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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FF)穿一個夢幻奇緣》作者：貝比仲【完結】

悠于

版主

Rank: 8Rank: 8

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HP(生命值): 442 / 442

MP(魔力值): 12175 / 12175

EXP(經驗值): 47 %

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19-12-8 23:18  只看該作者

《(FF)穿一個夢幻奇緣》作者：貝比仲【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359個瀏覽者
文案：

傳說，叫瑪莉的，穿越了就有一定幾率會【蘇】。
據說，叫真理的，都是要【為了愛與理想】抽的。
傳說，姓貝內特的，註定是要【辛苦嫁女】兒出去。
據說，姓滿月的，讀作滿額赤，意思是【一腦門狗血】。
……於是，日英混血的小女巫以【滿月真理（瑪麗·曼戈徹·貝內特）】之名，來到克萊因王國，開始了一腦門狗血的辛苦嫁女之路。

這是FF【Fantastic Fortune】這個遊戲的同人，不是最終幻想，也不是二代，是以克萊因王國為舞台的第一代的同人，謝謝。

內容標簽： 異世大陸 奇幻魔幻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滿月真理（瑪麗·曼戈徹·貝內特） ┃ 配角：藤原芽衣、戴安娜·艾爾·塞克爾德，希爾菲斯·卡斯特利斯 ┃ 其它：夢幻奇緣，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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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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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HP(生命值): 442 / 442

MP(魔力值): 12175 / 12175

EXP(經驗值): 47 %

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19-12-8 23:25  只看該作者
歡迎來到2023年的霍格沃茨

　　世上有些人，註定，生而不凡。

　　夏天時會住在林肯郡大橡樹村祖父母家的真理姑娘一直相信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因為她和大部分小朋友都不一樣，她有一個紅發的英國媽媽，一個日裔德籍的爸爸，他們兩個從她還未出生就為她的名字爭論不休，所以最後她有了兩個名字，當她生活在爸爸家裏，她叫滿月真理，當她回到母親身邊，她叫瑪莉·M·貝內特。

　　沒錯，真理的父母離婚了，在她出生後不久，顯然除了在孩子的取名問題上有分歧，滿月理人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英國妻子其實是個女巫，或者按照他的說法，他必須對妻子在結婚時隱瞞真實職業的做法有所表示。

　　真理姑娘還是堅信自己生而不凡，即使在英國，她只有一個像「瑪莉」這麽平凡的名字。

　　此事在她十一歲時得到證明，一只貓頭鷹撞破起居室的天花板，送來了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

　　於是，真理成了小女巫，和她媽媽一樣，進入在蘇格蘭鄉下的千年名校霍格沃茨。

　　有些人註定生而不凡。

　　等到混血的真理被分院帽送進斯萊特林，連她母親都不免對自家女兒刮目相看。

　　於是，在真理住進斯萊特林地窖的那一年，她的父母覆婚了，並且在之後三年裏連續為她添了兩個弟弟。

　　可以想見這對至今仍然在為孩子的命名問題吵鬧不休的夫婦即使有心，也沒有更多心力去為離家的長女操勞。

　　不過，真理不在乎，她很早便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

　　可能正是有這種覺悟，分院帽才會把她丟到斯萊特林。

　　她還記得那頂臟帽子是怎樣對自己說的，「喔，紅眼睛！很現實！自以為是！好吧！斯萊特林！你會做出一番大事業的！」

　　……入學的那天真理正生著紅眼病，眼睛又癢又痛，而她親愛的媽媽是個坩堝殺手，連家裏的貓也不敢嘗試她做的魔藥。

　　後來還是校醫先生用一劑魔藥治好了真理，以及其他三個求診的女孩。

　　有點不可思議的是，她們需要治療的都是令人著惱紅眼睛。

　　真理好奇地想著，難道每年新生入學都會定點爆發一次紅眼病，所以校醫才會這麽淡定？

　　校醫先生微笑著灌了她一瓶強效睡眠藥，他說，「不要好奇不該好奇的事啊，你是個斯萊特林！」

　　等真理醒來，病友們也都恢覆了健康，而且和她一樣，不同程度地遭到了校醫先生的教訓。

　　除了真理，誰也不肯坦白自己的想法和到底遭到了怎樣的教訓。

　　而真理用她滿不在乎的坦率贏得了其他女孩兒的友誼。

　　最漂亮的尤蘭達·錢特小姐和最動人的梅薩莉亞·紮比尼小姐是表姐妹，她們都是純血，而且長得肯定完全不像自己的母親，但她們有著相同的討人喜歡的性情，不管是帶著點異國口音的英語，還是側頭瞇眼微笑著看人的風情，都一致地飄蕩著普通十一歲小孩說不出來的魅力。

　　另一個求醫的是阿裏紗·查特小姐，那是個非常容易害羞的金發女孩，她也非常美麗，並且有種清新脫俗的氣質，真理一度懷疑她是錢特小姐的堂親，因為她其實不太能聽出兩個姓氏的差別。可惜她並不是，她和真理一樣是第一次到霍格沃茨，也是在拿到入學通知書後才開始了解這所千年名校。

　　比起和這三個美麗女孩順利展開的友誼，真理和室友琴娜·張的關系進展卻只能說是舉步維艱。

　　琴娜不喜歡真理混血的樣貌，她很驕傲自己純正東洋人的外貌。

　　琴娜不喜歡真理的兩個名字，她很驕傲自己由姓到名都繼承了先輩之名。

　　琴娜不喜歡真理難看的漢字，她很驕傲全霍格沃茨只有她能用毛筆流利書寫。

　　琴娜不喜歡真理有個日裔德籍純東洋人長相的爸爸……

　　琴娜不喜歡真理身上流著日本與德國侵略者的血脈……

　　琴娜不喜歡真理……

　　整整三年，琴娜就是這麽執著地不喜歡著自己的室友滿月真理，甚至不屑叫她的名字。

　　真理不在乎，又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必須和室友做好朋友。

　　真理有很好的朋友，兩個錢特小姐（阿裏紗抗議，我的姓是查特！）和紮比尼小姐，她們是世上最可愛的朋友。

　　真理覺得自己的巫師生涯還不壞，包括不喜歡自己的琴娜同學，畢竟被人無端討厭也是一種難得的人生經驗。

　　真理就是這麽坦白地把想法告訴自己的朋友，「有什麽關系，我又沒幻想過每個人都喜歡我，我的目標是生而不凡！琴娜不喜歡我，說明我對她來說也是不同常人的，不是嗎？」

　　梅薩莉亞·紮比尼撲過來狠狠親了真理一口，「啊，我好愛你，小真理，你真是世上最豁達最可愛的小姑娘啦……」

　　尤蘭達·錢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還是有希望的，親愛的真理，有些人註定是要見識一些新東西才能矯正偏執，很快的。」

　　阿裏紗·查特水汪汪的大眼睛靜靜閃爍著，還是羞澀地啥也沒說。

　　姑娘們一起問尤蘭達，「你又提前得到了什麽內部消息？」

　　尤蘭達不是會胡亂吊人胃口的壞孩子，她立刻就宣布答案，「我們會有新課程，是很不同的科目。」

　　「比麻瓜研究還要好玩？」阿裏紗好奇地問，「還是比魔法史更沈悶？」

　　尤蘭達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請拭目以待啊，我是不能隨便評價的。」

　　很快她們就知道尤蘭達為什麽這樣說了。

　　在姑娘們升上四年級前的暑假，收到的選課單裏出現了新課程選項，那裏只有很簡單的說明，但也足夠揭開謎底。

　　錢特教授將在新學期開講的新課程——廣義預測學，三年級以上可選，授課內容涉及除數字占卜、預言、占星術之外的其他預測術……

　　尤蘭達當然不會隨便評價這門新課程，因為來給大家授課的是她的父母。

　　諾亞·錢特教授是開創了【比較魔法學】的著名學者，他一直堅信巫師失落的歷史真相作為人類歷史的一部分留在麻瓜的記載裏，所以他進入麻瓜的大學，最終成為了一位歷史學家。當他對巫師們公開自己的研究，幾乎逼迫著魔法部重寫巫師的法律史和政治史，他的研究是如此翔實而不可動搖，提出的證據又是如此震撼而輝煌，所有想要在學術上駁倒他的巫師學者之後都成了他的追隨者。即使此後仍然有無數的巫師固執地想要推翻他的論調。而他讓巫師們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學閥」，他利用自己在學術上的影響力得到了梅林騎士勳章，不是一枚，是三枚，然後在五十歲之前就進入了威森加摩核心層，現在威森加摩超過一半的成員都投向了他，人們傳說他只要願意，隨時都可以成為魔法部長。

　　錢特教授的太太一直是他最好的助手，最不可多得的研究夥伴，他在任何時候都不吝於肯定這一點，他的每本書都是首先獻給最親愛的妻子。

　　他們雖然不是救世主哈利·波特那樣拯救世界的英雄，但是他們有另一種偉大和……力量。

　　而他們現在要來霍格沃茨了。

　　真理感覺到了壓力，她無法不仰望這對有點傳奇的巫師夫妻。

　　比起真理，琴娜的反應要強烈得多，她每次說到錢特教授的時候都像是呼吸困難。

　　事實上斯萊特林，甚至是整個霍格沃茨，都在因為錢特教授的到來不斷爆發著小小的騷動。

　　只有真理的三個好朋友保持鎮定。

　　尤蘭達當然不會傻乎乎崇拜自己的父母，她說，「好煩惱啊，大家都太能幻想了，他們根本不是那麽了不起的啊。」

　　梅薩莉亞認為世上最厲害的永遠是自家的父母，錢特家的姨媽和姨丈勉強只能排到第三，而且她不回美國陪父母的時候，總是住在錢特姨媽家裏的，她說，「就算我曾經很崇拜他們，現在也沒有足夠新鮮感了，而且他們啊，看了你們就知道了。」

　　阿裏紗說得最中肯，「錢特教授寫了好多好多書，我用了整個暑假的點心時間跟散步時間也沒看完三本呢。」所以她無法判斷錢特是不是很不得了。

　　真理突然非常非常期待起錢特教授的第一堂課了。


錢特教授的非凡課程

　　錢特教授的第一堂課出人意料地平實。他只要我們做自我介紹。他說，想要認識每個選了自己這門課的學生。

　　說這些話的時候，錢特教授一直笑著，笑容溫和而深沈，隨之浮現的皺紋也充滿魅力，全然不像已經年過五旬。

　　真理像是第一次發現，世上確實有這樣充滿低調魅力的男人，雖然尤蘭達其實長得不太像他。

　　錢特教授是那種註定生而不凡的人，真理從第一眼就確定了。

　　琴娜有點發癡地嘆息著說，「多麽認真負責的人啊，所以他才會成為偉大的錢特教授。」

　　尤蘭達提醒我們，「他當然會記得所有人，然後誰敢把他的課堂當成魔法史來混，他會上門去找人全家的麻煩，真的，他有這麽小心眼，我沒有開玩笑喲。」

　　梅薩莉亞配合地點頭，「姨丈確實做得到，他最近心情不好，而且會一直不好下去，按他的說法要不好十幾年。」

　　阿裏紗笑瞇瞇地，輕輕對講台上的教授吐吐舌頭，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真理忍不住問，「錢特教授怎麽了？他為什麽會一直心情不好？難道是因為他不喜歡來霍格沃茨教書？」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尤蘭達和梅薩莉亞飛快地交換了下眼神，然後說，「等見到另一位錢特教授你就會明白了。」

　　另一位錢特教授負責了我們的第二堂課，因為錢特教授要去威森加摩參加一次重要開庭，也因為她很堅持自己接受了霍格沃茨的聘書，她要履行教師的職責。

　　真理果然在見到她的時候明白了錢特教授壞心情的來源。

　　錢特太太就像傳說中一樣溫柔和氣，而且比真實年齡要年輕很多，不需要再一次自我介紹，她便能用輕柔的聲音準確說出每個人的名字，但這些不是關鍵。

　　很顯然，錢特太太已經懷孕了。

　　真理的媽媽正懷著第四胎，所以她算是很沈得住氣，只是對即將當姐姐的尤蘭達說句恭喜。

　　而琴娜幾乎和因為青春而躁動的男生一樣驚呼出聲，她愕然地盯著尤蘭達看，眼神十分失禮。

　　尤蘭達立刻板起臉，她低聲說，「我開始討厭那個姓張的輕浮女人了！」

　　梅薩莉亞抱著她大笑，「尤蘭達要有個相差十六歲的小兄弟了，但這又有什麽啊，格蘭特哥哥和弟弟相差二十五歲呢。」

　　阿裏紗好像完全沒發覺有什麽不妥，「真好啊，尤蘭達要當姐姐了，阿裏紗也好想有兄弟姊妹啊，大家可以玩在一起，可惜都沒有呢。」

　　「為什麽？」

　　「因為阿裏紗只有媽媽啊。」

　　阿裏紗就是有辦法讓人煩惱不下去。

　　只有琴娜不高興地瞪著阿裏紗，似乎在責怪她說了不吉利的話。

　　阿裏紗渾然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

　　真理拍拍她的手，「別擔心，張姑娘是在嫉妒，阿裏紗有她沒有的東西。」

　　之後，錢特教授夫婦的課程進行順利，從一開始他就說得很明白，雖然預測的方式很多，但是一個巫師也未必能在有生之年找到最適合自己使用的那種，他們要做的只是盡量在短短數年的課程裏讓大家接觸更多未知的方法，或許能有那麽一兩位從中找到合適自己力量的最佳方法，並且善用於自己未來的人生，那就再好不過了。

　　真理知道這是為了讓大家不要太有壓力的說法，尤蘭達也不避諱這一點。

　　梅薩莉亞更是說得直白，「姨丈並不想在蠢材身上浪費時間，更不想南希姨媽為笨蛋操心，所以他跟麥格校長說要順其自然，還用了凝練人類千萬年智慧結晶的預測術也在選擇著合適的使用者，就算死命鍛煉也強求不來的說法。」

　　真理只有一個問題，「要找到合適自己的預測術真的有那麽難嗎？」

　　「就像真正的大預言家一樣稀罕。」

　　於是，真理放棄了，她可不覺得自己有幸運到可以成為稀罕裏的一員。她還是很喜歡錢特教授的課程，因為他有魅力，說話也很有趣，即使是罵人蠢笨，每次也總會換不同說辭，而且他沒有偏見，對所有學生都一樣不耐煩。

　　尤蘭達和梅薩莉亞一早就知道成為預測大師的難度，她們對此毫無幻想，自然不會計較成果。

　　阿裏紗一如既往像個無憂的精靈，即使她心裏對預測術很向往，大家也看不出來。

　　但是更多人在開始了解了預測術的廣大與神妙之後，和琴娜一樣燃燒起了憧憬和鬥志。

　　琴娜在聖誕節假期後的第一堂廣義預測學課前在斯萊特林長桌上宣布她請教了家族長輩，已經找到了合適自己的預測術。她不是霍格沃茨第一個做出這種宣言的學生，格蘭芬多的韋斯萊和波特早就裝過大師而且被錢特教授殘酷地揭穿了。但她是斯萊特林第一個這樣宣告的學生。

　　真理看得很清楚，如果琴娜不是個女生，馬爾福級長早就當場把她毒啞了，然後永遠不準她再出現在錢特教授的課堂上。

　　梅薩莉亞和尤蘭達也看得很清楚，她們低下頭發笑，似乎很看好琴娜即將面對的錢特教授特殊教導！

　　真理有點為琴娜惋惜，拋開琴娜迷戀錢特教授這一點不談，她也算得上勤奮好學，這次打擊或許會摧毀她的學習熱情。

　　但很快真理就後悔了，她不該為琴娜惋惜，那個該死的女人把她拖進了愚蠢的表演裏。

　　錢特教授總是會給宣稱自己找到合適預測術的學生一個說明展示的機會。

　　琴娜說她找到的適合自己的預測術是錢特太太不久前教過的【名字預測】，不同的是錢特太太只提到了西洋文字之間的推導和預測，而她的方法要更近一步，在她的故鄉這個方法流傳千年，以漢字為基礎，人們稱之為「測字」。

　　她說，「每個字都是有靈的，組合起來的意思更是千差萬別，想要預測的人隨手寫下一個字的瞬間，就代表他選擇了一種未來，而預測者要做的就是把真正正確的發展解讀出來！」

　　然後，琴娜就要求真理來給大家做示範，因為真理是這個課堂上唯二能讀寫漢字的學生。

　　真理表示拒絕，她不要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寫得很難看的漢字。

　　琴娜沒有繼續要求，她準備了更壞的法子，她開始用漢字來分析真理的名字。

　　同學們被琴娜說的吸引了，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知道，瑪麗·曼戈切這個名字在異國能用同樣的發音寫成不同的文字。

　　琴娜完全不看真理的表情，她大大地寫出了【滿月真理】這個名字，然後又在上面寫了真理的英文名字。

　　她聲音輕快地指著其中一個說，「真理的意思是，在哲學中，陳述、思想或命題的性質被認為在一般性的論述中，與事實符合，或者說出了實在的情形。在我們的文化裏，是一個非常好的詞，很多時候是指正確的道理。有這個名字的一定是堅定而固執的人。」

　　她又指著下一個，「滿月，就是最飽滿的圓月，象征著一種過猶不及的圓滿，這表示要克制貪心和強欲。」

　　她指向最上一排，「瑪莉是瑪莉亞的變體，代表純潔、包容、堅貞的美德。」

　　梅薩莉亞用手肘碰碰真理，「她竟然沒有趁機抹黑你呢，她是打算在今天跟錢特姨丈告白嗎？」

　　真理才不信事情只是這樣。

　　這一次她的預感對了。

　　「毫無疑問，我們的貝內特同學會是個堅決、勇敢、會為理想奮鬥的女人。」琴娜繼續說，「然而這還不是全部，用我國的漢字標註讀音，滿月就是滿額赤，滿是指全部、整個兒，額是額頭，赤是紅色或者鮮血。合起來就是一腦門血，我個人傾向於是狗血，這在我們的文化裏代表著一種很有魔力的天然材料。所以我們的瑪莉同學的人生會有各種可笑的意外。配合了她的另一個主要姓氏，貝內特，嗯，這個不用深入分析了，她的狗血意外也許會很遲才發生，你們都知道，貝內特太太總是要為嫁掉女兒們犯傻的。」

　　麻瓜出身的女同學們率先爆笑出聲。

　　真理氣得發暈，她知道那本小說，也知道貝內特太太是個多麽傻氣又愛八卦的老女人。

　　然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侮辱自己的姓氏。

　　這個時候她做的任何反駁都很不符合斯萊特林的行為準則。

　　錢特教授終於擡了擡手，示意大家安靜。

　　他微笑著寫下了兩個端正的漢字，再用懶洋洋的聲音請琴娜為他預測。

　　琴娜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窒住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於是錢特教授為琴娜的表演做了結論，「真是一派胡言，滾下去，別再用拙劣的表演浪費大家的時間。」

　　琴娜發出一聲淒厲地嚎哭，沖出教室跑掉了。

　　沒有人再關註真理名字的含義還有她被預言會狗血不斷的未來，大家都在好奇教授寫的是什麽。

　　除了琴娜，在場只有真理認識那兩個字，並且確實知道它的含義。

　　真理覺得錢特教授一直在盯著自己，只要她敢說出正確答案，她馬上就會遭遇和琴娜一樣的待遇。所以她咬緊牙關，打定主意，有生之年誰也不告訴。

　　錢特教授寫的是【妻奴】二字。


苦逼失戀少女的詛咒發動！

　　琴娜跑回了寢室大哭，並且堵起門不準人進去。

　　真理在馬爾福級長的幫助下弄開了門。

　　琴娜哭得好似隨時都會斷氣，她的樣子比真理想得到的還要慘，她突然又心軟了，勸走了要教訓有傷斯萊特林體面琴娜的級長。

　　真理的善意沒得到好報，琴娜一直哭，邊哭還邊訴說她有多麽委屈。

　　真理摸摸鼻子，「好吧，張，我其實覺得測字術還不壞。」

　　她甚至來不及說完後半句「只是你用的不夠好」。

　　「走開！虛偽！！」琴娜尖叫得像被八角蜘蛛咬了，「我才不要你假好心！！」

　　真理只好跑去找朋友們借宿，不然她今晚別想睡了。

　　尤蘭達很奇怪，「你為什麽不用魔咒？給她一個石化咒，或者你自己用隔音咒，效果都不錯，爸爸在我們小時候總這樣，只要控制得好，絕對整晚吵不到人！」

　　真理想象了一下被禁錮的琴娜，她承認自己有一瞬間很心動，但是……她還沒對琴娜做什麽呢，琴娜已經不想讓她好過，如果她真的做了什麽，她可不知道琴娜會不會把對她的討厭提升到仇恨的階段，所以她搖搖頭，「我怕自己控制不來，然後，在睡夢裏被琴娜打成豬頭……」

　　「沒志氣！」梅薩莉亞捏了她一把，「你們說那個張會不會真的哭整晚，直到脫水而死，等她變成鬼魂，我們可以叫她第二個哭泣的桃金娘？」

　　真理大驚，「那我要不要通知院長或者級長，我不想有誰死。」

　　阿裏紗總是有點懵懂，「真理，告訴阿裏紗，誰要死了，為什麽阿裏紗沒發現呢？」

　　尤蘭達頗恨鐵不成鋼，「親愛的真理小姐！難道你還要親自照顧那個女人，她剛剛在我爸爸的課堂上羞辱過你呢！」

　　「那個啊……錢特教授幫我教訓她了嘛。」真理不是那麽理直氣壯地回答，「而且我們是同學來的。」

　　尤蘭達差點要拿手指戳她的額頭，「爸爸絕對不是為了你，也不是我，他就是那麽小心眼又壞脾氣，對了，他寫的到底是什麽，我只認得第一個字是妻子的妻，他是在說媽媽的壞話嗎？我要寫信告訴哥哥。」

　　真理好尷尬，連忙抱住阿裏紗，「今晚我要和阿裏紗住一起，她的寢室是單人間。」

　　尤蘭達徹底無法，「喔，真理，真理，軟心腸的笨真理，就是這樣，那個女人才總想欺負你。」

　　梅薩莉亞撲上來親親真理的臉蛋，笑得很豪爽，「那個張至少有一點說對了，你名字裏的瑪莉源自瑪莉亞，你不會痛打落水狗，你可真夠【聖母】的！」

　　「才不是聖母！」真理抗議了，「我只是不喜歡把事情弄得太麻煩！」

　　而且，她在心裏小聲說，她覺得張琴娜的測字術並不是那麽沒用。

　　阿裏紗終於有了反應，「呵呵，真理今晚要和阿裏紗一起住，歡迎，阿裏紗喜歡真理。」

　　尤蘭達和梅薩莉亞的家長絕對事先有作安排，安排她們在同個二人臥室。

　　阿裏紗入學時剛好是落單的女生，被安排在一個單獨的寢室，之後幾年似乎也有單數新生的時候，可她一直還是獨居，所以她的家長一定也做了安排。

　　想到這一點，真理總算放心了些，有背景的同學比沒後台的好，至少張琴娜也知道不能胡亂招惹她們，今晚她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阿裏紗學著梅薩莉亞抱真理，「真理不去拿枕頭嗎？阿裏紗沒有多余的。」

　　尤蘭達也說，「你是得回去，給自己的東西施保護咒。」

　　「為什麽？」

　　「你還真是聖母瑪莉啊！」梅薩莉亞急了，「那個張在課堂上惡心不到你，不會背著你用狗血潑你的東西啊！」

　　「她會那麽做嗎？」真理嚴重表示懷疑，「狗血很臟的。」

　　尤蘭達朝她直翻白眼，「嗯，她還會在你的床上親自殺狗放血呢。」

　　梅薩莉亞語氣怪怪的，「沒錯，殺完之後把狗的屍體還留在你的被子裏。」

　　阿裏紗聽得直往真理身上湊，「好惡心，她要殺誰的狗，麥格校長好像只有在養貓。」

　　真理才知道她們是在跟她說笑，除了阿裏紗，她像是當真了，很怕真理再去和琴娜面對面。

　　所以真理打算回寢室看看的時候，阿裏紗執意要跟著她一起去。

　　阿裏紗憂心忡忡地說，「真理，她也許沒有在寢室殺狗，但她可以等著殺你啊。」

　　「為什麽？！」真理偶爾還是有點吃不消阿裏紗的天真單純，「琴娜·張沒那麽邪惡，她只是個和我們一樣年紀的小女生。」

　　阿裏紗的理由是，「琴娜·張在課堂上羞辱你，沒羞辱狗，她也可以在寢室殺你不殺狗啊。」

　　活像是跟來看熱鬧的尤蘭達和梅薩莉亞都笑到抓墻了。

　　真理好尷尬，「你怎麽不擔心她去殺錢特教授啊！」

　　「錢特教授很強很厲害，霍格沃茨沒有人能殺死他，只會被他殺死，阿裏紗看得到喔。」

　　阿裏紗說得理直氣壯，不容置疑。

　　結果連在一邊假裝和人談倫敦晴朗天氣的馬爾福級長都笑噴了。

　　真理突然覺得去寢室面對琴娜不算什麽了。

　　琴娜還在哭，只不過從椅子上換到床上，她像是打算用眼淚濕潤整個床鋪。

　　真理知道她是真的傷心，不過不是因為在真理身上的失利，而是錢特教授那種冷酷的態度。

　　看著活像失去了整個世界的琴娜，真理腦子裏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句話。

　　「又一顆少女芳心被砸碎踩在地下，萬劫不覆。」

　　可是她再沒想勸琴娜，她才不是梅薩莉亞說的【聖母】。

　　真理隨便拿了點東西，收在貼身小包包裏就走，包包是媽媽送她的入學禮物，只有半個巴掌大的小皮夾裏加了基本的空間魔法陣，開辟出一立方米的空間，可以隨意設定成多至五十的隔間，並且附帶了最基礎的自動分類整理功能，雖然不能裝生物，而且有著圓滾滾紅艷艷柔柔軟軟的外形，不過倒是正適合十幾歲小女生當做私人物品櫃使用。霍格沃茨還是常年要求穿黑袍校服，再說真理本來也沒多少衣物，所以她在包包裏裝的是各種書，各種衛生用品，以及少許零食和玩具。

　　原本把真理當不存在的琴娜突然含著淚聲開口大叫，「等等！」

　　真理僵在門口，她可以不理琴娜，假裝沒聽到就行了，反正梅薩莉亞和尤蘭達一定能這樣說。

　　但是琴娜從來沒有過的軟弱哭腔讓人無法拒絕，真理不承認自己是【聖母】了，她對自己說，只是很怕琴娜在她們的寢室裏自殺，還要在墻上留下血淋淋的遺書，控訴在人生最後時刻還遭到真理的冷酷拒絕。

　　「有什麽事？」真理聲音僵硬地問，「嗯，有什麽事可以幫你？」

　　她在心裏補充，不管你提什麽要求，反正我不會動手，我最多幫你叫馬爾福級長。

　　琴娜顯然很清楚她們這個年紀少女能有多刻薄惡毒。

　　「是不是等我提了要求，你又打算要叫人來看我的笑話？」

　　真理使勁搖頭，「雖然你很嫌棄我父母給我的名字，而且在整個四年級面前詛咒我未來充滿狗血和犯傻，但是我不怪你，我們是同學，我會幫你的。」

　　……這假話讓她自己都忍不住要犯惡心。

　　「騙子！」琴娜很鄙視地看著她，「不麻煩你了，你只要告訴我，我走之後，在那邊……」

　　真理有點聽不清，「什麽？」

　　「我是問錢特教授！」琴娜漲紅了臉問，「我離開課堂之後，錢特教授有沒有什麽話要你帶給我？」

　　真理無法用任何語言準確描述此刻的心情。

　　最後她只能說，「你是傻了嗎，張琴娜？那可是錢特教授！」

　　琴娜竟然沒有立刻暴跳如雷，只是眼光深邃的看著她。

　　真理第一次覺得琴娜很危險，不光因為她真的愛上了尤蘭達的父親，還因為她好像在享受被錢特教授羞辱。

　　反正真理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個女人能從被侮辱被踐踏的過程中感受到愛。

　　真理決定等會問下阿裏紗，可不可以一直住她那裏，如果阿裏紗答應，之後她就去找院長申請換寢室。

　　真理開門離開的時候，已經盡量放輕手腳，避免刺激眼神發直的琴娜。

　　然而琴娜還是對她大叫，「滿月真理，你滾吧！滾去異世界再也不要回來吧！」

　　配合著琴娜的叫罵，空間在真理眼前狠狠扭曲了一下。

　　真理用力眨眨眼，她不信自己剛才看到的。

　　眼前的一切和進來時一樣正常——尤蘭達和梅薩莉亞笑意盈盈地朝她招手，阿裏紗擔憂地看著她，其他斯萊特林保持著安全距離等著看熱鬧。

　　真理搖搖頭，她想那就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她甚至馬上覺得剛才確實有在門口趔趄了一下，因為琴娜突兀地詛咒。

　　真理深呼吸，然後努力微笑，正常的世界就在那邊，她朋友的那裏，只要和她們在一起，就能甩開琴娜的影響。

　　下一秒，她被前面的空間整個吞下去了。


只是一包小綿綿？！

　　真理在墜落。

　　真理發誓，如果這是琴娜搞的把戲，她要用黑狗血把琴娜潑到半死。

　　然後她感到一陣劇痛，下墜變得緩慢，一種力量托起了她，同時開始撕扯她的身體。

　　真理註定當不了英雄人物，她沒能堅持多久，甚至還未摸出袖子裏的魔杖來稍微反抗，她就痛暈了。

　　這種疼痛太可怕了，等她醒來，她還暈乎乎地以為自己應該是摔死了。

　　真理沒摔死，她正在一間光線不佳的屋子裏，天花板造得十分粗糙，地板也是用久了打掃不幹凈的大塊石頭。

　　沒有看到隔間、水龍頭還有潮濕的水汽，於是她稍微放心了一點，至少沒有被丟到桃金娘的地盤。

　　這裏確實不是桃金娘的地盤，這裏的主人是個活生生的女孩子。此刻正瞪大眼睛看著真理，對著真理雙手合攏朝上，因為太過驚訝，在過去的半分鐘裏忘了行動。

　　真理也看到了屋子的主人。

　　那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圓臉少女，枯葉色的短發顯得很有精神，她穿著讓人眼熟的藍白色制服，裙子不可思議地短得遮不住膝蓋，套在小腿上的長襪讓露出來的兩條腿充滿對比與誘-惑，有一陣，連真理也無法把雙眼從她的腿上挪開，因為在真理的角度，剛好能穿過她的雙-腿-之間看到被丟在角落的黑鬥篷——是一些老派巫師喜歡穿戴的連帽樣式。

　　少女鼓著眼睛看真理，因為太用力，連臉頰也跟著鼓起來，看上去有點像是一只受驚的倉鼠。

　　真理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麽在她那雙枯葉色的眸子裏包含著驚恐、自責、懊悔和失落。

　　真理確定自己從沒見過眼前的少女。雖然她那張不那麽純粹的臉，還有顏色同樣不夠純粹的眼睛和頭發，讓真理感覺親切。

　　「你也是混血兒嗎？」真理忍不住用英語問她。

　　少女發出一聲尖叫，然後捧著臉低下頭去。

　　有大片塵土隨著那聲尖叫從老舊的墻壁上落下來。

　　真理非常確實自己從沒到過這個地方。

　　她努力朝那少女微笑，因為怎麽也摸不到魔杖了。

　　少女的表情越發扭曲起來，似乎很怕真理會上去咬她一口。

　　真理苦笑著朝她攤開手，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證明自己人畜無害。

　　突然，有人大力敲門。

　　她們都不敢動。

　　有人朝門裏大叫起來。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語氣很不友好。

　　但對真理來說，最壞的是她一個字都沒聽懂。

　　倒是圓臉少女結結巴巴地回答了幾句，從語氣上聽著像是在解釋自己為什麽尖叫。

　　門外的男子終於被勸走了，臨走前，他也沒忘了加重語氣撂下幾句充滿威脅意味的話，就像真理知道的所有反派角色那樣。

　　真理和少女一直沈默到門外的聲音完全消失。

　　真理已經確定他們用的是自己完全不懂的語言。

　　這太糟糕了，因為會讓她想起琴娜之前叫罵的話。

　　琴娜要她滾到異世界。

　　而現在她似乎、可能、也許、大概、真的被丟到了異世界呢。

　　可就在這時，真理聽到了一句別扭的英語。

　　那個圓臉少女用英語問，「你是誰？來自哪裏？」

　　真理激動得差點暈過去，不是因為少女說英文，而是她的口音，那種生硬的r與l不分的發音，真理很熟悉。

　　真理試著用日語回答，「我是滿月真理，我住在英國，你呢？」

　　圓臉少女在真理說出第一個日文單詞時哭了。

　　她哭了好幾分鐘，那是大喜過望的哭泣。

　　真理沒有勸她，那少女需要發泄痛楚。

　　「藤原芽衣，來自日本。」

　　芽衣只勉強做完自我介紹，就又繼續哭得一塌糊塗。

　　雖然琴娜之前也是哭得要死要活，但真理這輩子還沒見過有哪個女生像芽衣這麽能哭。

　　芽衣拼命想要把眼淚憋住，結果淚水倒灌到鼻子裏，把自己嗆的開不了口。

　　真理又好氣又好笑，想要拍拍芽衣的手，給點實際的安慰。

　　芽衣猛地退後。

　　真理拍了個空。

　　芽衣沒有留意到身後，撞到墻壁，更多灰塵應聲落下，她再次被嗆得眼淚鼻涕亂流。

　　真理沒有再嘗試接近芽衣，她建議，「讓我們坐下來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芽衣總算還是願意配合回答問題，至少是她想要和真理分享的那部分，她都盡力做了回答。

　　交談半小時後，真理知道了芽衣的處境，或者也是她自己的。

　　藤原芽衣只是一個在日本某普通中學上學的女高中生，一個月前，她在放學途中突然被吞進了異空間。等她醒來就已經到了這裏，他們告訴她這裏是克萊因王國，她是因為一次失敗的召喚魔法出現的，造成事故的原因非常覆雜，所以王國內也沒人能穩定的將她送還原本的世界，幸虧她的魔法素質還不錯，他們答應教她魔法，並且說她如果能持續地提升魔法，在魔力達到高等級的時候就會找到安全回家的法子。

　　真理覺得關於魔力的那部分難以置信，「你相信他們的說法？」

　　「剛才那個兇巴巴的家夥就是奇爾，他負責教我，他很厲害的。」芽衣顯然比她有信心，「……我現在會魔法了。」

　　她拿出自己的魔杖給真理看。

　　那是一條粗笨的長木棒，有個可笑的圓頭，裝飾著顏色很假的紅寶石。

　　真理猶豫著要不要對芽衣坦白巫師身份。

　　芽衣誤會了她的沈默，以為她是無法接受有魔法，立即放了個小火球給她看。

　　那火球比她們的拳頭稍大，像只營養過剩的金魚，在空中懸浮前進了不到一英尺便消失了。

　　真理很確定這和她在霍格沃茨所學的魔法不同。

　　這不像巫師的法術，巫師讓東西發光、燃燒，或者變出鳥和蛇，但是沒人會憑空弄出一團直線飛行的火球。

　　芽衣還在期待著真理對自己的火球術發表意見。

　　真理只能很誠實地說，「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學會這個。」

　　芽衣雙唇顫抖，不住說，「這都怪我，都怪我。」

　　真理不得不說真話，「我是巫師，在霍格沃茨上學，我媽媽也是女巫，她是從霍格沃茨畢業的，我已經學了三年多魔法，假期裏媽媽也會指點我，我有魔杖，也學了些魔咒，但、和你用的那個不一樣。」

