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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本丸養貓手記》作者:暝闌【完結+番外】

《(綜)本丸養貓手記》作者:暝闌【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2784個瀏覽者
文案:

作為危險係數極高的暗黑本丸,這座已經折騰掉數位審神者的本丸即將迎來下一任審神者。
刀劍們決定以首落之禮來迎接新的審神者,直到他們發現跟在狐之助後面的審神者竟然是一隻喵!
小千:直起身,睜大眼,抖耳朵,放輕聲音,歪頭「喵~」
本丸刀:嗚——卑鄙的時政!下不去手!
這其實就是一個暗黑本丸刀劍每天都在研究嬸嬸究竟是人是貓,用不用首落,然後慢慢淪為鏟屎官的故事!
然而努力攻略本丸的喵嬸:我可能永遠都不敢變回去了!

指南
1、理論上是一篇小萌文(貓文),刀劍不會馬上淪為貓奴,需要細(nu)心(li)攻(mai)略(meng)
2、主日常~
3、女主性格與其說是會變成貓的人,不如說是會變成人的貓(喂!)

內容標籤: 綜漫 幻想空間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四楓院千尋 │ 配角:貓奴們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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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四楓院千尋

  四楓院千尋一直覺得,身為天賜裝備四楓院家的小姐,如果變成貓的話,她一定是高貴的貓中王妃波斯貓,或者貴族金吉拉。

  所以,當她看到鏡子裡毛髮雪白,體態輕盈,容貌可愛的田園貓時,第一個反應就是衝出去找浦原喜助算賬,結果被自己哥哥夕四郎一把攔了下來。

  抱著盛怒中妹妹的夕四郎,用幾乎像是哭出來一樣的聲音勸說道「起碼長得好看啊!」

  這倒也是,擁有美貌的白貓陷入了沉思。而後,終於想通了的白貓一改方才氣勢洶洶的態度,歡快的跑去了隔壁朽木家大宅,光明正大的偷窺起了宿敵朽木白哉練劍的樣子。

  注意到院牆上白貓的,彼時單純可愛的朽木白哉,在休息的時候,還溫和的伸手摸了摸千尋的頭,而後,他就聽到了對方帶著輕蔑的「呵」聲。

  朽木小弟在一瞬間想起了總是折騰著自己玩的貓妖四楓院夜一,他的手在一瞬間僵住了,而後,他瞪大了眼睛,用不確定的聲音詢問道「四楓院千尋?」

  白貓用自己藍的透明的眼睛,十分高貴冷艷的看了朽木白哉一眼,不出所料的見到了對方炸毛的樣子。

  輕鬆躲過朽木白哉抓捕的千尋心滿意足的跳下了朽木家的院牆,然後被自家姐姐逮了個正著。

  「小千你還真喜歡白哉小弟呢。」笑著這樣說的姐姐第二天就將她扔到了朽木家,讓她和朽木白哉一起接受愛的瞬步教學。

  仔細想想,那就是她和朽木白哉互相將對方視為宿敵的契機也說不定。

  千尋抬手將落下的碎發撩到了耳後,單手撐著頭,有些無聊的翻開了面前自稱是時之政府員工的山羊鬍子遞給她的宣傳手冊。

  製作精美的宣傳手冊看上去像是花了一番心思,但是上面的內容卻讓千尋不由的抬起頭,表情奇怪的看了一眼坐在她對面,正搜腸刮肚的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褒獎的詞彙都用在她的身上的政府工作人員。

  「先等一下。」她說,然後將手中宣傳冊的內頁翻到了對方面前,語氣遲疑的念出了她記憶中手冊上的內容「X國進口貓糧,豪華貓爬架,純兔毛毛球?」

  留著山羊鬍子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大約是以為千尋覺得不滿意,連忙又加了一句「當然,您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們會及時改正。除了X國的貓糧,我們還有G國貓糧和本國貓糧,都提前做過實驗,營養豐富,口感上佳,頗受貓咪歡迎。相信總有一款能讓您滿意。」

  確定了對方並不是開玩笑,千尋沉默著合上了宣傳冊,將它推了回去「我看還是算了吧。」

  「先不說這個宣傳冊,單就是您剛才跟我說的事情……」

  她歪了歪頭,眉眼微微上挑「讓我以貓的形態前往一個暗黑本丸當審神者,這個任務怎麼想怎麼奇怪啊」

  山羊鬍子看上去有些苦惱,他斟酌著措辭,用一種帶著猶豫的語氣解釋道「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因為那個本丸的付喪神討厭人類,所以才希望你不以人類的形態出現在他們面前。當然,如果能偽裝成真正的動物,就更好了。」

  千尋眨了眨眼,絲毫不給對方留情面的說道「偽裝成普通的貓可沒辦法履行你告訴我的審神者的職務,所以比起給那個本丸派遣一位給付喪神提供靈力的審神者,我更需要執行的大概是監視的任務吧。「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懶散的揮了揮手「還是算了吧,我對一直盯著別人沒什麼興趣,而且我馬上要從真央畢業了,到時候大概會加入某個番隊成為死神,對你口中的審神者實在沒什麼興趣,還是算了吧。「但奇怪的是,留著山羊鬍子的政府員工一點也不著急,他像是胸有成竹一樣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氣定神閒的說「據我所知,四楓院小姐你還沒有斬魄刀吧。「千尋的腳步頓住了,她冷靜的回過頭,大大的貓瞳中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但山羊鬍子卻十分清楚這是對方鬆動的信號。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然後勸說道「我聽說獲得斬魄刀需要和他進行心靈上的對話,本丸中都是成名以久的刀劍,跟他們相處一段時間,說不定和斬魄刀的交流也會加深。「他看了看千尋的表情加了一句「據說六番隊隊的隊長朽木白哉殿的斬魄刀十分強大……「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千尋就已經知道了他接下來會說什麼,將朽木白哉視為畢生宿敵的千尋暗自咬了咬牙,心想千萬不要讓她知道到底是誰將『用朽木白哉來刺激她一定會成功』這件事洩露出去的,否則一定要讓那個洩密的人好好嘗嘗她的白打和鬼道。

  真是太過分了,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找到斬魄刀,但我未來的斬魄刀一定會比朽木大冰塊的那把好一千倍!

  生著悶氣的審神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上去有些焦躁「先說好,我不能保證一定成功,只是先試試。」

  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不喜歡跟在別人身後,把對方今天幹了什麼,去了哪裡全部記下來,最多在發生異動的時候,將異常報告給你。」

  這就足夠了,看到終於有人願意接受這個大麻煩,山羊鬍子幾乎感動的落下淚來,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激動。

  「雖然有些冒昧,但可以請你先變成貓試試嗎?畢竟我們也只聽過傳聞……」

  千尋冷淡的看了山羊鬍子一眼,而後她揮了揮手,示意對面的政府員工先轉過身去,而後她微微合上了眼,再次睜眼之時,已經變成了有著柔順皮毛的藍眼白貓。

  「好了。」

  聽到動靜的員工們回過了頭,在目光觸及蹲在桌子上的白貓時,都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千尋對於室內氣氛的轉變絲毫沒有察覺,她悠閒的抬起爪子,理了理脖子上的毛。

  然後她就看見山羊鬍子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一樣,顫抖著伸出了手。

  「前輩!」身旁跟隨著山羊鬍子的另一名工作人員出聲叫住了他,他看上去也十分痛苦,但還保留著理智「正事要緊。」

  遺憾著收回手的山羊鬍子清了清嗓子「這樣就沒問題了,如果方便的話,希望你能盡快入職。」

  千尋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揚起頭看著他,藍色的眼睛像是盛滿了宇宙一樣好看,山羊鬍子的話語頓住了,他再次抬起手,向著千尋伸了過來,千尋抬起爪子,毫不猶豫的啪的一聲拍掉了對方的手。

  「我明白了。」她站起身,尾巴輕輕甩了甩,身體靈巧的從桌子上躍了下去「反正最近也沒什麼事,明天就可以跟你們走。」

  真是太好了!感覺得到了救贖的政府員工依依不捨的走出了這個有貓的房間,並決定在工作完成之後去時之政府辦公樓不遠處的貓咪咖啡廳放鬆一下。

  千尋冷淡的看著他們走出門,然後重新變成了人,她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走出了會客廳。

  看到自家妹妹出來,夕四郎有些焦急的迎了上去「怎麼樣,你決定要去了嗎?」

  千尋點了點頭,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輕輕歎了一口氣「我走了之後,就沒辦法幫你批改文書了,也不能替你應付家裡的那群老頑固了。」

  夕四郎覺得有些傷感,他眼眸中一瞬間盈滿了水汽,抬頭看向了自家妹妹,而後,他的表情僵住了。

  與她話語中的哀切不同,幸災樂禍的四楓院千尋臉上寫滿了『哈哈哈,我終於解脫了!』

  她再度抬手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語氣歡快「我先去收拾東西啦!」

  夕四郎:「……」

  但是不管怎麼說,千尋對於自己要離開屍魂界這件事還是有些不安,在和來接她的政府人員離開的時候,重新變成貓的千尋回身凝視著四楓院家古舊的庭院,神色有些複雜。

  雖然頂著一張貓臉其實根本看不出她的表情。

  千尋雖然早就知道本丸其實是一座庭院,但當她看到那所比四楓院家還要大的庭院時,還是嚇了一跳,等在門口的狐之助在看到政府人員的時候鬆了一口氣,它甩了甩自己蓬鬆的尾巴,從圍牆上跳了下來。

  「你們終於來了,今天我和他們說要來一位新審神者,他們差點拔了我的毛。」

  千尋向前走的腳步停住了,她驚疑不定的回頭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政府員工,遲疑著問「它剛剛說什麼?」

  山羊鬍子想了想,出聲安慰千尋說「別擔心,每次他們都會這麼說,但是你看,狐之助身上的毛不還是好好的?」

  狐之助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茫然「可我是第一次來這個本丸啊?之前這個本丸的狐之助,不是因為被剃毛而感到屈辱,然後辭職的嗎?」

  「……」千尋沉默的抬起了自己的前爪,看了看自己引以為傲的毛髮,毫不猶豫的回轉了身,沿著來時的路——跑了。


第2章 本丸

  本丸的屋舍周圍被澄淨的曲水環繞著,東西南北各有一條小路通向中庭。鶴丸國永倚著迴廊高大的立柱,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遠方盛開的薄櫻。

  落入水中的粉色花瓣,被水波推著,輕輕打了個旋。清甜的香氣如同無形的香霧包裹了整座庭院,似乎連流動著的水都被染上了淡淡的暗香。

  一期一振從裡屋走出,他在鶴丸國永身邊停了下來,朝著本丸大門的方向看去。

  「那邊似乎很吵啊。」鶴丸感歎了一句。

  一期一振的眉眼微微低垂,蜜色的眼眸中滿是晦暗「大約是新的審神者到了。」

  鶴丸國永輕輕的嗤了一聲「還沒有放棄啊,他們也真堅持。」

  「似乎這一次的審神者,不是從那個家族裡選取的呢。」

  「那又怎麼樣?」鶴丸國永直起了身「來哪一個,不都是一樣的。」

  一期一振沒有說話,看樣子是默認了對方的話,他握緊了手中的太刀,低聲說「走吧,就按照我們之前說的那樣,不管來的是誰。」

  鶴丸國永微微勾起了唇角,語氣輕緩了接了下去「都施以首落之禮。」

  兩個人沿著架在曲水上的長路走到了本丸門口,發現大和守安定和一眾粟田口的短刀已經到了,鶴丸國永抬手朝他們打了個招呼「呦,你們已經到了啊。新的審神者呢?」

  「還沒來。」大和守安定看向了因為害怕而站在遠處的狐之助,出鞘的打刀刀尖微微下垂,深藍色的眼眸一片沉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鶴丸國永看了他一眼,轉而笑著問狐之助「新來的審神者是個什麼樣的人?」

  狐之助眨了眨眼,而後微微側過了頭說「已經來了。」

  庭院中的目光在一瞬間全部集中在了本丸門口,然後他們就看見了穿著政府制服的工作人員努力抱著一隻掙扎著的白貓走了進來,大約是他力道太大勒痛了本就不怎麼配合的白貓,炸毛的白貓伸出了爪子,毫不留情的朝著對方的臉上抓了一把。

  吃痛的政府員工手一鬆,白貓就跳到了地上。狐之助收回了視線,向圍觀的付喪神們介紹道「這位就是新來的審神者小千。」

  空氣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凝滯住了,就連鶴丸國永也不由的愣了愣神,他看向了正在舔爪子的白貓,猶疑的詢問道「誰?」

  狐之助抬起了爪子,指了指白貓,然後它就看見白貓抬起了頭,藍色的大眼睛安靜的注視著他。

  「因為你們說不希望在和人類有過多的接觸,所以我們特意找了非人類的審神者。」工作人員伸出手指向了地上的白貓,用幾乎是棒讀的語氣說「小千是一隻十分有靈性的貓,人類的基本對話它都可以聽得懂,個性溫順容易相處。」

  他臉上還頂著抓痕,看上去一點也沒有說服力。

  為了證實自己說的是實話,工作人員蹲下身,朝著千尋伸出了手「小千,來伸手。」

  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要用對待狗的方式對待貓,再加上本身就十分記仇,千尋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了個身,根本不去理他。

  工作人員神色淡然的收回了手,站起身對著一眾圍觀的付喪神說「看,完美的做出了回應。」

  不,完全沒有給你回應!你還真是被討厭了個徹底啊!

  鶴丸國永不由的瞇了瞇眼睛,說了一句「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白色的寬袖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垂掛在身上的金色鏈條,發出了細小的碰撞聲。

  他蹲下身,以一種審視的眼神看著千尋「小千?」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一直趴在地上的千尋抬起了頭,它的耳朵抖了抖,藍色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歪頭打量著鶴丸國永。

  面前的付喪神從頭髮至衣服,甚至連睫毛都是純白的。

  好白啊,和我一樣白。千尋想,於是她直起身,用輕軟的聲音衝他喵了一聲。

  鶴丸國永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中卻依舊是褪不去的警惕「真的只是貓嗎?小千。」

  「喵~」大概是被摸的很舒服,千尋在對方停住的那一刻,用頭蹭了蹭他的手。

  站在最後面的山羊鬍子一瞬間露出了羨慕的神色,別說是千尋了,哪怕是在貓咪咖啡屋,他也沒有得到過貓咪的主動親近。

  鶴丸國永站起身,看向了一旁的一期一振,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鶴丸國永說「關於這個,我們還要商量一下。」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那麼,就暫時讓小千留在這裡,你們做好決定之後,告訴狐之助就可以。」

  他低頭看了一眼再度陷入有可能被剃毛恐懼中的千尋,語氣難得真摯了一些「在作出決定之前,請務必善待它,畢竟這隻貓好像……挺貴的……」

  千尋覺得自己的爪子又有點癢。

  鶴丸國永沒有立刻回答,他雖然笑著,但是眼眸中卻似乎總是籠罩著一層寒意,他若有所思的目送政府人員離開。然後雙手抱臂,目光深邃的看著白貓「這可真是出乎意料,怎麼辦?」

  大和守安定走了過來,他依舊拎著出鞘的打刀,眉頭微微皺起「我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時之政府怎麼可能真的抱隻貓過來。」

  「先留下,等遠征部隊和出陣部隊的大家回來再商議一下吧。」

  雖然之前想要首落新的審神者,給時之政府一個警告,但是首落一隻貓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

  於是庭院中的付喪神不約而同的沉默著點了點頭。

  原本已經定好的首落之禮就這樣無疾而終,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

  千尋抬眼看了一眼朝著居室走去的付喪神們,然後站了起來,抖了抖沾上了塵土的毛髮,跟了上去。

  大和守安定沉默的低頭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放任她跟著自己。千尋微微側了側頭,發現不遠處,有著淡金色眼眸的付喪神,正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他似乎想過來,但又在顧及著什麼。

  大和守安定停下了腳步,千尋光顧著看那邊的付喪神,一不留神直接撞到了大和守安定的腿上。

  因為突然的意外失去平衡的小貓啪的一聲摔倒了。

  「……」

  千尋撲騰了一會兒重新站了起來,她抖了抖自己蓬鬆的被毛,抬起頭看著神色複雜的大和守安定。

  「喵~」

  大和守安定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輕聲說了一句「你小心一點,掉下去我可不管。」

  喵咪眨了眨眼,示意自己聽懂了,然後她再度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跟著大和守走過了搭建在曲水之上的小道。

  到了居室前面,付喪神們決定先暫時散開,等待出陣和遠征部隊。千尋乾脆就趴在了有陽光照射的迴廊之上,閉上了眼睛。

  耳畔似乎有腳步聲,昏昏欲睡的千尋勉強睜開了眼睛,發現是剛剛一直看著她的,看上去膽子很小的付喪神。

  他蹲在自己身邊,看上去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他拿出了一個黑色的蝴蝶結,朝她伸了過來。

  察覺到對方意圖的千尋清醒了過來,她湊到蝴蝶結旁邊輕輕嗅了嗅,然後有些嫌棄的別過了頭。

  「咦?」付喪神有些疑惑「是……是因為小虎戴過嗎?我……再去拿一個新的來。」

  說完,他就站起身,吧嗒吧嗒的朝著自己的屋子跑過去了。

  千尋眨了眨眼,重新躺回迴廊之中。

  五虎退很快就回來了,這一次千尋沒有拒絕他給自己脖子上帶蝴蝶結的行為,她目光澄淨的看著五虎退輕柔的將絲帶在她脖子後面打了個結,然後向後退了幾步,猶豫著說「小……小千很可愛。」

  這是當然的,高傲的白貓毫不謙虛的接受了付喪神的褒獎。

  「退?你在幹什麼呢?」一期一振從迴廊深處繞了出來,五虎退連忙站起身「我……我給小千系蝴蝶結……」

  一期一振的目光投注在了千尋身上,而後微微皺了皺眉,他目光中滿含著警惕與刺骨的冷意,千尋立刻就明白對方並不喜歡自己。

  但是,當他的目光投注到五虎退身上的時候,卻立刻柔軟了下來「藥研快要回來了,你要和我去門口接他們嗎?」

  五虎退點了點頭,然後朝千尋擺了擺手,跟著自家哥哥走了。

  再次被獨自留下的千尋已經毫無睡意,她有些無聊的左右看了看,覺得與其在這裡等著,不如去探個險。

  她步伐輕快的穿過曲水,來到了庭院之中。如雲似霞的櫻花開滿了庭院,她繞過一棵又一棵的櫻花樹,踏著滿地的花瓣來到了櫻花林的深處。

  有誰獨自坐在樹下,他穿著一身運動衫,單腿曲起,手臂搭在腿上。捲起的袖子下,是俱利伽羅王的紋身。粉色的花瓣墜落在他的發間,他卻渾然不覺,而是擺著一臉我不高興,別搭理我的表情注視著遠方。

  千尋眨了眨眼,試探性的走了過去。


第3章 決定

  大俱利伽羅回過了頭,而後微微皺起了眉「貓?」

  千尋的腳步頓了頓,她站在離大俱利伽羅還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微微歪了歪頭,試探著向前走了一步,對方沒有理他。

  看來近距離接觸是可以的,千尋決定再度試探一次,她高高的抬起前爪,看似想向前邁一大步,卻又輕輕放下。這一次,對方回頭看了她一眼,他眸光平穩,看上去沒有拒絕的意味。

  千尋放下了心,她腳步輕快的蹭到了大俱利伽羅的身邊,前腿向前伸展,趴了下來。

  大俱利伽羅沒有搭理她,依舊只是眸光深沉的望向遠處。

  陽光透過櫻花樹撒了下來,大約是因為被溫暖的陽光曬的很舒服,千尋換了個姿勢,面朝著大俱利伽羅側著躺了下來。

  她毫不遮掩的微微仰頭注視著付喪神,對方神色冷淡的過分,這反而讓千尋感到了好奇,她那雙似乎包含了萬千繁星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然後,她看到付喪神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往那邊挪了挪,低聲說了一句「別看我。」

  哦。

  千尋從善如流的翻了個身,背對著大俱利伽羅。大俱利伽羅微微側過了頭,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他手指微微動了動,看上去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伸出手摸一摸躺在旁邊的白貓,但是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重新將視線移開,注視著遠方藍的有些透明的天空。

  在一片寂靜的氣氛之中,千尋閉上了眼睛,但是很快,她就感覺有風吹了過來。頭頂上樹木的枝葉伴隨著風的到來發出了颯颯的響聲。

  有點冷……

  千尋重新爬起來,再次轉頭看了一眼沉默的付喪神。

  「喵~」她輕輕的叫了一聲,然後小心的蹭到了付喪神的腿邊,她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付喪神的臉,只要對方表現出一點不願意,她就會停下。

  她抬起又前爪,輕輕的放在了對方平放著的腿上,看到對方沒什麼反應,又將另一隻爪子搭了上去,而後微微用力,開始往付喪神的身上爬。她前爪支在付喪神的胸膛上,左右看了看,繼續向上爬,但是快到肩膀上的時候,一個沒抓穩差點掉了下來。

  大俱利伽羅的反應出乎意料的迅速,他一把托住了差點掉下來的千尋,微微低頭看著她。

  「喵嗚~」前爪還搭在對方肩上的千尋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

  大俱利眼眸中似乎有淺淺的光華流轉,他安靜的將一直想爬到他肩膀上的白貓托到了肩膀上。

  蓬鬆的絨毛蹭的脖子有些癢,他歎了口氣,站起了身。

  在確定了肩膀上的貓不會掉下來之後,他才放下了手,舉步朝著居室的方向走去。

  繞過寬闊的湖泊,走過紅色橋欄的長橋,付喪神停在了會議室的門口,他單手叉腰看向裡面,語氣像是有些不耐煩「喂,審神者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鶴丸國永看著他和肩上的千尋,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伽羅醬,審神者就在你的肩膀上哦。」

  「哈?」大俱利伽羅露出了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鶴丸國永抬起了手,指了指他肩膀上的白貓,十分好心的解釋說「你肩膀上的白貓,就是他們帶過來的審神者哦。」

  千尋明顯感覺到付喪神的肩膀在一瞬間僵硬了,然後她就被提著脖子拎到了付喪神的眼前,對方的眼眸中閃過了些許驚疑不定,但是大約是害怕一直拽著她脖子會讓她難受,轉而改用兩隻手抱著她。

  他眉頭微微皺起,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時之政府這次又打的什麼鬼主意。」

  鶴丸國永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並不明白。

  「出陣的人和遠征部隊回來呦。」大和守安定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遠征歸來的加州清光。

  容貌可愛的付喪神將本體刀抱在懷中,歪頭打量著大俱利抱著的白貓「事情我都聽安定說了,這就是新的審神者嗎?」

  他彎下腰,紅的透明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千尋「怎麼看都只是只普通的貓啊!」

  被大俱利不正確的抱貓方法弄得有些難受的千尋掙扎了幾下,然後跳到了地上。她坐在房間正中間的地板上,在一眾付喪神的視線下,不慌不忙的舔了舔爪子。

  「哈哈哈哈,真是可愛啊,這是誰新養的寵物嗎?」宛如新月的光輝一瞬間灑入了和室,儀態端莊的付喪神邁步走了進來,深藍色的狩衣被陽光照亮,金色的流蘇垂落在發間。

  他笑著低頭,言語輕緩「看脖子上的蝴蝶結,是五虎退新養的貓嗎?」

  「不是哦。」鶴丸國永眨了眨眼,他像是捕捉到了某種樂趣一樣說道「是新來的審神者。」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三日月宗近並沒有表現絲毫的驚訝,反倒是剛剛進門的膝丸睜大了眼睛「什麼?審神者?一隻貓?」

  真的是那麼值得驚訝的事情嗎?千尋百無聊賴的梳了梳毛髮,看著走進會議室的付喪神越來越多。

  被多個並不怎麼友好的視線注視著,饒是千尋再怎麼淡定,也會覺得不舒服,她仔細想了想,覺得現在逃跑的話有些不甘心,於是睜大了眼睛,一個一個瞪了回去。

  她的眼睛本就大而圓,眼中瞳孔的位置,黑色與藍色交織起來,融化成了靜謐的深藍色,而後,這片深藍在眼中逐漸蔓延淡化,最終在眼角的位置,變成了如同天幕一樣純粹而透明的藍色。

  像是將漫天的星辰揉碎,溫柔的安放在了她的眼中一樣。

  所以,即使她將眼睛睜的再大,也像是滿含著懵懂與善意,絲毫沒有威懾力。

  原本對審神者這個詞本能排斥的今劍,在對上千尋的眼眸時,本能的愣了愣,然後,他猶豫的轉頭看著其他人問道「怎麼辦?要將她送回去嗎?」

  「嗯,我倒是覺得留下也是可以的。」三日月宗近說,他雙手捧著茶杯,姿態悠然「就算我們拒絕了現在這一位,政府說不定還會再送來新的。」

  他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就算我們按照以往一樣遠征出陣,政府也還是會不放心的。」

  站在一旁的髭切偏頭看他,補完了三日月沒有說完的話「與其再派一個指手畫腳的審神者,不如留下這一個嗎?」

  他金色的眼眸低垂,看著睜圓了眼睛的白貓「嗯,我是沒有什麼意見呢。」他微微笑了起來,用柔和而輕鬆的語氣說「反正有什麼異狀的話,直接斬了就好。」

  付喪神們沉默了下來,而後他們對視一眼,默認了這個決定。

  鶴丸國永眨了眨眼「那麼,姑且就這麼決定了,你聽到了吧,狐之助。」

  狐狸式神憑空出現了在了室內,他依舊沒有走到離眾人太近的位置,只是站立在門邊,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關於各位的決定,我會及時上報給政府,同時盡快將審神者需要使用的東西帶過來。」

  等等?什麼東西?

  千尋驚疑不定的看向狐之助,總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頭,很快,這一預感就在吃午飯的時候成真了。

  她神色複雜的注視著面前品種繁多的大袋貓糧,又抬頭看了看等著她做出決定,到底要吃那一種的狐之助,態度堅決的轉了個身,背對著貓糧,連看都不看。

  「似乎是不想吃貓糧呢。」大和守安定朝這邊看過來,他與身上羽織同色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平時你難道不是吃貓糧的嗎?」

  難道是貓就一定要吃貓糧嗎?

  千尋氣呼呼的將頭扭到一邊,但是突然,她整隻貓像是僵住了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屋外。

  她用力嗅了嗅周圍的空氣,而後站起身,跑了出去,在迴廊前攔住了端著托盤正在往餐廳走的燭台切光忠。

  她仰起頭,藍如蒼海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燭台切光忠。

  「喵~」她輕輕的叫了一聲,而後湊到付喪神的腿邊,將頭挨著付喪神的腿蹭了一圈。

  燭台切維持著端著托盤的姿勢,神色複雜的看著腳邊的貓咪。看到燭台切沒有反應,千尋再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再度蹭著他的腿轉了一圈。

  正打算去餐廳吃飯的鶴丸國永饒有興致的看著千尋和燭台切,而後笑著說「看它這個樣子,是不是餓了?」

  「喵嗚~」千尋用憂鬱的聲音回應了鶴丸國永。

  她倒是不怎麼餓,但是如果現在無法得到正常的食物的話,她就有可能只能接受吃貓糧的命運了。

  想到這個,千尋從心底升起了一種危機感。

  她兩隻前爪扒著付喪神的褲子,立起身衝著燭台切光忠喵喵的撒起嬌來。

  這可真是令人苦惱啊,燭台切光忠不由的苦笑了起來。

  面前的貓咪彷彿在用甜甜軟軟的聲音對他和他托盤中的食物說著「給我嘛~給我~」,縱使對於時之政府的送貓行為抱有極大的戒心,但是被這樣一隻長相可愛的白貓注視著,燭台切還是升起了一種想要投喂的慾望。

  真是麻煩啊,他想。

  讓一隻貓當審神者,說不定要比讓人來當審神者更為棘手。


第4章 餐廳

  燭台切最後是一步一步的挪到餐廳的,這位帥氣的付喪神腿上,現在掛著一個白色的,會喵喵叫的腿部掛件。

  鶴丸國永以一種看熱鬧的心態跟在後面,絲毫沒有幫忙將貓咪抱下來的意思。

  「我就說為什麼突然跑出去了,原來是去問你找東西吃了啊。」大和守安定單手托著下巴,看著表情微妙的太刀。

  燭台切不由的苦笑了起來,而後他的視線落到了餐廳角落的貓糧上。

  「這不是有貓糧嘛。」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托盤放到了桌子上,轉而走到角落,將貓糧倒在了一旁天藍色的飯盆裡。

  千尋有些頭疼,她就是為了不吃貓糧才去找燭台切的。於是,為了委婉的表示自己並不想吃,她從燭台切的腿上跳下來,緩慢的走了過去聞了聞貓糧,然後仰起頭再度看向了燭台切。

  「喵∼」

  「果然是不想吃呢。」一直看向這邊的大和守安定說,他歪了歪頭,一點也沒有在本丸門口提刀時的冷意「怎麼辦,給她吃普通的食物嗎?」

  「嗯,貓的話,可以吃普通的食物嗎?」燭台切陷入了沉思,即使生活在這座暗黑本丸中,他本質上依舊是一位愛照顧別人的付喪神。

  「試試不就知道了。」髭切笑著說,他站起身,將托盤中的香魚放到了白貓面前,金色的眼睛安靜的盯著千尋看。

  「等一下髭切殿」燭台切向前邁了一步「貓可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啊!」

  可是已經晚了,千尋已經將頭埋在了碟子裡,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髭切回過了頭,他看起來一臉的無辜「與其執著於能不能吃,不如就讓它吃些想吃的吧,畢竟貓的壽命……」他笑了笑,聲音輕緩「很短啊。」

  千尋吃魚的動作停住了,她總覺得付喪神的話語裡隱含著某種不祥的深意。她伸出粉粉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喵嗚∼」

  「哎呀,吃完了呢。」髭切端著盤子站了起來,他微微偏了偏頭,用一如既往柔和的聲音說道「你看,這不是沒出什麼事嗎?」

  如果這麼快就有反應,那這魚裡八成是被下了毒。

  千尋隱隱有些嫌棄,但畢竟是給自己投餵了香魚的人,千尋覺得多少也應該表現出感激來。

  於是她湊過去蹭了蹭對方,順便將沾在嘴邊沒有弄乾淨的醬汁蹭到了對方的衣服上。

  四楓院·十分記仇·千尋下一秒就被髭切溫柔的摸了摸頭,明明對方的眼神和手下的動作都十分溫柔,但千尋卻隱隱感覺到了一陣涼意。

  她警惕的向後退了幾部,微微仰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髭切。

  髭切維持著一如既往的微笑站起了身,然後走回了餐桌。

  「那麼……」燭台切鬆了一口氣「事情解決了,我們也開始吃午餐吧。」

  千尋想了想,乾脆就攤平趴在角落裡,抬眼看著餐桌周圍的付喪神們。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察覺到哪裡不對,微微瞇起了眼睛。

  太安靜了,明明有那麼多人,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吃飯的時候不聊聊天,該多寂寞啊!

  身在貴族世家,絲毫沒有學到會食不言寢不語的千尋不由得搖了搖尾巴,蠢蠢欲動起來。

  去找誰玩好呢∼

  她這樣想著,目光停在了給她系蝴蝶結的五虎退身上,陷入了沉思。

  雖然這位付喪神看起來十分溫和好相處,但他家哥哥看起來不怎麼好應付啊,保險一點還是換一個吧。

  她再度搖了搖尾巴,看向了將她帶進來的燭台切光忠。

  嗯……之前已經很麻煩他了,還是讓他好好吃個飯吧!自認為自己溫柔體貼的千尋再次替換了目標。

  然後是……鶴丸國永嗎?總覺得這傢伙會幹出什麼奇怪的事,pass。

  至於鶴丸身邊的髭切——

  剛剛被他用隱晦的言語威脅過的千尋直接略過了他。

  她看了看剩下的人,覺得都還不太熟。思來想去,最為合適的也只有那兩位與她稍稍有所交集的付喪神了。

  視線在大俱利伽羅和大和守安定之間移動了一會兒之後,千尋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穿著藍色羽織的付喪神走了過去。

  大和守安定正在吃飯,突然覺得自己的褲角被輕輕拽了拽,他低下頭,然後就像是墜入了天幕之中。

  他眨了眨眼,難得溫和了下來「怎麼了?沒吃飽嗎?」

  千尋沒有回答,她只是縱身一躍,跳到了付喪神的腿上。

  在對方的腿上踩了一圈之後,她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將自己團成了一團。

  接下來要做什麼呢?總想搞些事情的千尋覺得有些苦惱。

  話說回來,這個地方意外的很暖和啊……

  千尋默默的想,而後不由得又往裡縮了縮,覺得眼皮有些發沉,於是乾脆閉上了眼睛,就那樣睡著了。

  大和守低頭看了一眼在睡著了之後亂滾,肚子都翻了過來的白貓,神情有些複雜。

  「完全被當做床了啊,大和守。」和泉守兼定放下碗筷看了過來。

  大和守苦笑了一聲,他抬起手,輕輕撓了撓千尋的下巴。千尋沒有醒,只是翻了個身,將頭埋到了大和守安定的腹部,輕輕蹭了蹭。

  這麼看的話,完完全全就是一隻普通的貓啊。

  坐在一旁的今劍湊過來看了看,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千尋額頭的白毛上輕輕蹭了蹭。

  千尋依舊沒醒,只是微微仰了仰頭,然後再度恢復了四肢朝上的姿勢,露出了圓滾滾的小肚皮。

  簡直就像是在說快來摸我嘛!

  今劍眸光閃爍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遵循了內心的慾望,伸手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揉了幾下。

  這一次千尋被折騰醒了,她下意識的半蜷起身,兩隻前爪向前伸,看上去像是想要夾住打擾她睡覺的手,但是,當她對上付喪神的眼睛時,動作停止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被自己當成床鋪的大和守安定,他雙眸平靜,看不出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她右前爪微微收回,支起頭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對著見她醒來就拿開了手的今劍喵了一聲,掙扎著恢復了趴在付喪神腿上的姿勢,重新睡了過去。

  目睹了全程的一期一振看上去有些擔憂,他猶疑著壓低了聲音,叫了身邊一片安然的三日月一聲。

  作為最早來到這個本丸的刀劍之一,三日月宗近的話語總有一種令人莫名信服的魔力,他微微側過頭,宛如新月一樣的眸子沉寂了下來。

  敏銳的察覺到了一期一振言語之中的未盡之意,三日月用微微冷淡的聲音給出了回答「我大概理解一期殿你的憂慮,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之前它究竟是不是貓,而是未來在本丸中它只能是普通的貓。」

  他隱含著某種威脅意味的話語剛剛落下,千尋就像是感受到了某種冷意,在睡夢中不安的動了動。她猛地翻了個身,沒想到動作太大差點從付喪神的膝蓋上滑落下來。

  大和守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差點滾下去的千尋,雙手從她前腿處穿過,將它重新拎回了自己的膝蓋上。

  然而千尋對於剛剛的危險毫無所覺,她依舊呼吸均勻的沉浸在夢鄉之中。

  「嘛,這不是也挺好的嗎?」三日月宗近笑著看向這邊,言語間頗有些意味不明。

  千尋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大和守安定抱在懷裡,坐在迴廊邊曬太陽。

  她大腦空白了幾秒,這才意識到午餐時間已經結束了。

  發現懷中的貓咪醒了,大和守微微低下了頭,語氣有些兇惡的說在「下次再在我身上睡著的話,我就直接把你扔下去。」

  千尋眨了眨眼,衝著他輕輕的喵了一聲。

  「真是的,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大和守安定將千尋舉了起來,微微皺起了眉,仰著頭看她。千尋意外的沒有掙扎,她看了大和守一會兒,然後伸出了爪子。

  在將鋒利的指甲收好之後,她將自己軟軟的肉墊輕輕的摁在了付喪神的眉心之上。


第5章 老虎

  千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大和守安定怔住了。

  他呆愣了一會兒之後,將被自己舉起的貓重新放回到了膝蓋上,然後鬆開手,輕輕的捏住了千尋的臉。

  「我在認真和你說話啊,你好好聽著啦!」

  所以你為什麼要跟一隻貓認真說話啊!

  臉被揉成了奇怪的形狀,千尋揮舞著爪子,試圖拍開在自己臉上肆虐的手。

  燭台切光忠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看著像是開啟了玩鬧模式的一人一貓,不由得苦笑起來「你們原來在這裡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

  努力鎮壓懷中白貓反抗計劃的大和守安定回過了頭,眨了眨眼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燭台切蹲下身,看著努力揮舞爪子的千尋,帶著幾分擔憂的說道「我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打算帶小千去藥研那檢查一下。」

  檢查?

  千尋的動作停住了,她以前聽說過現世的人們在養寵物的時候都會到寵物醫院進行檢查,通常情況下,是要打預防針的。

  打——針——

  千尋一瞬間僵住了,而後,在大和守一邊說著「好啊,你帶它去吧」,一邊將她遞給燭台切的那一瞬間,劇烈掙扎了起來。

  她伸出了指甲,勾住了付喪神的衣服,無論如何都不讓燭台切將自己抱走。

  明明前一秒還張牙舞爪的朝著大和守揮爪子,現在卻怎麼也不願意離開了。

  燭台切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複雜,他鬆開了手,對大和守說「看樣子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離開你呢,乾脆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吧。」

  不是!我不是想跟這個捏我臉的傢伙呆在一起,我是不想打針啊!

  千尋掙扎的動作更劇烈了。

  大和守安定低頭看了看她,大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他並沒有鬆手,反而將千尋緊緊的抱在了懷裡,用輕快的語氣說「身體檢查可是必須的,你就別掙扎了。」

  千尋一點也不相信他沒有藉機報復的心思,但是付喪神的力氣太大了,她根本掙脫不了,只能一臉驚恐的被帶到了藥研的屋子裡。

  本丸的御手杵最近有些感冒,藥研正在為他配藥。

  千尋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藥研撕開了注射器的包裝袋,取出了裡面的針管來。

  「喵嗚∼」

  千尋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大和守安定將她放到了桌子上,在她想跑的時候一把摁住了她,歎了口氣說「拜託你給它做個檢查吧。」

  大約是知道自己絕對逃不掉了,千尋終於放棄了掙扎,她低垂著頭,就連耳朵也微微向後垂了下來,變成了類似於飛機耳的樣子。

  藥研伸出手,順著千尋的毛摸了摸,覺得她好像在輕微的顫抖著。

  「雖說精通藥理,但我可不是獸醫啊。」他苦笑著說,然後對上了千尋猛然抬起來的眼睛。

  藥研的聲音下意識就放軟了「小千……對吧。」

  「別害怕。」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目光沉穩而安靜,看起來十分可靠。

  千尋看著他,縮下去的耳朵再度緩慢的立了起來,她小心翼翼的衝他喵了一聲。

  略帶著顫抖的,軟軟的聲音,只是聽著就讓人覺得心都要化了。

  藥研覺得自己似乎明白為什麼自家弟弟五虎退總是想往這隻貓身邊湊了。

  他再度伸出手,帶著安撫意味的順著她雪白的毛髮從頭一直摸到尾。

  手指在碰到貓咪耳朵的時候,還清楚的感覺到了對方的耳朵在一瞬間微微抖了抖。

  「我對貓不太瞭解,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看上去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他想了想,給出了結論「再觀察看看吧。」

  說的也是呢,大和守安定點了點頭。

  「那我就先把它帶走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抱起了千尋打算把她帶出去。

  已經停止了顫抖的貓咪冷靜的看著他,然後伸出爪子,啪的一聲拍到了他的額頭上。

  「……」

  大和守默默的把她抱遠,然後像揉麵團一樣,將她從頭到尾的揉了一遍。

  千尋的毛都被揉炸了,她費力的從大和守安定懷裡掙脫了出來,跳到地上,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太可怕了這傢伙,千尋想,明明看起來一副乖巧可愛的樣子,勝負心居然這麼重。

  她走到迴廊邊上,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毛理順。

  三月末的天氣還不是特別熱,高遠的天空藍的有些透明。

  她微微轉頭,將中庭蒼翠的樹木,環繞著居室的碧水,赭紅色的廊柱,還有廊柱另一端,付喪神深藍色的狩衣都映入了眼眸之中。

  她微微偏了偏頭,向前走了幾步,注視著付喪神逐漸顯露的身影。

  如果說五虎退這類主動接觸她的付喪神是簡單難度的話,那麼面前這位深藏不露的付喪神恐怕就是困難甚至於地獄模式了吧。

  剛剛才被狠狠揉了一遍的千尋再次不安分起來。

  她悄悄來到付喪神身邊,仔細想了想,覺得撒嬌賣萌不如直接下爪子,於是乾脆從付喪神的背後,抓住了他的狩衣,開始向上爬了起來。

  「嗯?」

  察覺到異狀的三日月宗近微微側過了頭,餘光中是一片如雪的白色。

  「哈哈哈,小千嗎?」他聲音平淡的詢問道。

  已經爬到他肩膀附近的千尋動作頓了頓,然後衝他喵了一聲之後繼續爬。

  三日月沒有阻止她,只是拿起了身邊的三色糰子,朝著千尋遞了過去。

  千尋看了看,沒有接。

  三日月也沒有生氣,只是平靜的收回了手說「不喜歡吃甜食嗎?」

  「喵∼」

  千尋回答了他一句,然後伸出爪子,去撥付喪神頭上的流蘇。細軟的流蘇還帶著些許涼意,微微搖晃的時候,彷彿帶著初日的光影。

  她原本是想打擾一下面容安然的付喪神,沒想到自己卻玩上了癮。

  付喪神依舊沒有出聲阻止她,而是任由她在自己頭上亂動。從某種意義上真的可以稱得上是胸懷寬闊了。

  專心撥弄流蘇的千尋沒有注意到身後逐步向她靠近的大老虎,等她覺得有溫熱的鼻息撒在她後背上從而回過頭的時候,老虎的臉已經湊的十分近了。

  被嚇了一跳的千尋差點從付喪神的肩膀上摔下去,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用力扒住了付喪神的肩膀,重新爬了上來。

  「小虎,不行啦。」慌慌張張的五虎退從迴廊的另一端跑了過來,但是已經晚了,對於同屬貓科動物的千尋感興趣的老虎湊到千尋近前聞了聞,然後頗感興奮的向後退了一步,壓低了身體,微微抬起了前爪。

  這並非是友好的象徵,而是捕獵的前兆。

  感受到了危險的千尋躬起了身,耳朵微微垂下,大大的貓瞳微微瞇了起來,從喉嚨間發出了威脅的呼嚕聲。

  然而老虎沒有退讓。

  千尋隱隱有些心煩,作為一個真央靈術學院的優等生,她現在居然淪落到要跟一隻老虎打架。

  越想越覺得憤憤不平,千尋乾脆也不擺姿勢,直接就從付喪神肩膀上跳了下去,伸出爪子啪的一聲打在了老虎的臉上。

  因為想到這畢竟是給她系過蝴蝶結的五虎退的老虎,她還是收起了指甲,力道也比平常輕一些。

  但是老虎還是被嚇了一跳,它難以置信的盯著千尋看了一會兒,突然嗷嗚叫了一聲,夾著尾巴逃到了五虎退的身後。

  「……」

  這老虎……是不是有點慫?

  千尋維持著的前爪微微舉起的姿勢,心情有些複雜。

  巨大的老虎躲在五虎退身後,鴛鴦眼中似乎寫滿了委屈,他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看都不敢朝千尋這邊看。

  千尋默默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微妙有一種欺負了良家老虎的既視感。

  一旁的三日月宗近突然哈哈哈的笑了幾聲,然後伸出手摸了摸千尋的頭「真是厲害啊,小千。」

  哼!千尋十分不滿的避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別以為她不知道!剛才老虎靠近的時候,他一定是看到了的!她不由的睜圓了眼睛,瞪著三日月宗近。

  付喪神微微低下了頭,剛才被千尋撥的亂七八糟的金色流蘇在一瞬間齊齊的垂落了下來。

  三日月微微勾起了唇角,眼眸中的月色如同暈染開的水彩一般鋪展開來。

  不愧是被譽為最美的一刃刀,千尋在不經意間被對方的笑容晃了一下,然後默默的將頭伸了回去。

  不就是摸摸毛嗎?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就隨你吧!

  三日月笑著再度摸了摸千尋的頭,又看了看縮在五虎退身後的老虎笑著說「小千和小虎看起來有些像呢。」

  哈?誰和那隻老虎像了?!

  千尋不由的抬起了頭,在確定付喪神是認真這樣說的之後,她默默的用爪子推開了付喪神的手,然後像是為了表達對他的嫌棄一樣,朝他吐出了粉紅色的小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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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糰子

  千尋吐舌頭的意思大概就是和對對方做個鬼臉差不多。但是顯然她完全忘記了現在的自己只是一隻貓,微微吐舌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可愛。

  於是下一秒,她就被三日月一臉憐愛的塞了一個糰子。

  甜膩膩的味道在唇齒之間散開,千尋痛苦的吐了吐舌頭想要快點將嘴裡的甜味消除乾淨。

  「哎呀。」三日月宗近笑了起來「果然是不喜歡吃甜的呢。」

  知道我不喜歡吃還給我吃?太過分啦!剛剛還被三日月美顏所蠱惑的千尋氣鼓鼓的轉過了身,背對著三日月不去看他。

  「哈哈哈,生氣了嗎?」

  三日月宗近再次從盤子裡拿出一串糰子遞了過去。

  這一次的是醬油糰子,微鹹的醬油均勻的傾倒在糯米糰子上,深色與淺色交織在一起,單是看著就很好吃。

  千尋猶豫了,但是很快她就想起了自己還在生氣,於是便微微別過頭去,並不搭理三日月。

  三日月只是微笑著看她,手卻沒有收回來。糰子的香氣縈繞在了鼻端,千尋不由的往糰子那邊瞟了一眼,然後又快速的收回了視線。

  身旁依舊沒有什麼動靜,千尋又偷偷的向糰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她就看到付喪神慢條斯理的收回了手。

  等……等等?

  千尋下意識的撲住了付喪神的手,微微側著頭,從竹籤上小口小口的將第一個糰子咬了下來。

  軟糯的糰子配著淡淡的鹹味,恰好是她喜歡的味道。她探過頭去,想要再吃一個,卻看見付喪神微微抬起了手,將竹籤舉到一個千尋夠不到的地方。

  「……」

  千尋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她看了看眼中似有新月的付喪神,又看了看被付喪神高高舉起,好吃的想要將舌頭一併吞掉的糰子,在幾經思考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伸出了爪子,朝著糰子的方向夠了夠。

  三日月面色如常的又將糰子拿高了一些。

  嗚哇——過分——

  說好的穩重溫和心胸寬廣的天下五劍呢?

  她直起身,右前爪搭在付喪神的狩衣上,左前爪卻盡力的向前伸,想要夠到付喪神手中的竹籤。

  三日月將竹籤往千尋的爪子附近挪了挪,就在千尋馬上要碰到竹籤的時候,他又突然將糰子拿遠了。

  千尋的爪子垂了下來,她再度看了看付喪神,覺得對方絕對不會輕易將糰子交給她。

  於是千尋咬了咬牙,乾脆將左前爪也搭在了付喪神的手臂上,輕輕推了推,然後她抬起了頭,宛如寶石仙樣的眼眸中似乎帶著些許委屈。

  「喵嗚~」

  付喪神的手頓了頓,而後他終於停止了自己的逗貓行為,將手中的糰子遞到了千尋的嘴邊。

  很好,三日月宗近,我記住你了。

  內心咬牙切齒的千尋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乖乖的探過頭去,將三日月手中的糰子吃了個乾淨,最後還用粉粉的小舌頭,舔了舔竹籤上殘留的醬汁。

  方才一直躲在五虎退身後的老虎在不遠處圍觀了全程,它猶豫了一下,然後再度小心翼翼的湊到了千尋附近。

  專心舔竹籤的千尋抽空看了它一眼,沒想到老虎卻嚇的向後退了一步。千尋鬆開了三日月的手臂,也不去管他,只是安靜的趴在了迴廊的地板上。

  老虎湊了過來,看千尋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來,壯著膽子抬起了前爪,想要輕輕拍千尋一下,結果被千尋一個眼神給嚇回去了。

  它在千尋身旁遲疑了一會兒,最終學著千尋的樣子,將前爪伸展,趴在了地上。

  五虎退也走了過來,他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小……小虎很喜歡小千呢。」

  千尋下意識的回過了頭,正好對上了老虎那對好看的鴛鴦眼,像是為了印證自己主人的話,老虎在壓低了頭,輕輕嗅了嗅千尋之後,就伸出了自己寬大的舌頭,舔了舔千尋。

  猝不及防被舔了一臉的千尋大腦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她看著面前一臉期待看著她的老虎,心裡想的卻是,這個迴廊怕是沒法呆了。

  看著面前明顯想要再舔一次的老虎,千尋果斷的從地上跳了起來,頭也不回的朝著另一個方向跑了。

  在清理了被老虎舔濕的毛髮之後,千尋終於安分了下來,她難得十分乖巧的蹲在了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直呆到夕陽落山之後才出來。

  她悠悠閒閒的向前走,然後就被前面聚集起來的付喪神們嚇了一跳。

  他們前面放著一個圓形的,看起來就知道十分暖和的貓窩。狐之助就站在貓窩後面,見到千尋的時候微微頷首說道「審神者大人,您來了。」

  千尋眨了眨眼,然後走到自己的貓窩附近,繞著它轉了一圈,然後輕輕一躍,跳了進去。

  貓窩裡面是一層厚而柔軟的法蘭絨,她將自己團成了一個圓球,縮到了貓窩裡面。又軟又暖和,千尋覺得很滿意,她兩隻爪子抓著貓窩的邊緣,探出了半張臉。

  沒有人說話,周圍的氣氛安靜的可怕。

  難道是自己鑽錯了?這個貓窩其實並不是給自己的?但是這座本丸裡只有自己一隻貓啊?總不會是給五虎退的老虎的吧。

  想到這,千尋又從貓窩裡跳了出來,再次仔仔細細的繞著貓窩看了一圈。

  嗯,如果是給老虎的話,是不是有點小?

  鶴丸國永一直冷靜的注視著千尋的動作,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沉,過了一會兒,他移開了視線,語氣難得冷淡了起來「怎麼辦?誰上去?」

  一旁的堀川國廣看上去有些為難,他猶豫了很久才詢問站在不遠處的狐之助說「一定要去那間屋子嗎?既然現在的審神者是貓的話,不去那個地方也可以吧。」

  「雖然小千是貓,但也是政府指定的審神者,居住在審神者的居室也是合情合理的。」

  「雖然看上去只是一間屋子,但審神者居室是審神者日常辦公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審神者身份的象徵。」狐之助耐心的解釋說。

  大和守安定倚在迴廊的柱子上,微微偏過頭凝視著那座唯一的二層小樓。

  「算了」他突然開口說「還是我去吧。」

  看著表情古怪的付喪神們,千尋立刻就明白他們現在的態度並不是針對貓窩或者是她,而是來源於對之前審神者的複雜感情。

  她心想他們還真的是討厭前主到一定程度了,竟然連審神者的房間都不願意進去。

  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後就聽見大和守安定對她說「小千,過來。」

  說完之後,他就拎起政府送來的貓窩,走上了吱呀作響的樓梯。

  「安定。」加州清光突然開了口「我陪你一起吧。」

  大和守安定沉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上了樓。

  千尋並不喜歡現在過於沉重的氣氛,她站在樓梯下面,衝著已經走上了樓梯的大和守安定叫了一聲。

  但奇怪的是,大和守安定沒有回應她。

  她回過頭,發現迴廊外面不知何時鋪展了開了一層紅色的雲。她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二樓大概很久沒有人上來過了,飛揚的塵土刺激著脆弱的鼻腔,千尋不由的小小的打了個噴嚏。

  大和守安定回過頭來,看起來有些擔心「沒事吧?早知道就先收拾一下再帶你上來了。」

  「喵~」用眼神示意自己沒事,千尋跟著大和守安定來到著房間門口。

  安定和加州清光對視了一眼之後,一起推開了門。

  千尋探頭朝裡面看了看,雖然積了一層薄薄的灰,但屋子裡其實並沒有很髒,東西的擺放也十分整潔。

  「還是收拾一下吧。」加州清光說道。

  大和守安定點了點頭,然後他將手中的貓窩放到了門裡,然後和加州清光一起朝著掃除間走去。

  這一回千尋沒有跟上,她沉默的低頭凝視著放在門裡的貓窩,覺得有些茫然。

  顯然,她對一個屋子就代表著一種身份的想法嗤之以鼻。覺得這明明只是晚上住在哪這個簡單的問題而已。

  既然已經決定要待在這個本丸,住哪裡不都是一樣的嗎?而且這裡離樓下的餐廳還有迴廊那麼遠,每天還要樓上樓下來回跑,想想就覺得有些麻煩。

  她抬起頭,遠望著付喪神們的背影,他們沒有明確的發出歎息,也沒有明確的表示拒絕,但千尋就是覺得,他們的行走的步伐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千尋討厭這樣,而恰好,她從來不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於是她回過頭,用嘴叼起了貓窩的邊角,將它拖了出來,連拉帶拽的朝著付喪神們跑去。

  聽到了動靜的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回過了頭,然後就看到毛髮上沾染了塵土的貓咪,跌跌撞撞的朝他們衝了過來。

  「小千?」大和守安定有些驚異的睜大了眼睛。

  千尋鬆開了嘴,用爪子試圖將貓窩推到付喪神身邊,但是貓窩實在是有些重,她只能低下頭,將額頭貼在貓窩上,用盡全身力氣將貓窩推到了大和守安定的腳邊,然後她抬起頭,盛滿星辰的眼眸沉靜的注視著付喪神們。

  「喵嗚~」

  這貓窩質量真差,弄了她一嘴毛。


第7章 入夜

  千尋最後是被抱著下樓的,原因是她在終於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毛髮被沾上了塵土之後,說什麼也不願意走了。

  大和守安定因為重新拿起了她的貓窩,所以沒辦法同時抱著她,於是千尋就將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加州清光身上。

  她將之前在餐廳還抱著的,不和不熟的付喪神太過親近的想法拋在了腦後,毫不猶豫的蹭到了付喪神的腳邊。

  加州清光低頭看她,然後就看到剛才還拽著自己貓窩生龍活虎跑過來的喵咪像是一下就失去了力氣一樣,四肢前爪向上躺在了他的腿邊,她身體向裡彎成弧形,頭和後腿貼在付喪神的腿上,然後側臉在付喪神腿上蹭了蹭。

  大約是因為加州清光沒有反應,她微微支起前半身看了清光一眼,然後乾脆翻了個身,用前爪抱住了付喪神的腿,整隻貓都貼了上去,喵喵喵的叫個不停。

  「我知道啦!知道啦!」被磨的實在沒辦法,加州清光彎下腰,將貓抱在了懷裡。

  千尋動了動,在付喪神的懷抱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安靜了下來。她將下巴搭在加州清光的胳膊上,偏頭看了大和守安定一眼。

  「真是的。」大和守安定歎了口氣,他的聲音之中絲毫沒有不悅,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

  千尋朝他喵了一聲,然後將頭埋在了加州清光的懷抱之中。加州清光看了看乖巧待在自己懷裡一動不動的千尋,又抬手摸了摸千尋光滑而柔軟的皮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啦!笑容好傻……」大和守安定吐槽道。

  「好了別管了,快點走啦——」加州清光拖長了聲音,輕輕推了大和守安定一把,然後默默抱緊了懷中的貓咪,腳步輕快的走下了樓梯。

  狐之助看到重新拎著貓窩下來的付喪神露出了驚異的表情,大和守安定眨了眨眼,解釋道「小千似乎不想在那間屋子裡住。」

  狐之助下意識的看向了千尋,她在加州清光的懷裡撲騰了兩下,努力探出頭來,衝著狐之助喵了一聲。

  狐之助搖了搖尾巴,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沒有再過多的糾纏。

  「既然審神者大人不願意也沒有什麼辦法,那麼就請各位再為她重新準備一個房間吧。」

  這個建議沒有遭到反對,付喪神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答應了下來。

  最後為千尋安排的房間,在整座建築最中間。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河畔邊垂枝櫻搖曳的枝條。

  大和守安定將貓窩放在房間的最中央,輕輕舒了一口氣「這下就全部打掃完了。」

  他回過頭,正巧看到千尋從門外探出頭來,睜大了眼睛朝裡面看。在發現大和守安定在看她之後,她非但沒有躲閃,反而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以一副女王巡視地盤的樣子在屋子裡轉了一圈。

  大和守安定蹲下身,伸手按住了她,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千尋回頭看了他一眼,十分乖巧的趴到了地上。

  「怎麼這麼聽話?」安定有些驚訝,他試探著鬆開手,千尋依舊趴在原地沒有動。

  「你身上全是灰,我幫你拍一拍,不要亂動哦。」

  「喵~」千尋叫了一聲,姑且算是同意了付喪神的話,她微微瞇起眼,任由付喪神一點一點的將她身上的灰塵拍了下去。

  「還是明天抽空給你洗個澡吧。」大和守安定低聲嘀咕了一句,而後從後面抱起了千尋,將她放到了貓窩裡。

  貓窩很深,千尋基本只有頭露在外面,為了能看清,她努力伸長脖子,仰著頭目送著付喪神走到門邊,朝她揮了揮手「早點休息吧小千。」

  說完這句話之後,大和守安定關上了門,伴隨著大門的徹底關閉,室內陷入了朦朧的黑暗之中。

  千尋想了想,還是鑽進了貓窩,閉上眼睛打算睡一會兒。但是她白天就在餐廳睡了很久,現在一點也不睏。所以沒過多久,她就再度從貓窩裡鑽了出來,凝視著窗外初升的新月與閃閃發亮的北斗星。

  真無聊。

  千尋抬起前爪舔了舔毛,覺得她獨自一隻貓睡這麼大一間屋子稍稍有些寂寞,於是乾脆再度張開嘴,用尖細的牙咬住了貓窩,將它拉到了門邊。

  她抬頭看著緊閉的房門,然後走到了門邊,用爪子扣住門縫,用力將門向一邊推去。沒有鎖的推拉門意外的容易打開,她將身體擠進推開的門縫裡,用力將門完全頂開。

  初春的夜晚還帶著些許涼意,她朝著外面看了一眼,覺得有些茫然。

  雖然今天她沿著迴廊走了好幾圈,但還是不能將這些房間與居住在其中的付喪神們對上號。

  難道要一間一間找嗎?

