出去了，「我確實有。」
「我……我曾經偷偷說過你的壞話。」
害怕他誤會些什麼，達莉安連忙擺手，「不過絕對不是那種很壞的壞話！」
「然後？」
「還有……」達莉安在心裡數了數，感覺好像真的很多，旋即頗為自責地嘆氣，「有點數不過來了……要不就翻篇了吧？」
她眸光一轉，瞥見對面座位的背後窗口處真的如同夏洛克所預料的那樣，略顯炙熱的陽光從那裡射了進來，剛好落在了她潔白的腳踝上。
幸好自己沒有坐在對面。
確實，今天的夕陽有點強烈。
夏洛克很少做沒有意義的事，但達莉安身上卻仿佛擁有著一種魔力，讓他不住地一陷再陷。
因為自己也隱瞞著已經擁有了皮膚飢//渴症解藥的這個事實，所以他甚至也學著對達莉安所隱瞞的某些事件視而不見。
但是……
這種症狀不可能永遠成為他用以挽留對方的理由。
即使他對她所隱瞞的某些事情已經擁有了一些眉目，可他還是想聽見她親口說出那個真相。
……他好像真的不是太在乎所謂的超自然事件。
「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洛克稍顯煩躁地打斷了達莉安的話，「我是想問，你是——」
他忽然湊近了，而他每逼近一分，達莉安就後退一分，直到她自己被自己的行為給鎖在纜車的角落裡，退無可退。
盯著對方那張臉，原本已經准備好的話他突然說不出口了。
達莉安的那張臉，感覺時間並沒有在上面停留哪怕一刻鐘。很好看，又很熟悉。
轉而，達莉安纖細的脖頸上感覺到了一種生疏的觸感。
這時，她的頸動脈並沒有任何的跳動。
果然離夏洛克這麼近是會有危險的。
她想。
在起初的那一剎那，感覺周遭所有的血液都自四肢百骸而流向了大腦，臉突然地燒起來。但過了幾秒後，一切就恢復成為了一種該死的平靜。
夏洛克並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他的那只手掌仍然如同最初那樣覆在上面一動不動。說起來，夏洛克的手溫度也不算太高，明明是溫涼的，可在達莉安的對比之下卻硬生生顯出了灼熱的感覺。
達莉安很想說點什麼，但她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合適的理由，也組織不出什麼合適的句子。
事實確實勝於雄辯。
夕陽黯淡下來。
達莉安沉默著，正等待著他的最終審判。
她不太清楚他是全都知道了還是只知道一部分……但是無論是哪一種，聽起來都很糟糕的樣子。
而她相信此時此刻無論她再說什麼，對方那張本就冷峻的臉上更會浮現出一種寂寞而又沮喪的表情。氣惱也是有可能的。
周圍只剩下寥落的光芒，又過了半晌，夏洛克輕輕地笑了。
達莉安緊緊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你以為，我會怪罪，或者是嫌棄你麼？」
達莉安：？
「你是吸血鬼。」他說出這個陳述句時沒有一絲猶豫。
「那又怎樣？」
達莉安的心弦隨著他的話語而輕輕顫動。
他又湊近了一分，迫使達莉安抬起頭，與他目光交彙。
而偵探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地堅定，突然地，達莉安的心牆倒坍了。
「我不在乎。」夏洛克說，「就算你要吸血又如何，我可以勉為其難地當你的移動血袋。」
達莉安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看起來……他好像沒有恢復記憶。
「那不一樣。」達莉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們……」
她還沒說完，就被吻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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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這個吻和之前的某些時刻都不一樣。
平心而論, 就算是只算莫名其妙被命運女神的線拉到一起以後、兩個人在紐約的那些日子裡，這也不算是她與夏洛克的第一個吻。
是第二個嗎？
達莉安暈暈乎乎的, 感覺四肢完全沒有了力氣，也同樣地不知為何找不到任何著力點——像整個人窩在懶人沙發裡, 或者是踩在雲上, 這樣的一種松快飄忽的感覺。
還是……第三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迅速否認了，連帶著自己皮膚上的熱度也起來了。畢竟, 再荒謬的夢也完全算不得數。可是……
真奇怪，明明自己是一只沒有溫度的吸血鬼, 連心髒也頂多只會在異能的強行作用下進行假像式的跳動。但現在，她居然擁有著一種另類的錯覺——自己似乎也擁有著可以重新回到人類狀態的可能。
不然, 為什麼自己臉上的溫度竟也會因為外界因素產生相應的變化呢？
達莉安被這個念頭給驚到了，見鬼, 難道是自己跟人類生活在一起久了，所以才產生了這樣堪稱無稽之談的想法？
夏洛克已經感應到了她的不專心, 他報復性地輕咬了一下達莉安的下唇, 旋即輕而易舉地撬開牙關, 舌尖更加深入地輕巧搔過她的口腔內壁，朝達莉安發出一個真實到無與倫比的邀約。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對待著目的這種東西總分外坦誠。只是偶爾，只是偶爾啦, 他也仍然希望，自己小小的孩子氣（比如說口嫌體正直）可以得到某人長久的注視。
當然，左不過幾秒, 名偵探臉上的微表情就開始上揚起來了。
一個有回應的吻，才叫吻。
達莉安甚至一反常態地湊近了些許。夏洛克微微垂眼，只能窺見對方美麗纖長的深色睫毛。
等到分開時，達莉安的臉色有點潮紅，但她也完全沒想好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麼，突然詞窮了。
她那雙泛著濕漉漉光亮的眼眸，其中射出的眸光只和夏洛克碰見了那麼一下，就立刻移開了。
當移動血袋什麼的……這種羞恥的話，也虧他說得出來……
雖然表面上是這樣想的，可心頭卻還是浮起來一種「自己突然被悉心愛護到了」的溫暖之感。
達莉安忍不住思考著他們所乘坐的纜車到底什麼時候還能停下，這樣她好計算自己在夏洛克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逃跑的秒數。
人類和吸血鬼，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達莉安好像失去了那種，嘗試的勇氣。
「考慮得怎麼樣？」夏洛克的語氣聽起來完全不像在詢問，像是已經把達莉安給據為己有了似的。
他的語氣不知怎的，在達莉安看來無端地帶了點迫切，要知道現在的他，已經很少露出這樣的情感了。
夏洛克落到她臉上的目光，殷切而強烈，一如許多年前看著即將到手的海盜船模型而飽含期待情緒的那個少年。
開什麼玩笑，在海盜船和達莉安之間，他當然是選擇全都要。
和她一起當一天只能喝朗姆酒的海盜，似乎不賴。
達莉安感覺自己面臨著人生中的一個超重大選項，是選擇承認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和夏洛克在一起，還是放棄在一起。
她嘴唇有點干，因此達莉安無意識地舔了一下，而夏洛克卻輕輕地笑了。
達莉安這才想起，這個動作，在剛接吻完畢後做，確實是有點性1暗示的含義。
時間並未像辛德瑞拉在午夜時分魔法消失一切歸位原狀那樣的迅速，反而，在達莉安的感官裡凝固了。
她剛想對夏洛克說點什麼，原本平穩行駛著的纜車卻突然急速墜落了下去，她完全失去了平衡，而此時，夏洛克毫不猶豫地護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忙了兩天，我又回來更新了，先更點，然後等我睡醒再補肥章。
我必須要解釋一下這個：
之前幾天沒有更新是因為我個人本身的問題，文的情節我先寫的後面那段，中間的還沒來得及加，向你們道歉，對不起，可以罵我，這點我確實有錯。
但是這兩天沒有更新，是因為我的朋友麥糯被污蔑和人身攻擊了，已經出示證據IP無法重合，對方查個IP查半天還是錯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繼續鬧她的評論區，必要的時候會采取報警措施。麥糯完結文比我多，坑品比我好，比我勤快，反正優點很多就不說了。我從2014年6月認識她到現在，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清楚。
【重點，罵我嘴臭？】從2019年10月20日來到這裡寫文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對著真實讀者說過哪怕一句重話或者是嘲笑的話。
每次發文開始的那幾章，評論我能回的都回了，不知道回什麼也會回個網站能顯示的顏文字，因為不想讓有些單獨一條評論被兩條回了的夾在中間，讓人覺得是我不想回。
如果你覺得自己提出合理的意見曾經被我罵或者是冒犯到，那我現在道歉，對不起。
如果說去我的朋友麥糯評論區為她出頭，罵陰陽怪氣鬧她評論區的人這叫嘴臭，那我是不是還要把水軍們供起來每天祭拜？
不怕碧水掛我大名，做人問心無愧。
眾所周知，跟正常人說話和跟狗1比說話的態度，是不太一樣。
在這個狗1比橫行的世界裡，衷心建議大家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ps：從來沒有發過這麼長的作話…………以後寫文我先存完稿再跟你們說了，真的是怕了，作為一個靈感流寫手，誰叫我總是給自己立flag(；′︵`)你們要罵就罵我吧，現在的鈕祜祿雅燃還承受得住【。不
第四十一章
出現纜車事故這種小概率事件居然也會被達莉安給闖上。
在身體失重的一瞬間達莉安居然都懵逼了, 雖然她才是所謂的擁有著超自然能力的一方，可現在卻只能被動地接收著來自夏洛克的庇護。這讓一種類似於煩躁的心情在某個瞬間突然地再強烈不過地湧了上來。
但幸好——達莉安突然慶幸起自己是一只吸血鬼的這個事實, 她差不多已經算是失去了原本的生命，因此死亡對於她來說輕巧到沒有概念。而這樣殘缺著的她, 在這種時候可以拯救夏洛克。這還是生平第一次。
即使纜車的下墜速度確實快到無與倫比, 也還是沒有對達莉安本人產生些什麼負面的影響。
原本纜車行駛著的纜線軌道下方便是他們的腳步起始點，山腳下。約翰對待乘坐纜車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興趣, 況且他也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心裡頭清楚夏洛克到底是什麼意思, 畢竟男人嘛思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相通的，所以他選擇了游覽這個無比靜謐的地方。
但這種靜謐在短短的一瞬間內就被打破了, 枝葉交錯掩映的樹木都受到了某種衝擊，引得原本安然棲息在樹干上的鳥類頃刻間全部撲閃著翅膀飛了起來, 遠遠看去，驚弓之鳥, 是個不祥的預兆。
吸血鬼以溫度、心跳、呼吸乃至生命與無形的神做了交換, 以獲得了虛無的永生。在這樣的情況下, 達莉安差不多是穩穩地落地了。
可夏洛克看起來卻不太好。
他並沒有睜開眼睛，或者是如同之前的每一個時刻那樣嘴唇吐露出些什麼揶揄譏誚、不太摻雜個人感情的話語來。他僅僅只是保持著這樣安靜的姿態。
達莉安扶著他平躺了下來。只有在這個時刻，她才會真切地感受到原來他也是會受傷的，是一個普通人, 會受傷，不太完美。
達莉安有點慌張，她也搞不懂什麼醫學知識, 她都不敢碰夏洛克一下，萬一搞出什麼內出血之類的……她就完了。
就在她手足無措的時刻，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趕來。
達莉安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發現居然是約翰。
達莉安很想說點什麼，可她也覺得目前遭遇的事情太反常了。這就是幸運E的魔力？
約翰並沒問什麼問題，在他看來什麼樣的問題在此刻都顯得無關緊要。
他走近，蹲下，運用自己的經驗檢查了一下夏洛克到底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最終他松了一口氣，「也沒什麼特別大的問題……不過應該趕快送去醫院，否則可能會產生其他症狀。」
「你們是怎麼……」他想了一下，還沒說完，可達莉安已經懂他的意思了。
「我用了自己的超能力。」達莉安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她又瞥了閉著眼睛的夏洛克一眼，似乎是怕他聽見，超小聲地對著約翰說了一句，「他好像發現我是吸血鬼了。」
約翰·華生：？
「什麼叫好像？」
夏洛克發現什麼，難道不是十有□□都是完全准確的事實嗎？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她嘆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吧。」
山裡沒什麼信號，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有什麼人來這裡的。萬事還是只能靠自己。
達莉安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他……他也會變成吸血鬼嗎？」華生盯著達莉安的動作，心情有些復雜。
只見夏洛克呈一種躺在草地上的姿勢，雙眸緊閉著，面色也比平常更加蒼白。而達莉安，此時正攥緊了拳頭，試圖讓手掌心的新鮮傷口中迸出的血液流下來，落進夏洛克微張的嘴唇裡。
就算華生是個軍醫，擁有著相當多的救治經驗，像這樣的重傷，在沒有醫療器械和無菌環境的情況下，也有些束手無策，只能等著救援隊前來。
吸血鬼是以新鮮血液為食沒錯，但鮮為人知的是，吸血鬼本身的血液可以起到救治作用，修復所有損傷的人體機能。
達莉安也是沒有辦法，才只好出此下策。
……反正吸血鬼自己的血又沒毒。
雖然纜線無預兆斷裂這種事是沒辦法預料到的，但看著此時夏洛克蒼白的臉色，達莉安又突然懊惱起來。
她果然不應該答應夏洛克的！
「當然是不會的。」達莉安回答，「變成吸血鬼也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像這種用法，我的血液可以讓他早點好起來，不留下什麼後遺症。」
達莉安說著，又瞥了一眼不遠處那被損壞的纜車車廂，以及旁邊被打壓下來的樹枝，這副景像簡直只能用一片狼藉來形容。
但是……
該怎麼說才好呢？
幸好她還能用用自己的異能力，不然他們倆就差不多是凶多吉少了。
畢竟人類在事故面前還是很脆弱的。
華生這才哦了一聲，蹲下來再次檢查了一番夏洛克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達莉安問道，「出了這種事故，搜查隊肯定不久後就會來。而我們……」
毫發無損。
她神情微妙，目光不住在自己與華生之間穿梭。
他們倆一個是擁有著超自然能力的吸血鬼，一個是未曾被卷入這場事故、無論怎樣都不該存在於此的人類。這種搭配，無論怎麼看都很是令人起疑心嘛。
說不定還會像達莉安初次來到紐約的那次一樣，被強行拘留在警察局問話。
更可怕的是，也許還會成為制造這起事故的重大嫌疑人……
想想就覺得難受。
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此時的乘客也只有她和夏洛克兩人而已。因此並沒有造成其他人員傷亡。
「不如試試你的異能力，你不是說吸血鬼可以偽造其他人的記憶麼？」華生提議。
「但，我的異能力好像對夏洛克不起作用。」達莉安咬唇，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以前不是給他消除過記憶嗎？」
達莉安聽見這話，突然想不通了。難道異能的使用也會對某些人產生所謂的抗體嗎？