　　芽衣的眼睛瞪得好大，她忘了哭，喃喃地說，「我、我不知道，霍格沃茨，巫師有學校，你們還活在世上……」

　　「這、這也沒什麽，歐洲有其他魔法學校，美洲也有至少兩所，澳洲應該有一所，非洲還有超過二十個魔法部呢。」

　　芽衣的口齒突然變得伶俐起來，「我以為巫師一早去了異世界，就像這裏，只有這種地方才會允許魔法存在。」

　　「哪裏的話，我們還在呢，魔法部和唐寧街總是有聯系的，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是了。」

　　「我真的很難相信。」

　　「不會比你自己可以用火球術更難吧？」

　　「嗯，那倒是……可……你真的是巫師呢，我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女巫！」

　　真理笑了笑，她不怪芽衣，爸爸就是普通人，還不是因為無法接受媽媽的女巫身份才離婚（為了愛兩個人又在十年後覆婚，對真理來說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芽衣突然又很消沈，眼淚汪汪地看著真理，比剛才還要難過糾結。

　　「怎麽了？」

　　真理很想說她沒覺得自己是女巫有啥好處，也許兩種魔力是不相容的，她想要回去霍格沃茨比芽衣回家還要難。

　　「我可以叫你真理嗎？」

　　「當然，我不是叫你芽衣嗎？」

　　芽衣哆嗦得說不下去了，她的眼淚多得好像想淹死自己。

　　「到底怎麽回事？」

　　芽衣好像想縮進墻壁裏，「那個……把你帶過來的……魔法，嗯，我真的不懂召喚魔法。」

　　真理嚴肅起來，有些責任是必須追究的，「嗯，那麽是誰？你見到是誰又亂用召喚魔法，才連累我到了這裏？」

　　「不是召喚魔法，我不會用。」芽衣縮成了個團，「我只是想要……那個，結果……咒語之後，你出現了。」

　　真理沒學過召喚魔法，不知道其他還有什麽魔法能把人拖到異世界，但她至少知道憑芽衣只能發出拳頭大火球的魔力肯定不夠召喚她到這裏。如果說是琴娜的詛咒和芽衣的法術跨越時空產生共鳴，把她帶到這裏，那也太巧了，那種巧合自然也不能怪到芽衣頭上，那只能怪梅林。

　　所以真理只是問，「那你原本是要做什麽呢？」

　　芽衣哭著說奇爾法師教過她一個魔法，能招來原來世界的小東西，比如幹電池、打火機、便利貼、針線包。

　　真理覺得這可真是一個便利的魔法，如果能學會以後在霍格沃茨就很方便了，當然最關鍵是所有東西都不用花錢。

　　「那你本來是想要什麽東西呢？」

　　「請你千萬別生氣。」芽衣根本沒想到能招來大物件，「我只想要一包……小綿綿……」

　　真理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那是什麽？」

　　芽衣在她猙獰的聲音下顫抖，卻仍然是那麽誠實，「衛、衛生棉，我隨身帶著的上個月用完了。」

　　真理覺得自己要被分成兩半啦。

　　一個真理說原諒芽衣吧，異世界哪有賣衛生棉的。

　　另一個真理說殺了她啊，這女人膽敢說你只相當於一包小綿綿！


其實你是一只鬼！

　　深呼吸沒有用，真理的怒氣像一鍋開水堅決地翻滾著。

　　因為芽衣伏在地上哭著求饒，「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的，把你變成這個樣子。」

　　什麽樣子？真理低頭打量自己，霍格沃茨的黑袍校服沒了，襯衣也沒了，連著她的魔杖。

　　丟失校服和魔杖確實是一件令人氣憤的事，但這比起真理的遭遇，簡直不算什麽。

　　芽衣繼續哭著說，「請不要纏著我，你已經是鬼了，沒有身體，你該去別的世界啊。」

　　真理終於忍不住上去打她的頭，哪有這樣當面詛咒他人的。

　　拳頭猛地穿過芽衣枯葉色的腦袋，看上去像是一種混亂的重疊，但芽衣真的沒有感覺。

　　真理的手上也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芽衣的腦袋並不存在。

　　可真理心裏的震動就太大了，這表示芽衣沒說錯，她沒有身體了，她是鬼魂了。還表示她早前的猜測是對的，這個魔法世界的魔力存在和霍格沃茨完全不同，這裏的鬼魂毫無力量，不像霍格沃茨的鬼魂們有的是法子讓人不舒服。

　　真理想到據那些被皮皮鬼重疊過的同學說，會感到一種透骨的寒冷，她不甘心，決定再嘗試一次，俯下半身去做出擁抱芽衣的姿勢。

　　芽衣還是毫無感覺，自顧自繼續哭訴，「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害你，真理真理，求你原諒我，我不知道會是這樣，你不要纏著我，快點去極樂世界吧，這裏也沒法找和尚幫你念經，好吧，如果我回到家，一定想辦法超度你，求你不要纏著我，我、我其實真的很怕鬼啊！！！！！」

　　真理被吵得頭痛，「我是巫師，不是鬼！」

　　「你、你……」芽衣稍微擡頭看她，被她那麽接近自己嚇得又是一陣亂抖，「你要面對現實啊！」

　　真理不敢相信這個倒黴的哭包居然在教訓自己，「什麽？」

　　「奇爾也是這樣說的！你要像我一樣快點面對現實！我也很怕被召喚到這個地方，什麽都和以前不一樣，一切都好陌生奇怪的，但是再不能接受又怎樣呢！我要回家，我要繼續活下去，就必須振作起來，面對現實，只有接受現實，對自己的處境有正確理解，才能更正確制定目標啊！」

　　真理覺得那個奇爾是個冷酷的老師，既然他不像錢特教授有偉大的名聲，那麽他一定是個人緣糟糕表情兇惡眼神刻板的家夥。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接受現實，就能找回身體了嗎？」

　　芽衣倒吸一口氣，她才意識到活人和死人的不同，活著的人還有回歸的希望，所以能忍受異界生活，死去的人失去一切，即使是在原本的世界，也不需要遵守活人的規範。

　　芽衣看真理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她甚至張張嘴，想要大叫求救。

　　「我覺得自己大概還沒死。」真理趕緊穩住她，「讓我好好想想，一定有什麽事弄錯了。」

　　過了一會兒，芽衣才低聲說，「我覺得你還是該早點面對現實。」

　　這表示芽衣暫時穩住了，她不會再大叫招來一群除靈者了，但真理被說得一陣心煩，她總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麽，可惜一點頭緒也沒有。

　　最後她決定繼續做魔力的各種嘗試。

　　真理首先用了一個【熒光閃爍】，這是她所知道最無害的小魔法，也是她唯一有把握不用魔杖也能使用的咒語。

　　唯一的問題是沒有魔杖，必須確定一個用來發光的物體。

　　真理不無惡意地選了芽衣，雖然用非生物試驗比較符合安全原則，但她就是想看芽衣頭上發光，最好是綠光。

　　效果是很顯著的，芽衣隨著咒語立刻就發亮了，不光是腦袋，全身都亮得好像一條日光燈管。

　　這完全超出了真理的想象，她從未想過有人可以亮成這樣，好在她沒身體，這種光亮不至於損傷她的眼睛。

　　芽衣就沒這麽淡定了，她尖叫著，「眼睛！我的眼睛！被閃瞎了！」

　　真理喜歡這個效果，拖拉著不肯用【咒立停】，如果她沒猜錯，芽衣的眼睛不是被亮光損傷的，只是因為眼睛本身也在發光所以才無法正常成像。

　　然後，在芽衣的尖叫聲裏，有人破門而入。

　　真理被嚇了一跳，倒不是怕被攻擊，而是她家裏和斯萊特林地窖從來沒有會破門而入的人。她是第一次遭遇這個，只覺得心跳隨著那聲巨響加快了許多，所以忘了該趕緊找地方藏起來，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隨著真理的情緒不穩，芽衣身上的光開始漸漸黯淡。

　　闖進來的人對芽衣破口大罵，不過只罵了兩句便停住，開始瞪大眼睛觀察她發出亮光的身體。

　　雖然他帶著眼鏡，可從頭至尾，連看都沒看一眼在旁邊的真理。

　　發光只是一瞬間，光亮褪去也只用了半分鐘，芽衣在地上翻滾著哭，那年輕的眼鏡兄沒有遲疑，上去抓住她就是朝前一擰。

　　身材嬌小的芽衣被整個的抓起來，雙腳甚至懸空，她也沒客氣，狂亂地扭動著，不知哪一腳踢中了對方的要害。

　　然後就是慘叫和長達數分鐘的氣急敗壞，捂著胸的眼鏡兄用真理聽不懂的異國語言訓斥、教訓、責罵、可能還有詛咒、威脅著芽衣，很奇妙地讓芽衣從各種無法說明的恐懼中鎮定下來。

　　芽衣顯然是不喜歡被說教的，她從一開始就沒太專註，沒過一會兒她甚至重新註意到真理，並且非常敏銳地發現了很關鍵的一點。

　　芽衣用英語大叫，「奇爾見不到你！真理！他怎麽會看不到你！！」

　　因為這個舉動，那個叫奇爾的家夥很兇暴地抓起芽衣又是一頓暴風雨般密集的說教，聽起來像是在詢問芽衣到底在說什麽。

　　芽衣頂住了壓力，她一個字都沒說，只是用堅定地眼神看真理，好像在說，看！我很仗義！我不會出賣你。

　　真理發現自己的良心隨著身體丟了，她一點也不感動，她只是對奇爾充滿好奇，既然他發現不了她，她幹脆湊近了觀察他。

　　這位奇爾先生果然是個目露兇光表情生硬的家夥，即使如此他也有張不到二十歲的嫩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年輕，畢竟有魔力的人可以老得慢些，讓真理對他真實年齡產生懷疑的是因為他的打扮，他像救世主一樣年紀輕輕就戴眼鏡，而且在鬥篷外系著一條鮮紅的圍巾。

　　真理覺得他該是個格蘭芬多，喜好的顏色和脾氣都像，所以他多半堅持不久，很快便會失去教訓芽衣的精神。

　　她猜對了，奇爾對芽衣的不配合毫無辦法，他只是看起來兇惡，實則連一根指頭也不會動芽衣。

　　奇爾放棄了，丟下一通聽語氣是威脅的話，轉身離開了，出門時還特地用魔法加固了一下門板。

　　真理趕緊撲上去看，奇爾的施法和芽衣的不同，他吟誦了一段不短的咒語，那玩意兒簡直像詩歌一樣麻煩，效果當然沒有真理的【熒光閃爍】顯著，不過門板似乎是顯得牢實了些。

　　「他就是奇爾？他來做什麽？他對你說了什麽？」

　　芽衣看上去更怕奇爾，「是奇爾，他說我再吵到他就埋了我，其實他一直想把我趕走的。」

　　真理覺得芽衣瞞了自己很多事，比如說和奇爾的關系，追問之下，芽衣只好說明，奇爾就是那個召喚魔法出問題的家夥，他把她召喚到這裏，所以必須負責她的生活，但奇爾是個少年天才魔法師，他不喜歡瑣碎的工作也不懂怎麽照顧別人，他只能盡量把她帶在身邊，然後申請了一間倉庫給她住。現在他正逼迫她學習一切他認為對提升魔力有幫助的知識。

　　芽衣最後有點不好意思，「奇爾不是壞人，我知道他都是為我好，但我需要適應，每天都是關起來學習……很可怕的。」

　　真理表示理解，特別是教師除了年輕之外，既不美型又不風趣的時候，關起來強迫學習是個人都受不了。

　　「奇爾剛剛說你的魔法超厲害！」芽衣突然用很期待的目光看著她，「我沒告訴奇爾真理的事，我說我剛才在練習魔法，因為念錯了咒語才會全身發亮的！」

　　「你這樣說，奇爾也信？」奇爾老師果然是腦筋回路簡單直接的格蘭芬多。

　　「他不信，但是，他看不到真理，所以沒有別的合理解釋，他也只能接受我的說法啦。」芽衣有點小得意，「所以，真理真理！留下來吧！」

　　「什麽？！」

　　芽衣變得興高采烈，完全看不出之前才哭著哀求真理快點退散，「留在我身邊，真理，不要走了，你來教我超厲害的魔法，你比奇爾他們都厲害！」

　　真理沈吟，不知該不該提醒芽衣，其實她還沒找到辦法離開這裏。

　　「你一定還有更厲害的魔法，教我吧，說不定我很快就能回家了。」芽衣已經開始勾畫美好未來，「真理你一定是天神送來幫我的……嗯，天使！」

　　真理哭笑不得，「我是巫師，我們的神是梅林，而且，你確定我們的神能越過這個異世界的神行事？」

　　答案當然是不能。

　　因為下一秒，真理就看到眼前的空間一陣扭曲。

　　然後，芽衣猛地停住了，周圍變得一片寂靜，飄蕩的灰塵也停在了半空。

　　真理還能動，雖然她很震驚，但基本上不受影響。

　　她沒想反抗，她靜靜等待著造成這種時空停滯的幕後黑手現身。

　　作為一個斯萊特林，真理很肯定，他們會在她面前這樣露一手，一定是大有目的。

　　比如，用絕對力量震懾她，接著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

　　但是，真理不怕，能談條件就代表著事情終於有了進展。


幕後黑手和穿越真理

　　真理覺得自己已經考慮了各種可能。

　　如果陷害她失去身體的是張琴娜，她會跟桃金娘一樣追著琴娜活不下去。

　　如果害她失去身體的是別的巫師，她也會想辦法通知魔法部為自己伸張正義。

　　如果讓她失去身體的是某個魔王，那確實麻煩了一點，但她也會牢記仇恨，直到消失也要琢磨報覆的方法。

　　如果讓她失去身體的是這個世界的神，她一定會趁機大大敲詐一番，讓以後的日子過得盡量順心一點。

　　她甚至有想過如果是尤蘭達和梅薩莉亞對自己做了什麽，她該怎麽原諒並且理解她們的玩笑，又該怎麽利用這種心情爭取更多補償。

　　可是無論如何她沒想到，出現在她面前的會是阿裏紗。

　　阿裏莎·查特帶著一只焦黃色條紋的小怪獸出現了。然後她說，「真理，你一切都好，真是太好啦！」

　　那只小怪獸甩甩又長又窄的尖耳朵，發出一陣唧唧咕咕的叫聲，似乎也在同真理問好。

　　真理承受不起這麽大的意外，她呆呆地問，「阿裏紗，怎麽是你？！」

　　阿裏紗的回答是撲過來給了真理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很快活地親吻真理的臉頰，邊親邊說，「我就知道，真理你絕對是可以的，你幹得真好，我太高興啦！」

　　真理驚訝得差點忘了推開她，因為阿裏紗居然能抱住她，而且切實地親在了她臉上，就好像她的身體還在。

　　事情是如此異常，真理沒法再當阿裏紗只是走錯了門，無意間闖進了這個異世界。

　　「快點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阿裏紗，你做了什麽？！」

　　阿裏紗滿不在乎地笑著，一點都不害怕真理發火，她還是抱著真理，口氣變得和平時一樣軟噠噠的，「阿裏紗只是來看一看真理好不好，真理一個人會害怕，也會遇到危險的事，所以阿裏紗和雷雷過來了，真理不歡迎我們嗎？」

　　在一邊的小怪獸突然一陣痙攣，曲折的尾巴像鐮刀一樣豎立起來，準確抽打在阿裏紗背上，就好像在抗議她不該胡亂說話。

　　阿裏紗還是不在乎，「雷雷真不可愛啊，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真理，居然對真理這樣溫柔，阿裏紗好傷心啊。」

　　真理差點摔倒，那只小怪獸只是無視她，哪裏有對她很好！

　　阿裏紗嘟起小嘴，又親親真理才說，「雷雷對真理就是很好啊，雷雷剛才還在說要阿裏紗快點給真理禮物包包。」

　　真理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她只是有點想法，絕對沒說出來，為什麽阿裏紗好像都知道。

　　更可怕的是，連那只小怪獸也像是能看穿她的想法，它突然扭頭對她露出很受不了的表情。

　　真理也受不了被一只小怪獸鄙視。

　　她抓住阿裏紗，「什麽禮物？！還有這個雷雷，你們是怎麽回事？」

　　「禮物很重要啊，每個人都想要的。讓阿裏紗想想看，他們都說，嗯，沒好處誰穿越。」

　　「沒好處誰穿越啊。」真理隱約覺得這是一句相當了不起的話。

　　阿裏紗的回答還是那麽不靠譜，但她的動作卻很熟練。

　　出現紅皮書，發光，抓好，舉起，猛拍。

　　一套動作做下來，真是如行雲流水，暢快淋漓，連小怪獸雷雷都配合得直起上身，舉著兩只前爪鼓了掌。

　　真理只覺得如果對準的不是她的腦袋，那就更好了。

　　真理被拍暈了，不過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她還能聽到聲音，也沒有眼前發黑。可她很快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還清醒，因為她聽到小怪獸在和阿裏紗爭辯著。

　　小怪獸在抗議，「本大爺不叫雷雷！」

　　更怪的是，真理分明聽到它同時發出兩道聲音，一道說英文，一道說日文。

　　阿裏紗根本不理他，笑瞇瞇地問真理，「你覺得哪個更方便就確定哪個吧，確定了就不吵你了。」

　　小怪獸的聲音更適合英語，因為只有半人高的身體裏居然蘊藏著一把大叔的豪爽聲音。

　　不需要真理開口，阿裏紗就知道了她的選擇，她對此毫不在乎，她說，「以後如果不喜歡了，你也可以自己想辦法換別的主語言，只要你學得來。」

　　真理更加認定自己被拍暈了，小怪獸在說話，阿裏紗提到主語言，他們都能隨便就看穿她的心思……

　　真理覺得自己應該暈過去才對，即使怪獸有可能說英語，阿裏紗也不該是笑瞇瞇的幕後黑手，她明明是一個甜美溫柔又純真的好孩子啊，所以這一定是幻覺，是某個反派角色制造出來動搖她的幻境，既然她無法抵抗，還是暈倒為好，免得被幻覺引導做出什麽後悔莫及的決定。

　　「不準暈啊！」

　　小怪獸甩了真理一尾巴，疼痛也很真實。

　　真理堅決不上當，她閉上眼，朝一邊軟倒。

　　可是阿裏紗仍然在她面前，笑瞇瞇地朝她擺擺手說，「真理，你是被選中的，你要快點面對現實啊。」

　　「不要忘了本大爺！」小怪獸也出現了，「本大爺也選中了你，快點來接受任務，然後給我們好好工作！！」

　　真理死勁閉眼，還用手捂住臉，壓得眼皮都痛了，她不要敗給幻覺，她是一個堅強的小女巫！

　　阿裏紗和小怪獸滿面無奈地看著她，她也一直能看到他們，但這只堅定了她的信念，果然是幻覺，如果是真的，他們早該消失了。

　　阿裏紗勸她，「真理，面對現實啊，你已經收下禮物包包，快點選你要的禮物，我們沒法一直支撐領域的！」

　　小怪獸沒什麽耐性，「隨機！讓她隨機算了！我討厭不配合的家夥！你為什麽不準我給她來一下！」

　　真理對自己說，什麽也沒聽到，聽到的都是假的，這些是考驗，黑魔王就是沒通過考驗才敗掉的。

　　「黑魔王和我們沒關系。」阿裏紗馬上解釋，「我可以保證，這個世界沒有，雷雷的世界也沒有，那是屬於哈利·波特世界的特殊職業，就算你想要，我們也沒法滿足你，弄一個黑魔王來陪你。」

　　小怪獸接著說，「不過如果你能很好完成任務，本大爺會考慮送你去有很多黑魔王的世界度個假的。」

　　真理開始裝死，她就知道這是很可怕的幻覺，而且還相當缺乏常識。

　　現在是2023年，別說英國，全歐洲都不會有哪個腦筋正常的小女巫會想跟黑魔王一起度假啦！

　　阿裏紗和小怪獸被真理的想法打擊到了。

　　特別是阿裏紗，「真理，我以為你至少是很欣賞黑魔王的啊……」

　　真理騰出兩條手指堵住耳朵眼。

　　小怪獸意味深長地看看阿裏紗，「你真是太失敗了，如果是本大爺去留學，三年時間早就摸透那一整個世界啦，你居然連自己好友的喜好都弄錯，啊，你還敢說不是你連累了本大爺嗎？！」

　　真理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即使對他們無法隱瞞，她還是很急迫地想他們快點打起來，只有他們窩裏掐，她才有機會脫離這個可怕的幻境。

　　小怪獸全身都掛滿黑線，「呆木，本大爺後悔了，你選中的該不會和你一樣笨吧！」

　　「不要這樣說真理啊，雷雷。」阿裏紗猛地抱住小怪獸，聲音委屈到不行，「真理是最適合的，真的是，我找很久才找到這樣合適的。」

　　「哪裏合適啊！」

　　這也是真理很想知道的。

　　阿裏紗伸出手指來數，「第一，真理是女巫，會很容易接受有魔法的世界。」

　　真理在咆哮，「全霍格沃茨的女人都是女巫啊！」

　　「第二，真理可愛但又不會太引人註意，不會隨便搶走別人的風頭和艷-遇。」

　　雷雷咆哮了，「你當我們是在找人辦聯誼嗎？！」

　　阿裏紗毫無知覺地繼續數，「第三，真理會英文也會日文，她不會嫌藤原芽衣沒什麽學問，她們會處得很好。」

　　真理心裏真不是滋味，她有點怨恨芽衣了，有人證實她真的是因為芽衣才落到這裏的啦。

　　「第四，真理沒背景，她父母還都忙著照看年紀還小的新兒子們，不會介意在霍格沃茨丟了個女兒的。」

　　真理心裏苦死了，她知道這是實話，可世上最傷人的就是實話啊。

　　阿裏紗簡直沒完沒了啦，「第五，真理很在乎身體，因為她弄不到替換的，所以只要她的身體還在我那兒，她會很認真聽話工作的。」

　　真理無法繼續沈默了，「你說什麽？」

　　阿裏紗和小怪獸全都不為所動。

　　小怪獸還貌似悠閑地問一句，「還有呢？」

　　「第六，也是最關鍵的一點，真理是姓貝內特的，這個姓很厲害的！我特地查過了，在英語文化圈裏，這個姓代表著一種強大的運勢，他們說只要一個貝內特願意，他可以成為擁有一群女兒和一間私人圖書館的家裏蹲大賢者，她也可以隨心所願地將最輕浮最無腦最自以為是的女人嫁出去！」

　　阿裏紗一口氣說完，滿臉都是得意，她倒不是專制的神，她允許真理為自己的姓氏辯解。

　　真理哀嚎著倒下了，她找不到堅實的證據反駁阿裏紗的論調，「那只是一本書，一個生在結婚艱苦年代的老處女的白日夢！」

　　阿裏紗和小怪獸一起用「我們完全了解那是怎麽一回事」的眼光看真理。

　　小怪獸點點頭，「阿裏紗，我收回剛才對你的懷疑，你選了一個合適的人。」

　　阿裏紗也點點頭，「當然，真理是最合適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真理掙紮著還想說點什麽，但她來不及了。

　　小怪獸搖晃著鐮刀般的尾巴，朝真理打出一團亮閃閃的雷球。

　　雷球正中真理的腦門，帶著紫色的電光和一條模糊的囑咐。

　　有人在說，「記得仔細閱讀……給你的……真理之書……」

　　真理終於暈過去了。


神與神獸的欺詐術

　　真理不清楚自己暈了多久，反正她醒過來的時候，芽衣還僵著，四周也靜寂無聲。

　　這個世界就好像還未被喚醒，正等著她做點什麽去解救它。

　　真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她還暈乎乎的，渾身酥麻。過了一陣她才想起自己最後是被怪獸發射的一個雷球擊中，當時她聞到了焦臭，這簡直太可怕了，她馬上檢查頭發，還好並沒有燒著，只是深棕色的頭發變成了一種熱烘烘的黑色，並且不可思議地爆開著波浪般的大卷卷。

　　真理為自己的頭發哀悼了幾秒鐘，不過她真的沒辦法，她沒跟尤蘭達學打理頭發的咒語，現在她後悔了，可是也來不及了。她強迫自己不要總想著變色又變形的頭發，結果想到了最後傳入耳朵裏的那句話，有人提到了【真理之書】，因為說的是英語，所以她知道那個真理不是在叫她的名字。她對那個真理還是有點敬畏感的，就像錢特教授曾提過古代巫師會給魔法著作取名叫真實之書，不管這個書名代表的是要揭示真理還是證明真理，或者記載著真理，她還沒有看呢，就開始小心翼翼對待那本書了。

　　真理之書的出現倒是值得真理姑娘的小心翼翼。

　　隨著真理重覆一遍它的名字，它啪的一聲，突兀地出現在真理眼前。

　　這本書比真理的所有課本都要厚，甚至超過圖書館裏大部分藏書，反正真理還沒看過比它更厚更大的書，光這一點，它從氣勢上取得了開場勝利，真理覺得應該更慎重地對待它。

　　真理伸出手摸摸它的紅皮，那是一種曾經鮮艷的紅色，如今已經被時間褪成了低調的紅色，就像冷天的落葉一樣紅得缺乏生氣，摸上去紋理細膩卻有很厚實，不知道是用什麽動物的皮做的，不過很奇異地不讓人覺得惡心，應該同樣是因為凝練了歲月的緣故。

　　當真理接近觀看，便發現書沒有完全合攏起來，她再看看，才發現在書裏夾著一根微微泛紅的木棍，因為書很大，所以木棍只有其中一頭露了一點出來，但這一點也足夠了。真理絕對不會認錯，這就是她的魔杖，薔薇木的杖身，杖心是邦希妖精的一滴琥珀色血淚，魔杖店的店主還神秘兮兮說裏面包裹著邦希的一根頭發，是天藍色的，代表著永遠的憂郁與浪漫。

　　比起一本使人呼吸都不暢快的厚重大書，真理覺得能拿回自己的魔杖更要緊，她立刻把要謹慎對待這本書的想法甩到腦後，迫不及待地將魔杖從書裏抽出來。

　　魔杖咬了真理一口，咬破了她的右手掌心，另一端也咬了真理之書，把夾著它的兩頁紙都扯了下來。

　　真理從來沒被魔杖咬過，雖然不是很痛，她還是痛叫著把魔杖甩了出去，傷口的血隨著她的動作濺開，恰好灑在兩張破掉的書頁上。

　　突然間，那兩頁破書發出亮光，一起漂浮到半空，旋轉著不斷爆發出更多金色光點，就像是某種強力的魔法契約成立。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歡呼，讓真理從目瞪口呆中清醒過來。

　　那絕對是阿裏紗和小怪獸雷雷的歡呼。

　　真理正想叫人，沾著她鮮血的破書突然停止旋轉，其中一張朝她落下來，她伸手接住，上面果然是一個魔法契約，給她的這一張按照她的選擇顯示著主語言英文，所以她閱讀起來一點不困難。

　　契約很長，寫滿了一英尺長八英寸寬的羊皮卷，包括了在異界生活可能遭遇的方方面面，比如上面要求她要適當遵守異界法律，尊重當地風俗，不能用暴力手段大範圍改變當地生態等等。

　　但契約內容其實只有一個，阿裏紗和雷超（這是怪獸的真實名字）選中真理作為代理人，他們賜予真理一些能力，真理在這個世界完成她們指定的任務，當任務完成，真理可以獲得報酬。

　　對真理來說，重要的只有一條，那就是懲罰條款，上面說雙方都不得以暴力威脅欺詐等方式勉強對方，但一旦契約成立就必須執行，如果有哪一方想要放棄，必須提供對方滿意的賠償，否則就要被魔法契約的力量直接處以極刑……

　　真理憤怒了，這分明就是欺詐，那本書和魔杖還有夾在裏面的契約都是圈套，為的是取得她的血。

　　「阿裏紗·查特！滾出來！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阿裏紗不出現，她隱著身回答，「我也不願意的，如果不是錢特教授，才不用這樣費事弄契約。」

　　小怪獸雷超也很不滿，「是啊，真是沒道理！哪有穿越的敢要求簽訂保障性契約，我們可是神！」

　　真理氣得說不出話，難道被欺詐地騙流血簽了這種契約，還是她占便宜了嗎？

　　「好了，好了，真理，不要氣，我很高興和你簽訂契約啊。」阿裏紗躲起來一樣能看穿人心，「錢特教授也沒說錯，有契約大家都會認真些，只有上位者不隨便亂來，世界才會更和諧……」

　　「住口！別胡扯那麽多！這個契約是怎麽回事！你不認同啊！是你們騙了我的血！我不承認它！絕對不承認！」

　　雷超立刻回答，「下手的是你的魔杖，流血甩血的也是你，你可以反悔，等著被處以極刑吧！」

　　隨著小怪獸粗獷的聲音，真理看到，頭頂上出現一團又一團紫色雷電。

　　真理縮了，她可不是勇往直前不怕死的格蘭芬多，她不想變成人型烤肉，也不想死了還要頂著一頭焦臭的海帶毛發。

　　「我、我也不是說完全、不願意的，嗯，沒錯，這個，我只是……沒有人喜歡被算計，即使是神，算計別人是不對的，還有錢特教授……」

　　阿裏紗等的就是這個效果，「真理，我的好真理，沒有人在算計你，我們是在請求你，請接受吧，好真理……」

　　雷超的雷球在頭頂刺啦作響，並且隨著真理的再次沈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下沈，目標是她的頭頂。

　　真理好想哭，這威脅，這暴力，這怪獸，這些不講理的神，難道我還可以不接受嗎？

　　「喔，好真理，我就知道你會了解我的心意。」阿裏紗滿意了，「真好，我最喜歡真理了！」

　　真理覺得這些話好諷刺，特別是從一直被她看成很單純天真的阿裏紗嘴裏說出來，她沒忍住，哭了。

　　阿裏紗和雷超的反應比想象中強烈，他們讓整個空間都隨之顫抖了一下，隨後立刻收起屬於他們的那份契約。

　　阿裏紗幾乎是貼在真理耳邊說，「對不起，真理，幫幫我吧，就這一次，我真的需要你啊。」

　　小怪獸也收起了很有威懾力的雷球，連空氣裏彌散的雷電味道也被收拾了，他低聲說，「我不會真的攻擊你，你是被選者，我們不會傷害你……」

　　真理太委屈了，自己被打暈的那一下算什麽，自己這一頭變色的卷發又算什麽啊？

　　雷超如此解釋，「那是必須的，只有如此你才能得到我給你的力量。」

　　真理不信他，一個會設下魔杖夾書取血全套的神獸，早就脫離了單細胞的純真路線，是不值得人相信的！

　　「真是不識貨！算了，等你仔細看過真理之書，你就會知道我是為了你好！」

　　真理簡直要冷笑了，他們怎麽敢把她當傻瓜，難道她會蠢到很快再去動那本書，然後再遭遇一次陷阱嗎？

　　雷超發出一聲低嘯，空氣中閃爍一排雷電火花，然後是讓人站不住的巨大魔壓，那是小怪獸在發脾氣。

　　真理才不會給他驕傲的機會，她咬緊牙關不感嘆神獸的力量，她只是不斷重覆著，這樣厲害卻還算計我這麽一個小人物，真是莫名其妙的神獸！

　　雷超的狂叫一時間充斥世界，那尖厲的聲音像是要把一切都撕裂。

　　小怪獸被激怒了，阿裏紗沒有阻止他，真理沒法阻止他，只能任由他狂暴著。

　　過了好久，那種壓迫的氣勢才慢慢消散。

　　阿裏紗還是不肯現身，只是輕聲說，「雷雷被真理氣走了，還說不想再見到我們。」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輕快，「我就知道真理是很厲害的，所以，真理你要好好幹，我看好你喲！」

　　真理已經有點相信他們是神了，至少小怪獸雷超很有神獸的氣勢，她覺得即使是霍格沃茨校訓裏提到的龍也不可能比他更厲害了。但就因為開始相信了，又感覺格外幻滅，阿裏紗也好，雷超也好，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不著調的神啊，他們負責的世界得是多麽違背常理不靠譜的世界啊！

　　「是有很多事沒能解釋給真理，不過我和雷雷真的不擅長這個呢，所以有真理之書啊。」阿裏紗一點沒因為真理滿腦子僭越的想法生氣，她的笑聲像晶瑩的朝露滴落滋潤蓬勃的野草花，「真理要記得喲，認真閱讀真理之書，千萬不要不當一回事，那才是你真正能夠依靠的寶貝，我們是不可以隨便切開時空和真理聯系的，關鍵時刻除了自己，能夠幫到真理的就只有真理之書了！」

　　真理忍不住問，「你們要去幹什麽？你們不是神嗎？為什麽不留在自己的世界？」

　　阿裏紗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反應比憤怒的雷雷更猛烈。

　　她只給真理了一句話，「麥格校長也說過，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然後就又從背後把真理敲暈了。


真理之書可不是真理的書

　　真理再醒來的時候，芽衣還是僵著，世界也還是一片寂靜，但她這次可不會再上當了，哪怕就是有座金山出現在面前，她也要先檢查再檢查再三檢查也不能貿然接近。

　　真理不知道總是被打暈會不會有後遺癥，但她肯定是比以前多疑了，所以她沒敢第一時間叫出【真理之書】來看，而是先坐下來把之前發生的事梳理了一遍。結果她很快就找到兩個幾乎被錯過了的疑問。

　　第一個是錢特教授，阿裏紗說是騙她的血簽契約是因為錢特教授。

　　錢特接受介入了這件事嗎？他是怎麽介入的？為什麽阿裏紗會在乎他的意見？他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麽？

　　第二個是阿裏紗和雷超的「神」身份。

　　他們到底是什麽神？為什麽看起來很平等又很和諧？如果他們真的是這個世界的神，為什麽阿裏紗要去霍格沃茨？

　　更重要的是，如果阿裏紗真的是這個世界的神，她為什麽不能隨心所欲，反而要找真理來幫忙？

　　完全想不通，一點頭緒也沒有。

　　真理想得頭都痛了，只好先把這些問題放一邊，開始再次面對那本真理之書。

　　因為被騙過一次了，所以真理很難再對這本大書保持同樣的謹慎和崇敬之心。她叫出真理之書，一巴掌拍上去，不管裏面是不是夾了什麽東西，她先捶打一番，掉出來也好，打爛了也好，她都不會負責的。

　　一陣亂拳過後，並沒有什麽東西掉出來，也沒有聽到裏面有東西破碎的聲音，但真理還是不放心，她去撿回薔薇木的魔杖——確實是屬於她的那一根——然後拿魔杖來回戳書本，她甚至想到了以後也不用手觸摸那本書，反正這書用的是羊皮紙，用魔杖來戳也不怕不小心就戳破了。

　　真理可不承認自己死命折騰這本書是為了泄憤，反正等她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她拿魔杖的手都有些發酸了，正好歇一歇來看看裏面的內容。