  千尋苦惱的歪了歪頭,在仔細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她抱著去誰的屋子都一樣的想法,重新進屋將貓窩拽了出來,朝著離自己最近的屋子走了過去。

  隔壁的屋子像是很早就熄了燈,千尋鬆開了嘴,走到房門前,試著用她開門的方法推了推付喪神的門。

  當然是打不開的,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的千尋絲毫沒有沮喪,她伸出尖利的爪子在門上撓了幾下,而後直起身,前爪搭在門上,發出「碰——」的一聲。

  因為長時間的直立並不方便,她很快就從門上滑了下來。

  她在門前繞了一圈,然後再度向緊閉的房門一撲,並將耳朵貼在房門上聽著裡面的動靜。

  居住在這個房間的付喪神顯然聽到了動靜,伴隨著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和有些沉重惡腳步聲,銀髮的付喪神打開了門。

  千尋向後退了一步,抬眼對上了付喪神紅色的眼眸。

  身材高大的付喪神微微皺起了眉,看上去有些苦惱。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的在門口對視著,直到覺得冷的千尋抖了抖,然後回過頭,叼起自己的小窩,完全無視了付喪神意願,強行從他腳邊的縫隙擠進了房間裡。

  她將貓窩放在了付喪神的床鋪旁,餘光中是微微有些凌亂的被褥,顯然在她抓門的時候,付喪神已經睡下了。

  她歪頭看了看明顯十分暖和的床鋪,又看了看自己的貓窩,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試探性的將前爪放在了床鋪上,然後回過了頭,看著關上門的付喪神走到了不遠處,雙手環臂低頭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維持著現在的姿勢將另一隻爪子也搭了上去,用力向下按了按。

  啊,好軟。

  發現付喪神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千尋乾脆直接跳上了床鋪,完全拋棄了自己辛辛苦苦帶過來的貓窩,前爪收回到胸前,團成一團縮到了付喪神的被子裡。

  莫名遭遇了白貓『夜襲』的小狐丸苦笑了一聲,他緩步走過去,坐到了床邊,對著霸佔了他床的千尋說「深夜來小狐我的房間,就是為了跟我搶床嗎?」

  千尋偏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十分大方的往旁邊移了移。

  這一下,小狐丸是真的有些啞然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短暫的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將面前的貓和貓窩一起送回到原來的房間。

  反正送回去,也說不定還會在跑出來。

  對於自己房間突然多出一隻貓來的這件事並沒有什麼排斥的小狐丸,還是決定暫時留下千尋,他走回床鋪,十分貼心的幫千尋蓋好了被子,然後關掉了燈,若無其事的繼續睡覺。

  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的手被毛茸茸的一團包裹住了,他微微側身,拉高了被子,就看見縮在被子裡的白貓不知什麼時候從另一邊滾了過來,此時正手腳並用的抱著他的手臂,嘴微微張開,露出了尖細的白牙和粉紅色的舌頭。

  他突然就想起了面前這隻貓之前在餐廳睡覺的一幕,簡直可以說是毫無睡相可言了。

  其實並不怎麼想和動物近距離接觸的小狐丸默默抽出了手臂,然後就看見覺得好像少了什麼的千尋閉著眼微微動了動四肢。

  他沉默著拉了拉被子,往邊上移了移,但是沒過多久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撞到了他的身上。

  滿臉寫滿無奈的付喪神再度拉開了被子,就發現千尋不知道什麼時候翻了個身,並且又朝著自己這邊靠了靠,因為蜷縮而躬起來的後背正好貼著他。

  雖然夜晚有些涼,但真的有這麼冷嗎?

  小狐丸感到了疑惑,他翻了個身,將千尋往另一邊抱了抱,這一次,睡覺時總愛黏著人的千尋沒有在靠過來。

  小狐丸鬆了口氣,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隨著曉星出現在天幕之上,原本明亮的月影逐漸淡了下去。地平線上微微探頭的旭日,將天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色。

  作為本丸起的最早的付喪神之一,三日月很早就來到了小狐丸的房門外,打算和他商議一下今日的出陣事宜。

  他敲了敲門,意外的沒有得到付喪神的回應。

  三日月抬頭看了看天色,平常這個時候,小狐丸應該是已經醒了。

  是出去了嗎?三日月試著推了推門,卻發現房間的門意外的沒有鎖,透過微光,還可以看到睡在床鋪上的小狐丸。

  但是,吸引了三日月視線的,並非是和他同屬三條一派的刀劍的睡相,而是小狐丸肚子上十分明顯的,被包裹在被子裡的,圓滾滾的一團。

  大約是聽到了什麼動靜,被子裡的一團微微動了動,而後伴隨著輕微的窸窣聲,那不知名的一團開始移動了起來,緊接著從被子的一角,探出了貓咪小小的腦袋。

  左右打量著屋內的貓咪顯然也發現了付喪神,她用那雙帶著迷茫眼睛注視著付喪神,柔軟的耳朵輕輕的抖了抖。

  「喵嗚~」

  早上好呀~


第8章 闖禍

  「啊呀,小千啊。」三日月似乎對於在這裡發現千尋沒有多大的驚異,倒不如說,他即使感到了驚異,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他新月似的目光微微低垂,像是十分溫柔的注視著千尋一樣「小狐丸殿還沒有起床嗎?」

  千尋側過頭,看了一眼沉睡著的付喪神,然後從溫暖的被褥中鑽了出來。她先是不慌不忙的將自己被弄亂的毛髮梳理整齊,然後走到了小狐丸的枕邊,伸出爪子推了推他的臉。

  小狐丸微微動了動,然後睜開了眼,因為剛醒而朦朧的視線之中突然多了一張貓臉,小狐丸難得的愣了愣。

  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這是昨晚不請自來,霸佔了他的床的新任審神者。他抬手揉了揉額頭,從床鋪上坐了起來。

  「看來小狐丸殿和小千相處的很好啊。」三日月笑著說,然後坐到了不遠處的矮桌前。

  千尋軟軟的朝三日月喵了一聲,然後搖搖晃晃的跑了過來,縱身一躍跳上了矮桌。

  「喵嗚~」

  「早餐的話,可能還要等一會兒。」

  千尋被三日月的話嚇了一跳,她確實有些餓,剛才的叫聲也是無意識發出的,沒想到付喪神卻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歪頭盯著神色淡然的付喪神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在自己心中的印象更加神秘莫測了。

  小狐丸放好了被褥,從裡面走了出來,坐在了三日月的對面「政府又下達了出陣的命令?」小狐丸問。

  三日月點了點頭「並沒有準確的給出出陣的時間,只是讓我們做好準備。似乎這一次的敵人可能有些棘手。」

  「連你都覺得棘手的話,大概是真的不容易解決吧。」他雖然這樣說,但臉上卻並沒有出現類似於擔憂或者恐懼的情緒。

  「哈哈哈,畢竟需要前往的地方可能是延享四年的白金台啊。」

  千尋的耳朵抖了抖,覺得有些茫然。她大概知道當時的江戶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但對於那個地方溯行軍的實力卻一無所知。

  付喪神們顯然也沒有給她講解的意圖,他們只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換了另一個話題。

  「說起來,前往奧州合戰之地進行調查的付喪神們,今天之內大概也該回來了吧。」

  「是呢」三日月微微垂下眼眸,纖細的睫毛如同展翅欲飛的蝴蝶「算算時間,大約在正午之前就可以回來了。」

  「那麼乾脆將之前積攢的公文一併拿到會議室,等大家回來之後再一起討論吧,順便將出陣的人員名單定下來。」

  「嗯,可以的。」三日月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他沒有穿平時那件繁複而華麗的出陣服,而只是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深藍色工作服,透過較短的袖子和褲子,還可以看見裡面露出的條紋秋衣和秋褲。

  雖然說質樸感更能讓人感到親近,但反差也太大了。千尋不由的多看了幾眼,然後就被三日月摸了摸頭。

  有那麼一瞬間,千尋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應該還在因為付喪神拿糰子逗她的事情而和他冷戰。

  但是三日月順毛的動作輕緩而溫柔,被摸的很舒服的千尋不由的瞇起了眼睛,乾脆就趴在了桌子上,將冷戰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但是付喪神卻突然收回了手,他眨了眨眼說「那麼,我就先去將文書拿到會議室了。」

  千尋覺得有些失落,她目光憂鬱的看著三日月走出了門,而後將帶著些許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小狐丸。

  「喵~」她叫了一聲,然後走到了小狐丸旁邊,重新趴了下來,並且低下了頭,將圓圓的小腦袋往小狐丸的手邊湊了湊。

  「……」

  小狐丸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最終還是妥協了,抬起手在千尋的頭上輕輕摸了幾下。

  「乾脆也幫你梳理一下毛髮吧。」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站起身,從不遠處的抽屜裡拿出一把梳子來。

  大約是因為經常給自己梳理毛髮,小狐丸梳毛的技術十分高超,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的千尋,不一會兒就覺得自己暈乎乎的,在聽到對方說了一句翻過去之後,十分乖巧的露出了小肚皮。

  然後她就被從頭到尾,從上到下的梳了一遍。

  舒服的簡直快要睡著的千尋,根本沒有看到小狐丸唇邊的苦笑。

  這位曾經希望主公為自己梳理毛髮的付喪神,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一天會出現他給審神者梳毛的狀況。

  「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起了手,將梳子放到了一邊。但是很快,他就看到剛才還躺在桌子上的貓咪翻了個身,歪頭打量著他,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樣。

  過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的千尋從桌子上跳到了付喪神的懷抱中,前爪扶著付喪神的肩膀直起了身,而後伸出了左前爪,放到了付喪神的頭上。

  她小心的控制著自己伸出了指甲的爪子,避免自己抓疼付喪神,而後輕柔的,讓爪子從付喪神柔順的頭髮間滑落下來。

  滑下來,再放回去,週而復始,彷彿是在為付喪神梳理毛髮一樣。

  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眼的付喪神,偏頭看了看懷抱中盡力將自己的身體拉到最長的貓咪。

  大概是因為站不穩,千尋的身體向一邊倒了一下,她的後爪在付喪神腿上踩了幾下,這才努力站穩了身體。

  小狐丸抬起手,單手抱住了千尋,然後揉了揉千尋背上柔軟的毛。

  他現在的心情,用鶴丸的話說,大概就是真的被嚇到了吧。

  從某種意義上實現了讓審神者給自己梳毛的這個久遠的願望,小狐丸心情複雜的雙手抱住了千尋,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用手給她順了順毛。

  然而千尋在付喪神看不到的地方展開了自己的爪子,仔細看了看帶著鉤的指甲,又偷偷抬眼看了看被自己越梳越亂的,付喪神銀白的頭髮,莫名的有些心虛。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五虎退雙手扒著房門探出了頭,他朝著裡面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小狐丸殿,可……可以吃飯了。」

  小狐丸的手停住了,他點了點頭,笑著對五虎退說「我知道了。」

  五虎退的視線在千尋的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的收了回來,跑著去了餐廳。

  小狐丸沒有鬆開手,而是直接抱著千尋站了起來,帶著她去了餐廳。

  早餐是十分普通的日式早餐,但是千尋的飯盆裡,卻放著付喪神精心製作的貓飯。

  被重新放到地上的千尋試探性的吃了一口,然後就明白了燭台切出品,必屬精品的真正含義。

  滿滿的一碗食物,最後被她吃的一點也不剩。

  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意外的沒有在多在餐廳停留,而是直接跑向了會議室。

  之前聽三日月和小狐丸說話的時候,她就在想,付喪神們遠征和出陣已經很累了,居然還要抽出時間來處理文書。

  對處理文書極其擅長的千尋,決定履行審神者的義務,為付喪神們減輕負擔。

  她輕巧的跳上了擺放著文書的書桌,用爪子在盛滿印泥的盒子裡摁了一下,然後坐在桌子上,仔仔細細的看起文書來。

  ——燭台切提出要購買有機蔬菜的種子,增加田地裡有機蔬菜的種類。

  買買買,不買種子怎麼做好吃的?

  千尋毫不猶豫的在文書之上印上了自己的爪印。

  ——演練室需要修繕?

  修修修,反正有錢!

  ——資源不夠需要去萬屋購買?

  這有什麼好討論的,買啊!

  ——鶯丸想要開捏飯團培訓教室?

  鶯丸是誰?千尋歪了歪頭,但很快就十分豪氣的蓋上了自己的爪印。

  飯團多好吃啊!到時候開了培訓教室,自己就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飯團了。

  她樂此不疲的重複著批批批的狀態,厚厚的一疊申請文書,沒有一個是不通過的。

  等到吃完早餐的付喪神們停在了會議室門口,就看到爪子踩在文書上的貓咪抬起頭,一臉驕傲的朝著他們喵了一聲。

  大和守安定呆了呆,而後十分艱難的說「小千……你在幹什麼呢?」

  幫你們批文書啊!

  臉上掛著快點誇我的表情,千尋腳步輕快的朝著大和守安定跑了過去。但是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爪子上還有未干的印泥,於是雪白的紙上,實木的桌子上還有地板上,都留下了一串鮮紅的梅花印。

  大和守安定沉默的抱起了千尋,抬起她的爪子看了看,然後走到了放著文書的桌子旁,看了看被踩髒了文書,一言不發的拉開了椅子,坐了下去。

  等等,這個氣氛好像有些不對?

  覺得可能要完的千尋開始奮力掙扎,想要逃出付喪神的懷抱,但卻被大和守安定按在了懷抱中。

  然後他抬起了手,啪的一下拍到了貓咪的屁股上。

  咦?

  千尋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睜大眼看著付喪神,她沾著印泥的前爪還搭在付喪神的手臂外面,藍色的眼眸深處滿是委屈。

  你居然——

  你居然打我?!

  你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我屁股?!


第9章 紅繩

  燭台切光忠最後是順著逐漸變淺的梅花印找到千尋的。

  在被打了屁股之後就頭也不回衝出房間的貓咪,現在正趴在漆黑的角落裡,將臉埋在了自己的爪子間。

  「小千。 」燭台切輕輕叫了她一聲。

  千尋沒有動,燭台切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盛滿熱水的盆子放在了一旁,從裡面撈出了一塊毛巾擰乾「把爪子伸出來,我幫你把印泥擦掉。」

  千尋的身體微微抖了抖,然後她十分猶豫的,用極慢的速度將染著紅色的爪子伸給了燭台切,並且維持著這個姿勢,將臉朝向了另一邊,說什麼也不去看身旁的付喪神。

  燭台切苦笑了一聲,而後任勞任怨的幫千尋擦了擦爪子。然而,在燭台切鬆開手之後,重新收回自己爪子的千尋再度用之前的姿勢將臉埋了起來。

  狹小的房間外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活潑開朗的浦島虎徹在經過了房間的一瞬又向後退了回來。「燭台切?這是怎麼了?」

  他走了過來,蹲在燭台切的身邊,注視著一動不動的白貓,好奇的問道「難道是睡著了嗎?」

  燭台切搖了搖頭「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這樣,說什麼也不抬頭。」

  浦島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千尋的頭,然後就發現對方將臉埋的更深了。

  「嗚哇——為什麼更沮喪了?!」

  手忙腳亂的付喪神連忙把肩膀上的烏龜抱了下來,放到了千尋的附近。

  「看,是烏龜哦!」

  聽到動靜的千尋回過了頭,露出了一隻藍色的眼睛。但是很快,在看到付喪神的那一瞬間,她就慌慌張張的重新將頭埋了起來。

  「難道是……」燭台切的聲音中帶著些許遲疑「因為打屁股的時候被我們看到了,所以才不敢抬頭的嗎?」

  為什麼要把打屁股三個字說出來啊!

  被說中心事的千尋猛的抬起了頭,大概是千尋一臉驚訝的表情太有趣了,燭台切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居然——笑了?!

  千尋整隻貓都僵住了,她藍色的眼眸中,似乎纏繞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不……我不是因為……」然而燭台切的話還沒說完,千尋已經從原地跳了起來,飛快的鑽進了狹小而黑暗的櫃子底下。

  燭台切和浦島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走到了櫃子旁邊蹲下,向裡面看去。

  縮在最裡面的貓咪,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透過室內微弱的光源,可以看見它完全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抱歉小千,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因為貓咪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可憐了,燭台切不由的放輕了聲音。一旁的浦島虎徹也連忙出聲附和「對啊,只是被打了屁股……嗚嗚嗚……」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燭台切摀住了嘴。

  面露和藹微笑的燭台切光忠一邊拖著浦島向室外走,一邊小聲的勸說著千尋「不要沮喪了小千,快點出來吧。等你出來,想吃什麼我都會給你做的。」

  千尋依舊沒有動,她一直等到付喪神完全離開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從櫃子下面探出了頭。

  「喵嗚∼」

  她輕輕叫了一聲,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她的聲音。

  明明前一秒還因為羞恥感決定誰都不見的千尋,現在卻覺得自己簡直快要寂寞的死掉了。

  她從櫃子底下艱難的鑽了出來,蓬鬆的毛髮因為擠壓而倒向一邊,但很快又散開了。她抖了抖沾上了灰塵的毛髮,憤憤不平的走到了門口。

  都是大和守安定那傢伙的錯,居然絲毫不顧我的感受,在一群人的注視之下打我的屁股。

  嗚哇——還是覺得好羞恥,真是的,我絕對不會再理他了!

  然而,在心中立下這樣誓言的千尋並沒有等到前來道歉的大和守安定。

  覺得不安又難受的千尋幾次偷偷潛出房間,四處張望,卻連大和守安定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太過分啦!

  千尋沮喪的躺在地板上,將頭擱在門框邊緣,微微仰起頭,看著被風捲入迴廊的櫻花瓣。

  最一開始還想著無論大和守安定說什麼,她都再也不會讓他摸摸抱抱了。

  後來覺得他如果好好道歉,原諒他也是可以的。

  但是,在長久的等待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千尋毅然決定: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可是這個決定做了沒過多久,她就忍不住走出了幽暗的房間,悄悄到了會議室的門口。

  面容乖巧的付喪神正坐在會議廳裡處理被弄髒的文書,透過婆娑樹影投下的光芒從透明的玻璃窗外照射了進來,為付喪神的面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微光。

  難道文書比我還重要嗎?

  再度違背了自己誓言,偷偷跑來看大和守安定的千尋有些不滿的甩了甩尾巴。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動靜,大和守安定回過頭來,察覺到對方動作的千尋飛快的向後退了一步。

  「有誰在門口嗎?」付喪神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疑惑,緊接著,細碎的腳步聲在室內響起。

  怎……怎麼辦?!

  四處張望沒有找到藏身之處的千尋慌不擇路撓開了不遠處的一扇門,想也不想的鑽了進去。

  「沒人啊,是我聽錯了嗎?」大和守安定停在了門邊,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渺遠,像是馬上就要消散在空氣中一樣。

  聽到大和守安定離開的腳步聲之後,千尋將頭從剛剛自己拚命弄開的門縫中擠了出去,謹慎的觀察了大和守安定是不是真的回到了房間。

  在確認了大和守安定確實回到了會議室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將頭縮了回去,但是很快,她就感到身後有一道灼熱的視線緊緊盯著她。

  她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然後不由的呆住了。

  面前帶著眼鏡的粉發付喪神看上去像是剛剛洗過澡,晶瑩的水滴從他的發間滑落至脖頸。

  他手上還拎著一件黑色的襯衣,看上去是正準備穿。

  但是,讓千尋僵住的原因,並不是她撞見了剛剛出浴之後還沒穿好上衣的付喪神,而是這個付喪神身上,綁著紅色的棉繩。

  這是什麼?龜甲縛嗎?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千尋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

  「我的秘密……被發現了?」像是為了印證千尋的話一樣,付喪神低聲嘀咕了一句。

  他慢條斯理的穿上了襯衣,遮住了內裡的菱縛向著千尋一步步的走過來。

  不,你等等,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不要過來啊——

  被逼的毫無退路的千尋下意識就想沿著剛進來的路逃出去,她無視了耳邊「啊!你要去哪裡?」的聲音,用力擠進了狹窄的門縫,打算逃到外面。

  然而,只伸出半個身子的千尋,很快就十分痛苦的發現,她竟然被門卡住了。

  明明剛剛就是從這個地方進來的,現在竟然被卡住了?!

  努力揮舞著爪子希望鑽出去的千尋折騰的精疲力盡也沒有成功出去,她無力的垂下了爪子,絕望的低下了頭,連耳朵也垂了下來。

  「所以讓你等等啊。」門內似乎傳來的付喪神的歎息聲,緊接著門被緩慢的推開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千尋錯失了逃跑的最佳時機,被身後的付喪神一把撈了起來。

  因為驚嚇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的貓咪並沒有迎來自己想像的殺貓滅口,毀貓滅跡。反而被溫柔的摸了摸頭,放到了外面。

  千尋戰戰兢兢的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付喪神彎下了腰,手指豎在唇邊做出了噓的手勢「這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啊。」

  他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陷入了沉思「這個,難道就是獨屬於兩個人的秘~密~嗎?啊,突然興奮起來了。」

  千尋決定收回剛剛對眼前付喪神產生的好感,她面無表情的轉過了頭,朝著會議室的方向走了。

  這一次付喪神沒有叫住她,他只是笑了笑,然後後退一步關上了房門。


第10章 書

  千尋再度潛伏到會議室的時候,大和守安定已經重新處理完文件了。他安靜的靠著椅背,手中捧著一本書。

  明明都已經處理完文書了,居然還不來找我嗎?

  千尋驚愕的睜大眼,她氣鼓鼓的向前伸了伸頭,想要看清大和守手中看的那本比她還重要的書到底是什麼。

  然而恰好在這個時候,大和守安定合上了手中的書。

  「原來不行啊。」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不行?什麼不行?千尋下意識的朝裡面邁了一步,然而外面卻響起了付喪神有些渺遠的聲音「安定,今天輪到我們手合。」

  就在加州清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的瞬間,千尋就像驚弓之鳥一樣慌不擇路的穿過了圍繞著迴廊的曲水,躲在了離建築最近的一棵樹後面。

  加州清光從迴廊的另一邊不慌不忙的走了過來,他隨意的回了一下頭,而後視線凝止在了不遠處的櫻花樹下。

  深色的樹幹之後,突兀的伸出了一條白色的,毛絨絨的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盯著看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白色的小尾巴不安的上下甩了甩,緊接著,一對白色的貓爪從樹後伸了出來,摁住了尾巴,並把它拉回了樹後「……」

  就裝作沒看見吧,加州清光想,他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餘光中藏在樹後的白貓自以為隱蔽的伸出了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

  努力裝作根本沒有察覺到千尋的加州清光走進了會議室,然後和大和守安定一起朝著道場走去。

  千尋慌慌張張的又將頭縮回了樹後,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她才偷偷探頭看了看,然後腳步輕快的跑回到會議室裡,輕巧的躍到了桌面上。

  那麼,就讓我來看看,這傢伙究竟是在看什麼書吧。

  她微微瞇起眼睛,藏在肉墊裡的指甲不知道為什麼伸了出來。然而,就在她低下頭,看清書名的一剎那,她的瞳孔突然縮了起來。

  「養貓必須知道的一百件事?」她用細小的,幾乎像是氣音一樣的聲音念出了扉頁上的書名。

  而後,她抬手看了看自己伸出了指甲的爪子,整隻貓都不由的頹喪了下來。她乾脆直接坐在書桌上,微微下頭,用前爪將書推遠了一些。

  比起看這些,直接來找我不是更好嗎?

  沒有和你們商量就批文書,踩髒了紙和地板,都是我不對。

  她向前伸展了身體,將側臉貼在冰涼的桌子上,發出了細小的,像是嗚咽一般的喵嗚聲。

  不要不理我嘛!

  並沒有產生必須得道歉才行這樣的想法,但千尋還是在短暫的沮喪之後,從會議室走了出去,跑到了道場附近。

  手合時的大和守安定褪去了一直以來沉靜的氣息,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本來打算乖巧的坐在門口等待手合結束,卻在付喪神看過來的一瞬間,再度慫了。

  幾乎是本能的躲在了暗處的千尋在仔細思考之後,決定還是再等一會兒。她四下看了看,最終選定了一棵碧綠的,枝條茂密的樹,爬上了去。這個樹算不上太高,卻剛好能將道場裡的情況看的一輕二楚。她將下巴靠在樹枝上,透過密密的樹葉,安靜的觀察著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道場裡的兩個人終於出來了。千尋立刻直起身,打算跳下去,但是她在向下看了一眼之後,整隻貓都僵住了。

  好……好高!

  這下糟了……該……該怎麼下去?!

  茫然無措的千尋左右看了看,然後顫抖著,試探性的向前走了一步。樹枝因為她的動作劇烈的晃動了起來,林間的颯颯聲彷彿被擴大了無數倍。

  她不得不俯低了身體,可憐兮兮的趴在了樹枝上,根本不敢動。

  然而更為難過的事,在她試探著能不能爬下樹的這段時間裡,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已經走遠了。

  她用細弱的聲音喵了一聲,聲音頃刻間便被風吹散了。

  「喵嗚∼喵嗚∼」她又連著叫了幾聲,可是並沒有人過來。道場的位置實在是有些偏僻了,一般沒有安排手合番的付喪神,很少主動從這裡經過。

  看來不得不自救了,千尋暗自咬了咬牙,然後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忘記自己現在是在高高的樹上,而後,她試著向後挪了挪,想要將身體從細而乾枯,感覺隨時會斷掉的枝椏上轉移到粗一點的地方。

  但是,因為太過小心了,反而出了問題,她覺得腳下一滑,然後身體向下墜去。

  「喵~」她不由的發出了尖利的叫聲,前爪死死的拽住了樹幹,努力讓自己不掉下去。

  懸空的姿勢並不怎麼好受,她後腿在空中徒勞的掙扎了一會兒,最終有些精疲力盡的停了下來。

  這樣不行,還是要想辦法上去啊。

  嵌入木頭的指甲感到了莫名的疼痛,藍色眼眸中的驚慌,一點也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褪去。

  過了一會兒,她再度用前爪施力,一直爪子向前伸,拚命的爬回了樹上。這一次,她再也不敢動了,只能膽戰心驚的蜷縮在樹枝上,不停的發著抖。

  「喂!」從樹下傳來了誰的聲音,千尋微微偏了偏頭,撞著膽子向下看了眼。

  穿著紅色運動衣,披著白色斗篷的付喪神抬頭看著她。他眉頭微微皺起問道「你下不來了嗎?」

  他的聲音並不怎麼柔和,但是綠如寶石的眼眸卻十分的澄明。

  千尋眨了眨眼,用顫抖的聲音衝他喵了一聲。

  付喪神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想了想,然後走到了樹前,像是要準備爬樹。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千尋身下的樹枝卻發出了輕微的,斷裂的聲音。

  「喵!」她的叫聲一瞬間淒厲了起來,察覺到不對的付喪神重新走回了樹下,仰頭看著千尋,注意到千尋所在的樹枝將要斷裂的時候,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看來爬上去將貓帶下來的方法是不行了,於是,他壓低了聲音,對千尋說「來不及了,你跳下來吧。」

  「喵?」

  「我會接住你的。」他意外有耐心的解釋了一句。

  千尋看著他瘦弱的胳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顫抖著直起身,做出了將要跳躍的姿勢,樹下的付喪神也同時張開了手臂。

  最多就是摔到地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雖然還是很害怕,但千尋還是鼓起勇氣閉上了眼睛,縱身向前一跳,而後準確的掉到了付喪神的——臉上。

  「唔……」付喪神發出了一聲悶哼,大約是因為衝擊力太大,在千尋小小的身體接觸到他的臉的時候,他的身體因為慣性而向後仰,整個人碰的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千尋被下了一跳,她趕快從付喪神的臉上跳了下來,卻發現躺在地上的付喪神仰頭看著天空,雙眼無神。

  「喵嗚!」焦急的千尋繞著付喪神轉了一圈,見他還沒有反應,就用頭去頂他的臉頰,用爪子輕輕拍了拍他。在發現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她又用牙齒咬住他肩膀上的衣服,用力向後拽了拽,看上去是想將他帶到人多的地方。

  可是,付喪神實在是太重了,她根本拽不動。千尋慌亂的在付喪神身邊轉圈,直到她聽到付喪神用低沉而輕微的聲音說了一句「我沒事。」

  終於放下心來的千尋蹲在了付喪神旁邊,用頭蹭了蹭他的脖頸。然後,她往前湊了湊,發出了像是帶著嗚咽一般的「咪嗚」聲,並且伸出了軟軟的,粉色的小舌頭,輕輕的在付喪神的臉頰上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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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茶水

  千尋有些茫然,在她難得溫柔的向付喪神表示了謝意之後,對方卻突然拉緊了自己的兜帽,朝另一邊轉過了臉。

  為……為什麼?

  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的千尋將爪子搭在付喪神肩膀上,立起身探過了頭。

  結果付喪神將自己包的更緊了。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千尋,完全忘記了這是幾分鐘之前把自己從樹上救下來的恩人。她伸出爪子,勾住了白色兜帽柔軟的邊緣,將它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藏在帽子下面柔軟的金髮微微散開,遮住了他白皙而纖細的側臉。

  千尋眨了眨眼,因為看不清楚,乾脆爬上了付喪神的肩膀,垂下頭看他。在注意到對方耳廓處的一抹紅時,千尋歪了歪頭。

  啊——害羞了——

  原來被貓舔一下,是會臉紅的嗎?她向前一躍,落到了地上。

  但不管怎麼說,沒事真是太好了。

  千尋不由的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她想,假如這事發生在屍魂界,第二天絕對會在靜靈廷的八卦小報上看到這樣的標題:震驚——付喪神慘死櫻花樹下,竟是因為被做了這樣的事——

  千尋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實在不是因為她多想,而是因為某家無聊到極點的小報,曾經認真分析過她無法獲得斬魄刀的原因,從家室性格分析到星座血型,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千字,最後還丟在了頭版上。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覺得寫的還蠻有道理的。

  不能再想了,千尋搖了搖頭,她重新坐到地上,乖巧的看著付喪神從地上坐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名為山姥切國廣的付喪神看了她一眼,然後像是感到侷促一樣,別過了身子「別管我」他低聲的說了一句。

  「喵~」

  聽到了貓咪的聲音,山姥切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他終於回過了頭,目光停留在千尋身上,似乎在忍耐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你快點回去吧。」

  千尋下意識朝著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陪著付喪神在呆一會兒。但是對方似乎並不習慣一直被注視,丟下了一句「別看我。」就朝著居室那邊走了。

  千尋歪了歪頭,藍色的眼睛映照著付喪神的背影,然後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快步跟在了山姥切的身邊。

  「……」山姥切國廣沉默的低頭看了她一眼,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他不由的拉緊了身上的斗篷,無視了滿眼好奇的千尋,繼續向前走。

  微風吹動了他的斗篷,隨著他有些急促的腳步,白色的衣角飄蕩在空中,一瞬間遮擋住了千尋的視線,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張開嘴,咬住了從她面前掠過的白影。

  因為向前走的速度極快,山姥切國廣覺得自己猛地被向後一拉,他回過頭,一眼就看到了叼著他衣角,仰著頭看他的千尋。

  他不由的停住了腳步,微微皺起了眉「你究竟……想讓我怎麼做呢?」

  嗯?沒有理解付喪神話中含義的千尋疑惑的歪了歪頭,然後下一秒,她就被猛地抱了起來。

  用十分生疏的姿勢抱著她的山姥切,像是不耐煩的說了一句「這樣就行了吧。」

  不……我其實並沒有想讓你抱……算了。

  千尋眨了眨眼,在付喪神懷中選了一個不讓自己那麼難受的姿勢,任由付喪神抱著她穿過曲水,將她放到了被陽光照的格外溫暖的迴廊上。

  他整了整被千尋蹭亂的衣服,悶悶的說了一句「不要在跟來了。」

  千尋這一次沒有再跟上去,她只是蹲在原地,軟軟的沖付喪神喵了一聲。再度因為喵咪叫聲而停住腳步的山姥切,表情看起來更加奇怪了,他站在原地,像是有些焦躁的踟躕了很久,最後才十分不情願的說了一句「我會再來看你的。」

  「喵嗚~」

  原來是這樣性格的人啊,真可愛。千尋像是感到了某種興趣一樣搖了搖尾巴,並暗自決定以後有機會一定再去騷擾他一次。

  她看著山姥切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然後站起身,打算繼續去進行偉大的大和守安定跟蹤計劃。可是她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婉轉的鶯啼。

  她不由的頓住了腳步,低頭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義無反顧的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跑過去。

  她本來以為會見到一隻全身被毛,圓滾滾胖乎乎的鶯鳥,沒想到見到的卻是一位捧著茶杯,坐在迴廊上仰頭看著天空的付喪神。

  鶯鳥呢?是我聽錯了嗎?

  她啪嗒啪嗒的從付喪神身後跑了過去,在尋找無果之後,又沮喪的退了回來。然而緊接著,她就再度聽到了自己心心唸唸的鶯鳥的啼鳴聲——從面前的付喪神嘴裡傳來出來。

  「……」鶯鳥欺詐?毫無來由的,千尋頭腦裡出現了這四個字。

  大約是千尋的動作實在是太大了,付喪神微微回過了頭。

  「原來是貓啊。」他用柔和的聲音笑著說「原本是想吸引鶯鳥的,沒想到卻叫來了貓嗎?」

  他薄綠色的頭髮在日光下顯得格外清爽,微微勾起的唇角,是早櫻的顏色。

  千尋之前並沒有在會議室裡見到過這位付喪神,但現在卻莫名的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種莫名的親和感。她不由的向前走了幾步,衝著付喪神軟軟的喵了一聲。

  付喪神放下了茶杯,將注滿茶水的杯子朝她的方向推了推「要喝點水嗎?」

  千尋從早上吃完東西到現在一點水都沒有喝,現在被付喪神這麼一說,意外的真有些渴,於是她毫不客氣的接收了付喪神的好意,趴在了付喪神的身邊。因為杯子實在是太小了,她不得不低下頭,幾乎連臉都要浸在茶水裡。她伸出了小小的舌頭,輕輕舔了兩口杯子裡碧綠的茶水。

  好燙!

  幾乎是舌頭碰到茶水的瞬間,她就跳了起來。她抬起頭,吐出了被燙紅的小舌頭,十分委屈的盯著付喪神看。

  「哎呀。」付喪神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驚訝「難道茶水還有些燙嗎?」

  他拿起了水杯,像是完全不介意這是千尋剛剛喝過的,將杯子放到唇邊,輕輕的抿了一下。

  並非是喝了下去,而是碰到唇邊試了試溫度。但這卻讓千尋嚇了一跳,她連忙竄到了付喪神的身上,抬起手去夠他手中的杯子。

  「嗯?」付喪神有些茫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將杯子拿遠了一些,像是有些苦惱的說道「真是的,明明剛剛才被燙到,立刻就忘了嗎?現在還不能喝,你再等等。」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杯子舉到唇邊,輕輕的吹了一會兒。再確認溫度沒有什麼問題之後,他才重新將杯子放回到了地上,然後抱起了還在他身上的千尋,將她放到了杯子前。

  「這下就沒問題了。」

  千尋乖乖的湊到杯子邊喝起了水,心中卻有些疑惑。在她上任之前,政府人員曾經再三告誡她,這是一座危險係數極高的暗黑本丸,讓她務必要謹慎小心。

  但是,她所遇到的付喪神,大多是溫柔而平和的。

  這裡,真的是暗黑本丸嗎?

  自動無視了威脅過她的髭切,總是對她冷著臉的一期一振,千尋陷入了沉思。然後,她就被溫柔的摸了摸頭,再度被付喪神抱了起來。

  付喪神拿起茶壺,不慌不忙的朝壺裡注滿了水,然後低頭看了看懷中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茶壺的喵咪,微微笑了笑「這麼說起來,以前沒見過你呢,是小花的朋友嗎?」

  嗯?小花?誰?

  陌生的名字令千尋在一瞬間將剛剛還思考的,有關暗黑本丸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她不由的仰起頭,注視著付喪神近在咫尺的臉頰,疑惑的喵了一聲。

  付喪神眨了眨眼,像是看出了千尋的意思一樣,輕聲說「原來不是小花帶來的啊。」

  他伸出手,摸了摸千尋白而柔軟的毛髮「小花以前也常來迴廊這邊找我,偶爾陪我喝喝茶,和你一樣,也總是喜歡往我懷裡鑽呢。」

  我才沒有鑽,難道不是你把我抱到你懷裡的嗎?!千尋一邊這樣想,一邊卻又不由的舒服的瞇起了眼睛。

  聽起來,那個小花大概也是貓吧。她翻了個身,用前爪抓住了付喪神的手,然後抱在自己懷裡蹭了蹭。

  嗯?等等——

  突然間,千尋的動作頓住了。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的她抬起了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著付喪神。

  也就是說——

  這個本丸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貓嗎?!


第12章 阿花

  我是一個審神者,只是因為這個本丸的付喪神討厭人類才變成這副形態的,並不是真的是貓。

  千尋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這個本丸之前有沒有貓我·一·點·也·不·在·意。

  她抬起被自己爪子抓住的付喪神的手,陷入了沉思。怪不得無論是三日月還是面前陌生的付喪神,擼貓的手法都這麼熟練,原來是摸過別的貓啊。

  她鬆開了爪子,將付喪神的手推了回去。對方靜如鳶尾的眼眸中浮現了濃濃的疑惑「這是突然怎麼了?弄疼你了嗎?」

  不,完全沒有。倒不如說超——舒服——

  所以你去摸小花呀!

  千尋溫柔的拍掉了對方再度伸過來的手,然後從付喪神的懷中跳了出來。明明這個本丸都有貓了,還找我來幹嘛!

  「啊,鶯丸殿。您果然在這裡。」就在一神一貓莫名其妙的僵持不下的時候,五虎退從迴廊的另一端探出了頭,他手裡端著一個小碟子,快步走了過來。

  「遠征辛苦了!這是光忠先生做的甜點,請您配茶喝吧。」

  「真貼心啊!」鶯丸笑著說,然後不慌不忙的接過了茶點。

  但奇怪的是,原本害羞過頭,一直不怎麼敢太過接近他的五虎退,在短暫的猶豫之後竟然坐到了他旁邊。

  這倒是讓鶯丸有些驚訝了,他微微偏過頭,看著五虎退踟躕了一會兒,才小聲說「小……小千原來在這裡啊,我找了你好久。」

  他頓了頓,目光猶疑的詢問道「為什麼感覺,小千好像不太高興?」

  「小千?」鶯丸看著在五虎退說完話之後就背對著他們的喵咪,露出了瞭然的表情「原來這隻貓叫小千啊。真可愛啊,是小花在外面交的新朋友嗎?」

  鶯丸抬頭望向了天空,露出了帶著些許懷念的目光「以前的小花也喜歡往我懷裡鑽,會嗷嗷叫著問我要點心吃,現在長大了,似乎沒有以前那麼親近我了呢。」

  夠了!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有關小花的事!

  雖然這麼想著,但千尋的耳朵卻不受自己控制的立了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訴別人『我正在偷聽哦!』

  鶯丸敏銳的注意到了面前白貓的變化,他露出了瞭然的微笑,而後安靜的端起了茶杯,繼續說了下去「冬天還會來給我和三日月殿暖手,我和三日月殿說話的時候,也會乖乖在一邊聽。」

  五虎退眼中的茫然逐漸褪去,他支支吾吾略微半天,終於猶豫著問道「鶯……鶯丸殿,您說的小花,難道是指小虎嗎?」

  鶯丸笑著喝了一口茶「嗯,是啊。」

  「……」

  很好,她現在知道小花是誰了。千尋心情複雜的回頭看了鶯丸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感覺自己在一瞬間被看穿了的千尋認真的思考起了要不要乾脆現在就離開,可偏偏這時候,鶯丸突然輕輕的啊了一聲。

  「算算時間也該來了吧。」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對方的五虎退眨了眨眼,問道「誰該來了?」

  「嗯,阿花啊。」

  「……」又是小花又是阿花,你到底是多喜歡花啊!你看五虎退明顯一副不知道你在說誰的樣子,你隨便給人家的老虎起名,經過主人同意了嗎?

  然而,以為阿花也是一隻老虎的千尋,下一秒就聽到身後傳來了細小的動靜,她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從院牆外面翻過來的貓。

  那是一隻被毛光滑,花紋勻稱,姿態優雅的玳瑁貓,它抬起頭,綠色的眼睛盯著鶯丸看了看,然後輕輕的喵了一聲。

  聲音又軟又甜,簡直是擼貓首選……個鬼啊!

  居然真的有貓啊!這個本丸裡居然真的有別的貓啊!千尋覺得,貓生的大起大落應該就是指的這一刻了。

  鶯丸似乎對千尋激烈的反應渾然不覺,反而十分好心的解釋道「阿花總是會在下午來,大概是哪個本丸的寵物吧,因為太可愛了,所以總是忍不住會喂餵它呢。」

  剛剛也被鶯丸誇讚了可愛的千尋顫抖著回過了頭,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身後付喪神的心變得這麼快。

  然而更可怕的是,一直作為她忠誠擁護者的五虎退,他的視線竟然黏在了圍牆上的玳瑁貓身上,根本沒有向她這邊多看一眼。

  開什麼玩笑?!

  對自己美貌與可愛度極度自負的千尋瞪圓了眼睛,雖然對於和一隻貓爭寵的事情不屑一顧,但現在的事態發展明顯已經涉及到了她的尊嚴問題。

  她氣勢洶洶的跳上了五虎退的膝蓋,伸出爪子將肉墊摁在了對方的臉頰上,強行將他的臉轉到了自己這邊。

  「喵嗚~」她十分不滿的叫了一聲,餘光中卻看見鶯丸端起了手中的茶點,用竹籤串起了一小塊,舉起來對圍牆上的貓說「阿花,要喫茶點嗎?」

  你·居·然·沒·有·先·喂·我?

  完全忘記了自己根本不喜歡吃甜食的千尋,直接用爪子摁住了付喪神的手,然後歪著頭將竹籤上的茶點咬了下來。

  鶯丸眨了眨眼,然後抬起手放到嘴邊,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還是一旁的五虎退最先反應了過來,他抱起了幾乎要炸毛的貓咪,安撫性的摸了摸她柔軟的毛髮「抱……抱歉。我忘記了,貓似乎會有領地意識,小千你一定是生氣了吧?」

  也……也沒有很生氣啦。

  仔細想想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的千尋終於冷靜了一下,她回過頭,發現圍牆上的玳瑁貓正用一種隱含著嫌棄的目光望向她。

  我這是……被一隻貓嫌棄了?

  覺得貓生艱難的千尋絕望的將頭埋在了五虎退的肚子上,像是十分沮喪的發出了咪嗚的聲音。

  院牆上的玳瑁貓不慌不忙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後跳到了圍牆的另一邊,離開了。

  可惡——輸了——

  千尋的心中無端的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她無精打采的蹭了蹭五虎退的手,然後從付喪神的懷抱中跳了下來,舔了舔杯子裡的水,沖淡了口中甜膩膩的味道。

  還是去找安定吧,這個想法一出來,千尋就僵住了。

  明明之前一心跟著大和守安定跑,現在的我居然還在這裡悠閒的喝茶?我居然是這樣見異思遷的貓嗎?

  不對不對,這都是些什麼奇怪的想法啊。千尋搖了搖頭,將剛才出現在腦海中的奇怪念頭甩了出去。

  嗯,我會胡思亂想一定是因為剛剛見到了其他貓的原因。

  毫不猶豫的將鍋推給了被動參與了一回修羅場的玳瑁貓身上,千尋的心情終於又好了一些,她站起身,朝著鶯丸和五虎退喵了幾聲,算是告了別,然後繼續實行起了被中斷了好幾次的大和守安定跟蹤計劃。

  但奇怪的是,千尋走遍了長廊,又跑到會議室附近轉了一圈,卻怎麼也找不到大和守安定。

  難道是回到自己的房間了?千尋看了看緊挨著的,眾多的房間有些發愁。

  大和守安定的房間,應該在哪呢?難道要一個一個找嗎?

  雖然大腦還沒有做出決定,但是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她先是看了看開著門的房間,並沒有發現大和守安定。

  於是她伸出爪子,費力的弄開了一間緊閉著門的房間。被陽光充盈著的房間,擺設非常簡單,空氣中瀰漫著不知名的,淡淡的香氣。千尋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這是之前來過的藥研籐四郎的房間。

  她本想立刻就退出去,沒想到卻在書架上看到了一本側面畫著貓頭像的書。為了看清究竟是什麼書,她瞇起眼向屋子裡走了進去,站在了書架的下方。

  有……貓病?這是什麼書?

  千尋歪了歪頭,淡粉色的耳朵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抖了抖,她滿懷疑惑的將目光移到了這本書的旁邊,看清了另一本書的名字:《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獸醫》。

  糟了!察覺到了危險的千尋弓起了身子,打算快點從付喪神的屋子裡出去,但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卻突然出現了門被推開的聲音。

  「小千?」藥研籐四郎如同寶石仙樣的眼眸微微睜大了,但是他卻並沒有對千尋擅自進入他屋子的事情感到生氣,反而微微勾起了唇角,用開朗的聲音說道「正好你來了,我給你做一個全身檢查吧。」

  不!你等等!我們再商量一下!

  千尋驚恐的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就看到藥研一臉平靜的關上了屋子的門,阻斷了自己逃生的路線。


第13章 計劃一

  看著向她走來的藥研籐四郎,千尋突然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藥研從袋子裡拿出注射器的樣子。

  而後十分應景的,藥研停住了腳步,單手支住下巴,像是沉思一樣說道「書上似乎說過,除了普通的身體檢查之外,似乎還需要給貓打疫苗啊。」

  看吧,果然!

  千尋的目光澄淨而乖巧的看著藥研,心裡卻十分緊張的思考著如何躲過這一劫。門已經被關上了,窗戶也被關緊了,那麼要逃出去的話,首先應該先打開其中一個嗎?

  名偵探千尋不著痕跡的向門邊移了一步。

  我並不是害怕打疫苗,她在心裡說,但我又不真的是貓,如果被發現什麼就麻煩了。

  嗯,沒錯,就是這樣!

  在心中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借口的千尋,暗中蓄起了力,打算只要藥研過來,就想辦法從縫隙中穿過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逃走。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就在藥研走到她身邊之前,門突然被敲響了。

  「藥研,吃飯了。」付喪神開朗的聲音從門的另一端傳了過來。

  誰,是誰?!

  千尋滿懷希望地抬起了頭,然後就見到了背光站立的白鶴推開了房門。他依舊穿著那身初見時的出陣服,金色的陽光自他身後照耀下來,為他鍍上了一片溫柔而朦朧的光影。

  救·世·主!

  這樣我就不用思考怎麼快速弄開門啦!千尋用比獵豹還要快的速度向拉開的門竄了過去,幾乎只能看到一道殘影。然而,就在她馬上要掠過鶴丸國永身邊的時候,付喪神說完了後半句話「小光說今天吃炸雞哦。」

  誒?什麼?

  像是突然卡了幀的動畫一樣,白色的殘影在一瞬間頓住了。雙眼放光的千尋抬起了頭,她支起前半身,用爪子拉了拉付喪神白色的衣服下擺。

  吶吶,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然而,鶴丸國永並沒有理解千尋眼中所傳達出來的意思,他彎下腰,抱起了千尋說「這可真是嚇到我了,突然就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是發生什麼了嗎?」

  糟了!錯失了逃跑最佳時機的千尋悔恨不已,她將頭埋在了鶴丸國永的胸膛上,希望懷抱著她的付喪神能夠看出她表達出的意思,幫她躲過檢查。

  藥研苦笑著走了出來,看著被付喪神抱在懷裡,無論如何都不往他這邊看的白貓,像是感到了苦惱一樣說道「說要幫她做個檢查,沒想到突然就跑出來了。這麼說上一次做檢查的時候也掙扎的很厲害呢,看樣子是真的不喜歡啊。」

  他伸出手,摸了摸幾乎埋進付喪神懷抱裡的千尋「抱歉啊,小千。」

  「喵嗚?」千尋小心翼翼的轉過了頭,她藍色的眼眸中蒙著一層淡淡的水霧,像是快要入夜的天空在一瞬間籠罩了下來。

  如果仔細凝望她那雙大大的貓瞳,不由的就會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雙眼睛能將深邃與透明如此完美的揉和在一起。

  然而,並不是誰都會因為這對眼眸而心軟的,比如說現在正抱著千尋,陷入了沉思的鶴丸國永,他低頭盯著千尋看了很久,突然開口說「先不論身體檢查,我們連小千的性別都不知道啊。」

  誒?什……什麼意思?等……等等?!

  藥研覺得,自己清楚的看到了面前白貓的神色在一瞬間變得驚恐起來,而後,她就被毫無反抗之力的翻了過來,四肢朝上,露出了軟軟的小肚子,而後尾巴也被輕輕的拽住了。

  「啊!是女……唔!」鶴丸國永的臉立刻遭受到了一際重重的貓拳,趁著付喪神吃痛的瞬間而跳在地上的千尋弓起了腰,尾巴直直的豎了起來,喉嚨間溢出了低沉的,威脅似的呼嚕聲。

  你在幹什麼啊!太過分啦!你變了!你再也不是那個和我一樣白而溫柔的付喪神了!

  「抱歉,抱歉,小……」鶴丸國永再度伸過來的手被毫不猶豫的拍開了。

  「喵~」她提高聲音衝著鶴丸國永叫了一聲,而後頭也不回跑走了。

  可惡——

  千尋咬牙切齒的想到,居然敢這樣對我!

  她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剛剛因為炸毛而立起尾巴軟趴趴的垂了下來,她乾脆直接臥在了迴廊上,將頭埋在了自己白白的爪子上,原本直立的耳朵也變成了無精打采的飛機耳。

  嗚哇——好羞恥——

  她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嗚嗚聲,趴在迴廊中間一動不動。

  今天真是糟透了!她想,這個本丸的付喪神,一點也沒有對她表現出應有的尊重,難道是因為她太和善了?

  千尋猛地抬起了頭,她再度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隻,想搶她地盤的阿花。姿態優雅的玳瑁貓,似乎對於付喪神的態度十分冷淡,然而無論是五虎退和鶯丸,似乎都對於那隻貓更感興趣一點。

  嗯,沒錯,一定是我之前對他們太溫柔了,這些傢伙才恃寵而驕的!