「你先消除掉，或者是隨便修改點什麼內容，說成刮過颶風也無所謂。」華生給她想了個點子。
「倫敦怎麼會颶風？」她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才驟然想到，人們只相信自己心裡的亦或是眼睛看見的東西，而事實如何其實無人真的關心。
就算她給這場事故安上了颶風這種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理由又怎樣？
他們還是得相信——因為有深切的記憶在。
沒人會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
「也是……」達莉安又補充了一句。
於是事情的局面就變成了夏洛克夾在她和約翰的中間。約翰扯過仍然神志不清的名偵探的右手，繞過脖子搭在自己肩上，這樣夏洛克的大部分重量就差不多全部傾斜到他這邊了，達莉安扶著夏洛克的另外一只手，三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著。
難兄難弟，不過如此。
達莉安頓覺之前的那些挑戰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都不叫一個事兒了。與修改這裡大多數人的記憶想必，十年前偽造夏洛克記憶的那件事，完全只能說是小case。
她累了，真的。
「這真的行嗎？」達莉安不太有信心，走了幾步後，她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約翰回答了一個okay。
可他還是更想知道另外一個問題的答案：「你為什麼覺得他已經知道你是吸血鬼了？他和你說了？」
達莉安頗為沮喪地點點頭，「嗯，而且……我感覺他好像知道很多的事情。這個地方我和他以前可是來過呢。」
「那可能他只是碰巧想起來了。」約翰完全沒有get到達莉安為何沮喪。
「你不懂，我以前和他談過戀愛啊，我們曾經在這裡約會呢。」
他們倆都沒有注意到，夏洛克眼皮子動了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04 03:46:12~2020-06-04 22:37: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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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夏洛克很快就醒了。
他此刻躺在床上, 視線再正常不過地落到了雪白的天花板上。他的目光很罕見地沒有攜帶任何審視亦或是探究的情緒，而只是就這樣呆呆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理所當然的, 他的腦內思緒沒有花費任何彎彎繞繞的多余時間就再度回到了之前那令人難以忘懷的對話裡。
是的，那種被某種超自然力量全然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覺又席卷回來了。
「你不懂, 我以前和他談過戀愛啊, 我們曾經在這裡約會呢。」
那是什麼意思？
夏洛克難得的默默思考了很久。
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現在最應該也是最大概率在做的事情是安然地躺在床上進行所謂的休養。然而，他可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數小時之前他確實是在裝昏迷沒錯, 因為他有一種該死的強烈的直覺，達莉安和約翰, 他們倆之間肯定有什麼瞞著他。
女人的第六感確實很准沒錯，但男人的也不賴呢。
沒想到, 居然誤打誤撞撞破了這樣的一個驚天秘密。畢竟原本他只是想……
算了。
他這樣想著，把眸光從天花板上移開, 垂落下來，開始思考著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
該怎樣, 才能解開名為達莉安的這道謎題, 做出一個最優解呢？
拜托, 他當然知道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只吸血鬼了——也許其他人覺得這種只能出現在影視或者是文學作品裡的生物是無盡的浪漫，但依照著現實生活來看的話，達莉安肯定會產生些什麼無端的困擾。
可是，他本來也不是很在乎她到底是什麼物種。
夏洛克想到了這裡, 忍不住翻了個身，面容朝向床靠牆的那一側，不讓自己臉上泛起的淡淡笑顏展露地太過明顯。
但才堪堪不過幾秒鐘, 他就迅速收回了這種落在他原本冷硬面容上像是破綻的神情，變臉簡直比翻書還快。
他又在心裡偷偷地埋怨了自己一會兒，分明他並不是第一次進行著解開什麼謎題的工作，可他卻沒來由地先行透支了獎勵。
這並不符合他的常規動作。
他感覺自己原先的落在別人眼中的形像正在一點一點破損。
而他此刻卻樂在其中。
先把他無意撞破的那個小秘密暫且放一放吧，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
無非兩種方式，要麼他自己發現，要麼她親口說給他聽。
當然，他更希望的是後面那一種。
現在是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投射進桌上放著的透明玻璃花瓶後，不知怎的，又反而折射出帶著淡淡藍色的光線。現在的環境安靜極了，夏洛克坐起來冥想了一會兒，卻又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輕巧腳步聲。
他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度躺下，在同時把被子給自己拉上，再度背對了起來。
以他的直覺，肯定是達莉安。
雖然他也並沒跟許多個女人打過交道，但大多數的人性格他都能很快摸透並且投其所好——不過他一般沒有這樣做過，因為取悅另外一個生命體對於他來說本就是從來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是達莉安嘛……
他先躺下為敬。
達莉安那家伙，只要猶豫不決的時候就會反復用自己輕巧的步子在外面來回踱步，就差叼根煙鬥了——夏洛克敢斷定，她要是真的這麼做了，肯定會比他更像一個偵探的。（不）
正是因為很猶豫，所以在突然得到了心中所想之人的回應或者是其他的什麼行動的話，就會暫時失去原本所有的考量，聽話地走進來。
夏洛克在很少的時候才會猶豫，猶豫就會敗北，他叫了達莉安的名字。
掐的時間點也剛剛好。
況且，他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剛剛才出過事故的人設，所以語氣也格外揣摩過，既不能顯得太中氣十足讓達莉安完全不緊張，也不能顯得太病秧子把自己給賣了。
嘖。
然而事情的發展顯然讓他失望了。
「怎麼了，夏洛克？」他聽見的居然是約翰的聲音！
夏洛克頓時就郁悶了起來，不過他倒沒有表現出來，他一貫都表現得很冷淡。
「沒什麼。」夏洛克的回答超級簡短，但閱人無數的約翰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忿。
約翰笑了笑，正准備走出去的時候，夏洛克卻又再一次叫住了他：「我病了——你叫達莉安來。」
「表現得慌張一點。」
他又補充了一句。
科科，男人之間的約定就是不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就趕在夏洛克差點就要真的不耐煩了之前，達莉安這才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老實說，她真的不太相信夏洛克會無病□□。
但是她真的很關心他。
雖然急中生智給他喝了點吸血鬼的血，但達莉安也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方法，並不能保證真的有效。所以她還是在房間外面反復踱步了好多回。
算了，達莉安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夏洛克在聽見達莉安的聲音之後，才轉過身來。
他剛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似乎張揚得太明顯了，故而又收了點。
「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在這裡迷路了。」夏洛克說道。
在達莉安看來，面前男人的目光還是這麼挑剔，又忍不住放下心來，看來他應該已經沒有把昨天說的那些話放在心上了。
見狀，她只好回應，「你有什麼事嗎？約翰說你叫我。」
她這回連走上前這麼短短的幾步都不肯了，那雙閃爍著溫柔光芒的眼睛不住地看著夏洛克。
偵探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一切考量都被打翻了。他先行否決了裝病了方案，坐了起來，「也沒什麼事。」
達莉安默默松了口氣，卻聽見他下一秒說，「只是想見你。」
這是……夏洛克會說出來的話嗎？
達莉安有些手足無措，她懷疑夏洛克是不是又上了什麼不該上的網。
「只是這樣？」
「不然呢，你以為還有怎樣？」
他的目光落到達莉安身上，「比如，再靠近一點？」
「別鬧了。」達莉安頗有些不好意思。
「你還在考慮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夏洛克說，「這完全是不需要考慮的事，穩賺不虧，我以為你知道。」
「我不是說過嗎？」達莉安盯著他，眸中摻雜了許多特別的神色，「我有過前男友呢。」
夏洛克這家伙一看就很挑剔，以他的占有欲，愛一個人就想要得到她的全部。如果被發現自己曾經被「某個人」擁有過的話，那肯定……會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吧？
當然，她只是類比。
「那又怎麼樣，我只談一次戀愛。」
夏洛克對達莉安所說的勸退話語無動於衷，他垂下眼眸，盯著被他牢牢握緊的那只小手有那麼一會兒，在說完這句話後他們倆之間又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就在達莉安覺得偵探肯定是收回了剛才的想法時，他手臂使力，輕輕一帶，達莉安就被迫從床沿徑直撞進他的懷裡。
「夏洛克你干……」
達莉安被迫噤聲了，因為新的陌生的腳步聲正從樓下緩緩地走上來，隨後她聽見華生朝著對方一行人的問好。
她緊張了。
而連鎖反應是忘記了掙脫夏洛克的擁抱。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吧？」夏洛克這話是帶著笑意說的，並且他把那點引誘也掩藏得很好。
「答應我，我就放開你。」他說著，又突然放軟了聲調，「say yes.」
達莉安臉上的血色又起來了，她都不好意思偏頭看夏洛克，只能伸出手推推他。
卻不料夏洛克一把捉住她的那只手，摸/進了自己的衣服裡。
達莉安的手是涼的，但只要和屬於人類的這份溫暖接觸得越久，就會沾染上一襲如出一轍的溫度。就像是被同化了一樣。
他帶著她的手從腰側一直摸/到/胸/口，最終停在了那個屬於心髒的怦怦直跳的地方。
「有點疼。」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還是沒有補更，我對不起你們，我要被sjb氣瘋了呢。感謝在2020-06-04 22:37:45~2020-06-06 23:18: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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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達莉安都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只覺自己冰涼的手掌之下所觸碰到的像是一團/炙/熱的火，強烈到仿佛一湊近就會被吞噬。
她的確沒有回答夏洛克的話, 而只是默默地聽著從樓下傳來的那陣腳步聲一點點往上。吸血鬼的聽力當然很敏銳，她幾乎是一瞬間就知道了那串腳步聲的主人根本不是約翰, 而是其他人——她想要掙脫開夏洛克的手, 但蜷起手掌的那一剎那卻又會感受到許多屬於觸摸他皮膚紋理的異樣感覺。
沒有其他辦法，她只好這樣說道, 「……你先放開我。」
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甚至說了句, 「求你了。」
達莉安只是本能地覺得此刻的自己不應該在這裡，應該在某個, 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而無論這串陌生的腳步聲屬於誰，在如今撞破這樣的場景對她而言也許都不算是好事。
愁了。
可夏洛克真的會那麼簡單地放過她嗎？
只見夏洛克惡作劇似的展開了笑顏, 他並沒有放開她，而是加深了對她的鉗制, 迫使她小小的手掌就這樣再親密不過的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達莉安都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只好用那雙總是散發出柔和目光的眼眸緊緊盯著他, 但即使表面上表現得再怎麼樣平靜，身體所傳來的最細微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
她在產生輕微的，難以被察覺的顫抖。
感覺像是某種莫名其妙的心虛，與惶恐。
夏洛克很快就理解了——他發覺在站在她面前的時刻, 他那原本淡薄的共情能力居然產生了較為明顯的指數型增長。縱使他們倆的思維有時候總不太同步，但只要他暫時停下來換個角度便可以很好地知曉她的心中所想。
難道還有比他們更加契合更加完美的情侶嗎？
簡直在這個地球上，乃至宇宙裡都找不到第二對了。
如果有, 那他不承認。
他也發現了有其他人回來了——可他覺得達莉安這是在害臊呢，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冷靜和適應一下。
「有人來了，」達莉安小聲說，她秀麗的眉間皺出淺淺的溝痕，「快點放開……被人看到了多不好啊。」
夏洛克姿態還是這樣的閑適，他甚至故作不解，「我們又沒干什麼，怕什麼被人看見？」
他惡劣地笑笑，「還是你想和我干點什麼？」
達莉安覺得夏洛克真是沒救了，她掙也掙脫不開，她真的不知道他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那麼大，什麼都比她強。過了幾秒鐘之後她直接放棄了掙扎，只是偶爾用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忿忿不平地看夏洛克幾眼。
「不要，不想。」達莉安的拒絕堪稱是冷酷。
「但是請福爾摩斯先生也要為了自己的名譽著想。」達莉安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現在就放開我吧。」
「你都住進我家了。」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委屈。
達莉安呆滯了幾秒，「……那又不是我主動的。」
「那是，那是……」達莉安還想說點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下去了。
「反正、不是我主動的！」達莉安小聲咕噥了一句，卻被夏洛克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帶著她以一種更加親密的姿態產生了更多的靠近，直到彼此的呼吸都產生了小小程度的不約而同的交纏。