　　「不管怎樣，先看看阿裏紗他們說的任務是什麽吧。」

　　真理剛一這麽想，書本就自己翻動起來，翻過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厚度才停下來，然後挪動到她眼前的正中，穩穩地豎起來，正好是最合適觀看的位置。

　　書頁上首先出現了一副真理的半身畫像，用的是不常見的油畫風格，穿著黑色校服袍子的少女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更老成嚴肅，而且因為那種化不開看不透的晦暗背景，多了一種神秘而陰森的氣質，就像是麻瓜某些傳說裏的魔女，那種為了得到更強力量不擇手段的女巫。

　　畫像裏的真理用一種陌生的獰笑與冷淡看著畫像外的真理。

　　真理很不喜歡這幅畫，她一想，畫像就變了，變成了暑假裏的清爽打扮，也不再是濃厚的油畫風格，那是個微笑的真理，是她和弟弟們在一起照的全家福照片，不是巫師們會動的那種，好像是直接取用了全家福裏的形象，新畫像裏的真理也只能笑著眨眨眼睛，不能自由地做出更大的動作。

　　真理覺得這比自己想到的更好，所以不再挑剔，開始朝下看，在畫像下有她的名字，然後是基本資料，比如年齡、血型、星座、所屬學院，家庭成員，登記在護照裏的家庭住址，以前上過的學校等等。

　　裏面值得註意的只有一項，身份。因為還沒有夠年紀參加等級考試，所以真理還不能自稱巫師，只能算是魔法學生。

　　但在這裏，顯示填寫的是【阿裏紗與雷超的被選者】。

　　真理很想知道這裏的【被選者】和她知道的【被選者】有沒有不同。

　　她念頭一動，手裏的魔杖就動起來，戳在【被選者】這個詞上，然後在單詞與魔杖上方就出現了一行解釋。

　　【被選者：泛指被神靈選中的代理人，平時只能存在於下界，按照神靈指示完成各種工作，能換取常人難及的庇護之力，在信陽缺乏或者混亂的世界被認為是超強運氣，又被稱為無敵光環。】

　　真理被嚇了一跳，她警惕地四下打量，生怕這書和這魔杖的表現是因為周圍還潛伏著某個惡作劇的神靈，畢竟她既不了解也不信任他們啊。

　　魔杖又動起來，這次戳中了【阿裏紗】的名字。

　　關於阿裏紗的解釋要簡單得多——【阿裏紗：世界樹的愛稱之一，本序列世界的第一權限管理者，未完全態的大女神，目前在第十二序列世界霍格沃茨魔法學院留學。】

　　真理使勁揉眼睛，這個真的是她認識的阿裏紗·查特嗎？如果她真的是這個世界的女神，雷超又是什麽東西？

　　魔杖很敏捷地戳中【雷超】。

　　雷超的解釋更簡潔——【雷超：第九序列世界第一權限管理者化身，未完全態聖獸神，目前仍在成長期。】

　　真理不知道該繼續提問還是堅決不信，魔杖帶著她的手搖晃著，似乎在催促她快點決定，然後才好給她展示更多秘密。

　　真理咬著牙繼續看下一頁，還是關於她的資料，不過和以前看過的哪一份檔案都不同。最上面四分之一的篇幅被一道閃爍的灰光遮住了，只能隱約看到裏面列明的是智力、體力、精力、體質等等項目，而不是各種科目的成績，真理從來沒想到可以用這麽精確的數據來分析自己，她還是很想對自己的真正實力有所了解的，所以她很好奇為什麽那道灰光會遮蔽自己的數據。

　　魔杖移到了灰光上，立刻出現了說明。

　　【被選者之光：又稱無視法則之光或大殺器之光，被選者必有技能之一，可以無視世界基本法則行事，幫助被選者打破種族、血統、性別、能力的束縛。】

　　按說這是迄今為止除了代替一包衛生棉被召喚之外最離譜的東西，但真理很奇妙地打心底裏相信它。

　　因為斯萊特林私底下流傳著一個傳說，救世主哈利·波特就是一個被選者，而白巫師鄧布利多是一個次一級的選民，救世主的實力現在仍然不夠看，當年在校的表現和成績更是爛到沒邊，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家夥，一路叫著愛與正義，偶爾出醜哭泣，最終也戰勝了伏地魔，成為了英雄，並且很少有人懷疑他的存在意義。

　　真理飛快地回憶著救世主哈利·波特的事跡，還有他過於親切卻十分欠缺氣勢的好人樣子，說真的，除了有這個【被選者之光】在不斷發揮作用，其他很難再有合理解釋，用以說明他的成功和輝煌。

　　然後，真理心頭一震，這樣也就說得通阿裏紗為什麽選擇自己了，她很難不受波特成功救世的影響，所以她也選了一個平凡、不起眼、血統不純、性格好、並且有點多事和心軟的人，那就是她，一個真實而不夠純粹的滿月真理。至於貝內特家的能力，真理覺得那只是借口，就好像選擇了波特的神借著鄧布利多對大家的宣告，他說「波特全家都是好樣的」，而事實上，斯萊特林都知道，老波特曾經是個校霸，他老婆是個輕浮的泥巴種，因為從小就亂招蜂引蝶，連和自己的親姐姐都處不來。

　　魔杖又動起來，這一次是搖晃著不準真理繼續胡思亂想。

　　真理也覺得自己不該浪費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她繼續看下面，基本能力之後是屬性和技能欄。

　　她的屬性欄裏有三項內容，【人族友好】，【蟲族敵對】，【魔族中立】。

　　技能欄裏也只有三項，一個是【巫師系魔法初級】，一個是【自然神術初級】，一個是【家事能力初級】。

　　不管從字面上還是深入去理解肯定都不是華麗強大的東西，就算真理對自己的實力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覺得繼續面對這麽貧瘠的內容一定會產生出無盡怨念的。

　　魔杖伶俐地幫真理翻開下一頁。

　　真理的心情稍微振奮一點，這裏是她的所有物欄。

　　和儲物小包包一樣分成一排排格子，裏面整齊擺放著各種眼熟的玩意兒，真是越看越眼熟，衛生紙，衛生棉、衛生褲、衛生衣、手帕、羊毛襪子、發夾、頭巾、圍裙、平底鍋、巧克力、橘子糖、話梅軟糖……這分明就是她隨身小包包裏的東西被放在這裏顯示出來了啊！

　　魔杖在她發火之前，帶著她的手在欄目標頭上跳啊跳。

　　真理仔細一看，這火發不起來了，上面寫得很明白【滿月真理的貼身小包包】。

　　趕緊看下一頁，又是滿滿一頁圖，似乎是在一個大樹洞裏，躺著一個真理看了十幾年的少女的身體。

　　魔杖幫她點點畫面，跳出來讓人不敢生氣的說明，【真理的身體：屬於滿月真理的肉-體，目前處於世界樹的保護下，完成任務後歸還。】

　　真理想啊想，想不出可以發泄怨恨的法子，就算把這頁書撕了啃了吞了，她也拿不回自己的身體。最後，一咬牙一跺腳，真讓她想出個法子，她朝手裏的魔杖大叫，「快點翻過去啊！真想氣死我啊？！」

　　魔杖哆嗦了一下，順從地翻開了下一頁。

　　真理看到了芽衣的畫像、資料、各項能力和技能，只是沒有屬性。

　　在原本該列出屬性的位置放著各項能力，而最上面該顯示能力的位置擴開了一個很大的項目，裏面寫著最終任務。

　　任務也分成兩種顏色列出，黑色的字跡寫著【要快點提高魔力回家去】，白色的寫著【在克萊因找個丈夫嫁掉】。

　　真理的心沈了沈，魔杖卻歡快地跳起來，一直跳到任務欄，狠狠戳下去。

　　跳出的說明讓真理的心情更壞了，因為它指出黑色的是芽衣自己的願望，白色的是阿裏紗和雷超要求真理必須完成的任務。


於是，下定決心了！

　　別人的心願和自己的願望，哪一個更重要？

　　真理是個好心的混血女巫，但她更是個斯萊特林，她一直很分得清該怎麽處理這種事。

　　真理決定去完成阿裏紗給她的任務，至於芽衣本人的意願，她確實有認真考慮，但她們才剛認識，根本不能算是朋友，她相信即使救世主也不可能為一個才認識不到兩小時的人犧牲自己的未來吧。

　　而且，真理用斯萊特林式的智慧分析著，芽衣畢竟是個年輕女孩，只要她能得到一個幸福的婚姻——無論在哪個世界，這一點很重要——她就會滿足的，如果能順利開始穩定的生活，加上一個好丈夫和一些可愛的孩子，她的人生會很美滿，簡直不能有比這個更美滿的了。

　　所以，真理只用五秒鐘就做出了決定，她會給芽衣找個好男人，芽衣會嫁得很好，以後生活幸福，婚姻美滿，不會因為不能回家有什麽遺憾。

　　於是，一切都很圓滿，芽衣得到確實的幸福，真理可以完成任務拿回身體，一點抵觸也沒有，也沒有人可以指責她犧牲了芽衣的利益。

　　真理下定決心之後就不再煩惱，她讓魔杖趕緊翻下一頁，她有預感事情沒這麽簡單，芽衣是個可愛的女孩兒，也許稍微有點神經質，但只要她努力一定會得到很多人喜歡，絕對不愁嫁不出去。阿裏紗不可能只為了芽衣的婚事用盡手段和她簽訂魔法契約。

　　魔杖翻開的新一頁證實了真理的預想，這裏可沒有芽衣的隨身物品列表，而是另一個人物介紹，不過畫像和資料都是暗色的，就像是沈在深深的黑夜裏。

　　真理還沒對魔杖下命令，它就跳起來戳在那片暗色上，說明隨之出現。

　　【尚未接觸本人物，資料無法激活，請等待。】

　　和之前出現的說明有點不同，這一次的說明字體不斷閃爍跳動，就好像在做警告。

　　真理立刻讓魔杖移開，她讓它繼續翻下一頁。

　　結果仍然是被暗色覆蓋的人物畫像和資料，這次不用魔杖去戳，真理也知道是另一個有任務要完成的人物了。

　　有那麽一陣子，真理不敢讓魔杖往後翻頁，她很怕自己必須面對像一窩野兔子那麽多的任務人物。可是如果她什麽也不做，就真的什麽也做不到了，因為芽衣還僵著，世界也還處在死一般的沈寂裏，似乎等著某個契機去喚醒它們。

　　如果不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讓世界恢覆正常運轉，真理真不願意去面對那本書裏未知的部分，但她是個腦子正常的斯萊特林，這麽些時間足夠她看出自己的處境，既然她沒有別的法子解救這個世界，那麽只能靠眼前這本大書了。

　　阿裏紗希望她看，離開時一再強調她必須認真看，所以她就繼續看吧。

　　魔杖似乎很高興她能想通這一點，立刻就翻到了後面一頁。

　　這一頁是空白的，當然羊皮紙不可能有那麽純白，但是上面確實什麽痕跡也沒有。

　　不用面對新的隱蔽人物和必須做的任務，真理松了口氣，接著又感到一陣緊張，她不確定這種空白代表什麽意思，是真的沒有事，還是必須由她去填滿這些空白。

　　真理命令魔杖繼續翻，連著三頁、四頁、五頁……全都是一樣的空白。

　　魔杖像一只跑了十英裏的老狗，隨便伏在書上均勻地抖動著。

　　真理也覺得手指被它晃動得發麻，她沒有堅持要它繼續翻頁。她需要想一想，接下去該怎麽辦，雖然書又大又厚，後面還剩了至少二分之一沒動，但她不敢冒險，擔心翻到最後一無所獲，到時候她就真沒轍了。她不敢對芽衣用什麽恢覆咒，雖然她確實知道幾個，之前那個【熒光閃爍】的效果太令人吃驚了，她擔心一個對人體有顯著作用的咒語會造成無法控制的後果。再說，即使恢覆咒對芽衣有用，她又該用什麽辦法喚醒這個世界呢，她不能跑出去對每個活物用回覆咒，她是一個不情願的被選者，她沒想過要犧牲自己去拯救世界。

　　魔杖很快就恢覆了，現在它像個活潑的小狗在輕輕搖晃真理的手指，似乎在要求她繼續玩翻頁遊戲。

　　真理發現自己已經有點喜歡上這個怪異但是很有活力的小家夥了，以前她的魔杖不會亂動，但現在這個無疑給了她更多快樂和安慰——至少讓她沒法太悲傷自己目前的處境。所以她原諒了魔杖咬自己的行為，她寵溺地捏捏它的尾巴那端，讓它盡管去做，抱著順便測試魔杖能力的念頭，她要它只管翻，到有內容的頁面才停下。

　　魔杖快速地撲向真理之書，這一回速度提高了很多，它看起來完全理解真理的命令，把書頁戳得差一點火花四濺。

　　可惜後面有太漫長的空白，魔杖又一次累得伏地不起了，而那本書還剩下很恐怖的三分之一厚度。

　　真理下了第二個命令，她讓魔杖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這也是她閱讀時的一個壞習慣，她喜歡先掌握故事結局。

　　魔杖鉆進最後一頁，然後吃力地想要把其他書頁頂到一邊去，真理很擔心它會折斷，不過它竟然只嘗試了幾下就成功了。

　　最後一頁不是一片空白，那裏留著阿裏紗和雷超的話。

　　阿裏紗說，「我不想離開霍格沃茨，我喜歡和大家一起學著作巫師，我不要那麽快承擔世界樹的職責，啊，當神真是太無趣了！所以我絕對不允許那個芽衣來破壞我現在的生活！必須阻止她！一定要有人阻止她！」

　　雷超說，「我喜歡安靜的生活，和我的族人們快活地生活在一起，我們的世界自成體系，不需要多個人類女人來對我們指手畫腳！所以我必須阻止那個芽衣侵入我們的世界！為了這個目標！我願意和呆木合作，一定要有人阻止她！」

　　真理感覺這些都是真話，但她不完全理解其中的含義，她摸摸魔杖，希望它給自己提示。

　　魔杖戳了戳寫滿字跡的頁面，裏面發出一陣怪異的聲響，就像是什麽東西被壓碎了在重新組合。

　　又過了一陣，才出現關於這兩段話的說明，甚至差不多和原文一樣長，以真理之書的標準來說算是很仔細的解說了。

　　意思是說，如果芽衣堅持要回家，那麽就會引發世界樹的毀滅和重生，在這樣巨大的動蕩之下，阿裏紗必須返回這個世界，而且會損失一部分力量，在力量完全恢覆之前她都必須蟄伏休養。可是如果芽衣回不了家，在一年後也會因為世界法則堆積起來的排斥力量被彈開，並且最可能落入雷超的主獸世界，而這正是雷超最不想遭遇的，所以他也要想辦法給芽衣尋個著落。

　　等了解了這些之後，真理覺得自己能感到阿裏紗和雷超留下的這些話裏包含的深深怨念。

　　真理對他們的怨念倒是減輕了一些，也許他們真的是很仁慈的神明，他們原本可以將芽衣處理掉的，但他們選擇了可能是最麻煩的一種方法對付她，除了善良之外似乎沒有別的解釋，至少真理沒發現芽衣身上有什麽值得兩位大神忌憚或者覬覦的東西。

　　在真理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知在哪裏的阿裏紗和雷超也好像立刻感知到了，隱約地聽到一個聲音說「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真理配合著嘆息了一聲，然後說，「我願意幫你們，真心的，你們應該算是值得尊敬的神吧。」

　　突然間她就被排山倒海的喜悅熱情所包繞，那是來自神的歡喜，似乎真的有一道炫目的亮光從天而降，伴隨著降下了醉人的芬芳和粉紅色的甜美氣泡。

　　然後，降到地上的光像是一道華麗的潮水般散開，浩浩蕩蕩地以真理為中心沖向整個世界。

　　接著，當然就是整個世界的蘇醒，最先沐浴神光得到解放的芽衣和真理目睹了整個過程，甚至有可能比真理見到的更多。

　　因為芽衣肅穆地對光亮中的真理深深鞠躬，再擡頭已是滿臉淚水，而她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

　　等到那陣巨浪般的神光完全地遁入這個世界，真理才註意到芽衣的異常。

　　真理不知道該怎麽跟芽衣解釋剛才的事，「嗯，那個也是一種魔法。」她沒想過要透露阿裏紗和雷超的存在，還有她來到這裏的真相，「和那個熒光閃爍一樣，只是巫師們常用的小魔法，只是我不知道，在這邊會有那麽驚人的效果，嗯，你能理解吧，芽衣？」

　　芽衣的嘴巴好似被眼淚堵住了，只能拼命點頭又搖頭。

　　「可能是因為這邊是魔法世界？」真理早已收好了真理之書，但魔杖是被她始終貼身帶著的，她朝芽衣比劃了一下魔杖，謊話似乎也沒那麽難說的，「或者是因為我找到我的魔杖了，每個巫師都有屬於自己的魔杖，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喔，你一定不相信，它一直在我口袋裏呢。」

　　芽衣哽咽著，眼淚還是止不住，小嘴唧唧咕咕不停動著，似乎比她還要急。

　　很久很久，真理才聽清楚芽衣說的是。

　　「我相信，我絕對無條件相信你，你就是真理！」


一起去後那個宮看看吧

　　真理在很短時間內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阿裏紗拍給她的是據說有大幫助的真理之書，雷超炸給她的應該就是活潑的魔杖了。

　　證據是這兩樣東西來去無影，除了真理其他人似乎看不見。

　　第二，在經歷了神光沖擊之後，在芽衣眼裏，她即使不是聖母瑪利亞或者天照大神，也該是大天使級別。

　　雖說芽衣沒明說，但真理感覺得到，芽衣對她有了一種毫不抵抗地信任。事實也是這樣，當真理再問芽衣，不管任何問題，她都回答得痛快而且詳細。

　　能得到信任是很好，可要加上神棍的光環就不那麽美妙了，真理是個斯萊特林，她在霍格沃茨最先了解到的是四個學院並不需要親如一體，其次就是一個強大的裝神弄鬼的不成功的魔王給斯萊特林帶來的是長達數十年甚至百年的羞辱，就像傻乎乎的格蘭芬多救世主可以靠親切享有英雄之名很多年。

　　真理認真地對芽衣說明這件事，「我只是個巫師，而且是沒有等級證書的那種，要到五年級才有第一次資格考試，在那之前我只能算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嗯，主要學魔法的那種。」

　　「您會願意留下來幫我吧？」芽衣只問了這個問題。

　　作為斯萊特林，真理對被同齡人用敬語沒覺得多麽不適應，但那種閃閃發光的純真眼神讓她汗毛倒豎。

　　芽衣含著激動的淚水又問了一次，「您會留下來幫助我吧？」

　　「我會留下幫你的。」真理有點無法面對那種眼神，「嗯，事實上我感覺，如果我幫助你，最終我也會得到一些回報。」

　　芽衣完全無視後面的話，她發出抽泣聲，完全是一副快被真理的承諾感動得死去的樣子。

　　……真理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深刻地感到伏地魔當年是多麽不容易，得到他人全心崇拜絕對是種致命誘-惑，一個人一旦嘗過了這種滋味就很難克制了，特別是像他那樣有能力扮演神的強者。

　　但是真理才看過真理之書，非常清楚自己只是個各方面都屬初級的菜鳥，她能做的只有快點完成阿裏紗交待的任務，好回去霍格沃茨繼續學業，也許高級巫師等級證書上多幾個O會讓她多點底氣，而救世主的經驗告訴她，【被選者之光】不能讓一個傻瓜的成績變得好看起來。

　　真理抓緊時間開始向芽衣打聽關於這個地方的具體情況，她得趕緊找出另外兩個有任務的人物，按照一般規律，那兩位應該是和芽衣有關系的熟人，或者至少是該距離她不遠。

　　芽衣非常認真地回答了真理的問題，結果讓人超無力。

　　除了兇巴巴的奇爾老師，芽衣幾乎不認得別的人。她是在二十八天前被召喚到克萊因王國的，在他們調查確認的十天裏，她被隔離在奇爾的研究室，這讓她撐過了一個艱難的生理期。之後的十天，奇爾老師用魔法和皮鞭的方式幫她克服了語言關。接下去的八天，她開始了水深火熱的初次魔法課程，奇爾老師為了早日見到成績，幾乎是把她用鐵鏈鎖在教室裏學習，當然效果還是值得肯定的，芽衣只用了八天就學會了火球術，真理一年級那會兒用了一個月還沒熟練掌握漂浮咒呢。

　　芽衣只見過幾個奇爾的同僚魔法師，還有王宮派來調查的官員，她能感到奇爾和任何人都關系冷淡，所以她也沒有和這些人接近，既是不信任那些陌生的異界之人，也是怕惹奇爾老師發怒。

　　真理先確定了一件事，「這麽說，奇爾阻止你和其他人接觸？」

　　「不，他不關心這些小事，他只是想我學習。」芽衣老實回答了。

　　真理想了想，至少在解決語言問題之前，不管是找人還是認地頭，她需要有芽衣領著。

　　所以她又問，「那奇爾有說過不準你出門嗎？」

　　「不，他沒有，他只是要我專心學習。」

　　真理覺得這就一點問題也沒有了，「那我們出去看看吧。」

　　盡管芽衣信服真理，但是奇爾霸道強勢的洗腦做得也很成功，芽衣臉上立刻就流露出向往、畏懼、動搖的表情。

　　「關在倉庫裏可成不了偉大的巫師！」真理稍微做了下解釋，「反正梅林和鄧布利多不是，他們都經歷過不得了的冒險！」

　　之後也不管芽衣是不是接受自己的說法，真理說走就走，反正倉庫的門擋不住她，她沒有甩一打【阿拉霍洞開】上去已經是考慮到芽衣還得有個棲身之所了。

　　外面的空氣帶著清新的涼意，真理自己沒啥感覺，但跟著跑出來的芽衣如同風中小花微微顫抖。

　　她們一起站在黎明的晨光中看著發出微亮的遙遠天際，心潮起伏。

　　真理想著真是不巧，這個時候，正常生活的好孩子都在睡覺吧，讓人上哪去找有任務的人物啊！

　　芽衣滿心感動在沸騰著，她看到的不是晨曉之光，而是還未散盡的神聖之光，想到之前看到的真理在光團中飛揚的一幕，她心頭不禁一震，再也不去懷疑真理的決定，只想著跟著真理走絕不會錯。

　　真理看看黑漆漆的街道，這個城市古老而安寧，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依稀幾個早起的都是忙著上貨的商販，都不是適合芽衣這種少女單身去接觸的。

　　真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她只好說，「先回吧，地方我們都不熟，具體該去哪裏，你先問問奇爾老師吧。」

　　芽衣答應了，一點沒覺得真理很快就回來的行為很傻，她在上午的第一堂課時跑去跟奇爾老師請教，結果得到了很冷酷的回答。

　　奇爾老師說，「就算我給你用了語言轉換魔法，你能保證自己出門不被騙？連路牌都認不全的笨蛋！」

　　真理在一旁聽著，眼皮也不多眨一下，立刻對芽衣說，「問他哪裏有圖書館，從大到小的地址都要，就說你是要去圖書館自學，這他總不能說你想得不對！」

　　奇爾老師確實沒法阻止芽衣的好學之心，雖然他表示出可以具象化成黑影的疑心，他來回打量芽衣了三圈，差點要用個魔法檢測她是不是被什麽東西附了體，不過芽衣太相信真理的神跡了，她絲毫不露怯，眼睛有神地看著奇爾，最後奇爾老師只好宣布，「看來昨晚的魔法練習失敗不全是壞事，至少稍微改造了你懶散好玩的本性，好吧，我帶你去，王宮圖書館，那裏應該會有適合你看的書。」

　　芽衣呆了呆，她給真理翻譯後，真理也呆了呆，都是因為奇爾提到的【王宮圖書館】。

　　真理才想起芽衣早就說過這裏是【克萊因王國】，她拍了自己一下，有王國就會有王宮，這簡直是一定的，實在不值得驚訝。

　　芽衣發呆的原因和真理完全不同，她在害怕，因為她還從來沒去過哪個王宮。

　　作為大不列顛聯合王國國民的真理姑娘小小鄙視了一下來自東洋皇國的芽衣，「不過是個王宮！克萊因有王國！英國有王宮！日本也是有王宮的！」

　　芽衣的理由似乎也有道理，「我們以前不會去王宮圖書館借書看啊。」

　　奇爾老師已經在一邊開始新一輪說教，內容是在王宮內的正確行為規範。

　　芽衣一點沒用心聽他說話，她緊張地問，「真理，你會一直跟著我吧？我們一起去王宮，有你在我就沒那麽怕了……」

　　真理當然要和她一起去，她喜歡王宮，因為不管在哪個時代，王宮通常代表著有不少人在，她感覺那裏面一定包含著一些對自己有幫助的人物。

　　克萊因的王宮外墻刷著一層白石灰，在清早的陽光下反射怪異的亮光，仿佛在預示著她們的王宮之旅不會一帆風順。

　　但此刻，真理和芽衣的心中都燃燒著同一種感慨，那就是「真的好小！」，這個被稱為王宮的建築不光是無法和英國的各個王宮比較，就是有一座城大小的日本皇居它也比不了，頓時讓之前因為這個稱謂產生的各種敬畏都化為烏有，甚至產生出了某種程度的輕視。

　　芽衣喃喃地說，「克萊因是個小國家呢。」

　　真理點點頭，「應該不會很快滅亡吧？」

　　然後她們看向對方，同時爆發會心大笑，這一刻同胞之情溢滿心靈，也只有生活在和平世界和平國度的姑娘們才能理解此刻彼此的心意。

　　奇爾老師被這種從王宮門口就開始了的抽風行為氣壞了，因為他看不到真理，於是更氣芽衣，他把芽衣丟進圖書館，命令她不準亂來，到時間他會來接她，然後就自顧自離開了。

　　芽衣有點驚訝奇爾老師這一次居然沒放下「惹事就罰生活費」這樣的威脅。

　　真理猜他是因為顧忌在王宮不能太過兇猛放肆，可她沒告訴芽衣，只是說這樣正好，她們該趁機四下轉轉。

　　芽衣立刻答應了，「我們去後-宮吧！」

　　真理被芽衣突然蓬勃的熱情嚇到了，「後-宮有你的熟人？」

　　「不，我誰也不認識。」芽衣突然羞澀地低下頭，「只是每個故事都這樣說，去王宮絕對不能錯過後-宮啊！」

　　真理承認她所知道的傳說和故事裏也是這麽說的。


當後宮裏只有一位公主……

　　克萊因王宮裏沒皇上，他老了，身體不好，去離宮長期休養了。

　　後-宮也沒後妃，第一王妃早就死了，第二王妃也死了十幾年了。

　　這就是克萊因王宮的現狀，正經的男女主人全不在，頓時讓真理和芽衣的探索之心萎縮了那麽一點點。

　　因為這位身體不怎麽好的皇上總算還是完成了作為世襲君主最主要的任務之一，他有兒子也有女兒，如今他離開了，王宮裏的主人是皇太子。

　　這位皇太子的口碑很不錯，至少真理和芽衣知道的一貫用在王子身上的「年輕有為」「英俊挺拔」他都是占齊全了的，而且觀察下面官僚的動靜，這位也算得上是「能力卓越」以及「品貌雙全」，反正他用了其中一樣震懾了朝堂，讓整個統治系統維持著良好運轉。若非他真的很強，那一定是做得十分體面，總之真理隨著芽衣一路偷聽偷看過來，沒見著半個人（無論男女老嫩）對皇太子的為人行事表示絲毫懷疑。

　　真理對此表示不滿，「皇上長久隱居不在，這其中怎麽可以沒陰謀呢？」

　　「是啊。」芽衣居然可以理解，「沒後-宮就沒宮鬥，小國寡民真是太無趣了！」

　　真理看著芽衣，覺得自己真的運氣不壞，芽衣是一個多麽明白事理又知情識趣的好姑娘啊！

　　所以芽衣的丈夫名單裏這個皇太子一定要首先劃掉。

　　真理不想讓這個世界的後世流傳「從異界召喚來的姑娘尤其擅長活躍氣氛與宮鬥，娶為後妃則大不吉」。

　　打定主意之後，真理就不想去見這位皇太子了，連帶他的心腹啊重臣啊忠心近侍啊統統都不用浪費時間看了。

　　「我們去後-宮！」

　　真理這麽說是有把握的，後宮雖然沒有皇上的女人，皇太子也還大齡未婚，可總算還有公主在。皇上的大公主比皇太子年長不少，一早嫁到外國去了，目前在宮裏這個是小公主，第二王妃生的，年紀還小，一個從小沒娘的女孩子，跟著老爹住了好幾年離宮，據說前一陣才送回宮交給哥哥照看。

　　見過這位小公主的人不多，但真理和芽衣是多麽敏銳的姑娘啊，她們沒費什麽精力就發現在宮廷裏眾人的口中，這位小公主奇妙地飄蕩著一種混合了神秘與白癡的親切感。

　　真理倒沒覺得公主該是又強又美又兇悍的，她只是想確定下這位小公主是不是和任務有關的人物。

　　芽衣就真的是很好奇了，她還沒就近見過活公主呢，當然死的就更沒見過了，總之，雖然她有點看不上小小的克萊因王宮，但對王子公主的好奇還是有的，特別是這種生下來就帶著血統書的真公主。

　　她們的運氣不好不壞，一直摸在中庭才被人發現擋下來。

　　芽衣是個老實孩子，沒幹過什麽夜遊啊偷闖禁林啊破壞格蘭芬多試驗田的壞事，被人冷不丁吆喝一聲站住，立刻就腿軟蹲地做鷓鴣狀不動了。

　　真理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手腳不諧調運動神經不發達所以才被發現的，因為事實上也是，除了芽衣，其他人都看不到她。所以她瞪了芽衣一眼，捂著臉嘆息，「早知道我怎麽也該給你用隱身咒了啊！」

　　「真有隱身咒啊？」芽衣眼淚都要下來了，「你為什麽不給我用呢？」

　　「我這不是怕觸動王宮保護魔法陣嗎？嗯，你懂的，故事裏哪怕是這種中世紀小破王國的王宮，只要祖上有錢修宮殿，都是要砸點最後防禦兵器的！」真理嘴硬地辯解著，「再說，在王宮隱身要被抓到了就說不清啦，我覺得輕身咒更好，你能再跑快些，保證不會被發現就成了嘛。」

　　芽衣捂著臉默默流淚，心想你這兒說得再合理再厲害有毛用，我們都被逮著啦。

　　真理要能聽到她的心聲，立刻就會反駁，哪是我們被逮著啦，明明只有你，就是我躺地上讓人逮，他們能看得見嗎？

　　也不說這兩人心思百轉千回，抓到意外闖入者的王宮衛兵過來了，還沒等他開口，芽衣先哭出聲了，是被嚇的，能在王宮裏守著後-宮唯一通路的顯然也是挑選過的，別的不說，那真是一副頂天立地的寬身板，目測是身高六英尺有多，更兼膀大腰圓，比芽衣那五英尺剛到的小身板，猛一看兩個也是綽綽有余的。

　　真理在一邊只看一眼就放心了，因為這人長著一張大眾臉，就那種再偶遇二百次都未必能記住相貌的長法，故事和傳說裏通常是這樣定義這種人的存在——活動背景，或者純為推動劇情存在。

　　果然，還沒等這位想到該對芽衣說什麽，那邊花叢後就有人問他，「你要對我的朋友做什麽？！」

　　真理眼看著一個勉強也算高大威猛的王宮衛兵，被這細細一聲提問弄得一個腳下不穩，而後朝花叢那邊敬禮鞠躬，手忙腳亂折騰了好一番之後，才提出也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他不敢打擾，他要立刻告退。

　　真理頓時提起精神，飄過去戳戳芽衣，「起來，起來，快起來！遇貴人啦！」

　　芽衣剛才只顧哭，沒留意花叢後有人細聲說話，現在自然什麽也不知，剛想問真理。

　　「來了來了。」真理可不想被人看到芽衣又在對空氣說話，「等會再說，你要給人留個好印象啊。」

　　芽衣覺得自己現在滿身塵土（蹲地弄的），又哭得滿臉眼淚鼻涕，即使擦了也是眼腫鼻紅，實在很難給人留下什麽好印象。可她習慣了不反駁真理，因此只是沈默著。

　　花叢後一陣悉悉索索，然後，真理和芽衣都無語了。

　　裏面慢慢爬出一團粉紅色的東西，不，其實是個少女，只不過那一頭粉紅色的長發實在太刺激來自平凡世界的真理和芽衣了。

　　真理特別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奇爾老師的頭發是淺棕色的，圖書館官員的頭發是深褐色的，剛才王宮衛兵的頭發是焦糖色……所以她沒誤會，她之前確實沒見過有很怪異的發色。

　　芽衣想到的是在王宮中庭自由地玩，隨便說話能震懾王宮衛兵，還有這麽獨特的粉紅色長發，加上這個正好符合的年紀，這個少女應該是那位勉強算是克萊因後-宮女主人的小公主吧！

　　粉紅頭發的少女首先打招呼，「日安，我是戴安娜，你們好。」

　　真理還在自顧自想著，看這天然生成的粉紅色頭發啊，這裏真的是異世界啊，這些人從本質上和我們還是有很大不同啊！喔喔，看她的那一頭粉紅色長毛！！

　　芽衣微微笑了一下，「日安，我是芽衣，藤原芽衣，學生，很高興見到你。」

　　戴安娜想了想，也跟著露出甜笑，「我是戴安娜·艾爾·塞克爾德，克萊因第二公主。」

　　真理很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眼前的兩個青春少女，她們充滿年輕活力，而且長得都很可愛，即使加上那個粉紅色頭發，也是一副很漂亮的畫面。

　　芽衣突然倒吸一口氣，很不禮貌地伸手指著公主殿下，「你、你、你剛才說你們好！！」

　　「可以叫你芽衣嗎？」戴安娜點點頭，「我知道你喲，被召喚來的異世界女孩，大家都說你很厲害的，旁邊這一位是你的朋友嗎？她是誰？可以介紹給我認識嗎？」

　　芽衣飛快地用日語對真理說明了這件事，其實只有一句話，「真理！那個公主能看到你！」

　　真理只驚訝了兩秒鐘，絕對不會更長了，然後她叫出真理之書，果然在芽衣之後，有新的人物出現了。

　　戴安娜·艾爾·塞克爾德，年齡十五，身份是克萊因王國第二公主。

　　能力數據低到只能說是和沒受過教育的庶民差不多，唯二的優點可能就是怎麽都吃不胖和親和力了。

　　作為一個斯萊特林，真理被公主的數據稍微打擊到了，她有感覺，不管阿裏紗提出的是什麽任務，肯定要比把芽衣嫁個好人家難。

　　但是真理不能不去面對，一邊的芽衣和戴安娜還等著她回答呢，芽衣可能會容忍她的自行其是，但公主殿下就難說了。

　　戴安娜公主想要【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公主】。

　　而阿裏紗要她【嫁給一個有實力保護公主的好男人】。

　　……難怪阿裏紗對貝內特家有這麽深的執念。

　　看起來和芽衣的任務相同，都是讓她們嫁人，但這不同的要求和表達提醒真理事情不簡單。

　　真理不想在這個地方分析兩者的不同，她要芽衣照實告訴公主她的來歷。

　　芽衣渾身發抖地又跟她道了次歉，可能是真的後悔召喚衛生棉失誤了。

　　真理勸她，「公主剛才不是幫你解圍過一次嗎？你要以誠相對，她會體諒你的。」

　　「我不要她體諒，我只要她保證不告訴別人，特別是奇爾，他要知道我背著他做了這事，他會……」

　　「奇爾老師不會殺了你，如果你要被趕出那間倉庫，你可以向公主求救。」真理還是堅持她們該做朋友，「和公主做朋友沒壞處，你需要朋友，她也需要，你們會合得來的，你要相信我。」