  糟糕,心情更差了!

  神情凝重的千尋猛地站了起來,然後朝著會議室跑了過去。

  那本大和守安定看過的書,現在依舊被安靜的放置在桌子上。千尋跳上了桌子,用爪子翻開了書,然後自動無視了書頁上那句『貓是十分陰晴不定的動物』,向下看去。

  在書頁的中間,有一張行走中的貓的圖片,上面仔細的標明了貓願意被摸和絕對不能摸的地方。

  千尋仔細想了想,覺得假如這張圖上畫的是自己的話,大概配的文字只有一句「喵喵喵,可以可以,觸摸是可以的!」

  她啪的一聲合上了書,陷入了沉思。

  看樣子,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改變的時候了,總之,要先適當的和付喪神們拉開距離。她側過頭,看著空無一人的長廊,暗自下定決心,在這之後,無論遇到那一個付喪神,都絕對不回應對方的呼喚,絕對不讓對方的手碰到自己。

  「咦?小千?」大和守安定從門外探出了頭,他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哪都找不到你。」

  他舉步走了進來,纖細的身影遮擋住了落在書桌上的陽光。

  好了千尋,現在就是考驗自己的時候了!她十分緊張的盯著面前的大和守安定,生怕一不小心就喵出聲來。

  大和守安定的腳步微微頓了頓,而後放輕了聲音「你別害怕,我不會再打你了……」

  他別過頭,看著放在桌子上的書,露出了帶著些許複雜的表情「我也是剛剛看書才發現,原來貓的屁股是不能打的啊。」

  「……」不要再提了!不要把屁股那個詞說出來啊!我好不容易才忘了這件事的!

  大和守安定絲毫沒有察覺千尋翻騰不已的內心,他只是轉過了頭,用十分認真的語氣說「抱歉,小千。」

  他向前走了一步,朝著千尋走了一步。

  剛剛給自己樹立了要變成一隻高冷的貓這樣宏大目標的千尋,毫不猶豫的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付喪神伸過來的手。

  大和守安定的手就這樣頓在了半空中,過了一會兒,他伸展的手微微蜷起,臉上露出帶著些許寂寞的微笑「嗯,也是呢,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小千你不想理我也是肯定的。」

  嗯?不……不是……相信我,比起鶴丸國永那傢伙,你做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麼!

  但是付喪神微微歪了歪頭,帶著微笑再度向她道了一次歉「抱歉啊,小千。燭台切已經做好午飯了,要記得快點去餐廳啊。」

  他緩慢的收回了手,向後退了一步。

  別這樣啊,你這樣的話,看上去不就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亂生氣一樣嘛!

  千尋絕望的向前邁了一步,然後輕輕咬住了付喪神即將縮回去的手指。不過,與其說是咬住,倒不如說只是含著,因為尖利的牙齒沒有給大和守安定帶來任何傷害,只是讓他覺得微微有些癢。

  而後,他的手被拽到了桌子上,像是害怕他會突然拿開手一樣,千尋用爪子摁住了他的手,用脖頸上的毛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臂。

  「小千?」大和守安定像是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而後他像是十分無奈的輕笑了一聲「真是溫柔啊,小千。」

  他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了自己被千尋摁住的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一起去餐廳吧。」

  「喵嗚~」

  誓言徹底破碎了,而且破碎的毫無尊嚴。

  被大和守安定抱在懷裡的千尋露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計劃第一步就如此不順利,幾乎擊垮了她的自信心。

  不行!我要振作起來!我一定要成為一隻高冷的讓他們刮目相看的貓!

  她抬眼看著越來越近的餐廳,再度制定了第二步的計劃。

  總之,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是那種特別好親近的貓。那種吃完東西就上去蹭蹭抱抱的行為絕對不能有,最好不要讓他們向圍觀寵物一樣看著自己吃東西,也要控制住自己看到炸雞時的渴望的眼神。

  千尋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簡而言之,就是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我是一隻有尊嚴,有個性,不會為小小的誘惑而動搖的高冷白貓再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對我下手!


第14章 計劃二

  抱著堅定的信念,千尋在進入餐廳的時候,一直是冷著臉的。直到她看到了若無其事向她招手的鶴丸國永。

  「嗚喵——」瞬間就炸了毛的千尋試圖從大和守安定的懷中鑽出來,直接撲過去和對方決一死戰,卻被安定死死摟住了。

  「這是怎麼了?」從未見過千尋露出這樣激烈反應的大和守安定,看上去十分茫然。

  「大概是,惹它生氣了吧。」知道事情全部經過的藥研籐四郎不由的露出了苦笑。

  「不行哦,小千。」安定態度強硬的將千尋摁回了懷抱中。被牢牢鎖在懷中的千尋,尖尖的爪子勾住了大和守安定內番服的衣襟,因為掙扎的動作太過劇烈,她不小心鉤開了付喪神的和服外衣,甚至連穿在裡面的白衣也被拉開了一塊。

  「真是的,不要鬧啦!」安定歎了一口氣,他單手摁住了千尋的爪子,然後雙手從她的前爪下面穿過,將她舉了起來。

  「你先冷靜下來。」他用拇指與食指夾住了千尋的前爪像兩邊晃了晃「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還是等吃過飯之後再說吧。」

  他將千尋舉高,然後轉了個身,讓她面朝另一個方向「如果在吃飯之前鬧的太過的話,燭台切可是會生氣的。」

  千尋眨了眨眼,看著端著她吃飯的天藍色小碗的燭台切光忠,微笑著看向這邊,笑容中似乎有黑氣。他看著千尋安靜下來之後,又看向了在一旁做鬼臉的鶴丸國永,笑容更『和藹』了。

  「……」惹惱燭台切就等於以後沒有好吃的,又等於可能要被迫吃貓糧。

  在心中仔細權衡了利弊的千尋,眉眼微微低垂,用又前爪的肉墊輕輕碰了碰抓著她的大和守安定的手,示意對方將她放下來。

  算了,畢竟我心胸寬廣,就暫時先不和這只鶴計較了。

  自我感動的千尋在被放到地上之後,就用前爪優雅的理了理身上的毛髮,然後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燭台切光忠——手中的炸雞——

  作為本丸中難得的幾位良心之一,燭台切絲毫沒有逗弄千尋的意思,而是將盛滿炸雞的碗放在了千尋面前。

  千尋下意識的就埋下了頭,而後,她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等等,說好的做高冷的貓呢?

  千尋戀戀不捨的抬起頭,用藍色的眼眸凝視著看向她的付喪神們。

  燭台切光忠看上去有些疑惑,他又將碗向千尋的身邊推了推,然後蹲下身,看上去有些苦惱「這下糟糕了,是不是不喜歡吃炸雞啊。」

  不,倒不如說超喜歡!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炸雞這樣好吃的東西呢?

  千尋覺得有些憂鬱,她不由的再度向著面前的好吃的看了一眼,剛炸出來的不久的炸雞還帶著熱氣,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然而,以為千尋對於食物不滿意的燭台切,一邊說著那我就去換點別的吧,一邊打算將炸雞拿走。

  等等?!大驚失色的千尋想也沒想的摁住了付喪神的手腕,然後在對上對方疑惑的視線時,痛苦的做出了決定。

  我吃……

  裝高冷計劃再度破滅,她委委屈屈的咪嗚了一聲,然後乖巧的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燭台切這才舒了口氣,他不在看千尋,而是轉過了身,走到餐桌前面坐了下來。

  五虎退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千尋身上,他猶豫了很久才小聲的說「第一次見小千這麼生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啊」鶴丸國永眨了眨眼睛「說道這件事,我也被嚇了一跳呢。」

  大概已經摸清了千尋性格的藥研,用眼神示意鶴丸絕對不要當著千尋的面再提起這件事,然後歎了口氣說「鶴丸殿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小千很有靈性,和別的貓不太一樣。那樣做也確實有些過分了。」

  千尋在一瞬間覺得背後有些發冷。

  雖然『有靈性』的這個設定是時之政府給她安的,但是聽到付喪神們談起來,還是覺得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麼。

  一旦被發現,這份工作就做不下去了。並不是特別喜歡在接受了別人交給的任務之後,半途而廢的千尋偷偷抬眼看了藥研一眼。對方神色如常,看上去真的是只將她當成了一隻有靈性的貓而已。

  然而,藥研這句話卻讓她像是從頭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一下子就清醒了。

  和正常意義上人們所構建的對貓的印象偏差太大的話,是絕對會被懷疑的。但是行為舉止如果和書本上所描述的一樣,也會引起懷疑。

  因為付喪神對她還有警惕,所以不能表現出任何明顯的攻擊性。

  所以她應該一步一步謹小慎微的打消付喪神們的懷疑,而不是悠悠閒閒的在這裡吃炸雞!

  這樣想著的千尋吃完了碗裡的最後一塊炸雞,然後叼起了碗走到了燭台切光忠的身邊,將碗放下之後,就抬頭看向了燭台切光忠。

  「喵嗚~」還想要!

  她伸出爪子拉了拉付喪神的褲腳,然後跳上了他的膝蓋,仰頭衝著他喵了一聲。

  「還要嗎?」燭台切在一瞬間拋棄了鶴丸究竟幹了什麼的話題,然後從盤子裡拿起了一塊炸雞,直接餵給了千尋。

  雖然一瞬間在心裡小小的嫌棄了一下,但千尋還是張開嘴,一點一點將付喪神餵給她的雞塊吃掉,最後還不忘伸出舌頭,舔了舔付喪神手上沾著的醬汁。

  燭台切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奇怪了起來,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被舔過的手指,又低頭看了看直起身,用爪子抓著他衣服,衝他喵喵叫著的千尋。

  大約是因為燭台切一直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千尋伸長了身體,用臉頰軟軟的白貓,蹭了蹭付喪神的脖頸。

  「那個……」帶著些許猶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千尋朝著聲音來源處回過了頭,就看到一個眼眸如同夏日螢火一般的付喪神用筷子夾起了一塊炸雞,往她這邊伸了伸。

  「要吃嗎?」

  千尋微微歪了歪頭,和今天碰到的鶯丸一樣,面前的這位付喪神她在初到本丸之時也沒有見過,看上去應該是剛從奧州合戰遠征回來的付喪神。

  他的聲音又甜又軟,眼眸中閃爍著隱隱約約期待的神采。千尋毫不猶豫的拋棄了燭台切光忠,十分敏捷的竄到了付喪神的腿上。

  「喵嗚~」她抬頭衝著付喪神叫了一聲,然後毫不猶豫的咬住了付喪神手中的筷子。

  「哇——」付喪神發出了軟糯的驚歎聲「真的過來了啊!」

  他伸出手,看上去像是想要摸摸千尋,但又害怕嚇到她,於是又踟躕的收回了手。

  他看著盤坐在他膝蓋上的千尋,整個人似乎都有些僵硬。過了一會兒,他才小聲說「吶,你想看螢火蟲嗎?」

  螢火蟲?千尋不由得有些茫然,這個季節有螢火蟲嗎?她抬起頭,疑惑的喵了一聲。

  但是得到了回應的付喪神,整個人都雀躍了起來「現在還是白天,等到晚上我就給你看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但現在還是春天哦。

  千尋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後她就看到付喪神比她還要猶豫的,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在千尋後背與頭之間晃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在她的頭上輕輕摸了摸。

  「好軟!」他不由的睜大了眼睛。

  眼前的付喪神實在是太可愛了,千尋眨了眨眼,十分大方的決定給他一些福利。於是她站了起來,用頭蹭了蹭付喪神的手,然後向前走了幾步,主動讓對方沿著頭部一直撫摸到了背部。

  再覺得對方差不多摸夠了之後,她才跳到了地上,轉頭看了看神情各異的付喪神們,腳步輕快的跑出了餐廳。

  等等——

  在繞過不遠處的迴廊之後,千尋終於想起了自己再進入餐廳之時立下的誓言。

  她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轉頭看了看身後空蕩蕩的迴廊。

  一不小心又——

  她十分悔恨的用爪子抓了抓地板,然後認真地思考起了今天所做的事情。整體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太蠢了——

  黏黏糊糊的撒嬌也好,和別的貓爭寵也好,都是她之前覺得自己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貓的本能嗎?但沒聽說變成貓之後心智也會下降啊。

  在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終於恢復了平時一點樣子的千尋,暗自決定最近要和付喪神們保持一定的距離。

  於是她穿過曲水,走到了庭院深處,並且難得有耐心的在那裡呆到了晚上。抖了抖被林間濕氣沾濕的毛髮,千尋帶著睏意,踏著朦朧的月色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今天還是自己睡吧。

  她有些遺憾的看了看旁邊小狐丸的屋子,然後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圍繞著她貓窩轉了一圈的大老虎,已經將一隻腳踩進了她的貓窩裡。聽到了門外的動靜,老虎回過了頭,他眨了眨自己的鴛鴦眼,無辜的衝著千尋嗷嗚的叫了一聲。

  千尋下意識碰的一聲關上了門,她神情凝重的用前爪扶住門,在冷靜的確認了這確實是自己的屋子之後,再度拉開了門。

  身形巨大的老虎已經臥在了貓窩之上,它的大半個身子都在地上,和它身形完全不符的貓窩完全被它壓扁,只露出了一個邊角。最氣人的是,它像是十分滿意的閉上了眼睛,看上去根本不打算離開。

  嘖——

  千尋嘴邊的鬍子輕輕顫了顫,

  這本丸沒法呆了!


第15章 夢

  我是四楓院千尋,真央靈術學院優等生,世界上最高貴美貌可愛的白貓,這個本丸的審神者,刀劍付喪神的主公。

  然而我現在居然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看著一隻老虎堂·而·皇·之的霸佔了我的床,最可氣的是那隻老虎不僅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一臉無辜的看著我,邀請我——睡在旁邊的地板上?

  千尋默默的磨了磨自己的爪子。

  老虎似乎對千尋遲遲不來感到了疑惑,它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睜大眼看著她。然後他就受到了熟悉的貓拳攻擊。

  「嗷嗚?」被一爪子拍到了額頭上直起身向後退了一步,似乎不明白面前這只喵咪為什麼會生氣,他歪了歪頭,鴛鴦眼裡寫滿了委屈。

  你居然還委屈?明明是你搶了我的床!

  內心十分氣憤的千尋下一秒就被舔了,她一臉冷漠的摸了摸自己被舔濕的毛,然後在對方意猶未盡的準備再舔一次的時候,再度揮出了一擊貓拳。

  「嗷嗚?」

  千尋冷靜的往旁邊走了走,然後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老虎蓬鬆的絨毛裡,將臉上的口水全部蹭在了對方的毛上。

  因為千尋主動親近而十分雀躍的老虎,立刻就忘了它今天又被打了兩次,高高興興的繞著千尋轉了兩圈。

  千尋默默的用爪子摀住了臉。

  算了,反正被老虎睡過的貓窩我應該是不會再睡了。

  貓的鼻子實在是太靈了,她完全可以想像那個貓窩裡現在全部都是老虎的味道!

  她側過頭,看著重新趴回貓窩,一臉期待看著她的老虎,毫不猶豫的深處爪子放在了它的頭上,然後強制將它的頭摁到了地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快速的跑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嗯,這下就沒辦法了!看來不得不去別的房間睡了。

  她臉上做出了一副有些沮喪的表情,但腳步卻十分輕快。顯然相比於獨自一隻貓睡在寬闊過頭的房間裡,她更喜歡去和別人爭床。

  她隨意的停在了一個屋子的門前,試探性的推了推門。沒想到門竟然被她推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咦?這扇門居然沒有鎖?

  千尋從撓開的門縫裡擠了進去,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床鋪前。

  付喪神的睡顏柔和的過分,和他白天時精神滿滿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然而千尋絲毫沒有被面前平靜和諧的景象所迷惑,她在心中輕輕的嘖了一聲,毫不疑遲的轉身就走。

  居然走到了鶴丸國永的房間!

  等等——

  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千尋的腳步頓住了,她回過頭,再度凝視著沉睡著的付喪神:現在難道不是報仇的最好機會嗎?!

  她向周圍看了看,仰仗著貓咪出色的夜視能力,很快就發現了桌子上的毛筆和墨汁。千尋眨了眨眼,靈巧的跳上了桌子,然後用嘴叼起毛筆,在墨汁了蘸了蘸,走到了鶴丸國永身邊。

  她歪著頭看了鶴丸一會兒,在確定對方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之時,才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用毛筆在鶴丸臉上輕輕點了一下,對方絲毫沒有動作。

  千尋又小心的在他臉上畫了幾條豎線。鶴丸動了動,可是依舊沒有醒。

  千尋這下終於放下了心,她在內心冷笑著,然後將鶴丸國永的臉畫成了亂七八糟的大花臉。

  千尋向後退了幾步,欣賞起了自己的傑作。

  終於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一些的貓咪將毛筆放了回去,打算出門繼續尋找別的房間。在邁出門的一瞬間她突然想起,假如鶴丸國永明天起床之後就把墨汁洗掉,那她豈不是沒辦法看到對方發現自己頂著一張花臉時的樣子了嗎?

  她低頭想了想,然後關上了房間門,轉而爬上了鶴丸的床。

  就姑且在這睡一晚上吧,這樣明天就可以看到他驚訝的表情了。她在床上踩了踩,總覺得並沒有小狐丸屋子裡的床鋪舒服,在轉了幾圈之後,她乾脆跳在了鶴丸國永的身上,直接趴在了他的脖頸附近。

  付喪神的體溫意外的高,千尋不由的打了個哈欠,下意識的蹭了蹭,然後閉上了眼睛。

  她本來以為自己要折騰一會兒才能睡著,沒想到很快就沉入了夢中。

  深沉的夜空在夢境之中延伸開來,一閃一閃的繁星,彷彿只要高高舉起手,就可以摘下一顆。

  坐在屋頂上的小女孩,有一雙比星空還要美麗的藍色眼眸,她蒼白的,有些圓潤的手腕從和服之中伸了出來,雙手撐在屋頂上,雙腳懸空,不緊不慢的晃動著。

  如同夜色一般漆黑的貓咪從房頂上越過,在到了小女孩的近前之時,完全沒有躲閃的,從她腿上跳了過去。

  小女孩的目光緊緊跟隨著黑貓,一直看著它消失在了一所宅院之中,才戀戀不捨的收回了視線。

  「貓真好啊。」她歎息這說,明明聲音稚嫩的過分,卻偏偏要用十分老成的語氣來說話。

  坐在她身邊的男子微笑著晃了晃手中折著的扇子,用平靜的語氣附和道「是,確實很好。」

  小女孩歪頭看了他一眼,她蒼白的臉看起來還有些圓,臉頰處隱隱帶著淡淡的粉色。被鬆鬆紮起的頭髮似乎下一秒就要散開,她卻絲毫沒有將捆綁著頭髮的繩子拉近的意思。

  她撇了撇嘴,重新扭過了頭,看著遠處京都絢麗的街景。

  「千尋。」男子出聲叫她「你為什麼想要變成貓呢?」

  「為什麼?」幼年版的千尋看起來有些茫然「嗯……因為姐姐可以變成貓,所以我也想要變成貓呀!」

  她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眼眸深處彷彿沉下了一抹星光「到時候我就可以跟著姐姐出去,和姐姐一起玩了。啊,還可以看到隔壁的那個小火山看到我變成貓驚訝的樣子,真好啊……」

  「不過稍稍有些可惜,我是變不成貓的。」她歪了歪頭,看上去有些苦惱「雖然也曾經拜託別人想過辦法,但是不管試多少次都沒辦法成功呢。」

  「千尋啊。」男子歎了口氣,他抬起手,微微理了理寬大的狩衣衣袖,如同櫻花一般的唇角微微勾起「你那可不是想變成貓,而是只想擁有貓的形態而已。」

  「誒?」年幼的女孩一時間無法理解,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費解的問道「有什麼差別嗎?」

  但是,在對方開口之前,她又慌慌張張的伸出了手「等等,你還是別說了,不管什麼事情,被你說出來,絕對會變得難以理解。」

  男子沒有因為千尋的無理而生氣,反而變得更開心了「所謂的變成貓,可不只是套上一個殼子,而是從心去感悟貓所看到的事情,去嘗試著做貓會做的事情。」

  「所以說,我不是都讓你不要說了嘛。」千尋用手撐住了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他偏過頭,眉毛微微上挑,眼尾的笑意狡黠如同狐狸一般「是,你說了。但我可沒有答應啊。」

  千尋鼓起了臉頰,看上去像是生氣了。

  男子伸出了手揉了揉千尋的頭髮,卻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反而用帶著某種引誘意味的聲音說道「變成貓之後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千尋你不想知道嗎?」

  「我當然是想知道的啊!」千尋低聲嘀咕了一句。

  「那麼,你就必須以貓的角度去看,而不是用人的理智來思考。」

  「可我不是人啊!」

  千尋突如其來的回答似乎讓男子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點了點頭,笑著說「也是呢。」

  他用扇子輕輕敲了敲手心,而後點了點頭「嗯,對你來說,說不定有些早了。不過,親自體驗一下,大概就明白了。」

  他展開了手中的蝙蝠扇,遮住了唇角「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他的目光沉靜的落在了千尋的身上,聲音輕緩「我可以幫你變成貓,不過……」

  隔著單薄的蝙蝠扇,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千尋突然就醒了,並不是單純的從夢中驚醒,而是因為她被付喪神抱了起來,舉到了視線的上方。

  「是小千啊。」鶴丸國永歎了口氣「突然覺得無法呼吸了,一睜眼發現臉上多了白白的一團……咦?」

  他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些許疑惑,然後收回了手臂,將臉湊近了千尋。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臉,千尋連忙伸出了前爪,摁在了對方的臉上。但是很快,她就被鶴丸纖長的白色的睫毛吸引了。

  她小心翼翼的鬆開一隻爪子,想要去觸碰如同白蝶展翅一般輕輕顫動的睫毛,但是卻突然被付喪神拉遠了。

  「嗯,果然。小千你身上沾了墨汁啊。」

  誒?千尋一臉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鶴丸拉開了燈,將她抱到了鏡子的前面。

  身體側面原本潔白如雪的毛現在染上了淺淺的墨印,一直延伸到背部,甚至連耳朵上都有。

  難道是——我在墨還沒干的時候睡到鶴丸臉上了?

  我明明記得我睡相很好啊!

  而抱著她的鶴丸在看到了自己的樣子之後,突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嚇到我了。但是小千,給我畫了臉之後,可不能直接睡上來啊。」

  他收緊手臂,將千尋抱進了自己的懷裡,十分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現在墨跡已經干了,看來只能給你洗個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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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溫泉

  只能給你——洗個澡了?!

  千尋的大腦空白了一瞬,但是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用爪子推住了付喪神的胸口,以示拒絕。

  別開玩笑了,我自己會洗,一點也不想你給我洗。要知道,洗澡可是要被從頭揉到尾的!

  但是總是接收不到千尋真正意思的鶴丸國永,一邊心情愉悅的哼著歌,一邊將她帶到了房間最右邊的垂壁附近,從櫃子裡取出一個木盆和一條厚厚的毛巾來。

  不過在快要出門的時候,他又一邊說著「啊,差點忘了」一邊退了回來,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書。

  這難道不是那本放在會議室的書嗎?為什麼會出現在你這裡?!

  千尋睜大眼,看著鶴丸國永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將她牢牢的困在懷中,從中間翻開了一頁。

  千尋有些不滿的動了動身子,將前爪搭在了書頁上,頭微微向前伸,看清了這一頁的標題:如何給貓洗澡。

  哦,你原來還要現學啊。糟了,更不想讓你洗了。

  大約是她的頭擋住了鶴丸的視線,付喪神從側面輕輕托住了她毛茸茸的臉,然後強行讓千尋扭過頭,將她摁回了懷中。

  「喵~」千尋短促的叫了一聲,緊接著鶴丸國永就鬆開了手,單手安撫性的摸了摸她的頭。

  他粗略的看了看,然後陷入了沉思「原來還需要專用的香波和吹風機啊,專用香波的話,大和守去買書的時候好像買了。」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貓咪,用商量一般的語氣輕聲對她說「小千,我去打水,你乖乖在這裡等我。」

  「喵!」千尋滿懷期望的抬起頭,巴不得他趕快離開。然而鶴丸眨了眨眼,突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算了,我還是帶著你一起去吧。」

  他合上書,完全無視了懷中千尋的掙扎,一手懷抱著她,一手拎著木盆和毛巾,走到了門外。

  天空還未完全亮起,遠方黎明的曙光沖淡了沉鬱的天幕,晨間濕潤而帶著涼意的空氣讓千尋不由的哆嗦了一下,她停止了掙扎,向付喪神的懷中鑽了鑽。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鶴丸眨了眨眼「今天早晨意外很冷啊。」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沿著的長廊,走到了浴間,卻沒有立刻打開噴頭,而是在架子上翻找了一會兒,拿下了一瓶香波。

  很好……

  看來這群付喪神,八成是早有準備。她趁著鶴丸拿香波時放鬆的間隙,從對方懷中竄了出來,向著門口跑去,然後被眼疾手快的鶴丸摁住了。

  「喵?!」被摁在地上拖回來的千尋無力的揮了揮爪子,然後就被再度抱回了鶴丸國永的腿上。

  「真是的,小千。」他語氣雖然像是滿含著無奈,但表情卻是在忍笑「不好好洗澡可不行啊。」

  他左右看了看,視線定格在了木盆裡厚厚的毛巾上。

  「不是可以這樣嘛。」他小聲嘀咕了一句,伸手將毛巾展開,又把一直掙扎的千尋翻了過來,一隻手摁住了她不斷揮舞的前爪,另一隻手動作迅速的用毛巾裹在了她身上,最後還不忘仔細將邊角掖好,以防千尋掙脫。

  「喵?」被毛巾緊緊裹住的千尋瞪圓了眼睛,她低頭看了一眼脖子下的毛巾,氣急敗壞的張開嘴衝著鶴丸國永咬了下去。

  然而鶴丸躲開了,他單手扶著下巴盯著自己的傑作看了一會兒,然後將毛巾貓放在了木盆中,哼著歌打開了浴室的蓮蓬頭。

  「咦?」他將蓮蓬頭拿遠了一些,看上去有些疑惑「水不熱啊,是壞了嗎?」

  「喵嗚~」被放在木盆中的千尋歪了歪頭,衝著鶴丸叫了一聲。

  太好了——

  千尋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要暫時逃過這一劫,她以後絕對會躲著鶴丸國永走。但是,她的希望再度落空了。發現浴間確確實實沒有水的鶴丸重新將她從盆裡抱了出來,然後拿起了香波和木盆說「既然這樣,乾脆去泡溫泉吧。」

  「……」

  在來到這個本丸之前,千尋從來沒有想過洗個澡都能如此坎坷。她一臉生無可戀的被鶴丸帶著穿過曲水,走到了藏在樹林深處的溫泉附近。

  騷速劍正好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他在看到鶴丸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有些疑遲的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呢?」

  「哦哦,三池家的,你來的正好。」鶴丸笑著說,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終於將毛巾弄松,看上去馬上就要從毛巾中爬出來的白貓,毫不猶豫的將她放到了騷速劍胸口的護甲中。

  「……」無論是騷速劍還是千尋,一瞬間都因為鶴丸突如其來的動作而短暫的失語。

  「抱歉抱歉。」鶴丸朝著騷速劍揮了揮手「麻煩你幫我看小千一會兒,不然它一會兒就又要偷跑了。」

  看到了鶴丸木盆中貓用香波的騷速劍一瞬間明白了過來,他眨了眨眼,滿是好奇的盯著被放在自己護甲裡的審神者。

  雖然已經見過很多次了,但像這樣近距離觀察還從沒有過。被毛巾包住的白貓,前爪已經從毛巾中掙脫了出來,微微垂下的爪子,還可以看到粉紅色的肉墊。

  她嘴邊的鬍子輕輕抖了抖,藍色的貓眼彷彿泛著水光,此刻正猶猶豫豫,像是有些不安的盯著他看。

  大約是因為這種感覺太過新奇了,騷速劍下意識就說了一句「你比看起來的樣子要重不少嘛。」

  然後他就被揍了。

  千尋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揮在付喪神額頭上的爪子,在心底輕輕嘖了一聲。但是很快,她就將爪子放下,仰起頭,做出了一副無辜的表情,輕輕軟軟的衝著付喪神喵了一聲。

  如果不是額頭還有些疼,騷速劍可能就會覺得自己剛剛是在做夢了。

  他伸出手,試探性的輕輕戳了戳千尋的眉心,然後就被輕輕的拍開了。不知道為什麼,騷速劍覺得心裡癢癢的,他絲毫沒有收回手的意思,反而再度將手指朝著千尋額頭上的絨毛伸了過去。

  千尋沉默著再度輕輕拍開了對方的手指,沒想到對方還玩上了癮,不斷的拿手逗弄著她。在後來幾次揮爪都揮空了的情況下,千尋乾脆將另一隻爪子也拿了出來,兩隻爪子一起去抓騷速劍的手指。

  終於,在她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終於夾住了付喪神的手指。她維持著這個動作,抬頭去看騷速劍,而後輕輕的喵了一聲。

  嗚哇——可愛——

  貓原來是這麼可愛的動物嗎?完全不捨得將手抽出來的騷速劍,默默用手摀住了臉。

  但他總算還沒有遺忘鶴丸的囑托,就算滿腦子都是我的護甲裡有隻貓,它正抓著我的手,還看著我,我該怎麼辦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他的腳步卻沒有停下,而是跟著鶴丸一起到了溫泉邊。

  鶴丸國永將手中的木盆放在了溫泉邊,然後雙手叉著腰,看著被蒸騰的熱氣朦朧了的空氣,興致勃勃的說「正好,我乾脆也來泡溫泉吧。」


第17章 過去

  你說什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展開讓千尋整隻貓都僵住了,但是很快,鶴丸國永就回過了頭,狡黠的眨了眨他那雙彷彿塗了薄薄蜜糖的金色眼眸「我開玩笑的。」

  千尋下意識就伸出了爪子,然後就聽到了騷速劍的吸氣聲。

  完全忘記自己還抓著對方手指的千尋嚇了一跳,她鬆開了對方的手指,用軟軟的肉墊輕輕碰了碰被自己抓到的地方,然後抬頭輕輕的喵了一聲。

  她將頭湊過去,主動蹭了蹭對方的手指,隨後乾脆將側臉貼在了騷速劍的手指上,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近距離接觸不過幾分鐘而已,騷速劍就已經徹徹底底的淪為了一個貓奴。

  但是千尋的心卻完全不在騷速劍身上,在鶴丸開過玩笑之後,她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那就是絕對不能讓鶴丸國永給她洗澡!

  天知道這只搞事鶴之後會不會再想出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再度抬眼看了一眼騷速劍,趁著對方還沉浸在『我居然被貓主動摸了』的幸福感中,奮力的從騷速劍的護甲中掙脫出來。

  然而她的運氣實在不夠好,因為沒有找好落點,竟然摔倒再了木盆裡。本來就十分靠近溫泉的木盆因為突入起來的衝力而落入了水中,伴隨著撲通一聲,激起了點點飛濺的水花。

  「……」

  心情複雜的千尋用前爪抓住了木盆的邊緣,身體微微向前伸,低著頭看著身下被微風吹起波紋的水面。

  過了一會兒,她才重新一臉茫然的抬起了頭,衝著鶴丸國永和騷速劍滿是疑惑的喵了一聲。

  「真是的,小心一點啊。」這一回確確實實受到了驚嚇的鶴丸走到了溫泉邊,蹲下身抓住了木盆的邊緣,打算將千尋拉回來,然後就被溫熱的溫泉水糊了一臉。

  「唔——」

  千尋冷靜的收回了伸入水中的爪子甩了甩,一臉無辜的看著鶴丸將臉上的水抹掉,她眨了眨眼,似乎從中得到了報復的快感,再度十分歡快的開始了潑水遊戲。

  可是,自她進入本丸之後就不斷降低的幸運值在此刻再度拖了她後腿,因為身體太過靠前,木盆因為千尋的動作失去了重心,這一次真的翻到了。

  千尋晃了一下,而後落入了水中。

  騷速劍被嚇了一跳,趕快走了過來。

  不過,他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在水面莫名出現了一圈一圈的漣漪之後,不遠處的水面浮起了一串小小的水泡,緊接著,一顆小小的貓頭就從水面上浮了起來。

  「……」貓原來是會游泳的嗎?這真的不是水鴨嗎?

  對於付喪神們內心的震驚絲毫沒有察覺的貓咪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加快了速度,朝著另一邊游了過去。她輕巧的跳上了岸,甩了甩自己黏在了身上的毛髮,動作迅速的爬上了遮擋住溫泉高高的木板,一看就知道是要跑。

  不過千尋沒想到的是,她只是剛剛爬上木製的圍牆,就遇上了熟悉的面孔。

  被斗篷包裹著的山姥切國廣在聽到動靜侯抬起了頭,祖母綠一般純粹的眼眸微微睜大了。

  「你……」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從上面跳下來的,濕淋淋的貓撲了個滿懷。

  「喵嗚~」千尋抬起頭,慘兮兮的叫了一聲,然後下一秒,她就被付喪神包裹在了自己白色的斗篷中。

  完全不在意自己衣服被沾濕的山姥切國廣,乾脆就將自己斗篷當做毛巾,一點點將千尋身上的水擦乾淨。

  千尋將下巴擱在了付喪神的胸口上,毛髮上沾染的水珠,在對方胸口的衣服上暈開了一層水印。

  山姥切鬆開了斗篷,卻將千尋抱的更緊了「還是去找一個吹風機吧,亂那裡……應該有吧。」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像是在猶豫著什麼。但是,在短暫的踟躕之後,他還是邁開了腳步,來到了一間居室門前。他輕輕的敲了敲門,然後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很久,以至於千尋都感覺有些冷了,門才緩慢的被拉開了一條縫,暗金色的長髮隱匿在黑暗中,從門中向外窺探的天藍色眼睛,顯得毫無光彩可言。

  千尋被嚇了一跳,她隱隱察覺到面前沒有見過的付喪神身上,似乎帶著一種黏膩的,黑色的氣息。

  那是暗墮之後的氣息。

  但是山姥切國廣,他像是完全習慣了亂籐四郎的這幅姿態,除了聲音變得有些沉悶之外,並沒有任何的驚異「亂,吹風機借我一下。」

  亂籐四郎沒有說話,只是重新關上了門。但是很快,他就將手中的吹風機從屋子裡遞了出來。

  「謝了。」

  亂籐四郎眨了眨眼,而後用沉鬱的目光目送著山姥切國廣遠去。

  千尋在山姥切的懷抱中動了動,她手腳並用的向上爬了爬,透過付喪神的肩膀注視著著暗墮之後的亂籐四郎。

  然後,他們的目光相對了。

  亂似乎怔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向後退了一步,沉默著關上了門。

  「喵嗚?」千尋抬起頭,看著抿著唇的山姥切國廣,他的心情看上去並不怎麼好,她歪頭想了想,然後伸出小小的舌頭,舔了舔付喪神下巴的側面。

  山姥切一個踉蹌,差一點摔倒。他側過頭看著前爪搭在他肩膀上的白貓,它原本蓬鬆的絨毛現在濕淋淋的粘在了一起,看上去十分可憐。

  他欲言又止了很久,最終還是將那句不要管我嚥了回去。

  身旁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蹦蹦跳跳的小天狗在看到山姥切和千尋的時候猛地停住了腳步「怎麼了小千?掉到水裡了嗎?」

  千尋回過了頭,衝著今劍軟軟的喵了一身,然後她就得到了今劍奉獻出來的房間。

  山姥切展開了斗篷,將她放在了同樣是今劍貢獻出的毛巾上。千尋這才發現,付喪神原本潔白的斗篷上沾上了淡淡的墨跡。注意到了千尋的視線,山姥切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別管我,這樣正好適合身為仿品的我。」

  「喵嗚~」

  山姥切沒忍住,再度抬手摸了摸小貓濕淋淋的毛,並且用毛巾試圖將千尋身上的墨汁擦下去。但是已經完全黏在毛上的墨汁要完全弄掉實在是有些困難。他有些猶豫的抬起了頭,對今劍說「要不然,給它洗個澡吧?」

  「喵嗚!」不要!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都想給我洗澡?!

  千尋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今劍和山姥切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昨天在餐廳發生過的事情。今劍不由的放輕了聲音「就只洗沾了墨汁的地方,我保證。」

  千尋有些猶豫,但是面前的兩位付喪神,看起來要比鶴丸國永可靠很多,最起碼不會突發奇想要和自己一起洗澡。

  她抬眼思考了一會兒,最終乖乖的鑽進了毛巾裡,抬眼看著今劍,算是答應了。

  「我現在就去打水!」今劍幾乎直接跳了起來,他歡快的朝著浴間跑過去,然後用千尋難以想像的速度跑了回來。

  他將水盆放下,然後像是有些苦惱的舉起了手中拿著的瓶子「我明明記得上次大和守先生買了兩瓶貓用浴液,怎麼就剩一瓶了?」

  山姥切抬手看了一眼,沉聲說「那個都一樣吧。」

  今劍頗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瓶身,搖了搖頭「草莓味的聞起來比較好嘛。」

  他將香波放在了一邊,雙手抱膝蹲下身,看著從毛巾裡抬頭看著他的千尋「那麼,接下來怎麼辦?貓是不是特別怕水啊?」

  對貓一無所知的山姥切國廣搖了搖頭,他想了想,試探性的朝著千尋伸出了手,見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抗性的舉動,才放心的將她抱到水盆的上方。

  今劍抬手摸了摸千尋,用近乎是安撫的聲音說道「馬上就會結束的,你別害怕。」

  千尋眨了眨眼,心想要不然乾脆自己跳進去算了,因為付喪神將她放入水中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甚至在她爪子觸及水面的時候,還微微停頓了一下,大有她不願意就立刻將她撈上來的架勢。

  在好不容易進入溫暖的水中之後,她耳邊還充斥著「水會不會太熱了?」「這樣塗浴液會不會難受」等等驚慌失措的聲音。

  在被手忙腳亂的付喪神洗完之後,千尋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被包在了毛巾裡,從頭到尾的仔細擦了一遍,然後又被今劍用抱著嬰兒一樣的姿勢,連著毛巾一起抱在了懷裡。

  吹風機的暖風,低沉的嗡鳴聲,付喪神手指的溫度。

  融化在春風中微薄的水汽,伴隨著白鳥展翅簌簌的樹影。

  安穩平和的有些過分。

  千尋不由的打了個哈欠,半支的爪子微微動了動,頭微微往今劍的方向轉了轉,竟然就那麼直接睡著了。

  但是,所謂無夢的好眠並沒有到來。伴隨著蒼茫而長久的混沌,她再度沉入了那個未完的夢中。

  視線中的漫天星光早已退卻,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毫無規則肆意生長的葦草。如果有人偶爾路過,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座久無人居的廢棄庭院。

  然而,這裡確確實實是住著人的。

  千尋站在房簷上,抬起了爪子看了看,她歪了歪頭,有些茫然「沒有感覺到你說的那些副作用啊?」

  「哦,大概是因為時間還不長吧。」身穿白色狩衣的男子坐在廊下,十分悠然的端起了酒碗,他狹長的眼眸中似乎帶著些許狡黠的笑意,語氣卻十分漫不經心。

  「誒——」千尋拖長了聲音,她在原地跳了兩下,很快就拋棄了方纔的疑惑,用一種近乎讚歎的語氣說「不過你真厲害啊,居然真的將我變成了貓!」

  她忍不住又低頭盯著自己,然後追著自己的尾巴轉了一圈,莫名其妙的發出了感歎「原來,貓看到的景像是這個樣子的啊!」

  男子偏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笑著搖了搖頭「不對,你還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你現在看到的,只是因為身體形態改變而看到的世界,準確的說是你看到的世界,而不是貓看到的。」

  「……」

  啊,又來了!千尋默默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她身形輕巧的從屋頂跳了下來,然後落在了男子身邊「反正按照你說的,可能會有變成貓的時間越久,就會越像貓的副作用。也就是說,假如我以後產生了貓的本能,看到的一切,就會更貼近貓所看到的一切吧。」

  「是這樣沒錯。」男子輕聲應了一句,他想了想,突然開口問道「你見過籐原家的貓嗎?」

  「就是上次我們遇見的那只黑貓?」

  男子點了點頭「籐原為良原本是喜歡壬生家的那只聽話又懂事還很會撒嬌的貓的,沒想到他這一隻生性高冷又不願意親近人,聽說著實令他苦惱了很久呢。」

  他放下了酒碗,轉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蝙蝠扇,不慌不忙的說道「也就是說,即使同樣是貓,喜好與看事物的眼光也是不一樣的。」

  「越說越複雜了,晴明。」千尋歎了一口氣「但是,雖然會染上貓的本能,我的理智卻沒有消失,我做出決斷依舊是憑藉著我的意志,我永遠無法真正的變成貓,也不會真正的理解貓所看到的景象究竟是怎樣的。」

  「哦,變得會說了嘛,千尋。」男子用一種難以捉摸的語調說道「明明一開始和我談及咒,支支吾吾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呢。」

  千尋一瞬間十分想抓他一爪子,但是想到對方是將她變成貓的『恩人』,還是將這種衝動抑制住了。

  男子搖了搖手中蝙蝠扇,似乎十分欣賞千尋現在氣急敗壞的樣子「那麼千尋,你覺得自己會成為籐原家那樣性格的貓還是壬生家的那一種?」

  「當然是籐原家!」千尋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

  「哦~」男子微微挑眉「我倒是覺得,依照你的性格會更像第二種呢。」

  「嗯。」他像是感到有趣一樣點了點頭「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

  「這有什麼好賭的?答案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自認十分驕傲的千尋,根本沒有懷疑自己做出的判斷。

  然而男子卻輕輕搖了搖頭「你的決斷下的太早了千尋。」

  千尋大大的貓瞳微微瞇了瞇,用一種探究的眼神凝視著面前的安倍晴明「你該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真令人傷心吶,千尋。」男子這樣說,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悅來,他用折好的蝙蝠扇撐著下巴,微微勾了勾唇「既然如此,那麼,乾脆就讓博雅來做個見證吧,這樣你總能放心了吧。」

  與面前如同浮雲一般難以捉摸的男子不同,他的友人源博雅確實十分的坦誠老實,是完全可以信賴的人,所以千尋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她抬頭看了看澄淨的天空,聲音輕快的說「好啊,正好今天博雅要來吧。」

  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今夜我邀他去百鬼夜行之所走一趟,按照他的性格,應該馬上就會忍不住來了。」

  「百鬼夜行?!」千尋不由的睜大了眼睛「我也可以去嗎?」

  男子看著她,笑著搖了搖頭「雖然很想帶你去,但是恐怕你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什麼意思?」千尋不解的看向他,她在一瞬間感到了某種莫名的不安,而後,她的不安得到了解釋。

  身姿高雅的男子向著廊柱靠了靠,安靜的垂下眼看她。

  「你是意外來到這裡的,當然是要回去的。」男子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了殘忍的話語,但他卻依舊微笑著,一如往常。

  他抬起手,輕輕的在千尋的額頭上點了一下「我為你多下了一個術,在你回去之後,就會忘記在這邊發生的事情。」

  像是泯滅在古井深水中的漁火,閃爍的光亮一瞬間歸於了絕對沉寂的晦暗,她難以理解,甚至無法相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晴明。」她難得結巴了起來,就彷彿第一次遇見安倍晴明,被對方用她根本聽不懂的道理堵的啞口無言時一樣,她完全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回應。

  「我雖然知道有一天會和你道別,但是為什麼要將記憶也歸還給你呢?」

  「因為,是你不該記得的事啊。」安倍晴明意味深長的說,他看著睜圓了眼睛的千尋「因為這裡,是你不應該存在並且涉及的世界。」

  「怎麼能這樣?這樣也太殘忍了!」

  「那倒也是不是,仔細想想,還是有好的方面的。假如你一直記得我們的賭約,那麼你就會時刻下意識的約束自己,到時候,我們之間的賭約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可是無法履行的賭約,又有什麼意義呢?」

  安倍晴明沒有說話,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一絲一毫類似於不捨或者是難過的情緒。

  作為平安時期最偉大的陰陽師,他幾乎沒有一次肆意情緒外露的時候。

  就像現在,他似乎根本不知道他隨口的話語給面前年紀尚幼的女孩子帶來了怎樣的衝擊。

  但是,他的聲音確實是溫柔了下來「千尋。」

  他用如同被風拂過湖面一般柔和的聲音呼喚了她的名字「咒術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鬆動的,所以,你可不用擔心我會賴賬。」

  「但是,就算是我,也不能確定到底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嗯,也許我那個時候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他像是說道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輕輕的笑了起來「如果是那樣的話,也只能證明我們之前沒有緣罷了。」

  伴隨著他的話語,千尋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透明了起來,宛如飛舞在空氣中透明的肥皂泡,在明亮到耀眼的光芒之下,逐漸消失了痕跡。

  「等你回去之後,就可以如願的,真正變成貓了。」

  明亮的世界與破敗的庭院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了,機械滴答滴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千尋睜開了眼睛,深色的天花板在朦朧的視線之下顯得十分渺遠。

  「千尋小姐,你醒了!」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千尋下意識就揮了一巴掌。

  對方吃痛的向後退了一步,千尋這才看清了對方的臉。

  「啊,浦原先生。」她用如同海水般清澈的眼眸凝視著對方,稚嫩的聲音聽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嚇了我一跳。」

  浦原不由的苦笑了一聲,但是他原本緊張的臉色卻突然緩和了下來。

  千尋不解的眨了眨眼,輕聲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記得之前明明還在和浦原進行著究竟能不能變成貓的最後實驗。

  浦原喜助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古怪「我還想問你呢,千尋小姐。之前之前在實驗台上,你突然就不見了。」

  「誒?」千尋滿臉寫滿了茫然。

  「不僅如此,顯示著您身體狀況的感應板,上面的數據甚至達到了臨界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恢復正常了,在這之後,你又突然出現了。」

  達到了臨界值,靈體就會崩潰,千尋覺得她應該感到後怕。但事實上,她內心卻浮現了微小的悲傷。

  她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陷入了更為巨大的寂寞裡。

  為什麼呢?她歪了歪頭,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疑惑。

  千尋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潔白的床鋪上,身上還蓋著厚厚的被褥。今劍和山姥切大約是出去了,空蕩蕩的房間看起來有些寂靜。

  突如其來的夢中世界讓她的記憶一片混亂,她努力在腦海中將所有的一切連成一條線,然後她終於明白了,當年,由安倍晴明施下的遺忘咒語,在一點點的鬆動之後,終於徹底解除了。

  她心情複雜而微妙,在長久的靜默之後,她決定先起床再說。她將白白的爪子伸出了被子,弓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咦?

  她的動作突然頓住了,然後她難以置信的抬起了自己的前爪,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起來。

  奇怪,我怎麼感覺我的腿還有我的身體——

  像是變短了?


第18章 變小

  千尋基本可以確定,自己確實是變小了,理由是她脖子上的蝴蝶結明顯鬆了一大圈,幾乎要從身上滑落下來。

  她下意識的去尋找鏡子,沒想到剛剛往前爬了幾步,就被絆倒了。她向後看了看,十分悲傷的發現,黑色的絲帶不知為什麼纏住了她的後爪。

  身體變小之後,似乎力氣也變小了,千尋甚至有一點難以控制這具新身體,這也就導致她越掙扎,絲帶纏的越緊。

  她往門外看了一眼,寬闊的長廊之外,出了飛鳥偶爾發出的鳴叫和春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之外,就沒有什麼了。

  反正也沒有人來,千尋暗自咬了牙,之後轉過身,用尖尖的牙齒咬住了絲帶。又拉又拽的折騰了半天之後,她終於將絲帶弄開了。

  精疲力盡的千尋趴在軟軟的枕頭上休息了一會兒,這才朝著放著鏡子的桌子走去。

  原本很輕巧就能躍上的桌子現在顯得格外高,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沿著鏤空的雕花一點一點的向上爬。

  在爪子碰到桌面的時候,她腳下突然踩空了。

  半身懸空的千尋後爪無力的在半空中蹬了蹬,而後前爪用力,總算是勉勉強強爬上了桌子。

  她鬆了一口氣,視線移到了擺放在桌子正中寬大的鏡子上,一瞬間失語了。

  千尋是一隻小貓,她既沒有成貓那麼大,也沒有奶貓那麼小。所以,她現在盯著鏡子裡那只幾乎可以放在手心裡,軟軟的一團,整隻貓都是懵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就是睡了一覺,起來之後居然變成了一隻小奶貓?!

  然而比她更驚異的,是從外面走進來的今劍,他呆愣了半天,終於在對上了千尋那雙十分獨特的眼睛之後,猶豫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小千?」

  「喵~」她叫了一聲,然後震驚的發現自己的聲音要比平時更細更軟了。

  「這是怎麼回事?」被嚇了一跳的今劍走過來,十分小心的將她用雙手捧了起來,舉到了眼前。

  突然變小的白貓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她細小的爪子在付喪神的手心裡踩了踩,卻不敢亂動。

  「難道是洗了澡的緣故嗎?」今劍的聲音有些遲疑,因為無論是她還是千尋,都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還是和大家商量一下吧。」他放輕了聲音,維持著現在小心翼翼捧著千尋的姿勢,沿著迴廊朝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三日月和鶯丸已經坐在迴廊邊緣喝茶了,聽到木屐敲打在地板上,急促的聲音之後,三日月回過了頭「今劍啊,你這麼著急是要去哪?」

  他的話說道一半,唇邊的笑意卻在一瞬間凝固住了。眼中的新月隨著他微微睜大的眼睛而清晰了起來。

  今劍停住了腳步,他蹲下身,將手中的千尋交給了三日月「我回到房間,小千就變成這樣了。」

  三日月接過了幼貓,將她翻過了,露出了圓圓的肚子,然後用拇指揉了揉她的前爪和耳朵。

  現在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嗎?千尋瞪大了眼睛,然後微微張開嘴,追著三日月的手,看上去像是無論如何都要咬住他。

  然後她就真的咬住了。

  神色包容的付喪神低頭看她,絲毫沒有將手抽出來的意思。他這種態度,千尋反而不知道要怎麼下口了,她一邊咬著付喪神的手指,一邊偷偷看他,最終也只是在他的手上留下了淺淺的齒印。

  三日月笑了笑,彷彿根本沒有被千尋方才『凶狠』的撕咬嚇到,反而再度用指尖撓了撓千尋頸部柔軟的絨毛。在本能的揚起頭任由對方將自己揉了一遍之後,千尋默默的沮喪了起來。

  她前爪洩憤似的拍了拍三日月的手,卻發現自己的力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很小。

  要完,千尋感到了某種危機。

  三日月看了一眼一臉驚慌的千尋,終於好心放過了她。他站起身,搖了搖頭頂上的御鈴,鈴鐺發出了混雜而清脆的聲響。三日月收回了手,眉眼柔和了下來「那麼,就讓我們先去會議室裡研究一下吧。」

  大約是因為御鈴一直被用作緊急召集,因此在千尋到達會議室後不久,就有付喪神趕來了。

  大俱利伽羅意外的是第一個到的,他一進門就看到了會議室的桌子上有一個圓滾滾的毛團,不一會兒毛團上出現了一對尖尖的耳朵,緊接著幼貓圓圓的小腦袋完全露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大俱利伽羅一瞬間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連帶著那雙終年缺乏溫度的金眸都變得鮮活了起來。

  剛剛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個圓球的千尋轉過頭,懨懨的看了他一眼。

  同樣感到驚奇的,還有在大俱利之後趕來的鶴丸國永,他的出陣服因為被千尋弄濕,而不得不換下了。

  他微微叉著腰,歪頭歎了口氣「這可真是,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千尋懶得理他,乾脆直接張開四肢,趴在了桌子上,側頭看著同樣趴在桌子上一臉擔憂的今劍。

  「喵嗚~」她委委屈屈的叫了一聲,然後從桌子上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撲到了今劍懷裡。

  桌子實在是太涼了,體溫偏高又怕冷的千尋,還是十分沒有尊嚴的選擇了付喪神的懷抱。

  實際上,本丸每過一周就會開一次會,但是沒有哪一次會議的氣氛像今天這樣詭異。

  在收集了大家的意見之後,鶴丸清了清嗓子「總之,先將事情上報給時之政府,這一點沒有異議吧。」

  因為無法判斷千尋變小的真正原因,再加上他們對於千尋本身一無所知,所以在短暫的討論之後,還是決定讓政府來幫忙,但即使是一致通過的決定,今劍還是有些不安。

  「真的沒問題嗎?他們不會把小千帶走嗎?」

  髭切向今劍那邊看了一眼,他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嗯,畢竟是他們送來的審神者,應該不會有事。」

  他語調雖然輕緩,卻在無聲的提醒著周圍的付喪神們,面前看似嬌弱的奶貓,是一位審神者。

  明明只來了三天,居然已經收服了大半付喪神的心,對於這個曾被審神者多次傷害過的本丸來說,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訊號。

  氣氛更加凝重了,在一片沉默之中,大和守安定站了起來「那麼,就由我去聯繫時之政府吧。」

  坐在角落的螢丸眨了眨眼,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之中,他緩緩舉起了手「那個,剛才就想說,我可以抱抱小千嗎?」

  「哈?」大和守被突如其來的話語打亂了思路,他的視線順著螢丸的手指落在了千尋身上。

  毛茸茸的糰子乖巧的蜷縮在今劍的手心上,在感受到大和守安定的視線,她身體後仰,拚命仰起頭注視著付喪神,看起來乖巧又可愛。

  大和守安定立刻就理解了螢丸的心情,就在他思考著要不要將千尋抱過來摸一摸的時候,坐在今劍身邊的加州清光提前下手了。

  將奶貓捧在手心裡的清光將臉湊了過去,眼眸中深沉的紅色染上了盈盈的光亮「真可愛啊!」

  加州清光感歎了一句,作為一個認為自己永遠是世界第一可愛的付喪神,這已經是他對於千尋最高的讚美了。

  他微微合起了手,軟軟的絨毛蹭著掌心,讓他覺得有些癢,他眨了眨眼,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五虎退結結巴巴的聲音「我……我也想抱抱小千……」

  「嗚哇——狡猾!」最先提出想要摸摸小奶貓的螢丸鼓起了臉頰,看上去十分不滿。

  千尋動了動,而後回頭看了看會議室,卻發現大部分付喪神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糟了,這群付喪神可能想吸我——

  敏銳的感知到危險的千尋下意識的就想跑,但是她探頭朝著地上看了看,十分難過的發現自己完全不敢跳。

  她不由的瑟縮了一下,看了一眼地面,又看了一眼加州清光,可憐兮兮的衝著他喵了一聲。

  加州清光永遠是最好哄的那個付喪神,他溫柔而聽話,雖然偶爾會有一點小脾氣,但是總是會很快心軟。

  就像現在,他雖然根本不想放開千尋,但被對方委委屈屈的看了一眼之後,還是戀戀不捨的將千尋放了下來。

  為了表示感激,在他鬆手的一剎那,千尋舔了舔他的手指。

  她眨了眨眼睛,注視了神態各異的付喪神一圈之後,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門,打算再去小樹林裡躲一圈。

  然後——

  然後她就摔倒了。

  完全忘記了迴廊台階很高,自己現在完完全全是一隻小奶貓的千尋,以一種類似於前滾翻的方式,從台階上滾了下去,她維持著四腳朝天的姿勢,徒勞的掙扎了一下。

  「……」

  看到了全部過程的付喪神們一瞬間靜默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江雪左文字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他微微頷首,用如同冬雪一般清冷的聲音說「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不疾不徐的走下了迴廊的台階,拎起了摔在地上的小奶貓,將她抱在自己懷裡,神色如常的——走了。


第19章 柿子樹

  千尋摔下來的時候,腦袋還有一點懵,這也就使她沒有及時從地上爬起來。

  然後緊接著,她就被擁入了一個有些寒涼的懷抱。

  鼻端縈繞著寒梅的香氣,被露水粘的有些濕潤而沉重的衣袍之下,是付喪神纖細而冰涼的手指。

  他的腳步不急不緩,只是神色平和的向前走,連摸都沒摸她一下。

  彷彿就是普普通通的遇到了一隻摔倒的貓,然後把她抱起來而已。

  前提是他沒有抱著不放……

  千尋從他的懷抱中探出頭,有些好奇的偷偷看他。她的動作被敏銳的付喪神發現了,然而他也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深沉如海的眼睛平靜無波。

  「喵嗚?」千尋有些不解的歪了歪頭,面前的付喪神看起來沒有對她表現出過多的喜愛,卻也並不厭惡。

  這倒是讓她有些好奇,他會帶她去哪了。她抖了抖耳朵,將頭放在他手上,翻了個身,側躺在他懷裡。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在面前付喪神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喜悅來。

  他走了很久,久到千尋覺得自己有些看膩了面前繁櫻盛開的景象。

  而後,被櫻花樹掩蓋的樹林之後,出現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在空地的最中央,有一棵高大的喬木。因為還是初春,橢圓形的葉片還是鮮嫩的綠色。

  江雪左文字走了過去,坐在石凳上,沉默的仰望著天空。

  明明四周的顏色十分明亮,千尋卻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抑。她抬眼看了一眼江雪,對方微微抿著唇,一副並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千尋眨了眨眼,用纖細的爪子輕輕拍了拍付喪神的手臂,在對方低頭的剎那,軟軟的喵了一聲。

  呦!這位付喪神,不來吸我一口嗎?