「親我一下，我就放開你。」
夏洛克說這話時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好像也未曾深思熟慮，而只是憑借著自己的心情說出了這句話。
他知道怎樣做她才會答應，對於名為達莉安的這道謎題他似乎已經都會解了，但……還差了點別的什麼。
他們倆湊的很近，完全是屬於那種近的不能再近了的距離了——只要稍稍往前傾一點，達莉安就可以碰到對方的嘴唇了。這真是……
算了，都這樣了，達莉安已經豁出去了。
自己的所謂安全距離早就被對方無形之間一寸寸破壞了。而如今不光完全不會對夏洛克產生些什麼類似於討厭的心情，反而會充斥著一種習慣的心情。
她微微偏了偏頭，蜻蜓點水似的短暫地親了一下男人的臉頰。
然而一切會像她想的那樣簡單嗎？
在這個世界上男人的話是最不可信的，科科。
夏洛克僅僅是趕在女孩溫軟嬌嫩的嘴唇離開他的臉頰的那一刻，稍稍同樣偏了偏頭，給予一個鋪天蓋地的吻。
夏洛克豈止是一個接/吻高手，達莉安完全敢斷定，以他的神乎其神的吻/技，肯定能在節日活動上奪得冠軍。
他就是這樣的，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到最好，當然在這種方面也絲毫不會遜色於人。
達莉安一時間忘記了推開他，而是被迫地承受著這個不同尋常的吻。
夏洛克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顯然下一秒她就沒空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身體的反應是不會騙人的。
即使此刻的夏洛克實際上並未恢復什麼記憶，但，有些東西就是再深刻不過地刻在了骨子裡，在使用的時候便會清晰地記起。他知道怎樣碰觸達莉安會產生怎樣不同的反應。
夏洛克也沒給她什麼反應的時間，他先是輕輕地/舔/了一下女孩形狀美麗的唇/瓣，隨後便再輕車熟路不過地貼/近，/吮/了上去，撬/開牙關，唇舌互相/糾/纏得難舍難分，親/了許久。達莉安被/親/得迷迷糊糊的，整個人都懵了，原本清晨溫涼的空氣在兩人的感官裡卻忽然變得異樣的灼/熱起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好像/抵/住了她。
！
白日宣yin。
直到兩個人終於分開時，達莉安都仍然還用一只手扯著夏洛克的衣襟，搞得他原本熨燙得妥妥帖帖的睡衣都皺了起來，衣/衫//不/整。
一吻完畢，剛才她都簡直是分不清天南地北了，如今思緒慢慢地再度清醒下來，達莉安有點不好意思。她不敢多看夏洛克，因此自然而然也忽略了她自己此刻唇上的過分潤澤。
不過夏洛克卻沒說什麼，只是垂下眼睫，像以前也曾經做過的那樣，將達莉安那一縷不安分地垂下來的發絲重新別到她的耳後。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達莉安是不知道說什麼，但夏洛克是很愉快。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不同。
突然啪嗒一下門開了，達莉安抖了一下，連忙從床沿一下子跳起來，與夏洛克迅速拉開了距離。
目光轉換了陣地，一下子就瞟到了門口站著的人身上。
得了，被迫見家長。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又欠了好多更新TAT不過我覺得快了。感謝大家的支持~~
今天聽了一天的Ember Island翻唱的《Umbrella》。感謝在2020-06-06 23:18:06~2020-06-09 23:35: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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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邁克羅夫特風塵僕僕, 很反常也很顯然地昭示了一個事實：在這樣的一個時間段裡回到家中，並不是他原本的計劃所在。
否則以平日裡他那謹慎又游刃有余的行事方法, 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就直接打開了夏洛克房間的門，撞見——
撞見這樣的一種無比近似於香//艷的場面。
只見黑發的女孩一只手搭在原本拿著所謂的患有奇異病症劇本的病人, 他弟弟的肩上, 兩個人的衣衫均有著不同程度的凌亂。而那個女孩在聽見開門的聲響過後先是呆滯了那麼幾秒，才如夢初醒般地把手縮了回去, 迅速站了起來。
分明女孩看向他的那一刻，眼睛裡蘊含著的情感已經完全明了了他是誰, 但想開口問好的那一刻卻似乎是發現這樣不太對，才咬了咬唇, 終於什麼都沒有說。
邁克羅夫特當然知道她是誰。
是的，他對達莉安的身份了如指掌。但現在需要越過達莉安, 將目光聚焦在他親愛的弟弟身上了。
夏洛克顯然很不能理解為什麼達莉安會因為一個不速之客而產生那麼大的反應，站在他的角度看, 他們都正難以自控地共同沉浸在多巴胺在腦內瘋狂分泌所帶來的無盡快/感之中——這是另外一種不同於探案的沉浸式體驗, 讓他體會到許多從前的日子裡還沒有過概念的、此刻卻又分外熟悉的滋味。
夏洛克覺得這種羅曼蒂克的沉浸式體驗值得他花費時間再一次品味, 然而就在這美妙的當口，邁克羅夫特居然出現了。這讓名偵探的臉色不是太好，畢竟他可沒有告訴麥考夫他已經回到倫敦了！
即使夏洛克在人群之中時臉上總是沒有太多的表情，然而當他展現出較為孩子氣一面時, 他臉上的表情便會變化地非常明顯。此刻便是這樣，只見夏洛克那雙玻璃珠似的藍綠色眼睛裡閃爍出一些特別的情緒，他先是看了看達莉安, 復而皺著眉頭看了看仍然站在門口沒有動作的邁克羅夫特，慵懶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他的語調聽起來懶懶的，也悶悶的，有點像是一直籠罩在夏日午後陰沉下來的那股悶熱的雨。但有一樣東西是沒有減少的，那便是警惕與潛伏在表層之下的微微敵意。
夏洛克並不喜歡那些太聰明的人，比如說他的哥哥邁克羅夫特。縱使他總是樂於在各式各樣的驚悚詭譎的謎案裡穿梭，試圖再找到一個像開膛手傑克那樣震驚世界的罪犯與他對峙，但他實際上並不喜歡和過分聰明到仿佛能和他有一拼的人生活在一起。他是個天才沒錯，天才都是需要被仰望的，因此他們兄弟之間，要麼平安無事相處要麼相看兩厭。
可不，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從現在開始就已經在悄悄彌漫了。
天才的腦回路總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達莉安此刻挺無法理解的。
達莉安覺得這個地方確實是不適合她繼續待下去，她穩住臉上的平靜表情，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他們兄弟倆，正准備隨便找個什麼借口離開時，邁克羅夫特卻說話了。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霍伊爾小姐。」
邁克羅夫特居然沒有回應夏洛克的話，反而朝站在一旁、身姿過分乖巧安分的達莉安說話了，這點讓夏洛克更加不爽起來。
感覺就像是自己喜歡的玩具被兄長給搶走了那樣。
豈止是不爽？簡直是太不爽了。
不過……倒也不僅僅只是喜歡到是玩具的程度那麼簡單。是更加、更多、更深刻、更強烈。
即便邁克羅夫特用的是霍伊爾小姐這樣彬彬有禮之余又無形間拉開距離的稱呼，也完美地達到了讓夏洛克不爽的目的。
邁克羅夫特甚至走過來，朝她伸出了手。
和夏洛克不同，他的笑容絕對是綿裡藏刀的。
而且……「再次見到你？」
這算是什麼意思嘛……
達莉安心頭覺得怪怪的，可面前之人的表現卻又令人挑不出任何錯處，她只好握住了對方的手，溫聲回答，「我當然也很高興見到你，初次見面，福爾摩斯…先生。」
雖然她確實是跟邁克羅夫特也很熟沒錯，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會在這種時候直接親昵地叫他的名字而不是敬稱。畢竟夏洛克這時候還沒恢復什麼記憶，站在他的角度看，她確實和邁克羅夫特不太熟。
反正就先這樣啦。走一步看一步。
夏洛克坐在床上，聽見了達莉安的話之後，臉色越來越黑。但目光卻仍然無比誠實地牢牢盯著他們倆相握著的手不放。
該死的，他要怎樣才能讓他們倆的那點肢體接觸結束呢？況且，他也不想達莉安用那個敬稱去稱呼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人，他不允許。就算是「福爾摩斯先生」這個稱呼，他也不希望與別的人分享。
邁克羅夫特余光觀察到了夏洛克臉上此時的不善表情，他的嘴角得意地扯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頂著對方那針刺一樣的眼神，終於才放開了達莉安的手。
下一秒他便感到夏洛克目光那銳利的程度減輕了。
夏洛克按捺住自己心頭的不耐煩，甚至沒有追究邁克羅夫特故意不回應他話語的那件事，再一次發話了，「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但他實際上也並不是很想聽邁克羅夫特的回答，而是趕在哥哥說話之前自己自顧自地補充，「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可以離開了，我現在忙著進行研究——對親密度索取關系的研究——還沒空說話。」
親密度索取關系？他什麼時候又創造了一個新的詞？
有了這副說辭，他們倆剛才的衣衫//不//整似乎都能找到明明白白的答案。
達莉安聽見這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又皺了皺眉，夏洛克的皮膚飢//渴症難道還沒有好嗎？
那他也太慘了，嘖嘖。
邁克羅夫特臉上的表情也同樣耐人尋味，他明明早就把解藥給夏洛克了。以那個頂級醫師研究團隊的水平，現在夏洛克究竟是真生病還是假生病根本不需要討論了。
關鍵夏洛克本人卻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兄弟二人互相對視的時候他也完全不落下風。
夏洛克一向都是很好強的，而能讓他這樣樂於展露脆弱的人，世界上只有一個。
達莉安卻本能地認為邁克羅夫特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跟夏洛克單獨談談，因此她非常有眼力見（？）地提議，「我想我還是走吧，也許你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沒有什麼是比你更加重要的事情。」夏洛克想也不想就這樣回應了，絲毫不在意邁克羅夫特臉上復雜的神情。
但你別說，平日裡表現出的情商為負的他，如今說出這樣的話，倒給人一種開竅了的特別的感覺。
達莉安要是把今天這事匿名發到網上，所謂的夏洛克·福爾摩斯鐵粉肯定要跳出來反駁她了。
夏洛克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
呵呵，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邁克羅夫特欲言又止，無比微妙地笑了一下，旋即用行動杜絕了達莉安的那點想要落荒而逃的小心思。
「我突然發現，這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
達莉安：？？？
隨即女孩眼睜睜地看著邁克羅夫特轉身走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就這？
邁克羅夫特他當然不會捅破弟弟那無傷大雅的小小情趣般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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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羅夫特走後，達莉安居然一時間也想不到自己該用點什麼理由離開了，索性開始跟夏洛克大眼瞪小眼。
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乖巧地坐在床沿了，因為只要一靠近，思維就會立即發散到不久前的那個吻上面。
於是達莉安就找了個凳子坐著，夏洛克這回好像是學乖了，都沒有再對她說些什麼奇怪的話了，而是開始了他的再一次冥想。
女孩偷偷地松了口氣，照現在的形勢看來她應該是可以離開了，但夏洛克幾分鐘前說的那句話卻一直在她的小腦袋裡飛來飛去。
「我現在還病著」。
不管怎麼說，雖然夏洛克性格很奇怪，但他人還挺好的。抱著這樣的念頭，達莉安終於問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你的病還沒好？」
夏洛克冷淡地嗯了一聲。
「真的啊……？」達莉安小聲嘀咕了句，「那我有什麼可以幫——」
她的本意再正常不過了，但夏洛克生的病是皮膚飢//渴症。因此達莉安話說到一半就沒有再繼續了，她又不是那種感情生活真的像一張白紙的母胎solo女孩，該懂的都懂呢。
「我暫時不需要。」夏洛克的語氣裡摻雜著一種愉悅的感覺，「不過——」
「不過？」
「我受傷了，你可以幫我換下衣服麼？」
歸納戀愛小技巧的書誠不欺我。
暫時性地對你的心上人冷淡一會兒，騙取她的主動。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於更新了，我最近還有四篇論文要寫，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但我會盡快努力地寫完的，害。
夏洛克的邀請：A答應B拒絕
但是這還用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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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達莉安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在聽見這句話的同時, 她這才忍不住將目光真的放回到夏洛克身上。一直用相當專注的眼神盯著他，仿佛要從他那張表情過分平淡的臉上發現點什麼端倪。
但她每一次使用的這個方法都沒有發揮過它應有的作用。她當然是看不穿的, 也很難分辨這是否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惡作劇。
因為，夏洛克他, 看起來根本就不需要被照顧。
伴隨著呆在這間臥室裡的時間越來越長, 之前一直籠罩在達莉安心頭的陰雲也逐漸消失退卻了，反倒是之前早已在心上搖搖欲墜的理智突然一片片地被緩慢地拼湊了回來。
就比如現在, 她突然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問夏洛克那個莫名其妙的、實際上再明顯不過的、此刻落進他耳中還要添上些別的什麼特殊意味的問題了。
她就應該直接掉頭離開才對嘛！
可是……雖然這麼想才理智才屬於一個再正確不過的範疇，然而眸光在撫上對方的那張臉時, 達莉安心的天平卻永遠會朝著偵探的那一方傾斜。
但她還是沒有說話，也許是因為怕自己又說出些什麼奇怪的話語, 從而閉上了嘴，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夏洛克的下一句話出現。
「我受傷了, 你可以幫我換下衣服麼？」
見達莉安沉默了一小會兒，夏洛克非常上道地再一次重復了一遍。
別說, 語調聽起來還挺有禮貌的。
但這也並不代表達莉安就會真的如他所願。
這看起來似乎不太合常理。