　　芽衣看看真理，她的眼角臉上都蕩漾著一種好神棍的光芒（芽衣不知道這是強大的被選者之光）。

　　芽衣再看公主，戴安娜像顆甜蜜的小草莓一樣對她笑著，感覺很親切。

　　於是，她突然相信了真理的話，主動對戴安娜公主伸出了手。

　　戴安娜公主立刻抓住芽衣的手，「來，我在花園裏有準備，我們一起來開屬於女孩子的茶會！」

　　芽衣又看了看真理，剛冒出的一點信心似乎被這種自來熟嚇縮回去了。

　　真理急了，「跟她去！茶會上有禦廚供應的茶水點心，那可都是好東西！」

　　甜食的力量再一次壓倒了一切，特別是對二十多天沒吃過零食的芽衣來說。

　　芽衣的克萊因語突然變得又流利又親切。

　　「公主，嗯，可以叫你戴安娜嗎？你想知道旁邊這只是怎麽來的嗎？嗯，那你要先告訴我，今天的茶會都有什麽好吃的……」


你辛苦練習，我爽快升級

　　芽衣和戴安娜公主吃茶聊天泡交情的時候，真理在一邊動腦筋。

　　首先，確定要趕緊解決語言不通的問題，不是不信芽衣翻譯，就是太不方便了。

　　其次，戴安娜公主必須掌握住，芽衣要嫁的是好男人，她要嫁的卻是強勢的好男人，這個「強」可不能小看，等於是說嫁人後公主的地位也不會跌到哪裏去。

　　最後，沒有身體確實不會餓也不會渴，可看著漂亮的點心和茶水，還是會心癢癢的。

　　真理有點怨念了，她不能忍受，別人在大吃，她連看都看得這樣心酸。

　　「芽衣，奇爾老師對你用的是什麽語言轉換咒語，問問公主知道不？」

　　芽衣倒是聽話，馬上和公主唧唧咕咕說了一通。

　　結果讓人不爽，「戴安娜不知道，她沒學過，不過她說可以幫你問問。」

　　真理覺得這事還是不能找人打聽，「千萬不要，你是想被皇宮裏的人懷疑嗎？」

　　芽衣不明白了，「為什麽不行，戴安娜是真心願意幫忙的啊。」

　　真理很想跟她解釋，克萊因是個小國家，最近一段時間出現在公主身邊的外來者只有芽衣一個，語言完全不通的也只有芽衣一個，如果公主突然打聽語言轉換方法，想也知道是為了芽衣，可是芽衣已經被奇爾老師帶領著突破了語言關，於是，還有一個未現身的家夥正在發愁語言，這簡直是隨隨便便就會被推理出來的結果，然後，誰知道愛國惜命的大人物們會做出什麽事，他們未必能抓到真理，畢竟真理是有被選者之光的，要突破這個力量就可以藐視神的存在了，但是芽衣會怎樣，就算他們不把她帶走解剖研究，她以後還怎麽找個好男人結婚啊，即使是在異世界，女人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啊！！！

　　……也許，讓芽衣和一個顯然是笨蛋的公主做好朋友，不是一個對名聲有利的建議。

　　可是，面對兩個水嫩嫩的美少女，兩雙充滿愛與期待的明亮眼睛，這些話真理說不出來。

　　結果真理只是說，「太麻煩了，不好意思，大家才是第一天認識啊。」

　　芽衣點點頭，被這個理由說服了，她很快又說，「那等幾天我再請公主幫忙吧。」

　　真理突然有了一種急迫感，她得盡快想辦法解決語言問題，等芽衣再讓公主想辦法就糟糕了。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去王宮圖書館，既然不可以向人求救，只好靠自學了。

　　等到和芽衣提出，芽衣還真仗義，立刻丟下茶水點心表示願意去圖書館幫忙查資料。

　　戴安娜公主意外地也表示要跟去，她說，「芽衣是朋友啊，真理也是，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助的，所以我也要一起去。」

　　真理從她精致漂亮的小臉蛋上可沒看出一星半點的認真，頓時大感不妙，公主該不是把這當成姑娘們的新遊戲了吧。

　　芽衣和戴安娜都是一直生活在和平與愛裏的孩子，沒有察言觀色的習慣，所以也註意不到真理的遲疑。

　　最後反而是戴安娜公主鼓動著大家快點去圖書館，她是真的把這當做一次有趣的行動了，感覺和去探險差不多。

　　她們的運氣還是不好不壞，即使帶著活潑的小公主，在潛進圖書館之前並沒被人發現。

　　但是，連真理都忘了，奇爾老師說過要回來接芽衣。

　　所以，奇爾老師在圖書館裏把偷跑的芽衣和公主抓了個正著。

　　奇爾老師很憤怒，因為芽衣和公主攪在一起了，他對公主也毫不客氣，不過總算沒有直接罵她笨蛋。

　　他只是暗示，芽衣已經夠笨了，再不仔細挑選朋友，會被影響得更笨。

　　真理後悔了，她就知道不該鼓勵芽衣和戴安娜的友誼，奇爾老師雖然兇暴，但他畢竟有天才之名，而且絕對比她更了解這裏。

　　這種後悔在奇爾抓著芽衣告辭，戴安娜公主哭喊著在王宮裏一路追趕時，變得越發強烈起來。

　　芽衣卻是在感動，「嗚嗚，戴安娜，親愛的戴安娜，為什麽奇爾非要分開我們啊……」

　　奇爾毫不留情地威脅說要敲打芽衣，真理支持他，那些丟臉的事讓公主去做就好，畢竟她還有個皇太子哥哥能幫忙消除不良影響。

　　芽衣被奇爾丟回倉庫改造的房間，得到一句好好學習的叮囑或者說是威脅。

　　芽衣委屈極了，趴在角落，久久地才問真理，「為什麽真理不安慰我？」

　　真理嘆了口氣，「你是想我做什麽呢？去讓奇爾老師渾身長毛還是一直像路燈那麽亮？」

　　「真理你真是太明白事理了！！」芽衣讚嘆道，「可以讓奇爾頭頂開一堆紅花嗎？」

　　「那個……嗯，我可以教你那個魔咒，你要學嗎？」這是真理能想到最小損害的做法。

　　芽衣立刻答應了，簡直可以說是學習熱情昂揚，如果奇爾看到這個場面一定會怨念，為什麽他怎樣都無法激發起相同的鬥志。

　　真理知道的【開花咒】是尤蘭達教她們的，雖然大家都說這個咒語是錢特教授在青年時代發明的，但尤蘭達很認真說過這其實是她哥哥格蘭特在小時候發明的。

　　不管怎麽說，開花時間最大持續五分鐘的咒語，確實是很合適小孩子進行惡作劇。

　　想來奇爾再嚴厲，也不會因為區區五分鐘的滿頭絢爛殺人吧。

　　真理對芽衣的教學進行得很順利，就算是以斯萊特林標準，芽衣也是個積極上進還挺聰明的好學生，她拿著那條粗糙可笑的圓頭魔杖，不到十分鐘就掌握了這個咒語的要領，剩下的就是練習，除了手勢和運用魔力的感覺，芽衣還必須熟悉一種從未有過接觸的語言，哪怕只是短短兩個詞。

　　真理給芽衣演示了一次，她十分小心控制力道，結果還是讓房間內墻上長出滿滿的小雛菊，明黃的花瓣和淡綠的花蕊簡直是把她們包圍在中間，不過也讓顯得陳舊暗沈的房間煥發了清新活力。

　　這個魔法沒有堅持夠五分鐘，真理悄悄計算過大概只存在了不到二百秒，可在這期間，芽衣的表情如夢似幻，一直到花潮退去，她還戀戀不舍地嗅聞著殘留在空氣裏的芬芳，然後她就更專註地投入了練習。

　　芽衣說，「太美了！這真是一個最好的魔法！我一定要學好！！」

　　信心很足，學習起來卻沒那麽順利，芽衣的魔法進展和普通霍格沃茨學生差不多，在最初的一百次練習裏，能有一兩次爆開一團花朵就不錯了。這真的是正常巫師的正常水準，真理在一年級的時候也好不到哪裏去，可她沒法這麽告訴芽衣，在她展示過驚人效果之後，再這樣說有點像是無恥炫耀，還有嘲諷芽衣。

　　芽衣確實是個好學生，她一點沒想放棄，不管連續幾十次經歷失敗，她只在第一百次練習結束時膩著聲音求真理。

　　「真理真理，再放一次花花，像剛才那樣再來一次，就當是鼓勵我很努力好不好？」

　　真理從來都無法拒絕可愛女孩子的請求，她擡擡手，這一次是濃艷的大麗花開遍墻壁，每一朵都盛開得不顧一切，碩大的花盤像是凝固的血塊，幾乎滿滿地遮住了下面的綠葉。

　　芽衣打了個噴嚏，可是臉上依然一副陶醉的表情，她讚嘆著，「真美啊，怎麽辦，真理，我已經不想用這麽美的魔法對付奇爾了！」

　　真理稍微鼓勵了一下芽衣，她喜歡上進的好孩子，「那就用別的吧，只要你肯學，我教你。」

　　芽衣更熱烈地投入到練習裏，她沒有趁機要求真理教其他魔咒，還能專註練習學會的這一個，讓真理感覺很好。

　　薔薇木魔杖像個調皮的小寵物，拱了拱真理的手指，似乎在要求給它更多活兒。

　　真理叫出了真理之書，比想象中還要多的訊息湧來，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簡單說就是通過教學，芽衣的能力發生了有變化，真理也跟著升了級。

　　芽衣的魔力長了2點，不過到50還有一段距離。禮儀也長了2點，已經很順利達到60。

　　真理不禁有點得意地想著，她絕對是比奇爾厲害的老師，芽衣在她的指導下成為偉大的魔法師是不會有問題的。

　　可這還不是最讓人高興的事。真理自己的升級帶來了新選項（被選者之光籠罩下的基本能力值反正看不清的），在她的畫像上邊出現了幾個灰色的項目，魔杖立刻撲過去，在上面來回跳舞，似乎在請她快點決定要選哪個。

　　真理立刻選了【語言轉換解析法】，戳下去之後它就亮了，後面也出現了初級的字樣。

　　這是新技能，自動落到技能欄裏，其他灰色的項目也沒消失，顯示她還能繼續選。

　　第二個選項很不好決定，真理考慮了很久，直到芽衣的第二個一百次練習結束，也沒能下定決心。

　　讓芽衣對自己說了一堆克萊因官方語之後，確定轉換解析有效，顧不上芽衣好奇她是怎麽突然解決了語言問題。

　　真理決定第二項丫基本交涉術】。

　　她有感覺，最後一個有任務的人物不會像戴安娜公主那麽天真單純好說話。


開很多花，見一葉草

　　和芽衣一起練習魔法，就能讓芽衣提高能力，自己也可以飛快升級刷出無數技能……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至少真理沒遇到這種好事。

　　在剩下的學習時間裏，芽衣練習【開花咒】超過五百次，真理也連接給她看了盛開滿墻的黃水仙、高山杜鵑、蝴蝶蘭、三色堇以及鈴蘭。芽衣的能力得到少許提升，除了魔力和禮儀，最終耐力也提高了1點，但真理並沒再次升級。

　　最後芽衣可以讓桌子開滿鮮花了，十次裏有六次是非常成功的，雖然持續的時間從來沒超過三分鐘，但她已經很滿足了，她說要立刻去給奇爾老師看看，但卻沒有動，原來是已經精疲力盡了。

　　真理以前還沒見過練習魔咒到耗盡體力的巫師，她覺得芽衣很了不起，不管是體力太差還是毅力超強，她由衷地表示了對芽衣的讚嘆，卻不知道該不該給芽衣一個恢覆咒，讓她好盡快得到去找奇爾不痛快的力量。

　　「芽衣，你不喜歡奇爾嗎？」真理終於還是問了，「你知道，如果你讓他長滿雞冠花，他也許會恨你一輩子的。」

　　「不啊，這只是一個玩笑。」芽衣聲音疲累，語氣卻很輕快地回答，「奇爾太認真了，任何時候都很無趣，所以他需要惡作劇，等人們發現他很適合戴花，慢慢就會知道他也可以很有趣的。」

　　真理這樣問是有私心的，和堅決把素未謀面的皇太子排除在芽衣的夫婿名單之外不同，她對奇爾的印象還不壞，實際上，她覺得奇爾老師是很有潛力變成一個好丈夫的，至少現在他就很關心芽衣，雖然是用一種毫不溫柔的表達方式。

　　不管芽衣對奇爾有沒有什麽想法，真理做不到毫不猶豫就把奇爾剔除名單，甚至在她看來，他們是很相配的一對，奇爾是天才少年，芽衣是懶散笨蛋，奇爾喜歡把所有事處於自己掌控之下，芽衣真的需要一個盡責的管家照應她。

　　這些話現在還不能對芽衣說，真理可不敢嚇到她，對於一個一心想著回家的少女來說，結婚定居異世界什麽的是非常刺激恐怖的話題。

　　「怎麽了？」芽衣有點奇怪真理的沈默，「不對嗎？奇爾就是太會裝了，明明還很年輕，偏偏要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子，這樣太無趣了，他以後會後悔的，等他真的老了就會懷念青春，一個沒歡笑的少年時代好可怕啊。」

　　「所以你不要奇爾日後後悔？」真理盡量認真地回答，「為什麽我覺得你是為了報覆他讓你住倉庫改造的宿舍，召喚失敗也完全不知道道歉，不體諒女孩子需要比較多零花錢……呢？」

　　「因為我就是啊。」芽衣大笑起來，似乎很想在地上翻滾，「真理好厲害，全部都說中了，我就是這樣想的，我很生他的氣，又得感謝他照顧，啊啊，實在太覆雜了，完全不適合我啊，所以我要惡作劇，報覆他又不會太報覆他，這樣不對嗎？」

　　「這是你的權利。」真理想了想，覺得芽衣的心思沒錯，「我幫你恢覆體力，然後讓我看看，你能讓奇爾老師開出什麽樣的花。」

　　真理用恢覆咒的時候已經很註意克制魔力，但是活潑的魔杖和易感的魔法世界還是讓咒語變得非常壯麗，從芽衣房間裏溢出的光芒和魔法波動，第一時間覆蘇了芽衣的體力，接著便吸引來了憤怒的奇爾老師。

　　奇爾老師再一次破門而入，口中大叫，「笨蛋芽衣！你又再胡搞什麽！！不是告訴過你……」

　　「開花吧，奇爾來了。」真理命令芽衣，後者還沈浸在體力一瞬回覆的奇妙感覺裏無暇他顧。

　　接下去發生的事簡直是一場災難。

　　芽衣讓奇爾開出了一頭蓬勃的仙人掌，邊緣焦黃的粉嫩仙人掌花比仙人掌還有奇爾的腦袋都要碩大，可能是感應到了奇爾的怒氣，即使房間裏沒有風，也隨時搖擺著灑下一層又濃又膩的蕊粉。沒想到奇爾居然是要花粉過敏的，他根本沒法罵人，他張開嘴只能打噴嚏。

　　真理和芽衣看著奇爾老師在花開的兩分鐘裏用眼淚和鼻涕毀了他的袍子，還有那條無比鮮艷的紅圍巾。

　　芽衣遺憾地說，「奇爾不罵人了，感覺好怪異。」

　　「那是空虛感。」真理一本正經地答她，「要小心，你開始被他變成受-虐-體-質了。」

　　她們再一次相顧大笑，這笑法激怒了奇爾，雖然他還未完全從花粉過敏中緩過來，可並不影響他把自己無端遭受的禍事和大笑的芽衣聯系起來。

　　奇爾要芽衣解釋發生了什麽事。

　　芽衣用「又一次出錯的魔法練習」來敷衍他。

　　奇爾憤憤然表示不信，芽衣很大方地讓他隨便檢查，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不管是最初恢覆咒引發的蓬勃生機，還是無中生有的開花咒，在真理身上的被選者之光照耀下，她們才沒有那麽容易就被抓住痛腳。

　　真理直覺地不喜歡奇爾老師這麽愛計較，特別是在她能聽懂奇爾說話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果然經過翻譯修飾的刻薄話沒有現場效果強烈。可是這種不滿又不能隨便告訴芽衣，激發芽衣對奇爾的厭惡可不是什麽好事，她還指望快點找到屬於芽衣的好男人呢。

　　芽衣看到了真理的臉色不好，可是奇爾在，她不敢和真理說話，只能努力用眼神詢問真理怎麽了。

　　「我覺得氣悶，我想要出去散散步，我們已經整天關在屋子學習魔法，我覺得你可以向奇爾老師要求一次晚飯後的外出散步。」

　　芽衣照真理說的要求了。

　　有那麽幾秒鐘，奇爾老師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或者別的什麽異界生物。

　　然後，他沈下臉，生硬地表示了拒絕，「上午你已經外出過了，可不僅僅是在圖書館，你應該還記得吧？」

　　真理和芽衣都沒和他爭辯。

　　真理在想著是不是該重新考慮和戴安娜公主保持友誼，以保證能有更方便的理由外出。

　　芽衣想的是，奇爾絕對是在報覆，男人果然不喜歡頭上開花，那麽下次嘗試放在他前腰後腰好了。

　　……如果真理現在就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死命阻止，不會有哪個男人喜歡腰間長一排仙人掌，即使是白山茶也一樣不行。

　　真理沒有消沈，她可不是那種校長說不能夜遊就乖乖睡覺的好寶寶，「我們自己去，嗯，等奇爾走了我就教你隱身咒。」

　　芽衣很高興，她的學習熱情高漲，真理是個比奇爾有趣也更厲害的好老師，即使她沒有親眼見識召來過神光降臨的真理，她也確定自己跟著真理不會有壞處，不過這當然是因為她沒想到世上還有一種叫【被選者之光】的突破心防和法則的秘密武器。

　　學習熱情高漲的結果就是芽衣不吃晚飯也要練習隱身咒，盡管真理的意思是今晚她願意幫芽衣用這個咒語混出去，但芽衣拒絕了，她非常堅決地表示想要先完全掌握了咒語，至於說去外頭散步，她居然讚成奇爾的說法，上次和戴安娜公主認識並且開茶會已經足夠她回味一陣了，目前她可沒心思去外面閑逛。

　　真理有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隨即又有點心酸地想到，芽衣和奇爾比看上去更相配了，兩個不討人喜歡的石頭腦袋。

　　最後真理決定自己出去散步，她不會餓也不會渴，也沒感到累和倦，所以似乎是不用睡覺休息的，她必須找點事打發時間，不然等芽衣睡下，她難道還要一整晚守護芽衣的睡容嗎。

　　芽衣有點擔心真理的安全，畢竟在她看來真理再厲害，也才剛剛用未知魔法克服了語言難關，如果真的迷路了，連找人問路也做不到。

　　真理半開玩笑地和芽衣約定，看那邊的白色王宮，如果真的迷路了回不來，她就去王宮門口等芽衣接自己。

　　芽衣當真了，這才放心讓真理出門，真理一邊飄出這間角落裏的舊倉庫，一邊想著要盡快給倉庫開個窗，她一點也不喜歡漫長又黑暗的石頭走廊，感覺就像是走在地下墓穴。

　　真理到達中央廣場的時候，天邊還亮著，夕陽燒起的卷雲和故鄉的一樣漂亮。真理覺得光是看到這個畫面，就不枉出來走這麽一遭了。至於那些或悠閑或辛勞地在結束一天生活的人們，只能說她並不是像錢特教授那樣偉大的學者，她可沒想要深入研究他們的生活是否與故鄉的人們有什麽不同。

　　她只是隨著性子，尋了一顆最高大的樹，浮在茂密的樹冠裏，安靜地從不同角度看著天邊落日，順便輕輕安撫一下因為一系列變故弄得浮躁的心情。

　　突然，樹枝晃動起來，亂舞的枝葉擾亂了真理的視線，低頭一看，是一個金發少年正在爬樹。

　　真理看到了少年純金般的金發，也看到了那雙綠寶石似的眸子，還有一張不管按哪種標準都算得上美麗無匹的臉，以及被他連爬樹都不忘戴在腰間的佩劍。

　　在這個國家，庶民不能佩劍，像奇爾那樣的魔法師不佩劍，王宮裏的文官也不佩劍，路過的武士不準公開佩劍，只有和王宮侍衛一樣的軍方人士才有資格公開佩劍，或者還有那些武勳卓著的大貴族也會不忘佩劍，總之，這是個有背景的少年，即使真理不認為他能看到自己，她也不想惹事。

　　真理要在少年爬上來之前離開，然而她剛一動，那少年就急了。他朝她大叫，「別走！遠方來的精靈！不要怕我！我是來幫助你的！！」

　　他竟然能看到自己！

　　真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機，這個少年如果不是能無視法則的被選者，就是第三個任務人物。

　　可是誰來告訴她，如果阿裏紗還是要把人嫁掉，她該怎麽做才能把一個俊美少年嫁給某個好男人啊！！！


運氣很重要！

　　真理很可恥地逃走了，她既沒做好準備面對另一個被選者，更不能平靜地接受一個註定要被嫁出去的美少年。

　　因為已經沒有身體，所以真理毫無顧忌地用了【幻影移行】，那是梅薩莉亞拉著她偷偷學的，只不過當她還在霍格沃茨，除了一向膽大的梅薩莉亞，其他人都不敢嘗試。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下一秒，她就啪啦一聲落到芽衣面前。

　　芽衣手一抖，把一個隱身咒砸到真理頭上，咒語變成一道光，穿透真理落到地板上，不過她是初學者，所以沒造成多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芽衣松了口氣，真理卻還是呼吸困難。

　　「怎麽了，真理？你在外面，遇到了什麽事？」

　　真理有時候好討厭芽衣的善解人意，「我累了。」她撒了個很糟糕的謊，「這個是【幻影移行】，等你可以學了，我就教你。」

　　芽衣被新魔法吸引了，果然沒再追問真理突然回來的原因。

　　真理很悲哀地發現她無處可去，毫無睡意，除了面對芽衣，似乎沒有別的事情好做。百無聊賴，也只好打開真理之書，咬緊牙關，看一看第三個任務人物是不是已經出現了。

　　結果是很肯定的，金發綠眸少年的畫像已經出現了，他的名字叫做【希爾菲斯·卡斯特利斯】，和戴安娜公主一樣是水嫩嫩的十五歲。

　　真理看不下去了，她對這位的基本資料沒興趣，她要魔杖直接翻到任務欄。

　　阿裏紗希望希爾菲斯【嫁個好人家】。

　　真理覺得連靈魂之火都要被這個任務冷滅了。

　　她合上書，隨便躺平，開始裝死。

　　不出三分鐘，她猛地站起來，滿臉堅毅，接著啪啦一聲，又是一個【幻影移行】離開了。

　　真理移到了王宮圖書館，她需要查一些法律相關的資料，好證明阿裏紗的任務不是那麽的無端。

　　在真理的祖國英國，已經立法承認同性伴侶的合法地位，也就是說如果兩個男人願意，他們可以像普通情侶一樣去相關部門登記為伴侶，然後和普通夫妻一樣享有正常該有的權利，包括遺孀的繼承權等等。

　　真理很感謝她的女巫媽媽，還有成長在新教環境裏的爸爸，他們都不是那種虔誠的教徒，所以真理也不是一個會念著「上帝造人，男女有別」然後一直煩惱男人和男人不會有後代的女孩。

　　她只要在克萊因的法律裏找到不反對男人嫁人的相關條款就可以了。

　　至於說服某個金發綠眼少年面對他必須嫁人的命運，哼，她不是還有【交涉術】和【被選者之光】嗎？

　　曾經的白巫師鄧布利多用了幾十年培育魔王和救世主，真理不信，自己有這個世界的女神幫忙，還不能培育出一對新郎和新郎！

　　鬥志燃燒的真理整夜奮戰在克萊因王宮圖書館裏。

　　可惜直到天光大亮，真理也沒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法律條文，她小看了信仰的力量，克萊因是有女神神殿的，而神殿的立場一直是鼓勵生育促進生產的。

　　她現在知道神殿的勢力很大了，也知道連王室也必須配合神殿，國民全都是有信仰的，即使是信仰邪神，也沒有哪一個說支持男人和男人享有一個合法婚姻。

　　真理回到芽衣房間的時候，內心充滿了各種焦躁不安不爽和鄙視，為這個文明落後、眼光狹隘、國土貧瘠的國家還有他們一點不尊重人性的死板法律。

　　芽衣被真理身上散發的怨念搞得食不下咽，「今天要一早開始學習嗎？」

　　「我想見一見這個國家的立法者。」

　　芽衣沒有被真理的誠實嚇倒，「發生了什麽事，今天也要一早去王宮嗎？」

　　真理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知是該先從立法上解決男人嫁人的障礙，還是先去見那個金發美少年，看看他是不是已經有了可以嫁的丈夫人選。不過不管是哪個，都不適合帶著芽衣。

　　「我要更多了解這裏啊，除了王宮，還要去神殿看看。」

　　芽衣也沒被這種嚴肅的說法騙過去，滿臉都寫著「你有事隱瞞我」。

　　「是真的，我昨晚看了整夜的相關書籍，對這個國家已有大致了解。」真理有點尷尬，她不該把芽衣想成笨蛋，「我要去見見上位的統治者，世俗的王家和立法者們，還有負責信仰的神官和祭司們。」

　　「為什麽？」芽衣漸漸被說服了，她不能免俗地對把持政局的大人物們另眼相看，「真理想要從他們哪裏得到支持嗎？」

　　真理抽搐了一下，「我只是個巫師，我對謀奪王權沒興趣。」

　　「你可以幫忙發展這個國家啊！」芽衣眼神閃亮地回答，「真理很厲害，一定可以的，把這個國家建設得又強又美！」

　　「這種話不能隨便對一個斯萊特林說呢……小芽衣……」真理覺得這話題真是太糟了，「很抱歉啊，我知道的巫師，凡是想著改造世界局勢的，不管有多強大，全都沒有好下場呢。」

　　芽衣一副受打擊過度的樣子對她。

　　「是真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你知道吧，就是你們也輸到不行的那個，在歐洲幫忙德國人主導這次大戰的就是第一代黑魔王，他是個很強大的巫師，建立的組織叫聖徒，最後全歐洲的巫師請了他的相好出山才勉強打敗了他，終於讓那次世界大戰結束了，可就這樣也沒人敢殺了他，只能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把他關進了一個石頭城堡監獄。」

　　芽衣猛地吞下一大口口水，「那是不一樣的，真理是好巫師，真理當然不會給世界帶來戰爭。」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也意識到這是一種愚蠢的幻想。

　　「要變成強國就不可能沒有戰爭啊。」真理覺得可能是自己舉錯了例子，黑魔王絕對是那種對少女來說既不友好又不浪漫的名字，「就說我們的神梅林吧，他在亞瑟王身邊的時候，可沒少讓亞瑟和騎士們出去打仗，就是他們不在外頭尋人打仗了，在一起可也沒少進行各種對峙。」

　　「梅林啊！」芽衣的表情很起伏，年輕的肌膚被拉到最大又收縮，「你說的是真的？！」

　　「巫師也有歷史學家，關於歷史真相的研究從來沒有停止過。」真理很喜歡錢特教授的這部分研究，因為讓偉大生硬的魔法之神變得可愛了，「不然怎麽會有蘭斯洛派的說法，又怎麽會有因為蘭斯洛背叛導致的亞瑟兵敗，不過那都是很後面發生的事了，和梅林無關。」

　　芽衣有點興奮地請真理繼續說下去。

　　真理用一句話結束了這個故事，「梅林離開了，亞瑟滅亡了，一起變成傳說。」

　　她是那麽嚴肅地說出這句話，芽衣把不滿和抗議咽回去，然後小心地問，「所以，真理你不會過問政治，更不會插手它的建設和發展了？」

　　真理很高興芽衣是如此有悟性。但立刻又不太高興，芽衣的眼神是那麽坦白，裏面寫滿了疑問，「如果你什麽也不打算做，那你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呢？」

　　「我要拿回自己的身體，嗯，你知道的。」真理稍微透露了一點未來計劃，「這需要我更多了解這個世界，它們的魔法、力量來源、信仰、通用法則等等。」

　　芽衣被說服了，甚至同情地看著沒有身體的真理，「我幫你！真理，我該怎麽做？」

　　真理要芽衣去王宮和戴安娜公主好好談談課業，她註意到公主的數據沒有發生過變化，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皇上的女兒固然不愁嫁不掉，但要符合要求地嫁給某個實力強大的男人，這可不是隨便一個笨蛋公主就能碰上的。

　　再說，真理特地拿出真理之書確認了一次，公主的運氣沒有因為高貴血統有多麽突出，甚至可以說是很悲哀地停在不足20的位置。順便說一句，芽衣的運氣值足足是公主的4倍，連希爾菲斯也達到了50。雖說運氣不能代表人生的全部，但是，如果在這個魔法至上的世界裏運氣真的代表著某種神秘力量，那麽芽衣的未來還真是讓人不得不產生出強烈的期待啊。

　　芽衣一點也不知道真理已經把她的未來提升到了一個詭異的高度，她收拾好就快快樂樂地去了王宮和公主交朋友，看起來是很想快點給公主展示昨天學會的新魔法，似乎奇爾不喜歡頭頂開花給她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呢。

　　真理又認真看了一次書裏的內容，主要是關於金發美少年希爾菲斯的，因為他的運氣值簡直無法用常理解釋，真理可一點沒覺得男人嫁給另一個男人是很大幸運，除非他和芽衣一樣，未來也會達到一個必須仰望的崇高地位。

　　可是作為一個踏實的斯萊特林，真理覺得這太不可能了！芽衣或許有機會嫁給皇太子，因為她畢竟有一個很厲害的魔法老師（就是真理啦），如果她變得很強大，又和小公主是好友，像克萊因這種弱小的王室也是會酌情接受她的。但是，男人和男人終究不能生出孩子，就算皇太子被希爾菲斯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只要他們不能完成世襲君主必須完成的最重要工作——傳宗接代，那就肯定不會得到任何支持。

　　真理胡思亂想著，一會兒為芽衣的未來興奮，一會兒又很擔憂希爾菲斯會和芽衣搶男人。

　　終於，她在字裏行間發現了線索。

　　希爾菲斯的身份是【安海爾族見習騎士】。

　　希爾菲斯想要【早日完成分化成為合格的正式騎士】。

　　真理感覺自己必須立刻再去王宮圖書館一次。


皇太子和心腹重臣大人

　　真理在王宮圖書館裏遇到了芽衣和公主。

　　這是芽衣第二次到圖書館，公主看起來也是。

　　她們一致地對突然出現在半空的真理表示了極大熱情，那兩聲遇鬼一樣的尖利慘叫驚動了半個宮廷。

　　公主甚至笨拙得推翻了距離最近的書架，然後像推到了多米諾骨牌一樣，整排書架應聲而倒，揚起的灰塵讓最先進來查看的官員也發出失聲慘叫。

　　於是，在皇太子趕到時，消息已經以光速傳到宮外，人人都在說有刺客闖進了王宮，可憐的小公主代替兄長挨了一次重擊。

　　這個謠言真的太離譜了，結果芽衣被作為重大嫌疑犯扣留下來。

　　真理只能陪著，因為戴安娜公主哭著被帶走了，芽衣很委屈說她很怕。

　　真理覺得自己小看了這位皇太子，或者他掌握的下屬們，他們的效率非常快，她只來得及叮囑姑娘們一口咬定受驚嚇是因為見到了老鼠。

　　戴安娜公主或許能用這個借口脫身，芽衣就很難了，對於這一點，真理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沒想到的是，皇太子最終決定親自問詢「戴安娜新交的好朋友」，而且他還帶上了他認為用得著的臣子。

　　真理心驚肉跳地在人群裏看到了金發少年希爾菲斯，他應該是在執行任務中，看到真理時他不禁眼前一亮，然後終於還是忍耐著留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除此之外，一切還算順利，至少對真理來說是這樣的。

　　皇太子塞留斯·阿爾·塞克爾德是個俊雅的青年人，有一頭看起來很滑順的水色長發，他毫無疑問地很溫和有禮，但對真理來說，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顏色異樣的頭發，他和戴安娜公主長得完全不像，就只有異於常人的發色說明他們是一家子。

　　塞留斯殿下只帶著一個人，毫無疑問就是所謂的心腹大人了，他的名字是席翁·凱納斯，比起皇太子殿下，這個男人顯得更圓滑也更漂亮些，但他深藍色的長發卻顯示了他性格裏無救的放浪不羈。他始終微笑著，眼神閃爍，真理從他身上能感到壓抑不住的魔威，他應該是真理在這個世界見到的魔力最強大的人，但他的實力還不足以讓真理畏懼，反而因為他那種虛偽的笑容和之後輕浮的言行給真理留下了不可深交的印象。

　　兩個年輕而俊美的男人對少女這種生物是有一定殺傷力的。

　　真理有點擔心芽來，琴娜可是為錢特教授做了不少傻事，芽衣千萬不要看到美男就忘了有些秘密必須用生命來保守。

　　芽衣出乎意料地不為美色所動，她一口咬定就是有老鼠，公主嚇壞了，撞上書架，她也嚇壞了。

　　皇太子和氣地問，「藤原芽衣小姐，真的只是突然出現了老鼠嗎？」

　　席翁微笑著瞇起眼，真理看得很清楚，他在仔細觀察，像是篤定能從芽衣身上找到某種東西。

　　芽衣的回答很肯定，眼神也沒有亂移，因為真理很明智地選擇站在她身後。

　　她們就這樣撐到最後，皇太子已經第三次安慰受驚的芽衣，席翁也開口附和了兩次，他們也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

　　所以他們交換了下眼神，皇太子開口請芽衣去看看可憐的戴安娜。

　　「戴安娜真的嚇壞了，這個時候她很需要朋友。」

　　席翁跟著說，「我也正好要去探望公主殿下，請允許我送芽衣小姐過去吧。」

　　他們根本沒給芽衣拒絕的機會。

　　真理決定不跟過去了，看起來他們還沒死心，會繼續留下芽衣，在王宮必然到處是他們的耳目，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很容易暴露真理的存在。

　　「不要看我，盡量放松。」她過去對芽衣說，「那個席翁大概想找到我，想辦法告訴公主，幫我保守秘密，在我找回身體之前，即使我想要，也不能讓大家見到我。如果今晚他們要你留下陪公主，你別拒絕，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芽衣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芽衣垂下眼瞼，然後輕輕點點頭。

　　真理跟著他們飄出了房間，金發少年希爾菲斯果然還在那裏，就像是在等她。

　　看到真理，希爾菲斯的眼神又閃亮起來，這一次不知是為什麽，他甚至無法控制地向前邁了一步。

　　真理可不願意因為希爾菲斯的失態暴露自己，她沖過去，對他說，「席翁·凱納斯要抓我，不要讓他發現我，求你了，好心的安海爾騎士！」

　　金發少年看了看對面席翁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收起了眼裏的光彩，緊閉雙唇恢覆了那種死板肅穆的樣子。