  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明明前一秒還因為在會議室產生的危機感落荒而逃,現在卻因為面前的付喪神對自己無動於衷而感到不滿了。

  我那麼好看你居然不看我一眼?

  自負的白貓向來難以容忍觸及她尊嚴的事情,她在江雪平靜的目光之下,伸出了爪子,勾住了他的衣服,然後一點一點,努力的向上爬。

  對於還不適應自己身體的千尋來說,這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她需要十分小心,才能確保自己不從付喪神的身上摔下來。

  她並沒有直接爬在付喪神的肩膀上,而是掛在了對方的胸口,搖了搖尾巴,微微歪了歪頭,用軟軟的絨毛蹭了蹭對方的脖頸。

  然後她就玩脫了。

  啪的一聲墜落在付喪神手心中的千尋愣了一下,她將自己的身體扭成了一個弧形,努力想要翻過身去。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波瀾不驚看著她的江雪左文字突然抬起了手,把她翻了過來,而後將有些冰涼的手掌輕輕搭在了她的頭上,用拇指揉了揉她額頭上的毛。

  啊……成功了……

  但是為什麼這麼心情複雜呢?這種啊,他終於摸我了的微妙心情,怎麼想都是我輸了嘛!

  她不滿的抬起頭,然頭抬起爪子,將拍了拍江雪的手,在對方將手拿開的瞬間,又用力的把對方的手臂摁下來,用自己的四肢死死的壓住,抱在了懷裡。

  「喵嗚~」依舊覺得莫名委屈的幼貓低下頭,在對方的手臂上蹭來蹭去,然後,她就聽到了頭頂上傳來了一聲深沉的歎氣。

  她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了,她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盯著付喪神。然後她鬆開了爪子翻了個身,四肢張開做出了要抱的姿勢。

  她很少這樣拼盡全力的努力撒嬌,因為面前的江雪左文字,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孤獨了。

  這並不是說他感到了孤獨,而是他處於孤獨之中,與孤獨融為了一體。

  他就是孤獨本身。

  這份沉寂的孤獨感讓千尋感到了不安,她沒有抱著想要溫暖面前付喪神這樣溫柔的想法,只是單純的覺得,有那麼一瞬間,她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淵。

  她的請求得到了回應,江雪左文字,溫柔的將她重新抱回了胸口。

  千尋這才注意到,在付喪神被她弄亂的,微微張開的領口中,有一道淺淺的紅印,她不由的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覺得大概是在自己摔倒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對方,她小心的用自己粉粉的肉墊碰了碰對方的傷口,緊接著,她的頭就又被輕輕的摸了摸。

  就在她以為這個上午大概就要和江雪一起待在這裡了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看上去十分爽朗的金髮付喪神跑了過來,在看到江雪左文字的時候,露出了如同太陽一般明朗的笑容「呦!你果然在這啊!」

  他的目光移到了千尋的身上,然後露出了像是抱怨一樣的表情「真是的,你突然帶走貓,可真是嚇了我們一跳啊!」

  他單膝蹲了下來,臉湊的極近「在會議室裡沒有看清,原來這麼小啊。」

  千尋扭頭看了他一眼,因為對方離的實在是太近了,她不由的往江雪的手心裡縮了縮。注意到千尋動作的付喪神擺了擺手說「啊啊,抱歉!嚇到你了吧。」

  他向後挪了挪,視線卻依舊黏在千尋的身上。千尋自以為偷偷的打量了付喪神一邊,然後就被他肩膀上的不明毛球吸引了視線。

  付喪神眨了眨眼,往自己肩膀上看了一眼「哦哦,你在意這個嗎?這個可是鵺哦!」

  他提到鵺的時候看起來十分自豪,但是千尋所在意的只有它摸上去軟不軟。身體變小了之後,好奇心彷彿更重了的千尋,忍不住身體前傾,伸出手,在鵺的頭上輕輕戳了一下。

  鵺微微動了動,沒有理她。千尋伸出了爪子看了看,再度壯著膽子重重的戳上了鵺的額頭,然後她就看到了剛才還懶洋洋的,張開嘴,露出了一口森森的白牙。

  將這當做了一種威脅的千尋毫不猶豫的躍到了付喪神的膝蓋上。因為用力過猛,她差點就撞到了付喪神的身上,因此,在面前閃過一道黑影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張開嘴,咬了上去。

  但是,那其實是鵺垂下來的尾巴。

  她自覺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可是受了驚的鵺卻突然飛了起來。

  千尋被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向後一退,差點從付喪神的腿上掉下來,幸虧付喪神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托住了。

  雖然被托住的地方是她的屁股……

  心情複雜的千尋抬頭仰望著飛上天的鵺,然後十分沒有良心的爬上了付喪神的肩膀,堂而皇之的霸佔了鵺的位置。

  付喪神不由的苦笑了起來,他抬起手,拎著千尋的脖頸,將她放到了地上。

  腳下是有些濕潤的草坪,千尋有些不滿的跺了跺腳,然後順著付喪神的褲腳,再度爬上了他的膝蓋。

  「原來是這麼粘人的貓啊。」獅子王用手支著下巴,看著已經在自己膝蓋上找好位置臥了下來的千尋,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江雪左文字抬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似乎對於對方的到來並不怎麼感興趣。

  早已習慣了對方態度的獅子王先是拍了拍重新回到他肩膀上的鵺,又抱起了臥在他膝上的小奶貓說「我要去遠征了,需要幫你帶什麼回來嗎?」

  江雪沉默的搖了搖頭「沒關係,不用您再費心了。」

  這是千尋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他沒有刻意的停頓,但是言語卻帶著一種獨有的,抑揚頓挫的節奏感。

  他的話語如同他的聲音一樣疏離,然而從來不知沮喪為何物的獅子王,他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退卻「我明白了,哦,還有……」

  他眨了眨眼「這棵柿子樹上摘下來的柿子,你打算怎麼處理?」

  原來是柿子樹麼?

  千尋從獅子王的身側探出了頭,因為看不清,她攀上了獅子王的手臂,努力伸長了身體。害怕她摔倒的獅子王連忙用手扶住她,但在觸到幼貓毛茸茸的毛髮之時,還是忍不住摸了一把。

  江雪左文字淡淡的看了一眼千尋和獅子王,輕聲說「已經摘下來的東西,就請隨意處理吧。」

  「哦!真的嗎?」獅子王看起來很高興「那我就拜託燭台切作成柿子餅了。」

  他頓了頓,聲音突然放輕了「畢竟那個,小夜也很愛吃吧。」

  江雪左文字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的點了點頭「那麼,就麻煩您了。」


第20章 瓶子

  獅子王在臨走之前特意問了千尋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燭台切那裡,然而對於柿子完全不感興趣的千尋重新撲回了江雪左文字的懷裡,用行動證明了自己並不怎麼想去。

  獅子王隱隱覺得有些遺憾,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沾上了的草屑,朝著江雪左文字揮了揮手,跑去吃要的柿子餅了。

  千尋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用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乖巧的趴在了江雪的手心裡。

  與他冰冷的氣質不同,江雪左文字的懷抱非常的溫暖而舒適。大約是因為記住了之前千尋鬧著要抱抱摸摸的樣子,這一次在千尋趴好之後,江雪十分主動的將手搭在她的身上,順著白而柔軟的毛髮輕輕的撫摸了起來。

  他的視線依舊注視著遠方的柿子樹,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就在千尋以為他們兩個會在這裡坐一天的時候,從樹林的那一邊傳來了腳步聲。

  穿著運動衣的螢丸從櫻花樹下探出了頭,他眨了眨眼,目的明確的直接跑到了千尋前面。他彎下腰,雙手扶著膝蓋,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在江雪手心裡打滾的千尋。

  察覺到了對方的視線,千尋歪了歪頭,比櫻花還要淺淡的,淡粉色的耳朵輕輕抖了抖,然後她伸出爪子,旁若無人的伸了個懶腰。

  嗚哇——可愛——

  十分喜歡小動物的螢丸在心底默默感歎了一聲,他十分羨慕的看著圓滾滾的小奶貓在對面的付喪神手裡蹭了蹭,然後艱難的爬了起來。

  「燭台切先生說因為小千的事情大家都沒有吃早飯,所以午飯就早一點,讓我帶你和小千過去。」

  江雪左文字點了點頭,他意外的遲疑了一瞬,然後將手中的小奶貓交給了面前滿是期待的螢丸「我還有些事,您先帶著它去吧。」

  誒?千尋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居然就這麼把我送出去了嗎?沒想到你是這樣無情的付喪神?!

  想是這麼想,但現實卻是她四肢下垂,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拎到了螢丸懷中。

  「喵嗚——」她委委屈屈的朝著江雪叫了一聲,然後就被螢丸帶著朝餐廳的方向走了。

  算了,千尋默默的歎了口氣,所在螢丸的懷裡一動不動。然而,她並不知道,更為絕望的事情還在後面。

  擺放在餐廳中,原本應該放著食物的天藍色飯盆裡,現在放著的,居然是,白色的,散發著淡淡奶腥味的——羊奶?!

  「不知道幼貓能吃什麼,就先幫你沖了奶粉。」燭台切彎下腰笑著說「因為聽說幼貓的腸胃很弱,小千你就先忍耐一下。」

  不不不,我腸胃一點也不虛弱,什麼都能吃。

  她試探著蹭了蹭燭台切的褲腳,但是這一次她用撒嬌使付喪神妥協的願望落空了,雖然一臉不忍,但是燭台切對於這件事似乎意外的堅持。

  「不行啊,小千。」他一邊歎息著,一邊將千尋重新抱回了羊奶邊「比起其他的,健康不是最重要的嗎?」

  「……」你為什麼要和一隻貓提健康?千尋神情微妙的看了他一眼,在確定無法使燭台切回心轉意之後,她冷著臉默默的喝了一口羊奶。

  反正也只是暫時的,她想。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一模一樣的情景出現在了晚飯的時候。中午只喝了奶粉的千尋在再度看到自己飯盆裡的液體之時,終於意識到,她很有可能在變回來之前,只能喝奶粉了。

  獨自躲在自己屋子裡的千尋凝視著窗外的月光,咬了咬牙,決定拋棄尊嚴,偷偷去廚房找吃的。

  她從屋子裡探出了頭,左右看了看之後,小心翼翼的潛出了門外。夜晚的迴廊被參差的樹影分割,她停在廚房門口,毫不費力的擠了進去。

  她甩了甩自己因為擠壓而被壓扁的毛髮,努力爬上了料理台。

  燭台切一般是會做一些點心放在廚房的,雖然大部分是甜的,但偶爾也會做一些口味偏鹹的點心。

  她在料理台上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找到,於是不得不攀上了稍微高一點的架子,仔細的在架子上翻了起來。

  餘光中似乎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一閃而過,屬於幼貓特有的,過分的好奇心在不知不覺中再度影響了她,她從架子上探出身,終於發現那是一個長頸的,在月光下有著溫潤光澤的玻璃瓶。

  她眨了眨眼,伸出爪子撥弄了瓶口一下,想要看清裡面裝了什麼,但是瓶子實在是太深了,於是她不得不再度向前伸了伸,用爪子摁住了瓶子的邊緣,想將頭探進去。

  但是因為爪子太短,她又抬起頭,乾脆將前半身整個都探進了瓶子裡。

  好像什麼也沒有呢。

  她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打算退出來繼續在廚房找東西,但是下一秒,她就發現,自己竟然卡住了。

  等等?!

  千尋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我剛剛是怎麼進來的?

  她試著努力向後拽了拽,試圖將頭拉出來,但是沒有成功。

  不但沒有成功,因為她剛剛小幅度的掙扎,原本搭在架子上的後爪一瞬間踩空了,瞬間的失重讓她下意識的在杯壁蹬了幾下,然後就那麼直直的,落入了玻璃瓶的裡面。

  完了……

  千尋抬頭看了一眼,上面是實在是太高了,她用爪子摸了摸玻璃瓶的內壁,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沿著這麼滑的瓶壁爬上去。

  「喵嗚~」她叫了一聲,但是卻並沒有人來。

  這也是當然的,畢竟她可是挑了一個付喪神都睡了的時間出來的。

  明明是偷偷出來的,但是如果今天晚上出不去,明天絕對會被燭台切發現的,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要把頭伸進瓶子裡啊?

  她十分苦惱的將自己縮成了一個毛團,偏著頭看著瓶口外一片混沌的天花板。嗯,可能是因為本能吧,畢竟晴明跟她說過,變成貓之後,在一定程度上,會沾染上貓的習慣。

  簡而言之就是,都是安倍晴明的錯!

  在心中毫無障礙的將鍋推給了遠在千年前的某位陰陽師,她乾脆閉上了眼睛。

  和玻璃瓶細長的瓶口不同,瓶子的底端十分寬敞,甚至足夠讓千尋在裡麵團成一團安然入睡。

  反正也出不去了,乾脆就睡一覺明天再說好了。就是有點可惜,恐怕以後偷偷進廚房,會變得困難不少。

  她用頭蹭了蹭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就那麼睡了過去。完全的沉睡是肯定不可能的,所以當耳畔響起了燭台切熟悉的,有些苦惱的聲音之時,她幾乎是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她轉了個身,驚訝的發現圍在她旁邊的,並不只有燭台切一個人而已。

  看到她回過了頭,穿著紅色和服,披著青色羽織樣式斗篷的付喪神,雙手環臂輕輕佻起了眉「看來,只能將瓶子砸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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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瓶裝貓

  不行啦!兼先生!」站在一邊的堀川國廣歎了口氣「瓶子打碎的話,不是會有碎玻璃嘛!」

  「嗯!這倒也是呢!」和泉守兼定單手支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千尋前爪扶著瓶壁,將自己的臉貼在瓶壁上。圓圓的臉被壓成了奇怪的形狀,她卻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外面。

  昏暗的燈光映照著付喪神們有些嚴肅的側臉,千尋偏了偏頭,覺得有些奇怪。

  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她眨了眨眼,輕輕軟軟的朝著外面的付喪神們喵了一聲。

  被她聲音吸引過來的付喪神們,表情不知為何變得更加複雜起來,尤其是站在一邊的今劍,他看上去十分的擔憂。

  今劍是第一個發現千尋掉在瓶子裡的人。

  他原本只是覺得房間有些悶出門轉轉,沒想到卻發現千尋的房間門開了一條小縫。於是他好奇的往裡面看了一眼,既而發現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今劍有些擔心,畢竟千尋現在實在是太小了,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被踩到,或者掉在什麼奇怪的地方。

  在進屋仔細尋找了一圈,確認千尋確實不在房間裡之後。完全不知道千尋其實每天晚上都會跑到別人屋子裡睡的今劍,果斷的敲醒了三條家的其他人,最終在廚房裡發現了睡在瓶子裡的小奶貓。

  受到了驚嚇的今劍立刻敲響了燭台切光忠的門,把還沒睡醒,只穿著睡衣的付喪神拉了出來。

  被敲門聲吵醒的堀川國廣不知道為什麼又從另一邊的房間拉出了和泉守兼定,四個人慌慌張張的來到了廚房今劍回頭看了一眼周圍,覺得心情有些複雜。

  聽到動靜的趕過來的小狐丸不知道為什麼擺著一副沉思表情認真梳毛,而三條家最能出主意的兩個人,一個現在可能還在屋子裡穿衣服,另一個明明在他叫的時候立刻就出門了,但卻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沒有過來。

  和泉守兼定的辦法不知道能不能用,巖融雖然看上去在認真思考,但總覺得他似乎也想直接將瓶子敲碎。

  就在今劍無比糾結的時候,剛才提出了意見的和泉守兼定再度疑遲著說「要不然……把瓶子放倒看看它能不能自己出來?」

  「……」室內霎時一片安靜。

  「喂喂,你們為什麼都露出那種表情啊!既然它能鑽進來,自然也能鑽出去嘍!」和泉守有些不滿的說。

  其實千尋對於這個辦法也是贊同的,她之所以無法出去,是因為瓶子實在是太高了。至於她之前被瓶子卡住出不去的事情,千尋決定暫時忘記它。

  堅信著自己只是虛胖,完全可以從瓶子裡爬出去的小奶貓衝著提出了這個意見的和泉守兼定輕輕的喵了一聲。

  不過,她的叫聲沒有吸引來和泉守兼定,反而叫來了愛搞事的鶴丸國永。

  被廚房裡響動驚醒過來的鶴丸雙手扶著門框向裡面看了過來「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噗……」

  與見到千尋被關在瓶子裡而驚慌的付喪神們不同,看到千尋樣子的鶴丸國永竟然毫不遮掩的笑了出來。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他一邊笑著這樣說,一邊走到了千尋身邊仔細觀察了起來,然後用手指隔著玻璃瓶戳了戳千尋額頭的位置。

  幼不幼稚!

  在心裡默默吐著槽的千尋微微揚起頭,用軟軟的肉墊拍在了鶴丸國永手指的位置。

  鶴丸眨了眨眼,將手指拿開,然後又戳在了另一邊。

  還來?!

  千尋毫不猶豫的再度拍了上去。

  感受到了某種樂趣的鶴丸國永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玩上了癮。

  「咳……鶴先生……」燭台切光忠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鶴丸國永回過頭,衝著他擺了擺手「啊,抱歉抱歉。」

  在毫無誠意的道了歉之後,他低頭看著瓶子,伸出手抓住了玻璃瓶「聽和泉守的意思,是要把瓶子平放對吧。」

  兩隻前爪摁在玻璃上的千尋看著他動作緩慢的將瓶口朝著自己的方向放了下來。像是怕驚到她一樣,她順著付喪神的力道向前爬了爬,然後就見到鶴丸國永的手停住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露出了笑容,然後將手中的瓶子輕輕向前滾了一下。

  下意識跟著瓶子轉動方向走了幾步的千尋,立刻就明白了鶴丸國永的意思,她睜大了眼睛,憤怒的喵了一聲。

  這又不是轉輪!這麼想玩轉輪的話,去和時之政府申請買只倉鼠怎麼樣?!

  當然,你要是真敢買我就撓你!

  好在鶴丸國永很快就停止了轉瓶子的動作,彷彿他這麼做只是為了看千尋有什麼有趣的反應。

  他將瓶子放倒,然後後退一步,好整以暇的看著小心翼翼的向瓶口爬過來的奶貓,它蓬鬆的毛髮被狹長的瓶頸壓扁,藍色的大眼睛直直的注視著前方。

  萬一在被卡住怎麼辦?

  千尋一瞬間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她停住了腳步,粉色的耳朵抖了抖,看上去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她壓低了頭,小心翼翼的將頭探了過去,緩慢的從瓶口伸了出來。

  啊——成功了——

  所以我當初是怎麼卡住的?

  鬆了一口氣的千尋就維持著從玻璃瓶瓶口露出一個頭的姿勢,抬眼衝著付喪神們喵了一聲。

  然後大概是覺得前爪還在瓶子中使不上力氣,她重新將頭縮了回去,先將爪子伸了出來。

  等前半個身子成功的從瓶子中出來之後,按照最一開始那種先出頭的方法,說不定也是可以出來的,於是再度鑽回了瓶子裡,換了個姿勢重新鑽了出來。

  「……」一眾被在半夜折騰起來的付喪神,就圍在這裡看著她賣蠢。

  「我說……」和泉守兼定神色微妙的看了一眼千尋「你小心真的爬不出來。」

  千尋的動作猛地停止了,她看上去像是十分委屈的看了一眼和泉守兼定,然後默默的從瓶子裡爬了出來,用爪子將瓶子推遠了一點,然後認認真真坐好,裝出了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

  然而,因為料理台有一個小小的斜坡,被她推了的瓶子不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摔在了地板上。

  瓶子碎裂的聲音在靜夜裡十分清晰,千尋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八成是要完。

  她頗為心虛的偏過了頭,卻沒想到被溫柔的摸了摸頭。

  歎著氣的燭台切光忠看上去無奈,但他還是微笑著,輕聲對千尋說「總之,沒事就好。」

  「喵嗚?」千尋回過了頭,然後就被燭台切抱起來遞給了鶴丸「鶴先生,麻煩你先把小千送回去吧,我留下收拾廚房。」

  「我也來幫忙!」堀川向前走了一步,然後伸手拽住了向著門邊移動的和泉守兼定「兼先生也一起來!」

  「誒?為什麼啊?!」對於掃除深惡痛絕的和泉守兼定一臉不滿,但卻依舊被態度堅定的堀川國廣拉了回來。

  無視了千尋掙扎的鶴丸將小奶貓抱在懷裡,朝著三條家的幾位大佬揮了揮手,然後打了個哈欠說「趕快將小千送回去,然後我也去睡一覺吧。」

  邁出了廚房的白鶴哼著歌,不緊不慢的沿著迴廊向前走。從他懷中掙扎著探出一個頭的千尋環視了四周,露出了一個費解的表情。

  等等……這好像不是回我房間的路啊?!


第22章 決定

  千尋幾乎是一臉懵的看著鶴丸國永將自己送回了——他的房間。

  看著一邊說著「你可別半夜又跑出去啊」一邊將她放在自己枕頭邊的鶴丸國永,千尋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本以為自己會跟鶴丸國永大戰幾個回合,然後推開他房間的門跑回自己的屋子,沒想到剛剛站起身就被被子埋住了。

  原本一直蓋的很習慣的被子,現在因為她身體的縮小而變重了,她費力的撲騰了半天才從被子裡探出了頭,然而鶴丸已經將房間裡的燈關上了。

  一瞬間變得十分寂靜的房間讓千尋有些不習慣,她扭了扭圓圓的身子,側過頭看著呼吸均勻,像是已經睡著了的付喪神。

  雖然說現在跑出去也可以,但實在是太晚了。她想了想,然後為了表示自己的不滿,往旁邊移了移,背對著鶴丸國永睡下了。

  但是沒過多久,鶴丸就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癢,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脖頸處緊貼著一團軟軟的毛球。

  他眨了眨眼,默默的往旁邊移了移,然後翻了個身,注視著小奶貓的背影。

  被子已經完全被千尋踢開了,但大約是因為怕冷,她將身體蜷縮成了一團,看起來十分可憐。

  鶴丸沉默著重新給它蓋上了被子,然後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小奶貓撲騰了幾下之後,轉了個身,四肢向前伸展,但身體卻還是彎著的。

  鶴丸不由的低下了頭,用自己的額頭輕輕碰了一下小奶貓,然後,貪戀著體溫的小奶貓,又往自己這邊挪了挪。

  「……」明明剛剛把它帶進來的時候,還一臉要跟我拚命的表情。鶴丸不由的輕聲笑了出來,然後他翻了個身,面朝著天花板,閉上了眼睛。

  他這一覺睡得意外的淺,所以當外面響起御鈴清脆的聲音時,他幾乎是立刻就醒了。

  「哎呀,這可真是多事的一天啊。」他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偏過頭確認了一下身邊的小奶貓,卻發現它不見了。

  不見了?!再度受到驚嚇的鶴丸急忙掀起了被子,發現剛剛還在他枕邊的小奶貓不知道什麼時候縮到了被子裡。

  原本是因為怕壓到她,才將她放在枕頭邊的鶴丸國永心情有些複雜。他小心的掀開被子,起身披上了外套,朝著會議室走去。

  被迫在廚房裡幫忙的和泉守兼定看上去有些睏,他坐在座位上,看到鶴丸到了之後,伸出手朝他打了個招呼「呦!」

  三日月宗近看了一眼在座的付喪神,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唇角「看來基本上都到齊了啊。」

  他說基本上的原因,是因為這個本丸中,存在著不必前來開會的付喪神。

  心照不宣的付喪神們默認了會議已經開始,他們沉默的對視了一眼,然後加州清光開口詢問道「那麼,這次的緊急召集,是因為什麼事呢?」

  三日月宗近笑了笑「上一次狐之助讓我們做好去白金台支援的準備,不過今天又傳來了消息,說白金台的威脅已經解除了。」

  「是有了新的任務嗎?」和泉守兼定沉聲問。

  三日月點了點頭「目的地是天德四年的京都。」

  「平安京?」小狐丸看起來有些奇怪「村上天皇在任時期除了承平天慶之亂外,還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三日月搖了搖頭「時間溯行軍既然選擇這個時間,就必然有他們的理由,更何況……」

  他微微瞇起眼,若有所指的說道「改變歷史未必就要趕在有重大事件的時候啊。」

  「難道是要對村上天皇或者哪位有名的大臣下手?」

  「哈哈哈哈,不知道呢。」三日月笑著說「不過,既然是未知的世界,出陣的配置就要斟酌了。」

  「什麼時候出發?」燭台切看上去有些擔憂。

  「嗯,大概是明天早上。」

  什麼叫大概啊,燭台切隱隱有些頭疼。他用指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壓低了聲音說道「那麼,就快些決定名單吧。」

  雖然對於時之政府有諸多不滿,但刀劍之所以願意被召喚至現世,最為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們希望以自己之力維護歷史。因此,在履行職責之時,沒有一個付喪神表現出不情願來。

  等出陣的人員名單定下來之後,鶴丸國永這才踏著快要散去的月光走回了房間,可就在他要關門的時候,髭切卻出現在了門外。

  「鶴丸殿。」他笑著說「有些事情想要跟您商量。」

  鶴丸側身讓他進來,髭切朝著四周看了一眼,幾乎立刻就看到了趴在被子上睡的毫無形象可言的小奶貓。

  它粉粉的小舌頭不知為何露在外面,髭切挑了挑眉,頗感興趣的用手輕輕拉了一下。

  小奶貓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只是不安的動了動,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將舌頭收了回去。

  「真是辛苦呢,鶴丸殿。」髭切指的,自然是小奶貓堂而皇之的霸佔了整張床的這件事。

  鶴丸國永雙手抱臂,心情複雜的看著再度換了一個姿勢的千尋「所以,你來找我幹什麼?這次出陣名單可沒有我啊。」

  「嗯,確實。」髭切笑著說「但是,我和三日月殿這一次都在名單當中,不知道要去多久。」

  他十分自然的坐到了桌子旁「畢竟平安中期的京都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所以?」

  髭切眨了眨眼,他暖金色的眼眸中,隱隱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凌厲「但是算算時間,長谷部快要回來了。」

  鶴丸國永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像是恍然大悟一樣說道「這麼說的話,確實也差不多快要被送回來了,那麼他們下一個要帶走的,可能就是……?」

  髭切點了點頭「畢竟現在本丸中暗墮最嚴重的就是那一位了。」他的朝著熟睡的小奶貓那邊看了一眼,停住了說到一半的話。

  「放心吧,有我呢。」鶴丸像是根本不緊張「況且,一期一振不是也在嗎?」

  「不會讓他們強制帶走亂籐四郎的。」

  髭切金色的眼睛微微瞇起,然後站起了身「那麼,我就先走了。」

  鶴丸沒有動,他目送著髭切走出去關上了門,這才不慌不忙的伸了個懶腰「真是的,那邊總是要定期製造些麻煩才甘心啊。」

  他說的那邊,自然指的是時之政府。

  鶴丸重新關上了燈,然後將小奶貓再度抓回枕頭邊,這才再度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一片沉寂之中,千尋睜開了眼睛,她注視著窗外的月光,仔細的思考了幾秒付喪神們的對話。

  很顯然,時之政府並沒有將所有的有關這座本丸的資料交給她。雖然合同上寫明了她是暫時擔任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但是,她對這座本丸卻充滿了好奇。

  她原本以為會來到一座暴虐而陰暗的本丸,但事實上,除了他們對於審神者這個詞本能的排斥,還有對外來者的警惕之外,她所見到的付喪神,內心都十分溫柔,完全無法和那個資料上寫著的危險等級極高的暗黑本丸聯繫在一起。

  到底是為什麼呢?本來已經做好了開啟地獄模式的副本,現在卻像是在新手村的千尋默默的在心裡歎了口氣。

  她抬起爪子仔細看了看,眼眸之中卻是宛如深海般的寧靜。

  不知道時之政府有沒有找到她突然變小的原因,如果沒有找到的話……

  她突然想起了髭切說的出陣的目的地,在仔細的思考了一番之後,她默默的做了一個決定。


第23章 出陣

  第一部隊出陣的時候,天氣還有些冷。

  藥研回頭看了一眼前來送行的自家哥哥,輕輕笑了笑「一期哥,別擔心。」

  一期一振看起來有些遲疑,畢竟這次出陣和以往有所不同,他猶豫著點了點頭說「藥研,路上小心,一旦受傷就立刻回來。」

  「啊,放心吧。」藥研說,他伸手轉動了時空轉換器上的按鈕,不緊不慢的調整好了時間與地點,而後在白光亮起之時,聲音低沉的說「那麼,我們就出發了。」

  他的話音剛落,人就已經不見了,層層疊疊的櫻花憑空在轉換器的周圍出現,而後隨風靜默的散落了一地。

  「咦?」向四周看了一圈的今劍覺得有些奇怪「今天怎麼沒有看到小千啊?」

  「我也不知道。」鶴丸國永從台階上走了下來「我一醒來,它就不見了。」

  「大概是又跑到樹林那邊去了吧,中午應該就回來了。」和泉守兼定抱著手臂站在迴廊之中。

  「是這樣嗎?」今劍有些疑惑,但仔細想想,小千似乎確實對於遠處的小樹林情有獨鍾,似乎只要一有時間就會跑過去。於是他點了點頭,跟著巖融離開了。

  而在另一邊,伴隨著轉換器的光芒,出陣部隊到達了平安京。

  陸奧守吉行在走出轉換器的一瞬間就發出了感歎「哦哦!這就是平安京吶!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嘛!」

  緊隨其後的髭切向四周看了一圈,笑著說了一句「平安京啊。」

  雖然言語聽上去像是在感歎,但語氣卻實在聽不出有什麼懷念的意味。他眨了眨眼,在所有人都從轉換器中走出來之後輕聲詢問道「那麼,我們應該先去哪呢?」

  「嗯,果然還是先去打探一番有沒有異常吧。」三日月舉步向前走了一步,然而有那麼一瞬,他的袖口邊緣似乎閃過了一道白影。

  「等等?!」膝丸猛的停住了腳步,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向了三日月宗近「你袖子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嗯?」三日月茫然的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他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聲音溫和的說「之前燭台切殿特意做的讓我配茶的點心,因為早上走的太急沒有吃完,我就帶出來了,你要吃嗎?」

  為什麼要帶著茶點出陣啊!膝丸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複雜,他正準備說不用,卻發現三日月已經將手伸入了狩衣的袖子中,然後他的手微微頓住了。

  「咦?」三日月的眼眸微微睜大,手再次往裡伸了伸。

  溫暖而濕潤的觸感在掌心一閃而過,像是有什麼舔了他一下。三日月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在觸碰到柔軟的絨毛時,五指張開,將袖子裡的東西拎了出來。

  「喵∼」被提著脖子拎起來的千尋,四肢在空中徒勞的擺動了一下。

  她藍色的大眼睛中滿是無辜,一臉懵懂的歪著頭注視著面前一臉震驚的付喪神們。

  「為……為什麼……」膝丸的聲音似乎都有些變調了「為什麼出陣還要帶著貓來啊?!」

  茶點也就算了,但這又不是春遊,為什麼要帶著貓啊!

  「哈哈哈哈,這可真是……」三日月看起來也嚇了一跳,他將手轉了個方向,讓千尋的臉朝著自己「是什麼時候鑽進來的?」

  你睡覺的時候,千尋默默的在心裡回答了一句。在聽到髭切說這一次出陣的地點在平安京的時候,她就打定主意要跟來了。

  她仔細想了想,覺得三日月的衣服十分繁複,偶爾還能看見他往狩衣的暗兜裡放些東西,藏在裡面大約也不會被發現。

  於是她鑽進了狩衣最外面的暗兜中,一動不動的蹲在裡面。最先開始還有些擔心會不會發現,連呼吸都謹慎的控制著。直到她看見三日月往袖子裡塞了一包茶點。

  袖子裡裝了這麼多東西,多我一個也沒什麼嘛!

  莫名放鬆了心情的千尋扒著付喪神袖子裡的暗兜,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帶到了千年之前。

  她十分自豪的揮舞了一下小爪子,驕傲的衝著三日月喵了一聲。

  「我說啊……小千……」在短暫的驚異之後,藥研露出了苦笑「我們可不是來玩的……」

  他像四周看了看,有些苦惱的詢問三日月說「怎麼辦,要先把小千送回去嗎?」

  「喵嗚∼」我才不回去!!

  偷偷跟來的小奶貓朝著三日月張開了前爪,做出一副要抱抱的樣子,十分無賴的撒起了嬌。

  三日月眸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放下手,將提著的小奶貓放到了自己的懷裡「來回太費時間了,還是就這樣吧。」

  「可是……」藥研還是有些猶豫,他偏過頭,看著一直盯著小奶貓的陸奧守吉行,掛著微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髭切,一臉震驚顯然還沒有回過神的膝丸,一臉冷漠的站在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骨飧,覺得有些頭疼。

  他默默在心底仔細權衡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麼還是按照原計劃先進行調查吧。」

  「嗯,我沒什麼意見。」髭切說。

  「兄長?!」對這個決定難以理解的膝丸睜大了眼「可是這裡很危險……不,我是說帶著貓對抗溯行軍是不是有點……」

  「不要這麼死板嘛……」髭切微微停頓了一下「弟弟丸?」

  「兄長你……」膝丸一臉震驚的看著髭切「該不會又忘記我的名字了吧!」

  髭切笑了笑,沒有說話。

  已經從對方的態度中得到答案的膝丸立刻將小奶貓的事情拋到了腦後,認認真真的試圖喚醒自家兄長的記憶。

  藥研歎了口氣,他側目看了看乖巧趴在三日月懷裡的小奶貓,滿懷擔憂的加了一句「小千,帶著你可以,但是你可千萬不要亂跑啊。」

  打算找時間偷偷去土御門找安倍晴明的千尋,心虛的將頭埋在了三日月的身上。還好藥研也只是提醒,並沒有要求從一隻貓的嘴裡得到什麼明確的答覆。

  暗自鬆了一口氣的千尋,從三日月宗近的懷中探出頭,看著周圍的景色。

  九月的平安京,樹葉已經微微有些發黃。沿著寬闊的道路,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羅城門附近。

  容姿端莊沉穩的三日月只是站在那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雖然有很大一部分人更多的是在看他懷中的小毛團。

  感受到了陌生的視線,千尋有些不適的再度往三日月懷裡縮了縮。溫和的付喪神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微微抬起手,用深藍色的衣袖,遮擋住了小奶貓的身影。

  「那麼,我們就暫時分開行動,等到消息搜集完之後,在羅城門外匯合。」三日月低聲說了一句。

  付喪神們點了點頭,就這樣在羅城門外散去了。

  三日月是最後一個走的,他步伐穩重,臉上也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對於他來說,搜集消息其實並不怎麼難。

  但是這一次,在詢問了很多人之後,三日月卻並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因為最近的平安京,確實沒有發生什麼異變和奇怪的事情。

  唯一流傳甚廣,使人聞之色變的,也只有最近盛行的百鬼夜行了。然而溯行軍要改變歷史,基本不會從百鬼夜行下手。

  三日月並沒有覺得沮喪,他只是維持著一副沉思的表情,安靜的沿著坊城小路向前走,眼眸中的新月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深沉。

  天德四年的京都,如果說大事的話,也確實有那麼一件勉勉強強被寫在史書上的事情。

  他頓住了腳步,抬眼看向了遠處,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是皇宮了。

  會在那個時候做手腳嗎?他想,手指卻不自覺的輕輕碰了碰懷中的奶貓。

  「喵~」一直乖乖待在他懷裡的千尋不滿的衝著他叫了一聲。

  「小千」三日月低下了頭,神色平靜的看著她「燭台切殿給我的點心,是不是被你吃了?」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問這個?

  昨天一天只喝了奶粉,半夜偷吃東西又失敗了,所以在來到平安京立刻放鬆下來的千尋,在確認了被包著的是口味偏鹹的茶點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全部吃掉了。

  這也是她為什麼會這麼快被膝丸發現的原因。

  心虛的小奶貓蹭了蹭付喪神的手指,裝作根本沒有聽見的樣子,閉上了眼睛,裝出了一副立刻就要睡著了的樣子。

  三日月突然輕輕笑了起來「嗯,沒關係。平安京的茶點也有很多,怎麼樣,要和我去嘗嘗嗎?」

  嗯?不,你等等。

  說好的打探消息呢?!


第24章 偷跑

  千尋本來以為,三日月帶她喫茶點的目的是為了探查消息,沒想到,他確確實實只是帶她去吃東西的。

  肚子圓滾滾的小奶貓趴在桌子上,動都不想動。

  更準確的說,她是吃的太多了,動起來有些艱難。

  可即使是這樣,面前宛如新月一般的付喪神還是用插著茶點的竹籤在她面前晃。

  千尋十分嫌棄的偏過了頭。

  三日月沒有放棄,他微笑著將竹籤往前挪了挪,放在了她的嘴邊。

  有完沒完!

  一開始還用盡各種辦法和三日月搶吃的的千尋立刻翻臉不認人,狠狠地咬住了竹籤,四肢立起,努力咬著竹籤努力向後拉,試圖想將對方手中的竹籤搶過來。

  但她注定是要失敗了,因為無論她怎麼用力,付喪神的手都一動不動。

  不僅如此,因為太過用力她一時沒站穩,就那麼啪的一聲摔在了桌子上。

  「……」精疲力盡的小奶貓鬆開了嘴,抱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乖乖的躺在桌子上,乾脆不動了。

  這回是真的吃多了,好難受,她在桌子上打了個滾,尾巴輕輕甩了甩,一下一下的在桌子上輕輕拍著,然後下一秒,晃動著的尾巴就被付喪神摁住了。

  千尋支起前半身朝後面看了一眼,覺得自己簡直難以理解這把平安時期老刀的惡趣味,她將身體彎成了一個弧形,伸出前爪拍掉了付喪神的手。

  「喵~」在她用又細又軟的叫聲表明了自己的不滿之後,付喪神將她拎起來,重新放到了自己的——衣袖裡。

  「嗯……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和大家匯合了呢。」他笑著說。

  但是,被重新塞回衣袖的小奶貓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老實,她努力從付喪神的袖子中掙扎著爬了出來。只不過她剛剛露出了頭,就又被三日月摁著額頭推了回去。

  「喵嗚~」隔著布料傳出來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緊接著三日月就覺得自己的手臂像被小奶貓用爪子輕輕抓了一把。

  三日月笑笑,十分大度的包容了耍脾氣的小奶貓,不緊不慢的向門外走去,誰知剛走沒幾步,身上就被扔了一枝桂花。

  金色的桂子散發著清甜的香氣,因為撞在了付喪神的狩衣上,金黃色的花瓣被碰掉了一些,碎在了地上。

  饒是付喪神的性格向來是淡定如海,此時也不由的被嚇了一跳,他停住了腳步,舉目向前望,發現就在不遠處停著一輛牛車,半開的車窗中,女子溫和嫻靜的側顏,被市女笠垂下的白紗遮掩住了。

  「這位大人。」車廂裡女子的頭微微垂下,透過白紗隱隱可以看見她微微抿起的紅唇。

  她早就注意到這位大人了,容姿華美的付喪神就宛如月光一般明亮卻不曜目,讓人難以離開視線。和她有著同樣感覺的人不在少數,畢竟不管這位大人走到哪,總會有視線緊緊追隨著他。

  但是和其他偶爾出現在長街上看上去十分高傲的貴族不同,面前這位大人的舉止明明如同貴族一般高雅,但氣質卻十分溫和。

  所以,她狀著膽子,扔出了剛剛採下的桂花。

  她滿心羞澀抬起頭,打算看看對方的反應,沒想到卻看到對方衣袖中露出一對尖尖的耳朵,緊接著,一個又白又圓的糰子從他的袖子裡探了出來。

  「喵嗚~」千尋轉動著腦袋朝著四周看了看,然後抬起頭,藍色的眼眸中寫滿了茫然。

  誰?剛剛是誰打我?

  被扔過來的桂花擊中的小奶貓十分不滿,見付喪神沒有回應她,當下就生起氣來。

  她攀上了付喪神的手腕,沿著他的手臂向上爬。三日月微微低頭看著她,任由她爬過自己的肩膀,最終臥在了他的頭上。

  金色的流蘇被撞的七零八落,幾乎要掉下來,原本柔順的藍發也被奶貓踩的一團亂。

  然而三日月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緩慢的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桂花。

  牛車裡的女孩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然後她就看到對方向她走過來,將畫質從微微開啟的車窗裡遞了過來「這位姬君,你的東西掉了。」

  他的聲音溫柔而又疏離,就連視線也沒有多在她身上停留幾分。女孩覺得有些遺憾,她伸手接過了花,正打算說些什麼,卻見對方微微頷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千尋臥在三日月頭上目睹了一切,她在心裡嘖了幾聲,然後就聽見三日月對她說「小千。」

  「喵?」千尋探下身,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三日月。

  「你是不是胖了?」

  「……」

  藥研是最早回到羅城門外的,他在城門外等了沒多久,就看到穿著深藍色狩衣的付喪神朝他走了過來,頭上頂著一隻小奶貓。

  在走到近前之時,剛剛一隻低著頭的小奶貓突然抬起了頭,然後用連藥研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跳進了他的懷裡,然後將頭埋在他身上,根本不往三日月的方向看。

  「這是怎麼了?」藥研有些茫然。

  「哈哈哈哈,大概是在鬧彆扭吧。」三日月笑著說,他抬手擺正了自己頭上的流蘇,十分隨意的坐在了草地上。

  過了一會兒,其他人也都回來了。和三日月一樣,他們也沒有獲得太多有用的消息。

  髭切偏過頭注視著神色平靜的三日月,突然開口問「三日月殿,你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麼?」

  「嗯?」三日月眨了眨眼「發現倒是沒有,不過,我恰好想起了一件事。」他聲音平穩的繼續說了下去「天德四年的九月,皇宮會有一場大火。」

  「如果村上天皇死在那場大火裡的話,歷史就會被改變了。」藥研小聲嘀咕了一句。

  「嘛,這畢竟也只是猜測而已。」與藥研緊張的態度不同,三日月看上去十分輕鬆「具體的,恐怕還需要我們去皇宮附近查探。」

  「那就……等到晚上去吧。」一直沉默著的骨飧突然開口說「晚上人少,如果要潛入皇宮,也比較方便。」

  「而且還可以順便在京都巡視一遍。」陸奧守吉行補充道。

  他的提議並沒有人反對,在決定了外出時間之後,付喪神們決定先找一家旅舍住下。

  被藥研抱在懷裡的小奶貓一直沒有出聲,她冷靜的聽完了付喪神們的談話,然後決定在晚上偷偷跑出去,等天快亮的時候再回來。

  她並沒有等多久,在天幕褪卻了最後一絲暖光,被染上深藍之後,藥研將她獨自留在了房間裡。

  「我們一會兒就回來,你千萬不要亂跑。」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的藥研不由的多叮囑了幾句,然後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千尋安靜的趴在床鋪上,等外面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她走到了門前,輕車熟路的打開了房門,從屋子裡擠了出去。

  雖然之前還想著快點恢復正常,但不得不說,身形嬌小也是有好處的。

  就比如說現在,她藉著遮掩,十分輕鬆的走出了旅店。

  亮的有些發白的燈籠照亮了長街,千尋四處打量了一番,覺得有些頭疼。雖然說想去土御門,但事實上,她完全不認識路。

  如果變成人的話,應該會容易很多。她尖尖的耳朵垂了下來,看上去有些有些憂鬱。

  但要變成人的話,她就必須要先找一套衣服才行。因為她由貓變人的時候……是完全光著的……

  可是該去哪找衣服呢?

  小奶貓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想起之前吃和果子的地方,旁邊就有一家布料店,說不定會有制好的成衣。

  就先去那看看吧,做出了決定的小奶貓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過去。

  然而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朝著皇宮方向前進的藥研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不對……」他皺起眉頭,低聲說了一句。

  「什麼不對?」膝丸看上去有些茫然,緊接著,他就看到藥研抬起頭,語氣嚴肅的說「小千今天太安靜了,如果是平常,它一定會鬧著和我們一起走。」

  一直以為藥研在思考溯行軍事情的膝丸被噎了一下,但是還沒等他說話,走在他旁邊的髭切也擺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這麼說,似乎確實是呢。」

  他眨了眨眼睛,笑著對藥研說「雖然我覺得不會有什麼事,但既然你這麼擔心的話,不如就快點結束巡查,早點回去看看好了。」


第25章 百鬼夜行

  千尋從房屋的角落裡探出了頭, 在確定周圍沒有什麼人之後,她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

  太可怕了, 她之前為什麼會覺得身體嬌小說不定是一件好事?

  這個時代的人是沒有見過貓嗎?為什麼一見到她就要圍上來啊!

  她歎了口氣, 躲躲藏藏的朝著布料店的方向走了過去,不過下一秒, 她就感到身後有誰接近了。

  完全沒有察覺到腳步聲的千尋嚇了一跳, 她猛地回過頭,然後就僵住了。

  久別的故友相見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嘴角微微勾起的大陰陽師穿著那身她十分眼熟的月白色狩衣, 他手中的蝙蝠扇開了又和,和了又開, 如同天幕一般深邃的眼眸此時正安靜的注視著她。

  月光灑在了他的身上, 為他鍍上了一層分外柔和的光影。

  然而, 面對這種少女漫一般的重逢,千尋卻只想一爪子揮上去。

  說!我會變小是不是你幹的!

  「哎呀」安倍晴明微微挑了挑眉「這可真是巧遇。」

  站在他身後的源博雅蹲下了身,滿臉疑惑的看著小奶貓「這是哪來的貓, 走丟了嗎?」

  「噗……」安倍晴明用蝴蝶扇遮住了嘴唇,輕輕的笑了出來「博雅啊, 這可不是一般的貓啊。」

  說完,他彎下腰,一把抓起了小奶貓, 從容不迫的躲開了對方揮過來的爪子。

  「千尋啊……」他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這麼長時間不見,你似乎變得暴躁了不少。」

  「呵呵。」千尋冷笑了一聲「完全不經過我同意就擅自封印了我的記憶,你覺得我會一臉感動的撲上來跟你訴衷腸嗎?」

  「貓……貓說話了?!」完全處在狀況之外的源博雅睜大了眼睛「是……是妖怪嗎?!」

  「誰是妖怪啊!」千尋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啊, 博雅。」

  這種熟悉的,既像是諷刺又像是歎息的語氣顯然勾起了源博雅的記憶,他後退了一步,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千尋「千尋?你……你怎麼變成貓了?」

  千尋回給了他一個微笑,但因為她現在還是一隻小奶貓,所以微笑看起來有些奇怪。

  安倍晴明抬手捏了捏她鼓鼓的肚子,然後下一秒就接到了來自於小奶貓凌厲的一擊。

  不慌不忙的抓住了千尋揮舞著的小短腿,安倍晴明眨了眨眼「具體的等回去再說吧。」

  於是,在經過了漫長的歲月之後,努力掙扎著的千尋再度被帶回了那間看上去像是廢棄了一樣的庭院。

  雖然她一點也不感動。

  安倍晴明將千尋放在了屋子裡的矮桌上,他自己不慌不忙的坐了下來。像是感歎一樣說道「沒想到那個術真的有解除的一天。」

  「我才不信你沒有預料到會有解除的一天,比起那個,我到底為什麼會變成一隻奶貓?」

  「嗯?」安倍晴明無辜的眨了眨眼「小貓不是很好嗎?」

  「不要,我要變回來!」千尋的反應十分冷淡。

  「我之前就和你說過,無論什麼樣的術,長時間施行之後,都會鬆動的。」

  「先等一下。」千尋舉起了軟軟的肉墊,做出了暫停一樣的姿勢「雖然還沒開始,但還是請你盡量說的簡單一些。」

  雖然已經過了很久,但每次晴明一開口說話,她總覺得對方會將極為簡單的東西說的十分複雜。

  千尋覺得自己簡直就要患上安倍晴明恐懼症了。

  安倍晴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卻不知道為什麼將說了一半的話嚥了回去,轉而問道「千尋,烤好的香魚吃不吃?」

  「小千,你是不是胖了?」

  三日月的話語在腦海中響起,千尋歪了歪頭,顯得有些猶豫。如果在以前,她一定毫不猶豫答應下來,可是現在……

  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圓圓的小肚子,順便還用爪子輕輕戳了戳。

  「吃嗎?」安倍晴明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吃……」可恥的敗在了食物誘惑下的千尋雖然表情十分正常,但是耳朵卻不由自主的垂了下來。

  雖然知道面前的貓其實是一個人,但是源博雅還是在一瞬間變得有些不忍,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後,還是壓低了聲音對安倍晴明說「晴明,你就告訴她吧。」

  安倍晴明笑了笑,在式神端上烤好的香魚之後,他一隻手扶著狩衣寬大的袖子,另一隻手拿起筷子夾了香魚放到了千尋嘴邊,在她要咬的時候不慌不忙的將筷子移開。

  千尋露出了十分複雜的表情,這種沒事逗貓的行為,難道是你們平安時期盛行的風氣?