達莉安決定先按兵不動, 看看他到底要干嘛。因為現在的夏洛克實在是太奇怪了, 讓她難以辨別他到底心裡在想些什麼。
分明這樣的橋段放在其他人身上，妥妥拿的就是戀愛劇本，可是只要放在夏洛克身上，那麼, 那種泛著粉紅色氣泡的微妙氣氛濃度便會立即減淡，僅僅是這樣還不夠，還會添上些什麼不知從何而來的正經。
於是, 在這樣靜謐的環境裡，她聽見夏洛克輕微地嘆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居然能在這樣一個簡單的反應裡品味出對方含著其他意味的妥妥的控訴。
達莉安：？
達莉安並不是一個喜歡長時間目不轉睛地盯著別人看的人，她往往和一個人的眼神交流並不會持續太久就會分離開。因而過了幾秒鐘後被她率先給捕捉到的，其實是衣物相互摩擦而產生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種聲音原本放在平日裡根本就不會被任何人所察覺到，然而配上現在這樣過分安靜的環境，倒像是白噪音一類的東西了。
相對的，人處於安靜環境裡的同時，自身的聽力也會顯得愈發敏銳——吸血鬼也是如此。
同樣分貝的聲音，落到人耳與吸血鬼耳中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現在的達莉安則是被迫仔細聆聽著這樣特殊的聲音呢。
那道聲音湧進她耳膜中時，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甚至激起反應的敏//感強烈程度類似於，近在咫尺的某個人淺淡的呼吸噴灑到你的耳骨上。
時間過得越久，湧上達莉安耳膜的那種異樣感便會顯得更加的明顯。
就如同現在這樣，表面上她的目光並沒有死死盯著夏洛克，然而精神注意力所集中的點卻還是牢牢地依附在那個人的身上。
她真的是搞不懂了，分明夏洛克身上根本也就沒穿幾件衣服，他居然可以磨蹭這麼久！他肯定是故意的！
當然，除了「他就是故意的」這個答案以外，達莉安也想不到什麼其他的了。
夏洛克可真是學壞了，他以前也不是……
達莉安想到這裡，連忙打住了內心那無限發散的想法，他以前也是這樣的！是屬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要是她善心大發，勉為其難地幫助他的話，現在肯定早就ok了！才不需要這麼磨蹭，這麼折磨人呢。
達莉安忍不住這樣想了一下，下一刻她的余光便誠實地向夏洛克那邊瞟去了。
就是這一眼，讓她心頭彌漫著的那點微妙的異樣感又加深了。
雖然，她並不是一個生活在中世紀的底層女人需要每天忙著干各種雜活，也更不會像一個沒有戀愛經驗的女生那樣忙著在網上追星、對著紙片人犯花痴什麼的。作為一只過分遵紀守法的吸血鬼，她甚至都已經遭受過社會的毒打了！但是……這也並不代表她在看見一個男人近乎/不/著/寸/縷的軀/體時會表現得雲淡風輕。
乖乖，她可是沒有想到，在她以片刻的沉默拒絕夏洛克那目的不明的請求亦或是邀約後，夏洛克居然並沒有勒令她出去或者是回避，而只是就這樣旁若無人地，進行著自己的脫/衣事業。
好看當然是很好看啦。
夏洛克雖然不說，但他對自己的要求也顯然是很高的，與他對待周圍人的挑剔感如出一轍。
即使不久前已經摸過了，但現在拉開了點距離之後看起來也還是感覺別有一番滋味。夏洛克並不是屬於那種電視上或者是廣告中常常出現的肌肉猛男，他穿上衣服的時候身姿碩長之余給人一種清瘦的感覺，再配上他總是不苟言笑的面容，平白地添上了一種生人勿近的高嶺之花的韻味。
當然，如果是真正知曉他惡劣腹黑性格的人，視野又另當別論了。要知道，他惡作劇或者是微笑的一面，也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恣意窺見。
但話說回來，去除了那些覆於表面的薄薄衣物的掩蓋與裝飾後，似乎是將他看得，更清楚了呢。
肌肉的特有弧線相當優美流暢，薄薄的那層肌肉緊/緊/貼在他的腰/腹，隨著夏洛克的呼吸而產生微妙的起伏，雖說膚色是蒼白的，但看起來仍然還是非常具有陽剛之氣，漂亮的人魚線也只能說是錦上添花。
還有那麼點傷疤……
男人身上的傷疤都是勛章嘛。
達莉安痴痴地看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目光實在是傾注的太過明顯和強烈了。
即使是這樣，她似乎也不是很想移開眼眸。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唉，快要流鼻血了。
有一種真實到過分的錯覺在短短幾秒內蔓延到鼻腔，感覺就像是溫涼的血液馬上就要流出來了那樣！
達莉安連忙捂住鼻子。
不不不，不對啊，難道吸血鬼也會流鼻血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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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在達莉安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 她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對方低低的輕笑。
夏洛克的笑並不是很明顯，但卻能巧妙地被達莉安給捕捉到。「他已經發現了她的偷看」這個認知讓達莉安感到羞惱, 同時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反應確實是太大了點，才悻悻地把手給放下。
……幸好沒有真的流鼻血呢, 不然不是很丟人？
但這樣一來, 這個房間她是不可以再待下去了——
說走就走。
達莉安已經放棄了繼續留在這裡如坐針氈的選項，趁夏洛克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時, 她連忙站了起來，然而下一秒她轉身的念頭便被強行打消了。
夏洛克已經開始穿衣服了, 可即使已經得到過相當及時的救治（包括被喂了吸血鬼本身的血液這種玄學操作），但人類就是人類, 還是有一些身體上的傷口並沒有完全愈合，此時因為他動作的幅度而不湊巧地產生了撕/裂。
她當然沒有聽見屬於夏洛克的任何的表示痛楚的吸氣聲, 畢竟他是一個相當好強的人——勉強在偶然的時間小幅度地展露自己的脆弱，是他在追求達莉安過程中做出的些許讓步。
她只是用余光瞥見了。
其實很不好意思, 片刻前目光所聚焦到的地方基本都是他身軀的正面呢, 以現在的角度所看見的已經是他的側面了, 因此原本沒有被達莉安所窺見的蝴蝶骨那部分的傷口才得以被看見。
好吧，夏洛克真的沒有說謊。
那股惻隱之心再度出現了，鬼使神差地，達莉安往前走了幾步, 湊近了他。
「不如……」達莉安的嘴似乎比大腦反應更快，「不如我來幫你吧，看你怪辛苦的。」
才說完這句話, 達莉安就連忙噤聲了。不然，以她的個性，真是不知道還可能會說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話。
聽見達莉安的話，夏洛克的動作停滯了一會兒，他的神色很平淡，似乎未曾感受到裂開的傷口所傳來的任何痛楚。可達莉安知道，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當然也相信自己所看見的東西。
男人轉過身來，原本淡然的面孔上因為達莉安的無心之語而綻開了深層的笑意，感覺今天還怪有人情味的。
「是麼？那——」
「謝謝你了。」
他的語調是玩世不恭的，連著「Thank you」這個短語的音調也輕飄飄的，令人難以揣測他的心中所想。
夏洛克的接受能力顯然比達莉安強多了，在被動（？）接受了達莉安的幫忙後，夏洛克索性破罐子破摔，在這一刻完全放棄了自我管理的能力。
原本他是很不齒的，認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得靠自己做事，但，有時候嘛，這是一種情趣，而他很樂意履行這種情趣。
雖然這一次達莉安還是在起初拒絕了他的這個請求，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進步——在這件事上，他允許她可以反悔一次。
所有的規則都不是死的，都可以改變。
達莉安定睛看了夏洛克有一會兒，才真正認識到自己到底是頭腦一熱攬下了多大的瓷器活。
這……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愣著干什麼？過來。」
見達莉安遲遲未動，夏洛克開口催促了一句。
女孩抿抿唇，深吸一口氣，一不做二不休，只好朝著夏洛克所處的這邊走來。
然而，即使是這樣，夏洛克也還是能看出對方那宛如沒上發條的木偶那樣僵硬的走姿。
但是……還怪可愛的。
其實這也不怪達莉安，這個操作對於她來說也太超綱了，而且還莫名其妙地帶上了一點色情。
幫一個正處於青壯年時期的血/氣/方/剛的男性換衣服，無論怎麼看，都是會發生點什麼狀況的類型嘛。
達莉安的局促不安是這樣的明了，但夏洛克裝作什麼也沒發現，並且還絲毫不嫌事大地說道，「達莉安，我以為你知道——再耽誤下去，就是中午了。」
剛才女孩好似在進行些什麼自我心理建設，此刻她才突然抬了抬眼，「那好吧……」
畢竟是自己親口提出的幫忙，必須也要努力地完成才行。
大不了不看就是了，或者把他當成是一尊雕塑、一位再普通不過的人體模特，這樣總行了吧？
達莉安感覺自己無欲無求的想法更加深刻了。
她這回算是終於接上了夏洛克那荒廢了一半的穿衣動作，幸好夏洛克今天准備穿的是襯衫，而不是別的什麼更加難穿的東西……達莉安扯過他的嶄新的衣衫，搭了上去，他線條優美緊致的手臂過分聽話地鑽進了袖子裡。
女孩目光專注，也打定了主意這時絕不跟他講話，因此工作倒完成得很快，很快就只剩下扣扣子了。
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好吧，除了她目光下落之時會瞥見的某處的/恥/毛。
達莉安都不敢多看，分明關鍵部位其實已經被寬松的睡褲給遮住了，她卻還是會感到稍微的不自在和羞赧。
今天，慶幸夏洛克並不是一個/暴/露/狂。
夏洛克盯著面前的那雙白嫩的小手，他現在確實是很享受——達莉安倒並不是特別不解風情，只是她的內心仍然有什麼考量在阻礙著她更進一步。
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讓達莉安完完全全卸下心防。
愛情不就是這樣的？無論是精神還是rou體，生理還是心理，都產生完美的契合。一方探進，一方包容，你來我往，有進有退。所以，展露脆弱、互相傾訴也是必不可少的。
過了一會兒，達莉安終於扣好了。
她連忙後退一步，並且打量了一番，確認自己並沒有扣錯。
「我已經弄好啦，或許我們可以——」達莉安的語調輕輕柔柔的，然則卻不知為什麼又不說話了。
夏洛克低頭看了那幾個扣子一眼，旋即一種無上的滿足感駐扎到了他的心裡。
這種事情，其實和打領帶一樣，都是結了婚以後太太才會干的事情。
但滿足歸滿足，他也還是起了繼續逗弄達莉安的心思，他按捺住那點雀躍，頗為不解地說道，「我的腿也受傷了。」
達莉安一臉疑惑，又很快理解了夏洛克的話，完全是秒懂。
又要開始了是嗎？
達莉安臉一黑，突然福至心靈地說了一句，「腿？我看是你的第三條腿出了問題。」
她的語氣也控制得很好，在稍顯慍怒之余又明明白白地讓對方知道她只是開個玩笑。
這句話狡黠十足。
夏洛克卻也不生氣，在自己的用意被拆穿了之後，他都懶得偽裝，直接下了床，一步步朝達莉安靠近。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准。*」他頓了頓，「你可以試試。」
不給達莉安任何反應的時間，他作勢就要自己脫褲子換上。
達莉安連忙閉上眼睛，然而回應她的，卻是夏洛克更加張狂的輕笑。
-
「我建議你早日答應我的追求。」在下樓之前，他無比自然地靠近了她，並且姿勢也過分/親/密，他的薄/唇附在達莉安的耳骨邊，若即若離。
撲面而來的呼吸裡帶著一點點煙草的輕淡氣息，恰到好處，並不會使人感到任何不適。
這家伙，大清早肯定又偷偷抽煙了！
達莉安只能想到這個了，她沒有准備回答，因為某些事情是沒有答案的。她想離開，然而夏洛克高大的身軀籠罩在她面前，達莉安背後便是牆壁，完全沒有什麼後退的余地，簡直是個天然的牢籠。
今天的陽光非常和煦，強烈之余連帶著兩人的影子也非常明顯。是的，正如同他們現在的姿勢那樣，夏洛克的影子同樣也將她的牢牢地密封住了。
但是這樣的戲碼以前也並不是沒有上演過。在他們倆都是青蔥少年時，她也曾經被壁咚，並且被要求親/吻/夏洛克三下才能離開。
因而達莉安臉上的表情在起初的呆滯過後轉而變得平靜。她才不相信，夏洛克還能干出點什麼比那個還要刺/激/的事情。
事實證明……她錯了。
不料，夏洛克的呼吸在短短一瞬又貼近了更多，像是輕盈的羽毛燃燒著落到她的白皙耳骨上，有點熱，又有點癢。他似乎看穿了達莉安在想什麼，無比張揚地笑了，隨即他//舔/了一下她的耳骨。
「不然，我就只能一直堅持不懈地追求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加了星號（*）的那句話摘自百度百科。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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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他們倆確實是太磨蹭了一點, 搞得時間從不等人的這個特質更加突出了。
確實已經快到午餐飯點了。
等到夏洛克終於消停了下來，他們倆才一前一後地下了樓。
這回竟然是達莉安走在前頭, 一貫喜歡走在前面的夏洛克居然主動選擇走在後面，這讓達莉安感覺有點不太真實。但又因為之前才發生的那些事情, 搞得達莉安又有點怕他走在後面會突然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每一次忍不住回頭的那短暫一瞬，都能恰好迎上夏洛克的眼神。
這回居然也輪到他看著她的背影了嗎？
他們倆走下去的時候, 約翰和夏洛克的哥哥邁克羅夫特已經在餐桌邊坐下了。見他們倆一前一後地走過來，兩人交換眼神時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耐人尋味的微妙表情。
可惡！別人這樣就算了, 但偏偏約翰也這樣！
——明明他是在場的三個男人中對她情況最了如指掌的人。
達莉安平復住自己的心情，努力不去看這兩人——他們倆完全就是一副絲毫不嫌事大的模樣嘛。
作為一個美女, 是不可以對這種小事耿耿於懷的。
達莉安這樣想著，頓時覺得自己心底剛才所蘊含著的無處可去的郁悶心情突然有了新的出口。
她剜了約翰一眼, 旋即坐在了邁克羅夫特旁邊的空位上。
這個舉動似乎讓夏洛克有點不高興，但他只是皺了皺眉, 什麼也沒說。
不得不說, 邁克羅夫特回來了就是不一樣。
達莉安看向餐桌上擺放著的剛剛才做好、還冒著熱氣的午餐。烤鯖魚配醬油檸檬汁。
作為一名淑女, 在這樣的場合裡不打招呼就貿然開始進食是不太好的行為，因此達莉安對面前的美食視若無睹，她沒有動。
況且，達莉安現在根本就不餓, 因而比起食物，她倒是更樂意觀察這幾個男人，尤其是坐在她旁邊的邁克羅夫特。
和夏洛克身上那桀驁不馴的氣質截然相反, 名偵探的兄長給人的感覺是從頭到腳一絲不苟的社會精英類型，嘴角噙著的溫文爾雅微笑剛好掩蓋住商人似的狡黠，彬彬有禮令人挑不出任何錯處——實際上他確實是個「社會精英」，大英/政/府/呢。
這兩兄弟雖然性格迥異，但內裡的黑心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腹黑難道不是福爾摩斯家的優良傳統嗎？
這樣的人也要少招惹。
達莉安這樣想著，沒過多久便別開了目光，卻不料下一秒就碰上了坐在斜對面的夏洛克略帶幽怨的目光。