　　然而，那一瞬間的失態沒有逃過席翁的觀察，那位心腹大人馬上就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美麗的人兒，可以告訴我們，剛才你是在為誰悸動呢？」

　　希爾菲斯咬緊牙關，似乎眼前根本沒有人提問。

　　席翁沒放棄，他一點不在乎大家投向他的異樣眼光，「我可以冒昧猜測，那個幸運兒就在我們之中，嗯，是我呢，是我呢，還是我呢？說實話吧，美麗的人兒，不要讓我今夜也為你難以入睡。」

　　真理很想在這個家夥身上試試【奪魂咒】，可惜這個禁咒她是真沒學過，不過也許她可以讓他嘗試一下【吐真劑】，喔，該死，尤蘭達只說過一次，她現在記不全配方了！

　　希爾菲斯像個真正的騎士，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席翁輕浮地笑著，朝這個女神雕像般美麗的冷漠少年伸出了他罪惡的爪子。

　　宮廷裏的人們或是看慣了席翁的表演，或是太了解他作為重臣的權勢，有人感到了不滿，卻沒有人挺身而出。

　　真理很猶豫，席翁到底是那個突破性別障礙人倫大義願意對希爾菲斯奉獻真愛的男人呢？還是一個好色無恥下流卑鄙以勢壓人的混蛋呢？如果她動手幫助希爾菲斯，到底是破壞了他的大好姻緣，還是幫他躲過一次侮辱呢？

　　芽衣突然動手了，她簡直比格蘭芬多還要勇敢，不管她是不是記得席翁的正式身份是【宮廷魔導士】，她用了昨晚才學會的【開花咒】。

　　接下來芽衣證實了一件事——席翁和奇爾老師不是一個等級的魔法師，絕對不是。

　　席翁的笑容更深了，芽衣的咒語似乎不是打在他的身上，一道異樣的藍光瞬間罩住了他，真理想那必定是某種保護魔法。

　　芽衣的勤奮學習得到了回報，席翁的保護魔法沒有完全擋住開花咒的威勢，這個據說把救世主波特和德拉科·馬爾福折騰過多次的神奇咒語在異界一樣威力十足。

　　席翁身上錯落地開起了小小的藍色花朵，在風中發出銀鈴般地動人聲音。

　　「是風鈴草啊。」席翁停下來，似有感悟地看著眼前的花朵。

　　「真是了不起的創造魔法！」他突然轉身對芽衣甜笑，「藍色的風鈴草真是不多見呢，沒想到芽衣對園藝有天賦，請務必光臨我的花園，讓我們交流一下如何才能培育出更美麗的花朵吧！」

　　這比奇爾老師的怒罵更讓人難受，芽衣不禁後退了。

　　真理看得很清楚，芽衣連耳朵尖都紅了，希爾菲斯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已經紅到後頸了。

　　雖然想不出戴安娜公主在場的話會是怎樣的反應，但是在這一刻，真理已經把席翁劃入【禍害】的行列。

　　挑起兩個任務人物搶男人，這是比玩弄少女更可惡的行為！

　　真理也出手了，她用了【天打雷劈】這個咒語，一個很容易隱藏攻擊位置的魔咒，因為救世主波特的提議，從2001年開始這就是霍格沃茨二年級生必學的咒語了。

　　一道霹靂從天而降，伴隨著雷聲轟鳴，仿佛來自天上神之宮殿的閃光利劍，沒有打破王宮的天花板，卻很犀利地砸到席翁·凱納斯的頭上，然後貫-穿了他的身體，甚至燒黑了腳底的一片磚石。

　　席翁身上的風鈴草都被雷電的力量一瞬焦化了。可真理一直很專註，她註意到席翁第二次啟動了防禦魔咒，所以他遭到的打擊沒有看上去那麽驚人，他那一頭怪異的深藍色長發連一點被燒的跡象也沒有，空氣中甚至沒傳來該有的焦臭。

　　有人尖著嗓子叫，「神罰！這是神罰！」

　　席翁像是被雷打壞了腦子，他仍然屹立不倒，眼神有力，卻久久地不動也不說話。

　　真理懷疑這個奸詐無比的家夥還在繼續演戲，他不動是為了觀察其他人的反應，比如說芽衣和希爾菲斯。

　　芽衣強忍著不要太驚惶求助於真理，希爾菲斯也堅決地控制著眼神不要看真理。

　　但真理清楚他們還是會被懷疑，因為無法拿出有力證據證明自己背後沒人，之後也會長久地受到來自宮廷的關註。

　　「既然無法脫身，索性大鬧一場，當是趁機泄恨也好，當是苦中作樂也好，豁出去啊！」

　　真理又用了一次【天打雷劈】，然後，趁著硝煙未散，她朝席翁甩了個【兔子舞咒】。

　　能讓對方不停跳兔子舞的魔咒，也是尤蘭達教她們的，雖然沒【開花咒】那麽有名，不過據說還是尤蘭達的哥哥小時候發明的，只為了對付他們愛嫉妒小心眼的父親。

　　被劈黑的席翁一路跳著同手同腳的兔子舞走開了，即使他真的暈過去也停不下來，這個世界沒有【咒立停】，必須要等咒語的魔力耗盡，而真理感覺剛才的全力一擊可以支撐他一直舞蹈到下一個滿月之夜。

　　席翁一個人的意外沒有影響克萊因王宮的正常效率，看熱鬧的人很快就散去了，有些人急著把事情報告皇太子，有些人躲起來猜測這事和芽衣的關系，還有人負責地表示要送芽衣去見公主，似乎沒有人想要去解救不停跳舞的席翁·凱納斯。

　　不過這些都和真理沒關系了，芽衣很高興真理仍然是這樣強，她可以放心去見公主了。

　　而真理被希爾菲斯明亮純凈的綠眼睛望著，終於沒法拒絕他的邀請。

　　希爾菲斯說，「精靈，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希爾菲斯的未分化問題

　　真理跟著希爾菲斯離開了王宮。

　　雖然不少人感覺席翁的遭遇和他調-戲這位金發的安海爾少年有關，但因為席翁這會兒還一直在王宮中庭跳著兔子舞呢，所以最後誰也沒有站出來提出對希爾菲斯的懷疑。

　　讓真理不安的是希爾菲斯的態度，他和芽衣一樣信任著她，不是因為她展現了實力，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對同族的……寵溺。

　　和芽衣的絕對信任不同，真理受不了希爾菲斯的寵溺，他的眼神那麽純真，讓她感覺欺騙他是一種罪過，而且他太漂亮了，那張美麗的容貌恍惚有著女神的側影，真理覺得身上的被選者之光也難以抵抗少女情懷，她當然知道他不愛她，只不過被這樣美麗的人在乎著，她也沒法很好地控制心情蕩漾。

　　不過等到希爾菲斯將她帶回騎士見習的住所，她就漸漸清醒過來。

　　希爾菲斯是個很純粹的好孩子，他還沒學會虛以委蛇的那一套，他對喜歡和不喜歡的人完全是兩種態度。

　　但也只有這兩種態度，對喜歡的雷歐尼斯·克雷比勒大尉和同伴卡傑爾·塔納溫和親切，話也比較多，對不喜歡的其他人冷淡疏離，遠遠地就開始釋放戒備之心。

　　所以，真理嘆息著確定了，希爾菲斯只是喜歡她，就像喜歡其他所有他喜歡的人一樣，沒有絲毫不同。

　　真理毫不懷疑在希爾菲斯的觀念裏，並沒有把她當做一個女性。

　　關於這一點，她倒也無意強調，但另一點她必須澄清，「我不是精靈。」

　　「不是綠葉鄉的精靈？」希爾菲斯似乎不是太驚訝，「也不是黑水仙的花精靈？」

　　「我是從霍格沃茨來的。」

　　「霍格沃茨？聽起來像是乳山羊喜歡吃的一種巖草，嗯，在哪裏？可以告訴我嗎？」希爾菲斯溫和地笑著，開始準備花草茶，「我是從安海爾村過來王都的，我們的村子在山裏，每個季節都很漂亮喲。」

　　真理不自覺地實話實說，「霍格沃茨在蘇格蘭，我父母的家在英格蘭，我們住的村子叫大橡樹村，在平原，周圍只有丘陵。」

　　「那麽你們平時放牧還是種田？」希爾菲斯完全就事論事地問，好像真的把真理當成意外遇到的陌生同族，「英格蘭和蘇格蘭是一個國家嗎？距離有從安海爾村到王都這麽遠嗎？嗯，你在霍格沃茨看到的晚霞和在大橡樹村看到的一樣嗎？」

　　真理覺得眼前的希爾菲斯讓她想到了剛剛認識時的阿裏紗·查特，好吧，她根本不姓查特，那個遭瘟的大樹女神，全是因為她才會遇到這麽多可惡的人和事情。

　　「我爸爸在倫敦的事務所工作，他是會計師，全世界到處打官司，賺的錢足夠養活全家，我媽媽是個女巫，她希望我和兩個弟弟還有肚子裏的小寶寶都有魔力。爸爸原本很介意這件事的，所以在我出生後不久他們就離了婚，但是經過了十年，他像媽媽說的那樣成長了不少，變成了一個相信魔法並且尊重巫師存在的好男人，於是他們又結了一次婚，重新變成了合法夫妻。」真理的心情不好，決定也不讓對方的好過，「倫敦是聯合王國的首都，英格蘭和蘇格蘭在幾百年前是兩個國家，現在變成聯合王國了，霍格沃茨比聯合王國的歷史悠久，它是歐洲最好最著名的魔法學院之一，它有四個學院，我在其中的斯萊特林學院上學，原本像我這樣只有媽媽是巫師的出身，不會被斯萊特林接受的，不過差不多三十年前聯合王國的巫師們發生了一次內戰，斯萊特林損失了很多，人力和資源都是，所以現在他們也嘗試接受像我這樣的混血巫師了，我的成績很平均，至少在成績單上是這樣顯示的，不過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不是很喜歡魔藥，也不喜歡麻瓜研究，占卜和天文學我也毫無天賦，我擅長魔咒和草藥學，如果你還堅持我是精靈，那麽可能是因為這個吧，在我們那裏有個說法，精靈是自然寵兒，擅長遠距離作戰和催生自然萬物，巫師多少都帶有遠古魔法生物的血統，這才是讓我們擁有魔力的根本，你覺得呢，親愛的希爾菲斯？」

　　希爾菲斯灌了一口花草茶，然後噴出卷曲的幹葉和沸水。如果這時候他對真理的身份還有懷疑，那麽，在他噴出的東西都穿透真理的身體落到後面的墻壁上時，他再也無法堅持真理是他的同族了。

　　真理很滿意這個效果，希爾菲斯毫無疑問是個聰明的家夥，他能明白她的意思，這要比戴安娜公主可靠多了。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滿月真理，霍格沃茨四年級學生，女巫……」

　　希爾菲斯猛地打斷了她，「你和那個藤原芽衣有什麽關系？」

　　真理喜歡他的敏銳，「按照你們容易理解的方式來說，芽衣和我爸爸算是出自同一族，而我媽媽是另一族，不光因為她是女巫，像我這樣的就是混血。」

　　希爾菲斯的第二個問題是，「你為什麽沒有身體！」

　　「這正是我在這裏的原因，和芽衣一樣，我也是被一次失誤的魔法召喚而來的，和她不同的是我遺落了身體。」

　　希爾菲斯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為什麽？」

　　「大概因為我是巫師，而她不是。」真理覺得這不算謊言，「你看到那位宮廷魔導士的遭遇了，芽衣用的咒語和我用的，你能分清威力有多大差異，這還只是我在沒有身體的情況下使用魔法的結果，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有身體，那些魔咒會發揮怎樣驚人的效果！這個世界一定有保護法則，它不允許太強的生物隨便闖進來。」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和女神見過面了？」希爾菲斯提高聲音問，是緊張也是激動，「女神有什麽說法，她告訴了你什麽，給了你什麽補償，或者為你指出了返回的道路？」

　　「她，我是說那位女神，只是給了我一些回家的線索。」真理覺得自己不能認輸，即使這個金發少年並不是頭腦空空的花瓶，她也沒道理輸給他，何況他表現得這麽熱愛女神也不是壞事，也許以女神之名傳達他必須嫁人的任務，他會更容易接受現實，「沒錯，就像你猜測的那樣，我必須為她做一些事，一些有利於女神力量光耀世界，保證更多信徒得到幸福安定生活的事，順便消耗我的部分魔力，只有這樣我才能平安返回自己的世界。」

　　「是什麽事？能告訴我嗎？」希爾菲斯聲音有些發苦，他在用盡全部力氣抑制起伏的心情，「或者我該請教，我有榮幸幫助你嗎，滿月真理小姐？」

　　「你們的女神是個仁慈的神靈，她熱愛和平、美好的生活，你願意為此奉獻一份力量，任何時候她都是很喜悅的。」

　　這真的不是說謊，真理說得十分坦然，她認識的阿裏紗就是那樣的女孩子，即使是在女神模式下也沒啥不同。

　　希爾菲斯用一種覆雜的眼神盯著真理看。奇怪的是裏面沒有懷疑，而是無法解釋的動搖和掙紮。就好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在遭遇很大不幸後，突然面對僅次於神的存在，當他想要哭訴，卻又被告知這個僅次於神的存在並不是他一直敬奉的神靈。然而他毫無力量對這個家夥生氣，他的神似乎希望他接受這個怪異的家夥。

　　真理再次深深感到做神棍是一項極其誘人的工作。

　　「你正在做的不也是令女神喜悅的工作嗎？雖然現在你只是見習騎士，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成為真正的騎士，然後為了保護這個國家的和平安定長久努力著，就像你們的大尉一樣，不是嗎？」真理放軟了聲音，可惜她沒有選擇【鼓惑】這個技能，她只能盡量讓自己感覺可以相信，「我們的目地是一致的，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而且能在女神的榮光之下更長久穩定的存在下去。」

　　希爾菲斯又灌了一大口茶，用的是本來給真理準備的那一杯。那一定非常苦，他整個臉都皺起來了，然後他說了一句似乎不相幹的話。

　　「我不喜歡在茶裏放糖和奶。」

　　說完之後，希爾菲斯就擡頭望著真理，一直望進了她的眼睛裏。

　　有那麽幾秒鐘，真理覺得自己被這雙純凈無比的綠眼睛迷惑了。

　　她如夢遊般開口，「無所謂，我討厭南瓜汁，也不喜歡黃油啤酒，還沒嘗過火焰威士忌。」

　　「那麽說我們是可以一起喝茶，甚至在更多事上配合了？」希爾菲斯終於露出一個很甜的笑，「我喜歡你身上的氣息，真的，你比黑水仙和白山茶一起盛開時還要讓人覺得很舒服，我還是不信你不是精靈，嗯，你已經是女孩子嗎？」

　　真理總算還留著一絲神智，沒有溺死在美少年的嬌笑裏，她恍惚地想著希爾菲斯提過的「未分化」。

　　「是的，我是女人，從生下來就是，難道你不是嗎？」

　　希爾菲斯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就連席翁調戲他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難看過。

　　「抱歉！我累了！」他這樣說著，就開始收拾面前的茶具。「請你先回去吧！」

　　真理被他幾乎等於是在亂丟的粗魯動作驚醒了。

　　她被強大的落差搞得心情大壞，「未分化是什麽意思？」

　　希爾菲斯的表情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羞憤欲死】。

　　然後，他再也沒有東西可以亂丟了，他只好把自己丟出房間，他狠狠在真理面前甩上門。

　　「未分化就是說我這樣的笨蛋、怪胎、異常者！！！」他像受了重大刺激一樣憤怒大叫，「你不走！很好！那你留下吧！我走！我走！反正總是要我走的！！」


未分化或者【女主】

　　真理不生氣，她只有一個想法，這樣的希爾菲斯絕對嫁不出去。

　　可是希爾菲斯的數據怎麽看都是正常的，不像芽衣和戴安娜公主有比較明顯地提升路線。

　　真理甚至很憂慮地想到，將性格如此別扭的希爾菲斯訓練得超厲害，可能反而會害他更加嫁不出去呢，畢竟讓一個男人接受一個很美的男老婆可能不是太難，但要順便接受美貌男老婆無敵狂暴的行事就很難了。

　　煩惱起來就沒完沒了，希爾菲斯等到天全黑了才摸回來，驚愕地發現真理居然還在自己房裏。

　　真理已經忘了他離開時多麽不禮貌了，她只想著該怎麽讓這個金發少年充分利用他的美貌去開創幸福的婚姻，乍一見到那張美麗無匹的臉，她不由自主地對他微笑，「你回來了。」

　　「嗯。」希爾菲斯全身都紅了，他對自己說不要理那個無禮的怪女巫，可是他控制不住嘴巴，「我回來了。」

　　希爾菲斯以為她留下來總該是有什麽事要做。

　　可真理告辭了，她說，「你該休息了，不打擾你了，我知道怎麽去找芽衣，嗯，之前，麻煩你了。」

　　結果，希爾菲斯說了一句讓他一輩子都後悔的話，「等等，你不想知道什麽是未分化了嗎？」

　　這次輪到真理的表情扭曲了，她沒想到希爾菲斯會主動說這個，可她也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她說，「你要是願意跟我說，我就聽。」她沒說的是，就算他不說，她也有辦法知道。

　　希爾菲斯結結巴巴地開始說明什麽是【未分化】，失去了憤怒和不滿，剩下的只有無盡尷尬，不過他只有這個方法道歉了，他剛才認真想過了，他不該對真理生氣，真理是異鄉人，她並不了解這個世界的一切，雖然她見過女神了，可女神一定不會專門給她解釋什麽是安海爾族的分化體質。

　　簡單說，安海爾族是女神的後裔，是擅長魔法喜好自然的一族，族人全部都是金發美人，不過在剛出生時安海爾一族的孩子沒有性別，要等到十二、三歲才會出現性別分化。當然也有例外的存在，就像是普通人類的青春期一樣，有的人發育得比較早，有的人發生得很遲。希爾菲斯正好是非常遲的那樣一個孩子，他已經十五歲了，始終也沒有要分化的跡象。村裏的長老十分擔憂，萬般無奈之下只好通過皇太子塞留斯安排他到王都來做見習騎士，一方面是希望他能接觸到更多人，以便增加分化的可能。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怪異地和族人不同，很不擅長各種魔法，也只有選擇武官的道路了。

　　這樣一說真理明白了，對希爾菲斯來說，未分化其實只是放在面上的打擊，讓他充滿挫敗感的其實是和族人太多的不一樣。

　　真理不知道該不該對這孩子說真話，據她所知，在一個無法升級的世界，魔法能力是天生的，練習只能提高數值，卻不能無中生有，也就是說希爾菲斯不擅長魔法的這個毛病應該是沒救了，除非他在分化的時候連靈魂也發生進化，才有可能得到一些全然不同的力量。

　　最終，真理還是沒法對希爾菲斯太殘忍，她又放柔聲音，「嗯，那麽你可以叫我真理，沒錯，叫我真理就好。」

　　「啊？」希爾菲斯猜想自己會聽到同情或者藐視的話，可沒想到她只是說這個。

　　真理用嚴肅的表情表示自己是當真的，「那麽，你希望我叫你什麽？希爾菲斯？希爾菲？希爾？小希？」

　　「希爾菲……如果你喜歡，希爾也可以的。」

　　真理很高興他選的是一個親昵的稱呼，「好吧，希爾，我知道了。」

　　「只是這樣嗎？」希爾菲斯臉上好不容易有所消退的紅暈再次一路活躍到頭皮裏，「你一點看法也沒有？」

　　真理很想說，我還願意跟你做朋友，那種可以互相用愛稱的好朋友，難道不是最明白的態度嗎？你到底還有哪裏不滿啊，中性人美少年！

　　說真的，真理感覺自己需要時間來消化關於安海爾族分化的信息，這關系到她和希爾的未來，嗯，嫁出一個美少女肯定比嫁一個美少年容易，但是她又直覺阿裏紗絕對不是好說話的家夥，之所以會選擇希爾作為嫁人任務的人物之一，必然是大有深意的。

　　希爾菲斯氣鼓鼓地瞪著漂亮的綠眼睛，等著真理回答，一副如果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準你離開的堅決模樣。

　　「我的看法啊……這個……」真理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希爾，你自己有考慮過嗎，做男人還是女人？」

　　希爾菲斯漲紅了臉搖搖頭，接著又使勁點點頭，可是面對真理的眼神，最終還是停下來一臉茫然。

　　真理決定這次就不告訴他，其實長老大人會把他送來當見習騎士，就是打著主意想他變男人啊，一個安海爾族居然用不好魔法就很丟人了。就像純血巫師世家生出個魔力低微到近乎啞炮的孩子，如果那孩子有魁地奇天賦，日後不靠很強魔力也能在世界聯賽上混個明星當當，那麽也算為家族挽回了幾分面子。希爾菲斯也是一樣，如果變成女人，在武官的道路上肯定走不長，不如做男人，只要最後能當上王國將軍，也算是沒有太丟安海爾一族的面子。

　　「總之，在你考慮好之前，還是順其自然的好。」真理努力回想了一下一個好神棍該有的姿態，憋出一個目光深邃悠遠的淡淡微笑，「在我們那裏，雖然每個小巫師都是在十一歲的時候接到魔法學院的入學通知書，但也不是每個巫師的孩子都能很順利爆發出魔力，有些孩子沒能撐過人生的第一次魔力暴動，永遠失去了成為巫師的機會……」

　　希爾菲斯似乎在回憶什麽，然後露出驚駭的表情，他急切地問，「後來呢？」

　　「有的孩子接到了入學通知書，卻選擇了拒絕，他們寧可作為不懂魔法的普通人生活下去。」真理覺得在這樣一個幾乎人人都可以學點小魔法但是要成為魔法師就好艱難的世界，這種說法應該還在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內吧，「作為一個巫師，我覺得他們很浪費天賦，但是作為一個人，我得尊重他們的選擇。」

　　希爾菲斯的反應出乎意料地激烈，「他們竟然願意放棄擁有那樣一種力量嗎？！」

　　「巫師是個孤獨的族群，我的一個教授曾這樣說。」真理揮揮手，示意希爾平靜下來，他顯然誤會了每個巫師都能像她那麽厲害，但她沒打算現在就跟他解釋，「希爾也是一樣，你的人生只屬於你自己，或許很多人會給你各種建議，但是能夠做決定要怎樣活下去的只有希爾自己，所以我覺得，在你自己有明確目標之前，還是順其自然就好。」

　　說完真理就告辭了，希爾菲斯稍微挽留了一下，他是真誠的，或者是很稀罕有個能用神棍模式對他進行指導的新朋友。

　　但真理不想多留，她要制定計劃，她要認真閱讀真理之書，她必須找個安靜地方獨自呆著認真分析阿裏紗交給她的這三個任務背後藏著什麽重大隱情。

　　所以她也稍微提了一下，希爾菲斯明天還有見習騎士的練習，而且他們都肯定不習慣和別人秉燭夜談熬通宵，特別是在見習騎士的單身宿舍裏。

　　希爾菲斯立刻又整個變紅了，他在意的不是男女之防，而是這一次他太明顯泄露出他是多麽渴望有個能隨便說話的朋友。

　　真理再次表示理解，「希爾，你是能看到我的人，以後我還會來打擾你的，到時候你不要嫌棄我。」

　　「嗯，不嫌棄。」希爾菲斯誠實得簡直讓人無話可說，「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他還咬咬嘴唇，補上一句，「我會等你。」

　　真理異常可恥地被美少年偏著頭咬嘴唇的動作刺中了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

　　突然間，她覺得胸口發痛，連胸部都開始痛了，她不能再看希爾了。

　　真理堅決不承認這種異常的心情叫做「悸動」，她說，一定是因為她的奶娃弟弟們也很喜歡亂咬嘴唇，在這一刻，打中她的是深深的鄉愁。

　　結果，真理一手捂鼻子一手捂胸的逃掉了。

　　希爾菲斯一直看著真理的背景消失在視線裏，漸漸和黑夜融為一體，他的心中也蕩漾著無法漠視的痛楚。

　　那是一種讓他感到非常沮喪、痛苦的無力感，因為整個世界都在對他說，那個少女多麽強大多麽神奇，即使她現在失去身體，仍然是一個無法把握無從挽留的存在，她願意做你的朋友，願意讓你一起做令女神喜悅的事，已經是你的幸運，這樣弱小無力又怪異的你，為什麽還要有更多的奢望和貪欲？

　　然而他還是希望，此刻的自己能夠和她一起離去，即使他們要投入的是危險的未知，他也會甘之若飴。

　　這樣的心情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哪怕是在離開安海爾村的時候，他固然是很傷心，卻也帶著一份期待，並沒像這樣無法克制地想要按照自己心意去放肆一次。

　　最終，希爾菲斯閉上眼，真理的背影卻還在眼前，就像是已經烙印在他的心中。

　　他想自己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個畫面吧，因為他註定忘不掉今天這個突然以神之名闖進了他生活的奇怪少女。

　　在沈入睡夢之前，他仍然迷迷糊糊地想著，「她說了，我們是朋友，你可以叫我真理，我是滿月真理，嗯，我也會叫你希爾。」


回歸吧！真理之書！！

　　真理跑回了芽衣的房間，這裏沒人，芽衣果然被留在王宮了。

　　真理也沒煩惱多久，因為真理之書帶來了禮物。

　　……雖然本人絕不承認，但是真理就和某只小黑貓一樣在任何時候都對意外禮物毫無抵抗之力啊！

　　首先，盡管原因不明，可真理確實又升級了，這一次她得到的是一個新屬性。

　　新屬性有個很古怪的名字，叫做【萬物以數字為根】。

　　真理認真翻遍了過往的全部記憶，包括禁書區和外祖父的藏書裏都沒提過到類似的東西。

　　既然不是巫師承認的體系裏的能力，真理暫時放下了不去做研究，不是她不好奇，而是還有其他禮物等著她呢。

　　這才是真正的意外禮物，理由用魔杖敲過真理之書才知道。

　　按照真理的理解，是有點可笑的理由。

　　真理之書獎勵她，是因為她很快找到了全部三個任務人物。

　　三個要她想辦法嫁掉的人物，藤原芽衣、戴安娜公主、希爾菲斯。

　　真理還沒看得到的到底是什麽禮物，就開始憧憬起完成任務的那時候了，她想象著自己能得到的獎勵，希望那時候真理之書也有這麽大方。在她看來，芽衣和公主都是很可愛的女孩子，身邊也出現了不少不錯的男人，要嫁掉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至於希爾菲斯確實有點棘手，不過不管他最後選擇做男人還是女人，憑著他那種驚人的美貌，嫁掉也不是太過困難的事，畢竟席翁·凱納斯已經幫忙證明過，這個世界的男人也是一群視覺動物啊。

　　實際得到的禮物也讓人滿意。

　　首先真理之書擴展了真理的儲物空間，在【真理的貼身小包包】旁邊，延展出了新的一頁，是個書櫃的樣子，顯示的也是【真理的魔法書櫥】。她在裏面看到了自己所有用過的課本，重要的筆記和練習冊，還有在霍格沃茨圖書館借閱過的全部書籍，甚至還有她在家或者朋友那裏看過的所有書，包括那些她已經記不得了的。她一邊汗顏自己實在不是個閱讀興趣濃厚的好學生，一邊嘆息尤蘭達和梅薩莉亞的先見之明，當時她們要求她把聽到的重要配方都記在筆記裏，這下總算派上了用場，她在二年級的魔藥筆記裏找到吐真劑的配方啦！

　　真理花了數小時翻看書櫃裏的書，直到不耐煩的薔薇木魔杖輕抽她的手背，她才想起還有禮物沒有看。

　　她得到的第二件禮物是一面鏡子，準確說是一面擺在書頁上放大好幾倍的小巧雙面鏡。看到這個東西，真理有點心酸，她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也有雙面鏡，是外祖父母送她的生日禮物，款式很老的東西，沒有這個這麽精致漂亮，她從來不好意思拿出來讓同學看到，她也想過要換一個像這樣漂亮的，但也許是因為弟弟們接二連三出生的緣故，她始終沒能找到合適時機對父母說。

　　真理覺得這面鏡子比她想要的更漂亮，心中殘存的遺憾得到了某種程度的補完，可是她不知道它到底有什麽用，畢竟她在這個異世界，很難期待有個能和她用雙面鏡通話的朋友。

　　魔杖不耐煩她一直傷感，不等她吩咐，就猛地戳中鏡面。

　　一時間，鏡子裏爆發強光，照耀得連實際上沒有眼睛的真理也無法直視。

　　等到真理穩定下來正眼看，發現自己被送到了個陌生地方，這裏的布置有斯萊特林地窖的陰森濃重華麗風格，又不可思議地飄蕩著一種自由活潑的風氣，那些到處盛放的鮮活花朵變成了讓這個地方活起來的小精靈，而操縱它們盛開不敗的正是真理最好的朋友尤蘭達·錢特。

　　錢特小姐在坐在露台樹蔭下的一張躺椅上對真理微笑。

　　真理歡叫著撲過去抱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即使是神靈也無法阻斷相思之人的夢境。」尤蘭達比記憶裏更美了，「這是你父親在古時候的祖先們留下的一種說法，我得承認，他們真是一群浪漫而悲哀的人。」

　　「所以呢？」

　　「那面鏡子，是我本來預備給你的生日禮物。」尤蘭達說，「這裏是夢，只能保證我們偶爾相逢的夢境，它只能短時間地連接兩個世界，多了不可以，所以親愛的真理，快告訴我，你在瓦蘭德世界好不好？阿裏紗有沒有像她承諾過的幫助你？」

　　這一次，真理抱著尤蘭達放聲大哭，「我想你們，我要回去，阿裏紗是壞人，她說我是貝內特，非要我去嫁掉三個，嗯，其中一個還是沒有性別的土著……」

　　可惜的是，夢境裏的錢特小姐沒法把阿裏紗抓來暴打，她只能安慰真理，快點完成任務才能回家。

　　「很難的，尤蘭達，你不了解，那裏又落後又不發達，做什麽也不方便啊……」

　　「喔，我可憐的真理，原諒我們不能為你做得更多，阿裏紗畢竟是大樹女神，你一失蹤我們就想辦法了，可是爸爸和維姬姨媽一起才抓到真兇阿裏紗，她真是個狡猾的家夥，一直以來都用人畜無害的樣子騙大家，現在我們都不和她說話了，不為了你，我也是要這樣做的。學校居然沒有趕走她，大人們還跟她談判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她才答應給你更多幫助，包括我們要求的可以和你取得聯系的這個夢鏡術，告訴我，真理，她有沒有完成承諾？」

　　「她只出現過一次！就那一次還是騙我！利用魔杖取了我的血！」真理趴在躺椅上嚎哭，「她扣下了我的身體，在某個樹洞裏，她和那個怪□給我的只有一本書和一條魔杖，嗯，就是我原先的魔杖，它現在像是活了，我不知道以後我回去霍格沃茨，是不是需要換一條老實的魔杖？」

　　尤蘭達生氣了，因為阿裏紗膽敢不遵守承諾，更氣的是有人對錢特教授和維姬姨媽陽奉陰違，這簡直是太不可原諒了。

　　然而她也清楚夢鏡術能維持的時候不長，她要真理快點振作，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不如抓緊時間提要求，至少是在下次相見時能夠得到的幫助。

　　真理提了三句，「我有儲物空間了，能送書和魔藥給我嗎？告訴梅薩莉亞，我現在需要紮比尼家的讓你魅力過人一百小技巧啦！還有，張琴娜怎麽樣了，她必須受懲罰，她那天詛咒了我！」

　　不等尤蘭達回答，讓朋友們短暫相見的夢境被一陣光亮中斷，真理恢覆視力的時候已經回到芽衣的房間。

　　從錢特家神奇的魔法城堡到老舊倉庫改造的連窗都沒有的陰暗房間，真理好想抱著魔杖大哭一場。

　　魔杖掙紮著引真理看書頁上的鏡子，它已經緊緊合上了，也不像剛才那麽華美，好像是耗盡了力量般失去了誘人的神采。

　　魔杖主動地戳戳鏡子，就像剛才一樣，鏡子毫無反應，倒是有說明出現，內容和預料的一樣，魔法道具休眠中，恢覆可使用能量還需要三天。

　　提示真理接受各種獎勵的說明還懸掛在最上方，閃爍著惱人的星光，這表明還有禮物沒查收。

　　真理打起精神看下去，不過說實話她已經不抱任何期待了，任何禮物的吸引力都沒有和尤蘭達相見大，她不認為阿裏紗有那麽好心，會允許她很快再次見到故鄉的親朋好友。

　　第三件禮物放在一團紫色雷電中，看起來是神獸雷超的出品，小小的雷電活力四射，不時爆發火花與霹靂。

　　魔杖這次沒有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戳戳，但真理可沒有體諒一個不導電木棍小畏縮的心情，她甚至放開手指，要魔杖立刻去完成它該做的工作。

　　戳出來的說明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自然的吐息，第九序列世界普通聖物，可代替技能賦予新生使用一次，效果持續無加乘。】

　　似乎是能起死回生救人一命的好東西，可是真理從來就沒想過要為阿裏紗和她的世界賣命啊，就像她和芽衣說過的，她對政治沒興趣，她更不會跑去打仗，所以，這東西到底有什麽意義啊！她又不能把它賣給貌似有錢收羅這玩意兒的皇太子殿下或者席翁·凱納斯。

　　說明反面附送的雷超留言說明了一切。

　　神獸大人表示，「看來看去也沒有更合適的禮物送你，就這樣吧，請不要太挑剔。」

　　還好這件看起來很不得了的聖物，也能放進【真理的貼身小包包】，而且放進去之後就變得很祥和，也只占了其中一格，看上去馬上就和其他東西差不多普通了。

　　真理很滿意這個結果，連帶看接下來禮物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最後一件禮物比之前所有都要出人意料，居然是一牛皮口袋的錢。

　　裝得滿滿的錢袋被魔杖稍微一碰便滿了出來，金色錢幣和袋子甚至直接歪倒下來把魔杖埋起來。

　　魔杖爬出金幣的時候弄出了很大的聲響，那種金屬質感的響聲讓真理有點恍惚，巫師也是用金加隆的，她被這麽大一堆閃亮的金幣弄花了眼，有幾秒鐘她甚至感到心跳快得厲害，她無法克制地想到了如果能由著她隨便使用這筆錢，她首先要給芽衣的倉庫房間打造一面窗，然後在地上鋪滿軟和的冰熊皮，到夏天再換上附風木的涼席。

　　然後，魔杖撲過來撒嬌似地死勁蹭真理的手指，似乎要她看它被金幣摧殘過的身體。

　　真理清醒過來，她看了又看，這些金幣全是普通的錢幣，至少上面沒有她能看穿的詛咒或者附魔。

　　她實在不知道阿裏紗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會特地給她送來這樣一大袋子錢。


有錢了我們也沒幸福

　　如果真理這時候能面對面地向阿裏莎提問，多半會得到一個很正經的回答。

　　阿裏紗會按照貝內特太太的理想那麽回答，「準備很多錢，當然是為了姑娘們選擇結婚對象的時候，不用太在意錢的問題。」

　　不過真理一定不信，因為她剛剛沒忍住，親自動手摸了金幣和錢袋。

　　雖然她沒有身體，拿不住任何東西，但是當她的手移到金幣上。

　　憑空出現了這樣一段說明——【錢幣，克萊因通用貨幣中價值最高的一種，主要成分為黃金，每一枚購買力大致相當於2020年時點的十金加隆，約四十英鎊。】

　　真理忍住心中一陣狂跳，趕緊摸摸錢袋。

　　同樣很快就出現了說明——【禍國的錢袋，可以自動吸取魔法元素無限覆制任意種類錢幣的皮口袋。一旦持續註入魔力，便能提供購買下整個國家的金幣，也能提供發動亡國戰爭的龐大經費。】