  大約是因為實在是太過熟悉了,千尋絲毫沒有面對三日月宗近時那樣軟萌可愛,而是十分霸氣的將筷子摁在了桌子上,一臉冷漠的搶走了香魚。

  安倍晴明從容不迫的收回了筷子,這才繼續起了之前的話題「簡單的說,就是我之前給施在你身上的,讓你變成貓的術式鬆動了。如果想要變回去,再重新施一次術就好了。」

  他話音頓了頓,突然狡黠的眨了眨眼「你真的要變回去?」

  他這種態度讓千尋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一邊說著當然要變回去,一邊用藍色的眼眸警惕的盯著他看。

  「先說好,你可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啊。」

  安倍晴明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種態度正是千尋最害怕的,她瞪大了眼睛,白色的絨毛彷彿下一秒就要炸起來了。

  成功的嚇到小奶貓之後,安倍晴明這才抬手摸了摸千尋軟軟的絨毛,雖然下一秒他就被咬了。

  安倍晴明絲毫沒有收回手的打算,反而直接就近用手掌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臉,然後在千尋爆發之前,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正好,以防萬一,我乾脆就將這個術交給你好了。」

  「誒?」千尋鬆開了口,她咬人的力道一點也不重,連最淺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總之,你還是先變回人吧。」安倍晴明看了她一眼,轉身朝著庭院中呼喚了一聲「蜜蟲。」

  緊接著,不遠處的紫籐蘿枝椏微微抖動了一下,然後庭院之中突然出現了一位容貌俏麗的女子。她微微頷首施禮,眼眸中是滿滿的笑意。

  那是安倍晴明的式神。

  「去幫她找身衣服吧。」

  聽到了安倍晴明的吩咐,蜜蟲乖順的點了點頭,然後向前走了幾步,十分自然的抱起了千尋,朝著內室走去。

  突然被抱起來的小奶貓一臉懵的從蜜蟲的懷中探出頭來,在仔細的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她終於發現,無論是誰,好像在抱她的時候都十分順手。

  覺得貓生十分黯淡的千尋窩在蜜蟲懷裡,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蜜蟲在幫她找出衣服來之後就從屋子裡退出去了,重新變回人的千尋穿上了衣服,突然產生了一種極為荒唐的感覺,手中這套大小合適的衣服,彷彿是為了等她回來,專門為她準備的。

  仔細想想,也並不是不可能。

  在她心中什麼都知道,無所不能的陰陽師,說不定早已推測出她將在什麼時候回來。

  她默默的拉緊了束腰,然後對著鏡子側了側身,低聲嘀咕了一句「我不會是真胖了吧,怎麼感覺腰有點緊。」

  她對著鏡子歪了歪頭,覺得鏡中的自己隱隱有一種陌生感。

  大概是因為變成貓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突然一下變回人,竟然會覺得有些不習慣。她一臉驚悚的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甩了出去,然後拉了拉緋色的長褲,走了出去。

  「居然真的是千尋啊!感覺你長大了不少。」看著千尋走出來,源博雅感歎了一句。

  那是當然的,對於源博雅來說,也許和千尋分別只過了幾年,但是對千尋來說,已經過了太久了。

  但是她並沒有產生絲毫傷春悲秋的情感,反而眨了眨眼,故作神秘的說「也有可能我原本是隻貓,只是變成了你口中千尋的樣子哦!」

  源博雅一向是最好騙的,就像現在,千尋故作神秘的一句話就讓他認真的思索起了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千尋。

  他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可愛了,千尋一下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又在和我開玩笑!」終於明白過來了的源博雅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一點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千尋沒說話,笑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安倍晴明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舉著酒碗的手微微頓住了「你的眼睛怎麼了?」

  「嗯?」千尋眨了眨眼,然後撩起了遮著右眼的頭髮「你說這個?嗯……友情的證明?」

  那雙原本藍如深海,微笑起來像是包容了星空一樣的眼眸,現在有一隻卻變成了有些黯淡的金色。

  「之前稍稍出了點意外,正好遇見了一位很久不見的朋友,他給了我一個可以穩固靈體的東西。然後這隻眼睛就變成這樣了,我倒是覺得很好看,但我哥哥似乎不怎麼喜歡。」

  安倍晴明沒有說話,他將放在身畔的蝙蝠扇拿起來放到了桌子上,繞過了關於眼睛的話題「那麼接下來,我就將之前說的術交給你吧。」

  這麼簡單的就教給我了?千尋覺得有些驚異,以她對安倍晴明的瞭解,這個人應該想法設法的吊足她的胃口,然後在她快要生氣的時候,才將咒術傳授給她。

  安倍晴明像是看出了千尋的驚異,他微微笑了笑,然後將寫好的咒語推到了她的面前。

  對於安倍晴明來說,那並不是一個有多麼難以駕馭的咒術,但是從未接觸過術的千尋,學起來就費力多了。

  在她好不容易掌握了術之後,天色已經很晚了,她先是嚇了一跳,又想到付喪神們應該不會這麼早就回來,於是放輕了聲音說道「已經這麼晚了,我得回去了。」

  「哦。」安倍晴明看上去毫不意外,他轉過了身,看著大門的方向淡淡的說了一句「那麼,我派牛車送你吧。」

  他拍了拍手,緊接著,一輛由式神拉著的牛車就從大門外緩緩駛了進來。

  千尋眨了眨眼,然後拿起桌子上放著的仕女笠朝著牛車的方向走了過去。在臨上車之前,她突然回頭問道「晴明,你當時封鎖了我的記憶,強制將我送回原來的世界,是因為感知到我靈體不穩定的事了嗎?」

  「不。」出乎意料的,安倍晴明很快就給出了回答「是因為千尋你太吵了。」

  「……」

  很好,再見!

  千尋氣鼓鼓的登上了車,然後敲了敲車廂木製的隔板。伴隨著懸掛在車前鈴鐺晃動的聲響,牛車緩慢的向前走去。

  從土御門到她所居住的旅舍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因為有些無聊,千尋隨手推開了窗,一眼就看見了一身藍衣的付喪神,迎著牛車走了過來。她下意識就想關上窗,但沒想到的是,三日月恰好也在同一時間抬起了頭。他一直以來柔和的眉眼,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帶著幾分疏離。

  他見牛車過來,便微微低下了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緩慢的舉步走了過來「冒昧打擾了,姬君。請問您可在附近見過一隻貓嗎?」

  這種突然的問話其實是很奇怪的。一直以來十分沉穩的三日月,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對於千尋的失蹤產生了類似於焦急擔憂的情緒,只是很好的掩飾住了。

  但是千尋沒有注意到。

  她在三日月跟自己搭話的一瞬間,心跳就猛地加快了。

  說好的夜巡平安京呢?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這樣的話她偷偷跑出來的事情,不是完全暴露了嘛!

  雖然這個時候說一句沒見過,然後離開是最為合適的,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的就問了一句「是什麼樣的貓呢?」

  三日月想了想,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張紙,展開遞到了她的面前「大約就是這樣一隻貓。」

  千尋微微掀開了笠帽的垂絹,金色的眼眸微微瞇起,藉著月光仔細看了看面前的畫,然後她就沉默了。

  這畫畫的是我?我在你們心裡就是這樣的?!

  這個像兩個圓隨意拼接在一起的東西哪裡像我了?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用疑遲的聲音問了一句「這是貓?!」

  「嗯?」 三日月將畫翻過來看了看,自己像是也愣了一下「哈哈哈哈,拿錯了啊。」

  他十分冷靜的將那張靈魂之作折了起來,又從身上摸出了另一張紙來。

  不,等等,你先告訴我這個是誰畫的?!

  但是三日月顯然沒有聽到千尋內心的呼喊,只是平穩的展開了另一張畫,將它放在了千尋的面前。

  和第一張不同,這張畫完完全全就像是印出來的一樣,畫中的貓咪姿態可愛而乖巧,簡而言之這是一幅讓千尋十分滿意的畫。

  這才對嘛!千尋輕輕鬆了一口氣,然後她頗為愉悅的眨了眨眼說「真是一隻可愛的貓啊!這樣好看的貓,如果我見到的話,一定會記得的。」

  毫無心理障礙的將自己誇獎了一番之後,千尋鬼使神差的也讚美了付喪神一句「您也是一位十分好看的大人呢。」

  「……」三日月只是溫和而疏離的笑了笑,沒有回答。

  千尋放下了垂絹,想了想說「不過請您不要著急,我曾經聽說貓會自己找回家的路,說不定等您回去之後就發現貓已經回去了。」

  「確實,這樣的可能也是有的。」彷彿已經猜到對方很可能並沒有見過丟失的小奶貓,三日月並沒有特別沮喪,只是安靜的收回了畫,微微頷首向千尋道了謝。

  四楓院·總想搞點事·自信心爆棚·千尋在三日月轉身之前,又不由的多問了一句「值得您深夜出來尋找,想必這隻貓對您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白紗遮住了她閃閃發亮的眼睛,但是,付喪神並沒有立刻給出千尋想要的答案,他沉思了一會兒,才微微笑了笑說「丟了的話,會很麻煩。」

  很好三日月宗近,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了。

  保持著僵硬微笑目送著三日月遠去的千尋,默默的在心中立下了誓言。她不滿的輕輕敲了敲車廂,令已經停下的牛車繼續向前。

  如果大家都已經回到旅店了的話,那麼還是讓牛車停在遠一點地方比較保險吧。她想了想,覺得現在離旅店已經很近了,於是乾脆直接變成了貓。

  果然如同安倍晴明所說的,在重新施加了術之後,她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但是還沒有等她鬆口氣,就發現自己完全被埋在了衣服裡。

  平安京時期的衣服看上去十分華麗,但實在是太重了,尤其現在在最上面還有一頂市女笠。

  千尋覺得自己快要被悶死了,她伸出爪子,試圖撥開擋在面前的衣服。然而,就在她掙扎著向外爬的時候,牛車卻像是突然被捲入了颶風中一樣,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耳畔在一瞬間充滿了嘈雜的喧鬧聲和間隙混亂的笑聲,周圍的空氣也彷彿變得陰冷了起來。

  「啊啊,這裡有牛車……」

  「好香……」

  緊接著,前方的式神傳來了細小的驚叫聲。而後,剛才還掙扎著向前行進的牛車完全停住了。不知道為什麼,千尋的腦海中一瞬間出現了百鬼夜行幾個字。

  百鬼夜行,這是安倍晴明碰到也會覺得有些棘手的場面,如果真的碰到就麻煩了,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千尋加快了從衣服中爬出來的速度,可偏偏這個時候,細長的懸帶纏住了她的後爪。

  「接下來,牛車裡面的也……」

  「等等元興寺……」尖細的女聲響了起來「難得遇到只聞氣味就覺得是上品的人類,不如乾脆獻給酒吞大人。」

  混亂的聲響越來越大,千尋咬了咬牙,決定乾脆重新變回人。但是,在她做出決定的同時,牛車卻突然向一邊傾斜了起來,被裹在衣服裡的千尋隨著順著傾斜的車身滑到了一邊。

  「奇怪啊,為什麼沒有聲音……」

  在牛車漂浮在空中之前,千尋聽到了妖怪疑惑的低語,相比於之前捲入百鬼夜行的人類,這輛牛車裡實在是太過安靜了。但是,疑惑只是短暫的,在吐露了話語之後,妖怪們再度衝入到了屬於夜晚的狂歡之中。

  然而千尋的牛車卻一邊劇烈抖動著,一邊以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向前移動。而後,在千尋終於從衣服堆裡爬出來之後,牛車停下了。

  「呦~茨木~看我為酒吞大人帶回了什麼!」方纔的女聲再度響起,緊接著,千尋聽到似乎有誰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牛車的門被猛地推開,千尋微微瞇起了眼,看著面前面露驚愕的茨木童子。

  「骨女……」茨木看著蹲坐在華麗唐衣之上,體態優美,被毛豐富的白貓遲疑著說「你為酒吞大人帶回了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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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江山

  三日月回到了居住的旅店之時, 一眼就看見了等在外面的藥研籐四郎。這位責任心極重的粟田口短刀,此刻顯得格外焦急。

  「三日月殿, 怎麼樣了, 找到了嗎?」

  三日月輕輕搖了搖頭。

  「明明臨走之前告訴它乖乖呆著不要亂跑的。」藥研有些頭疼的歎了口氣「因為平常和小千說話她似乎都能聽得懂,所以總覺得她會好好聽話……」

  「如果找不到, 向時之政府交代起來也很麻煩啊。」輕輕的歎息聲從不遠處傳來, 髭切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而後在離藥研不遠的地方站定, 用柔和的語氣說著冷淡的話語「嘛,雖然我是不怎麼介意。」

  藥研沒有回答, 只是露出了沉思一般的表情。

  一直沉默著待在屋頂的骨飧微微皺起了眉, 突然開口詢問道「本丸那邊是不是還不知道它和我們一起來平安京的事?」

  骨飧說的它自然指的是千尋, 藏在三日月衣服中的小奶貓,顯然是瞞著本丸的大家偷偷跑出來的。

  藥研這才反應過來,他聲音低沉, 像是有些苦惱「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看來還要聯繫一下本丸了。」

  他抬眼看著暮色深沉的平安京, 努力壓下了心頭的不安,轉身回房間去拿可以聯繫本丸的轉換器。

  和身處在平安京,滿心慌亂的藥研一樣。待在本丸中的付喪神們一開始完全沒有注意到異常。

  在慣例查看今天的當番表之後, 和泉守兼定看著寫在馬當番一欄後面的自己的名字,露出了極其不情願的表情「又是馬當番啊,今天排內番的人是誰?」

  「別抱怨了兼先生!」堀川叉著腰,露出了苦笑。

  「真是的, 國廣,無論是什麼工作你都會認真做啊,那馬當番就拜託給你了。」和泉守兼定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居室走去,昨天晚上又是救貓又是開會,他顯然沒有休息好。

  但是,他回屋睡個回籠覺的願望注定無法實現,對待工作極其認真的付喪神一把拉住了他,強行將他拖向了馬棚。

  「真是過分啊國廣,你這樣還算是我的助手嗎?」被拖著的走的和泉守兼定憤憤不平的說道。

  「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兼先生。」堀川國廣重重歎了口氣「雖然我很想放你回去,但是工作就是工作嘛!」

  兩個人穿過長長的迴廊,正巧遇見了捧著一本書認真看著的燭台切光忠。

  「呦~燭台切!」和泉守兼定舉起手朝著對方揮了揮「你在幹什麼呢?」

  「和泉守殿啊。」燭台切放下了書,朝著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國廣笑了笑「我在想中午要不要給小千做奶糕,要是她又因為吃不飽跑到廚房,發生些什麼意外就糟了。」

  顯然,對於燭台切對於昨天晚上的瓶裝貓事件至今心有餘悸。

  「真是愛照顧人啊,燭台切。」和泉守兼定說道,他雙手環臂看著燭台切說。

  燭台切無奈的笑了笑「看到可愛的小動物,就會不由自主的擔心啊。」

  和泉守兼定倒是並沒有這種感覺,反而是他身邊的堀川國廣露出了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

  三個人在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就分開了,這種和平常一樣平和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

  在這之前,無論千尋在樹林裡呆多久,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是一定會準時出現在餐廳的。但是今天,圓圓滾滾像是糰子一樣的小奶貓卻一直沒有出現。

  「不覺得有些奇怪嗎?」今劍探出身體朝著門外看去「平常的話,小千應該早就來了吧。」

  「是啊」堀川也有些奇怪「明明前一天晚上還偷偷去廚房,也不可能是不餓啊。」

  「那個……」一直坐在角落的五虎退小心翼翼的開口說「該不會是去後山了吧。」

  餐廳中霎時一片沉默,在這個本丸的邊緣,有一大片巨大的山林。那片山林並非是什麼禁地,但是因為面積廣闊,十分容易迷路。

  變成了小奶貓的小千實在是太小了,感覺一不小心就會卡在奇怪的地方。付喪神們隱隱有些擔心,他們對視了一眼,然後,螢丸猶豫著說「要不然,去找找吧。」

  「啊,我不去哦!」坐在他旁邊的明石國行幾乎是立刻就給出了回答。這位以沒幹勁為賣點的付喪神,並非是因為不喜歡新來的白貓因而不願前去尋找,只是單純的因為懶罷了。

  「誒——」螢丸拖長了軟軟的聲音說道「太過分啦!」

  「總……總之……我們去找找吧!」五虎退緊張的站了起來。

  一期一振雖然也並不想去,但是擔心弟弟安危的他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也加入了搜尋千尋的隊伍中。

  最一開始還只是有些擔心,但是到了後來,在哪裡都找不到千尋之後,無論是五虎退還是今劍,都開始焦躁起來。

  「雖然沒有碰到過,但是這座山裡會不會有蛇之類的動物啊,小千會不會……」

  「不……不會吧……」雖然回應了看上去快要哭出來的五虎退,但是今劍的語氣也並不是十分確定。

  這場搜尋行動一直從正午持續到日暮西垂,毫無收穫的搜貓小分隊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居室。

  「鶴丸殿」看著沮喪的弟弟有些不忍心,一期一振低聲詢問了昨天和小奶貓共處一室的付喪神「您從今天早晨開始,就沒有見到小千嗎?」

  鶴丸也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害怕小奶貓掉進自己的陷阱,他還特意去將自己挖好的坑挨個檢查了一遍。

  將蓋在坑上的遮掩物移開再放回去,可不是簡簡單單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他甚至差點自己掉進自己挖的坑裡。

  完成『繁重體力活』的鶴丸揉了揉自己白色的頭髮,搖了搖頭「今天一早就不見了,當時還嚇了我一跳呢……」

  他的話語突然頓住了,而後,他壓低了聲音低聲嘀咕了起來「應該不會吧……要是真的那就……」

  站在鶴丸附近的大和守安定敏銳的捕捉到了付喪神的低語,他微微睜大了眼睛詢問道「怎麼了?你想到什麼了?」

  鶴丸神情凝重的抬起頭「你們說,小千該不會……跟著藥研他們走了吧……」

  「不……會吧?」今劍有些遲疑「今天送行的時候,沒有見到它啊。」

  「如果是偷偷跟著走了的呢?」一直冷眼旁觀的蜂須賀虎徹開口說「不是沒有可能吧。」

  迴廊一瞬間沉默了下來,原本有些驚慌的付喪神們內心也終於逐漸平靜了一些。畢竟跑去平安京要比被後山可能存在的食肉動物吃掉這個假設充滿希望多了。

  「那麼」燭台切輕輕皺起了眉「我們就先試著聯絡一下三日月殿……」

  在會議室有一塊巨大的液晶屏,原本是政府配備給審神者,方便他們時刻注意出陣的付喪神的情況。審神者可以通過聯絡器下達命令,決定部隊是否繼續前進或是緊急回城。

  這座本丸一開始也是會使用這套裝置的,但是到了後期,無論是哪一位付喪神都已經有了豐富的出陣經驗,並不需要審神者給出指令,所以這套裝置現在已經閒置了下來。

  而且——

  一期一振眉頭緊皺的看向液晶屏,這套原本是為了保證付喪神不重傷出陣的裝置,在這個本丸中卻曾有過完全相反的用途。

  審神者的命令是絕對的……

  一期一振突然想起了這話,他頗為嫌惡的扭過了頭,不去看房間裡巨大的屏幕。

  但是,就在鶴丸打算聯絡出陣部隊的時候,通訊器突然就響了。鶴丸被嚇了一跳,在他打開通訊器之後,藥研的身影出現在了屏幕之上。

  「抱歉,因為太忙了不小心忘記聯絡你們,小千今天跟著我們來平安京了。」他聲音低沉,聽上卻並不開心。

  但是除了一期一振和五虎退,鬆了一口氣的付喪神們,大多沒有注意到藥研的異常。

  「藥研哥,你看起來不太好,沒事嗎?」五虎退有些擔心的問道,然後他就看到自家哥哥抬手摁了摁眉心,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雖然跟著我們到了平安京,但是它現在走丟了。」

  「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今劍有一瞬間的茫然,而後,終於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付喪神們,剛剛才放鬆下來的心瞬間又被提了起來……

  *

  千尋坐在已經沒有了牛的牛車裡,十分冷靜的注視著面前表情有些奇怪的茨木童子還有一臉驚訝的骨女。

  「怎……怎麼會,我明明是聞到了很香的味道所以才……」

  茨木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向前走了一步,抱起了坐在車裡的白貓。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懷裡的白貓絲毫沒有掙扎,只是用那雙彷彿能將人吸進去的眼神安靜的注視著他。

  「會不會是哪家貴族帶著貓出來……但是車裡的衣服時怎麼回事?」骨女顯然有些費解。

  茨木搖了搖頭,然後低頭看了一眼仰頭看著他的白貓說「總之,先帶去酒吞大人那裡吧。」

  茨木童子,酒吞童子。

  看來沒錯了,這裡八成就是大江山。

  千尋默默的在心裡歎了口氣,這下完了,本來還打算早點回旅店,但是現在這種狀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她轉了轉頭,注視著兩旁如火般鮮紅的楓葉,暗自記下了走過的路。因為對於大江山完全不熟悉,所以她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一個兩個好對付,上來一群就有些麻煩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牛車飛的實在是太快了,她完全不記得回去的路!

  十分頭疼的千尋下意識的扭了扭身體,沒想到一直抱著她的茨木童子卻停住了腳步,他淺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他才有些猶豫的問道「弄疼你了嗎?」

  嗯?等等,這位茨木童子閣下,你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心情複雜的千尋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軟軟的衝他喵了一聲。

  茨木童子沒有動,緊接著,他就看到剛才還乖乖呆在他懷裡的白貓突然半立起身體,伸出爪子去夠他頭上的角。

  傳聞中極其兇惡的羅生門之鬼非但沒有阻止她,身體也突然僵硬了起來。

  啊,看起來沒錯了,這位茨木童子,八成是個貓奴——

  心情複雜的千尋一邊覺得自己出逃有望,一邊又覺得心情有些微妙,她默默的收回了爪子,乾脆躺在茨木懷中不動了。

  一旁的骨女從茨木停下腳步的時候就一直注視著他,此刻,做出了和千尋同樣判斷的她微微眉,露出了一個有些艷麗的微笑「原來茨木你喜歡貓啊。」

  茨木沒有說話,只是重新加快了腳步,朝著酒吞童子居住的宮殿走去。

  幻化成了容顏俊美男子的百鬼之王此刻正坐在榻上喝酒,聽到敲門聲之後,他紅色的眼睛微微斜了過來。

  「進來」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然後,房間有些沉重的大門被推開了。

  「酒吞大人」骨女微微低下了頭。

  酒吞童子沒有理她,只是再度喝了一口酒,然後才淡淡的說「聽說你們從京都帶了什麼回來?」

  明明完全沒有出門,但卻對百鬼夜行的動向一清二楚,骨女覺得有些心驚,因此,她的態度更為恭敬了。

  「原本是想要進獻給您的,但是……」骨女微微側過頭,看了茨木一眼。

  茨木童子不慌不忙的走到了酒吞身前,在大江山可以如此近距離接觸鬼王的,除了星熊童子之外,就只有茨木了。

  骨女隱隱有些羨慕。

  酒吞一直等到茨木走到近前的時候才回過頭,而後,他微微皺起了眉,露出了有些費解的表情「貓?」

  但是,還沒等茨木開口,原本乖乖待在茨木童子懷裡的千尋卻突然動了,她十分靈巧的落在了酒吞童子面前的桌子上,無視了鬼王攝人的目光,十分悠閒的走到了桌子正中央切好的肉旁,低頭聞了聞。

  在確定是能吃的雞肉之後,她張開嘴,旁若無人的叼起了一塊,直接坐到桌子上吃了起來。

  「……」骨女被這種神奇的展開驚呆了。

  大約是因為背後酒吞的目光太過顯眼了,千尋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向旁邊挪了挪,給酒吞讓出了一個位置。

  骨女基本確定這只可憐的小貓是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酒吞童子卻只是笑了笑,然後朝著骨女揮了揮手說「你先出去吧。」

  沉重的大門被關上了,而後酒吞童子放下了碗,身體向後倚著,單手支著頭看她「你不是貓吧。故意激怒我,是為了什麼呢?」

  他用平靜的語調說出了這番話,但是千尋卻並不怎麼驚訝。

  如果會被這種她都能學會的簡單術法所欺騙,那大江山恐怕是要玩。

  茨木也早就發現千尋不是貓了,但是,身為一個貓奴,在看到容貌可愛的白貓時,還是忍不住想用對待貓的方式對待她。

  但是酒吞童子對於貓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他能忍著不發怒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他感到了面前白貓身上,有著屬於安倍晴明術法的氣息和另一種陌生的香氣。

  他像是頗感興趣的打量了白貓一番,甚至饒有興致的去拉了拉對方的尾巴「茨木,你說如果我將她留下,安倍晴明會來嗎?」

  好戰的鬼王勾起了唇角「算了,與其在這裡猜測,不如直接試試看。茨木,你找人去替我給大陰陽師送封信吧。」


第27章 酒壺

  雖說是送信, 但其實就是下一封戰書而已。

  雖然由茨木童子代寫也沒什麼問題,不過酒吞在短暫的思考了一瞬之後, 還是決定要自己動筆。

  看不出來, 禮儀意外的很端正嘛!

  千尋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然後像是覺得現在發生的這件事完全和自己無關一樣, 安靜的發起了呆。

  她泰然自若的樣子, 讓酒吞都有些猶豫了。一般來說,難道不是應該說些類似於「你休想拿我威脅晴明」這樣的話嗎?

  他不由的停下筆向千尋看去, 發現蹲在桌子上的白貓正十分悠閒的用爪子梳理著自己的毛髮,而自己的得力下屬茨木童子正一臉嚴肅的——專心看著面前的貓。

  貓向左扭頭, 他的視線也跟著向左, 貓探身朝桌子下面看, 他也低頭朝下看。

  酒吞童子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複雜,於是他乾脆不再往那邊看,而是微微皺起眉, 思考著措辭。

  大概是覺得有些無聊,千尋直起身慢悠悠的走到酒吞童子身邊, 探頭看著他寫下的戰書。一直被以挑剔的視線打量著,酒吞童子覺得自己有些難以下筆,他沉默的轉過頭, 正巧對上了千尋如同星空一樣深邃而好看的眼眸。

  饒是酒吞童子對於貓並不怎麼感興趣,還是有那麼一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但是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再度仔細檢查起那封請戰書來。

  千尋眨了眨眼, 覺得酒吞童子大概給不少人下過戰書,因為這封行文流暢過頭的戰書簡直讓人熱血澎湃,雖然有些地方千尋根本看不懂。

  但畢竟他們兩個所處的時代完全不同,年歲差引起的代溝總是可以理解的。

  於是,為了表示自己的讚揚之情,千尋勉為其難的用爪子沾了點墨汁,在戰書上按了一個淺淺的梅花印。

  她自己是滿意了,但是酒吞童子的臉色卻變得奇怪了起來。

  一旁的茨木童子敏銳的發現了鬼王的不悅,在還沒等酒吞下達命令,他就走了過來,作勢要抱走千尋。

  正在欣賞自己『大作』的千尋哪裡願意就這麼離開,她在茨木過來的時候就跑向了桌子的另一端,端端正正的梅花印由深到淺印出了一道彎曲的弧線,酒吞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然而在他要發怒之前,為了躲避茨木的千尋,竄到了桌子不遠處的架子上。

  這個空蕩蕩的架子最上面,只擺放著一壺沒有開封的酒。

  因為酒壺有些擋路,千尋伸出爪子將它往遠撥了撥,然後她回過頭,卻發現酒吞童子正緊緊的盯著這個方向。

  千尋自然不會覺得對方在看自己,她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酒瓶,伸出爪子摁在了瓶口,將瓶子往自己身邊拉了拉,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的。

  她再度回過頭,這一次可以清楚的看出,酒吞童子一直盯著的確實是自己身邊的這壺酒。

  酒吞童子喜歡喝酒的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能讓酒吞如此重視,這個小小的酒壺裡裝著的一定是十分珍貴的佳釀。

  可惜,比起面前的酒,更讓千尋感興趣的是酒吞有些緊張的樣子。

  玩心大起的白貓將酒壺推向了自己的左邊,在發現對方的眼神下意識跟著酒壺轉的時候,又將酒壺拉了回來,推向了架子的邊緣。

  啊——有趣——

  緊緊注視著酒吞表情的千尋再度將酒壺拉了回來,推向了另一邊。

  在這樣下去鬼王就真的要生氣了,茨木想,於是他趁著千尋的注意力集中在酒吞身上的時候,快速的走到了架子前,雙手抓住了白貓的身體,然後向上用力想把她抱起來。

  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還沒有玩夠的白貓身體像是被拉長了一樣,形成了一個十分飽滿的弧形,四肢卻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牢牢的黏在架子上。

  茨木不得不先鬆開手,看著千尋順勢伸了個懶腰,然後在架子上轉了個圈,抬起頭看他。

  可愛——

  茨木以前曾經在潛入貴族府中的時候見過貓,姿態優雅可愛的貓咪總讓他想停下腳步多看兩眼。

  但是,像這樣長時間,近距離的接觸貓這種動物還是第一次。

  要怎麼把它從架子上弄下來呢?

  茨木童子微微瞇起了眼,陷入了沉思。

  但其實,在他觀察千尋的時候,千尋也在暗中注視著他。面前的羅生門之鬼和她記憶中的那個一點也不一樣。

  雖說以前聽說過在不同的世界中,即使是擁有相同名字和傳說的人,經歷和性格也會有很大的不同,但是真的見到之後,還是會有一種莫名的詭異感。

  就像現在,她特別想對端坐在那邊的酒吞童子說一句:喂,那邊的鬼王,你知道我以前見過的那個茨木童子,其實是你兒子嗎?

  還是個用你骨頭組了半張臉的麻煩人物。

  心情複雜的千尋頓時沒有了逗弄酒吞和茨木的慾望,她輕巧的跳到了地上,然後十分冷靜的看著屋子裡的兩個大妖怪。

  看到千尋下來,茨木暗自鬆了口氣。

  他轉過身,微微低下頭等著酒吞下命令。酒吞童子看了看手中的戰書,實在懶得再寫一份,但是這封帶著梅花印的挑戰書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可愛了,酒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它寄出去的,於是他乾脆的將戰書揉成了一團,朝著茨木揮了揮手說「去把星熊童子帶過來。」

  茨木頓了一下,緊接著,他便答應了下來,微微頷首退了出去。只是在臨走之前,還不忘多看了突然乖巧下來的白貓一眼。

  在茨木的身影消失之後,千尋無聊的搖了搖尾巴,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群將自己強行帶到大江山的妖怪們主動把自己送回去。但是這個想法實行起來的難度有點高。

  她再度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然後乾脆的無視了身後的鬼王四肢張開趴在了地上。

  而且,現在酒吞童子的戰書已經發出去了,她當然不能真的看著安倍晴明跑到大江山來找她,所以,要在安倍晴明到來之前先跑出去才行。

  現在請戰書還沒有發出去,但派來拉車的式神出了問題,晴明一定是察覺到了。

  必須得快點才行,她微微側過了頭,緊接著就被視線中白白的,毛茸茸的一團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

  努力抑制住跳起來的衝動,千尋壯起膽子用爪子去碰了一下那個還會動的不明物體。

  哦,原來是是尾巴啊,嚇了我一跳。

  雖然變成貓的時間已經很長了,但是偶爾還會忘記自己現在是一隻貓的千尋默默的鬆了一口氣。可是她不知道,她現在的舉動在酒吞看來就是,她獨自一隻貓玩的很開心。

  雖然並不怎麼喜歡貓,但是被對方無視的感覺並不怎麼好,尤其是現在這只假貓正旁若無人的在他的屋子裡打滾。

  於是酒吞皺了皺眉,叫了她一聲「喂——」

  千尋的耳朵動了動,但是卻沒有理他。

  「……」酒吞童子的心情更差了,他單手支著頭,紅的透明的眼睛直直的注視著面前的白貓,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從座位上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千尋的身邊俯視著她。

  但是,即使如此,千尋還是沒有理他,她沉默的將臉別到一邊,根本不往他那邊看。

  酒吞童子忍了忍沒忍住,乾脆伸出手抓住了白貓的後頸,將她提到了自己的眼前。但是這樣,他就又一次的和那雙包容了萬千星光的眼睛對視了。

  千尋對於擅自將她帶到大江山的鬼怪們沒什麼太大的好感,這就讓她對於統領大江山的鬼王也沒有什麼親近感,於是她十分嫌棄的別開了頭,委婉的表達了自己並不怎麼想和對方近距離接觸的意思。

  但是好勝心原本就很重的酒吞童子當然不肯就此放棄,他將手抬高了一些,又將臉湊近了,想讓努力別過頭的白貓回頭看他一眼。

  他雖然只是想表達自己的好勝心,但是敲門沒有得到回應,擔心出了什麼事擅自進入酒吞居室的星熊童子看到的,卻是自家威風凜凜,不怎麼喜歡和別人近距離接觸的大江山之王,現在竟然在——逗貓?!

  星熊童子的表情僵住了,他對於貓的感官實在說不上好,這種毛絨絨,會撒嬌,叫聲又細又軟的動物天生就有一種神奇的,令人觀貓喪志的力量。

  總是想太多的星熊童子,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大江山之主被貓攻陷的樣子。

  究竟是誰把這麼危險的動物帶到酒吞大人這裡的?!


第28章 出行

  茨木在星熊童子進屋後不久也返回了酒吞的房間, 他剛一走進房間,就被甩了一隻貓。

  被毫不留情扔到茨木懷裡的白貓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抬起頭盯了茨木童子幾秒之後, 終於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氣勢洶洶的就要往酒吞童子那裡撲。

  茨木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連忙死死的抱著了她, 並且捏住了她的爪子,十分順手的在軟軟的肉墊上摁了兩下。

  「……」千尋你一臉冷漠的拍開了對方的手。

  酒吞童子往這邊看了一眼, 在確認千尋安靜下來了之後,看著若有所思的星熊童子壓低了聲音「誰讓你進來的?」

  深知鬼王性格的星熊童子嚇了一跳, 他向前邁了一步, 然後重重的低下了頭「屬下是害怕……」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看到酒吞看上去十分不耐煩的朝他揮了揮手「好了,下次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他轉身坐回了正中央的椅子上,單手支著頭, 懶洋洋的詢問道「之前讓你拒絕掉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星熊童子罕見的遲疑了, 從他態度中看出端倪的酒吞瞬間皺起了眉「他們還是沒有放棄嗎?」

  「酒吞大人……」星熊童子頓了頓,明知接下來的話會讓面前的鬼王發怒,他卻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說了出來「屬下覺得, 他們說的事情可以考慮,除了大江山之主,您難道不想要成為人類之主嗎?」

  「星熊!」茨木皺著眉呵斥了他一句,但是卻沒能阻止星熊童子繼續說下去「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啊, 和那群自稱為溯行軍的傢伙聯手的話……」

  「夠了!」酒吞的臉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先不說我對成為人類之主沒有興趣,就算有一天感興趣了,也不會和那些來歷不明的人聯手。」

  與之前鬧著要和千尋對視的酒吞童子不同,現在的酒吞,週身都散發著一種陰沉而可怖的威壓,千尋差一點就要被變成動物之後所產生的的本能所吞噬。她努力忍住了想向茨木懷裡縮的衝動,仔細思考起了星熊童子之前說的話。

  溯行軍,會是時間溯行軍嗎?他們聯絡大江山的目的是什麼呢?

  她低下了頭,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怪不得之前打探消息的時候絲毫沒有異常,原來直接跑到大江山了啊。

  看樣子,得盡快回去才行……

  咦?不對。就算我回去,也沒辦法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三日月他們,畢竟我現在在他們眼中,可是一隻普通的貓啊。

  默默在心裡抱怨著這個設定真是不方便的千尋,被茨木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她抖了抖被弄亂的毛髮,抬起頭注視著一臉陰鬱的星熊童子。

  對方似乎並不怎麼甘心,但是在酒吞下達了讓他出去的命令之後,還是十分恭順的離開了房間。

  茨木看著他關上了門,然後放低了聲音問道「酒吞大人,您的信還要送嗎?」

  酒吞童子看著被自己扔在了角落的戰書,突然笑了起來「我突然有個好主意。」

  「按照之前那群人的說法,今天晚上皇宮會起一場大火,雖然無意參與其中,但是這可是個大鬧一場的好時機啊……」他紅色的眼眸中突然寫滿了愉悅的色彩,而後,他重新拿起筆,再次寫了一封戰書,這封戰書比之前那封要簡單不少,只寫了今晚他將率領百鬼夜行降臨京都,然後約安倍晴明到時候一較高下。

  茨木沉默著接過了信,然後,他用那雙在黑暗中格外深沉的眼眸看向了千尋「那麼,她呢?」

  酒吞童子不由得看了看方才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他的白貓,面容可愛的貓咪在對上他視線的一剎那,做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樣,嫌棄的表情。

  「……」酒吞童子作為鬼王向來是被大江山的妖怪們崇拜著的,就算是化作人類走出大江山,迎接他的也都是艷羨和愛慕的眼神。

  所以現在,明明知道對方其實並非是真正的貓,但是他的心中還是不由的生出了一種被動物無視的微妙感。

  「我會帶著她的。」酒吞意味不明的說道。

  茨木童子看了看緊緊盯著貓的酒吞,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接過了信,一言不發的退出了酒吞童子的居室。

  室內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千尋的思緒還在溯行軍身上,因此完全沒有對酒吞童子分出絲毫注意力來。

  她乾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默默的在心裡思考了起來。她之前就聽三日月提過皇宮大火的事情,想來他們應該對於溯行軍會襲擊皇宮這件事有所準備。

  而且剛剛聽酒吞童子的意思,他很有可能在平安京組織一場百鬼夜行,到時候平安京怕是會陷入一片混亂,簡直就是——

  逃跑的最佳時機嘛!

  酒吞是一定會將她帶進京都的,千尋明白這一點,並且她絲毫不懷疑自己可以平安的趁著百鬼夜行引起的混亂逃回旅店。

  沒想到一直糾結的事情突然得到了解決,鬆了口氣的白貓乾脆完全放鬆了身體,將自己癱成了一張平鋪的貓餅。

  酒吞童子沉默的看著坐在她不遠處的白貓,她長長的尾巴以一種十分緩慢的節奏輕輕甩動著,毛茸茸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可愛。

  酒吞童子雖然依舊不明白貓這種東西受人類追捧的原因,但是他的好奇心卻被勾了起來,於是他學著之前見過的人類的樣子,抬起手順著白貓柔軟的毛髮摸了下來。

  千尋回頭看了他一眼,下意識的想抬爪子將對方的手拍下去,但又想起了自己還指望著他將自己送回平安京,於是難得安分的將爪子收了回來。

  算了,我心情好就讓你摸三下。

  她微微低下了頭,將下巴放在了帶著些許涼意的桌子上,做出一副極其乖順的樣子來。酒吞沒忍住,又摸了摸她的頭。

  千尋最喜歡被摸的地方,大概就是頭了,自從她變成貓之後,無論是誰,在摸她頭的時候總會變得格外溫柔。

  她拚命忍住了抬頭蹭蹭對方手的慾望,微微抖了抖耳朵。好吧,就讓你再多摸三下。

  然而,酒吞童子卻沒有像千尋所預料的那樣繼續摸下去,他頓住了手,望著前方陷入了沉思:我……為什麼要摸貓……

  星熊童子在終於回絕了溯行軍的要求,前來向酒吞匯報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心目中冷淡到極點的鬼王,正在……摸貓……

  他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輕輕敲了敲門「酒吞大人,根據您的命令,我已經拒絕了溯行軍的要求。」

  酒吞童子這才如夢方醒,他急忙鬆開了手,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千尋默默翻了個白眼,她靈巧的從桌子上跳了下來,然後走到了窗前,遠處的天空出現了淡淡的魚肚白,原來不知不覺間,夜晚已經悄然而去了。

  她這才覺得自己有些累,於是伸了個懶腰,在四周看了看,十分霸道的跳上了酒吞童子的床鋪。

  「……」酒吞對這隻貓我行我素的程度,終於有了更深的瞭解,他頗為頭疼的在心中歎了口氣,乾脆將床讓給了千尋。

  千尋這一覺睡的很沉,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被誰抱了起來,那是一個比身下床鋪更為溫暖的懷抱。

  她翻了個身,沒有睜眼,但是大腦卻逐漸清醒了起來。

  抱著她的人沒有出聲,只是安靜的將她帶出了房間,穿過了悠長的迴廊。

  鼻端縈繞著的桂花的香氣讓她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她抬起頭,看著面無表情的茨木童子,十分難得的用輕軟的聲音衝著他喵了一聲。

  茨木童子低下了頭,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向著千尋解釋道「酒吞大人讓我看著你。」

  哦。

  千尋心下瞭然,一會兒還要阻止百鬼夜行的酒吞童子八成沒空看著她,她抬起爪子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等著天再度黑下來。

  這大概是她過的最漫長的一天了,明明感覺時間一分一秒的在走,她所等待的那個時刻卻怎麼也不來。

  在她待在茨木房間的這段時間裡,已經揮爪擊退了想要在她身上摸一把的骨女,努力無視了偷偷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姑獲鳥。

  而後終於,夜晚來臨了。

  陰冷的鬼氣與肆虐的妖氣混雜在了一起,她被牢牢的鎖在了茨木童子的懷裡,由空中飛快的接近平安京,然後就被阻擋在了羅城門外。

  「哦~」走在最前面的酒吞頗感興趣的挑起了眉「結界麼?」

  他伸出手,磅礡的妖氣彷彿凝結成了鋒利而尖銳的巨矛,朝著結界擊了過去。

  千尋愣了一下,她封印著封魂石的右眼在一陣劇烈的疼痛之後,竟然看到了左眼完全看不到的景象。

  就像是靈力與妖氣被具現化了一樣,完整的呈現在了眼前,透明的,包裹著平安京的結界罩在受到妖氣碰撞之時,就如同石子落入湖面,激起了飛濺的水珠一般。

  「哎呀,該說不愧是有名的陰陽師嗎?」酒吞童子舔了舔嘴唇「竟然真的只靠結界就困住我了呢。」

  「但是——」他的話語只說到了一半,他的足尖在結界形成的透明的牆壁上一點,而後倒退著飛回了城門之下。

  有誰的輕笑在平安京的夜空中輕輕響起,身穿著月白色狩衣的男子安靜的戰立在城門之上,他微微抬起手,用蝙蝠扇遮住了自己與薄櫻同色的唇角。

  他沒有注意酒吞,而是將深沉的目光移到了茨木懷中的千尋身上。

  「你可是給我惹了大麻煩啊,千尋。」他用低沉的聲音笑著說。


第29章 來自星星的石頭

  在深陷危機的時候, 身穿白色狩衣的陰陽師踏著月光出現面前,他唇角微微勾起, 彷彿時間萬事都不值得他有所恐懼。簡直就是完完全全少女漫的經典情節, 只可惜千尋從來只看少年jump。

  被茨木死死抱在懷裡的白貓在感動了一秒之後,就認真的在心中思考起了如何拉著安倍晴明一起逃出鬼窩。

  總是明白千尋在想什麼的安倍晴明手指微微垂下, 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他語調緩慢的念出了對方的名字「你的信我收到了。」

  「哦∼」酒吞微微挑起了眉, 將安倍晴明的話語當做了他接受自己挑戰的訊號,他向前走了一步, 紅的深沉的眼眸輕輕瞇了起來「那麼,就讓我看看, 你會用什麼方法阻止我進入羅城門吧。」

  「酒吞大人。」茨木向前邁了一步, 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酒吞卻舉起了手擋住了他「你們都不要過來。」

  他說著,唇邊勾起了一抹肆意的笑「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茨木微微皺起了眉,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到了酒吞的身後, 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看起來是在警惕著什麼意外。

  千尋從他懷裡露出了一個頭, 視線從躁動中的百鬼身上劃過。餘光中,羅城門裡似乎有著滾滾的濃煙,沖天的火光將天空映照成了紅與橘混雜起來的顏色。

  溯行軍行動了。

  千尋隱隱有些擔心, 但是就在她想要爬出去看的更加清楚一些的時候,卻被茨木童子交給了一旁的骨女。

  「看著她。」茨木的聲音如同往常一般冷淡。

  骨女當然沒什麼意見,她向後退了一步,目光卻如同茨木一樣緊緊注視著酒吞。

  在這種緊張過頭的氣氛之中, 千尋不由的回頭看了一眼安倍晴明,正在與酒吞纏鬥著的晴明周圍是澄澈的靈力圈,靈力與妖氣碰撞在一起形成的巨大氣浪,幾乎要將羅城門推倒。

  飛散的石塊與塵土擊打在顏色厚重的城門之上,靈力織成的結界宛如水波一樣不停的晃動著。

  這樣下去結界真的不會被打破嗎?

  千尋在一瞬間升起了這樣的疑惑,然後,她就看到了原本忙於施咒的安倍晴明朝她這邊望了一眼,他微微勾起唇,狡黠的朝她眨了眨眼。

  「……」這種時間還有空朝我眨眼睛?

  千尋默默的在心裡吐著槽,打算扭過頭表示自己的嫌棄,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右眼的刺痛再度出現了,而後,她眼中的安倍晴明,突然在一瞬間變成了虛影。

  咦?她被著突如其來的展開嚇了一跳,於是連忙閉上了右眼,卻發現這樣看到的安倍晴明,完完全全是一個實體。

  封魂石原來還有這種作用嗎?

  千尋有些驚異,但是很快,她就明白過來為何眼前的安倍晴明並非是本人,而是通過方術創造出來的虛影。

  安倍晴明在收到戰書,或者說他有可能在收到戰書之前,就已經預測到了今夜會有百鬼夜行。

  也對,她想,就算晴明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只憑藉著一人之力做出能夠阻擋百鬼夜行的結界,那麼,現在的平安京之中,大概只要有點能力的陰陽師都在盡力的維護結界吧,畢竟由大江山鬼王帶領著的百鬼夜行,可不僅僅是進平安京轉一圈這樣的程度啊。

  為平安京帶來混亂與死亡的大江山之鬼,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是絕不被允許進入平安京的存在。

  既然晴明這邊有自己的計劃,那麼她就可以想辦法逃走了。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一直站在骨女身邊的星熊童子突然開口對骨女說「你去幫著點茨木,貓我來抱著。」

  骨女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星熊沒有解釋,只是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別問了,你去就是了。」

  雖然有些不滿,但是骨女還是依言將手中的白貓交給了星熊童子,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茨木的身邊。

  星熊童子則是沉默的向後退了幾步,然後不著痕跡的離開了百鬼夜行的隊列。千尋當然不覺得對方是因為喜歡自己要帶自己偷偷離開,但對現在的自己來說,還是離百鬼夜行越遠越好。

  於是她一言不發的任由星熊童子將她帶到離城門極遠的,一條陰暗的小路上。

  面色陰鬱的星熊童子停住了腳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壓低了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你的眼睛裡……」

  他將千尋舉了起來,眼眸中閃著她難以理解的光亮「你的眼睛裡有星石?沒錯,一定沒錯,我剛剛感覺到了……」

  星石?那是什麼,來自星星的石頭?一般來說不是應該說你的眼睛裡有星星嗎?

  她下意識的就想起了封印在自己眼睛裡用來穩定靈魂的封魂石,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我眼睛裡面的那個不是普通的封魂石嗎?

  星熊童子對於她內心的想法一無所知,他直接伸出了手,朝著千尋伸了過去,看上去像是要從她眼睛裡將根本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封魂石取出來。

  千尋用爪子猛的摁住了他的手,她微微皺起了眉,然後白光炸裂,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白光中出現了。

  星熊童子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妖氣在他的指尖凝聚成型,眼看著就要向著白光中的人影射去,但是,剛剛還在眼前的人影在瞬間宛如殘影一邊,自他眼前掠過,緊接著,他感覺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他的後心,壓低了的女聲輕的像是呢喃一般。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赤紅色的火團在掌心出現,幾乎是沒進了星熊童子的體內,巨大的衝力推著他向前滾了一圈,劇烈的疼痛自胸口傳來,但是在他抬頭之前,剛剛釋放出一擊的千尋再度移動到了他的身前,用手摁著他的脖子將他摁到了地上。

  「真奇怪,我明明有控制力道啊。」千尋嘀咕了一句,九月的晚風帶著的涼意吹過她裸露著的身體,她不由的顫抖了一下,然後抱怨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願意在外面變成人,光著身子很羞恥啊。」

  她的指尖摁在了星熊童子脖頸的位置,白色的雷電自她的手指傳遞到了星熊童子的身上。

  星熊童子覺得身體有些發麻,原本在蓄力中的手臂竟然重新癱軟了起來。

  「我說。」千尋微微歪了歪頭,金色的眼睛不知為何在月光下閃爍著暗色的光芒「你說的星石是什麼?」

  星熊童子沒有回答她,他只是皺起了眉,聲音瘖啞「你果然不是貓……」

  「這不是廢話嗎?茨木和酒吞可是早就看出來了哦。」因為天氣太冷,她的語氣也變得不耐煩了起來「你到底說不說?」

  但是奇怪的是,星熊童子不但沒有回答,反而低低的笑了起來。

  不對,千尋立刻察覺到了異常,她的手用力在地上一撐,左手順手從星熊童子的衣服上扯下了一塊布,遮在了自己的身前。

  棉布撕裂的聲音與遠處傳來的有些沉重的腳步聲混在在了一起,而後,茨木童子沉默的出現在不遠處,看著星熊童子說「星熊,酒吞大人在找你。」

  星熊童子冷笑了一聲「大人輸了?」

  「不,安倍晴明中途突然消失,大人發怒了。要我們強行進入羅城門。」

  星熊童子嗤笑了一聲「如果當初聽我的,和溯行軍合作的話……」

  雖然言語十分強硬,但是被扯了一半衣服,趴在地上的星熊童子的話聽起來絲毫沒有說服力。

  茨木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將視線移回到了千尋身上「還有你」他說「酒吞大人說讓我也將你帶回去。」

  千尋將右手放到身後,認真思考著從茨木童子手中脫身的可能性,但是突然間,她的耳朵立了起來。

  她微微偏過頭,皺著眉感受著突然出現的淡淡的神氣,而後,用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重新變成了貓。

  從空中墜落在地上的白貓爪子下還踩著星熊童子衣服的碎片,抬起頭的時候,眼眸中還帶著淡淡的水霧。

  「喵∼」她輕輕的叫了一聲,卻不是衝著茨木童子叫的。

  茨木感到了某種令人不安的氣氛,他快速的向前邁了一步,然後十分難過的發現之前還乖巧的待在他懷中的白貓,竟然向後退了一步。

  「喵嗚∼」白貓提高了聲音,再度朝著遠處叫了一聲,緊接著,她就被茨木抓著脖子拎了起來。

  「你在搞什麼鬼?」同樣察覺到神氣的茨木臉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就在他打算加快速度先將千尋和星熊一併帶回酒吞那裡的時候,長長的歎息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啊呀,原本是來追溯行軍的,沒想到居然有意外的發現吶。」

  付喪神白色的軍服被鮮血沾濕,微微垂下的太刀上似乎還殘留著鮮紅的色澤,他態度悠然的甩了甩刀,金色的眼眸安靜的望向了茨木童子和他手中的貓。

  「這可真是……」他用柔和的聲音笑著說「沒想到會是茨木童子呢。」

  千尋的表情一瞬間變得複雜起來,她微微偏過了頭,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苦惱的痕跡。

  我也沒想到來的居然會是你啊,髭切。


第30章 源氏重寶

  千尋覺得無論來的是三日月還是藥研, 哪怕是最不喜歡和人接觸的骨飧,都要比現在的髭切要好。

  畢竟, 髭切真的很有可能對茨木說一句「你把它帶走吧」然後完全無視自己的求救信號, 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被帶走。

  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畢竟現在的髭切——

  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髭切確實在一直盯著茨木童子, 大約是因為他的眼神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茨木不由的皺了皺眉「付喪神?」

  髭切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異,只是微微笑了笑「雖然有點麻煩, 你手上那隻貓……」

  他頓了頓,歪著頭看上去有些苦惱, 似乎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將千尋帶回去。

  這種態度讓千尋感到十分的不安, 她睜大了眼睛, 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髭切。

  髭切淡金色的眼眸恰好也在此時看了過來,他眨了眨眼,輕輕的嗯了一聲「雖然帶不帶回去都有些麻煩, 但畢竟是自己本丸的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被別人帶走, 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啊。」

  千尋鬆了一口氣,然後她就看到髭切舉起了刀,用無比柔和的微笑對茨木說「還是將你手上的那隻貓交給我吧。」

  「從剛剛開始就在自說自話什麼呢。」茨木童子非但沒有將千尋放下, 反而單手將她圈在了懷中,手上用妖力凝成了巨大的光球「雖然不太明白理由,但是這隻貓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帶回去的。」

  曾經對鬼王奉上了絕對忠誠的茨木童子,絲毫沒有打算放棄執行酒吞童子將千尋帶回去的命令。

  「真是的……」髭切歎了口氣, 他的目光移動到了茨木的手臂上,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句「乾脆再將你的手臂砍下來一次好了。」

  他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千尋完完全全聽到了。

  喂……這樣歷史可就改變了啊……

  畢竟渡邊綱用髭切砍下了茨木童子的手臂,和髭切自己砍掉了茨木的手臂,這可完完全全不一樣啊。

  千尋絲毫不覺得這是髭切在開玩笑,於是她軟軟的衝著髭切喵了一聲,可是沒想到,髭切卻微微挑起了眉看著她說「哎呀,這是在為他求情嗎?」

  不,我是在提醒你不要改變歷史啊!而且你這語氣怎麼這麼奇怪?

  波長不同沒有成功將訊息傳達到的千尋默默翻了個白眼,然後,她就被茨木童子塞進了外衣裡。

  胸口鼓鼓囊囊一團的茨木微微低下了頭,手中以妖氣你凝結成的光團朝著髭切扔了出去,就在同一時間,髭切也動了。

  源氏重寶鋒利的刀身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他雖然是直接衝著茨木童子胸口來的,但是冷冽的神氣在遇到千尋的時候,卻突然柔和了起來。

  「……」總覺得對方會將自己一併砍了的千尋不由的有些驚異,緊接著,她就聽到髭切輕柔的聲音「如果將你也弄傷了,回去之後可是會被藥研他們說的。」

  雖然你這麼說,但是為了一隻貓和別人打架的這種行為,在別人看來完完全全就是貓奴才會做的事啊。

  利爪與刀刃發出了刺耳的鳴響,千尋茫然的歪了歪頭,看著髭切被風吹起的白色外衣,心中卻猛然閃過了一個想法:什麼嘛,你這不是挺喜歡我的嘛。

  也不知道這一點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從茨木衣襟裡伸出爪子的千尋,將身體也伸出了一邊,看上去是打算從茨木的懷中跳出去,雖然下一秒就被茨木摁回去了。

  髭切的眼眸微微暗了暗,他週身的神氣在不自覺中又凌冽了幾分「哦,可怕——」

  他笑著說「渡邊綱之前也是這種心情嗎?」

  「但是,管你是刀還是鬼,我都會把你砍了哦——」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鋒利的刀身下一秒就架在了茨木的脖頸之上,刀尖之上似乎染上了淡淡的紅色「嗯,雖然想直接砍下你的手臂,但是這樣歷史就改變了。」他十分遺憾的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挑眉看著千尋說「你還不出來?」

  千尋立刻從茨木懷中跳了出來,繞到了髭切的身後。

  遠處的星熊童子像是終於恢復了過來,單手支起身,從地上爬了起來,髭切微微偏了偏頭,看上去有些糾結「要不要把你也一起砍了呢?」

  你到底多喜歡砍鬼啊,趁現在趕快走啊!