只見他同樣地沒有拿起刀叉碰觸盤中的烤鯖魚，甚至是連樣子都沒有裝，而是單手撐著下巴，一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而他仿佛自帶了個捕捉達莉安目光的天線雷達一般，分明達莉安只是不經意地一瞟，他卻永遠可以再精准不過地捕捉到。
這不，他的眼神再度改變了，與之前冷淡之余表露出的穩重不同，這一次是明明白白地展現出了那股赤//裸//裸/的幽怨。
達莉安從他的眼睛裡讀出兩個句子——
大概他是信心滿滿地覺得她一定會和他坐在一塊。所以，現在對於兄長以及朋友突然分走本該屬於他的目光注視後，而感到了一種無可抑制的強烈不滿。
達莉安都搞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屬於皮膚/飢/渴/症的表現範疇了。
她和夏洛克四目相對了那麼幾秒鐘，達莉安終於頂不住了，她剛想說點什麼，但還沒開口，夏洛克就直接把目光移開了，動作堪稱是冷酷。而達莉安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幻聽，她清清楚楚地聽見對方咽喉處聲帶摩/擦而帶出的微妙的一聲冷哼。
達莉安：？
就這？
就算假設約翰是個神經大條的人，這會兒也應該發現了他們倆簡直是莫名其妙的眼神交流。但他決定不看不關心不過問，實話實說，他已經厭煩了擔任夾在情侶中間發出不和諧光亮的電燈泡角色。
況且，其實他也挺樂意看見性格一向高傲的夏洛克吃癟的。
這種事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見的。
和他一樣，達莉安也決定暫時不管夏洛克了，開始專注於解決面前的食物。
女孩用叉子戳了戳上面的茴香沙拉，剛准備開吃，卻聽見身旁的邁克羅夫特開口了。他說，「華生先生——」
他的話聽起來很客套。在得到約翰表示可以直接叫他名字以後，邁克羅夫特才微微笑了，以一種溫和的口吻問道：「你是從阿富汗戰場上回來的，非常了不起。不知道您是哪所學校畢業的？」
雖然還沒有cue到達莉安，但她本人也開始默默地思考為什麼他要這麼問。
耗費時間詢問這種私人問題對於邁克羅夫特來說本就不合算。要知道，他當然也擁有著自己獨一無二的信息網，調查一個小小的/軍/醫對他來說完全不算難事，甚至是很簡單才對。
再者，私下調查，得到的答案是絕對誠實的，因為白紙黑字不會撒謊。
「倫敦醫學院。」
達莉安聽見約翰這樣回答。
「二十歲的時候，我正在聖巴塞羅繆醫院當實習生。過了幾年，我就拿到了倫敦大學的博士學位。」約翰皺了皺眉，其實他記得也不是特別清楚了。
聽見聖巴塞羅繆醫院的名字，達莉安手抖了一下。她完全不想回憶當時的一切，那對於一只吸血鬼來說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果不其然，約翰顯然不是一個喜歡閑下來安安靜靜的人。很快，他的好奇心便落到了夏洛克與邁克羅夫特身上，畢竟在場的達莉安，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因而沒有再好奇的必要了。
夏洛克曾經說過，他哥哥的工作是記憶英國政府的所有事務——其實有點酷不是嗎？
面對著約翰的提問，邁克羅夫特只是不動聲色地把話題一轉，「你應該知道吧？夏洛克的求學經歷就不是那麼省心。」
達莉安眼皮跳了一下。
夏洛克對於話題突然朝自己身上引這件事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他只是冷淡又含糊地應了一聲，但隨即在「省心」這個問題上反擊了回去，「我的求學經歷，完全是時間管理與效率整合的典範。」
下一瞬，他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立即放棄了接邁克羅夫特的話，「我曾經有位學識淵博的家庭教師。」
一直默默進食的達莉安聽見這話，差點就被嗆到了。
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雖然她十六歲離開時給這個地方的所有人都施加了洗掉記憶的異能，但她並沒有求證過。不過夏洛克的那段記憶確實是消失了，至於邁克羅夫特……
她總感覺他好像知道些什麼。
像夏洛克這樣驕傲的人，能夠讓他用「學識淵博」這種褒義詞來形容的人，想必肯定是很不錯了。
約翰當然對此提起了興趣，「他是誰？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約翰都沒有問為什麼夏洛克會有家庭教師為他授課，現在又不是什麼維多利亞時代了——在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裡，他差不多揣摩清楚了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個怎樣的人。因此這個答案顯而易見，如果再問這樣的問題，就要被他給嘲笑了。
這個問題差不多已經達到了邁克羅夫特那掩藏起來的目的，這位平平無奇的英國官員進食的姿態更加閑適了。
達莉安選擇歲月靜好，一切與我無瓜。
反正她都把夏洛克的記憶修改過了……他再怎麼說也不可能說出朵花來。
而且夏洛克要是知道了真相，她都不敢想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他的名字是塞繆爾·霍伊爾。」夏洛克一邊說著，一邊不住地打量著斜對面女孩眉眼間的神色。
起疑心當然是理由充足的。在這個社會裡，相比名字而言，反倒是姓氏更加特別。
霍伊爾這個姓氏並不算爛大街，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重合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再加上之前在樹林裡他所偷聽見的那些話……
他已經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但他仍然按兵不動，因為他還沒找到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雖然感情用事有時也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但在這方面，夏洛克仍然，絕無例外地，運用邏輯。
「我十三歲的時候，他來到這裡。」夏洛克很少對旁人提起自己的過去，在這種情況下，約翰當然很樂意聽——
約翰是這樣想的，反正夏洛克十六歲那年及以前的記憶中關於達莉安的部分都被抹去了，那麼他現在聽聽夏洛克的口述也沒什麼不行。異能也不可能總是出錯。
達莉安再次在夏洛克口中聽見自己父親的名字，這種感覺著實是太微妙了。
夏洛克的陳述很客觀，也不會添加什麼不必要的形容詞以及感性的濾鏡。在他的只言片語裡，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就這樣被鋪陳在了眾人面前。
「我記得有一天突然下起了雨，有個孩子來到這裡給霍伊爾先生送他的教案——其實這沒什麼必要，我舉一反三的速度顯然比送教案的速度要快。」夏洛克突然露出了頗為為難的神情，「但我記不清那個人的臉了。」
達莉安在進食的間隙偷偷聚精會神地聽著夏洛克說的話——夏洛克剛才說的話差不多算是一種赦免了，幸好他記不清啊。
「不過我想，應該是他的家人吧。」夏洛克把話頭拋到了一旁安安靜靜的女孩身上。
「你說呢？達莉安。」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細綱，我要寫三章才能寫完……TAT感謝在2020-06-16 22:48:32~2020-06-18 17:10: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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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突然被叫到的達莉安頗為無所適從地啊了一聲, 隨即含糊地應了一聲，「是的吧……我也不太清楚呢。」
在這種情況下, 還是少說話為妙吧。
達莉安下定了決心不攪和進去，就任由他們自我發散。
但事情顯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自從邁克羅夫特狀似無意地挑起那個話頭, 把火苗引到夏洛克身上後, 後者便三句不離這件事了。
開什麼玩笑，達莉安才不相信他真的完全揣摩不出深層用意。
今天的夏洛克果然很奇怪啊。
達莉安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 想再聽聽他們又要說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過了大概有十分鐘，他們居然還在扯這個該死的童年話題。夏洛克有個屁的童年啊……這家伙, 明明從來不跟那些小孩一起玩的。
「我以前還專門掏過馬蜂窩，還被蟄了, 差點就滿頭包。」約翰想到這個，就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卻不料夏洛克笑了一下, 「我也掏過，但得去掉後面那半句話。」
是啊, 呵呵, 他在堪稱完美地招惹了一群馬蜂後是沒有被蟄到。但是——他把她達莉安拉下水了！
沒錯, 拉下水——就是字面意思。
他一直都對蜜蜂這種生物很感興趣，過了幾年他就開始自己學著養蜂巢了。因此，那時候招惹的馬蜂只不過是這條路上的一個小小試錯。
他不介意試錯。
那天太陽很大，陽光曬到身上灼熱得很, 強烈也是必然的，簡直讓人快睜不開眼了。即使是這樣一個適合在家吹空調吃西瓜的日子裡，夏洛克還是非要往外頭跑。
達莉安能怎麼辦呢？不管她願不願意, 選項也只有一個。
跟著他。
就算心裡再有什麼不情願，對方也有的是手段讓她答應。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他們倆只是一前一後地走在樹林裡。
達莉安沒有變成吸血鬼之前就不太喜歡曬太陽，但這片樹林裡陰涼處很多，所以她倒沒什麼意見。
夏洛克之所以想來，是因為他不久前發現了一個很大的蜂窩。要知道，蜂巢的精細構造一直吸引著他的注意力，世界上所有的蜂巢的建造都沿用著同一種模式，仿佛有無數張一模一樣的圖紙在它們心裡。
不僅如此，女王蜂、工蜂、雄峰各自的職責分布與它們所信奉（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的生存原則也非常耐人尋味。
他們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基本上都是夏洛克在說，達莉安永遠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就算她對女王蜂與雄峰交//配/產/卵/後就會殺死趕走雄峰這件事並沒有多大興趣，但只要他願意說，她就很樂意聽。
一切本來都很正常，夏洛克想湊近看看，甚至還想把這個蜂窩給弄下來，但達莉安天生對這種帶螫針的生物接受無能，因此她站得還比較遠。
結果還沒等夏洛克真的付諸行動，蜂巢不知怎的就自己掉了下來。
一大群馬蜂從房孔裡鑽出來，直奔夏洛克而去。在這種情況下達莉安當然也是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的。
就在她還一臉懵逼的時候，夏洛克拽起她就跑。
「來的時候你可沒有告訴我會是這樣的！」達莉安被他拽著跑，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體育是真的不好，跑不了多久就喘。
「……閉嘴。」縱使夏洛克很天才，也顯然沒料到這事會發生的這麼巧合，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懊惱。
但下一秒，他又覺得似乎是自己的語氣稍微有點重了，他又欲蓋彌彰地胡亂解釋了一番，「你要是不想喘不上氣，就別說話。」
達莉安聽了這話，是感覺喉嚨又有點干。她聽話的閉嘴了，但夏洛克帶上她這個體育上的拖油瓶，不被蟄才怪呢。
達莉安都害怕他會把她拋下了。
「被蟄到會不會毀容啊？」女孩冷不丁問了一句。
她前面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裡在想什麼，不過他沒有回答，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緊了。
「不會！」夏洛克生硬地說，「只是皮膚會紅腫疼痛。也有可能會皮膚壞死。」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
當時小小的達莉安心都涼了，已經准備好接受被蟄了。
然而下一秒，夏洛克就帶著她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水裡。
剛好附近有一個小池塘。
蜂類怕水。
達莉安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在水面下搞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頓覺自己像是浮萍，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牢牢抓住夏洛克。
幸好只過了那麼幾十秒，他們倆頭就伸出了水面。
仔細想來，以後的怕水也是這個時候開始顯現的跡像吧。
在蜂群再次回來的時候，他們連忙掉頭逃離了案發現場。
蜂群是躲過了，但也付出了相當明顯的代價——衣服濕透了。
夏天濕衣服穿在身上悶得很，像披了件不屬於自己的皮子似的。達莉安郁悶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忍不住嘆息了一下。
「沒毀容吧？」夏洛克偏還很不解風情，好死不死地提起了這個。
達莉安惡狠狠地回答，「沒有，但是會被罵了！」
她稚嫩的臉上努力裝出一副凶惡的表情，但實際上，在最初的郁悶過後，她也不算特別特別生氣。
夏洛克和她一樣衣服都濕透了。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這樣，那她才會真的很不高興。
在說完這句話後，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以後再也不會跟你一起出來的……准沒好事。」
「我發誓！再答應，我就是小狗。」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達莉安這樣說。
夏洛克陰惻惻地說道：「那你很快就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改變自己生物種類的第一人了。」
「你給我閉嘴。」達莉安哼了一聲，別開了眼。
但下一秒，夏洛克卻說，「不會毀容，也不會被罵的。」
他又猶豫了一會兒，「不得不說，你還是長得挺好看的——在受/精/卵/時期很努力。要是因為被蟄毀容，我心裡過不去。」
「真的？」達莉安突然忘卻了衣服濕透的煩惱，眼睛放光，「我是不是聽錯了？」
「麻煩你再說一遍吧！」少女雙手合十，模樣看起來很虔誠。
「啊？」
少年夏洛克不太理解為什麼她要這麼說。
「就是倒數第二句，我還想再聽一次。」
達莉安覺得這根本不算是什麼要求，畢竟只是重復一句話而已！這種時刻實在是太少見了，約等於沒有！他一般只會形容她是個金魚腦，很少像這樣誇過她長得好看什麼的。
感動了。
黑發少年這才反應過來，他原本蒼白的面頰上此刻突然浮上了一點紅暈，他別開臉，「不要。」
達莉安得了便宜還賣乖，完全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
「求你了，再說一次吧，我很高興。」她甚至湊近了幾分，這份少見的主動搞得夏洛克雲裡霧裡的。
「嗯？就一次，真的就一次。」
「求求你了。」