　　現在真理不覺得那種光滑細膩的質感是小牛皮了，她看著微微泛著胭脂紅的皮子發了一陣呆，如果說明沒有出錯，那麽這就是活生生被人血浸染的紅色啊。

　　錢袋的說明讓真理對金錢的興趣減少很多，不過她對錢袋本身的好奇卻大大增加了，雖然有禍國的不詳名稱，但是對於她這樣一個出身在普通人家的女孩來說，一個可以無限取用金幣的錢袋真是太有誘惑力了，而且，她覺得自己能夠控制住野心，這是一個很適合她的寶貝，她有很強的魔力，她沒有身體，她野心不大，她終究會離開，所以這正是讓她見識一下什麽叫睡在金幣堆裏的好時候了。

　　真理只猶豫了幾分鐘就決定按照心裏想的去做，實際上整個過程沒用一分鐘，花費的時間主要是她想找出觸碰就會跳出說明的原因。

　　魔杖非常忠心地幫她解除疑惑，它做出翻書頁的動作，然後翹起一端向上做敲擊狀。

　　真理很佩服自己居然能立刻猜到它是在說今晚得到的新技能。

　　可是她確定在觸摸金幣時她沒有發動任何技能，所以只能是剛得到的那個自動啟用的新屬性。

　　……原來【萬物以數字為根】是這個意思啊。

　　真理馬上捏住魔杖，用它來試驗事情是不是她猜測的那樣。

　　魔杖受驚般掙紮起來，但說明也立刻顯現了。

　　【真理的魔杖，滿月真理的薔薇木杖身，價值九金加隆，原制造者為奧利凡德十七世。已經過雷超的雷系二次萃煉，並以技能創造新生賦予了初級輔佐者意識。】

　　這一點真理還是有心理準備的，所以也不是很驚訝，接著她叫出了真理之書，嘗試著碰觸，不過這一次並沒有任何事發生。

　　真理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她無意識地摸了摸魔杖，受驚的魔杖很委屈地翻滾兩下，似乎要努力縮起身子，並且傳達著我不知道這樣一種意思。

　　真理的性子夠爽快，也不會輕易沈迷研究，所以她很快就做了結論——只有在現實中有形的物品才能觸發【萬物以數字為根】發揮作用，所以真理之書這種現實中並不存在的東西無法被說明。

　　然後真理就開始做她剛才決定了的事，她要嘗試一次在金幣堆上任意打滾然後睡大覺的滋味。

　　唯一的遺憾是真理沒有身體，舉不起【禍國的錢袋】，無法感受一回金幣如同淋浴般噴灑個從頭到腳的感覺。不過她也很快想到了替代方案，她讓魔杖挑起錢袋，給他們一起用了個漂浮咒，結果漂浮咒的魔力被錢袋一下子就吞了，轉化出來的金幣瞬間又從口袋裏爆得滿地都是。

　　魔杖生受了漂浮咒，雖然它看來不是很喜歡飛在半空的感覺，但他總算知道按照真理的意思把錢袋盡量帶到高處。

　　一條纖細的魔杖要拖動那麽大一個裝滿金幣的錢袋很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它還要帶著錢袋往上飛。

　　最後魔杖狡猾地把錢袋掛在了房梁上。

　　真理第一次發現倉庫改造的房間也有一點好處，因為天花板沒有封得很嚴實，所以還有房梁可以借力呢。

　　金幣像流水一樣呼啦啦地朝下淌出，很快便在房梁下方堆起一座金幣的小山。

　　即使在這個沒有窗戶和燈光的陰暗房間裏，金幣發出的光芒還是能緊緊地打動人心。

　　真理突然感覺好得意，這幅光景多麽驚人，讓金幣像五月的小溪在幽暗中閃耀光芒，她深信連古靈閣的妖精也難以擺出同樣的氣派，哪怕他們才是掌握著加隆鑄造的造幣人。

　　真理沈浸在這種滿足感裏，直到她覺得金幣的分量足夠她撲上去翻滾嬉戲。

　　可惜沒有身體，便感覺不到金幣的冰冷和粗糙，但這沒能讓真理的熱情稍減，她和魔杖一起發狂般在金幣堆裏玩鬧，那樣子就像是她小時候第一次被爸爸領著去遊樂園。

　　真理迷失在金色的光芒中了。

　　最後，她只記得自己對魔杖吩咐，「記得差不多就把錢袋收起來，藏好它，這可是真正的寶貝，要小心別被人盯上了！」

　　這個吩咐救了他們，至少是救了芽衣。

　　席翁·凱納斯在上午總算停止了愚蠢的兔子舞。

　　接近中午的時候芽衣便得到允許離開王宮。

　　芽衣回來的時候，幾乎打不開門，好不容易開門後，差點被填滿大半屋子的金幣嚇得去了半條命。

　　至於另半條命，據芽衣自己說，也在看到真理整個地埋在金幣堆裏之後差點嚇飛了。

　　總算王宮圖書館的騷動給了芽衣一個教訓，她強忍住了慘叫，開始動手挖開埋在真理身上的金幣。

　　真理又過了整個下午才自己醒轉。

　　芽衣已經擔心得哭了三場，眼睛紅得厲害，看著很可憐，猛一看還以為徹夜在王宮裏跳兔子舞的是她呢。

　　「怎麽了，芽衣，你為什麽哭？」真理還未立刻清醒，她問，「有人欺負你了？公主沒有保護你嗎？喔，不要哭，芽衣，要相信時刻都有好消息，現在我們有錢了！」

　　芽衣第四次大哭起來，她自己也說不清是喜悅還是氣憤，她猜到突然堆滿房間的金幣和真理有關，甚至有點幻想過可以分到一些改善生活，但得到真理親口證實的感覺全然不同，何況真理還是用這樣無所謂的口氣提起這件事。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麽昏睡。」芽衣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如果這些錢是用生命力做代價換來的，我們不能要！」

　　真理承認，她被感動了一下下，她想要擁抱芽衣，對她表示自己的感激和友誼，然而接觸卻首先引出了說明。

　　【憤怒的芽衣，因為擔心真理的特異行為會害大家遭遇危險而心情不好的芽衣。】

　　這說明讓真理的感動立刻沒了。

　　芽衣當然該為自己的安危擔心，但是在真理剛剛宣布願意和她分享錢財之後就這麽猜疑她，是不是有點太小心了！

　　突然間金幣帶來的輝煌黯淡下來，真理再也不想炫耀自己的成果了。

　　「這個確實需要付出一些魔力。」真理幹巴巴地回答，「你可以認為這些金幣都是來自巫師的一個魔咒，嗯，也許你聽說過，英國巫師一直使用自己鍛造的金幣。可實際上造幣的不是巫師而是一群精靈，他們至今仍然在開銀行為巫師服務。不過巫師是知道怎麽轉換黃金的，雖然不算很便利，不過既然我到了這個世界，這裏也沒有禁止私人煉金造幣的法令，於是我就想我們可以做一些什麽來改善目前的生活水……」

　　「你會煉金？你能用魔法鑄造金幣？」芽衣的聲音裏驚嚇多過驚喜，她的下一個問題暴露了她的憂慮，「所有巫師都可以嗎？」

　　真理感到一陣心煩氣緊，「如果你是在擔心煉出的金子會破壞貴金屬本位的經濟體系，那麽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在英國乃至整個歐洲都不可能發生你擔心的事，魔法部在1705年和女王一起頒布了限制巫師煉造黃金的法令，這個法令至今生效，並且在2013年的時候，被錢特教授提出了關於限制其他可轉化貴金屬流出破壞麻瓜經濟的補充意見，基本上，這個法案在現在，也就是2023年更為嚴厲了，據說是因為人類的貴金屬資源匱乏造成的，不過既然這裏是魔法世界，而且只要我們能保證流出的貨幣不至於影響這個國家的經濟，那麽應該是可以被允許的吧。」她特地停了停觀察芽衣的表情，看到芽衣只是很驚駭，卻沒有想要反駁的意思，才繼續說，「我覺得你也不想一直住在倉庫裏吧，不管怎麽說，要在連窗都沒有的倉庫裏成為大魔法師，這簡直太怪異了……」

　　「不……」芽衣眼神發直，吐出的反駁那麽有氣無力，「真理，你說現在是2023年，難道你是從2023年過來的？」

　　真理已經感到出問題了，「有什麽問題嗎？」

　　「25，不，24年……」芽衣攤在金幣堆裏，眼淚嘩啦啦地落在金子之間，「我離開的時候還是1999年啊，嗚嗚，我還能回去嗎？真理只比我晚到二十幾天，怎麽會已經過去了25年！」

　　真理沒有回答，只是暗暗想著也許她們根本不屬於同一個世界，又或者這就是阿裏紗非要芽衣留在克萊因的原因了。


任務是更多了解世界

　　芽衣是爽快性子，不用真理安慰也沒悲傷太久。她放下了時間差異不考慮，樂觀地表示要更認真學習魔法，畢竟奇爾老師是召喚魔法的有力研究者，既然他說能夠送還，那麽她便不會放棄這一絲希望。

　　真理覺得她這樣說的意思是，一旦最後回不去，她會很用力找奇爾算賬的。

　　……為奇爾老師充滿血淚的精彩未來向梅林、嗯，大樹女神祈禱一分鐘！

　　直線距離不遠處，在研究室裏突然感到一股透骨寒氣的奇爾猛地打了個噴嚏。

　　推開窗，壓下心中淡淡的不安，天才少年魔法師奇爾·希裏安對著倉庫的方向怒吼，「野猴子！藤原芽衣！給我聽好！再敢惹事就把你關起來！永遠沒有零花錢！！！！」

　　……然後，繼續研究。

　　真理苦笑著看芽衣，很想問問她，難道真的那麽相信這樣一個家夥的保證。

　　芽衣露出一個「早知道他會這樣亂來了」的表情。

　　真理再次折服於芽衣的樂觀、開朗、積極、堅定、還有很能騙人的純善容貌。有時候她簡直不知道自己能夠為芽衣做什麽，就算沒有她的到來，芽衣也能在這個世界生活得很好。

　　難道說，阿裏紗其實是對的，她的作用只是為了促使芽衣嫁人？

　　這是個很討厭的想法，真理決定拋棄它，最好能永遠埋在土裏，再也不要想起。

　　「那麽現在我們有錢了，芽衣，你想要什麽？」真理想了個最安全的話題，「在能力允許範圍之內，可以盡情花錢了。」

　　芽衣靜靜地看著真理，還有她背後的大堆金子，從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過了一陣，芽衣才說，「他們想知道我用的是什麽魔法，開花咒和雷擊都想要，我告訴他們我不知道雷擊是怎麽回事，開那些花只是用錯了奇爾教我的創造魔法。」

　　真理說，「這樣很好，不能隨便把所有底牌都給對方知道。」

　　「我沒想把他們當對手的。」芽衣聲音有點消沈，「至少戴安娜公主是真的想和我們做朋友。」

　　「所有幸福婚姻都是努力鬥爭得來的！」真理猛地停下，還不是給芽衣洗腦的時候，「嗯，我的意思是無論怎樣，對手總是存在的，不會因為你一味退讓而不存在，所以表現得強一點沒什麽不對，我也相信戴安娜公主，不過你也看到了，她雖然是公主，在王宮裏卻沒什麽力量，她連自己的尊貴都要靠哥哥維護，芽衣，你得有力量保護自己。」

　　「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芽衣低下頭，不過沒有拒絕這個話題。「我不喜歡這樣。」

　　真理決定盡量婉轉一點，「你覺得我不該那樣對待那個席翁·凱納斯嗎？」

　　芽衣搖頭，畢竟是她先對席翁動手的，「不，他活該，他是個品行有問題的男人。」

　　「你覺得是誰縱容了那個席翁在宮廷裏隨便調戲一個見習騎士呢？」

　　芽衣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她對戴安娜和她哥哥的印象還不壞，她沒法說該怪她們。

　　真理接著說，「你很快會認識希爾菲斯的，那個漂亮的金發少年，他是安海爾族，女神後裔，也是另一個能看到我的人，應該和戴安娜公主一樣，是我了解世界拿回身體的關鍵人物。」

　　這還是真理第一次對芽衣提自己的秘密。

　　芽衣擡起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恐懼地看著真理，也許是不能接受拿回身體的說法。

　　「巫師自然有一些方法得到身體，比如賢者之石。」真理對她點點頭，「我不會造那個，而且那個據說也已經立法禁止隨便制造了，嗯，我是一定要拿回身體的，我不能一直這樣活著。」

　　芽衣很勉強地點點頭，「那、那麽你打算怎麽做？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做什麽？」

　　「我有個秘密，只告訴芽衣。」真理不喜歡她聲音裏的恐懼和動搖，不過也只能咬牙忍耐，麻瓜就是這樣的，因為無知所以把巫師看成別種生物，「我的力量，是的，魔力在這個世界變強了，不知道是否是失去身體的補償，總之，不僅是魔力變強了，連學會的魔咒也比以前更有威力，所以我想，也許我能夠進行一些嘗試的，當然不會一開始就是制造賢者之石了。」

　　芽衣的聲音顫抖起來，「賢者之石我聽說過，他們說它是點石成金的關鍵，為什麽要立法禁止呢，因為很危險嗎？」

　　「是危險，因為成功率太低，至少在我們那個世界很低，不過現在到了這裏，我感覺總不至於還是那麽失敗吧？再說我的目地是恢覆身體，所以我不是做用來造偽金子的那種賢者之石。嗯，這些不用現在考慮，我還需要更多了解這個世界，我必須先確定我將要做的一切同這個世界的法則沒有抵觸，沒錯，就是這樣了，芽衣，現在你知道我的打算了，你願意幫助我嗎？」

　　不知道是真理的虛張聲勢起了作用，還是那一屋子的金幣在關鍵時刻發動了魅惑效果，又或者昨晚席翁整夜跳兔子舞的事實打動了芽衣，她只楞了一小會兒，便點頭答應了。

　　「當然，真理，你知道，我相信你，我願意的。」芽衣停了下才繼續請求，「我們談的這些事需要瞞著其他人嗎？」

　　真理很猶豫，她其實不太放心戴安娜公主，芽衣和希爾菲斯在王都沒背景也沒什麽可以依靠的人，但公主不一樣，她太單純，有很強的哥哥，又一直生活在宮廷裏，似乎很難指望她長久保守秘密。

　　然而芽衣的意思很明白，她希望不對朋友隱瞞，看起來當真理和希爾菲斯談天的時候，她和公主也沒有耽誤，她們的友情已經比想象中更深厚了。

　　有那麽幾秒鐘，真理想到了【一忘皆空】，她差點要用到芽衣身上，她後悔在感情不深的時候坦白這麽多了。

　　不過最終真理放棄了，她還不能精準控制魔力，她怕芽衣會被一個過於強效的遺忘咒弄成白癡。

　　這時候，芽衣怯生生地開口問她是不是不高興了。

　　真理沒法再拖延，她只能用最溫和的聲音回答，「是的，可以告訴公主，還有希爾菲斯，既然命運指定你們三個成為我的助力，那麽就將我們變得更親近些吧。」

　　芽衣有點吃驚真理突然換了一種腔調的說話方式，她似乎更有禮了，但包含在語言中的矜持和驕傲仿佛浸透了靈魂，讓人無法和她親近起來。

　　芽衣不知道那是斯萊特林在社交場上固有的面貌，或者說是作為古老純血世家們用來偽裝自己的面具。真理最好的朋友尤蘭達和梅薩莉亞都很擅長這個，特別是尤蘭達，她從父母那裏繼承了美貌和傲氣，她們教會真理容忍並且嘗試學習這種偽裝，理由是真理有朝一日會需要用到這種偽裝來藏起真實想法，現在看來她們完全正確的。

　　她們首先去王宮找公主攤牌。

　　戴安娜公主沒有一點困難地接受了真理的改變，一是之前她們並不親近也沒那麽熟，二是因為她生長在宮廷裏，已經習慣了面對其他人的偽裝，她反而欣賞真理的有禮，至少真理小心不要她看到不同的另一面，而且那種有禮維持了她作用貴族的驕傲感。雖然公主沒這樣表現，但她們的小心思在【萬物以數字為根】之下根本無處掩藏。

　　和芽衣的情形不同，真理喜歡有點小心思的公主，也沒那麽抵觸對她坦白一部分真相了。她對公主的看法改變了，公主沒有看上去那麽無知，或許小公主是有些太過天真，但那很可能是因為她沒有得到成長的機會，或者更直接的說她身邊有人不希望她有所成長。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真理暗暗嘆息，宮鬥果然無處不在。

　　真理有點相信阿裏紗了，難怪她提出要給公主找個能保護得住公主的男人。

　　既然已經決定把公主當成自己人，又要幫她找個強大的丈夫，真理決定不後悔，至少別現在就後悔。

　　她們一致地沒有對公主說那一屋子金幣的事，連一點兒也沒提。

　　真理發誓自己只是忘了，至於芽衣怎麽想，她不想過問。

　　然後她們去希爾菲斯的駐地找他，不出意料的，芽衣的造訪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希爾菲斯厭煩被當成關註的焦點，但很高興真理來看望自己。

　　於是他又做了一件讓同伴驚呼的事，他很堅決地邀請芽衣去自己的房間「單獨談談」。

　　芽衣爽快地答應了，驚訝的反而是真理。

　　「你聽到後面那些人在叫什麽了。」

　　「聽到了，可那有什麽，這是個未分化的安海爾美人，只是姐妹啦。」

　　真理無話可說，為什麽她就不能坦然將希爾菲斯當好姐妹呢，難道是因為她不如芽衣純潔？

　　「當弟弟也一樣，真理，我的直覺一貫很準，相信我，他比寵物狗狗還要安全。」

　　真理不喜歡她這樣說，「芽衣，希爾會聽到，這麽說太失禮了。」

　　希爾菲斯確實聽到了，回頭對她們笑，「我也喜歡狗，能夠幫忙狩獵的都很好。」

　　「你看，他喜歡狗。」

　　芽衣吐吐舌頭，事情就算過去了。

　　之後完全是真理和希爾菲斯在說話，芽衣並不像看上去那麽不在乎希爾的美貌，至少她就不能看著希爾的綠眼睛說話，真理覺得這樣挺有趣的，想著下次要讓公主來和希爾說話看看。

　　希爾菲斯完全支持真理想要拿回身體的決定，也很願意幫她了解世界。比起這些，他更在意真理的態度改變，他背著芽衣對真理說，「我不喜歡你突然變得這麽冷漠，好像怎麽都沒法開心起來。」

　　真理稍微給他說了下金幣的事，「我們有很多錢了，大概能買下半個王都，好吧半個王宮肯定是夠的，嗯，裏面也有你的一份，你現在是不是也感覺緊張了？」

　　「為什麽緊張呢？」希爾菲斯瞪大眼睛反問她，「我要錢做什麽？很多錢又能做什麽呢？它也沒法讓我變成魔法師，也沒法讓森林重新覆蓋大地，沒法讓動物們自由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沒法讓安海爾族的孩子們從小就和普通人一樣健康的。」

　　真理覺得最大的疑問解開了，這些錢是為希爾準備的，絕對是為他準備的。

　　這個傻孩子顯然不清楚，幸福的婚姻是一場長久的戰鬥，無論男女，只有美貌是絕對不行的！


穿越女主要遭遇的普遍問題

　　把事情攤開說了的感覺沒想象中那麽糟。拋開中途想過和姑娘們用赤膽忠心咒不算，真理最後的感覺是松了口氣。

　　芽衣有沒有懷疑不好說，但戴安娜公主和希爾菲斯肯定是沒多想，尤其是希爾，他更在乎新朋友的心情。

　　「我支持你。」他一直在勸真理，「了解世界很好，拿回身體也很好，如果這裏還不夠，等到假期，我帶你回村裏去，長老一定知道更多，我去說服長老幫你。」

　　至於戴安娜公主，也許會有懷疑吧，不過真理並不擔心，她想公主肯定沒法那麽超然平靜的對待一大筆錢，只要告訴她那些金幣的事，她就該整夜為有了很多錢興奮，再也想不到別的疑問啦。

　　芽衣有點看出真理的想法，雖然她不想自己的朋友被想得那麽俗氣，但她也不敢和真理討論這個，她自己還因為滿屋子金幣一直心跳不穩呢。

　　真理很高興芽衣能接受現實，她開始考慮未來。

　　既然對姑娘們說了要更多了解世界，那麽不妨順便幫她們把身邊的未婚男性做個全面調查。

　　真的到了為姑娘們排查結婚對象的時候，真理才發現自己並不比貝內特太太高明，她用的還是幾百年前那些主婦們的法子。

　　適合的結婚對象，首先得是「單身漢」，其次「有錢」或是「有份不錯的產業」，順便「相貌不壞」，最好能「看著就討人喜歡，說話更能逗大家開心」。

　　真理非常嘆息自己徹夜思考的智慧結晶只是這種程度的東西，如果尤蘭達或者梅薩莉亞在，一定比她得心應手，不過很快她又想到現實裏的自己沒什麽可能為這種事煩惱，她可是已經有兩個親生弟弟了，而且不管是她混血的出身還是堪稱平凡的容貌和才華都註定不可能有什麽驚心動魄的愛情煩惱。

　　於是，真理迅速地原諒了自己，她要叫醒芽衣，然後一起在魔法研究院裏找找有多少能匹配公主的青年才俊。

　　可是芽衣起不來，她蜷在被窩裏，額頭冒汗，手腳發冷，表情痛苦得就像是又一次召喚失敗。

　　真理小心地丟了個恢覆咒，芽衣才勉強睜開眼，可是臉色仍然那麽慘白，她想開口解釋，卻無力地發不出聲音。

　　真理嘆息著摸了摸她，結果是【流血詛咒狀態的藤原芽衣，因為生理期失血疼痛而無法維持正常活動的芽衣，此狀況只能等待自動結束。】

　　難怪芽衣之前要背著奇爾老師召喚衛生棉，原來真的是為生理期準備啊。

　　聯想到此，再看看芽衣要死要活的樣子，真理覺得自己應該大量些原諒芽衣那次失敗的召喚。

　　芽衣從真理的表情裏讀出了她的想法，盡管真理沒有提半個字生理期，芽衣還是感覺羞憤欲死。

　　更加令芽衣羞憤的是，她只有一條床單，一條被子，以及身上的這一套內衣褲。

　　可能真的是失血造成了各種奇異的眩暈和幻想，芽衣突然淚流滿面，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兩個世界裏最可憐的女孩。

　　真理表示理解地對她點點頭，「今天你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好點，我就教你清潔咒。」

　　芽衣的表情一點沒變，還是一副死了全家的痛苦樣子。

　　真理長嘆一聲，「現在要我用忽略咒嗎？」她想了想才繼續說，「保證沒人註意到血汙，也不會有人上門來打擾你休息。」

　　芽衣發出嚎哭，這是不可思議的事，如果她能哭得這麽有力，為什麽偏偏不能開口說話呢。

　　「你不要管我……」終於她說話了，「嗚嗚，我……真是丟臉……真理，別管我……」

　　「我以為你會跟公主商量，讓她分一些衛生用品給你。」真理就事論事地回答，「或者，至少去買一點，現在我們有錢了，你上街的時候順便就該買些做準備。」

　　「嗚嗚，別管我，讓我……獨自呆著……我是笨蛋……」

　　「你只是一時忘了，我理解，最近發生很多事，從我召喚出現開始，真的，我完全理解，芽衣你別傷心了。」

　　「嗚嗚嗚……請走開……我是笨蛋……這裏沒有賣的……必須自己做……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芽衣的要求很任性，但符合她的年紀和成長背景。

　　真理決定原諒她，她可以理解羞憤少女的各種扭曲想法，真的要感謝琴娜啊。

　　不過沒有生理用品販賣真是糟糕，希爾菲斯也就罷了，戴安娜公主怎麽辦，嗯，她是公主，也許有專門的女仆組負責制造很多帶翅膀的小綿綿。

　　「好吧，芽衣，我用了忽略咒，奇爾老師或者別人都不會來了，你好好休息，我來想想辦法。」

　　事實是戴安娜公主沒有那樣的女仆組，在真理突然出現在她臥室，並且詢問她是怎麽度過生理期的時候，公主的回答完全符合她給人的天真無邪的印象。

　　「什麽也不用喲。」公主快活地在床上翻滾著，好像真理的突然出現和提問大大取悅了她，「戴安娜還不會每個月都出血不止，用不著那些東西。」

　　真理扶額，她沒法對孩子氣的小公主發火，但她的煩惱確實大大增加了，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晚熟的家夥。

　　真理不知道克萊因的最低法定結婚年齡是多少，但把一個連生理期都沒有的姑娘弄出去嫁掉，她感覺這樣做的都是禽獸。

　　戴安娜公主用孩子般的敏銳察覺到真理的情緒變化，她睜大眼睛問，「怎麽了，真理，你在生氣嗎？氣我沒能幫上忙？」

　　「不，只是有點煩惱，有些事很難做好心理準備。」

　　公主一臉的好奇，「為什麽要做心理準備？」

　　真理是真的有點發急了，她的貼身包包裏還有小綿綿，可她不想給芽衣，即使她現在沒有身體用到那些東西。她覺得自己並不是自私，而是為了芽衣好，如果芽衣註定要留在這個世界，那麽從細節處讓她早點習慣這個世界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公主也不知道該怎麽做，真理就沒人可以請教了，希爾菲斯有可能知道什麽衛生棉替代品的嗎。

　　真理胡亂地敷衍公主，「總覺得不做好心理準備就無法開口，但是又很清楚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啊，真是太煩惱了。」

　　戴安娜公主意外地很快抓到問題關鍵，「真理接著要去問誰？希爾菲斯也沒有生理期喲……」

　　真理一瞬崩潰的表情是真的取悅到了驕傲的小公主，她發出尖叫似的笑，然後在引來女仆詢問時，眨巴著眼睛對真理說對不起。

　　公主一邊讓女仆退下一邊提出彌補，「交給我，真理，我能幫上忙，相信我啊。」

　　真理直覺問希爾菲斯也比信任公主要妥當，但是她無法拒絕公主的提議，只要有一點可能，她也不想冒險惹怒希爾菲斯。如果她是希爾菲斯，也會很在意未分化問題，不管哪個人來問她這種嚴重關系到性別的私密問題，她會很生氣。要是她日後分化成男性，這種問題就是一種極大的侮辱，因為在暗示她只能變女性。即使順利分化成女性，她也會記恨很久，因為很像是在嘲笑她註定在很多年裏每個月都流血不止七天不死。

　　事實證明，戴安娜公主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她在真理面前表現得那麽篤定，居然是因為她打算請教她的家庭老師。

　　那是另一個戴著眼鏡的淺棕色頭發少年，一眼看去儼然是奇爾老師的笨拙版本。但是真理不會因此看輕他，不光因為他是被皇太子專門指定給公主的老師，還因為他是王宮裏目前最年輕的官僚。

　　而且真理在他身上感到了壓抑的魔威，和席翁·凱納斯身上的類似，都是因為得不到敞快舒展而變得躁動的無形力量。

　　真理漂在半空觀察這個據說也有天才之名的年輕官僚。

　　安修·希裏安，同一個姓氏，果然和奇爾老師有很深的關系呢。

　　戴安娜公主在偷笑，她關於生理期用品的問題把安修老師搞得快要頭頂噴火了，但是在真理的幫助下，他無法很輕易用任何借口打發掉好奇的公主。

　　真理教戴安娜說，「安修，我要了解的不是一匹布和一些填充物的問題，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想要了解的是關系到我們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人類未來的事情啊！」

　　不得不說真理抓到了希裏安兄弟的弱點，他們很在意【責任】這種無趣的東西，一旦套上關乎大義的說法他們就無法輕易放下了。

　　安修果然按住幾乎要燒起來的腦袋，顫聲問，「什麽？公主，你的意思是？」

　　「沒有健康的母親就不會有健康的孩子，沒有健康的身體就難以發展健全的人格，而人民才是國家強盛繁榮的根本，只有擁有更多健康優秀的人民，國家才能得到更快更好的發展，所以我們必須保證最大限度地讓女性擁有健康身體，我的力量很有限，只能想到這個細微之處，我覺得如果女性在生理期間得到更好的呵護，是對自身健康和孩子們健康有幫助的，不對嗎？」

　　安修一臉動搖的樣子，不過真正打動他的不是戴安娜學舌來的道理，而是公主這番異於平時的說詞。

　　結果，這位受驚的老師終於還是逃走了，他沒有教公主生理期用品的制作和使用方法，他大叫著「關系到繁衍的大事必須請示殿下啊！」跑掉了，反應之敏捷，速度之飛快，甚至連真理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過了一陣，戴安娜公主才朝真理吐吐舌頭，「啊，對不起，安修嚇跑了，沒有幫上真理的忙呢。」

　　「嗯，安修老師和芽衣的奇爾老師完全不同性格呢。」真理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不是全無所獲，「冒昧的問一句，他是要去請示哪位殿下？」

　　「當然是塞留斯哥哥了。」公主的聲音裏聽不出有任何不快，「我的事全都是哥哥在操勞的。」


妹控、宮鬥還是背背山

　　真理認為塞留斯殿下是敵人。毫無疑問皇太子殿下是個對妹妹認真負責的哥哥，但他同時也在控制著妹妹的全部生活，包括未來。

　　所以如果戴安娜公主嫁人之路是一條艱難的征途，那麽皇太子殿下無疑是上面最可能的重大阻礙。

　　如果說在這時候，真理還只是把皇太子當做一個假想敵。那麽在安修離開不久，公主便接到了哥哥殿下召見時，真理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可以確定皇太子敵人的身份。

　　事實上這位皇太子殿下也是敵人，他毫不掩飾在辦公的間隙抽出時間和妹妹談話，是因為安修老師的報告，更是因為妹妹對「某些問題的獨特見解」。

　　至於他沒有說的部分，由他的心腹重臣席翁·凱納斯補充了，「我們必須知道天真單純的公主殿下是從哪裏知道了這麽多不適合自己身份年紀以及現狀的事情，並且產生了一種自己可以推進世界改變的偉大想法呢？」

　　真理很佩服席翁，能夠在這樣短時間便回到宮廷，如果她在霍格沃茨跳整夜的兔子舞，哪怕是在斯萊特林休息室，她也會退學的。她沒有錯過皇太子殿下的表情，席翁的話讓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不過很難說那是為了誰的喪失。

　　戴安娜公主按照真理之前吩咐過的那樣回答，「不記得了。」

　　皇太子殿下非常震驚，「不記得了？！」

　　公主的回答連聲調都沒變，「不記得了。」

　　席翁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怎麽可能呢？你是在說笑吧，公主殿下。」

　　戴安娜給出的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回答，「不記得了。」

　　沒錯，真理教戴安娜的標準回答就是【不記得了】。

　　真理沒發現這個世界有【攝魂取念】這樣的魔法，至於【吐真劑】，大概有類似的藥品，但在一個魔藥並沒有發展為專門學科的世界，她覺得憑著自己的魔藥水平也不用太過擔心。而且，戴安娜毫無疑問是公主，她的父皇也還活著，如果皇太子真的放任手下對妹妹做出什麽不體面的拷問，那麽作為一個斯萊特林，她也有辦法讓他們被醜聞好好煩上一段時間。

　　戴安娜公主在真理教她怎樣作答的時候表現得十分順從，她那清澈的眼神一點波動也沒有，可是要說她真是全心信任著真理，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相信，她只是本-能地知道聽真理的沒錯。

　　事實也是如此，公主過往的名聲幫了她，皇太子沒有繼續逼問她，席翁很不想放棄，但他懂得要尊重自己的主君。

　　皇太子殿下微笑著要戴安娜公主回去繼續學習，他說，「我很期待呢，戴安娜考慮更多有益於大眾的事。」

　　「那哥哥讓安修回答我的提問吧。」戴安娜公主爽快地要求，「反正以後我也用得著，早點告訴我並沒有壞處啊。」

　　「什麽？！」皇太子殿下的表情有點崩潰。「你還想知道那個東西的做法？！」

　　「你可以稱呼它為衛生棉。」戴安娜驕傲地擡起小下巴，寸步不讓地回答，「請不要看不起它，我就從來沒有把男人的一些私密用品稱為那個東西呢。」

　　席翁冷笑了一聲，「我很懷疑我們純潔的小公主會知道什麽男人的私密用品呢。」

　　如果真理不在，他就沒錯，但這次真理決定了要幫助戴安娜。

　　所以戴安娜馬上看著他說，「席翁你難道會是因為潔身自好才至今也沒有制造出一個孩子嗎？」為了增加效果，她又跟著看向自己的哥哥，「哥哥也是一樣，難道還要我相信結了婚才能生出小孩？」

　　「你在說什麽啊？」皇太子殿下風中淩亂了，「戴安娜，你到底從哪裏知道了這些？」

　　席翁說不出話了。

　　在他想要說點什麽進行反擊的時候，公主又說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話，「我一定要看好自己的丈夫，所以現在我必須掌握相應的知識。」

　　在真理看來，天真公主比【石化咒】好用多了。

　　戴安娜公主最終是在皇太子殿下答應命令安修必須回答她的提問後滿意離開的。

　　真理留了下來，她要繼續觀察殿下和重臣大人之後對公主的布置，以判斷他們到底有多難對付。

　　公主是不願意獨自離開的，她雖然不敵視哥哥和席翁，但是生平頭一次這麽敞快地鬥嘴占上風，還是狠狠滿足了小姑娘的虛榮心，因此愈發認定了聽真理的沒錯。她不想和真理分開，她開始依賴真理了。

　　這是真理意料中的事，公主有點像很多斯萊特林學院的貴族小姐，那種不是嗣女也繼承不到多少祖產的女孩，她們或許可以通過非常非常艱苦地努力證明自己作為巫師的價值，代價多半是徹底放棄婚姻。更多時候的情況是她們得按照安排聯姻，然後在婚姻裏完成作為女巫最重要的任務——生育健康的純血巫師繼承人，作為順從完成任務的回報她們可以享受體面的身份和相對自由的生活，或許就像馬爾福夫人。所以她們其實不用頭腦聰明，不用魔力強大，不用學習刻苦……她們什麽也不需要多想，只要認命順從就可以了。公主也是一樣，或者處境更微妙。

　　真理很理解她們，即使她們嫉妒她是個不用承擔這種命運的斯萊特林，她也不怪她們，讓一群還在花季的少女認命太殘酷了，霍格沃茨也許就是她們最後能享受一點自由的地方了，她希望她們至少能擁有一些美好的學校生活回憶——當她們全都陷在互相欺騙面和心離同床異夢的婚姻裏時，能擁有除了華服恐怕也只有這個了吧。

　　真理答應公主很快去找她，但也要她保證認真上一次安修老師的課程。

　　她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我會知道的，我能看到你努力的結果，如果你真的認真學習了，我才會很快去找你。」