  千尋用嘴拉住了他的褲腳,向後拽了拽。

  「哎呀,剛剛不是還露出了一副不是很想和我回去的表情嗎?」髭切的語氣十分溫柔,但千尋卻覺得自己在一瞬間感到了一陣涼意。

  於是她抬起頭,衝著髭切乖巧的喵了一聲。

  髭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平舉著刀向後退了一步「偷別人家的貓可不是什麼好行為,如果你們敢追上來的話——」

  茨木童子脖頸上淺淺的傷口在太刀遠離的那一瞬間就以飛快的速度癒合了,他皺起了眉,卻在看到千尋的一瞬間愣住了。

  這只被骨女帶回大江山的貓,向來是在別人要摸她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揮爪,就算乖乖待在他懷裡,也是一副懶懶的樣子,然而現在,它正抬著頭,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眼前的付喪神,前爪時不時拉拉對方的衣角,像是害怕付喪神將她丟下一樣。

  如果千尋現在知道茨木的想法,一定會苦笑著告訴他,我是擔心這位源氏大佬真的一心煩把你們都砍了啊——

  但是千尋並不知道,她見髭切似乎還在認真思考究竟是守護這段歷史,還是乾脆順從本心將面前的兩個大江山之鬼一起砍了,於是乾脆開始了明目張膽的干擾。

  她支起前半身往髭切腿上撲,發現對方沒反應於是繞到他眼前繼續撲,看上去就像是鬧著要抱抱一樣。

  茨木·真貓奴·童子覺得自己好像被這一幕打擊到了,他無法理解為何有那麼毛茸茸的一團一直在腳下撒嬌,面前的付喪神還能忍住,看都不看一眼。

  「喂——」他突然開口說「既然你這麼不喜歡她,為什麼不讓我將她帶回去。」

  髭切沒有說話,他只是再度向後退了一步,身體微微側了過去,同時戒備著茨木與星熊,然後,他微微蹲下身,一把撈起了扒著他褲腳不下來的白貓。

  「喵~」被髭切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千尋連忙用前腿抱緊了他的手臂,生怕對方一撒手直接將她扔下去。

  但是髭切並沒有那麼做,他只是單手將千尋夾在懷裡,然後朝著緩慢的向後退,繞到了城牆附近,縱身一躍跳上了城牆。

  雖然有阻止百鬼入城的結界,但是這似乎對付喪神沒什麼影響,千尋猜想這是因為髭切作為源氏重寶,一直被人所需要,擁有了人類的信仰,使他和同樣是付喪神的,百鬼夜行隊伍裡的小瓶子小碗變得完全不同了起來。

  簡而言之,他是有權利居住於高天原的,完完全全的神明。

  她將頭後仰,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髭切。

  星熊童子在城外,看著髭切的身影消失,不由的皺起了眉「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你不是也一直呆著沒有動手嗎?」茨木難得的嗆了他一句。

  星熊看上去有些不滿,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縱然是被世人敬畏的大妖怪,但本質上對於神明還懷有畏懼。

  茨木偏頭看了星熊一眼「聽那個付喪神的意思,在羅城門內的付喪神並不只他一個,現在大江山的根基還不穩,沒必要招惹多餘的敵人。」

  他頓了頓,眼眸中的顏色卻突然變得深邃了起來「不過,比起這個,你私自違背酒吞大人的命令,將她帶到這裡是想要做什麼呢?」

  「沒什麼。」星熊童子面色如常「只是想要試探一下她而已。」

  他將星石的事情完完全全的隱瞞了起來,暗金色的眼眸看著千尋消失的方向,佈滿了陰霾。

  然而,被髭切帶著朝著旅店方向行走的千尋,已經完完全全感覺不到星熊童子的目光了。

  她只是乖巧的盯著髭切看,一臉我超聽話,你一會兒能不能勸勸藥研不要讓他說我的表情。

  但是髭切沒有說話,反而將她放到了地上,輕聲說「自己走。」

  「喵~」千尋有些不滿,但還是邁開了腿跟著髭切向前走。

  髭切的速度意外的很快,變成貓的千尋跟了幾步覺得有些麻煩,乾脆加快了腳步繞到了髭切前面,擋住了他。

  「喵嗚~」她又叫了一聲,然後啪的一聲側躺在了地上,雙腿伸直,一動不動。

  髭切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沉默朝旁邊移動了一步。

  剛剛還一副不行了樣子的白貓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重新擋在髭切面前,躺倒堵住了對方的去路。

  「回去晚了,是會被藥研說的。」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千尋有些猶豫,她甚至粟田口的那柄可靠的過分的短刀雖然平時看上去很好說話,但是教訓起人來卻十分嚴厲。

  她淡粉色的耳朵輕輕抖了抖,然後半支起身看了髭切一眼,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重新躺了回去。

  開什麼玩笑,都這種時候了,無論回去是早是晚還不是都要被藥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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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偷貓賊

  九月的夜風帶著些許濕潤的涼意, 清甜的桂花香被晚風吹散,金色的花瓣零零散散的散落了一地。

  打定主意要耍賴的千尋見髭切毫無反應, 忍不住在地上打了個滾。

  反正無論什麼時候回去都要被罵, 就算浪費一點時間也無所謂啦!

  髭切垂眸看著她在地上滾來滾去,明顯一副假如不把她抱起來就賴在這裡不走的樣子。於是他眨了眨眼, 乾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單手撐著頭,笑著看向了千尋「今天的月亮真好啊, 乾脆就在這裡看一晚上月亮吧。」

  「……」還可以這樣?千尋不由的停下了翻滾的狀態,四肢微微蜷起, 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髭切沒有動, 他淡金色的發被月光綴染的有些發白, 那雙原本應該凝視天邊月亮的眼睛,此刻正安靜的注視著她。

  這個時候如果乖乖起來,怎麼想都有些不甘心, 於是她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抬眼看著髭切。

  一神一貓就在寒風中靜靜對視著, 過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的千尋默默的站了起來,十分敏捷的竄到了髭切腿邊, 然後再重新躺下。

  髭切依舊沒什麼動作,千尋現在開始懷疑之前產生的這個傢伙說不定很喜歡我的想法,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幻覺。

  好冷啊——

  她想,變成貓之後, 自己的體溫似乎也變高了,因此總是十分怕冷。

  她用頭蹭了蹭髭切,在對方沒什麼反應的時候,像是一個會移動的毛絨糰子,一點一點挪上了髭切的膝蓋。

  要是能摸摸我該多好,屬於貓科動物的本能再度衝擊起了她的理智,她翻了個身,委委屈屈的衝著髭切喵了一聲。

  到了這種程度,就算是髭切也覺得不摸摸對方似乎有些過分,於是他抬起了手,用拇指揉了揉她後頸上柔軟的絨毛。

  「差不多該走了。」他說,而後他單手將太刀掛回腰間,抱起了賴在他懷裡不敢動的千尋,慢悠悠的朝著旅店的方向走去。

  這才對嘛!千尋鬆了口氣,她十分愜意的在髭切懷裡躺好,然後瞇起了眼睛。

  右眼的疼痛早已消去了,而且更為神奇的是,自安倍晴明重新施術之後,留存在她身上的咒術的痕跡,也隨著封魂石的異常而消失不見了。

  這太奇怪了,雖然感覺很好用,但完全不知道封在眼睛裡的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也很可怕啊。

  等等,我怎麼覺得,給我石頭的那個傢伙,似乎曾經說過這塊石頭還有別的用途來著?

  她努力的試圖想起在當時那個人對她說了什麼,但卻十分悲傷的發現,當時的她完全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對方亂七八糟的頭髮究竟為什麼不會塌下來的這個問題上,根本沒有仔細聽對方說了什麼。

  這要怎麼辦?

  千尋有些苦惱的在髭切懷裡翻了個身,然後聽到了付喪神輕柔的聲音「再亂動的話,就下去自己走。」

  她立刻就不動了。

  走了沒有多久,旅店就出現在了千尋的視線之中。門前的燈籠,白色的亮光晃的她有些眼暈。髭切邁步走了進去,一言不發的走上了二樓,然後推開了藥研的房門。

  「髭切殿,你回來了啊。」看到髭切進門,藥研不由的鬆了一口氣,他手中拿著醫用棉簽,整個屋子裡都是酒精的味道。

  「嘶——」被藥研用棉球觸及傷口的陸奧守吉行向後躲了一下,他偏過頭,打量著剛剛進門的髭切。

  「咦?」他微微睜大了眼「你懷裡的那個是……」

  他的話音剛落,千尋就從髭切的懷抱中探出了頭。

  「喵嗚~」

  她衝著付喪神們叫了一聲,但是卻並沒有立刻從髭切的懷中鑽出來,哪怕是髭切彎下腰,將她放在了室內的榻榻米上,她也十分堅持的用兩隻前爪攀住髭切的胳膊,說什麼也不下來。

  藥研從短暫的驚訝變成了無奈,他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小千,我不會打你的,你先下來。」

  然而千尋並沒有如他所料一般立刻就下來,反而衝著藥研喵喵的叫了幾聲。

  這是怎麼回事?

  藥研和陸奧守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濃濃的疑惑,一直在角落裡喝茶的三日月微微抬了抬眼,輕聲說道「髭切殿,您是不是受傷了。」

  髭切眨了眨眼,然後用手拉了拉軍服的外套「嗯,之前追溯行軍的時候,不小心被劃傷了,不是什麼大問題。」

  藥研不贊同的皺起了眉「既然受傷了就要早說,傷口在哪?」

  還沒等髭切說話,千尋突然向上一躍,將髭切的軍服外套叼了下來,露出了他染著血的黑色襯衣。

  在被抱在懷裡的時候,她就覺得周圍像是瀰漫著血的腥氣,一開始還以為是他衣服上沾染的血的味道,後來才發現不對。

  她靈巧的跳到了地上,髭切的衣服被她拖到了地上,她眨了眨眼,看著沉默著的髭切,頭也不回的跑到了角落。

  「……」髭切扭頭看了她一眼,大概明白了她為何如此積極的讓藥研給他手入,無非是想轉移視線,逃避藥研的訓斥罷了,但是他卻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的勾起了唇,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剛剛手入完畢的陸奧守吉行走到了髭切身邊,他手中拿著一根墜著紫色圓球的繩子,手指抓著繩子的一端,像是無聊一樣輕輕的晃動了起來。

  千尋的眼睛下意識追著繩子末端的圓球轉動,原本趴在髭切外套上的身體在一瞬間直立了起來。

  陸奧守吉行並沒有注意到這邊,他依舊不緊不慢的晃動著手中的圓球,被本能驅使著的千尋弓起了身體,打算跳到陸奧守身邊,搶下他手中的圓球來,但是,就在她要起跳的瞬間,理智重新回到了她的腦子裡,因為猛然收力,她啪的一聲摔倒在了髭切的外套上。

  在暗中目睹了全部過程的三日月宗近微微笑了笑,他捧起放在手邊的茶杯,不慌不忙的說了一句「小千,你之前跑到哪裡去了?」

  他這句話一出來,室內的氣氛一瞬間變得詭異起來,剛剛還在給髭切包紮的藥研微微偏過了頭,和陸奧守吉行一起看著她。

  在一片緊緊注視著她的目光下,千尋決定裝傻,她先是舉起爪子理了理自己身上柔軟的毛髮,然後歪著頭,一臉無辜的衝著三日月喵了一聲。

  雖然已經決定要在千尋回來之後好好教訓她,但是藥研實在是對她故意撒嬌裝無辜的樣子毫無辦法,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像是妥協了一樣說道「總之,回來就好……」

  歎息著的藥研為髭切裹好繃帶,然後站起了身,取出了通訊器,打算聯繫本丸。

  對陌生事物感到好奇的千尋拋棄了被她扔在地上的髭切的外套,偷偷湊了過來,然後,在通訊器完全開啟之前,用爪子碰了碰通訊器的按鈕。

  「小千,別動。」藥研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抱到了一邊,但是千尋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隻偷偷出走,沒有得到原諒的白貓,在被抱遠之後又十分不滿的爬了回來,將臉湊近通訊器上的小孔,似乎在思考這是幹什麼用的。

  於是,當路過會議室,恰巧聽到通訊器響聲的御手杵毫無防備打開通訊器之時,一眼就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貓臉。

  「哇!」御手杵被嚇了一跳「什麼啊,是貓啊。」

  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就看見了屏幕上的白貓被藥研強行抱在了懷裡,發出了細弱的咪嗚聲。

  御手杵的心立刻就軟了,他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藥研對著他露出了一個苦笑「抱歉,嚇到你了吧,御手杵殿。」

  御手杵下意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他有些猶豫的問道「那隻貓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走丟了嗎?」

  「剛剛被髭切殿找回來了」藥研說,他用手摸了摸千尋的頭,然後就被不滿的貓咪抬頭輕輕的咬了一口。

  藥研絲毫不以為意,深紫色的眼眸冷靜的注視著屏幕「總之,拜託你告訴燭台切殿他們小千已經回來了,讓他們不要擔心。」

  御手杵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藥研笑了笑,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也請告訴一期哥,我們很快就會回去了,讓他不要擔心。」

  御手杵完全不加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藥研這才關閉了通訊器,回頭看著髭切問道「髭切殿,你是在哪找到小千的?」

  「在羅城門外,似乎是被茨木童子抓住了。」

  「茨木童子?」這個答案顯然出乎了藥研的預料「可是,為什麼茨木童子要抓小千?」

  髭切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比起茨木童子,我倒是更擔心他旁邊的那一個——啊,忘記問叫什麼了,嘛,名字不重要,反正那一個看起來可不像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你的意思是……」藥研微微皺起了眉「他還會來找小千嗎?」

  髭切沒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用平和的語氣說道「這也說不定啊,不過今天羅城門外還有結界,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

  說完之後,他站了起來,走到角落拎起了那一件被千尋踩的亂七八糟的外套,歪著頭看著一臉乖巧看著他的貓咪,輕輕的笑了起來「今天已經很晚了,有什麼明天再說吧。」

  藥研在短暫的思考之後,點了點頭。

  三日月和陸奧守對視了一眼,也站起身和髭切和骨飧一起離開了房間。

  房間裡只剩下了千尋和藥研,她微微抬起頭,注視著藥研有些蒼白的側顏,疑惑的歪頭衝著他喵了一聲。

  「沒什麼」原本在思考髭切話語的藥研立刻回過神來,他將千尋放在了床鋪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總之今天就先休息吧,小千。」

  「喵~」千尋格外乖巧的衝著他喵了一聲,然後鑽進了軟軟的被子裡,藥研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放輕了聲音說「小千,我出去一下,你在這等我一會兒,絕對不要亂跑聽到了嗎?」

  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千尋往被子裡鑽了鑽,只留兩隻耳朵在被子外面,聽到了藥研的話之後,她懶懶的喵了一聲。

  藥研看了看緊閉著的窗戶,起身走出了房門,打算去洗個澡。

  房門被打開又關上,婆娑的樹影透過紙窗照射了進來,而後,伴隨著細小的嘎吱聲,紙窗被推開了,一道黑影從外面閃了進來。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床鋪前,在看到半藏在被子裡的那對軟軟的耳朵時,似乎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俯下身,抱起了已經睡著了的千尋。

  「喵?」察覺到了動靜的千尋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就對上了一雙帶著笑意的金色眼眸。

  「噓——」來人伸出手指貼在了嘴唇上,然後,他抱緊了千尋,從窗戶翻了出去。

  嗯?!

  大腦因為晚風的吹拂而徹底清醒,千尋不由的睜大了眼睛,一臉驚恐的看著抱著自己的人腳步輕盈的躍上了房頂。

  喂!快把我放下!她揮舞著爪子,發出了不滿的喵嗚聲。

  你想帶我去哪啊,你這個偷貓賊!


第32章 平安京篇完

  身穿白衣的偷貓賊心情似乎很好, 他停在了旅店對面的房頂之上,然後直接坐了下來, 將千尋高高舉了起來, 帶著笑意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聽說你走丟了,可是嚇了我一跳啊, 小千。」

  「……」被打攪了睡眠的貓咪並不是十分開心, 她一臉嫌棄的偏過了頭,沒想到卻被心情極好的付喪神重新放在懷裡, 狠狠的揉了一遍。

  「我可是特意來平安京找你的啊,你好歹表現的開心一點啊。」

  千尋的毛都被他揉炸了, 她甩了甩毛, 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面前自稱千里迢迢來平安京找她的鶴丸國永。

  鶴丸絲毫沒有被千尋的眼神所影響, 反而興致勃勃的注視著對面旅店的動靜,笑著說「等藥研回到房間發現你不見了,絕對會很驚訝的。」

  藥研一會兒發現你跑到平安京偷貓, 一定會罵死你的。

  千尋暗中翻了個白眼。

  鶴丸國永單手支起下巴,還不忘用另一隻手揉了揉千尋尖尖的耳朵。

  耳朵大概是千尋最為敏感的地方了, 她下意識的向後一躲,耳朵卻不受自己控制的輕輕抖了抖。鶴丸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他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反而變本加厲的追著千尋的耳朵揉。被折騰的有些煩了的千尋直接張口咬住了鶴丸國永。

  「咦?」鶴丸眨了眨眼「小千你最近似乎很愛咬人啊,是不是長牙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試圖掰開千尋的嘴看看她的牙,然後他就被揍了。

  揮舞著貓拳的喵咪終於忍不住炸了毛,她睜圓了眼睛, 死死盯著鶴丸,大有他再過來就狠狠撓他的架勢。

  「抱歉抱歉」鶴丸連忙擺了擺手「沒想到你這麼生氣。」

  然而最生氣的並不是千尋,回到房間就發現原本裹在被子裡的毛團又不見了的藥研,急急忙忙的就跑出來找她,然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對面屋頂上,一身白衣的鶴丸國永。

  他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些頭疼的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因為剛剛洗過澡,他頭髮上的水還沒有擦乾淨,寬大的黑色襯衫背後被水弄濕了一小片,被熱氣氤氳的有些發粉的皮膚和帶著些許朦朧之色的眼眸,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更為柔和。

  他靈巧的跳到了房頂上,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鶴丸的身邊。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正在和千尋僵持著的鶴丸國永看著突然出現的藥研被嚇了一跳,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舉起手,十分有朝氣的朝著藥研打了招呼「呦∼藥研,我這樣突然出現,嚇到你了嗎?」

  「鶴丸殿……不是之前就跟你說過不要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離開本丸到其他時代嗎?」

  「嗯,確實是說過呢。」鶴丸笑著回答說。

  看到對方絲毫沒有反省的樣子,藥研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你來平安京的事情,燭台切殿知道嗎?」

  「如果告訴他的話我就來不了了」鶴丸露出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要知道燭台切光忠雖然平常總是一副溫和好說話的樣子,但是生起氣來的時候卻十分可怕。就算是跳脫於世俗之外,總是喜歡製造驚嚇的鶴丸,在遇到燭台切的時候,也會下意識的收斂一些。

  藥研立刻就決定聯繫本丸,他沉默著伸手摸了摸衣兜,卻什麼也沒有摸出來。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洗完澡根本沒帶通訊器。

  倍感無奈的藥研低下頭,看著自從他出現就毫不猶豫蹭到了他腳邊的千尋,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喵∼」千尋十分乖巧的在藥研胸口蹭了蹭,拿出了和對待鶴丸時完全不同的態度。

  「真是差別對待啊!嚇到了嚇到了。」這樣說著的鶴丸國永,他的表情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單手纏上了胸口金色的鏈子,微笑著看著在鬧彆扭的千尋。

  人都來了,總不能將他趕回去。

  藥研默默的看了鶴丸一眼,在短暫的思考之後才說「我先去看看有沒有空房間。」

  旅店是禁止貓咪之類的動物進入的,之前千尋還是一隻可以捧在手心裡的小奶貓,完全可以藏在袖子裡,現在恢復了原有的樣子,雖然依舊不怎麼大但是卻已經很難再藏住了。

  但是,在經歷了鶴丸國永偷貓事件之後,藥研也不太敢讓千尋獨自待在屋子裡。那要怎麼辦?先拜託骨飧哥他們照顧一下小千嗎?但這個時間,他們大概已經睡了吧……

  「喵?」千尋抬眼看著一直沒有動靜的藥研,用爪子拍了拍他。

  鶴丸國永幾乎立刻就明白了藥研的顧慮,他眨了眨眼睛說「把小千交給我就行!」

  「……」藥研覺得自己心情有些複雜,他頓了一會兒才說「雖然我是不怎麼介意,但是小千似乎一點也不想去你那裡……」

  「喵!」千尋幾乎是立刻出聲附和了一句。

  鶴丸歪了歪頭,盯著千尋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用帶著幾分恍然的聲音說道「就說好像是忘記了什麼事情,我走的時候,政府的調查報告書已經發下來了。」

  「調查報告書?」藥研有些茫然。

  「就是小千之前變小的原因調查。」提到這個,他不由再度看了一眼已經恢復了正常大小的千尋「據說是因為本丸內的靈壓較高,所以引起的異常。」

  「怪不得小千突然就變回來了。」藥研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在這之前見到髭切帶回了正常狀態下的千尋,他還被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又微微皺起了眉,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這麼說的話,回去之後小千是不是還要變小?」

  鶴丸搖了搖頭「似乎政府會派人來對靈力裝置做調整,大概是沒有什麼問題。」

  聽完了全部對話的小千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靈壓較高是什麼鬼?她明明是因為術式鬆動引起的日常,時之政府真的不是因為什麼都查不出來隨便找了個理由嗎?

  但是,這樣也並非不好,至少她不用在找理由費心解釋自己變小的問題了。

  她暗自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然後再度往藥研懷裡靠了靠。無聲看著千尋的鶴丸突然再度開口說「算了藥研,現在實在是太晚了,今晚就讓我和你擠擠吧。」

  「誒?我倒是可以……」雖然對於鶴丸突如其來的請求感到了奇怪,但是穩重可靠的粟田口短刀還是發揮了他一如既往的熱心,答應了對方。

  對這個決定十分不滿的千尋揮了揮自己的爪子,試圖表示抗議,但卻被藥研順著毛摸了摸,算是安慰。

  得知自己的抗議無法得到回應,千尋這才不情不願的放下了爪子,被藥研抱著回到了房間,然後裹在了被子裡。

  「先說好。」藥研有些苦惱的看著跟著走了進來的鶴丸,從壁櫃裡拿出了備用的被褥鋪在了地上「絕對不要再逗小千了。」

  每次總能成功將千尋惹生氣的鶴丸國永立刻舉起了雙手,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

  藥研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而蓋上了被子。

  「對了,藥研。」就在藥研打算閉上眼睛的前一秒,鶴丸突然輕輕的笑了出來「小千的睡相很差的,你小心一點。」

  誰?誰睡相差?!

  原本都要乖乖睡覺了的貓咪立刻就要從被子裡鑽出來,但是卻被藥研緊緊的摁住了。

  「都說了不要再逗它了。」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炸了毛的白貓,藥研熄滅了室內唯一的光源,見千尋和鶴丸各自安靜下來之後,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平穩的呼吸聲在室內響起,但是沒過多久,鶴丸就覺得自己的身後有些涼,似乎是被子被掀開了一個角。他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拉被子,手指卻觸碰到了一個溫熱的毛團。

  「……」立刻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的鶴丸露出了一個苦笑,他翻了個身,微微掀開了被子,看著蜷縮成了一團的白貓。

  「我就說睡相很差嘛。」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用手輕輕摸了摸千尋柔軟的絨毛,大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千尋翻了個身,露出了圓圓的肚子。

  真的沒關係嗎?鶴丸一瞬間升起了這樣的疑惑,但他還是忍不住戳了戳對方的肚子,但即使是這樣,千尋也沒有醒。

  鶴丸差一點笑出聲來,他眼眸中閃爍著如同星光一樣細碎的光亮,然後伸出手替千尋掖好了被子。

  千尋醒的很早,幾乎是天空中的第一縷晨光透過紙窗照射進來的時候,她就醒了,她緩緩睜開眼,看了看身邊的藥研籐四郎。

  什麼嘛,我這不是完全沒有動過嘛!還以為我真的睡相不好,嚇了一跳。

  終於放下了心的貓咪從被子裡爬了出來,歪著頭看了看另一邊的鶴丸國永。他的被子邊緣看上去很亂,微微露出的床單上似乎有什麼碾壓過的痕跡。

  什麼啊,你不才是那個睡相不好的嘛!

  千尋用十分嫌棄的眼神看了一眼鶴丸國永,然後難得好心的走到了前面,用嘴叼起了被子,幫鶴丸向上拉了拉。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心情愉悅的撓開了門,從門縫中擠了出去。

  正對著藥研屋子的房間,門隱隱開著一條小縫,千尋走了過去,半支起身體朝著門縫裡看去。

  只穿著單衣的三日月像是早就已經醒了,此刻正拿著通訊器安靜的聽著什麼。察覺到了門口的視線,他回過了頭,朝著千尋微微笑了笑。

  「小千,過來。」

  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

  在心裡默默表示了嫌棄的千尋不情不願的鑽進了門裡,十分自然的爬到了付喪神的膝蓋上。

  「喵~」她軟軟的叫了一聲,然後用爪子勾住了付喪神寬大的衣袖,將他的手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早就已經習慣了千尋時不時要摸摸抱抱行為的三日月,從善如流的抬起手,一下一下的梳理著千尋的毛髮。

  還未關閉的通訊器中傳出了狐之助的聲音,三日月微微合上了眼睛,輕輕的嗯了一聲「既然已經確定這個時代的異常已經解決,那麼我們也要啟程回本丸了。」

  誒?聽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千尋抬起頭看了三日月一眼。

  並沒有注意到千尋異常的三日月宗近,用一如既往平和的聲線與狐之助對著話「原本一直出沒與重大歷史時間發生之時的溯行軍,居然會想要藉著皇宮大火燒死村上天皇,看來有必要加強對其他時代的監視了。」

  「是的。」狐之助回應到「這一次的事情我會如實上報給政府,這一次的出陣辛苦了,請各位盡快返回本丸。」

  三日月笑了笑,抬起手關閉了通訊器「那麼,我就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吧。」

  「……」千尋現在十分苦惱,她本來還打算趁有時間再去看看安倍晴明,可是如果是立刻回歸本丸的話,恐怕就沒有機會出去了。

  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就感覺到一直給她順毛的手緩慢的抬了起來。

  「小千。」三日月看了看自己手掌沾上的白毛,如同新月一般的眼眸輕輕彎了彎「你是不是掉毛了?」

  什麼?千尋立刻抬起了頭,驚愕的看著三日月,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真的貓,怎麼會掉毛?

  她將頭探了過去,在確認了付喪神手中的毛確實是自己掉的之後,絕望的用前爪摀住了臉。

  髭切來找三日月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小白貓看起來十分可憐。

  「這是怎麼了?」他問,但是三日月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對他說「你來的正好,髭切殿,剛剛接到狐之助的訊息,我們可以回本丸了。」

  「是嗎?」髭切應了一聲,大約是想到了還沒查清楚茨木童子為什麼要抓眼前的貓,他隱隱有些遺憾。

  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而是轉身走出了門,將其他還在沉睡著的付喪神們叫了起來。

  鶴丸原本還想嚇其他人一下,但是沒想到,除了一臉驚訝的盯著他看的膝丸之外,其他的付喪神表現的都十分的平靜。

  只持續了兩天的平安京之行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在前往轉換器的途中,千尋看到了安倍晴明。

  他正悠悠閒閒的和源博雅穿過集市,看上去在說著什麼。千尋努力忍住了從三日月懷裡跳出來的慾望,只是微微抬起了頭,看著微笑著的大陰陽師。

  恰好這時,安倍晴明也回過了頭,他似乎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重新勾起了唇角,視線安靜的從她身上滑過。

  「怎麼了,晴明?」源博雅注意到了好友的異常,有些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安倍晴明收起了手中的蝙蝠扇,抬頭看了看天空「博雅,我們來打個賭吧。」

  「打賭?賭什麼?」

  「我賭今天會下雨。」

  源博雅一臉茫然的抬起了頭,看了看青空萬里的天空說道「怎麼可能,今天看上去可是個晴天啊!」

  安倍晴明卻沒有再解釋,只是微笑著搖了搖扇子走了。

  千尋就那麼安安靜靜的看著他,然後默默的鬆了一口氣,既然還能這麼悠閒的和博雅上街,應該是沒什麼事的,只不過她原本還想問問晴明有關她眼睛裡的封魂石的事,但是現在肯定是不可能了。

  到底為什麼星熊童子想要得到這塊石頭呢?

  她將頭埋在了三日月的臂彎中,沉默著陷入了沉思,也正因為如此,她恰好沒有看到戴著斗笠尋找她的星熊童子……

  在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之後,一行人終於走到了裝換器的旁邊,還沒睡醒的陸奧守吉行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打著哈欠輸入了本丸的坐標。

  在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之後,千尋突然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冷意,她睜開眼,眼前映入了一片蒼茫的白雪。

  咦?這是怎麼回事?千尋不由的睜大了眼睛,然後她就看到在身旁冷的發抖的鶴丸國永抱緊了手臂,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本丸的季節突然改變了?!」


第33章 被爐

  「真是一場大雪啊, 是不是誰又擅自去動控制季節的羅盤了?」藥研苦笑著看著面前厚厚的積雪,由他的話來看, 這種本丸突然間改變季節的事情, 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藥研瞇著眼看了看遠處,然後一眼看到了遠處的樹後伸出了一個腦袋。

  小心翼翼探出頭的五虎退在看清來人之後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藥……藥研哥……你們回來了啊」他踏著雪跑了過來, 鼻尖被凍的有些紅。

  「退?」藥研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弟弟的頭髮。

  三日月彎下腰, 打算把在他懷裡極其不安分的千尋放下,誰知道一點也不想踩到雪地裡的千尋, 用難以形容的敏捷速度,順著付喪神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五虎退仰頭看著千尋, 眨了眨眼, 用帶著幾分欣喜的聲音說「太……太好了, 小千也回來了。」

  「喵~」對五虎退原本就很有好感的千尋,用十分柔軟的聲音回應了他。

  大約是因為她的身體太靠前了,在五虎退和她說話的時候, 竟然腳下一滑差點從三日月身上掉下來。被嚇了一跳的千尋連忙用毛絨絨的爪子緊緊的抓著付喪神肩膀上的衣服,在對方深藍色的狩衣上弄出了淺淺的褶皺。

  因為還是覺的有些冷, 原本就很怕冷的千尋不由的朝著付喪神的脖頸處挪了挪,蓬鬆的絨毛緊緊的貼著三日月。

  但是一直嚷著冷的鶴丸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遠處看上去絲毫不畏寒, 愉快的在雪地裡玩耍著的鯰尾籐四郎,不停地說著真是嚇到了。

  五虎退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他眨了眨眼,小聲解釋道「今天政府的人來調節本丸內部的靈壓, 調節完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歌仙先生超級生氣,說這種不顧四季更替規律,肆意改變氣候的行為一點也不風雅。」

  「確實像是他會說的話呢。」鶴丸露出了苦笑「這要等多久才會變回來啊。」

  五虎退沉默了一會兒,才猶豫著說「其實,當時就可以調回來的,但是……」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一起抬著被爐的巖融和太郎太刀一起從迴廊深處繞了出來。跟在後面的今劍看到歸來的出陣部隊之後,興致勃勃的舉起了手「你們回來了啊∼燭台切說今天可以縮在被爐裡吃火鍋哦∼」

  「……」

  「難道就是為了這個?」膝丸疑遲的問道,然後他就看到了五虎退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是……是的,因為大家說想熱熱鬧鬧的坐在被爐裡吃火鍋,所以就暫時維持了冬景。」

  「真是的,這種究竟有什麼意義啊……」膝丸低聲嘀咕了一句。

  不過令膝丸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和五虎退說話的這段時間裡,一道視線緊緊的黏在了他的身上,而後,他的餘光中閃過了一道白影。

  來不及做出反應,臉上就突然遭到了雪球的攻擊。冰涼的雪球在撲到臉上的瞬間,碎成了小小的晶瑩的雪塊,從付喪神的臉上滑落了下來。

  膝丸沉默著用手將臉上殘留的雪拍了下去,然後就看見扔出了雪球的鯰尾籐四郎對著他露出了微笑「別這麼死板嘛,難得的下雪天,來好好的熱鬧一下不是很好嘛!」

  「你……」膝丸皺起了眉,他彎下腰,捧起了一捧雪捏成雪球,毫不猶豫的大力朝著鯰尾扔了過去。

  「嗚哇——危險——」

  鯰尾側身躲過了朝他襲來的雪球,然後看著氣勢洶洶朝他追過來的膝丸,嘿嘿笑了一聲,朝著遠處跑了。

  「啊!我也要玩!」目睹了全程的今劍立刻從迴廊那邊跑了過來。

  一直喊著冷的鶴丸眨了眨眼,似乎找到了新的樂趣一樣,彎腰捏了一個雪球,學著鯰尾之前的樣子,朝著奔跑著的膝丸扔了過去,然後竟然奇跡般的打中了。

  他單手插著腰,歪頭看著黑著臉轉過身的膝丸,噗的一聲笑了起來。但是很快,從側面拋擲過來的雪球,準確無誤的擊打到了幸災樂禍的鶴丸臉上。

  「居然打中了!」太鼓鍾貞宗一臉驚奇的盯著自己的手看。

  臥在三日月肩膀上的千尋最先開始還和三日月一樣,一臉悠閒的看著熱鬧,但是後來隨著越來越多付喪神的加入,面前的場面已經越來越混亂。害怕被波及的千尋扭頭蹭了蹭三日月的臉,用細弱的喵嗚聲催促他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三日月扭頭安靜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順著她的意思,不慌不忙的邁開了步子,穿過積著雪的長橋走到了放置著被爐的部屋中。

  這間屋子是本丸中最大的一間屋子了,之前一直空置著。這一次大概是專門為了吃火鍋特意整理了出來,還貼心的在最前面擺放了一個電視機。

  放好最後一個被爐的巖融和太郎太刀已經鑽到了被爐中,見到三日月進來,巖融露出了笑意「三日月殿啊,要來歇一歇嗎?」

  三日月從善如流的答應了對方的邀請,安靜的坐了下來。

  「冬天果然是要躲在被爐裡才暖和啊」巖融感歎了一句。

  呆在三日月肩上的千尋歪頭看了看只是看著就知道十分暖和的被爐,然後輕輕向前一躍跳到了桌子上,不慌不忙的臥了下來。

  巖融看了千尋一眼,然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之前沒注意,這麼看起來,小千還真是小啊。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踩到呢。」

  不不不,我才沒那麼小啦!明明是你太高了!

  即使是變成人,也需要她仰著頭看的巖融,對於千尋來說,實在是太高了。但是,和千尋的想法完全不同的太郎太刀,卻用贊同的語氣說了一句「畢竟是貓啊。」

  在他看來,貓就是嬌小而脆弱的東西。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來,但其實十分喜歡小動物的太郎太刀伸出了手,看上去想要摸摸千尋,但是又擔心自己的指甲太長劃傷對方,於是沉默著收了回去。

  千尋看了他幾眼,不由的對這位神氣凜然的御神刀升起一點興趣。但是她也只是安靜的甩了甩尾巴,側頭看著外面。

  只不過是這麼一小會兒而已,外面已經又開始下雪了。飄落的粉雪洋洋灑灑的落入湖中,豎立在湖畔旁的櫻花樹,因為氣溫驟降,原本嬌嫩的花瓣竟然在一天之內垂落了下來。

  樹枝上的積雪看起來就十分沉重,如果仔細聽的話,還可以聽到枝條被壓斷的聲音。

  笑面青江踏著積雪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身上的白衣積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此刻正站在門口,一邊拍著身上的雪,一邊感歎著說「遠征回來之後就發現下雪了,真是嚇了我一跳。」

  三日月回過了頭,朝他點了點頭「是笑面閣下啊,遠征辛苦了。」

  笑面青江走了進來,他沒有被頭髮遮住的金色眼眸,宛若深夜中的燭光一般柔和。

  「外面很熱鬧呢」他笑著說「還真有精神啊。」

  「畢竟就算是在冬天,本丸也很少會下雪呢。」三日月不慌不忙的回答了對方。

  大約是因為白衣已經被雪沾濕了,笑面青江將白衣脫了下來,十分自覺的鑽到了被爐裡。

  巖融順手從桌子上的托盤中拿了一個橘子遞給了青江,對方剛扒了一半,就突然停下了動作,抬起手嘀咕了一句「手好涼。」

  他這樣說著,眼神卻一直停留在千尋的身上。

  嗯?

  千尋原本正歪著頭吃三日月剝好的橘子,在察覺到了對方的視線之後,一臉茫然的回過了頭。在短暫的對視之後,笑面青江伸出手,將她抱了起來。

  咦?等等?被付喪神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的千尋掙扎了一下,然後就被笑面青江抱在了自己懷裡,他手上還殘留著柑橘淡淡的香味,指尖卻冰的像雪。

  他溫柔的擦掉了千尋粘在臉上的橘子的汁液,然後將自己被凍的有些發紅的手指,擱在了她的肚子上。

  「喵?」好冷!

  差點炸毛的千尋不由的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正好對上了笑面青江溫柔的目光。

  「好暖和啊。」他歎息了一聲。

  被當成了貓型取暖器的千尋猶豫了幾秒要不要繼續充當十分省電的優質天然取暖器,但是很快她就將目光集中到了對面將手也放在了被爐中的三日月宗近身上。

  手冷的話,學學對面那個笑嘻嘻的老爺爺怎麼樣?

  千尋不滿的叫了一聲,然後十分無情的從笑面青江的手裡掙脫了出來,飛快的鑽進了被爐中。

  暖暖的被爐和冰天雪地的外面簡直像是兩個世界,千尋十分舒服的在被爐裡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始了她在這方狹小空間裡的『探險』。

  太郎太刀原本在安靜的聽著其他三個人說話,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的膝蓋上像是有什麼東西爬了上來。他微微低下了頭,然後就看到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掀開了一個角,緊接著從裡面伸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仰躺在他身上的白貓睜大眼睛看著他,粉色的耳朵輕輕抖了抖,輕輕軟軟的衝著太郎喵了一聲。

  太郎太刀忍不住在被爐中抓住了千尋的前爪,然後輕輕按了按對方的肉墊。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表情也依舊十分嚴肅而認真,完全看不出他此刻正抓著千尋的肉墊不放。

  因為被人摁了肉球的千尋不由的張開了爪子,十分無力的輕輕在太郎太刀的掌心抓了幾下。

  「大哥!」次郎太刀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太郎像是嚇了一跳一樣,立刻鬆開了手。

  但是在其他三個人眼中,太郎太刀只是一臉平靜的側過了身,朝著自己的弟弟微微點了點頭。

  「什麼嘛,你原來在這啊,我找了你好久啊。」醉醺醺的次郎太刀走了進來,他身上雖然帶著酒氣,但眼睛卻很尖,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自家哥哥腿上的白貓。

  「喂!」他蹲下身,笑著舉起了手中的酒瓶「要不要和我一起來喝酒啊~小貓咪~」


第34章 近侍

  「喝酒?」千尋不由的探過頭, 朝著酒瓶的方向看了看。

  「哦!你要喝嗎?」次郎太刀看起來十分的興奮,他又重新拿出一個酒杯, 斟了滿滿一杯遞了過去, 澄澈的酒液在被微光照亮的室內顯現出了透明的色澤。

  千尋下意識就朝著太郎太刀靠了過去,但是下一秒就被太郎太刀高高舉了起來「別給貓喝酒啊, 次郎。」太郎太刀一臉嚴肅的說。

  次郎太刀眨了眨眼, 拖長了聲音抱怨了一句「有什麼關係嘛!你看貓咪不是也很想喝嘛!」

  但是,毫不通融的太郎太刀直接從自家弟弟的手裡拿過了酒杯, 順便把酒壺也一併沒收了。

  千尋的眼神跟著太郎太刀手中的酒壺轉了一圈,在看到他將酒放在桌子上之後, 從被爐裡伸出了前肢, 打算爬到桌子上光明正大的偷酒喝。

  太郎不得不再將酒壺拿起來高高的舉過頭頂。千尋立在太郎太刀的身上, 伸出爪子向上夠了夠,在確定夠不到之後,她重新趴了下來, 仰著頭用自己那雙包容星空的眼眸安靜的盯著他。

  「喵∼」

  她衝著太郎太刀叫了一聲,但是太郎太刀的態度十分堅決, 他甚至連短暫的猶豫都沒有,只是沉默著用那雙深沉的金色眼眸注視著她。

  在短暫的僵持之後,千尋終於放棄了喝酒的想法, 她安靜的鑽回被爐,乖巧的趴在太郎太刀的腿上,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變成貓之後就十分懶散的千尋,一天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

  三日月笑著朝太郎太刀那邊看了一眼, 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次郎太刀見了,眨了眨眼,偷偷的湊了過去,從桌子上拿下了被沒收了的酒壺。

  緊接著,他取了一個空茶杯,在自家大哥忙著看貓的時候,偷偷將酒和茶混在了一起,遞給了千尋。

  「要喝茶嗎?」他笑著舉起了茶杯,剛想哄著千尋喝,就發現茶杯又被自家哥哥拿走了。

  太郎太刀神色淡淡的抿了一口茶,然後轉頭安靜的看著次郎太刀。

  次郎心虛的回過了頭,一邊說著今天下雪真適合喝酒啊,一邊跑到了門邊一個人喝了起來。

  庭院裡的付喪神終於結束了打雪仗的遊戲,一邊互相抱怨著對方明明是自己陣營的,居然聯合別人一起攻擊自己。

  鯰尾的運動衣濕了一大片,今劍的內番服也好不了多少,明明剛剛一直在劇烈的跑動著,幾個人還是一邊喊著真是冷死了,一邊鑽進了被爐中。

  他們回來的時間剛剛好,沒過一會兒燭台切光忠和歌仙就端來了調好的湯鍋放在了被爐的桌子上。

  翻滾著的濃湯閃著濃郁的琥珀色,伴隨著蒸騰的熱氣滿溢而出的湯頭的氣味十分濃厚,只是看著就覺得很好吃。

  千尋十分乖巧的縮在被爐裡,等待著太郎太刀將擺了一桌的食材整齊的擺在鍋裡。

  在鍋裡的食材都熟了以後,太郎太刀拿起碗盛了滿滿一碗,放在了千尋面前。

  因為吃不了太燙的東西,千尋歪著頭將側臉搭在爪子上,湛藍的眼睛十分專心的盯著冒著熱氣的火鍋,耐心的等著它涼下來。

  太郎太刀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伸出手將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用筷子重新夾起了鍋裡的食材,在吹涼了之後小心的餵給她。

  「喵嗚∼」

  接受了對方善意的千尋,覺得太郎太刀在自己心中的好感度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她乖巧的坐在太郎太刀的懷裡,也不出聲催促,只是尾巴一甩一甩的等待著對方餵食。

  與他高大的外表不同,太郎太刀的動作十分細膩,他用塗染著金色指甲油的手指不慌不忙的剝掉甜蝦的蝦殼,白而修長的手指看起來十分的好看。

  可惜千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蝦上。

  她在太郎太刀將蝦遞過來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咬住了鮮嫩的蝦肉。帶著倒貓刺小舌頭輕輕一卷,輕鬆的將蝦肉捲到了自己口中。大約是因為太過著急,她的舌尖蹭過了太郎太刀的指腹,太郎太刀的手微微顫了一下,他垂下頭,發現吞掉蝦肉的千尋此刻正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等著他繼續投喂。

  他安靜的再度從鍋裡撈出了一塊肉,吹涼了餵給了千尋,然後朝著之前放下的碗的方向看了一眼,淡聲說「那邊的已經涼了。」

  然而千尋已經喜歡上了這種省力的吃飯方式,她搖了搖尾巴,輕輕軟軟的叫了一聲,絲毫沒有從付喪神腿上下來的意思。

  見付喪神長時間沒有動作,她甚至低下頭咬住了他的袖子,往火鍋的方向拉了拉。

  任勞任怨的大太刀不得不在對方的撒嬌攻勢下,繼續著投喂活動。

  所幸千尋除了炸雞其他的根本吃不了多少,她纏著太郎太刀讓他又餵了兩次,然後就十分無情的從他身上跳了下去,跑到了迴廊邊緣,看著遠處被白雪覆蓋的景象。

  她原本是不想自己的爪子沾上雪的,但是面前未被踩過的厚實的白雪平整的覆蓋住了整個地面,這讓她的爪子莫名的覺的有些癢。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站起身,將自己的爪子摁在了這片新雪之上。微涼的觸感從肉墊上傳了過來,她眨了眨眼,抬起爪子,看著原本光滑無痕的雪地上多了一個深深的梅花印。

  好像印歪了?她有些苦惱的歪了歪頭,在強迫症的驅使下,在方纔的梅花印旁重新印了一個嶄新的梅花印。

  可是這樣就不對稱了呀!

  她默默的又在第一個梅花印旁邊斜著摁了一個,讓兩個梅花印對稱起來。就在她忙著摁腳印的時候,從屋子裡傳來了巖融的聲音「差不多可以把被爐收回去了吧!」

  「是啊,也該把季節變回去了。」本身就很怕冷的笑面青江附和著說。

  千尋愣了一下,然後十分迅速的跑進了屋子,鑽到了被爐底下。

  「咦?」感覺到身邊閃過一道殘影,螢丸被嚇了一跳,緊接著他就看到前面的被爐中多了一個圓圓的,毛茸茸的腦袋。

  已經將鍋和收拾好交給了燭台切,起身準備搬被爐的巖融愣了一下,他不由的鬆開了手,低頭看著在他眼中十分嬌小的千尋。

  「喵嗚~」千尋一臉乖巧的抬頭望著他,在他的手試圖去搬被爐的時候,她的視線也跟著巖融看了過去。

  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法搬開被爐……

  巖融難得感到了糾結,他鬆開了手,想了想又試著再度抬起了手,不出意料的看到千尋也跟著抬起了頭。

  「怎麼了?」察覺到異狀的今劍走了過來。

  千尋朝著被爐裡面縮了縮,繼續用眼神委婉的傳達著希望面前的付喪神們留下被爐的願望。

  「其實……」在千尋的眼神攻勢下,今劍最先投降了「冬天不是也挺好的嘛!要不然季節的事再過兩天……」

  「等等……」背對著今劍的鶴丸在聽到這番話之後驚訝的回過了頭「剛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千尋看了他一眼,然後翻了個身,平躺在被爐裡伸出了前爪,她的爪子張開,露出了粉粉的肉墊,姿態優雅的伸了個懶腰。

  「……」鶴丸有一種錯覺,面前的這隻貓,似乎已經完全抓住了如何讓他們難以拒絕她請求的方法。

  他走過去彎下了腰,直接將千尋從被爐裡抱了出來,然後將臉埋在了千尋軟軟的絨毛裡,狠狠的蹭了蹭。

  貓被蹭的亂七八糟的千尋露出了十分茫然的表情,她掙扎著側過身,用爪子推住了鶴丸國永的額頭,然後將他往遠推了推。

  就在一人一貓拉扯的難解難分之時,浦島虎徹從門口跑了進來,他笑著朝今劍招了招手,示意他趕快過來。

  今劍和鶴丸對視了一眼,一起跟了出去,而後,他們就看到了在不遠處的庭院中靜靜佇立著的雪——貓——

  「這是……」鶴丸顯然是被嚇到了,他抱著千尋穿過了長橋,停在了由浦島、鯰尾和五虎退一起堆起來的貓形雪人上。

  五虎退從雪貓後面探出了頭,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說道「鯰尾哥說想堆雪人,所以我們就試著堆了小千。」

  他臉頰有些發紅,看不出究竟是因為運動後的餘熱還是因為害羞。他向後縮了縮,然後滿懷期待的看著千尋說「你喜歡嗎?」

  我喜歡呀!

  貓女王絲毫沒有吝嗇給予自己忠實臣子的讚賞,她輕巧的躍在雪地裡,繞著用雪壘砌的塑像轉了一圈,然後十分矜持的在五虎退腳邊蹭了蹭,發出了滿足的咪嗚聲。

  「太……太好了!」被千尋主動親近的五虎退絲毫不敢動,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眸中是宛如星光一眼耀眼的光亮。

  這個時候,處在庭院的這幾位付喪神,已經沒有誰記得面前這隻貓是他們幾日前保持著高度警惕的審神者了。

  真是太出色了。

  隱藏在樹上的狐之助這樣想著,然後,他在千尋獨自一人邁上迴廊,打算回到溫暖的被爐中的時候,擋在了她的面前。

  「您看上去已經完全熟悉了這座本丸呢。」狐之助用誇讚一般的語氣說道。

  千尋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迴廊深處毫無聲響。

  「請您不要擔心,我已經設立了結界,不會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的。」

  「哦。」千尋十分冷淡的應了一身,然後她抬起爪子,梳了梳自己被鶴丸蹭的有些凌亂的毛髮「所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啊小狐狸。」

  她隨意而輕慢的語氣讓狐之助噎了一下,他頓了頓,然後將時之政府傳達給他的事情,告知給了面前的白貓審神者。

  「您入職也有一段時間了,根據規定,是時候該挑選一位近侍了。」

  挑選近侍?千尋疑惑的看向了狐之助,如果她是以人身上任,並且參與本丸日常事務的處理,當然是要選擇一名近侍協助她的工作。

  但是現在,她在其他付喪神眼裡就是一隻隻知道吃喝撒嬌的普通貓,可能也就是一隻本丸圈養的寵物,那她還需要近侍幹嘛,每天負責抱貓喂貓嗎?

  狐之助從對方的表情之中看出了明顯的疑惑,他搖了搖自己絨毛蓬鬆的尾巴,十分耐心的解釋道「近侍也並非要時刻跟著您,他們的作用主要是幫助您處理本丸的重要事務,您總有一天是要真正成為這座本丸的審神者的,有一位近侍的幫助,也可以幫您更好的融入到本丸中。」

  千尋沒有說話,她完全不信狐之助神神秘秘的將她攔在結界裡,就是為了讓她設立一個以後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到的近侍。

  她乾脆直接坐在了迴廊中央,用寧靜的視線望著狐之助「除了幫我處理事務之外,你們如此著急的讓我設立近侍,難道就沒有別的原因了嗎?」

  「確實還有一個原因」令人意外的是,狐之助看上去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最近將有一位十分適合做近侍的刀劍男士回到本丸,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他心靈曾經受過創傷,我們雖然對他進行了淨化,但是心靈上的傷害是很難痊癒的。因此政府希望您能留心觀察幾天,以防發生什麼意外。」

  「所以,最根本的還是你們希望我近距離的監視這位付喪神嘍!」

  狐之助搖了搖頭「不,並不是這樣,雖然是政府傳達給您的指令,但卻並非要求您必須執行,您可以隨心挑選自己心儀的刀劍男士作為近侍,當然也可以維持原狀,等您覺得需要的時候再設立近侍。」

  他頓了頓,然後抬起了頭,用那雙看上去十分真摯的眼睛注視著千尋「就像簽訂合同時所說的那樣,您擁有絕對的自由。但是,我們還是希望您能先見一見那位付喪神,然後再做決定。」

  千尋微微挑起了眉「你這麼說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那是一位怎樣的付喪神?」

  「是一位十分忠心的大人,具體的,還請您在接觸之後自己去判斷吧。」他說完之後,十分恭順的朝著千尋微微低下了頭,然後身形靈巧的躍上了屋簷,消失不見了。

  伴隨著再度飛落的雪花,結界消退了。千尋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才緩慢的邁開了步子。

  她剛走了沒幾步,就看到堀川國廣飛快的從曲水的另一端,穿過長橋跑了過來。出於好奇,千尋在對方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微微喘著氣的堀川國廣看上去很開心,他衝到了一間屋子的門口,用手撐著門框,聲音雀躍的朝裡面喊道「燭台切先生!長谷部先生要回來了!」


第35章 歸來之人

  壓切長谷部回到本丸的那一天, 本丸中的冬景終於換了。

  沉迷於溫暖被爐的千尋,終於在注重季節自然更替的歌仙被氣死之前, 同意了付喪神們搬走被爐。

  這當然不是因為她對被爐已經膩了, 事實上,她連晚上睡覺都要縮在被爐裡。最先發現她偷偷跑到被爐裡睡覺的, 是偶然路過部屋的今劍。

  他在某一天的夜晚發現屋子的門是開著的, 於是就藉著月光朝裡面看了一眼,然後就在被爐外面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側躺著的白貓看上去睡的十分沉, 連他走進去都沒有吵醒她。今劍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千尋尖尖的耳朵,看著它微微顫了顫。

  冬天不是挺好的嘛!乾脆就一直保持冬景不要變了!看著熟睡的白貓, 今劍這樣想著。

  然後, 在向其他已經淪陷了的付喪神們描述了他夜晚看到的景象之後, 今劍的想法出乎意料的很快得到了大部分付喪神的支持。

  就在大家以為本丸可能要長期陷入大雪紛飛的狀態之時,十分怕冷的笑面青江做為真正的勇士,勇敢的站了出來, 提出了最佳的解決方法——他給千尋買了一個被爐形狀的貓窩。

  棉質的貓窩外觀和被爐一模一樣,只是看著就知道十分暖和, 貓窩的底部還十分貼心的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羊毛墊子。

  因為開口是在貓窩的中部,而且做成了千尋剛好能進去的大小,所以也不用擔心有老虎來跟她搶窩。簡而言之, 比政府送來的那個好多了。

  十分滿意的千尋在當天晚上就住了進去,等到第二天起來,庭院裡已經恢復了櫻花盛開的春景。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最為適合迎接歸來之人的季節了。

  那天早晨, 鶴丸一如既往的起的很早,他趴在榻榻米上,面前是攤開的那本《養貓必須知道的一百件事》,他雙手托著腮,雙腳一上一下,十分有節奏的敲打著榻榻米。

  壓切長谷部要正午才能到達本丸,所以他一點也不急著去迎接,反而悠悠閒閒的喝茶看書吃零食。

  他側過頭,伸手去拿放在旁邊的零食,再回頭時,面前的書已經變成了一隻絨毛蓬鬆,看上去有些胖的白貓,她抬著頭,用如琉璃一般澄澈的眼眸望著他——手中的零食。

  鶴丸國永頓了頓,然後十分主動的將手中的零食遞到了千尋的嘴邊。乖巧吃完零食的白貓甩了甩尾巴,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於是,鶴丸國永的上午就由看書吃零食的悠閒生活,變成了持續喂貓的日常,等他發現零食籃已經空了的時候,吃飽了的白貓已經邁著矯健的步子走出了房間,只留下了一本被壓皺了的書。

  她踏著被花瓣覆蓋了的長橋,走到了庭院中心,正巧碰到了沉思著的燭台切光忠。

  燭台切將她舉了起來,看了半天之後,才苦笑著說「你又跑到哪裡去蹭吃的了?」

  嘴邊還帶著零食碎屑的千尋一臉無辜的歪了歪頭,用實力演繹了什麼叫我雖然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我還是決定裝作沒聽懂。

  「這才幾天啊,你就比剛來的時候胖了一圈」燭台切像是感歎一樣說著,但是千尋卻沒有表現出太大的不悅,她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縮在付喪神的懷中,盯著庭院的大門發呆。

  再過一會兒,狐之助說的那位她並沒有見過的付喪神就要回來了。

  她有一種預感,壓切長谷部和居住在這座本丸中幾乎不怎麼出門的亂籐四郎,將成為她解開這座本丸秘密的鑰匙。

  思考著要用什麼態度面對心靈受到創傷付喪神的千尋,居然在春日暖暖的陽光中,毫無心理負擔的睡著了。

  她最後是被付喪神們嘈雜的聲音吵醒的,笑著說著「雖然總是一本正經的這一點有些犯,但是離開你還真是不習慣啊」的付喪神們,眉宇間不知為何都帶著些許陰鬱的痕跡。

  被圍在中間的,有著煤灰色頭髮,紫籐色眼睛的付喪神,在一片喧鬧聲中抬起了頭,他張了張嘴看上去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沉默著向前邁了一步。

  「對了長谷部」一直看著壓切長谷部的鶴丸,突然出聲叫住了氣息沉寂的付喪神「政府送來了新的審神者哦。」

  長谷部的呼吸似乎在一瞬間停滯住了,但是很快,他就重新調整過來,沉默著轉過頭看著鶴丸。

  鶴丸笑了笑,然後抬起手,指了指燭台切的方向說「就在那邊。」

  壓切長谷部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皺起了眉,他沉鬱的目光投在了燭台切的身旁,卻什麼也沒看見。

  「在哪?」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就在那裡呦,那裡,小光抱著呢。」

  抱……抱著?