達莉安這個復讀機簡直要把他的頭都吵暈了，夏洛克眼眸隨便一瞟，他的耳朵立刻就紅了。
女孩穿的是白色棉布連衣裙，此刻沾濕之後布料都/貼/在她纖細的身體上了，曲/線/一覽無遺，甚至還因為淺色布料的緣故，從裡透出了/內//衣/的輪廓。
沒有什麼花紋，純色，淺色，棉的，就像她這個人這麼簡單。
夏洛克突然感覺有點煩躁，他頗為不耐地說了句shut up。但在對上對方那亮亮的眼睛時，他的態度便不知不覺地軟化下來，畢竟這應該是他的錯——他在心底承認錯誤。
「先把衣服弄干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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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算了, 這種往事已經不想再回看了。
達莉安這樣想著，努力把過分發散的思緒給收回來。但想得簡單是一回事, 真正做起來卻往往不那麼容易。
僅僅只是聽著夏洛克略微冷淡語氣所透露出的只言片語，達莉安就感覺面前的烤鯖魚不香了。
原本被送入口中的混合著檸檬汁的鮮嫩魚肉此刻卻多了份如鯁在喉的錯覺, 手中拿起的叉子握把捏緊又松開, 在思緒像秋天狂風中的落葉那樣亂飛之時，臉上卻還要表現得平靜無疑。
——簡單來說, 就是非常地坐立不安。
心虛一向是種很玄妙的東西，一旦這種感覺出現, 那麼你就會立即感受到那種整顆心吊起來的蒼白的緊張感，以及, 想要後退一步。
「關於那段記憶的一切比較模糊，這非常地——匪夷所思。」夏洛克頷首, 話術巧妙。
約翰似乎聽出了他的某些真實意圖，在心裡納悶的同時還是決定將這個對於達莉安來說不太妙的話題移開。
煩惱過了還有新的煩惱, 話題過了同樣也有更新的話題。
「夏洛克——」
夏洛克應該看出坐在身旁的約翰想要說些什麼, 因此他更快地將火引到達莉安身上。
「你覺得呢？」
達莉安沉默了片刻, 發現其他人都沒有想要回復夏洛克的意思，這才頗為猶豫地說道，「你在和我講話？」
她真的很想給自己身上掛一個寫著「勿cue，獨自美麗」的木牌, 害。
趕在夏洛克臉上不耐煩的神色出現之前，達莉安組織了一下語言，「這個嘛, 我覺得……人腦海中的記憶變得模糊、記不清是很正常的事啦。我就常常記不清楚，但其實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不用在意。」
她覺得自己現在說的話非常有理有據。畢竟大部分人應該都不可能對自己的記憶回放准確率高到令人發指吧？
人的記憶就好像海邊用沙子堆起來的城堡，會隨著鹹濕的海風不斷剝落、坍塌，最終變為模糊的一片。
但很遺憾，夏洛克並不屬於那個「大多數人」。
男人微微垂下眼睫，那道銳氣不減的眸光被很好地掩蓋住了，「以前我們真的不認識麼？」
「為什麼這麼說？」
「我相信佳偶天成。況且，你已經了解我到過界的程度了——」夏洛克微微一笑，「連我的生日、對食物的喜好、日常活動愛好、人生經歷，甚至是更加敏感的感情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達莉安被「佳偶天成」這個詞弄暈了，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就被他接下來的語言打了個措手不及。
夏洛克每說一個範圍，她的臉色就白一陣紅一陣。
她還真知道……而且，以前還不經意在夏洛克面前透露過。失策了。
感覺像公開處刑一樣。
「你分明是網絡上的名人，這些事情只要細心都可以查詢到。」達莉安嘴硬，短短幾秒鐘就找到了一個借口進行開脫。
其實如果加上戀人的這層身份的話，她所知道這些都很正常了——但現在關鍵是沒有，所以感覺怪怪的，好像達莉安才是那個主動追求的人。
怎麼可能。在這場感情中主動的那一方，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夏洛克·福爾摩斯而已。
「你真是我的粉絲？」
達莉安覺得對方頭上的疑雲濃重得簡直不能再明顯了，可她還是只能默默承認了自己對名偵探所謂的粉籍。
呵呵，以前撒過的謊都是要還的。
達莉安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此刻她無論以什麼話題開始，都會讓別人覺得是她忙於掩蓋什麼東西，因此她想讓約翰說話。
但她的這個念頭總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所以她選擇了一個更加隱蔽的方法——踹約翰一腳，這樣的話他就應該秒懂了。
說干就干，從不磨蹭。
她手肘仍然撐在桌面上，嘴唇緊抿著沒有回夏洛克的話，看起來好像是在認真地思考著什麼的樣子。然而，私底下卻找准了位置，狀似無意地輕輕一踹。力度不大，頂多也就算是剛好使人注意到的程度。
但坐在她對面的約翰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的變化，像是完全沒有發現這件事似的。
行——
想不到他居然那麼遲鈍，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還不住地想要聽聽看夏洛克繼續說話。
達莉安一不做二不休，又微妙地動了一下。
令她感到疑惑的是，這一次她明明給的力度比之前大多了，可對方還是沒有對此產生任何的反應。
達莉安還就不信邪了，她又動了一下。
等，等會兒？
達莉安暗道不妙，同時又敏銳地感覺到另外一道屬於某個人的目光穩穩地落在她身上——鋒利的感覺令她如芒刺在背。
她微微移了點眸光，便立即撞上夏洛克意味不明的眼神。
糟糕，踹錯人了。
-
對於夏洛克來說，這還真的不僅僅只是被踹那樣簡單。
因為，如果非說是被踹，更像是……
挑//逗。
達莉安的力氣又不大，再說了，即使是有著垂下來的餐布的遮掩，也仍然不可能真的搞出什麼大動作。因此在夏洛克眼中，這根本與他腦海中的「踹人」的概念完全不同，最多也只能算作是在特定條件下小孩子類型的小打小鬧。
感受到膝蓋下方一點點那處所傳來的微妙觸感後，夏洛克不得不承認，他也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滯。
在這片刻的呆滯過後，他便很快地為達莉安找好了開脫的借口——以她的個性，讓她做出這種事的可能性簡直比小行星撞地球的可能還要渺小。
她肯定是不小心的。
這個念頭縱使已經在他腦海中出現，但他的余光也還是誠實地瞥向對面的達莉安。
下一秒，她居然又來了一次，並且臉上的表情也平淡至極。
比起踹——好吧，他也許需要換一個更加恰當的形容詞。
是蹭。
夏洛克突然不太想繼續這場進食活動了，而是，進行其他的意味更為深遠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於更新了……今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更新，我試試吧。感謝在2020-06-19 23:14:36~2020-06-23 17:42: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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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達莉安當然也發現了這件事, 在對上夏洛克略帶審視的眸光的瞬間，她就秒慫了。
草。早知道是這樣, 她才不會采取這個措施呢。
但是事已至此，現在也只能接受了。
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達莉安過得簡直堪稱是一言難盡, 這種心情連帶著面前的美食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最為關鍵的是, 夏洛克那玻璃珠似的藍綠色眼眸好像是熠熠閃光的，他毫不忌憚地張揚投射過來的眸光令達莉安無法忽視。
後面他們又在說什麼, 達莉安完全沒有真的聽進去。這時間一過，達莉安在窺見其他人的眸光並未流轉到她身上時, 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卻又十分迅速地站了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猶豫, 簡單地跟他們說了句禮貌性的告別，直接就轉身離開了。
然而卻未曾想到, 夏洛克居然也對所謂的男人之間的談話興致缺缺，也跟著她走了。
達莉安原本准備打算徑直鑽進自己所在的那個房間裡的, 但她下一秒鐘在知道夏洛克就在後面之後, 就完全失去了想要繼續走路的意思。她可不想把夏洛克這家伙帶進自己的房間裡啊。
她很想掉頭回到之前的餐桌旁, 隨便干些什麼也好，反正就是單獨相處不行，老實說，她還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夏洛克呢。
實際上她就算下定了決心想這樣做也不行, 因為他是靠得如此之近——
「邁克羅夫特有什麼好看的？」一上樓，他便迫不及待地這樣問道。
他們只不過是走過了一個拐角，兩個人就突然用一種堪稱是/緊/密的姿勢靠在了一起。
達莉安真的很不想承認, 她現在居然背靠著的是夏洛克臥室的門。而且按壓式的門把也剛好被她抵在身後，她只需要稍微再使那麼一丁點力氣，門就會開了——開什麼玩笑，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此刻，她只消一抬頭便能直直地撞進對方的眼睛裡，她自然也沒有忘記，先前夏洛克在發覺她的小動作之後還絲毫不嫌事大地朝她挑眉的樣子。
非要這樣嗎？又失策了一次。
眸光在碰觸到對方眉眼的那一瞬間便立即移開了，她嘴硬，「我才沒有看他。你想的太多了。」
「還有什麼別的事嗎？如果沒有，我就——」趁著他還未來得及說話時，達莉安又開口了，而她此刻說的這句話完全無異於之前的每一次。
因此，夏洛克順利地截住了她的話語，「你就走了？」
夏洛克的一語道破讓達莉安一時語塞，好吧，她的確是很無趣的一個人——連同樣的說詞都說過好幾遍了。
在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肆無忌憚地打量對方是一種完全不可取的行為。因為，很可能自己出神的目光會被夏洛克給捕捉到，這多尷尬啊。
達莉安只能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眸光再淡然不過地掠過他的臉，在發現他並沒有真的生氣以後，她才頗為含蓄地小幅度頷首。即使從這個角度看，緊致又精確的下頜線弧度也還是很賞心悅目。
但過了一小會兒，夏洛克卻還是沒有想要放她走的意思，直到達莉安的臉上出現了更新的微表情，他才說道，「聽說——只有一個人心中最在意的人，才能得到她長久的注視。」
不知是不是達莉安的錯覺，他的語氣聽起來竟然酸溜溜的。
達莉安的睫毛輕顫，她似乎有點懂夏洛克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貓科動物一般不會放棄自己唾手可得的獵物，更不用說面前的這只大型的。
得了，他現在是在給她下套嗎？他也會「聽說」嗎？不再滿足於在意，而是最在意的了。
她莞爾一笑，「聽說處處留有盛名的偵探不會被感情影響。」
「行事精確並不代表此人沒有感情。」夏洛克這樣說著，卻又輕微地嘆了一口氣，「但想必也是，皮膚/飢/渴/症所帶來的困擾。」
這回達莉安就沒有接話了，她覺得這事還挺奇怪的。雖然這種病症很奇特，但以他的手段，也不可能直到現在也毫無進展。
達莉安都差不多想到了他過個幾分鐘後該怎樣用這個奇特的症狀耍賴。畢竟人類從很小的時候便能知道什麼對自己有好處，該用怎樣的手段去獲得了。
可這一回，夏洛克卻沒有對她提出什麼要求，而是說道，「你喜歡我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達莉安措手不及，才定下心抬眼朝著對方看去，他下一秒卻笑了，「不然你為什麼會一直靠在我房間的門邊？」
達莉安這才又想到了這點，她的臉忽然就漲紅了，「明明是你……！」
明明又不是她自己主動走到這裡來的，是他一步步逼近而產生的蝴蝶效應！如果他不這樣做的話就不會這樣了。可是，這話她卻說不出口，只能吞進肚子裡。
更加令她忍不住去想的是，剛才夏洛克說出那一句話時，她卻心虛了一剎那，好像真是煞有其事似的。
她賭氣地說了句，「那我、我馬上走就是了。你就慢慢休息吧。」
「來都來了，為什麼還要離開？」夏洛克的目光盯著她，完全沒有移動過一分一毫。他是帶著揶揄的口氣說出這句話的。
「你別再亂說了，你不是說自己病了嗎？病人就應該好好休息，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達莉安想到了他之前嘆氣的那句話。
「精、力、旺、盛。」
達莉安幾乎是咬著字詞說話的。她想要表達什麼再明顯不過了。
對於達莉安的這個反應，夏洛克卻沒有展現任何的惱怒，「進來玩玩——聊聊怎麼樣？」
他狡黠十足地笑了，「你知道吧？我精力旺盛也不僅僅是指這方面。」
達莉安瞪大了眼睛，還在揣摩他究竟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夏洛克的手便不由分說地/撩/過她的腰側，輕而易舉地打開了臥室門，在對方失重的那一瞬間，他將女孩給推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很好，我終於只剩下考試了。快七月了，我也要受不了連載了。。。
感謝在2020-06-23 17:42:55~2020-06-27 22:44: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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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失重也不過僅僅只是那麼短暫的一瞬, 達莉安很快就保持住了平衡——反正夏洛克在她的背後護著她，再怎麼樣也不會有點什麼類似於「一女子在家摔倒腦部重創成為植物人」這種慘絕人寰的情況發生。
然而無論如何達莉安也沒辦法真的完全放松下來，畢竟誰知道夏洛克這家伙腦袋裡又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達莉安這才想起, 之前房間裡的窗簾已經被拉下來了, 走的時候也沒有想著把它拉開，因此這個房間此刻比起其他地方的明亮，反而顯得有種莫名的幽暗。這種幽暗像是一襲薄紗，不約而同地籠罩到兩個人周遭, 那種晦暗不明的感覺加深了。
在相對於黑暗的環境裡, 人的感官不知為何都會變得更加敏銳。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兩個詞就算掰開了看也還是多少會令人想入非非。
「所以？」
夏洛克突然發話了, 但達莉安一時間沒有get到他想干嘛，所以她還沒有回頭，只是略顯茫然的啊了一聲。
「怎麼了？」達莉安微微側了側臉, 同時說道，「你從剛才開始就好像很奇怪。」
好吧，雖然是她不小心踹到他了沒錯，但出於禮貌, 她還是得這樣說著關心一句。
夏洛克也沒有如她所願的那樣乖乖回答，反而是往前走了幾步, 隨後，微微俯下身從她的背後抱住了她。
「欸？」達莉安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過俗話說得好, 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現在面對著夏洛克這樣的突然攻勢也會表現得比較平靜。
……啊，因為你每次覺得夏洛克會對你做點什麼的時候, 他下一秒的舉動都不是那樣，從未被猜中過。