　　戴安娜相信了，或者說至少是表面上相信了，她說，「我會努力的，嗯，真理的問題，我也會讓安修好好回答的！」

　　真理這麽說是有把握的，她能從真理之書上看到公主能力數據的變化，實際上剛才她已經看過兩次了，希爾菲斯的能力有一點上升，應該是在努力學習的緣故。

　　皇太子殿下和席翁果然是敵人，戴安娜公主一離開，席翁就冷笑起來。他聲音輕挑地說，「你相信我們天真的小公主能自己說出那些有意思的話嗎？」

　　他把「有意思」那幾個字咬得極重，只是聽語調很容易誤會他其實是在說「很可惡」。

　　皇太子殿下只擡了下眼皮，「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有可疑的人接近戴安娜。」

　　真理沒覺得他的回答算是維護自己的妹妹。

　　席翁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又冷笑一聲，「我在庭院裏像個野獸一樣跳了整夜的舞！據說是因為一個失敗魔法，呵呵，一個失敗的魔法，你覺得這還不可疑？」

　　「你是指那個對你動手的藤原芽衣？」殿下仍然只是冷淡地擡了下眼，「她在一個月之內炸了魔法研究院三次，迫使老家夥們正在修改明年的預算，理由也是魔法練習失敗，還有什麽問題嗎？」

　　真理也沒想到芽衣的失敗記錄竟然是這樣輝煌，也難怪她會被安排到倉庫去住了。不過目前來說，倒是對真理的隱藏很有利，連席翁也在殿下的這番解釋之後，露出一個無奈的痛楚表情。

　　「所以你覺得沒有可疑？塞爾，清醒點，你也是從魔法研究院畢業的，你該清楚任何失敗的魔法都沒法提升智力！更不可能讓我們天真單純的小公主突然能說出過去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內容！」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戴安娜從小就是很聰明的。」殿下平靜地回答，「至於那些言論，也許是我的錯，我不該總是說為了安全而把戴安娜限制在宮廷裏，可能是上次老鼠出現在圖書館的事件對大家的刺激太大了，所以她才會突然關心起普通人的生活，你要理解，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總是會偶爾有些怪念頭，然後不顧一切就會去實行……」

　　「我確定自己比你更了解女人。」席翁說得咬牙切齒，完全沒有上下尊卑，「我不信事情只是這樣，不管怎麽樣戴安娜的存在始終是威脅，我絕對不可能真正對她放心！現在她身邊起了一些變化，我不管這種變化的結果是好是壞，我一定要調查清楚才會安心，別勸阻我，塞爾，這可不單是為了你。」

　　真理默默長嘆一聲，喔，宮鬥真的無處不在，可憐的戴安娜，我該不該告訴你，你哥哥和一個男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殿下沈默著起身，走過去和自己的心腹寵臣面對面。

　　席翁毫不示弱地回看他，似乎主導者是他而不是年輕的皇太子。

　　他們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呼吸帶起的纖細發絲就在臉頰邊交纏，就像是他們分享著的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覆雜多變。

　　真理覺得自己真是個心胸寬大的好女人，不管她其實多麽不喜歡這對偽善又腹黑的家夥，她同樣能欣賞他們在一起時如同禁書插圖般的美麗，並且充滿同情地猜想著他們過去乃至未來的恩怨糾葛。

　　結論很可悲，對大家都是。

　　即使法律最終按照真理的心意改了，皇太子也不能和一個男人結婚，光是放棄王位也不成。

　　而真理的夫婿人選名單上損失了兩個「有錢又美貌的單身漢」。

　　真理忍不住嘆息，好男人和水果一樣，最先爛掉的總是最漂亮的啊。


王宮組，全滅！

　　真理從窗戶飄走了，她沒想去挖掘皇太子殿下和席翁隱藏的秘密，倒不是怕知道了太多秘密會惹來殺身之禍，是對裏頭兩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沒了興趣。

　　反正是被從名單上劃掉名字，不管他們的秘密是不可告人的男男戀情還是別的什麽醜聞，就結果而言沒任何不同。

　　真理不願意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她深信幾百年前那位貝內特太太一定也不允許女兒在心懷叵測的男人身上花心思。關於這一點，她已經下定決心，不過不會直接告訴芽衣、戴安娜公主和希爾菲斯，只會在日常稍微做些暗示引導，她相信姑娘們終究能明白她的苦心。

　　然而畢竟真理才十五歲，完全沒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特別是在看過那樣一副美男相親的畫面之後，她在飄回戴安娜公主身邊的一路上還是認真想了幾分鐘，最後的結論是太危險了，哪怕這裏只是個小土豆般的小國家，但那兩位確實生而不凡，光是他們背負的尊貴血統就註定他們可以用很多人的血與淚維護這份不凡。

　　真理自己固然不怕強權，因為在這個世界，她還不能算是一個正常存在的人。但她不能不考慮姑娘們，芽衣沒法回家，希爾是個鄉下孩子，她們根本沒有能力承擔上位者的毒手，戴安娜雖然有公主身份，可她才是最危險的，真理記得很清楚，席翁一點沒掩藏他對公主的敵意，因為他覺得她給皇太子造成了威脅。

　　再次和戴安娜公主見面時，真理已經整理好心情，連真理之書也再次確定過了，公主在過去一小時的學習裏總算有點成就，可惜完全不能和芽衣相比。真理當然不覺得公主能夠像芽衣那麽拼命練習，但她還是希望能有別的原因，比如公主學習的不是魔法，至少不是她教給芽衣的那種威力巨大效果隆重的巫師的魔法。

　　戴安娜公主的學習也正好告一段落，安修老師宣布的時候，他們兩個都在開心，公主是因為不擔心學習耽誤和真理的相處了，而安修老師自然是慶幸能脫離這個教學的苦差。

　　真理提醒戴安娜公主，「不要忘記我們的問題，為了芽衣，她還等著呢。」

　　於是安修老師的悲劇又延長了，公主不客氣地拿出了王族的派頭，宣布如果安修不能解答她的這個疑難，她就永遠不上安修的課了。

　　真理被這個威脅逗笑了，她忍不住問公主，「戴安娜，你確定這是懲罰，不是獎賞？」

　　戴安娜眼神一亮，「你叫我戴安娜了！嗯，以後真理都要這樣叫我！」

　　處在痛苦中的安修老師居然沒有發現公主在自說自話。

　　真理註意到了，再次對公主詭異的運氣無語，「看看安修老師，他快煩惱死了。」

　　「不會的，安修不是第一天給我上課。」公主對自己的學業不佳表現得十分坦然，「他知道我偶爾會走神，我可不是那種熱衷學業的女孩子。」

　　「那他怎麽說？」真理想了想，沒敢說後面一句，難道安修一點作為老師的自尊心都沒有嗎。

　　公主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誠實，「不說什麽，安修也同意席翁的話，公主只要漂漂亮亮讓大家遠遠觀賞就好。」

　　真理立刻覺得安修活該遭受現在的折磨，「讓他親手演示一次該怎麽制作衛生棉。」

　　戴安娜喜歡這個提議，她趕緊加到要求裏，公主的口氣那麽平淡，語言在任何時候都是那麽流利，就像只是在跟老師說「我認為明天王都可能不會下雨」。

　　相比之下，安修老師一副快要中風的模樣就太失禮了。

　　不過考慮到他未滿二十的年紀，真理不免稍微反省，她們把這個少年逼得太急了。

　　但是，真理無論如何不是個見死不救的壞人，如果安修老師真的厥過去，她還是會給他用恢覆咒的，所以似乎這樣做也沒什麽。

　　戴安娜公主不愧是皇太子殿下的妹妹，從她天真無邪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愧疚，她甚至催了安修幾次，還學著貴族婦人們的腔調說「請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真理沒想矯正公主的性格，能保持天真笑臉作惡也是一種難得的技能，既然公主的身份要終身緊隨著戴安娜，那麽她只能習慣這個身份帶來的特權和負擔。至少在這裏，比起以勢壓人，反而是追求平等的公主才更怪異吧。

　　……更怪異的女人會更難嫁出去！

　　安修老師哭了，眼淚從厚厚的眼鏡後面淌下來，看起來又狼狽又可憐。

　　戴安娜問真理，「他哭了，我們該怎麽辦？」

　　真理不喜歡她說我們，就好像她必須要承擔欺負人的一部分責任似地，所以沒好氣地回答，「如果當自己是王國的公主，就告訴他不準在公主面前太失態，如果當自己是喜歡欺負人的可愛少女，就遞給他手帕，然後跟他道歉說你不是有意的。」

　　戴安娜立刻給安修老師遞上手帕，「安修，原諒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要幫芽衣，她很需要衛生……用品。」

　　安修的回答是丟開手帕，捂著臉哭得更厲害了。

　　真理被眼前詭異的一幕嚇得一時無語，驚得好似突然有了心臟。

　　「他不理我。」戴安娜朝真理吐吐舌頭，「接下去該怎麽辦？」

　　真理覺得貝內特太太一定沒經受過這樣的沖擊，她聲音發澀地說，「戴安娜，我不知道……你喜歡安修。」

　　戴安娜只是把水汪汪的眼睛睜得更大些，看看真理，又看看安修。

　　「不，我不是在責怪你，也沒有嘲笑你的意思。」真理迅速調整了心情，這一次是她的疏忽，她太關註王宮裏另外兩個美貌而尊貴的男子，幾乎忘了安修老師是個符合條件的人選，「我只是感到意外，我完全沒察覺你對安修的感情，嗯，就是這樣沒錯的，你們看起來不像是有任何情愫的樣子，雖然，現在我知道了……」真理有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麽了，「只要有可愛少女存在的地方，就會開出美麗的戀愛之花。這句話說的沒錯啊。」

　　「聽起來像是席翁說的。」戴安娜就事論事地評論到，「可是我沒有戀愛啊。」

　　「安修是不能拒絕的。」真理很嚴肅地說，「他不能這樣對待一位淑女！而且你是公主，即使加上希裏安兄弟的天才之名，他也只是勉強能配得上你，他怎麽能夠……」

　　戴安娜猛地爆發出大笑，「哈哈，真有趣，說得我好似要嫁給安修一樣，這怎麽可能呢，安修是老師啊。」

　　真理感到一陣頭暈，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安修在大哭，公主卻在大笑，這簡直就是一出狗血劇。

　　「難道你……」真理扶額，她到底是高看了這位天真的小公主，還是公主真的就有那麽天真得無藥可救，「戴安娜，我的小公主，能告訴我你為什麽選擇給安修手帕嗎？」

　　「是你說我該誠實的。如果我承認自己是個喜歡欺負人的可愛少女，我就該這樣做啊。」

　　「所以……」真理終於確定了問題所在，「你不【喜歡】安修，你只是承認自己【喜歡】欺負人。」

　　戴安娜不高興地搖搖頭，「我是可愛少女。嗯，大家都這樣說，難道是騙我嗎？」

　　真理聽到耳朵後面傳來一陣異樣的脆響，某種束縛著理智的無形之物壞掉了，因為公主輕浮的天真。

　　「不，公主你很可愛。」真理一本正經地說，「只是不知道你該不該算少女。」

　　戴安娜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為什麽？」

　　「因為公主由身到心都很純潔。」

　　真理別過臉去悲憫地看著安修，他沈浸在自己的悲哀裏還未清醒，然而他不知道他不是世上最可悲的男人，就在剛才，真理已經決定將他從公主的夫婿名單上剔除。

　　安修或許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愛著小公主，但是這份愛令他軟弱，可以想象如果他們結合，他甚至沒辦法讓天真的公主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妻子，或者說，一個能享受到平凡幸福的妻子。

　　阿裏紗不愧是這個世界的女神，她確實在一直守護著自己的子民，她的決定是對的，戴安娜公主需要一個強勢的丈夫，除了可以保護公主的幸福，還要能保證自己健全正常的生活。

　　戴安娜公主那種小動物般的敏銳再次發揮作用，「為什麽你這樣說讓我感覺自己好蠢？」

　　「真話通常不能讓人一直感覺愉快。」

　　「這樣說我就更覺得自己蠢了……」戴安娜低下頭想了一陣，接著說，「簡直就像是席翁有時候拖長聲音跟我說話的感覺一樣！」

　　「那是因為我們看到了事情的本質。」真理有些煩了，她不喜歡教導小孩。

　　戴安娜還想繼續發問，可這時候安修老師暈過去，他是哭著倒下的，昏迷著依然滿臉悲憤。

　　真理沒給安修施恢覆咒，他在這會兒暈過去是福氣，正好脫身，除非她看錯了，安修其實是喜歡教公主做衛生棉的。

　　真理覺得自己當然不會看錯，因為接下來，戴安娜對身邊所有人提了相同要求，她說這是她承諾過的，她一定要做到。

　　這種孩子氣的堅持很麻煩，王宮再次騷動起來，據說一半的女仆都躲開了，最後是被驚動的皇太子殿下救了大家，他讓內宮的女官長出面，把公主的提問直接提升為一門新的課程——裁縫制作。然後公主就被抓去學習基本裁剪了，在一堆布匹、填充物和工具裏，戴安娜的學習熱情遭到了史無前例的打擊。

　　真理嘆息著收起了真理之書，至少今天，公主是不可能有任何提升了。

　　她想她真的不喜歡王宮，以後能不來還是不來的好。

　　這個地方充滿了各種詭異，只會增加姑娘們的挫敗感。

　　不過還好，在王宮裏發現的三個符合條件的男人都被排除在名單之外，真理很肯定，他們都是無法給芽衣、戴安娜還有希爾菲斯幸福的。


下一個考察目標是騎士組！

　　真理回去的時候，確實覺得有點對不住芽衣，她什麽也沒帶回去，芽衣可怎麽辦啊。

　　結果芽衣看上去還好，並沒有血流成河，然後痛死在床上。

　　原來芽衣早料到可能會出現一無所獲的結果，所以自己拿了錢跑街上去買了代用品對付先用著。

　　她還買了類似紅豆湯什麽的吃食，她對此的解釋是，「我不想太麻煩你和戴安娜。」

　　「不麻煩。」真理覺得挺尷尬，自己怎麽落得跟戴安娜一個水準了呢，「我該早點回來的。」

　　芽衣說她完全理解，但她的語氣聽上去更像是在抱怨自己得不到照顧。

　　為了女巫的面子，真理頭腦發熱了，從貼身小包包裏拿了一包衛生棉給芽衣。

　　芽衣驚訝極了，抓著那包東西一下子坐起來，足足十幾秒鐘只顧瞪著真理看。

　　真理被看得害羞，「巫師總會有一些秘密儲物方法的，別那麽看著我，我會以為你是太感動啦。」

　　然而芽衣的驚訝並不是因為看到了來自20幾年後的巫師出品的衛生棉，而是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拒絕真理的好意，最後她決定說實話。

　　「對不起，我打算繼續用毛巾，嗯，我買了很多厚的棉質毛巾，它們很吸水，也很柔軟，我覺得這樣就好。」

　　說著，芽衣就把手裏的衛生棉交還給真理。

　　真理沒有接，她是直接讓魔杖敲出包包裏的衛生棉的，她不知道該怎麽收起它，像是之前她想要用包包裝些金幣就沒成功，不過魔杖倒是把那只【禍國的錢袋】收在了包包裏，因為是貴重物品，還特地放在了最前頭。她突然覺得戴安娜公主的天真不算什麽，芽衣才是最會裝的一個。

　　「如果你不需要衛生棉……」真理的聲音有點咬牙切齒，「那你為什麽召喚，我，到底是為什麽到了這裏的啊？！」

　　芽衣露出「就知道你會提這事」的悲慘表情。接著她開始解釋，她說自己全家都是老派傳統的人，所以她沒用過棉條，她更習慣毛巾那種墊起來的感覺。

　　真理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她也呆了一陣，只能瞪大眼睛看著芽衣不說話。

　　「對不起，真理，我知道自己這樣太挑剔了，可是……我真的不習慣棉條……那種塞進去的……大家都說不好。」

　　真理覺得自己快要做出不體面的事情啦，如果還繼續聽芽衣解釋的話。所以她說，「休息，芽衣，你需要休息，不管你想用什麽東西，那是你的權利，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想到戴安娜公主和安修的互動，心中不禁一陣惡寒，趕緊悄悄補充，除了男人，你必須找個好丈夫，這是你欠我的。

　　芽衣哪知道真理的真實想法，只是擔心她生氣，可又覺得真理應該能理解的，女孩子總是會有些自己的堅持啊。

　　真理在走神，她想到了自家父母，他們當年會離婚也許真的不全是因為爸爸受不了媽媽是女巫，他們在不同的家庭裏成長，承受的文化又是那麽不同，就像她和芽衣，她絕對算是霍格沃茨最了解東洋文化的女生（自動忽略張琴娜不計），可她沒想到芽衣會挑剔女巫們一直用的衛生棉，僅僅因為放進去不如鋪開墊起來的感覺舒服，她才真的不理解像墊尿布一樣有什麽好處呢。

　　由這一點，真理想到文化差異真可怕，雖然她家父母分開十年後又在一起了，但也許明天他們就會因為讓兒子穿三角褲還是四角褲好發生爭執，然後再次分開。真理突然很同情芽衣，她要留在這個異世界，要嫁給其中一個男人，他可能永遠不知道為什麽十六夜比滿月更圓，而芽衣將在婚姻中遭遇更多艱辛。

　　真理同情的目光讓芽衣心裏發毛，不過很快真理就離開了，她說，「我去找希爾，他下午應該有時間。」

　　芽衣又躺回去，她還是感覺渾身無力而且發冷，所以很快她就不再糾結真理的眼神，她算是敏銳地猜到了部分真相，「真理一定是在宮裏遇到了不痛快的事，但願戴安娜能幫上忙，嗯，至少讓真理別那麽不高興。」

　　真理是不高興，簡直太不高興了，她今天太不走運，在希爾菲斯這兒一樣遭遇失望。

　　她是抱著想法去找希爾菲斯的，她想過了，既然王宮裏找不到什麽好男人，那就換個方向去騎士裏尋找好人選。希爾菲斯的見習騎士身份正好可以幫忙接觸騎士們，而且她完全不反對在見習騎士裏發掘好人選啊。

　　可希爾菲斯絲毫不體諒她的苦心，他願意在自由時間和她散散步，卻不肯幫她介紹別的表現優秀的同學。

　　他非常可惡地說，「沒有朋友，是真的，我在這裏沒朋友。」

　　真理不信一個也沒有，他之前提過他的教官上司雷歐尼斯·克雷比勒，還有另一個銀色頭發的見習卡傑爾·塔納。

　　希爾菲斯對此的解釋是，「大尉不是朋友，是上官，卡傑爾也不是朋友，是同伴，我們就是近衛騎士第三小隊。」

　　「只有三個人？」

　　希爾菲斯居然頗為驕傲地點點頭，「是的，我們是大尉的直屬部下，他很照顧我們的。」

　　真理不敢問他近衛騎士有多少小隊，即使有一百個，那也不過是幾百人，她對這個國家的微小程度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絕望，甚至是在她第一次理解巫師是個多麽孤獨的族群時也沒這麽絕望過。

　　希爾菲斯擔憂地看著她，過了一陣才問她，「真理也覺得……沒有朋友很怪異？」

　　真理搖頭，她可以理解希爾為什麽沒朋友，一是因為他的美貌很難不被人覬覦或者嫉妒，二是他太純樸了，很容易被利用。所以他只能很謹慎挑選朋友。至於她那麽輕易被他接受也是占了來自異世又沒身體的便宜，不管怎麽說她是最不可能拿希爾做什麽的。比起希爾的個人問題，真理更看重他的所知，因為目標是成為正式騎士，所以他一直很認真學習著騎士應該掌握的知識和技能，他對國家和局勢的了解要勝過芽衣和公主，至少能對下級武官們公開的訊息他全知道，而且是最近十年以來的全部他都知道。

　　幸而希爾菲斯也更能願意留在宿舍給真理補習時事和基本常識，他其實不太習慣人多的街道，更不喜歡被陌生人圍觀。

　　於是真理很快知道王都的常住人口數是二千，她被這個數字震撼了，因為霍格沃茨的常住人員是一千上下。她只覺得自己快要被危機感埋了，所以她不敢問全國總人口之類的驚悚問題，只能強烈要求希爾換說別國，她覺得這個時候只有同樣弱小的一堆鄰國才能安撫她受驚的心靈。

　　希爾菲斯哪裏知道真理的憂慮，他老實地首先介紹了克萊因的北方鄰國達利斯，一個數倍於克萊因的大國（雖然按照真理的標準根本不大也不強），因為上代國王及其全家暴死，目前在位的先王之弟，他在短短統治的數年裏把自己搞成了一個名聲很壞的暴君，所以大家都猜他策劃謀殺了哥哥全家，這導致了達利斯的國內局勢緊張，和克萊因的外交也有了不穩的跡象。

　　真理很想知道這種不穩究竟到了什麽程度，又是為了什麽，說白了她是怕打仗，更怕小國克萊因打不贏。

　　可惜希爾菲斯不清楚，他似乎很樂觀地相信王宮的官僚能處理好外交的事。

　　真理盡量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其實，在我和芽衣的世界，很多戰爭都是因為外交失敗造成的。」

　　「那可真是有趣。」希爾菲斯根本不為所動，「不過你不用擔心，文官們如果做不好，還有騎士們呢，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克萊因。」

　　真理微笑著給了他一個【縮腿咒】，她的本意是讓他明白有足夠實力才好亂說漂亮話，不然只會出醜。

　　結果希爾菲斯突然變得很興奮，他一恢覆行動就去拿自己的劍，然後要真理陪他做劍術練習。

　　「真理比所有魔法師都厲害，我知道就是這樣的。」他理直氣壯地要求著，「所以陪我練習吧，我想做最強的劍士，真理這麽強，一定可以讓我很快提高的。」

　　真理有點被說動了，芽衣刻苦練習【開花咒】時她得到了不少好處，希爾菲斯看起來比芽衣更能吃苦，要是幫他提高能和芽衣一樣促成她升級，怎麽看都是她賺到了，因為練習的進度掌握在她手裏，歷史已經證明了魔法確實強大，只要一個強大的巫師願意他就可以隨時讓一個劍士喪失戰鬥力。也就是說真理可以隨時用一個【石化咒】讓希爾菲斯再也動不了，而且現在她沒有身體，希爾菲斯的劍傷不到他，她甚至都不用費心給自己加保護咒。

　　「好吧，你要想清楚，面對魔法你毫無優勢，一旦開始，我不會手下留情。」

　　真理一邊說著一邊開始給房間加忽略咒和消音咒。

　　希爾菲斯哪有不答應的，他高興壞了，眼睛閃亮得好像隨時都想撲上來擁抱真理。

　　他們一直練到深夜，在黑暗裏，希爾菲斯漸漸不會一開始就被【除你武器】打得長劍脫手了。

　　真理的心情也終於有了點起色，就跟預料的一樣，希爾的成長很快，而她也再次升級了。

　　然而當她看到升級帶來的新屬性，又高興不起來了，因為她得到的是【肉-體強化】。

　　這玩意兒對目前只能飄來飄去的真理來說，絕對只是一種強烈刺激啊！！


大尉古董引發的……

　　就像真理猜不到霍格沃茨裏有多少人為她的去向操心一樣，克萊因的大人物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國家已經被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小女巫預言了危機。當然按照真理的身份，就算她公開身份主動去將各種擔憂告知皇太子殿下，也未必能得到理想的結果，僅就這一點而言，克萊因和霍格沃茨實行的都是保守謹慎的制度。

　　真理回去了，說是擔心芽衣一個人，其實打著趕緊潛入王宮收集資料好快點確定克萊因是否有戰爭危機的主意。

　　希爾菲斯人是單純，但也有野生動物的敏銳直覺，很快就抓到了問題關鍵，他倒是沒想到會有亡國的戰爭，不過沒能滿足真理的求知欲，讓他覺得努力還不夠，所以立刻忘了缺少魔法陪練的沮喪，轉而投入到加倍認真的學習中。

　　芽衣只消沈了兩天，確切說只有一天半，後面半天饒有興趣地看真理使用改造版創造魔法把毛巾變成衛生棉的樣子。那其實是一種【變形咒】，真理從公主的裁縫課想到的，巫師服裝店可不會一針一線制作袍子，真理也不記得自己見過擅長針線的女巫，不過她們用魔法和家養小精靈就足夠應付日常生活，而真理就是把這種精神推廣到了衛生用品上。

　　真理按照芽衣的要求變出了合用的衛生棉，不是一個，是一堆，她把芽衣買回來的所有毛巾棉布都用上了。

　　那一堆白花花的東西堆在桌子上，在晨光中的效果真是比地上堆得金幣還要驚人。

　　真理只覺得一陣眼暈，然後她又驚又喜地發現，這不是幻覺，她是真的感覺到虛弱。

　　「我得休息一下。」真理這樣對芽衣要求。「我覺得不太舒服。」

　　芽衣點點頭，這很容易聯想，真理的虛弱是因為之前持續的施法，她甚至有點羞愧，「辛苦你了，真理。」

　　真理一動不動地瞪大眼看著她，突然覺得她沒有看上去那麽機靈了。

　　芽衣趕緊表態，「你好好休息，別擔心，我就在這裏守著你，誰也不能夠打擾你休息。」

　　真理咬響了牙齒，她閉上眼，不去看芽衣的臉，「你可以，不，我是說……你【一定要】出門，【一定要】到傍晚才回家，【一定要】不那麽操心我的事，可以嗎？」

　　芽衣答應了，情緒低落，但終歸是答應了，所以真理沒和她計較什麽。

　　真理還給她建議，「帶夠錢，好好逛街，玩得開心些。」

　　芽衣還是情緒低落，不過拿到錢後明顯振作了許多。

　　她在臨走時忍不住說，「我真是不放心，如果有人闖進來，這滿屋的東西，啊，我們究竟該怎麽辦啊！」

　　「不是我們，只是芽衣。」真理沒好氣地回答，「別忘了，不是很多人能看到我。」

　　芽衣氣鼓鼓地走了，真理馬上甩了一打【忽略咒】，她甚至想過用【巫師驅逐咒】，但又不確定像奇爾老師那樣的人到底算不算巫師。

　　這一次真理是真的累了，躺下大概只幾秒鐘就睡得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把真理吵醒，房間裏沒人闖入，聲音來自門外。

　　仔細想想，是奇爾老師，他來看芽衣，被門口的忽略咒弄開，然後不死心又再來，接著再被忽略咒弄走。

　　結果，奇爾老師在門外打起了轉兒。

　　真理在屋裏偷笑，伴隨著抱怨和咒罵聲，他比以前要顯得可愛可親了些。

　　奇爾老師是個認真固執的人，看來在他耗盡精力之前，應該還會繼續轉圈下去吧。

　　但願奇爾的體質能比看上去好，真理翻個身繼續睡了。

　　真理再次醒來，還是因為門外的腳步聲，芽衣回來了，她在門邊輕輕叫真理的名字，聲音充滿無奈和困擾。

　　芽衣似乎也遭遇到和奇爾老師一樣的不幸，每當她到門口，就會想起有什麽要緊事必須去做，可只要離開門口超過半分鐘，她又會想起自己是一定要回去的。

　　結果芽衣最終進門時，已經去了十七次廁所，買了六種不同的外賣晚餐，跟奇爾老師借了三次魔法書，甚至還有五次差點要跑去王宮跟戴安娜公主說謝謝她幫了不少忙。

　　芽衣帶著各種窘迫無奈惱怒以及少許混亂的表情取悅了真理。

　　可是芽衣一身臭汗小臉漲紅頭發淩亂的樣子又讓真理覺得取笑她太不厚道了。

　　真理只好努力回憶戴安娜公主的天真眼神，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好像是睡迷糊了一般。

　　芽衣進出了三次才把自己帶回來的東西全都搬進屋，她把它們都堆在桌子下面。

　　「該置辦個大櫥櫃了。」真理提出自己的想法，「不然你該叫我幫手，我能用漂浮咒把它們弄進來的。」

　　芽衣的表情在那一瞬間真的十分精彩。

　　真理覺得就算自己現在跟芽衣坦白她的任務是想辦法把她們都嫁出去，芽衣的臉色也不可能更精彩了。

　　芽衣最終忍住了想說的話，她掏出手帕捂眼睛。

　　真理以為她氣哭了，但過了一陣，芽衣用悶悶的聲音說，「我得學漂浮咒，趕緊教我吧。」

　　「即使我教你。」真理不想給芽衣留下容易心軟的印象，「你也浮不起那麽多東西，最開始只能是一些小東西。」

　　「多小？」

　　「我們一開始是用一根羽毛做練習的。」真理不會告訴她，用羽毛練習和魔力強弱無關，而是教授們在為大家的安全考慮，被羽毛砸在頭上和被活人砸中頭那可是很不一樣的。

　　芽衣立刻哭出了聲，她太委屈了，「那你能教我不被門口那種魔法影響的咒語嗎？」

　　「可以。」真理坦然地繼續撒謊，「可只要施法者比你強大，你就還是會中招。」

　　芽衣跑去伏在枕頭裏哭開了，很有用眼淚把床鋪打濕的氣勢。

　　真理沒勸她，不是狠心，想起琴娜同學直發怵，那會兒琴娜也是這麽哭得死去活來，不也一樣有能耐讓真理不舒服嗎？

　　所以真理低頭看芽衣弄回來的一堆東西了，先是用漂浮咒浮起感興趣地查看，後來嫌太麻煩，幹脆放出魔杖去翻。

　　魔杖倒是不跟她客氣，馬上撲上去，像個貪婪的地鼠，只見好一通翻攪，推出來一個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花色紋理質樸柔和，像是用整塊木頭做的，表面泛著一層淡淡的魔法光暈，似乎是經過魔法手段處理過的。

　　真理想也不想便命令魔杖打開看，一是仗著自己魔力強不怕事，二是覺得芽衣不能夠隨便逛街就弄到不得了的大殺器。

　　所以真理是一點也不怕，魔杖自然更不怕，敲敲盒蓋，盒子應聲開了，裏面平放的東西卻讓真理吃了一驚。

　　那是一塊亮晶晶的薄片，看上去有些脆，在閃亮的表面同樣泛著一層魔法的光，似乎是為了提供某種保護，但卻無法修覆那些縱橫交錯的劃傷。

　　真理在小時候見過類似的東西，在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課上也有一兩枚這樣的東西，放在一些書本的旁邊，並且註明是用來儲存信息的載體。只是她一時想不起它的名字。

　　「芽衣，這是什麽？」真理直接問了，「你從哪兒弄到的？」

　　「啊，怎麽打開了？！」芽衣發出一聲尖叫，連大哭都暫停了，「那是大尉剛買的古董，這下該怎麽還給他啊！」

　　聽到大尉的名頭，真理有了點興趣，因為她正想多了解武官們，雖然她絕對不偏好軍人，但她不排斥一個和滿父子壞水渾身是秘密的席翁完全相反的男人。更吸引真理的是芽衣提到的古董，她看了看盒子，還有裏面放著的東西，一時間無法判斷哪個才是芽衣所指的古董。

　　真理還是問芽衣，「古董，在哪裏？」

　　「在盒子裏！」芽衣湊過來看了看，也很驚訝，「是CD！怎麽會？！」

　　「你們那時候流行的儲存信息的載體？」真理好奇地問，「就這片，嗯，不環保的塑膠？」

　　芽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很不滿這種充滿鄙視的說法。

　　可真理不為所動，「為什麽說它是古董？」

　　「在這裏就是古董，我覺得大尉不會騙人。」芽衣沈下臉回答，「別那樣看著我，不是我召喚來的！聽說都是從古代遺跡發掘出來的，收藏這個的人還不少，大尉只是其中一個喜歡收集古物的。」

　　「那麽，也許它不是我們以為的那個CD片？」

　　「有可能吧。」芽衣讚成得很沒底氣，「我們也沒法證實它到底是什麽。」

　　真理想了想，伸出手觸摸那片塑膠，結果讓她最後的希望也落空了。

　　這就是一片用來儲存信息的塑膠載體，二進制產物，因為損壞較大已經無法正常讀取了。

　　真理感到一絲不對勁，雖然她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但那種感覺強烈到她的心又亂跳起來。

　　芽衣則是好奇地拿起那片壞掉的CD在看，然後問真理，是不是可以嘗試召喚隨身聽送給大尉當禮物，既然聽說他收集了不少這種東西。

　　真理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了。

　　芽衣又問，如果大尉能從收藏裏找到一兩片能正常讀取的CD,然後告訴其他收藏家，她們是不是可以召喚更多隨身聽賣給那些人。

　　芽衣甚至挺美地想著要是運氣不錯，有那麽幾片經典名曲重見天日，是不是可以靠這成為吟遊詩人的一代宗師。

　　真理知道自己為何不安了，「什麽經典名曲？」

　　芽衣隨口說了一些歌名，真理一個也沒聽過，她不甘心，說出了貝多芬和莫紮特，然後一臉憤慨地盯著真理，似乎在說這你總不能說不知道了吧。

　　真理同樣盯著她，「你又怎麽保證能找到他們兩位的作品，或者，你怎麽會認為古代遺跡裏掩埋的是屬於我們的文明？」

　　芽衣的眼神一片茫然，然後開始煩惱，她有點理不清真理的問題。

　　「我倒希望從古董裏永遠聽不到我們都知道的經典名曲。」真理繼續說，「否則就太可怕了，要是我們所知的文明已經變成了這裏的古代遺跡，那麽我們到底來自哪裏？一個毀滅了的過去嗎？」


來自遠方的壞消息！

　　真理心裏有事，她沒覺得這裏是自己世界的未來，但她同樣無法理解，一個走上科學發展之路的文明為什麽會滅亡，而留下來的看似落後的偏偏是魔法文明。其實這個問題好解釋，稍微接觸過點科幻電影的麻瓜少年都能說上一大套，肯定最初的世界是科學與神秘學一起存在，然後科學發生意外導致文明覆滅，幸存的人們不足以支撐原本的生活，或者因為恐懼再次引發毀滅所以放棄了科學，當他們轉向魔法，文明重新開始發展，而真理和芽衣闖入的就是這樣一個發展中的魔法文明。可真理不明白，她是個巫師，霍格沃茨最近一百年的教育策略又不鼓勵小巫師深入思考科學和神秘學的共生關系。

　　芽衣更是心情沈重，她不喜歡真理的推測，但她無從反駁，她比真理看得科幻片多，想得也就更多，她隱約知道真理的時代CD已經退出市場不再使用了，所以她很怕毀滅的是她所在的那個沒有魔法的世界，而真理的世界也許是因為有巫師們的努力才得以延續。

　　即使如此，芽衣也不敢問真理，「你覺得我們會是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嗎？」

　　芽衣恐怕自己不能承擔否定的結果，那會讓她覺得自己更加孤單，而且，如果真的失去了同鄉之誼，她便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對真理隨便撒嬌要求了。

　　所以第二天，真理決定哪兒也不去，她要留著等雙面鏡恢覆，然後在夢裏跟朋友們請教自己的疑問。

　　芽衣覺得在屋子裏呆不下去，才短短幾天一切都不同了，全是真理帶來的，那些錢那些用品，她不敢想象沒有真理的生活。於是借口要把撿到的古董送還大尉，一早就離開了。

　　真理本想建議她去和希爾菲斯對練，倒不是她想幫忙希爾，而是希望她們一起努力能增強升級進度，不過又想著芽衣最近各種不方便，所以話到嘴邊改成了，「你再辛苦一趟去買點東西回來。」