  壓切長谷部不由的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燭台切抱著的,不是一隻貓嗎?」

  「對,就是那隻貓!」鶴丸愉悅的笑了起來,顯然,他今天份的日常送驚嚇已經完成了。

  「……」壓切長谷部不由的被噎了一下,然後他重重的歎了口氣,言語卻突然嚴厲了起來「你又在拿我開玩笑啊,鶴丸!」

  「哦哦,這才對嘛!」鶴丸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壓切長谷部就應該是這樣的嘛!不過我沒跟你開玩笑啊,那確實是政府送來的審神者。」

  像是為了證實自己沒有說謊一樣,他微微提高了聲音對燭台切說「小光,你來作證,我這次說的可全部是實話啊!」

  燭台切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不出預料的看到了長谷部陷入混亂的樣子「審……審神者?一隻貓?」

  他紫色的眼睛微微瞪大了,然後不由自主的朝著燭台切光忠的方向走了幾步,看清了他懷中軟軟的毛團。

  「你要來抱抱嗎?」燭台切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不,等等,我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政府新任命的審神者是一隻貓?可是為什麼……」

  「關於這個我們也不明白……咦,小千你要去哪?」一直窩在他懷裡的千尋,在壓切長谷部走過來的時候,突然動了起來。她從燭台切的懷中跳下來,繞著壓切長谷部轉了一圈,仔細打量了他半天,然後伸出爪子輕輕拍了他一下。

  壓切長谷部沒有動,事實上,他現在還沒能完全理解面前的事態。他在回本丸的路上就思考過,假如本丸有了新的審神者,應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她,但是現在,所有的構想都隨著面前白貓的輕輕一拍破滅了。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主公是一隻貓的壓切長谷部,僵硬的站在原地,彷彿已經死機了。

  見付喪神沒有什麼動靜,千尋默默的抬起了自己的爪子,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十分敏捷的順著付喪神的腿爬上了他的肩膀,將爪子擱在了對方的肩甲上,毫不認生的磨起了爪子。

  護甲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被當成了貓抓板的壓切長谷部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拎著千尋的脖子將她拎到了自己的眼前。

  千尋象徵性的掙扎了一下,然後就安靜的歪頭看這壓切長谷部。

  千尋變成貓的時候,最好看的,就是那雙蘊含著星空的眼睛了。彷彿包容萬千,又像是絲毫不摻雜任何繁複的思緒,寧靜而又純粹。

  那是一雙,能將人吸進去的眼睛。

  就像是現在,上一秒還在思考著審神者怎麼可能是貓的壓切長谷部,下一秒就被吸引了過去。

  察覺到了對方態度的鬆動,深知自己優勢的千尋毫不猶豫的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鑭,她抖了抖粉粉的耳朵,然後抬起前爪,搭在了付喪神的手臂上。

  「喵~」這一次的叫聲,比平常還要更軟一些,她彷彿已經看到了對方將她抱在懷裡順毛的場景了。

  可是這一次她失算了,剛才還一臉複雜的壓切長谷部,突然變得手足無措了起來,他將手中的白貓遞給了燭台切光忠,心情複雜的盯著她看了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著居室的方向走了。

  這不可能!

  千尋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在這之前,無論遇到哪一位付喪神,只要她持之不懈的撒嬌賣萌,對方都會有所鬆動,身為貓最為便利的,大概就是這一點了。

  「喵嗚~」突然覺得有些委屈的千尋,轉頭就撲到了燭台切光忠懷裡,用軟軟的絨毛蹭了付喪神半天,一直到燭台切用無奈的聲音告訴她中午給她做炸雞吃,她才停止了這種高殺傷力的賣萌行為。

  鶴丸國永走了過來,他看著壓切長谷部離開的方向,感歎了一句「真是嚇到我了,還以為他絕對會說出類似『即使主公是貓,我也萬死不辭』的話來呢。」

  「可能是因為衝擊太大了吧,小千剛來的時候,我們不也是這樣的嗎?」燭台切苦笑著說,他伸手摸了摸懷中溫熱的毛球,突然歎了一口氣「不過,即使到了現在,我都不明白長谷部在想些什麼。」

  「哦?」鶴丸微微挑了挑眉說「你指什麼?」

  「自然是他對之前審神者的態度,他到底是真誠的追隨著那個人,還是將對於『無』小姐的忠誠轉移到了那個人身上。」

  「怎樣都好不是嗎?」鶴丸笑著向前邁了一步「反正那個人都已經死了,再探究這個……」他將手舉起放在腦後,眼眸中是一片沉鬱的金色「也沒什麼意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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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國王喵

  千尋沒有動, 她將頭埋在燭台切的懷中,看上去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實際上卻將燭台切和鶴丸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 就在她感覺自己將要接觸到某些隱藏依舊的秘密之時,鶴丸和燭台切卻停止了對這個話題的討論, 他們沉默的繞過環繞著居室的曲水, 走上了被深紅色立柱圍繞著的迴廊。

  「鶴先生」燭台切突然停住了腳步「我突然想起來,今天的佃當番應該是你和蜻蛉切吧。」

  「……」鶴丸國永被噎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其實我是去了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蜻蛉切一看到我就像是嚇到了一樣, 非要讓我回來休息。」

  他故作遺憾的歎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我還想在田地裡製造點驚嚇呢。」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蜻蛉切才讓你回來休息的吧……

  燭台切不由的苦笑了起來, 他仰起頭,在短暫的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才說「逃番可不行啊, 那麼明天的佃當番乾脆也交給鶴先生你吧。」

  「可以啊」鶴丸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眼眸中甚至閃過了幾分期待的神采,但是下一秒, 燭台切的一句話就將他打入了地獄:「正好我也是明天的佃當番,好好合作一起來種植有機蔬菜吧,鶴先生!」

  現在拒絕看上去已經晚了,鶴丸國永的臉色變了變, 最終也只是抬起手抓了抓他如同初雪一般潔白的頭髮,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真的假的,我可一點也不想和你一起當番啊……」

  千尋有些好奇的抬頭望向了燭台切,顯然對於他能讓看上去無所畏懼的鶴丸露出這樣奇妙的表情深感驚奇。

  不過她的動作卻讓鶴丸的視線重新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鶴丸彎下了腰,微微瞇起了眼睛盯著她看,他的視線讓千尋有些不安,總覺得對方會又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來。

  於是她默默的往後縮了縮,警惕的盯著鶴丸國永看。

  鶴丸對於她的態度絲毫不感到奇怪,他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千尋的頭,然後用帶著幾分涼意的手指撓了撓她的下巴,語氣輕快的說道「小千,我來幫你梳梳毛吧。」

  梳……梳毛?對於付喪神突如其來的要求感到了不解,千尋疑惑的睜大了眼睛。

  「上次藥研特意買回來的針梳,一直放在會議室還沒用過呢。」

  千尋這才明白,對方並非是想要給她梳毛,單純是對沒有用過的東西感到好奇而已。

  她在心裡嗤了一聲,然後別過了頭,打算用行動來表示拒絕。但是燭台切卻在鶴丸國永開口之後,將他懷裡的千尋遞了過去「正好我一會兒還有事,就拜託你照顧一下小千了。」

  你是認真的嗎?!千尋用驚恐的眼神注視著轉身離開的燭台切光忠。

  鶴丸抬起手朝燭台切揮了揮,十分爽朗的說了一句「哦!交給我吧!」

  說完之後,他笑著將千尋舉到了眼前,完全無視了對方嫌棄外加驚恐的臉,將她抱回了部屋裡。

  千尋覺得鶴丸這次的舉動完全是早有預謀,因為明明應該在會議室的針梳,竟然藏在他屋子裡的抽屜中,看著鶴丸朝著自己走過來,千尋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

  「別那麼緊張啊,小千」鶴丸歪頭看著她「三日月說你開始掉毛了,如果你舔毛的時候吞進肚子裡得了毛球症可就麻煩了。」

  誰說的!我從來不舔毛!

  千尋抬起爪子,又向後退了一步,她的眼睛警惕的盯著鶴丸國永手上的針梳,內心卻有些鬆動了。她以前似乎聽說過,勤於梳毛似乎能使毛髮變得更光滑。

  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她停住了腳步,任由鶴丸將她抱到矮桌上,然後拿起針梳為她梳毛。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所想像的一系列惡作劇都沒有發生,鶴丸真的只是認認真真的給她梳毛而已,她不由的展開四肢,在桌子上癱成了一個扁扁的貓餅,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

  「咦?」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鶴丸的手突然頓住了,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像是被嚇到了。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不不不,我才是要被嚇到了!

  千尋驚恐的回過頭,正好對上了鶴丸國永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立刻站了起來,努力別過頭,想要看清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目光所及處是一片柔軟的純白,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她快速在桌子上轉了兩圈,在確認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之後,她停住了腳步,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鶴丸。

  「不不,沒什麼」鶴丸伸出了手,安撫性的拍了拍千尋,但是千尋完全沒有被他糊弄過去,她眼中的瞳孔縮了起來,然後弓起身,蓄力撲向了鶴丸國永。

  大概是因為衝力太大了,被撞到胸口的鶴丸毫無防備的被撲倒在了榻榻米上。他眨了眨眼睛,然後伸出手,一邊說著小千你最近真是越來越粘人了,一邊試圖給她順順毛。

  千尋冷靜的抬起了前爪,將它擱在了付喪神的脖子上。

  「抱歉抱歉」鶴丸鬆開了手,平舉至兩邊,做出了投降的姿勢「沒想到會……梳掉一塊……」

  所以說,你果然是把我梳禿了是吧……

  千尋冷靜的抬起爪子,露出了指甲,沒想到卻被鶴丸抱住了身體兩側,然後伴隨著對方的突然起身,被抱在了付喪神的懷裡。

  「只是掉了一小塊,看不太出來的,你別擔心……」鶴丸用手摸了摸千尋的頭,順便壓扁了她尖尖的耳朵,然後他毫不意外的迎來了貓拳攻擊。

  覺得自己快要被氣死了的千尋瞪了鶴丸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衝出了鶴丸的部屋。

  她沿著長長的迴廊一路奔跑著,然後在付喪神們不經常的經過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她直接趴在了迴廊上,將頭埋在了自己的爪子之中。

  千尋最引以為豪的,就是自己一身長而柔順的毛髮了。現在被梳掉了一塊,就意味著,在她整齊的被毛裡,有一塊粉色的,裸露出來的痕跡,只要想想就覺得特別難看!

  我這幾天還是不要出門見人了!

  就在她認真思考躲在房間裡不出門,一直等到毛重新長好再出來的可能性之時,她身後的房門被打開了。

  聽到了迴廊上窸窸窣窣動靜的亂籐四郎透過門縫安靜的看著她。

  千尋回過頭盯著亂看了半天,他週身依舊纏繞著黑色的霧氣,藍色的眼眸中毫無生氣。

  千尋不由的愣住了,但是很快她就想起自己現在是缺了一塊毛的貓,於是立刻從原地跳了起來,轉身用頭對著亂籐四郎。

  沉默著的亂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關上了門。

  千尋對對方的反應感到了好奇,她猶豫著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了亂的門口。紙門的隔音並不是很好,千尋抖了抖耳朵,聽著屋子裡面傳來的像是抽屜被打開又關上了的聲音。

  然後,伴隨著細碎的腳步聲,門再度被拉開了。她下意識的抬起頭,視線恰巧和亂籐四郎相對。

  「進來吧」亂低聲說了一句,轉身走進了室內。

  千尋猶豫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鼓起勇氣跟了進去,順便貼心的力氣身子幫亂關上了房門。

  「喵~」跟著亂來到矮桌前的千尋衝著他輕輕的叫了一聲,然後就看到對方拿起了擱在桌子上,整體紅色鑲著白邊的小型國王斗篷。

  理解了對方意思的千尋立刻躍上了矮桌蹲坐了下來,十分乖巧的任由對方將斗篷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以前給小虎買的,沒想到買回來之後發現退去極化了」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遺憾,他後退了一步,看著身披斗篷的白貓,看上去很滿意「這不是很好看嘛!」

  他的語氣中終於帶上了幾分雀躍的神采,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輕輕的啊了一聲,用甜美的聲音對千尋說「你等我一下。」

  千尋沒有動,只是用平靜的眼神注視著亂籐四郎的背影。

  這間常年緊閉著房門的屋子,並沒有她想像的那樣陰冷黑暗,溫暖的陽光透過紙窗照射了進來,細小的灰塵在空中浮動,婆娑的樹影映照在深綠色的榻榻米上。

  而後,千尋的視線突然凝止在了某一處,在這間屋子裡最高的櫃子上,有一張被精緻相框包裹著的照片。

  有著精緻容貌的女子穿著天藍色的和服,她的臉上帶著薄薄的護神紙,粉色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在她前面的亂籐四郎,笑容比她金色的長髮還要耀眼。

  千尋不由的多看了現在致力於找東西的亂籐四郎一眼,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更大的疑惑當中。

  這個本丸的付喪神是討厭審神者的,但是,那張照片上的亂看上去十分喜歡自己身後的那位審神者,哪怕暗墮之後,也將他們的合影細心的擺放在屋子裡。

  這座本丸究竟發生過什麼,亂籐四郎又為什麼會暗墮呢?

  她皺了皺眉,卻在亂回頭的一瞬間柔和了目光,用像是帶著水霧一般的眼睛乖巧的注視著他。

  亂抬起手,將手中的東西在千尋眼前晃了晃,那是一頂淡金色的,墜著亮晶晶寶石的王冠。

  「這可是我自己做的,你千萬別弄壞了」在將王冠戴在千尋頭上的時候,亂有些不放心的囑托道。

  「喵~」像是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弄壞一樣,千尋衝他叫了一身,然後她就覺得自己頭上微微一沉,有些冰涼的王冠就那樣落在了她的頭上。

  她不由的歪了歪頭,然後下一秒,亂就飛快的伸出了手,抓住了險些掉下來的王冠「真是的」他不滿的鼓起了臉頰,眼眸中卻看不出有多大的怒氣「不是說要小心一點了嗎!」

  他將王冠拿了起來,然後套在了千尋粉色的耳朵上。

  大小剛剛好,亂站了起來,像是感到滿意一樣,原本如同古井深水一般沉鬱的目光,在一瞬間鮮活了起來。

  他隨手拿起了放在一邊的鏡子,將鏡面的方向朝向了自己「怎麼樣?」

  「喵嗚~」超可愛!

  千尋甩了甩尾巴,做出了回應。

  亂放下了手中的鏡子,用手指戳了戳千尋的額頭「上次見到你就想問了,這個本丸什麼時候開始養貓了?」

  千尋這才想起來,亂籐四郎是不怎麼出門的,無論是會議還是吃飯,她都沒有在外面見過他。

  她不由的立起身,打算趁這個難得進入亂房間的幾乎,好好探究一下這個房間裡的秘密。

  但是,誤以為千尋想要離開的亂將她抱了起來,拉開了房門,將她重新放回到了落滿花瓣的迴廊裡。

  千尋回過頭看他,見他朝著自己揮了揮手,然後再度將陽光阻隔在房間之外。

  千尋歪了歪頭,覺得自己現在再去撓門,對方也未必會開,她想了想,決定晚一點再過來。

  解決了如何不將缺了一塊毛的地方露在外面這一難題的千尋,心情終於好了一些,她鬆了口氣,腳步輕巧的向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剛才還沒有看夠,她想回自己的屋子好好照照鏡子。

  但是突然間,她又停下了腳步,用力嗅了嗅周圍的空氣,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這個味道——是小魚乾沒錯!

  她順著小魚乾的氣味一路找了過去,然後來到了一間從來沒有進去過的部屋。她將頭探了進去,藍色的眼睛此刻像是雷達一樣搜尋著屋子裡的小魚乾。

  盯——

  一回來就勤勞處理文書的壓切長谷部感受到了背後強烈的視線,他皺著眉回過了頭,一眼就看到了緊緊盯著自己身邊零食看的白貓。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的將零食籃朝著門口推了推,然後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披著斗篷的審神貓跳了進來。

  她動作優雅的走到了籃子前,不慌不忙的坐了下來,然後安靜的注視著壓切長谷部。

  不明白她意思的長谷部也一臉茫然的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他才語氣僵硬的詢問道「你……不吃嗎?」

  你在說什麼啊……千尋歪頭打量著面前的壓切長谷部。

  快點餵我啊!


第37章 萬屋

  千尋在吃東西的時候, 耐心總會變得特別好。就像現在,明明在和壓切長谷部僵持著你到底喂不餵我這個問題, 她還有空閒低下頭, 悠然的看著自己左右晃動的尾巴。

  壓切長谷部是最先投降的一方,他大約是理解了千尋的意思, 於是面露糾結的從籃子裡拿出了一條小魚乾, 猶豫著遞了過去。

  千尋抬眼看了小魚乾一眼,然後伸過頭, 咬了一半下來。

  正好是她喜歡的那個牌子!千尋滿意的舔了舔嘴唇,打算吃掉剩下的一半。就在這個時候, 今劍從門外探出了頭「不可以啦!長谷部!燭台切說小千最近胖了很多, 不能隨隨便便的餵她零食啦!」

  壓切長谷部遞小魚乾的手頓了頓。

  千尋在聽到今劍說話聲的一剎那就回過了頭, 她抬頭用帶著朦朧水霧的眼睛盯著今劍看,然後委委屈屈的開口衝著今劍喵了一聲。

  今劍覺得自己的心都化了,他立刻拋棄了燭台切的囑托, 一邊說著燭台切那傢伙真是的,小千就算胖了也很可愛啊, 一邊快速走進屋子裡,從籃子裡拿出小魚乾開始喂貓。

  被擠到一邊的壓切長谷部拿著只剩下一半的小魚乾,跪坐在一邊不知所措的看著沉迷喂貓的今劍, 和有小魚乾誰喂都可以的千尋。

  千尋在吃飽之後就開始的慣例撒嬌活動,她翻出了撐的圓滾滾的小肚子,順便揚起了頭露出了脖頸上軟軟的貓,四肢十分放鬆的垂下來,紅色的斗篷被她壓的亂七八糟,小巧的王冠觸碰到地板時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

  今劍忍不住摸了摸小巧的王冠「這個是……亂給你的嗎?」

  現在這座本丸裡,喜歡這樣小巧配飾的大概就只有亂籐四郎一個人了,想到亂,今劍隱隱覺得有些難過「你去亂那裡了嗎?」

  但是,等著順毛的千尋並沒有給出回答,她抬起兩隻前爪抓住了今劍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知道啦!真是的,小千你太會撒嬌了……」對千尋毫無辦法的今劍只能任勞任怨的成為人形順毛機。

  但是,只想被撓十五下的千尋在計算好數量之後就翻了個身,用側臉蹭了蹭今劍,然後拖著圓滾滾的身體,無情的從壓切長谷部的屋子裡走出去了。

  無所事事走在迴廊裡的千尋在路過會議室的時候好奇的向裡面看了看,這個原本作為付喪神開會的部屋,現在從某種意義上已經變成了千尋用具的存放處。

  藥研有沒有買貓抓板回來呢?

  最近總覺得爪子有些不舒服的千尋打算去裡面找找看,她邁過了高高的門框,視線卻停在了時之政府之前送來的貓糧上。

  雖說當時怎麼樣都不願意吃貓糧,但是貓糧的味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倍感好奇的千尋不由的走過去,支起身用牙咬開了袋子,從裡面掏出一顆貓糧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有些乾澀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她仔細嚼了嚼,覺得有點像雞肉味道的餅乾。她將目光移到了另一袋上,並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嘗了嘗另一袋的味道。

  這不是差不多嘛!

  得出了結論的千尋打算離開,誰知道一不小心將立著的袋子弄倒了,貓糧撒了一地。

  被嚇了一跳的千尋一時間沒動,她呆立了半天才反應了過來發生了什麼,然而下一秒,燭台切疑遲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了過來。

  「小千你……」他單手扶著下巴,做出了沉思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你最近總去吃零食,到了吃飯的時候也不好好吃,現在還去吃自己最討厭的貓糧……」

  不?你等等?總覺得對方像是誤會了什麼的千尋一臉驚恐的看著燭台切。這位外表帥氣但十分喜歡照顧人的付喪神,此時正用帶著些許憂鬱的眼神看著她「小千你,是不是已經吃膩了我做的東西了?」

  不是!怎麼可能!在內心拚命解釋著的千尋礙於自己並不能在付喪神面前說話,只能焦急的在原地轉著圈,發出了咪嗚咪嗚的叫聲。

  這種可憐兮兮的聲音在一定程度上打動了付喪神。燭台切沉默的走了過去,將地上的貓糧收拾好放在了袋子裡,神色複雜的盯著千尋看。

  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好奇!

  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沒有嫌棄燭台切做的食物,她主動跳到了付喪神的腿上,喵喵叫著往他懷裡縮。

  燭台切苦笑著抬手摸了摸千尋的爪子,然後將她抱了起來,一言不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御手杵過來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向外走的燭台切,他停住了腳步朝著太刀打了招呼,然後交給了他一張單子「拜託你帶回來的東西都寫在上面了。」

  燭台切單手接了過來,在看過之後輕輕笑了起來「真是的,居然有這麼多啊。不過,放心的交給我和一期一振吧。」

  千尋有些好奇的探過頭,發現上面寫著鯰尾籐四郎要的遊戲機,和泉守兼定要的少年jump等等,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這是要去萬屋啊!

  立刻就精神了起來的千尋衝著燭台切叫了幾聲,卻沒想到對方反而將她放到了地上「既然要出門就一定要好好整理儀容啊。」

  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千尋本來想跟上去的,但是考慮到對方可能還在生氣,便猶豫著停住了腳步。

  怎麼辦,要去找一期一振嗎?

  千尋陷入了沉思,她知道一期一振並不喜歡自己,要讓對方帶自己去萬屋,可能會有些難度。

  但是,這柄一言一行都透露著謙遜溫和的粟田口的太刀,即使討厭自己也從來沒有做出過什麼過分的事情,要去試試看嗎?

  暗自下定決心的千尋朝著河邊跑了過去,今天負責洗衣服的是一期一振,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那裡才對。

  她加快了速度,在穿過層層疊疊的櫻花林之後,如願的看到了一期一振。穿著運動衣的付喪神大約是剛剛洗完最後一件衣服,此時正在晾著被單,感到了某種莫名的視線,他回過了頭,蜜色的眼眸在一瞬間睜大了。

  「你……」他低低的出聲,目光卻停留在了千尋披著的斗篷上,這件斗篷還是他陪著亂一起去買的,雖然他只是負責掏錢……

  他不由的向前邁了一步,然後驚訝的發現對方正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直到現在,他對於眼前的白貓依舊懷有警惕之心,而對方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從來不和他親近,今天這是怎麼了?

  一期一振微微皺起了眉,他停住了腳步,打算看看對方究竟想要幹什麼。

  千尋走到了他的身邊,抬眼看了看他,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就繞著他走了一圈,試著蹭了蹭對方的小腿。

  一期一振依舊沒有動,千尋仔細想了想,這才試著沿著付喪神的腿往上爬,大約是因為身上的衣服太重,她爬的十分艱難,有幾次差點掉下來。

  「你……」一期一振終於忍不住出聲叫了她一聲「到底要幹嘛?」

  千尋的臉上寫滿了『你終於理我啦!』她十分興奮的衝著一期一振叫了一聲,然後爬的更加賣力了。

  「……」一期一振覺得自己久違的感到了頭疼。

  *

  五虎退見到自家哥哥的時候,正好是一期一振打算出門的時候,他猶豫了一會兒跑了出來,想要讓一期幫他些東西。

  但是,等他走到一期一振身前的時候,發現自家大哥今天的臉色看上去十分陰沉。被嚇了一跳的五虎退下一秒卻就被對方衣服裡不自然的突起吸引了視線。

  「一……一期哥……」他猶豫的伸出手指向了一期一振的衣服「你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自家哥哥的臉色似乎更加難看了。但是緊接著,一期一振就緩慢的抬起了手,拉開了自己運動衣的拉鏈。

  幾乎是剛剛拉下了一點,就有一顆毛絨絨的頭從縫隙中擠了出來。

  「喵~」成功鑽進了付喪神衣服裡的千尋興奮的朝周圍看了看,在看到五虎退的時候,十分愉快的和對方打了招呼。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重新將頭縮了回去,而後又再度伸出來,看上去心情很好。

  五虎退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發自內心開心了起來「太……太好了!一期哥和小千的關係,終於好起來了!」

  曾經試圖把千尋從自己身上弄下去但是沒有成功的一期一振,被自家弟弟的笑容噎了一下,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把想要解釋的話語吞到了肚子裡,苦笑著伸手摸了摸弟弟軟軟的頭髮。

  「一期哥要帶著小千一起去萬屋嘛?」五虎退眼睛亮晶晶的詢問道。

  一期一振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家弟弟的眼神,艱難的點了點頭。

  「那……那太好了!」五虎退十分開心的笑了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五虎退露出了這樣表情的一期一振,突然就心軟了,他放柔了聲音詢問道「有什麼需要帶的嗎?」

  「我想給小千新做一條帶鈴鐺的帶子,可以拜託一期哥你將紙上的材料帶給回來嗎?」

  「……」

  一期一振就這樣心情複雜的接過了自家弟弟寫著的單子,走到了庭院外。懷中還有一隻明明縮在他衣服裡,但是卻要執意將頭露出來看著周邊風景的王冠貓。

  等在外面的燭台切被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苦笑著搖了搖頭「真是辛苦你了,一期殿……」

  但是更為辛苦的還在後面,越接近萬屋,路上的人就越多,無論是審神者還是付喪神,在看到一期一振懷中的貓時,都會將目光集中過來。

  作為十分難以獲得的刀劍,一期一振在以前前往萬屋時也曾經受到不少注目,但是像今天這樣的還是第一次,他心微妙的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白貓,發現對方正盯著不遠處的烤雞肉串發呆。

  「……」一期一振在一瞬間短暫的失語了,他抬起頭,正好看到了不遠處的另一把一期一振正神情柔和的看向這邊,在注意到一期的視線之後,他微微笑了笑,然後舉步走了過來,將手中剛買的雞肉串遞了過去。

  「請恕我唐突,您的貓一直在看著那邊的雞肉串呢。」

  一期一振剛想拒絕對方的好意,就發現剛剛還十分安分的白貓在看到烤雞肉串的一瞬間,就探出頭去咬住了簽子。

  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辦法拒絕了,一期一振只能接了過來,並向對方道了謝,開啟了被迫喂貓的模式。

  好不容易走到了萬屋,沒想到懷中的千尋像是突然興奮了起來一樣,用難以形容的敏捷的速度從一期一振的懷中跳了出去。

  「小千!」燭台切被嚇了一跳,他剛想囑托千尋不要亂跑,就發現對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怎麼也找不到了。

  *

  千尋沒想到自己竟然誤打誤撞的來到了寵物用品區,她回過頭,發現已經看不到燭台切和一期一振了。

  想給自己買一個貓爪板的千尋不滿的發出了細弱的叫聲,就在她打算遠路返回看能不能找到付喪神們的時候,不遠處低沉的談話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政府似乎已經為那個本丸找到了新的審神者,要求家族放棄那座本丸。」

  「開什麼玩笑」背對著千尋,穿著和服的男子看起來有些激動「那座本丸我們經營了那麼久,怎麼能就這樣拱手讓人?」

  他的手似乎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早就說過,不能讓分家的人接手這座本丸,要不是因為那個人搞出了那種想要本丸和自己一起同歸於盡的事情,本丸怎麼會被政府收回。」

  「還有那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姑娘。」另一個人微微皺起了眉,但情緒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激動「一開始我就我不贊成將她收養至家族中,如果不是她突然消失,也不會派那個人成為新的審神者。」

  「算了」他重重歎了一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還是趕快和政府交涉要緊。」

  身穿和服的男子點了點頭,他身上印著巨大而華麗的家徽。千尋微微歪了歪頭,總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相似的圖案。

  和服男子伸出了手,白色的靈光在他指尖散開,而後,他的身邊像是蒸騰起了一層白色的霧氣。

  那是……結界?

  千尋不由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一開始還以為大約是因為寵物用品區沒有什麼人,他們才毫無遮掩的在這裡交談。現在看來,明明是對方設置了結界,自己卻沒有受到結界的影響。

  是封魂石的原因嗎?

  千尋陷入了沉思,但是很快,她在看到那兩個人向自己的方向走來的時候,就跳上了一旁的貨架,讓開了路。

  兩個人並沒有對千尋投以太多的注意力,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離開了。

  但是千尋卻沉默著凝視著他們的背影,努力思考著自己究竟是在哪裡見到過這個家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出現了燭台切的聲音,她猛地抬起頭,就看到燭台切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喵~」她頗為興奮的朝著燭台切叫了一聲,卻發現對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奇怪。

  燭台切的視線定格在了千尋的身邊,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才開口問道「小千你……果然是吃膩我做的食物了嗎?」

  察覺到了異常的千尋有些僵硬的側過了頭,這才發現她所在的貨架上擺滿了貓罐頭。

  「……」不,你等等?!

  千尋驚慌失措的回過了頭,

  我可以解釋的!


第38章 照片

  千尋最後也沒有買貓抓板, 無法和燭台切開口解釋的貓咪只能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將紙上寫著的東西扔在購物車裡, 完全忘記了自己在來萬屋之前還一心向著趁機撒嬌讓燭台切替她將想要的東西都買下來。

  這種詭異的相處模式一直延續到燭台切和一期一振從萬屋中走出來, 平時走幾步就耍賴要抱抱的千尋,這次意外的十分乖巧的自己走完了全程, 並對周圍試圖投餵她的陌生審神者視而不見。

  這種反常引來了一期一振的注意, 他回頭看了千尋一眼,難得感到了些許茫然。

  注意到了一期一振的表情, 燭台切朝他笑了笑「沒什麼事,請您不要擔心。」

  說完之後, 他終於彎下了身, 將軟軟的白貓撈到了自己的懷裡。但是千尋並沒有安下心, 反而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這種不安最終在吃飯的時候應驗了,千尋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碗裡慢慢的貓糧,和放在旁邊的貓罐頭, 覺得一時有些難以下口。

  燭台切不愧是十分貼心,貓罐頭正是她藏身的那個貨架上擺放的那一種。她低頭小心翼翼的湊過去聞了聞, 確定了這確實是貨真價實的貓用罐頭之後,委委屈屈的抬起了頭。

  「喵嗚~」她試圖用自己輕軟的叫聲喚起燭台切的同情心,但是一直可以良好接受千尋訊息的燭台切今天卻怎麼也無法和千尋同頻。在聽到千尋的叫聲之後, 他沉默著倒了一碗水放在了她的身邊。

  不是啦!我不是要喝水!

  突然想起了自己當初每天被迫只能喝羊奶的樣子,千尋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她抬眼望向了其樂融融圍坐在一起的付喪神們,在短暫的思考之後,決定用行動展示自己對燭台切做出的食物的喜愛。

  她動作輕巧的躍上了餐桌, 在眾人的注目禮之下,繞著餐桌走了一圈。

  燭台切的食物是肯定不能動的,一期一振和她的關係今天也只是稍稍緩和了一點,總不能立刻就和他搶吃的,今劍今天餵了自己一天,還是讓他好好吃點東西……

  她的目光停在了鶴丸國永身上,本著順便報仇的想法,千尋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擠開了鶴丸握著筷子的手,趴在桌子上將盤子裡的東西吃的乾乾淨淨。

  吃了小魚乾與雞肉串,已經不怎麼餓了的千尋,為了表達對燭台切食物的喜愛程度,又強迫自己吃光了隔壁加州清光的東西。

  完全沒有反抗的鶴丸和清光對視一眼,然後目光複雜的看向了已經完全走不動路,只能無力癱在桌子上的白貓。

  嗚哇——好想吐——

  千尋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敏銳的感知到了不對勁的藥研站起身,將他從桌子上抱了下來,替她揉了揉肚子。

  「沒關係嗎?小千?」藥研看上去有些擔憂「今天吃的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咪嗚~」千尋發出了細弱的聲音,一臉委屈的朝著藥研懷裡鑽了鑽。

  「這可真是有些麻煩啊,一會兒給你吃點藥吧……」藥研低聲嘀咕了一句。

  吃藥?被嚇了一跳的千尋下意識就要跑,但卻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撐了,完全跑不動,只能一臉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用意念像藥研傳達著自己想要拒絕的意圖。

  雖然明白了千尋的意思,但是藥研卻絲毫沒有通融的打算,甚至因為擔心千尋一會兒跑掉,直接從座位上站起身,抱著她朝自己的部屋走去。

  千尋有些絕望,她偷偷看了一眼燭台切,發現對方看上去像是在忍者笑意。覺得自己被愚弄了的千尋更加委屈了,她暗自磨了磨牙,在心底反思了起來:其實仔細想想,根本不用用這樣的方式向燭台切示好,畢竟她現在只要繞著迴廊走一圈,就能吃零食吃到飽。

  失算了!

  滿懷著絕望吃掉了藥研喂的藥,千尋拖著圓滾滾的身體重新走上了幽深的迴廊,她不緊不慢的穿過了長橋,正打算朝著庭院的方向走,就聽到了從庭院大門的方向傳來了清脆的鈴鐺聲。

  是有什麼人來了嗎?

  她不由的加快了腳步,然後艱難的爬上了院牆。

  停在庭院外面的推車上繪製著萬屋的標誌,看來是燭台切和一期一振之前購買的東西送過來了。

  她探頭向下看了看,目光卻停留在了推車中的懶人沙發上。

  那個看起來超級舒服啊!千尋在心裡感歎了一句,然後努力回想著這套沙發是誰要求購買的。

  在終於想起沙發未來的主人是誰之後,她從院牆上跳了下去,重新返回了居室,打算先下手搶佔沙發。

  沙發的主人此時正懶洋洋的背對著居室躺在迴廊上,暖暖的太陽照在他身上,為他深紫色的頭髮鍍上了一層柔光。

  千尋從他背後走過,目光卻凝止在了對方放在地板上的眼鏡。藥研也是帶過眼鏡的,但千尋一直覺得那應該是一副平光鏡,那明石仙行的這一副呢?

  她不由的低下了頭,用爪子扒了扒明石的眼鏡將它翻了過來,然後探過頭,找準位置,將眼睛的一條腿掛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努力將眼鏡帶到了自己的身上。

  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明石回過了頭「喂喂,你這是在幹什麼……」

  他拖長了聲音,然後抬起手,將斜掛在千尋臉上的眼鏡取了下來「不要拿眼鏡玩啊。」

  「喵?」千尋歪著頭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雖然拒絕了自己戴眼鏡的要求,但是卻並沒有生氣,只是將眼鏡放在了身前,然後單手支著頭重新閉上了眼睛。

  千尋朝著庭院那邊看了看,燭台切他們似乎已經去搬東西了,她想了想,於是緊緊挨著明石仙行,臥在了迴廊上。

  燭台切在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緊緊盯著明石眼鏡的千尋,總是過分擔心的付喪神,在去門口搬東西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朝著明石居室的方向看了看。

  不管怎麼樣,還是放心不下小千呢,燭台切苦笑了一下,然後將手中暫時不用的東西抱向了倉庫。

  堆著很多舊物的倉庫隱隱有一股發霉的味道,陽光照射不到的深處,是一片濃重的漆黑。

  燭台切推開了倉庫的門,然後就被倉庫最裡面黑漆漆的一團嚇了一跳,他摸索著打開了倉庫的燈,藉著有些黯淡的光芒看清了坐在裡面的人。

  「什麼啊,大典太殿啊……」他鬆了一口氣「您怎麼又跑到倉庫了?」

  「不用在意,我這樣的刀,正適合被封印在倉庫裡。」大典太光世安靜的抬眼看了看燭台切,他手裡拿著一個本深色封皮的相冊,大概是由於放在倉庫的時間太長了,上面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他動作輕柔的將灰拍了下去,然後站起了身「我來幫忙吧。」

  燭台切搖了搖頭,他的視線停在了大典太手中的相冊上,過了一會兒才苦笑著說「真是令人懷念的東西啊。」

  大典太光世沉默著點了點頭,下一秒就聽到燭台切說「但是就算是這樣,您也不能一直呆在倉庫啊,快點回去吧。」

  雖然身為天下五劍,但意外十分弱氣的大典太光世,幾乎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推出了倉庫,他神色複雜的盯著被關上的倉庫門看了幾秒,然後不情不願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大典太的房間就在明石的旁邊,是以他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迴廊曬太陽的明石和躲在明石身後的白貓。

  他腳步微微頓了頓,不由的朝千尋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因為靈力過分強大,不僅是天空中飛過的鳥類,甚至很多小動物都不敢接近他的大典太光世,為了不讓面前的白貓感到害怕,沉默的推開了房間門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

  大約是因為在萬屋買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明石仙行的懶人沙發到現在還沒有搬過來。有些無聊的千尋在迴廊中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到了閉合的紙門附近,她抬起爪子,輕輕的摁了摁鑲嵌在拉門底部巨大的蜂窩紙。

  但是沒想到的是,她用力有些過大,伴隨著刺啦一聲,蜂窩紙竟然被她弄破了。

  被嚇了一跳的千尋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紙門上的洞,覺得自己肯定又要挨罵了。

  為了看清屋裡人的表情,她彎下身,將眼睛對在了弄壞的小孔上,可是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真的把紙門弄壞了嗎?

  千尋在一瞬間產生了這樣的疑惑,她試探性的將爪子從從洞裡伸了過去,在確認了這個洞是暢通無阻的情況下,乾脆將頭也探了進去。

  於是,在屋子裡看著相冊的大典太光世,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紙門上長出了一隻有粉色肉墊的爪子,緊接著,爪子收了回去,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從紙門的裂開的位置探了進來。

  看到了大典太光世,千尋愣了一下,雖然現在完全可以從紙門被撕裂的地方進去,但她還是將頭縮了回去,站起身在門框上撓了幾下,算是敲了門。

  反鎖了拉門的大典太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心情複雜的站起身,幫千尋打開了門。

  對方絲毫不認生的走了進來,有些好奇的繞著大典太轉了一圈,然後目光定格在了不遠處攤開的相簿上。

  憑藉著貓科動物敏銳的觀察力,她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了照片上的人。

  那是亂籐四郎房間照片裡曾經出現過的女孩子,她呆愣了幾秒,然後抬起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覺得自己好像看見照片上的女孩子……長著一對貓耳?


第39章 兔子喵

  因為太過在意貓耳, 她無視了一臉複雜盯著她看的大典太,腳步輕快的走到了相冊前, 俯下身仔細研究起了照片。

  這是真的貓耳嗎?不是貓耳髮夾之類的?

  她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 在確認了那確實是一對長在頭上的貓耳之後,一臉冷漠的抬起了爪子, 將相冊向後翻了一頁。

  哦……怪不得你們這麼喜歡貓……原來是這樣啊……

  大典太無聲的走到了千尋身邊, 他本來以為只要他走過來,眼前的貓就會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突然逃開。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 沉迷研究貓耳的千尋根本連理都沒有理他。

  他試著彎腰戳了一下千尋軟軟的毛,千尋一臉冷淡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抬起爪子又將手中的相簿翻了一頁。

  大典太沉默著將相冊拿了起來, 他低頭看著立起前半身, 伸出爪子試圖去夠相簿的千尋,疑遲著向後退了一步。

  千尋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跟了上來。

  大典太似乎輕輕歎了口氣,他坐到一邊, 一言不發的翻開了相冊,自己看了起來。

  千尋覺得自己變成貓之後就越來越容易生氣, 她有些不滿的磨了磨牙,在短暫的冷靜之後腳步輕快的爬上了對方的膝蓋,用前爪搭在了相冊的邊緣, 認認真真的和大典太一起看起了照片。

  照片上的審神者似乎極其偏愛和服,雖然因為護神紙的遮掩而看不清面容,但是她在照片中的身姿卻十分的優雅。

  千尋不由的在心中冷哼了一聲,然後, 在大典太翻到某一頁的時候,她突然啪的一聲將爪子按了上去。

  大典太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將她的爪子挪開,但是千尋在右爪被挪開之後,又執著的將左爪也摁了上去。

  大典太的手頓了頓,然後將她高舉到了自己的眼前,微微皺起了眉「你……」

  「喵∼」本著先下手為強的念頭,千尋軟軟的衝著他喵了一聲。果然,如同她所預料的一樣,大典太的表情一瞬間僵硬了起來,他維持著高舉著她的姿勢,擺著一副我很凶我不高興的臉,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突然乖巧起來的白貓。

  千尋其實並非是刻意搗亂,她只是想要看清楚剛才那張照片。在那張照片上的審神者,她穿著的制服上,繡著金色的家徽。

  那個家徽,很像她在萬屋遇見的那名男子身上的家徽。

  這麼說,那兩個人口中迎來新任審神者的本丸,指的就是這一個本丸嗎?

  但是大典太光世沒有理解千尋的意思,,他在努力回想了其他人和千尋的相處模式之後,有些僵硬的將陷入沉思了的千尋抱在了自己的懷裡,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她從頭到尾的摸了一遍。

  「……」對方的動作實在是太過小心了,千尋的心情一瞬間變得微妙了起來。就在她思考著要不要給給對方一些撒嬌福利的時候,門外傳來了鯰尾籐四郎的聲音。

  「明石殿,你的沙發到了呦!嗚哇,好重!」

  千尋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從大典太的懷裡衝了出去,她速度極快的衝到了門邊,用一種奇怪的姿勢推開了紙門,然後撲進了軟軟的沙發中。

  「咦?」被嚇了一跳的鯰尾向後退了一步,他看著深陷在沙發中的千尋,鬆了一口氣「什麼嘛,是小千啊!」

  因為用力過猛,千尋覺得有些頭暈,她一臉茫然的盯著鯰尾看了半天,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一樣,衝著他輕輕的喵了一聲。

  「真的沒關係嗎?」鯰尾彎下了腰,盯著千尋看了一會兒,然後趁著她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伸手抓起了她的前爪,輕輕晃了晃。

  明石仙行站在鯰尾的身後,用手拉了拉自己的頭髮,然後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抱怨道「什麼嘛,你比我還積極啊。」

  他走了過去,也沒有將千尋從沙發裡抱出來,只是將她往一邊輕輕推了推,然後自己也躺進了沙發裡。

  鯰尾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說「看起來很舒服呢,那麼我也來——」

  他話說了一半,就用力坐進了沙發裡,強大的衝力差點讓千尋從沙發上掉下去。

  鯰尾用力按了按沙發,有些遺憾的感歎了一句「早知道我也拜託燭台切買一個回來了。」

  明石側目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先說好,這個可不能給你呦。」

  「明石殿你意外的很小氣嘛!」鯰尾笑著說了一句,他身體下沉,又向著沙發裡挪了挪,低聲嘀咕了一句「好擠啊」然後將最先躺在沙發裡的千尋抱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本來想要享受沙發的千尋露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她待在付喪神的懷裡,用譴責的目光注視著鯰尾籐四郎。

  絲毫不為所動的鯰尾一邊感歎著說真好啊,要是躺在這種軟軟的地方打遊戲該有多好,一邊將千尋當成了會動的暖手寶,時不時用手指捲一捲她勾起來的尾巴尖。

  千尋毫不猶豫的用尾巴拍掉了他的手,然後認命的在對方的肚子上翻了個身,然後閉上了眼睛。

  螢丸來找明石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他透過敞開的拉門向裡看,然後被面前的場景嚇了一跳「真是的,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啦!」

  他小聲的抱怨了一句,然後走到了熟睡著的兩人一貓身邊,卻沒有急著叫醒他們,而是從壁櫥裡抱出了被子,蓋在了鯰尾和明石的身上。

  察覺到了螢丸的動靜,鯰尾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啊,螢丸啊,辛苦了……」

  這不是說辛苦了的時候吧?螢丸不滿的鼓起了臉頰。

  鯰尾笑了笑,打算起身將千尋放在沙發上,但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千尋粉色的肉墊之後,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螢丸,有沒有那種……好像叫油性筆之類的東西?」

  螢丸歪頭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有,不過你要那個幹什麼?」

  鯰尾露出了燦爛的微笑,拜託螢丸替自己拿一根過來。

  本丸的大家大多是使用毛筆的,現在留下來的油性筆,大多是燭台切買回來以防萬一的。

  螢丸在明石的屋子裡找了很久,才在一個一點也不起眼的抽屜裡找到了一根,他語氣輕快的說著找到了,然後跑到了鯰尾身邊,看著對方接過了筆,在千尋粉粉的肉墊上畫著什麼。

  「誒?!」螢丸不由的提高了聲音,但是下一秒就看到鯰尾豎起了手指,輕輕的噓了一聲「這麼大聲的話,會把小千吵醒的哦!」

  螢丸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蹲在了鯰尾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如果被小千發現了,說不定它會生氣哦!」

  「安心安心,不會有事的!」鯰尾用輕快的聲音安慰著螢丸。

  大約是他的動作太大,千尋的爪子縮了縮,而後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啊,小千!」鯰尾眨了眨眼,然後舉起了千尋的爪子,笑著對她說「怎麼樣,可不可愛?」

  剛剛睡醒的大腦還不太清醒,千尋盯著肉墊上的笑臉看了很久,然後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著鯰尾。

  她藍色的眼睛裡盈滿了水霧,像是快要融化的杏仁糖一樣又甜又軟。

  剛剛還興致勃勃惡作劇的鯰尾在一瞬間怔住了,他低下頭看了看乖巧的千尋,又看了看自己畫的歪歪扭扭的笑臉,難得心虛了起來。

  「還是洗掉吧……」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從沙發上站起身,打了溫水十分認真的幫千尋擦掉了自己的傑作。

  已經將無辜賣萌演繹到了極致的白貓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然後將爪子拍進水盆裡,濺了鯰尾一身水。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一改剛才嬌弱到站不起來的樣子,動作敏捷的跑出了明石的房間。

  「噗……」螢丸不由的笑出了聲,他看著一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鯰尾籐四郎,踮起腳安慰性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完全被小千騙了嘛……」鯰尾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和螢丸道了別。

  千尋的前爪還沒有完全擦乾,她甩了甩爪子,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淺淺的水痕。

  心情愉悅的千尋來到了亂籐四郎的房門前,用爪子撓了撓門,然後就坐在了原地等著亂來開門。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亂才緩緩的將門拉開了一條縫,在看到蹲在門前的國王喵之後,他難得的露出了微笑「你來了啊。」

  「喵~」千尋心情愉悅的搖了搖尾巴,在獲得了亂的默許之後,從狹窄的門縫裡擠了進去。

  她的視線不著痕跡的落在了亂籐四郎擺在櫃子上的照片,照片中審神者和服的前襟上,用金線繡著一個小小的家徽。

  怪不得在萬屋的時候會覺得男子衣服上的家徽很眼熟,她微微瞇起了眼睛,原本廣闊而湛藍的眼眸,此時卻縮成了一條豎立著的深色窄縫。

  是時候和時之政府談談了,她想。

  亂籐四郎關上了房門,朝著她走了過來,聽到了背後的聲音,千尋立刻恢復了原來的純潔無辜的樣子,回頭十分乖巧的朝著亂喵了一聲。

  將千尋當成普通小動物的亂絲毫沒有對她豎起戒備之心,反而俯身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將她頭上的皇冠摘了下來。

  「一天都帶著這麼沉的東西,很辛苦吧?」他歪了歪頭,看上去有些苦惱「你走之後我才想起來,做這個的時候只為了好看,完全沒有考慮過它的重量問題呢。」

  千尋有些奇怪,今天的亂籐四郎相比於平常,似乎柔和了不少。

  亂輕柔的撫摸著著她蓬鬆而柔軟的毛髮,目光卻移動到了擺在櫃子上方的照片上。

  「以前給主公做飾物的時候也是,完全沒有考慮過重量的問題呢。」但即使是那樣,微笑如同春光一樣的他的主公,一次都沒有抱怨過。

  他默默的將後半句話吞回了肚子裡,然後意味不明的感歎了一句「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他輕輕摸了摸千尋的耳朵,藍色的眼眸中彷彿醞釀著風暴「都是我的錯……」他低聲嘀咕了一句「明明身為護身刀,我卻沒能保護主公……」

  千尋不解的眨了眨眼,但是下一秒,她身上的斗篷就被解開了。面容甜美的付喪神大約是覺得自己對著一隻貓訴說心事的行為有些傻,於是停住了說了一半的話語,換上了輕快的聲音興致勃勃的對她說「晚上穿著斗篷太不方便了,正好我這裡還有睡衣哦!」

  你到底買了有多少啊!千尋不由的在心中吐槽到,但是很快,她的目光就被亂手中的睡衣吸引了過去。

  有著大大的帶著兔子耳朵的帽子,背後還用了小巧的蝴蝶結的睡衣看上去非常可愛,她欣喜的叫了一聲,然後十分主動的低下了頭,等著亂給她穿衣服。

  「你還真是喜歡啊……」白貓過分主動的舉動讓亂有些驚奇,但是很快,她就投入到了給貓穿衣服的大業中。

  在扣好最後一個扣子之後,亂鬆了一口氣「這樣就可以了。」

  他抬手隔著布料揉了揉千尋的腦袋,然後將她抱在了懷裡「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千尋不滿的掙扎了一下,然後像是撒嬌一樣向亂懷裡縮。

  「真是的,一般的小動物見到氣息危險的付喪神,不是都會躲開嗎?」亂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無視了千尋的掙扎,將她放到了被月色籠罩起來的迴廊上。

  「這樣很危險啊,不知名的小貓咪」他瞇起眼睛笑了起來,這已經是千尋今天第二次見他笑了。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十分溫柔的在千尋的額頭上戳了一下。

  千尋故作無辜的歪了歪頭,試圖讓對方回心轉意,順便留自己在這裡住一晚。但是面容被月光襯的無比柔和的付喪神,卻只是用帶著些許抱怨的聲音對她說「我可是在和你說很嚴肅的事情啊,你真的有在聽嗎?」

  「喵?」千尋眨了眨眼。

  「真是的!」亂不由的伸出手,扯住了千尋毛茸茸的臉,往兩邊輕輕拉了拉「總之,以後遇到和我氣息相似的傢伙,絕對要繞著走哦!」

  說完之後,他自己卻又突然笑了起來「我在和一隻貓說些什麼啊!」

  他站起身,朝著千尋招了招手「總之,快點回去吧。」

  千尋沉默的凝視著緩緩關上的紙門,搖曳的燭光勾勒出了亂籐四郎的輪廓。

  她微微揚起頭,朝著審神者的居室看了過去。她無法保證自己可以從時之政府口中逼問出自己想知道的全部,所以,她必須要靠自己去尋找答案。

  理智告訴她什麼都不要管,安靜的等到合同期滿然後離開是最為安全的選擇。但是她卻又迫切的希望能夠找到一個答案填滿她由好奇心挖掘的溝壑。

  她深知過分的好奇心為悲劇之源,可是,唯有得到答案,才可以消除好奇心。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垂下了頭。

  不過現在,還是先去表達一下對弄壞大典太紙門的歉意吧……


第40章 夜談

  本丸中有一棵杏花樹, 粉白色的杏花錯落著開了滿滿一樹,在粉色的櫻花林中十分顯眼。

  千尋是十分喜歡杏花的, 尤其是杏花在快要凋謝落花之前, 會褪成一片純然的白色。

  自己喜歡的東西,拿來與別人分享總不是什麼壞事。

  為了向大典太表達弄壞了對方紙門的歉意, 千尋十分細心的尋找了一枝最好看的杏花, 折騰了很久才將它完好無損的折了下來,然後用嘴叼著朝著大典太的房間跑去。

  但是還沒等她走到迴廊附近, 就看到庭院中的石凳上坐著一個人,他穿著深藍色的內番服, 脖頸上搭著一條淡色的毛巾。

  千尋不由的停下了腳步, 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面前這位自稱是老爺爺的平安刀, 作息一向如同老人家一樣規律。

  將早睡早起貫徹到極致的付喪神,為什麼會在深夜出現在這裡看月亮?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打擾一下對方的時候,從不遠處的橋上, 緩緩走來一個人。千尋下意識的就躲在了一旁的樹叢裡,將自己整個身子都隱藏在了低矮而密集的灌木後。

  她屏住了呼吸, 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三日月殿,您還沒有休息嗎?」見到三日月的壓切長谷部,他的聲音聽上去也充滿了驚異。

  三日月抬眼看了看長谷部, 而後笑了起來「哈哈哈,是長谷部啊。因為已經是個老爺爺了,所以偶爾也會失眠啊。」

  壓切長谷部愣了愣,但是很快, 他就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微微睜大了眼睛「這麼說起來,我似乎以前曾在無大人的日曆上見過……今天難道是您來到本丸的日子嗎?」

  三日月並沒有明確的表示是或者不是,他只是微笑著看了壓切長谷部一眼,低聲感歎了一句「不知不覺,又到這個時候了呢。」

  壓切長谷部沉默著在原地站立了也一會兒,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試探性的問道「其實,我有些事想問您……」

  寬容溫和的三日月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是關於無大人的事吧?」三日月語氣柔和的說。

  壓切長谷部點了點頭,他似乎很努力的在心中斟酌著詞句,但最後也只是疑遲著問了一句「三日月殿,您第一眼見到主公……無大人的時候,她是什麼樣子的?」

  「嗯?」大約是對於壓切長谷部的問話感到了疑惑,三日月微微側過了頭,眼中的新月在璀璨的星光下顯得十分柔和「嗯……想不起來了呢……」

  「想……想不起來?!」壓切長谷部睜大了眼睛「第一印象什麼的,也完全不記得了嗎?」

  三日月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點了點頭回答道「畢竟那個時候,無大人身邊可是圍著不少人。與其說記得無大人的表情,倒不如說其他人驚訝的表情更讓人印象深刻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一片漆黑的部屋上,像是在透過層層疊疊的黑暗注視著什麼「當時和我一起到來的亂還曾經抱怨過風頭全部被我搶了呢。」

  聽到這個,壓切長谷部也不由的微笑了起來「之前亂也和我抱怨過呢,說一睜眼發現所有人都圍著三日月,只有主公在認真看著他。」

  「真是的」他如同紫籐一樣的眼眸中閃過些許歎息「明明是他比較幸福啊。」

  「畢竟是被主公注視著,雖然是抱怨,倒不如說更像是炫耀吧。」三日月的語氣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似乎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知為何在一瞬間沉寂了下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千尋才聽到壓切長谷部苦笑著說「原本還覺得您作為初鍛刀,對於無大人的瞭解要比我深一些呢。畢竟我見到主公的時候,她因為家族中的事情,連笑容都消失了。」

  「如果我能一直陪伴著主公的話……」他發出了低沉的歎息。

  三日月凝視著面前的月光,輕輕搖了搖頭「不,如果非要說的話,無大人的微笑一直不怎麼多。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個本丸對於她來說,是絕對會失去的東西。」

  壓切長谷部愣了一下,他默默的握緊了拳,看上去有些痛苦「如果在一開始就明白這一點,為什麼還要答應家族成為審神者呢?」

  「大概是因為,並沒有料到自己會對本丸產生感情吧。」

  藏在草叢中的千尋覺得自己根本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她小心翼翼的環視著四周,尋找著能夠不驚動付喪神們,安靜離開的路線。

  但是,就在她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尋找路線的時候,坐在石椅上的三日月卻問了一個另壓切長谷部意想不到的問題。

  「長谷部殿,你在迷茫什麼呢?」

  被三日月突然的問話嚇了一跳,壓切長谷部側過了頭,表情看上去有些茫然。

  三日月微微笑了笑,然後將溫柔的目光投在了付喪神的身上「果然,你還是覺得自己背叛了前一任審神者吧。」

  明明還隔著很遠的距離,千尋卻覺得壓切長谷部的呼吸在一瞬間變得急促了起來。

  她停住了腳步,安靜的趴伏在原地等待著壓切長谷部的回答。

  這一次,她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回答。就在她感到不耐煩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壓切長谷部終於說話了。

  「我不知道……」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像是在努力控制著什麼「那位大人一直說因為這座本丸存在,主公……無大人才會消失的,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遇到了無法理清的謎題「但是無大人曾經拜託過我,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好這座本丸,所以我才阻止了那位大人的計劃,但是我沒想到的是,那位大人會因此逝去……」

  「我應該對接替本丸的那位大人奉上全部的忠誠……但是……」壓切長谷部的話語頓了頓,然後他輕輕搖了搖頭說「無論怎樣辯解,都無法掩蓋我殺死了自己主公的事實……」

  等等?我怎麼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被嚇了一跳的千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她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了樹枝斷裂的聲音。

  向前跑……

  大腦在一瞬間做出了判斷,因為粗心踩斷了樹枝的千尋加快了速度衝出了灌木。

  這個時候無論是站在原地還是後退,只要付喪神們走過來,自己一直偷聽的事情都會暴露。唯一的辦法就是裝作剛剛跑過來,並在奔跑的過程中不小心踩到樹枝了。

  還好她藏身的樹林除了前排的灌木之外,後面著大片的空隙,就算是沒有發出奔跑時踩到樹葉的聲響,也不會引起懷疑。

  聽到動靜的三日月和長谷部回過頭,幾乎一眼就看到了飛奔過來的白色毛團。壓切長谷部不由的愣住了,緊接著,他就看到毛團飛快的跳到了三日月的腿上,然後鬆口將嘴裡一直叼著的花枝放到了三日月的身上。

  「喵嗚~」她歪著頭朝三日月叫了一聲,然後哼哼唧唧的在他懷裡蹭來蹭去,最後倒在了對方的腿上,乖巧的露出了被睡衣包裹著的小肚子。

  看起來就像是拿著花來換親親抱抱一樣。

  三日月久違的用審視的眼神打量著白貓,他抬起一隻手熟練的撓了撓千尋脖頸上的毛,另一隻手卻抬起了綴滿杏花的花枝,仔細的看了起來。

  「真是漂亮的花呢」三日月微微笑了笑「不過小千,本丸的杏樹好像是江雪殿親手種的吧,似乎是他十分喜歡的花呢。」

  誒?!等等?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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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番外·短腿喵(上)

  開什麼玩笑啊……

  千尋站立在鏡子前, 難以置信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抬起了爪子,在鏡子前晃動了很久, 然後向前邁了幾步, 將爪子前方的肉墊摁在了玻璃上。在確認過眼前所見的並非是錯覺之後,她絕望的用爪子摀住了臉。

  雖然我昨天看貓咪圖鑒的時候在心底說了一句短腿貓真可愛, 但是為什麼會自己變成短腿貓啊!