達莉安這一回的反應令他非常滿意，他低低地笑了，可是笑聲很輕。原本是他埋首在達莉安那截纖細又冰冷的脖頸處的，然而他稍微動了一下，隨後臉頰便貼著她的耳朵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暖意讓達莉安有一些不知所措，因為吸血鬼一直都是——冰冷的，但這一次，這種暖意像是淺淺的一簇火焰，要從耳朵處一直燎到心腔的部位。就好像再這樣不含/情//色/意味純粹地碰觸一次，那冰冷的心髒就會死而復生一樣。
女孩想到這點，又忽然暗地裡懊惱了起來。果然，再怎麼樣還是沒有辦法忽略這個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類的事實啊。
她皺了皺眉頭，伸手輕輕推了夏洛克一下，「你干嘛啊，快點起來。」
對於這種類型的肢體接觸，原本她應該感到緊張的，但目前這種近似於坦誠相待的相處方式讓她不止一次地松懈下來。畢竟她在心底也依然期待著某一天自己可以不用再隱瞞什麼身份的坦誠的生活。
又或者，僅僅是在這個人面前會松懈下來？
「你沒聽說過嗎？」夏洛克好不容易抓住了機會，才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開。
這回是他纏著達莉安死死不撒手了。他在感情中一直占據著主導地位沒錯，但這也不代表達莉安永遠都很被動。就比如現在，那個率先成為水中的一塊浮木的人，是他，夏洛克·福爾摩斯。
他不得不承認，剛開始在警局遇見這家伙時只是覺得她很有趣，雖然他總是語氣冷淡地嘲笑她是個金魚腦，但達莉安還是跟那些胸大無腦的女人差距很大。
……也並不是特別金魚。
好吧，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如果說剛開始與她走在一條路上搭話僅僅只是出於那種「有趣」的感覺，那麼後來貫穿他生活的就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是足夠了解他的人才能給出的熟悉感。
他早就設想過他會不會以前就認識達莉安——現在？很好，他的推論還是一如既往地准確，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什麼？」達莉安應了。
「為什麼人在黑暗中比較容易入睡？」夏洛克說話時的呼吸搔到達莉安的臉頰肌膚上，搞得她都沒辦法正常思考了。
「因為……安靜？」
夏洛克恨鐵不成鋼地嘆了氣，「因為大腦分泌了褪黑素，能改善睡眠。」
達莉安還在偷偷納悶他為什麼會把話題岔到褪黑素上面時，他又發話了，「因此現在正是午休的好時間。我們可以一起睡覺了。」
「夏洛克？」達莉安一反常態地再次偏頭了，這下簡直要立即/吻/上。
女孩如願以償地瞥見了她在做出這個動作以後，男人綻出的略微驚訝的眸光，她同樣笑了，「你白日夢做的不少嘛？把窗簾拉開，褪黑素不就會減少了嗎？」
「有誰規定不能白日做夢？」夏洛克突然覺得眼前的景像倒有點意思，他非常樂意地接住了達莉安的話，「只要你想，你還能體驗到神經和脊髓反射神經短暫地松弛下來。至於褪黑素——對睡眠有好處。」
「再說，是你自己拉上的，不是我叫你這樣做的。」
好吧確實是這樣沒錯……因為達莉安覺得不拉下窗簾就換衣服簡直是有傷風化！
神經和脊髓反射神經短暫地松弛下來？
？
達莉安雖然當學生的時候成績不怎麼樣，但是生物還是學過的吧？這破路也能開上車？
即使是臉紅之余，達莉安也非要找點什麼話口反駁一下他，堵住夏洛克這張嘴。
反正現在已經近似於坦誠相待，沒有了任何強裝人類的必要了，達莉安索性說了一句，「吸血鬼不需要褪黑素——我們不會睡覺的。」
「那就更好了。」夏洛克這話輕飄飄地落入達莉安耳裡，很難不令她想到別的什麼。
在達莉安在心底畫圈圈詛咒夏洛克的同時，後者卻繼續說道，「反正你是個吸血鬼這件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在其他人眼中你可能是異類，但在這裡——都不算數。」
這都是第幾次說這種話了？達莉安有點迷糊，這家伙可真是什麼都看得出啊。她確實是在為這個煩惱沒錯。
雖然心裡有點感動，但說謝謝在這種情況下又顯然不太合適。
「可是吸血鬼有超能力，你就不怕我把你怎麼樣嗎？」
聽了這句話，夏洛克臉上展開一種略帶譏誚的笑意，「你還能把我怎麼樣？你的那點超能力對我沒用，你以為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要更新。你們覺得她會變成人類嗎？感謝在2020-06-27 22:44:19~2020-06-30 23:15: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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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自己提出這個問題果然就是個錯誤……
達莉安這樣想著, 旋即便感到自己似乎又將話題引到了某個中止點上。她只消嘆了口氣，她現在還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還是算了吧。
這樣想著, 她又再一次把目光放回到近在咫尺的夏洛克的身上。
夏洛克同樣也看向了她, 達莉安也是這才留意到，對方那澄澈的藍綠色眼瞳，在這種時候敏銳地有點像是小貓眼了，正在熠熠閃光。
感覺有點特別。
夏洛克原本想要說點什麼, 因為他差不多是一個不達到目的就會誓不罷休的男人。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 達莉安突然發話了，不過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支支吾吾的。
她首先清了清嗓子，然而就在夏洛克所傾注在她臉上的眸光變得更加專注了的時候, 她突然又難為情地別開了臉。
這個反應對於夏洛克來說有些新奇，畢竟在他所記錄的「達莉安的100種表情」裡，眼前的景像還是很少見的。
啊, 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
他的腦海中忽然飄過了這個念頭，這一次他都沒有像以前那樣惡趣味地湊得更加近以更清楚地瞥見對方逐漸染上緋紅的臉色了。夏洛克這次以退為進，他不發一言，只是安靜地注視著她, 想知道她到底會說出些什麼讓他感到驚喜的話。
「你——」達莉安鼓起了勇氣，也許是怕自己有些太過於緊張, 她又換了種叫法，「夏洛克——」
「你現在到底想干什麼？嗯……」達莉安想了想, 忽然拉長了語調, 「要是不是很過分的話，我都可以滿足你。」
達莉安這才認認真真地看向夏洛克，但是在瞥見對方逐漸放光的眼睛後, 又連忙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當然，一起睡覺是不行的！這……」
女孩語句又稍微停頓了一下，「這、這還是白天呢。」
「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了？」
「當然不是了！」達莉安回過神來，無意識拔高了語調，隨即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套住了，語氣又低下來，咬牙切齒地說了句，「……閉嘴。」
此刻她抬眼那一瞬所窺見的夏洛克的眸光竟沒來由地顯出了一種柔和的感覺，她都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我是開玩笑的，」他這樣解釋他之前所說的那幾句話，旋即眼睛卻透過達莉安看向了後方架子上的那艘精巧的海盜船模型，他墨黑色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他輕飄飄地這樣說——
「午休了。」
達莉安：？
「膝枕。這個要求不過分吧？」夏洛克這時突然善解人意起來。
雖然羞/恥/度的下限是需要隨著一次次不斷突破而達到新的高度的，但是，凡事都應該循序漸進嘛。
在聽見夏洛克說出這話的同時，達莉安即使早有心理准備，也還是呆了一下。
膝枕什麼的……聽起來好曖/昧啊。
這家伙，又是從什麼奇奇怪怪的網站裡看到的這些詞彙？畢竟這樣的詞彙好像從來都不會出現在他夏洛克的詞典裡呢。
達莉安清麗的臉上展現出一種很猶豫的微表情，但這僅僅只持續了那麼幾秒鐘就消失了。
但是……如果只是單純地枕大腿的話，好像也並不是不可以哦？這樣來看，還是挺單純的（？）
「好吧。」達莉安居然同意了夏洛克所提出的這個小小（？）要求，但分明這既算不上特殊也算不上平淡，由達莉安說出來，卻平添了一股莊重的感覺，好像她真的站在命運的岔路口做出了個非常重要的選擇似的。
「先說好啊，那你可不許做出什麼莫名其妙的舉動。」達莉安還是想等待一個他口頭上的保證。
夏洛克的面容上此刻所攜帶著的淡淡笑意溫柔起來，他如同電視劇裡演繹的被捉住的嫌犯那樣舉起雙手，聲音低沉地說著是是。
他們兩個人之間不就算是彼此心裡的囚犯嗎？
話說回來，夏洛克這家伙的房間擺設雖然挺簡潔的，但是該有的設施一應俱全，小到美化環境的花瓶，大到沙發浴缸什麼的都有。更別提這房子外面還帶個花園，果然這就是傳說中不好好學習就要繼承家業的二世祖吧……
達莉安這話也只能在心中吐槽吐槽，她掃視了一圈這個房間，最終在床和沙發之間選擇了後者。
呵呵，她當然是不會選擇坐在床沿的，誰知道到時候會發生點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
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時候吧。
夏洛克似乎對她的選擇不太滿意，但這回他還是頗為順從地在女孩身邊坐下了。
真是罕見，他居然也有順從的一天。
就算是真的肉食系，在即將被捕獲的獵物面前也應該偽裝出一副無害的模樣吧？
比起達莉安這副拘謹的模樣，夏洛克的適應度一向很快。達莉安也只不過才剛剛坐下不久而已，他居然就沒打招呼直接躺了上來。
沙發大的好處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
所以到現在窗簾也還是沒有被拉開。一片昏暗中膝蓋上部，也就是大腿部位所傳來的感覺讓達莉安有點恍惚。可是她才看向夏洛克，對方居然就快速閉上眼睛了。
也是，對方一看就是那種不會荒廢時間的人，每個動作都不拖泥帶水，也從來不會想的像她這麼多。
達莉安都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干什麼，但目光四處轉悠了過後還是會再度回到眼前這個人的臉上。
就算之前也看過幾次，但果然夏洛克睡著時安靜的樣子還是和平時很不一樣啊。
臉上沒有了平時的那種意氣風發亦或是淡然的譏誚，明明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看起來卻格外的寧靜。
一把鋒利的刀也需要休息。
這樣想著，達莉安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想法。
她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夏洛克的臉頰。
實不相瞞，她很早之前就想這麼干了。
果然，他的臉戳起來也是軟的。
睫毛也還是挺長的。
但是就這樣摸的話，他會不會……
女孩又屏住呼吸靜靜等待了幾分鐘，發現夏洛克真的沒有要醒過來的跡像。她一個沒忍住，食指指腹撫上了對方此刻那低垂下來的眼睫毛。
這、這種動作都好久沒有做過了！
睫毛是軟軟的，但摸到睫毛尖的時候觸感又會感覺比之前的要硬一些。
不知道這樣說合不合適，她想，其實這樣觸摸睫毛的感覺有點像撥弄琴弦呢。
真棒啊……
達莉安的心情突然好起來，可就當她還想再摸一次的時候，原本她以為已經睡著了的夏洛克突然發話了。
「你應該摸夠了吧？」
？？！
只不過他好像沒有要追究偷摸睫毛這件事的意思，而是轉了個話題，「你對海洋生物感興趣麼？」
「什麼意思？」達莉安冷靜下來。
「每種生物都有它們各自的生物語言——」
「就算是有生物語言，我又不是海王怎麼可能聽得懂啦。」達莉安感到有些奇怪。
「還行吧。」她這話就算是回答了夏洛克剛才的問題了。
夏洛克說了句bravo，「決定了。」
「哈？」
「去水族館吧，畢竟是你感興趣的。」
「你不要再偷換概念了，我沒有說自己很想去！」
「但可以近距離觀賞水母。你很喜歡水母吧？」夏洛克確實是掐准了達莉安的個人喜好。
她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因為這是個事實——她的確，對水母有種特別的感情，姑且算是喜愛吧。
「我真是服了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快了
動了個手術，結局一起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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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1
聽見達莉安的這話, 夏洛克這回才好像真的心滿意足了，旋即將目光移開，再次閉上了眼睛。
雖說看起來是這樣沒錯……但是達莉安經過上一次他的突然發話以後就變得謹慎了起來, 她也不想對人家動手動腳（？）的時候被抓包啊。
還是稍微, 有點丟臉。
達莉安的眸光再度落在夏洛克的臉上。夏洛克的行動力一向很強，他這回是真的睡了。
唔……
這家伙的不按常理出牌充其量也只是在他清醒的時候，睡著了就沒有這種問題了。
去水族館的話無非也就是那麼幾樣消遣，她並不是很提得起興趣。
很快中午就過去了。
夏洛克好像想到了什麼他更加想做的事情, 很快就像一個小孩子找到了更吸引人的玩具那樣, 把水族館的事拋在腦後了。
「現在外面的太陽很大。」他說，「不如我們先就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吧？」
「……不要。」
兩個人單獨呆在一起准沒好事。
「我要出去了。」達莉安說。
「麻煩你，和我呆在一起。我是病人。」
達莉安覺得自己只要活得夠久, 就能多聽幾次夏洛克說敬語。
達莉安對他的話充耳未聞，她的目光越過他而落到了不遠處的某個點上。
女孩微微皺眉，桌子上擺放著的小藥瓶的蓋子是開的, 此刻倒在桌面上，而好巧不巧的是，口子剛好對著她所處的那一面。
真是搞不懂像夏洛克做事這麼嚴謹的人，居然會把這個小小的塑料藥瓶隨意地擱置在一旁, 任由裡面的白色藥片遺落出來。
等會兒——
達莉安想到了什麼，眸光比之前更加專注地盯著這幾片白色藥片不放。
好像……有點眼熟？
似乎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見她不回答, 夏洛克又湊近，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
這個動作由高大的他做出來, 給人的感覺真特別啊。
達莉安還是沒有看他, 相反，一個嶄新的念頭突如其來地闖進她的腦海中。
沒有過多的思考，她就直接說了出來, 只是語氣稍微有點微妙：「夏洛克，那是什麼？」
夏洛克聞言，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達莉安目光裝作不經意地從他臉上掠過，但是對方並未露出什麼多余的表情。他的表情還是如同之前那樣張揚輕松，「哦？」他說，「那個啊，可能是邁克羅夫特丟在那裡的。」
達莉安想印證一下自己內心的推測，於是她又走近了幾步，拿起那個小藥瓶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但是瓶身上什麼字體或者是標識也沒有，沒有任何痕跡能夠證明它的用途究竟是什麼。
但是，她明明對這個有點印像的，自己應該是之前在什麼地方也見到過才對……
原本她還以為這就是所謂的皮膚//飢//渴/症的解藥呢。
如果被她發現夏洛克居然在騙她的話，那麼她現在的心情絕對不止是如此微妙而已。