  一覺起來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矮子的千尋, 第一反應不是究竟要怎麼變回去,而是如果就這麼出去的話, 絕對會被吸的!

  不行,看來我今天得藏在屋子裡了。

  然而就在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 門突然被用力拉開了, 鯰尾籐四郎從外面衝了進來, 看上去十分開心「小千,要去和我一起餵馬嗎?」

  千尋一臉驚恐的回過了頭,然後就發現鯰尾的表情由一開始的興致勃勃逐漸變得疑惑了起來「小千……你是不是變矮了?」

  雖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小短腿, 但是千尋依舊想要給鯰尾一記貓拳。她默默的磨了磨爪子,然後在心裡感歎了一句:真是的, 偏偏是鯰尾籐四郎啊……這個傢伙的搞事能力可是一點也不比鶴丸差。

  她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走過來,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前爪還順便捏了捏。

  「居然真的變成短腿貓了啊……原來向流星許願這麼有用嗎?」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等等!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千尋猛的將爪子抽了回來, 她盯著自己的小短腿看了很久,最終一臉震驚的看向了鯰尾籐四郎。

  她到不是真的相信自己是因為鯰尾籐四郎的許願而變成短腿貓的,讓她感到驚訝的是,鯰尾他居然喜歡短腿貓?!

  我不好嗎?我不可愛嗎?為什麼你要許願讓我變成短腿貓!那種軟軟的連打架都打不贏的貓有什麼好的!

  千尋完全忘記了自己昨天也被短腿貓的可愛度征服, 趴在圖鑒上無論如何都不肯下來,最後還是被大和守安定強制抱回部屋的。她用力揮舞著小短腿,說什麼也不肯讓鯰尾抱。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偶然路過的加州清光門外探出了頭,在看清鯰尾身邊的千尋之後,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沒看錯哦!」鯰尾眨了眨眼睛,然後將千尋抱起來朝向了加州清光「小千突然變成短腿貓了!」

  加州清光怔愣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他向後退了一步,猛地提高了聲音「誒?誒誒誒!」

  千尋最後是被加州清光抱著出來的,用小短腿乖巧搭在付喪神領口的貓咪看起來十分乖巧懂事,她睜大了自己圓圓的眼睛,安靜的注視著對方。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加州清光一點也想像不出來她昨天做過為了抗議大和守安定將她抱回部屋,嗷嗚一聲咬住了安定脖子這樣粗暴的事情。

  加州清光忍不住低下了頭,用自己的額頭輕輕蹭了蹭千尋的額頭,千尋微微瞇了瞇眼睛,然後別過頭掙扎著往上爬了爬。她用前爪環住了對方的脖子,將自己毛絨絨的小腦袋往加州清光下巴下面埋。

  加州清光一直是最為寵愛千尋的貓奴之一,被這樣黏黏糊糊的撒了嬌之後,覺的自己的心都化了。

  他抬手摸了摸千尋柔軟的絨毛,連聲音都放輕了「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千尋抬起頭看他,心想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你居然還是沒有學會正確的抱貓方法。

  她在內心哀怨的歎息了一聲,沒想到下一秒就被人從加州清光懷裡抱了出來。

  先將她抱在自己懷裡,然後再將她舉到自己眼前的付喪神,他蜜色的眼眸裡寫滿了驚異,在仔仔細細打量了千尋一番之後,他纖細而潔白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吐出了驚訝的話語「這可真是嚇到我了,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喵嗚~」千尋蹬了蹬腿,委婉的表達了自己內心難以抑制的憂鬱感。

  她委屈時的樣子像是一塊軟軟的棉花糖,十分的柔軟好欺負。鶴丸不由往自己身邊收了收手,看上去是想要親親對方毛絨絨的額頭。

  看出鶴丸舉動的千尋連忙伸出前爪,想要阻止鶴丸的動作。如果是在往常,她只要微微一抬爪子就可以摁住對方的臉,但是手變短了之後,她竟然一時間撲了個空。

  驚慌失措的千尋揮了揮爪子,在對方的臉靠的極近的時候,才終於將肉墊貼了上去。

  「噗……」鶴丸不由的笑了出來,他將千尋圈進了自己的懷裡,在從頭到腳的揉了一遍之後,才看向了鯰尾和清光「你們兩個是想召集大家一起來商量對策嗎?」

  加州清光點了點頭「不過現在,遠征部隊好像還沒有回來,還是稍微再等等吧。」

  鶴丸國永對於這個決定沒有什麼異議,他點了點頭,然後將從他懷中探出頭,看上去像是想要下去的千尋放到了迴廊的地板上。

  雖然腿變短了,但是身體的靈活性似乎沒有變差。她試著在原地跳了跳,在確定這一次變形之後的身體是基本受自己控制的之後,終於安下心來。

  她抬起頭,衝著盯著她看的付喪神們喵了一聲之後,就用一種十分妖嬈的步伐朝著迴廊的深處走去,打算熟悉一下已經變短了的腿。

  誰知道剛走沒多久,她就聽到了五虎退的驚呼聲,緊接著,一道金色的殘影就從自己眼前掠過,飛上了二樓。

  「真是的,亂你太用力了!」今劍歎了口氣,他抬頭望著被亂不小心拋到二樓的圓球,眨了眨眼「誰去撿球?」

  千尋看了遠遠的看著他們一眼,然後拖著圓滾滾的身體跑到了樓梯邊緣,她先是試探性的伸出了一隻爪子,想要以平常的方式上樓。但是,原先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阻礙的樓梯,現在看起來卻高的過分。

  伸出的爪子無力的碰了碰樓梯,卻怎麼也夠不到樓梯的最上方。她十分不甘心的收回了爪子,又換了另一邊去試。

  在這次的試探再次宣告失敗之後,她發出了輕微的嗚咽聲,然後在原地轉了一個圈。

  在某方面意外執著,從不服輸的千尋在努力的思考之後,終於想到了辦法,她將兩隻爪子同時抬起來,然後向上一躍,輕鬆的跳到了樓梯上。

  啊!成功了!

  千尋不由的驕傲的挺起了胸脯,但是想到現在並沒有人在看她之後,又像是感到無趣一樣頹喪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度用力一躍又跳上了一階台階。

  雖然感覺像是跳了很多個台階,但是她的速度卻十分的快,在邁上了二樓之後,她搖搖晃晃的跑到了圓球旁邊,用自己的爪子輕輕的碰了碰球,結果沒想到球因為她的突然施力向前滾去,她一時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地上。

  原來短腿這麼不方便啊,她一邊在心裡默默感歎著,一邊追著滾動著的圓球向前跑。在好不容易追到之後,她連忙伸出爪子想把球攬到自己身邊,但是因為爪子太短,她微微彎曲的前腿無法將球抱住,反而將球推向了另一個方向。

  真的假的?

  她伸出粉粉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任勞任怨的繼續去追球。站在樓下的亂今劍和五虎退安靜的抬頭看著她。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五虎退才疑遲的開口說「小千……好像玩的很開心呢……不過怎麼感覺她的腿好像變短了?」

  「不是好像,是確實變短了……」亂冷靜的給出了回應,他轉頭看向今劍說「怎麼辦,球還是留給小千玩吧?」

  活波的小天狗睜大了眼睛,他在注視了千尋很久之後,突然張開了手臂,向著樓梯口的方向衝了過去「我想和小千一起玩!」

  「太……太狡猾了!」五虎退不滿的抱怨了一句,但是他卻也加快了腳步,朝著樓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好不容易將球推到了樓梯口的千尋鬆了一口氣,她微微用力將球推下了樓梯,然後用上樓梯的方法兩隻爪子同時抬起來,一階一階的向下跳。

  但是沒想到一時沒有注意,腳下一滑,她竟然直接從樓上滾了下來。今劍趕到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雪白的毛團朝著自己滾了過來,他嚇了一跳,連忙跑上樓接住了圓圓的白色毛球。

  被抱在懷裡的毛球逐漸放鬆了下來,她抖了抖自己尖尖的耳朵,一臉茫然的看向了今劍,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因為她從樓上摔下來而心疼不已的今劍連忙揉了揉她被磕到的頭,完全忘記了孤零零摔在一旁的金色圓球。

  千尋伸出了自己短短的前爪,做出了要抱抱的姿勢,然後就被今劍用一種抱小孩的姿勢抱了起來。

  她用軟軟的毛蹭了蹭今劍,發出了像是撒嬌一樣的咪嗚聲,然後順著付喪神的手臂爬了上去,將自己癱成了一跳毛絨絨的貓形圍巾。

  今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順便捏了捏她軟軟的肉墊。

  遠處突兀的響起了御鈴的輕響,清脆的鈴鐺聲伴著風吹樹葉的颯颯聲一併傳了過來。今劍回頭看了看五虎退和亂籐四郎,大概明白了這次召集是為了什麼,他們對視一眼,然後朝著會議室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第42章 番外·短腿喵(下)

  剛剛遠征歸來的付喪神們幾乎是連衣服都沒來的及換, 就被御鈴召集到了會議室。因為離會議室很近,今劍他們到達會議室的時候, 人都還沒有來齊。

  趴在今劍肩膀上的千尋左右看了看, 然後敏捷的從今劍的肩膀上跳了下來,乖巧的趴在了桌子上。

  她雖然一臉的無所謂, 但是會議室的付喪神們卻被她嚇了一跳。之前見過她變成奶貓的付喪神們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就冷靜了下來, 但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的壓切長谷部卻顯得十分慌亂。

  「這……這是怎麼回事?主上為什麼變矮了?!」和鯰尾一模一樣的問話,千尋努力忍住了想要亮出爪子的慾望, 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

  鯰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壓切長谷部帶回來的手信上,他伸出手指了指被包裝整齊的東西, 有些疑惑的詢問道「長谷部, 這個是什麼?」

  「嗯?這個嗎?」長谷部將包裝袋拆開, 拿出了裡面的貓咪玩具「是在遠征的中途看見的,順便就買回來了。」

  千尋回頭看了逗貓繩一眼,然後默默的回過了頭, 在內心思考著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大家知道,她其實對這種玩具一點也不敢興趣。

  三日月放下了茶杯, 看上去對於新玩具很感興趣,他從壓切長谷部的手裡接過了玩具,語氣溫和的叫了千尋一聲。

  為了表示自己對於玩具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千尋連動都沒有動。

  三日月微微勾起了唇,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了剛買的醬油糰子「小千,要吃糰子嗎?」

  要!

  與對待玩具的態度完全不同,千尋幾乎是立刻就跳了起來, 她腳步輕快的湊到了三日月附近,張開嘴等著三日月的投喂。

  已經熟悉了究竟該如何逗貓的三日月不慌不忙的將糰子拿到了一邊,然後提起了逗貓繩,讓繩子末端青色的羽毛輕輕晃動了起來。

  千尋的注意力原本一直停留在糰子上,但是眼前總是不停晃動的羽毛讓她有些煩躁,她不自覺的伸出了前爪去抓羽毛,但是卻什麼也沒有抓到。三日月微微將繩子向後一拉,晃動的速度也加快了起來。

  被挑起了好勝心的千尋無論如何都要抓到晃個不停的羽毛,她動作迅速的揮舞著爪子,但是無論如何都夠不到羽毛。氣急敗壞的貓咪乾脆向前一撲,但是沒有想到因為太過用力,竟然直接撲到了三日月的懷裡。

  為了防止她掉落下去,三日月抬手護住了她。

  千尋有些茫然的抬起了頭,她用自己的前爪搭在了付喪神的手臂上,然後直立起身體,垂下頭盯著桌子上的逗貓繩。

  「主上能喜歡真是太好了」壓切長谷部發出了滿足的歎息聲。千尋這才反應過來,她神色複雜的盯著新玩具看,覺得自己喜歡逗貓繩這件事,是絕對沒辦法解釋清楚了。

  導致了她現在複雜心情的罪魁禍首三日月絲毫沒有認錯的意思,他單手打開了裝著糰子的袋子,然後從裡面拿出來一根,朝著千尋晃了晃。

  千尋幾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因為三日月的手抬的有些高,她舉起了右前爪,想要將竹籤壓下來一點,但是卻並沒有夠到。她默默的收回了爪子,又換了另一邊去試。

  三日月只是微笑著看著她,絲毫沒有將糰子遞到她嘴邊的意思。她乾脆同時舉起了兩隻爪子,然後努力踮起了腳。

  大概是因為重心不穩,在快要碰到糰子的時候,她的身體突然一晃,然後啪的一聲摔到了三日月的懷裡。

  「三日月殿……」圍觀了全部過程的石切丸突然叫了三日月一聲,三日月抬頭看了這柄溫和的大太刀,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於是他停止了繼續逗貓的舉動,將糰子送到了千尋的嘴邊。

  擔心三日月故技重施突然拿開手的千尋用爪子摁住了三日月的手,然後偏過頭,認認真真的吃起東西來。

  趁著她吃東西的間隙,付喪神們終於開始了對千尋為什麼會突然變成短腿貓的研究。

  鯰尾眨了眨眼睛,然後將自己昨天睡覺前看到了流星,於是順便向流星許願的事情告訴了其他人。

  今劍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可是……為什麼要許這樣的願望?」

  「誒?」聽到今劍的問話,鯰尾愣了一下「因為昨天小千一直在看短腿貓的圖片,還賴在圖冊上不走,一邊看圖一邊看自己的爪子,所以我就在想,說不定她很想變成短腿貓呢。沒想到晚上正好遇見了流星,所以我就對流星說——」

  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然後將自己的願望再度重複了一遍「哪怕只要一天也好,請讓小千變成短腿貓吧。」

  剛剛吃完一串糰子的千尋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複雜,雖然鯰尾像是看到她像是想要成為短腿貓所才許願的,但事實上,她之所以看自己的爪子,只是因為她在估算短腿貓的腿有多短。

  她默默的舔了舔嘴唇,然後爬上桌子,來到了燭台切剛剛準備好的羊奶旁邊。因為腿突然變短而有些不適應的千尋,在調整了幾次姿勢都依舊覺得不怎麼舒服,她乾脆自暴自棄的直接趴下來,然後將整張臉都埋進了盆裡。

  今劍看了千尋一眼,然後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雖然說向流星許願成功這件事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既然鯰尾在許願的時候說過只要一天也好,那說不定明天就會變回來吧」一直不在狀態的明石懶洋洋的說道「所以,只要等明天看看小千會不會變回來就好了吧。」

  這也太隨意了吧!

  千尋猛地抬起了頭,然後,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間,會議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燭台切看著臉上沾滿了奶汁的千尋,努力忍住了想笑的慾望,他伸手將千尋抱在了自己的懷裡,然後用紙巾溫柔的替她擦掉了粘在毛上的羊奶。

  把自己弄成了花臉的千尋一臉茫然的盯著燭台切看,但是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

  在將奶汁弄乾淨之後,燭台切將手握成拳,放到嘴邊輕輕咳了一聲「總是,既然小千沒有覺得哪裡難受應該是沒什麼大事,一會兒去藥研那裡做個身體檢查,確認沒事的話就等到明天,看看會不會自己變回來。」

  也只能是這樣了……千尋不滿的撇了撇嘴,然後跟著付喪神們一起走出了會議室。

  因為腿變短的原因,她邁出的步子要比平常小了不少,不得不加快速度的千尋執著的跟在山姥切國廣的身邊。無法忽視腳邊的毛團,山姥切沉默著低下了頭「你要去哪?」他問。

  千尋抬眼看著他,然後突然歪了歪頭,發出了甜甜的喵嗚聲。

  當然是你去哪我就去哪啊!

  她滿懷期待的看著山姥切,希望對方能看出她走的十分辛苦,主動將她抱起來。

  山姥切國廣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在短暫的疑遲之後,彎下了腰。只是還沒等他伸出手,千尋就已經十分主動的順著他的腿爬了上來。

  「我今天有佃當番……」山姥切壓低了聲音說道。

  千尋仔細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當番表,然後在付喪神懷抱裡平躺了下來,用行動傳達了自己想要和對方一起當番的決心。

  不過事實證明,千尋的決心通常是很容易就會被打破的。

  抱著千尋經過本丸草坪的山姥切,遇到了躺在草坪上曬太陽的明石國行和鶴丸國永。他本來想直接走過去,沒想到懷裡的千尋卻突然掙扎了起來。

  山姥切將她放到了草坪上,打算繼續向田地的方向走,沒想到卻被千尋咬住了斗篷的邊角,努力向後拖。

  立刻就明白了對方意思的山姥切難得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色,他不得不再度重複了一句「我今天還有佃當番。」

  但是千尋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她雖然鬆開了山姥切的衣角,但卻躺在了付喪神的腿旁,伸出爪子努力抱住了對方的腿,只可惜腿實在是太短了,所以只能用爪子勾住山姥切的運動褲,防止對方離開。

  她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如同水晶一般閃耀的光芒,山姥切從她的臉上讀出了『佃當番多無聊啊,來陪我嘛』這樣的意思。

  從沒有逃過番的付喪神在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妥協了,他走到明石國行的身邊,安靜的坐了下來。

  千尋立刻從付喪神的腿上跳了下來,她仰躺在草坪上,然後在原地滾來滾去。

  「喂喂,好好睡午覺啊……」被打擾到的明石國行伸出了手,將還在翻滾的千尋摁在了原地,然而下一秒,千尋就翻了個身,伸出短短的前爪抱住了明石國行的手臂。

  「……」明石的動作一瞬間停止了,他側過頭,注視著乖巧閉上了眼睛的白貓,剛剛好能夠抱住他手臂的前爪看上去已經伸長到了最大的限度,粉色的肉墊毫無遮掩的展現在付喪神的眼前。

  大概是覺得太陽有些曬,她不安的動了動,然後將頭也貼在了明石的手臂上。

  完全無法移動的明石國行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一邊說著真是麻煩啊,一邊凝視著遠方的晴空。

  結果,最先跑來睡午覺的人沒有睡著,反而是剛才還在折騰的貓睡的不省人事。

  從林間傳來的風吹動了草坪,山姥切默默抬起了斗篷的一角,蓋在了千尋的身上,察覺到了身上多了一層東西的千尋鬆開了一直抱著明石的爪子,翻了個身。

  山姥切乾脆將蓋著她身上的斗篷掖緊了一些,然後將她的爪子輕輕抬了起來,壓在了自己的斗篷上。

  蓋著付喪神斗篷的千尋在睡夢中無意識的歪了歪頭,她的頭朝向山姥切那一邊,微微張開口,半露出了粉粉的小舌頭。

  一直安靜躺著的鶴丸國永側過了頭,他金色的眼眸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現在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嘛」他說出了意味不明的言語。

  山姥切國廣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用低沉的聲音回應了一句「嗯。」


第43章 杏花

  這下糟糕了啊……

  千尋側過頭, 注視著被三日月拿在手裡的花枝。如果是別人的樹,即使摘一枝大概也沒什麼關係, 可偏偏是江雪的樹。

  這位對植物情有獨鍾, 並且愛護有加的付喪神,雖然週身都散發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銳利氣場, 但內心卻十分的細膩。千尋覺得他完全有可能發現自己的樹有哪裡不對勁。

  她不由的嗚咽了一聲, 然後將頭埋在了付喪神的懷抱裡。三日月捻著花枝的手動了動,將手中的杏花輕輕的轉動了一圈。

  然後他微微勾起了唇, 對壓切長谷部說「夜深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是……」壓切長谷部站起了身, 朝著三日月點了點頭, 然後步履穩健的向部屋走去。

  三日月低頭看了賴在他懷裡不肯出去的千尋, 然後從石椅上站了起來「那麼,我們也去休息吧。」

  不……等等?什麼叫我們?

  從沮喪之中回過神的千尋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著神色如常的三日月抱著她走過長長的紅橋, 然後來到了他的部屋。

  「……」被放在床上的千尋一瞬間失語了,她神色複雜的盯著前方正在除去外衣的三日月, 第一次由衷的升起了一種,未來的自己可能是沒有辦法變成人了的想法。

  如果未來真有那麼一天,三日月知道了今天縮在他床鋪上看著他換衣服的其實是個女孩子, 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突然覺得這個設想很有趣的千尋不由的陷入了沉思,然後突然間,她眼前的光亮被付喪神的身影遮擋住了。

  三日月低著頭,在對上千尋的視線之後笑著說「要聽睡前故事嗎?」

  誰要聽睡前故事啊!

  千尋默默的轉了個身, 只留給了三日月一個背影。三日月沒有生氣,只是微笑著抬手關上了燈。

  室內霎時變得一片漆黑,耳畔響起了衣服與被褥摩擦的窸窣聲,她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付喪神已經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纖細的睫毛如同即將展翼的蝴蝶,在千尋長久的注視之下輕輕顫了顫。

  千尋不由的伸出了爪子,想要碰一碰對方的睫毛,但是三日月卻突然翻了個身,變成了背對著千尋的姿勢。

  爪子停在半空中的千尋呆愣了一會兒,然後她乾脆爬到了付喪神的身上,側著頭安靜的盯著他看。

  身上突然一重的三日月抬起了手,閉著眼摸了摸千尋毛茸茸的腦袋,在聽到對方發出了細弱的喵嗚聲,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怎麼了,小千?」

  千尋努力從付喪神的身上爬了過去,然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付喪神的胸口鑽,在找到躺著最舒服的位置之後,她將自己團成了一個圓球,用額頭頂著付喪神的胸口,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三日月露出了寬容的表情,他將被子向上拉了拉,十分熟練的用手輕輕抱住了懷中的毛團,安穩的睡了過去。

  不過,千尋感覺自己沒有睡多久就完全清醒了。她抬頭盯著三日月看了一會兒,在確認對方確確實實是睡著了之後,十分小心的從厚重的被褥之中爬了出來。

  她安靜的朝著門口走去,在經過桌子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原本要送給大典太的杏花被付喪神插在了矮桌上的花瓶中,她歪著頭盯了杏花好一會兒,然後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千尋跳上了桌子,咬住了杏花的花枝,將它從花瓶裡拽了出來,然後腳步輕快的帶著杏花從三日月的部屋中偷跑了出來,她繞過長長的迴廊,憑著記憶找到了大典太的屋子。

  她伸出爪子推了推門,發現被她弄壞的紙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修好了。

  反鎖著的拉門無法被推開,她猶豫著圍著門繞了一圈,然後目光定格在了沒有關緊的窗戶上。

  大典太的睡眠一向很淺,在聽到從窗口傳來的輕微的聲響之後,他幾乎是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謹慎的握緊了自己本體刀站起來的大典太光世,在發現從窗戶裡擠進來的雪白的糰子之後,一瞬間僵住了。

  靈巧跳落到地板上的千尋抬頭看了大典太一眼,然後將杏花放到了地上,用爪子向前推了推。

  大典太的視線不由的跟著千尋的動作朝著地板上看了看,他頓了一會兒,才緩慢的說道「是給我的?」

  「喵嗚~」千尋叫了一聲,然後叼起花枝,十分主動的將花放在了大典太的枕頭旁。

  她回過頭,發現大典太光世雖然還是一臉我不高興的樣子,但身後卻浮現了粉白色的櫻花花瓣。

  居然櫻吹雪了?

  千尋眨了眨眼睛,然後下一秒就發現自己完全被埋在了櫻花的花瓣中,她掙扎著從櫻花花瓣中爬了出來,結果卻被太刀抱在了懷裡。

  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千尋的大腦裡一瞬間湧現了這樣的想法。

  大典太在給他順了順毛之後就將她放在了自己的枕頭邊,他拉上了被子,然後閉上了眼睛。

  千尋一臉茫然的盯著大典太,過了一會兒,她用自己的爪子推了推他,見他沒反應之後,也不情不願的躺在了他的旁邊,蹭到了對方的被子裡。

  帶著些許涼意的春風從窗戶裡吹了進來,天邊的星曉逐漸隱去了痕跡,在黎明的曙光映照在她的眼眸上之時,千尋睜開了眼睛。

  她用亮如星海的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典太,在估算了時間之後,打算去向江雪認認真真的道個歉。

  在臨走之前,千尋最後看了一眼放在大典太枕頭邊的杏花,然後陷入了沉思。

  道歉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是心意對吧,所以只要自己想要道歉的想法傳遞給了對方,那麼道歉所用的東西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默默的在心中做好了心裡建設的千尋,滿懷愧疚的再度將跟隨她奔波了一整晚的杏花叼了起來,然後低著頭跑到了江雪左文字的門口,她將花放到了門邊,然後用爪子抓了抓門,一臉乖巧的坐在了原地。

  聽到動靜的江雪緩緩推開了房門,他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在了地上的雪白的花枝。

  「喵嗚~」千尋歪了歪頭,然後在對上對方視線之後,緩慢的直起身,繞著江雪轉了一圈,然後用爪子拉了拉對方的衣角。

  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的江雪左文字彎腰撿起了杏花,然後,在千尋惴惴不安的視線之下,用清冷如白雪的聲音說道「沒關係。」

  啊……果然還是江雪最好了!

  感到了喜悅的白貓用甜軟的聲音衝著江雪表達了自己愉悅的心情,然而就在她要開始日常的撒嬌活動之時,三日月從迴廊的另一端走了出來。

  「哈哈哈,我就說為什麼插在花瓶裡的杏花不見了,原來是還給江雪殿了啊。」

  咦?千尋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回過頭,然後看到了大典太也走了過來,他在看到江雪手中的杏花之後,露出了一副受到了打擊的樣子。

  「花……」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向後退了一步「反正像我這樣只適合呆在倉庫裡的刀……」

  江雪十分冷淡的抬眼看了他們一眼「如果兩位喜歡的話,再去庭院摘一朵也是可以的。」

  他看上去絲毫沒有將手中的杏花讓出去的意思,因為氣氛太過奇怪了,千尋不由的左右看了看,開始思考起了到底該從哪裡逃走才不會被發現。

  三日月垂眸看了她一眼說「原來如此,那枝花在一開始就不是給我的啊……」

  他語氣裡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千尋立刻熄滅了想要逃跑的心思。她乖巧的蹲在原地,做出了一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三日月殿,太貪心可不行哦。」鶴丸國永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屋頂上,他金色的眼眸閃著些許狡黠的光芒,然後伸出了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故作沮喪的歎了一口氣說「我可是根本沒有收到小千送的花啊……」

  「這也就是說……」他偏過頭看著千尋,語氣變得緩慢了起來「我是不被愛著的吧。」

  咦?不等等?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她快速甩了甩尾巴,表示自己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看懂了千尋意思的鶴丸輕輕笑了笑,卻並沒有放棄這個話題,他眸光深沉的注視著千尋,然後輕聲問道「那麼,現在站在這裡的四個人,你會把花送給誰呢?」

  付喪神們的視線在一瞬間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在這種不得不做出決定的緊張氣氛之中,她顫抖著抬起了爪子,指向了——

  指向了誰千尋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她被嚇醒了。她茫然的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這才反應過來她還在三日月的屋子裡,既沒有去找大典太,也沒有陷入莫名其妙的修羅場。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她認真的反思了一下,覺得這是自己在睡前胡思亂想導致的結果。

  真是的,她抬了口氣,然後從被子裡爬了出來,四下尋找了一番之後,驚訝的發現三日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床了。

  原本打算去大典太那裡,沒想到竟然睡到了現在,明明下午睡了那麼久……算了,反正也在夢中去過了。

  她毫無罪惡感的伸了個懶腰,打算出去找找三日月。不過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屏風後面傳來的談話聲。

  「您莫非是知道長谷部一定睡不著,才故意在庭院裡等著他的嗎?」微微壓低的聲音難掩驚異,千尋幾乎在一瞬間就聽出了那是燭台切的聲音。

  她轉頭透過打開的窗戶看了看天色,彼時旭日還未升起,天際線邊緣也只是隱隱泛著淺淺的白色。

  居然這麼早就醒了啊,燭台切……她在心底默默感歎了一句,然後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三日月對於燭台切過分驚異的態度並沒有做出反應,他只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新沏的茶,才回答說「不,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

  燭台切將信將疑的看了三日月一眼,在短暫的停頓之後才說「那麼果然,長谷部還是沒有從無大人的陰影裡走出來嗎?」

  「是嗎?」三日月輕笑著反問了一句。

  原來是在說長谷部的事啊……

  她百無聊賴的甩了甩尾巴,將頭靠在屏風上。

  燭台切自然沒有注意到屏風的後面還有一隻例行偷聽兼偷窺的白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日月似是而非的回答上。

  「難道不是嗎?」燭台切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茫然。

  「雖然阻止了審神者毀掉本丸,但卻因此導致了審神者的死亡,對於長谷部殿來說,這大概是違背了對主公的忠誠吧。嘛,雖然在我看來,他的做法並沒有什麼問題。」

  燭台切皺起了眉「難道他是……」

  三日月點了點頭「對於長谷部殿來說,主命是必須執行的。所以即使前一任審神者想要毀滅掉這座本丸,他也應該聽從命令,幫助審神者。」

  聽上去簡直是愚忠,但是放到壓切長谷部身上,確實確確實實會發生的。

  但是,在前一任審神者設置好將這座本丸拉到時空縫隙的陣法之後,長谷部卻背叛了他。

  「為了保證自己的信念不被擊垮,他將做出這件事的本願歸結為遵循了無大人離去時的願望。這樣一來,他依舊是遵從了主命。」

  他一遍又一遍的提及將他召喚出來的主公,也不過是在營造自己是忠誠於主命的假象而已。但事實上,背叛前任審神者究竟是因為無的命令,還是遵從自己的意志,壓切長谷部的心裡是最清楚的。

  只不過『我背叛了主公的原因是因為我忠誠於前主』這樣的想法,會讓他更好受一些。

  燭台切沉默了,三日月用冷靜的目光注視著他,然後像是歎息一樣輕聲說道「這是好事啊……」

  真的是好事嗎?燭台切對於這個判斷產生了疑惑。

  但是三日月卻突然笑了起來「嘛,畢竟是以前的事情了,再怎麼糾結,也是無法改變的。」

  他將目光移到了另一邊,眼眸中的新月變得深邃了起來「不過,沒想到您會和燭台切一起來找我呢,一期殿。」

  咦?一期一振?

  千尋不由得向前爬了爬,藉著屏風的遮掩偷偷向外看去,從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一期一振那身華麗的出陣服——的一角——

  再往前就要暴露了,千尋十分遺憾的縮回了頭。

  一期一振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事實上,我來是有事相求。」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身上拿出了一份文書。

  「我剛剛收到政府的通知,希望我們去大阪城進行挖掘巡視。」

  「大阪城嗎?嗯,政府那邊確實很久沒有下達過過這個任務了。」三日月接過了文書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哈哈哈哈,可以,雖說已經是一個老爺爺了,但偶爾也需要鍛煉嘛,那麼一期殿,你希望什麼時候出發呢?」

  「就現在!」

  「嗯?」

  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一期一振不由的坐直了身體「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盡快出發……」

  他的話語突然頓住了,而後他微微睜大了蜜色的眼睛,注視著突然從屏風後面伸出的毛絨絨的腦袋。

  滿臉興奮的白貓表現出了比一期一振還要大的熱情,那雙閃著光的藍色大眼睛,彷彿在發出無聲的吶喊:大阪城?好像很好玩,帶我一起去嘛!


第44章 大阪城

  一期一振是一個將謙和有禮融入骨血的人, 所以,即使他在看到公文最後那句『在大阪城可能會發現新的刀劍男士信濃籐四郎』時感到了久違的激動, 他也還顧及著天還沒亮大家都還沒醒這件事, 沒有去吵醒已經熟睡了的刀劍男士們。

  不過幸好,這個本丸裡總有那麼一群勤勞可靠習慣早起的付喪神。

  千尋在心底默默感歎了一句, 然後再度用爪子摁了摁身下十分有彈性的胸膛, 向前走了幾步。

  身下的人皺了皺眉,然後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沉迷於自己世界的千尋絲毫沒有注意到被她『踩奶』的人已經醒了, 等她感覺到哪裡不對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抓著後頸提了起來。

  「喵嗚?」一臉無辜的千尋歪頭看向了一臉我很凶, 我不高興的同田貫正國, 然後凌空拍了拍自己的爪子, 做出了要抱抱的姿勢。

  同田貫嘖了一聲,然後順手將她放在了自己的脖頸間。乖巧抱住了對方脖頸的白貓,將頭也埋在了對方的頸部, 就在她即將被『這麼早不如再多睡一會兒』的想法吞噬之前,她終於想起了清晨來找同田貫正國的本意。

  掙扎著從同田貫身上爬起來的千尋用爪子推了推對方的臉, 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喵嗚喵嗚的叫個不停。

  「怎麼了?」大約是因為剛起,同田貫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千尋眨了眨眼睛, 然後跳到了地板上,叼起付喪神放在一邊的外衣,用力將他拉了過來。

  然後她蹲在一邊,歪著頭盯著同田貫看, 用眼神催促著他穿衣服。

  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壓力,同田貫十分不情願的從溫暖的被窩裡爬了出來,然後沉默著穿好了衣服。

  圍觀了這場穿衣秀全程的千尋站了起來,然後朝門口走去,等到了門邊之後,她回頭看了看沒有跟上來的同田貫,又朝著他喵了聲。

  同田貫打了個哈欠,而後頂著一張沒什麼精神的臉,跟著千尋走出了門。

  站在門口和三日月說話的鶴丸在聽到動靜之後回過了頭,見到同田貫出來之後,他抬手向對方打了招呼「哦!你醒了啊,同田貫!」

  「喵~」回答他的並不是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打刀,而是急於邀功的千尋。成功完成了叫醒服務的千尋快速跑到了鶴丸身邊,卻又在想起對方昨天剛剛梳掉了自己的毛的瞬間換了個方向,十分迅速的跳到了今劍的懷裡。

  心情愉悅的小天狗眨了眨眼睛,然後看著鶴丸笑著說「你這不是完全被討厭了嘛,鶴丸。」

  「都說了那是我不小心……」鶴丸低聲嘀咕了一句。

  同田貫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他雙手抱臂看著面前的付喪神們問道「所以這麼早把我叫起來是要幹什麼?」

  「哦哦,差點忘了。」鶴丸露出了一副好險的表情,他伸手扶了扶身畔的太刀,然後向同田貫解釋道「今天一期收到了讓我們前往大阪城調查的通知,我想了想,覺得還是人多一點比較好。」

  大阪城一共有五十層,基本每一層都會遇到敵人。之前鶴丸也參加過一次,只前進了十多層就有些累了。

  所以,在聽到一期一振說要前往大阪城的時候,他決定還是多找一些人隨時替換比較輕鬆。

  同田貫對於能夠上戰場的事情一向十分熱衷,所以在聽到要去大阪城出陣之後,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下來。他伸手接過了分給他的金投石,在其他人也都裝好了裝備之後,出聲催促道「那麼,我們就快點出發吧。」

  「那麼小千,我們就先走了呦。」今劍一邊說著,一邊彎腰試圖將千尋放到地上。

  等等,難道你們不打算帶我一起去嗎?

  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展開的千尋露出了一個極為驚悚的表情,她用爪子死死的勾住了今劍的衣服,說什麼也不下來。

  理解了千尋意思的今劍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行啦,戰場太危險了,就算你再怎麼撒嬌,我也不可能帶你去啦!」

  今劍也是習慣早起的付喪神之一,他實在蹦蹦跳跳的去找巖融玩的途中被一期一振截住的,同時被截住的,還有一大早就扛著鐵鍬準備去挖坑的鶴丸國永。

  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一期一振請求的今劍,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他蹲在了地上,努力用自己能想到的最為溫和的聲音安撫著有些炸毛的千尋「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所以你乖乖留在本丸等我們好不好?」

  然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大阪城看一看的千尋絲毫沒有以前那樣乖巧,她從喉嚨裡發出了宛如嗚咽一般的哼聲,抬頭滿含期待的看著今劍。

  嗚哇——真棘手——

  今劍在心裡感歎了一句,他側過頭,將求助的目光投給了一期一振,發現對方也露出了一副滿是無奈的表情,在接收到今劍的求救信號之後,懷著愛莫能助的愧疚感看向了他。

  一直旁觀的燭台切在這種情景之下終於忍不住勸了一句說「小千,大阪城很危險的……」

  不!我不聽!

  千尋再度往今劍的身上爬了爬,態度十分堅決的表示了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跟過去。

  注視著這邊的鶴丸在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說「我覺得還是帶著小千比較好哦,萬一她偷偷跟過來,我們卻不知道,那就糟糕了。」

  千尋的動作停止了,她想了想,覺得對方雖然梳掉了自己的毛,但自己也並不是不可以原諒他,於是她回過頭,注視著鶴丸國永,衝著他喵了一聲。

  今劍露出了十分苦惱的神色,他沉思了很久,又看了看三日月,在對方點了頭之後,才不情不願的將千尋抱了起來,歎息著說「真是的,完全拿你沒辦法啊……」

  「但是……」燭台切還有些遲疑「大阪城裡的敵人眾多,雖然可以一直抱著小千,但是如果對方那邊有五花槍的話,小千是很容易受傷的。」

  鶴丸眨了眨眼睛「那麼,不讓小千待在外面就好了吧」,他笑著抖了抖自己的兜帽,然後對著千尋說「那就來這裡吧!」

  你是認真的嗎?

  千尋露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神奇的表情,她蜷縮起了身子,然後就被今劍放到了鶴丸雪白的兜帽裡。

  「唔……」因為兜帽裡突然多了東西,兜帽猛地被向後拉去緊緊的勒住了鶴丸的脖子,千尋翻了個白眼,然後手腳並用的爬上了鶴丸的肩膀。

  「真是嚇到我了……」鶴丸嘀咕了一句「小千明明看起來小小的一隻,原來這麼重嗎?」

  他側過頭,一眼就對上了千尋冷漠的視線,於是十分果斷的閉上了嘴。

  最後千尋還是趴在了今劍的肩膀上被帶到大阪城的。身形輕快的小短刀,即使遇到危險也能很快的做出判斷。

  大阪城是可以隨時進出的,在城門外有政府設置的傳送系統。只要在離開的那一層放置一個傳感裝置,下一次就可以直接進入,不必再從第一層行進。

  不過,大阪城並沒有千尋想想的那樣好玩。幾乎是千篇一律的陰暗隧道,搖曳的火光忽明忽暗,不斷湧現的敵人和看不到頭的目的地,讓人很快就變得疲勞了起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剛開始的敵人並不是很強,因此隊伍的行進速度依舊十分的迅速。但是,等到了某一層時,敵人的攻擊速度變得凌厲起來了。

  「差不多也快出現了吧……」在前往下一層的時候,今劍嘀咕了一句,他抱起了一直乖巧待在他肩膀上的千尋,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將目光轉向了鶴丸「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鶴丸,把你的衣服拉開。」

  「哈?」鶴丸被嚇了一跳,但是今劍的表情證明他並非是在和對方開玩笑,他舉高了手裡的千尋對鶴丸說「我一會兒要衝在前面,還是讓小千待在你這裡比較放心。」

  一臉茫然的千尋下一秒就被強行塞到了鶴丸的衣服裡,她撲騰著自己的爪子想要往外面爬,卻被終於反應過來了的鶴丸按了回去。

  「哦,放心的交給我吧!」

  今劍鬆了一口氣,他握緊了自己的本體刀,走向了下一層。

  就像是他所預料的那樣,在接連遇到三波敵人之後,週身纏繞著如同火焰一般光芒的槍形溯行軍出現了。

  無視刀裝直接可以攻擊付喪神本身的敵槍,速度快的嚇人,幾乎是千尋一晃神的功夫,今劍的身上就多出了一道傷口。

  千尋下意識的張開了口,但是想到現在並不是關心對方的好時機,只能皺起了眉,透過鶴丸雪白的衣襟,注視著外面的戰況。

  大概是早有準備,五花槍很快就被擊退了。

  三日月向前走了幾步,宛如新月一般好看的眼眸安靜的注視著今劍「怎麼樣?還好嗎?」

  「稍稍有點疼,不過沒關係啦!」他露出了十分天真而純粹的微笑「比起這個,大家都沒事嗎?」

  三日月微笑著搖了搖頭。

  「好,那麼!」今劍深吸了一口氣,紅色的眼眸中沉澱著許多千尋看不懂的東西「就繼續向前走吧。」


第45章 異常

  千尋自認為她在真央度過的時間已經足夠長, 雖然對於真正的戰鬥還見識的不多,但是模擬訓練也好, 期末的對戰也好, 也足夠讓她感受到對戰的氛圍了。

  但是,為什麼現在她卻覺得面前所展示的一切和她所學習的並不一樣呢?

  前一秒還微笑著的今劍, 在遇到敵人時卻變得十分冷靜和果敢。總覺得和在本丸時見到的那只總是活潑可愛的小天狗不太一樣。

  躲藏在鶴丸衣服裡的千尋疑惑的歪了歪頭, 這是因為身為刀劍對於戰場的本能嚮往,還是受到了維護歷史這一使命感的驅使呢?

  千尋仔細思考了一會兒, 然後覺得以自己變貓後的智商,實在是不太擅長思考這種複雜的問題。

  她沉默著往鶴丸的懷裡縮了縮, 心裡想的卻是要是把藥研也叫來就好了。在解決完這一層溯行軍之後的短暫的和平, 正好可以為今劍手入。

  可惜以她現在的立場, 是無法為今劍手入的。想到這一點,她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

  她現在依舊還在努力扮演一隻普通的貓,彷彿時之政府交付給她的審神者這個稱呼, 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兼職而已。

  她雖然並不怎麼在意付喪神是否將她當成主公來對待,畢竟合同也就只簽了幾個月而已。但是……

  千尋不由的微微皺起了眉, 作為一個在內心渴望著能夠成為死神,獨當一面的人,這種看著周圍人都在戰鬥, 自己卻躲在付喪神衣服裡的事情,實在是讓她有些不快。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今劍卻突然回過了頭,他眼眸中的殺氣已然退卻, 紅色的眼眸在被火光照亮的幽深的隧道裡,顯得清澈而透明。

  「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他輕聲問道。

  千尋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快要挖到信濃籐四郎所在的那一層了。

  她從鶴丸的衣服裡探出頭來,發現除了依舊神采奕奕的一期一振之外,其他的付喪神臉上都或多或少的顯露出了疲態。

  一期一振在聽到今劍的話語之後愣了愣,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露出了看上去十分愧疚和不安的表情「是我疏忽了。」

  他大概是覺得今劍一行人之所以同意來大阪城,完全是為了幫他帶回粟田口的短刀,因而今劍負傷也好,其他人顯出疲態也罷,都讓他感到了一種深切的不安。

  他向前走了一步,來到了今劍身邊,壓低了聲音詢問道「您的傷口怎麼樣了?要不要先回本丸讓藥研處理一下。」

  今劍眨了眨眼,笑著晃了晃手臂示意自己沒事。

  但是,還沒等一期一振放鬆下來,原本應該已經沒有敵人了的狹長甬道邊緣,卻在泛起了一陣黑霧之後,從牆壁中湧出了大量的溯行軍。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離牆壁最近的三日月宗近,他微微皺起了眉,用太刀擋住了朝他襲來的時間溯行軍。

  「這是怎麼回事?」一期一振驚愕的睜大了眼睛「按理說大阪城內的溯行軍應該不會這樣頻繁的出現……」

  「真意外啊……」鶴丸向後退了幾步,面對著突如其來的敵軍,微微瞇起了眼睛「不過這種驚嚇,還是少一點比較好。」

  今劍幾乎是立刻就握緊了自己的本體,他深吸了一口氣,小巧的木屐在冰冷的牆壁上輕輕一點,像是長出了翅膀一樣,輕靈的躍到了空中。

  帶著寒意的刀光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雖然並不顯眼,但是如果忽視這柄短刀的鋒利程度的話,是絕對要吃苦頭的。就像現在,敵方的太刀覺得自己眼前似乎閃過一道白影,但是還沒有等到他做出反應,銳利的刀身已經沒入了他的胸膛。

  今劍抽出了短刀,甩掉了上面的血跡。他向後退了一步,看著源源不斷湧出的時間溯行軍,心莫名的沉了下去。

  此刻的異常並非是不可攻克的,今劍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並非是出於他對於自己能力的判斷,而是因為對於身邊並肩作戰的夥伴,抱有信任之心而已。

  現在的情況並不是最為糟糕的,早在很久以前,上一任審神者就曾多次做出讓練度不夠的短刀們前往阿津賀志山的事情。

  腹背受敵這種事情,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

  他暗自皺了皺眉,頭腦中飛快的思考著快速返回本丸的方法。

  但是,現在阻擋在他眼前的,並非是輕易就可以打敗的敵人。

  週身閃爍著紅光的五花槍,用陰鶩的視線注視著今劍。他槍尖反射著的光芒,彷彿可以撕裂虛空。

  如果再被擊到一次的話就……

  今劍在一瞬間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他絲毫不敢放鬆警惕,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緊注視著面前的敵槍。

  如果說速度的話,還是對方比較快,但是論靈巧程度的話,今劍有著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

  所以,在敏銳的捕捉到了敵槍的運動軌跡之後,他猛地俯下身,從對方的空隙處繞了過去。

  將神氣融入本體刀的今劍高高躍起,墜在袖口的毛球隨著他的動作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我在你上面哦!」他這樣說著,旋轉的刀光卻比他的言語更快到達。

  在重新落在平地上之後,他腳上的瓔珞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他鬆了一口氣,打算回頭看看其他人,但是,就在他回頭的剎那,耳畔響起了一期一振的呼喊聲「今劍!」

  今劍被嚇了一跳,餘光中騎著巨大骨制生物的敵肋差已經到了身前。

  糟了!今劍想,剛剛太過在意敵槍了竟然沒有發現身旁還有敵人。

  為什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呢?今劍在一瞬間有些懊惱,但是現在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他打算直接承受對方的一擊碰碰運氣的時候,白而寬大的袖口遮蔽了他的視線。

  說著「太慢了太慢了」了的鶴丸國永,他的唇角還帶著狡黠的笑意。金色的鏈條在有些陰暗的空間內閃閃發光。

  刀鋒與白骨相撞,發出了刺耳的碰撞聲,深深嵌入敵刀中雪白的太刀,如同他的使用者一樣,在此刻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冷意。

  他面色平靜的拔出了太刀,然後豎起了手指朝著今劍噓了一聲。深埋在金色眼眸之中的愉悅光彩還未完全退卻,他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對今劍說「總是盯著一個方向可不行啊!」

  什麼嘛,這傢伙!

  今劍不滿的撇了撇嘴。我只是一時大意而已。

  雖然他自己比誰都要清楚一時大意會迎來怎樣嚴重的後果,但是在面對鶴丸時,他還是不由的賭氣了氣來。

  真是的,意外的很帥氣嘛!鶴丸這傢伙!

  同田貫正國已經解決了大部分的敵人,踏實穩健的打刀沉默著向三日月的方向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音問道「現在怎麼辦?」

  雖然經歷了激烈的戰鬥,但是三日月的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冷靜而平穩「最佳方案果然是想辦法暫時撤退,同田貫殿你覺得呢?」

  「我?」同田貫微微提高了聲音「我當然是選擇留在這裡將敵人全部斬殺啊!」

  果然如此……

  在一旁傾聽著這邊動靜的燭台切暗自歎了口氣,他向後退了幾步,憂心忡忡的勸告著同田貫說「這樣莽撞可不行,同田貫殿,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

  和本丸的付喪神一樣,同田貫對於燭台切是不是的嘮叨也抱持著一種難言的敬畏感,在聽到燭台切的話語之後,他的臉色十分難得的變得難看了起來,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終於頂不住壓力,放低了聲音,不情不願的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燭台切這才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收回了目光,他看著源源不斷湧出的敵軍,微微笑了起來「那麼就趁現在大鬧一場吧——長船派的先祖,光忠所造之刀,參上!」

  同田貫看著衝入敵軍之中的燭台切,輕輕的嘖了一聲。他握緊了手中的打刀,看著朝著他襲來的太刀瞇起了眼睛「那麼,直接斬殺掉就可以了吧。」

  最後結束了這場看似沒有盡頭的戰爭的,並不是傾力消滅敵刀的付喪神們,而是突然響起的,政府安置在大阪城中的通訊器。

  機械的電子音因為加快了語速而有些刺耳,原本躲在鶴丸衣服裡的千尋探出了頭,毛茸茸的耳朵輕輕動了動。

  原本和鶴丸對峙著的溯行軍看到這一幕愣了愣,如果不是現在還在交戰的狀態,他一定會和身旁的打刀乙說「現在的付喪神出陣,還要帶寵物?」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由面前看起來十分可愛的付喪神寵物,轉移到了有些難聽的電子音上。

  [警報!檢測出大阪城內部出現異常,現將強制城內付喪神們回城!]

  他們要跑!

  敵刀們立刻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但是,就在他們想要加快速度消滅面前的付喪神們的時候,劇烈的白光突然在眼前炸開。

  而後,漫天的櫻花花瓣宛如飛舞的雪花一般憑空降臨在了大阪城內,等到溯行軍們睜開眼睛之時,面前早已沒有了付喪神的蹤跡,徒留下一地粉白相間的櫻花花瓣和一隻一臉茫然,看上去完全沒有弄清發生了什麼的白色寵物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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