她一定會——！
四十米長刀都收不回來了。
因為原本她認為當初的無可選擇，居然是夏洛克早已鋪陳好的路！這個壞家伙，就應該被天降正義好好整治一番。
現在……好像確實沒有什麼明顯的證據可以證明她剛才的心中所想是對的。
達莉安只好收回了自己方才暗地裡對夏洛克小小的成見，重新打開了話匣子：「你剛剛在說什麼？請再說一遍吧，我想知道。」
她就這樣看著夏洛克原本微微皺起來的眉頭再次舒展開，覺得自己的這一步棋真的是下對了。
就算是放在平常人身上，如果是自己說話對方一直沒有認真靜下心來傾聽的話，肯定多多少少內心都會產生一些不愉快的感覺，而夏洛克·福爾摩斯也不例外。
雖然表面上夏洛克是一個極度成熟到有些孤僻的人，但其實他的內心還是偷偷渴望著他人的關愛（即使他自己百分之兩百不願意承認這點），否則他不會患上皮膚//飢//渴//症這樣奇怪的、令人想入非非的病症。
對於這個，達莉安非常清楚，所以她再次主動開口時還用上了敬語，以此可以讓他得到一種自己好像被重視了的感覺。
對上達莉安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睛，夏洛克恍覺心跳漏了一拍，原本他准備好的台本都沒辦法上演了——
平常總是他主導一切沒錯，但達莉安偶然的主動總是會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夏洛克一時間沒有回答，他只是湊近了一步。達莉安這一回沒有後退了，她只是呆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對方。即使面容相當平靜，然則眼睛裡面的光不會騙人，她著實很想知道他接下來會說出點什麼話。
但不管怎麼想，應該不會比幾個月前的那一句自助取精更加令人反應大吧？
他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沒有其他事可做，那麼就留在這裡陪我如何？」
「我願意一生都做你一個人的病人。」
達莉安直直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她真的很想知道剛才那句類似於情話的話是怎樣在他無與倫比的大腦中組織完善的。她忍不住笑了，「拜托，我又不是什麼醫生。」
「很顯然，在這種情況下，你比任何醫生所發揮的作用都要好。」夏洛克這回顯得很有耐心，他的語氣都讓人頓覺意外的很溫柔。
達莉安突然間被戴了這麼一頂高帽子，有點不適應了。
其實她也沒干什麼吧，夏洛克至於嗎？
「你別亂說……」她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想到把她ya在身xia時會產生些怎樣的反應，漂亮的嘴唇裡又會吐露出怎樣的//嚶/嚀。
夏洛克的眸色加深了。
他又近了些許，近在咫尺的距離在加上兩人的身高差，令達莉安不得不抬起頭，亮晶晶的眸光撞進他的眸子裡。
男人捏起她下巴，攥住手腕，直接將她拉進懷裡。她的身體很/軟/，就像是立即就要在他手中/融化似的。
在達莉安仍然愣神的片刻，他不由分說，吻//上了她的左眼。
達莉安條件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他的吻也是恰好落在女孩沒有溫度的眼皮上。
女孩的心現在亂糟糟的，但是有一點卻強烈到令人無法忽略，同樣也不能被其他紛雜的思緒給完美掩蓋過去——
她並不排斥這樣。
甚至於，內心正在隱隱地期待著，再近一步。
夏洛克悶悶地笑了一聲，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
這個季節的衣飾本就淡薄，他只是輕輕//扯了一下，達莉安纖細單薄的肩膀一側便露了出來。
「唔……」
房間裡開了空調，溫度很低，嬌嫩皮膚再遇上夏洛克指尖所賦予的那份溫熱，搞得達莉安瑟縮了一下。
「想要我繼續麼？」夏洛克卻沒有再動作了，不過他的目光總是停留於luo露的部分。
「我想知道。」
達莉安頓時覺得有些羞惱，她忍不住伸手捶了一下夏洛克的胸膛。
夏洛克的心情更加愉快了，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好吧，那麼——」
「我就當你同意了。」
但令他也微微失神的是，達莉安竟然主動獻wen。
唇瓣相chu時達莉安的視野全是那抹藍綠。那是大海中的一滴水，逐漸地暈染濃郁。房間裡沒開燈，黑暗中感官總是格外敏銳。一簇纖細的火焰//撩//上了心，最終好像要把吸血鬼身份所帶來的這層冷冽給消融掉一樣。
雖然達莉安這一次反常地主動了，但她的技術真的不太好，唇瓣/只能毫無章法地/廝/磨/與偶爾的tian吻。/夏洛克顯然不會滿足於此的，因此他欺//身而上，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女孩再一次tui倒在原先的沙發上，毫不顧忌地反wen回去。
此時的夏洛克較往常顯得更加急促，他兩三下就jie開了//達莉安的衣服，纖細的腰身沒有了衣物的隔離，摸起來更軟了——這就是男女之間難以忽略的不同嗎？
明明他也是個不小的人了，怎麼到了達莉安面前就猴急得好像個//處？
達莉安當然也沒好到哪裡去，雖然也不是第一次開張了。但是，那怎麼說來著？都過了這麼久了，跟第一次也差不多了。
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但夏洛克俯視下來的眸光灼灼，在這種深邃的視x之下，達莉安的臉上染上了淺淺的紅暈。剛才那個漫長又huo熱的wen弄得達莉安整個人又/軟/又/麻。
氣氛是火re的，不過達莉安突然開口了，「這、這樣做的話，皮膚//飢//渴//症的症狀會減輕嗎？」
夏洛克之所以沒說話，是因為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套//子，正撕開了包裝。聽見達莉安這話，他//握/著//某/處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幸好他是個表情管理大師，不然他就忍不住了。
「會吧？」他臉上浮現出惡作劇似的笑容，「不過要試試看才知道。」
達莉安這回連瞪他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因為空調的原因，她還是瑟縮了一下。
夏洛克眼神捕捉到了這點，他順理成章地岔開了話題：「放心，很快就會熱起來了。」
「摩、擦、生、火。」
Chuang上chuang下不太一樣這事，兩種性別都同樣適用。
達莉安整個臉都紅透了，她已經接不住夏洛克的話了。
「說吧，你喜歡哪種//姿//勢？」
「閉，閉嘴吧。」
下一秒等來的就是夏洛克的qin入。
達莉安一個沒忍住，叫出了一聲。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房間門還沒關嚴實！
但夏洛克並不會容許達莉安分心，他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你小聲點，就不會有人來。」
！！
不過他的動作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達莉安的呼吸節奏都紊亂了，倏然被異物qin入的異樣感覺駐留在體內令她有些不適，但是又……很奇怪。
就是，想要迎/合。
……
「想要？啊，再說一遍。」
「評價一下我的服務，嗯？說不出……？爽？我知道了。」
「寶貝，張kai腿，再來一次？」
-
-
（沒有了，再寫要被抓走了）
達莉安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腰酸背痛，就好像之前打了一架似的。
好吧，確實是這樣沒錯，chuang上打架也是打架嘛。
她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吸血鬼和人類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不可抗力的因素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完全沒有任何一絲松懈的余地。
不管是怎麼樣，她也要……去試一試。
該怎麼說才好……
感覺自己要是現在就說出那個想法的話，完全就是領了拔x無情的劇本啊。
達莉安想去拉斯維加斯。她知道達蒙和埃琳娜都在那裡，而他們……曾經是吸血鬼。
所以，去那裡會發現什麼意想不到的收獲也說不定。
做完以後，夏洛克抱著她一起去了浴室，本來是想清理一下的，但是沒忍住又做了一次。
這個時候夏洛克還閉著眼睛，模樣安寧極了。
……他都沒//穿//衣服。
達莉安想到了什麼，臉紅著欲蓋彌彰地把被子給他扯上去了一些。
她決定耐心等待一會兒，她要親口全盤托出。
夏洛克的睡眠一向很淺，他睜開了眼睛，對達莉安會提前醒來這件事感到有點驚訝。不過，很快那點情緒就消失了。
他有點口渴，於是掀開被子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
夏、夏洛克的果體？！
達莉安連忙別開眼。
「你要喝麼？」他的聲音有點喑啞，但聽起來卻別樣的xing感。
達莉安像個撥浪鼓似的搖搖頭。
「反正都看過了。有什麼好害羞的。」
是很好看，但是現在這不是重點了！
達莉安偷偷盯著他喝水，透明玻璃杯被他修長好看的指節握在手中，而那雙宛如藝術品的手在不久前又是怎樣碰/觸的自己……
停！我在干什麼？！
達莉安感覺自己好像被下蠱了，眼神總是跟著他跑。
她清了清嗓子。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但是你別生氣，夏洛克。」
「什麼？」
「你先說自己不會生氣。」
「你是三歲？」他失笑，「你說，我考慮考慮。」
男人說著點了根煙，光焰亮起一點。其實他不敢在他母親面前抽/煙，不過現在……不被抓到就是沒有做過。
事//後//一根煙，快樂似神仙。
「我是吸血鬼。」達莉安說，同時她緊緊盯著對方的面容，生怕他會露出什麼負面的表情。
「我知道。」
「吸血鬼和人類不能在一起。」
「誰說的？」夏洛克皺皺眉頭，「那你要離開這裡？」
夏洛克頗為煩躁地滅了那根煙，朝著達莉安走近。
他摁住女孩的肩膀壓下來，親wen著她。剛剛的煙味還沒散開，有些濃烈。
這是一個標准的chuang//咚。
夏洛克臉上剛才溫存的笑意消失了，他平靜地與達莉安對視著。
達莉安感覺到了危機。
不是吧，他生氣了？
他緩緩摸了摸達莉安柔嫩的臉頰，後者感受到了一種相反的溫柔。
他俯身，就在嘴唇還差一點就相觸時，說道：「你再把剛才說的話說一遍試試？」
達莉安眨了眨眼睛，長睫毛撓了到了夏洛克的皮膚，癢癢的。
「你知道即使可以選擇離開，我也不會走。」達莉安連忙說，企圖補救一下。
「哦？」
達莉安一五一十地說了，事到如今她也顧不上什麼前後邏輯順序了，把她對那個所謂可以變回人類的解藥的了解全部磕磕絆絆的說了出來。
「……我也去。」
達莉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你的病都沒有好，去的話太麻煩了。」
夏洛克：？
他剛想反駁，卻又想到這好像是他自己說的，只能作罷了。
「那麼——」他微微拖長了語調，語氣的漫不經心裡糅雜著些許類似於小寵物//求//歡的感覺，「下次見面時，獎勵我三十秒//熱///吻//吧？」
2
拉斯維加斯。
再次見到達蒙的時候，非常遺憾地，他說自己已經沒有那種東西了。
達莉安的心裡倒沒有覺得是憤怒或者傷心，大不了自己就永遠當一只孤獨的吸血鬼就好了，這種日子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過。
可是……她不知道在這裡還能遇見那個令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那個現在在賭場裡混的風生水起的人不是夏洛克還能是誰呢？
達莉安站得有點遠，具體情形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不過根據對方臉上再明顯不過的張揚表情來看，夏洛克應該不是被宰的那一個人。
其實達莉安完全覺得他根本不需要破案什麼的，直接玩玩牌就可以了。
這就是天才的執著嗎？
她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走近，分明她都說了讓他別來了。
怕對方一回頭就看見她，達莉安連忙轉了個身，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散開了，而她這時回頭才驚訝地發現，夏洛克已經結束了。並且，正朝著她緩緩走來。
一切都結束了。
達莉安確實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
「對了，」他笑了笑，「還有件東西要送給你。」
「是禮物。」
達莉安愣了一下，禮物？這家伙什麼時候開始懂風情了？
等等。
不會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吧？比如高額白腳蜘蛛什麼的……
雖然她表面上對夏洛克的禮物並不抱什麼希望，但心底所遺落出來的那一絲期待卻不會騙人。
她抿抿唇，「……是什麼？你說吧。」
達莉安趁此機會裝作不經意地多瞥了幾眼面前的他，發現他來到拉斯維加斯好像什麼行李也沒帶，自然也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揣住她假想中的那些奇奇怪怪生物的口袋了。
暗自松了口氣。
只見過了幾秒鐘，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
這張紙在達莉安面前攤開。是一張樂譜。
「這是……？」達莉安有些疑惑，她摸不著頭腦了。夏洛克這是想干嘛呢？
這回夏洛克沒有露出任何類似於嘲諷的表情，反倒非常溫柔地解釋了，「還搞不懂嗎？婚禮譜曲，我寫好了。充其量也只有你的——我們的，才能讓我這麼上心。」
達莉安是知道夏洛克這個天才也會自己譜曲的。可是，「我們的」是什麼意思？
女孩臉上的茫然更加明顯了，她思考再三才說道，「這應該…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夏洛克扯出了一個張揚到眩目的笑，「恭喜，你猜對了。」
達莉安：？
「嗯？欸——？！」
「這種事真的都不需要考慮的嗎？！」
達莉安感覺自己突然坐上了火箭，這進度……
不愧是你，夏洛克。
夏洛克的表情很是微妙，似乎知道了面前這個傻瓜肯定會給出這樣完全不天才的反應。
不過他早就已經認真地考慮過無數次了。而每次都是同一個答案。
這有什麼需要猶豫的嗎？顯然沒有。
「雖然你並沒有能夠深入賞析樂譜的能力，但，這是為你而作。」他沒有再說話了，直接把樂譜塞進了她的懷裡。
而達莉安也是現在才發現，他們倆離marriage bureau只有幾步之遙。
也不知道夏洛克是不是提前考察過，現在受理窗口前空無一人，根本不需要排隊就可以提交結婚申請。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去受理窗口；二，去受理窗口。」
「我還能有第三個選擇嗎？」
「有啊，去受理窗口。」
「我是你的。」
「我愛你。」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前段時間做了個手術，但幸好我還是寫完了。
我的專欄不能有坑。新文不是同人，過段時間再發。
謝謝你們看到這裡，對不起，謝謝。
本章2分評有紅包。評分看著辦吧……（但是我覺得沒有幾個人，滑稽JPG）
感謝在2020-07-01 23:34:27~2020-07-19 00:09: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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