　　真理想嘗試做空間儲物包，最最基礎的那種，送給芽衣，至少讓她把桌子上的一堆衛生棉收好，雖然她們已經很久沒在桌上吃飯了，但那玩意堆著可不像一堆金幣那麽令人心情愉快啊。

　　上次書櫥出現時真理就發現了以前看過的空間道具基礎制作的相關書籍，再看一遍之後發現要用到的材料也不是很難找到，以前沒動手做是因為一沒資金二怕危險，且沒急迫需求，現在不同了，在這個魔法世界她的魔力大大增強，對結果也比較有信心，最重要是有錢了，負擔失敗個十幾二十次的材料費完全不在話下。

　　芽衣出門了，兜裏揣著張真理口述的購物單，上面還有自己的各種猜想理解，除了文化差異造成的認知困難，還得考慮芽衣幾乎沒有魔法常識。光是確定這個單子就花了她們半個上午，芽衣心裏各種擔憂打鼓，一方面怕真理變衛生棉上癮，一方面又怕真理張羅一堆材料是為了幹什麽大事。其實她真正該擔心的是自己，一天逛街用點錢別人只當是奇爾老師好心貼補她了零花錢，這一次跑去買一堆魔法材料，不被有心人盯上就算是運氣了。

　　真理不是沒考慮過一次買很多材料回來試作會給芽衣惹來麻煩，但是和芽衣討論過那一張購物單，反而不擔心了，到時候一口咬定是偶然讀書有感，結合了過去世界的傳聞和克萊因王家藏書的提點，準備試驗制造一種魔法物品，再加上芽衣親手完成的這張塗畫得非常壯觀的購物單，想必能說服不少魔法師，至於經費問題，真理也已經想好對策，她用變形咒造了幾片CD，當然依然是讀取不能的那種，又把一部分金幣變成金條模樣，一股腦塞給芽衣，讓她先去變賣了籌錢，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昨晚發憤學習後，從祖國召來了不少好玩意兒，正好賣掉做新實驗的資金……至於是否有人會懷疑這種巧合，真理不去管它，她只想快點處理掉房間裏的一片混亂，畢竟忽略咒用久了才會真的引人註意。

　　芽衣一直沒回來，不知道到底是東西不好買，還是大尉不好遇到。

　　真理幾乎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真理之書上不發光的雙面鏡。

　　傍晚的時候，雙面鏡終於發光了，真理忍不住歡呼，魔杖體會到了主人的喜悅心情，不用吩咐就跳過去戳在鏡子上。

　　這一次真理被光亮送到了另一個陌生地方，看起來就像是好萊塢電影裏的普通美國民宅，只能算是風格簡約的裝潢，有點小氣的二層樓建築，朝玻璃窗往外看，草坪也很小，小得連第二顆大樹都擺放不下，不過真理覺得在唯一大樹上掛著的手工秋千很可愛。

　　梅薩莉亞在一樓客廳等著，正懶洋洋地趴著看電視，看到真理時，她尖叫著一躍而起，飛跑過去抱緊了真理，然後就是一通沒頭沒腦地擁抱和親吻。

　　真理很慶幸自己沒身體，所以才不害怕死在梅薩莉亞的熱情裏。

　　「歡迎來到在美國的紮比尼家，希望你喜歡它的庶民風格，呵呵，完全是祖母大人的品味。」梅薩莉亞很快宣布了一個好消息，「這次我們可以玩得久一些，媽媽答應過我，她不會騙人。」

　　「為什麽？」真理不了解梅薩莉亞的母親，直覺她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因為在二十年前她就打敗了到現在也依然享有盛名的大美人紮比尼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帶著老公去了美國，並且至今也沒讓紮比尼先生傳出任何不利於婚姻的醜聞。

　　「因為媽媽是個格蘭芬多。」梅薩莉亞毫不猶豫地回答，「她是個母獅子，最勇敢的那種，能夠把其他動物都一掌扇飛的那種。」

　　真理並不相信她的話，「梅薩莉亞，你可是個斯萊特林！」

　　「所以我沒有媽媽那麽厲害。」梅薩莉亞壞笑了一下，看起來特別漂亮，「嗯，既然尤蘭達不在，呵呵，我有沒有告訴你，錢特姨父以前時常被我媽媽一拳打飛的。」

　　等梅薩莉亞說完錢特教授的阿尼瑪格斯是只黑貓，真理有點相信她了，因為上次她和尤蘭達沒能堅持這麽久。

　　可真理還是希望有時間也不要浪費在說八卦上，她飛快地說了自己的經歷，因為不確定尤蘭達是否有遺漏，所以是從阿裏紗設定契約陷阱開始說的，一直說到和芽衣發現了類似CD的古董，還有她對文明發展世界危機的想法。

　　梅薩莉亞一直很認真傾聽，但她的嚴肅沒能堅持到最後，她在聽到真理用毛巾變衛生棉時就笑翻了，等真理說到憂慮魔法和科學共存的文明也會走向毀滅的時候，她捧著肚子翻滾到了地板上。

　　真理只覺得錢特教授果然是偉大的人，至少尤蘭達是個端莊的淑女，雖然有時候只符合斯萊特林的普遍標準。

　　梅薩莉亞繼續在地上翻滾大笑，她說，「啊，可愛的真理，落到異世界還擔心世界毀滅，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可是為什麽偏偏是這樣善良的真理遭受這樣的命運呢！守護這個世界的神真是太殘酷了！！」

　　為了美好的友誼，真理忍耐了梅薩莉亞一會兒，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你要再不起來，我就用腳踩你啦。」為了表示堅決，她補充說，「就像踩死一只臭蟲，會從屁-眼裏發出噗的一聲喲。」

　　梅薩莉亞翻身起來，錘地大笑，她用濕漉漉的黑眼睛望得真理心裏發癢，「我想見見希爾了，還有芽衣和那位公主，真理被她們改變好多，比以前更有趣了。」

　　真理抗議道，「我是在跟你說一件嚴肅的事！」

　　「蟲子嗎？」梅薩莉亞問。

　　「是世界啊！」真理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梅薩莉亞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她和真理一樣承擔不來太沈重的事，「請告訴錢特教授我的擔憂，就算是為他的研究提供的素材吧，至於其他，我很想念大家，沒有人能代替你們，如果可以幫我寫信給媽媽，告訴她我一切都好，我會在那邊好好生活的……」

　　「別說讓人鼻子發酸的話啊！」梅薩莉亞又撲過來抱真理，狠狠親親她的臉頰後說，「很抱歉還沒法傳遞實物給你，所以你上次希望尤蘭達幫忙尋找的東西有點麻煩。」

　　對這一點，真理早有心理準備，「嗯，我打算從基礎做起，一點點訓練芽衣熬制魔藥的。」

　　「不要這樣認命啊！你可是個斯萊特林！！」梅薩莉亞不滿意地捏捏她的臉，「別辜負我的苦心，我可是為了真理苦求媽媽，才得到把書籍資料用精神方式進行傳遞的方法啊！」

　　真理立刻表示感謝，但心裏有點懼怕，梅薩莉亞可不止繼承了紮比尼家過人的魅力，她多少也有點帶給人各種磨難的厄運體質，雖然不像她美艷依舊的祖母那麽明顯。

　　梅薩莉亞一眼看出了真理的恐懼，「喔，真理好無情，我不想把琴娜的下場告訴你了。」

　　「求你。」真理知道自己是個斯萊特林，至少在記仇這一點上，她比馬爾福級長還要不忘細節。

　　「知道嗎？精神方式傳遞資料其實就是和平使用奪魂咒，把設定好的記憶硬塞到你的腦子裏。」梅薩莉亞嫵媚地笑著，手掌裏亮起一團綠光，不過這次她沒給真理時間後悔，她把那綠光按進真理的額頭，「會頭痛的，別怪我喲……」

　　真理不覺得痛，只是不甘心，「琴、琴娜的下場……告訴我……求你……」

　　梅薩莉亞的回答比接下來讓人粉身碎骨的頭痛更加可惡。

　　「麥格校長扣了琴娜三分，因為她咒罵同學，可調查的結果是你的失蹤和她無關，所以琴娜沒事。」


想辦法把金幣藏在內褲裏

　　真理再醒來時頭很痛，這就是梅薩莉亞說的副作用，硬塞進去的記憶簡直像一個漫長的消化不良，如果不是有類似作弊的方法讓它們很快變成收在真理之書中的書籍，真理會很後悔嘗試這個，她發誓以後不再碰它，哪怕她會遭遇考試危機。

　　比頭痛更壞的是心情也很糟，真理還記得暈過去前梅薩莉亞說的話，琴娜居然沒事，真是太不公平了，阿裏紗是神，她不敢奢望能給予一個神公平的懲罰，但琴娜憑什麽也能躲過去，她已經舍棄了作為斯萊特林一員的榮譽感，如果見不到琴娜遭報應，她會因為太憤怒而發瘋的！

　　還有一個真理不想承認的原因，她暈得太快，忘了向梅薩莉亞求教該如何挑選正確的結婚人選，據說紮比尼家掌握著一整套有關於此的秘密教材，那和同樣的祖傳的如何增強魅力的秘笈剛好分屬上下冊。

　　真理不奢望梅薩莉亞把家族秘本交給自己，當然她也不想再嘗試一次快要爆開的頭痛了，但她覺得自己能夠得到指點，或許還要加上尤蘭達，她們總是能恰當地處理圍繞在身邊的男男女女，不管來自哪個學院，又或者抱著愛情、友情以及其他的期待。

　　結果什麽也沒得到，除了一些書。

　　真理太沮喪了，對這再次失去光芒的雙面鏡只想哭，當她觸碰它，出現的說明更讓人心情低落。

　　雙面鏡這一次的恢覆期居然長達十天，說明還特別指出這是因為它剛剛被過度使用了。

　　真理終於哭了，她很傷心，感覺自己錯失了很多。

　　芽衣一臉受驚地看著她，久久地找不出一句勸慰的話。

　　最後芽衣笨拙地說，「真理，別傷心，我在這裏，我聽你的話。」

　　對於這種赫奇帕奇式的忠厚，真理只覺得滿腔悲哀無可傾訴，頓時哭得更慘痛了。

　　芽衣好像認定分散她的註意力就能忘了悲傷，「指定的東西我都買到了，金條也很順利就出手了，其他的我沒有賣，你想做什麽，我來幫忙！」

　　真理對於這種倔強的忠誠沒什麽好感，「你不明白的，芽衣，你不明白我是多麽無助……」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哭個沒完，「好吧，既然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我們可能是最親密的……同伴，那就來吧，做一些更有利我們生存下去的魔法道具。」

　　芽衣很欣喜，「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真理，別傷心了，我也很想家，但我們總要好好活下去。」

　　真理覺得芽衣真是個不體貼的傻妞，失去身體哪裏是件能隨便忘掉的事，於是她就越發像是笨蛋赫奇帕奇了。

　　但真理確實需要芽衣幫忙，因為她沒身體，無法直接使用任何有形之物，如果通過魔杖和魔法來操縱材料，那太消耗魔力了，而且考慮到制造失敗可能遭遇的危險，讓芽衣去完成動手部分的工作才是最佳選擇。

　　「我們必須快點造出儲物道具。」真理嚴肅地宣布，「為了你，芽衣，現在連街上的商人也知道你有錢了……」

　　芽衣後知後覺地感到了恐懼，「你的意思是有人會打劫我、我們？」

　　「也許，但那不是最可怕的，只是打劫的話，奇爾老師和騎士們會保護你的。」

　　芽衣放松了些，「難道還有比這更糟的？」

　　這個世上願意為錢娶一個十六歲異世少女的男人絕對不少。真理很想這麽說，最終還是忍住了，她說，「會有人懷疑的，比如席翁，奇爾老師只會招出金塊是你的能力和運氣，但作為王國第一的魔法師，席翁閣下就要考慮如果你召來大量金塊會給國家局勢造成什麽影響，還有，會有很多人嫉妒你，也許就包括席翁，為什麽王國魔力最強的魔法師不能召來金塊，偏偏是你這樣連自保能力也沒有的小女孩能夠做到呢。」

　　「你是說，他們會很敵視我？」芽衣露出牙痛的神情，「不，不可能對我下手吧？太沒理智了，這是一個法治國家，而且戴安娜公主和她的哥哥看上去都是很好的……」

　　「想想奇爾老師的處境，你隨時都能見過的，他很優秀很勤奮也很有天賦，也算得上是優秀青年，但在魔法研究院更多人情願他出醜倒黴遭殃。」真理拿出斯萊特林的說服技巧，「難道只是因為奇爾脾氣不夠溫和嗎？席翁倒是會假笑，還有沈迷園藝那麽溫和的愛好，可是你覺得王宮有幾個人真心喜歡他呢？」

　　芽衣可能是有點天真，但她不傻，在原本的世界也接觸過人類醜陋的嫉妒心，所以她被說服了。

　　「我沒法和他們比，無論魔力還是別的。」她很悵惘，有點失神地說，「所以我只能自己努力，我們要小心，是的，得趕緊把金子藏起來，絕對不能被他們發現。」

　　「嗯，還有出身，就是血統，別忘了。」真理決定再添點火，「如果不是出身名門凱納斯家族，席翁未必能比奇爾過得輕快，這就是家族的力量，那位皇太子殿下選他做心腹，必定也不會不考慮這一點的。」

　　芽衣慘叫了一聲，似乎已經無法承受這麽討厭的現實。

　　接下去的幾天，真理和芽衣關在這個連窗戶都沒有的小屋裏和一堆材料開始了奮鬥。

　　這是一場真正艱苦的戰鬥，芽衣沒有絲毫基礎，又沒有一雙靈巧的手。她甚至算不上耳聰目明，因為她有點近視，而且很可惡地為了漂亮，不肯老實戴眼鏡。在平時這當然不算什麽，但在一個除了月光和燭光之外，只能以魔法之光照亮夜晚的地方，簡直就是拖累了。

　　真理放棄了按部就班教芽衣原理然後動工制造的計劃，只將材料處理和魔法陣描繪的方法告訴她，然後她們就開始了制造。

　　最開始的三次制造都是中途就宣告失敗，芽衣的穩定性讓人絕望，她似乎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麽魔力可以均勻覆蓋輸出。

　　到第四次，發生了第一次爆炸，因為真理也把握不好該往魔法陣裏輸入多少魔力，她只隨便測試了一下魔法陣的承受能力，結果便炸飛了桌子，還好覆原咒對這個世界的普通木制品還是有用的，不然因為極度勞累、一再失敗而瀕臨抓狂邊緣芽衣或許會非要她修好了桌子再繼續的。

　　第五次她們放棄了使用真理的魔力催動魔法陣，於是得到了第一件成品——一塊可以縫在皮包內襯的柔軟獸皮，附帶的儲物空間只有10立方厘米，勉強能塞下三個不大的蘋果，或者不到1000個的金幣。

　　真理甚至懶得在上面加防水防火自動清潔咒，她恨失敗，但更恨這種留下來只能被當成笑柄的貨色。

　　芽衣堅持要留下自己的第一件作品，她一點不覺得自己灌註全部魔力卻只能支撐10立方厘米空間是件丟臉的事。

　　她們的意見始終無法統一，可都知道必須抓緊時間制造更好使的儲物道具，所以各退一步，真理答應如果能造出1立方米大的儲物空間就允許芽衣留下第一塊皮，並且幫她在上面銘刻屬於芽衣的魔法標記。

　　大概是因為雙方都抱著不成功便要戰到死的怨念，在這種強大的精神力影響下失敗的陰霾被嚇跑了，接下去的兩次嘗試都成功了。

　　真理還是不敢親自上陣，只能提供強效魔藥給芽衣用來提升魔力，她沒告訴芽衣所有魔藥都是有副作用的，特別是對她這種非天然有魔力的人，為了成功，她就像個魔王一樣，暫時封印了全部的慈悲心。

　　芽衣在強效魔藥的副作用下表現得異常亢奮，甚至可以說激發了被東洋文化壓制了的全部熱情，她毫不矜持地脫掉半邊袖子上陣操作，一邊問候著梅林的私密愛好，一邊動手像自殺一樣往魔法陣裏灌註魔力。她第二次這麽幹的時候，連裙子都折上去了，露出的大-腿像才出土的白蘿卜一樣脆生生的，只有浮現在皮膚表面的青色血管提醒著某種異樣，真理看著不禁心虛，有點後悔自己考慮不周，應該先讓芽衣學會熬煮各種恢覆藥劑才對啊。

　　結果讓芽衣更加亢奮，也讓真理把自責丟進梅林的內衣櫥裏，她們得到了兩個近乎完美的1立方米儲物空間，雖然按照市場販賣的標準還太簡陋，又沒有附加功能，但是這都不是問題，她們只是為了藏金幣，而金幣是不需要分門別類保險保質的。

　　芽衣睡不著，動手收起了金幣，和所有她覺得該收起來的東西。

　　真理沒有阻止，她完全理解芽衣此刻興奮的心情。

　　很快的，芽衣的房間恢覆了正常，就是最挑剔的魔法師也說不出這間倉庫改造的房間有何處不妥。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芽衣舉著兩塊獸皮，全身顫抖，似乎在努力壓抑跑出去尖叫的沖-動。

　　真理擺開了第八份材料，她對芽衣說，「我來保管只裝了金幣的那一個，你留著另一個，以後它就完全屬於你了，我覺得你還需要一個稍微小巧美觀的包包，好了，來吧，讓我們繼續。」

　　芽衣不反對再給自己造個儲物空間，可她有疑問，「這個不做成包包嗎？」

　　「是的，那太明顯了，所有盜賊都是沖著口袋去的啊。」

　　芽衣深以為然，然而疑問更深，「難道這個不是只有主人才能隨意打開嗎？」

　　「不是。」真理聲音有點發幹，「我們做的只是最基礎的東西，所以沒有那麽防盜功能，任何巫師都可以打開的，只要得到它。」

　　「那我們該怎麽保住它？！」芽衣的聲音充滿恐懼，「我不要誰都可以染指這些金幣！」

　　「所以，你得把它貼身帶著。」真理說出了她的打算，「不管是內衣內褲或者襯裙，一定要是貼身的，只有這樣……」

　　「遇到偷內衣的賊怎麽辦？！」

　　「我們只能相信梅林和大樹女神了，所有魔法師都是高貴的人，不會把偷竊內衣當業余愛好。」


魔女們的實驗後遺癥？

　　真理和芽衣不知道在她們閉門不出的時間裏，外面的世界已經因為芽衣的大手筆泛起了波瀾。

　　首先動起來的是席翁·凱納斯，就像真理猜測的那樣，他是首席魔法師，雖然未必王國的每個魔法師都服氣他，但他確實在行使管理全國魔法師的權力，或者說是在監控著他們。即使是在魔法世界，能成為魔法師的也只是少部分人，而除了天賦之外最影響魔法師成就的是勤奮，所以魔法師的危害大都來自他們對未知的探索，比如說奇爾老師之前進行的召喚魔法實驗，雖然就結果而言不像那種瞬間滅絕了一個城市全部生命的實驗危害大，但是隨著芽衣在一個月內三次從內部爆炸魔法研究院，它的真正危害正在逐步顯露出來。

　　席翁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掌握魔法材料的流動，這實際上是一種妥協，因為幾乎沒有魔法師能夠做到提前據實向政府申報自己的實驗，而即使是得到皇太子殿下支持的席翁也無法要求魔法師們做到這一點，他只能從源頭入手，嚴格監管著市面上所有提供材料的店鋪，商人要比魔法師好管理，他們願意提供一些情報換取生意上的方便，而且作為普通人，他們也怕被牽連進危險實驗裏。

　　芽衣賣出金塊只讓商人覺得她是個好運的魔法師，當他例行公事一樣上報這件事時，芽衣買進大量魔法材料（獸血等）和普通素材（獸皮等）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席翁手裏。

　　了解芽衣的資金來源反而讓席翁的懷疑加深，他覺得事情太巧合了，而他向來是不信有什麽巧合的。

　　整晚在中庭跳兔子舞的經歷還是給席翁留下了慘痛的記憶，他沒有立刻去找芽衣，而是例行公事一樣找到奇爾，像是很隨意地問起了他的研究進展以及那個異世界來的藤原芽衣。奇爾的反應就像被人捏了尾巴，生氣、尷尬、欲言又止，最後只硬邦邦說一句不勞費心便拂袖而去，於是席翁的懷疑更深，他不懷疑希裏安兄弟對王國的忠誠，但他很擔心這對天才少年太天真會很容易被騙。

　　席翁還是不敢就這樣去找芽衣，他找到了戴安娜公主，旁敲側擊地問起了公主新交的朋友。

　　小公主似乎不想談這話題，她微微皺眉，發呆差不多一分鐘後才說，「喔，你是問芽衣啊。」

　　席翁覺得這個態度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但他謹慎地繼續問公主，為什麽芽衣最近沒有來宮裏看望朋友呢。

　　小公主再次沈默，眉頭皺成一團，然後在席翁幾乎以為得不到答案時說，「真討厭，席翁，你怎麽能問這樣的問題！」

　　席翁的心跳加快，他非常嚴肅地要求公主說明是怎樣一種不可以打聽的情形。

　　戴安娜公主難得有一次表現出不符年齡的堅決，「你不能問我這樣的問題，大家都是這樣說的，我要做個好學生，讓哥哥和大家都為我驕傲，你不能勉強我的！」

　　席翁不得不請求皇太子殿下出面，才終於從戴安娜公主口中得到了答案——芽衣生理期不方便出來玩啦。

　　公主確實是個好學生，她牢記著淑女的規範，所以她只原諒了哥哥，卻恨上了破壞學習的席翁。所以公主宣布，「最近我都不想再見到席翁了，請走開啊。」

　　自覺理虧的皇太子殿下這一次選了縱容妹妹，他建議席翁把調查目標轉向宮外。

　　「你為什麽不直接去見藤原芽衣呢？」皇太子殿下笑著，似乎忘了那個芽衣已經把魔法研究院爆炸過三次，他說，「席翁，你不會怕一個小姑娘吧？你是首席魔法師，你當然可以關心王國裏每個有天賦的魔法師。」

　　席翁還是不想去見芽衣，他不承認自己是害怕危險，更不承認自己因為兔子舞落下了心理陰影，他的猶豫救了自己一命，連梅林都不知道，處在試驗最緊要關頭的兩個女人會對打擾她們的人做出什麽慘無人道的事。

　　芽衣對席翁的印象並不好。

　　真理更是不會在乎一個已經被剔除了候選人名單的家夥。

　　……希望到時候，梅林也願意保佑一下這個異世界的魔法師。

　　席翁確實把調查目標轉向了王宮之外，他去找了芽衣購物的店鋪，向老板和夥計們仔細詢問了當天的情況，結果令他很不滿意，因為所有人在看過芽衣那張塗畫得十分壯觀的購物單後，都相信她是一個在為了新研究目標奮鬥的魔法師，雜貨店老板甚至說了一句聽上去甚為有理的話，「發發慈悲吧，凱納斯閣下，你很了解魔法師和女人，這個世上除了魔法師，會有年輕姑娘願意把錢浪費在那麽些莫名其妙的材料上嗎？」

　　席翁不接受這個結果，他不信女人，那個芽衣或許很能闖禍，卻絕對不是魔法研究者。所以他根據某個夥計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雷歐尼斯大尉，他希望從這個沈默的軍官口中聽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雷歐尼斯大尉就事論事地表示他覺得芽衣是在做研究，購買材料也是為了做實驗，這沒什麽可懷疑的，而且他認為芽衣的實驗不會威脅到任何人。他說這些的時候表情和平時一樣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接著他稍微露出點溫情地說，他相信芽衣是個優秀的魔法師，因為她是他見過最博學最有研究精神的女性，她對歷史的見解超過王國的大部分學者，對於人類應該背負的使命有著令人肅然起敬地清晰認知。

　　席翁如果知道奪魂咒的話，這時候一定會大叫大尉中了奪魂咒，但他不知道，所以他只是心情覆雜得好幾分鐘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雷歐尼斯大尉只是冷冰冰地看著他，再也不說話，似乎在譴責他作為首席魔法師缺乏器量和眼力。

　　席翁只有用慣有的輕浮態度來掩飾心慌，「這真的是你嗎？大尉，要不是我太了解戀愛是怎麽一回事，我會以為我見到了一個認真嚴肅的男人陷入盲目愛情的樣子啊。」

　　大尉的回答十分簡潔，「我的下屬希爾菲斯和藤原芽衣是朋友，我讓他護送你去魔法研究院。」

　　席翁想說自己並不想去見芽衣。

　　大尉用無可辯駁的眼神盯著他，裏面明明白白寫著鄙視。

　　席翁覺得渾身發癢，雙腿的肌肉更是酸痛腫脹起來，「不，我不去，我對那個喜歡搞爆炸的姑娘沒興趣！」

　　「所以你還要繼續到處敗壞一個少女的名聲？或者說，這是你提拔新秀魔法師的獨特方式？」

　　正經人的毒舌比較有殺傷力，席翁沒有防備，被打倒了。

　　希爾菲斯接受了這個護送命令，他心情有點覆雜，他想見真理，或許還有芽衣，但是他不喜歡席翁，不僅因為席翁總是喜歡對人說些不知所謂的話，還因為今天他一路都在念叨著芽衣的各種怪異。

　　席翁甚至追問，「難道我沒有權利懷疑她嗎？因為她是少女？還是因為她來自異界？她確實要背著大家做實驗啊！」

　　希爾菲斯不喜歡他的問題，「沒有哪個魔法師不做實驗吧？」

　　「你不了解，你不是魔法師，你不懂那些實驗有多危險！」

　　希爾菲斯討厭這種話，簡直像是在嘲諷他明明是安海爾族卻不擅長魔法，他決定再也不和席翁說話。

　　席翁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時候，已經無法挽回了，他裝出可憐的聲音哀求原諒，但只換來希爾菲斯加倍的厭惡。

　　然後，他們到達了魔法研究院，奇爾老師率先沖出來，氣憤地擋在他們面前。

　　奇爾就像小氣的爸爸一樣盯著他們，「你們找芽衣有什麽事啊？」

　　「大尉要我護送凱納斯閣下過來。」希爾菲斯想了想回答道，「但是我更想她，擔心她，所以想要見見她，可以嗎？」

　　奇爾老師一臉被哽住的難受樣子，但終於還是什麽也沒說，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席翁想轉身離開，但那太不禮貌了，「希裏安，我只是擔心魔法研究院再次發生爆炸，你知道，明年的預算已經修改過三次了！」他稍微壓低聲音，其實反而增加了矚目效果，「三次都和你有關，你的那個學生，藤原芽衣，她是不是又在進行什麽危險實驗？」

　　奇爾老師也不是吃素的，他大聲說，「每個魔法師都有權力自由地進行研究和實驗！！」

　　這句話就像是個信號彈，席翁身邊突然呼啦啦冒出一群魔法師，他們全都是在魔法研究院裏苦熬的學生，每天都為了經費、研究、實驗煩惱得要命的苦人兒。正像真理對芽衣分析的那樣，或許他們是不喜歡天才少年奇爾，每天都嫉妒奇爾的成就和天賦，但他們肯定更恨壓在自己頭上的席翁，除了嫉妒他憑著貴族世家之子的身份年紀輕輕就爬到首席魔法師的地位，還恨他捏著研究院的經費，這就等於是掐住了這些魔法師的脖子，他們可不是那種能從家裏弄來近乎無限研究經費的幸運兒，為了爭取到更多國家提供的經費他們可是不惜殺人放火的（奇爾出錯召喚來芽衣的實驗就是被他們搞破壞的結果）。

　　魔法師們迅速包圍了他們共同的敵人席翁，強迫他和他們展開了一場關於「魔法師是不是還有自由」的辯論。

　　奇爾老師很滿意，他喜歡這種利用蠢材對付敵人的戰術。

　　希爾菲斯走近奇爾老師，請他指點一下芽衣的住所，他之前沒來過。

　　奇爾老師很不喜歡自己的學生被莫名其妙的家夥纏上，比如對女人生理期流露出過分好奇的席翁·凱納斯，他其實也不喜歡這個傻乎乎的安海爾族，在他看來，希爾菲斯特異於族人的體質更適合當研究對象，但這會兒他也被希爾純凈的眼神所打動，尤其希爾在說到芽衣時的口氣是那麽平淡，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出於禮貌順便來看看這個普通朋友。

　　奇爾老師把安海爾族少年帶到了芽衣的房間門口。

　　之後，這成為奇爾·希裏安終生後悔的一件事。


真理不要蘇！

　　希爾菲斯是來看望真理的，他說很想念真理，和只要她存在就充滿的自然氣息。

　　真理被他的說法弄得有點不好意思，她又不能反駁說沒那回事，只能含糊地說也許因為梅林其實是個偉大的德魯伊。

　　芽衣很快發現自己被排除在外了，盡管這是她的房間，但希爾菲斯很自然地擠開她，霸占了最靠近真理的位置，並且跟著就開口要求真理跟自己走。

　　「我很想你，真理。」他說得沒一絲不好意思，「所以我來跟你說，和我一起住，我會很聽話很認真的，好嗎？」

　　真理心裏清楚他只是為了能隨時有魔法師陪練，可是被一個美人這樣要求著，感覺真是美好，所以真理決定放任自己沈迷那麽幾秒。

　　「你一定不會後悔的！」希爾菲斯小臉發紅，繼續請求，「我會對你很好，真理，我發誓，無論怎樣，我都會守護你。」

　　真理覺得虛榮心真是很要不得，可是她控制不住，差點要點頭答應了。

　　芽衣沒法在一邊安靜喝茶了，「我還在這裏呢！」這句話是對他們兩個說的。

　　「真理明明和我的關系比較好！請別忘了我們是什麽樣的交情！真理是為我而來的！」而這句則是針對希爾菲斯，可惜安海爾族少年聽不懂。

　　「是啊，真理，和她住一起太危險，芽衣喜歡爆炸和奇怪的實驗。」希爾菲斯偏著頭繼續說服真理，「凱納斯閣下已經在外頭和大家吵上了，他是為了芽衣來的，他要調查芽衣在做什麽實驗……」

　　席翁的名頭如果不足以讓兩個少女清醒過來的話，那麽爆炸、危險、實驗這幾個關鍵詞接二連三出現的效果也足夠她們警惕起來。

　　真理忘了被美少年獻殷勤的美事兒，芽衣也暫時放下了被希爾菲斯挖墻角的危機。

　　她們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裏面的意思很明白，「怎麽席翁會這樣快找上門來？」

　　希爾菲斯誤會了她們的沈默，以為她們是被大人物上門調查嚇到了，他喜歡真理也不討厭芽衣，雖然也僅僅是不討厭而已，但他還是可以為她們解釋一下這件事的，「別擔心，不會有事的，至少大尉是這個意思，凱納斯閣下之前向大尉詢問過芽衣購買材料的一些事，大尉猜他可能已經和店鋪裏的人談過了，大家都知道芽衣是魔法師，魔法師沒有不搞研究和做實驗的，而且這次並沒有發生驚人的爆炸，所以大尉才讓我護送他過來。」他笑瞇瞇地看著真理，眼神和表情天真純潔，「真理你一點兒也不用擔心，如果凱納斯大人非要抓芽衣去調查，你可以跟我住，我覺得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

　　芽衣差點要把茶杯砸到這個美人兒的臉上。

　　真理趕緊勸她，「希爾是無心的，他只是表達字面上的意思，沒有想詛咒你啊！」

　　希爾菲斯仍然笑得陽光燦爛，即使芽衣已經變了臉，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所以一點影響沒有。

　　不得不承認，美人總是有些特權的，特別是對芽衣這樣還會偶爾羞紅臉的少女。

　　真理算是看出來了，芽衣再兇悍十倍，還是會不舍得敗壞那樣一張完美的臉。

　　於是芽衣姑娘只能抱怨世道不公了，「這個魔法院裏的每個人每天都在做各種實驗，憑什麽只盯著我不放啊！！」

　　「也許因為你是異鄉人。」真理笑了笑，「那位首席閣下不是被擋在門外了嗎？芽衣你要好好感謝幫忙的各位啊。」

　　這番話說得異常平和，希爾菲斯先聽懂了，「沒背景沒後台是好容易被欺壓的，所以我們都要努力提高自己，長老說過只有讓別人不敢小看你，你才有要求公平公正的權利。真理，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真理點點頭，含笑看著芽衣，「大尉是相信你的，相信我們的芽衣會成為一個好魔法師。」

　　芽衣也明白過來了，「外面那些人，是奇爾！一定是奇爾，他把那個席翁擋住了！」

　　她有點激動起來，似乎受不了欠奇爾的情，有一陣喘氣得沈重，好像有很多話不知該怎麽說。

　　真理覺得這樣可不好，年輕氣盛不是什麽好事，這對以後定居此地一點好處也沒有，看來芽衣也該跟著公主學一些禮儀，靠著翻來覆去地端著架子擺姿態，想必可以多少打磨下各種激烈的心性。一擡眼，突然見到芽衣連脖子都紅了，又想到一種可能，芽衣該不是看上奇爾老師了吧？

　　這麽一想，心中頓時一沈，真理年紀還小，上過的學校加幼稚園也只有三間，見過的師生戀從來只是狗屁倒竈的暗戀，且不提小學的男同學個個都說喜歡大胸部的年輕女老師，比如張琴娜對錢特教授的癡迷，她其實是很看不上眼的。奇爾的年紀和芽衣倒是相差不大，奇爾本身也算是個青年才俊，可是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真理覺得奇爾老師恐怕不是阿裏紗所指的女婿人選。

　　簡單說，奇爾老師身上有所有偉大魔法師的優點，也有所有偉大魔法師的缺點，這些優點促成他成就一番大事業，但那些缺點隨時會令他沈入深淵。

　　真理不喜歡對別人的前途指手畫腳，可是事關芽衣，她不得不謹慎。

　　芽衣正煩亂著，沒察覺真理在沈思。

　　希爾菲斯一直關註著真理，看她走神到忘了自己，直覺不喜歡，立刻說，「真理，跟我走，和我住一起，有大尉在，宿舍很安全。」

　　真理看看他，希爾菲斯立刻笑瞇了眼，補充道，「大尉不怕席翁·凱納斯，還會當面斥責他的。」

　　真理心中一動，她本來就打算要從軍官們挑人選了，現在該處理的事都處理了，正是好時候。

　　「不要啊，真理！」芽衣難受極了，「我們一起做實驗不是很快樂嗎？還有，還有……」說不下去了，都知道被席翁盯上了是壞事，可也不能直說真理這會兒丟下自己太不仗義。

　　希爾菲斯這時候可會不跟芽衣客氣，「這裏只是間倉庫，連窗也沒有，每天都要擔心發生爆炸，同個院子裏到處是滿腦子琢磨古怪實驗的家夥，哪裏都很危險，所以真理跟我住比較好啊！」

　　芽衣頓時急紅了眼圈，「真理要教我魔法，她答應過我的。真理好厲害，只有她教我，我可以很快變厲害，才能早點回家……」

　　真理也想到這個了，看來不能繼續再教芽衣了，她要真是早早地練滿了數據，奇爾老師那樣的研究狂不想著送她回去才怪，畢竟這是證明他實驗成功的最佳方法，除非到時候他不舍得了，可真理已經不看好他會是好男人好丈夫，所以還是去跟希爾菲斯住吧。

　　「我跟希爾菲斯過去。」真理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芽衣哭了，「真理，不要，不要丟下我，如果你不在，我該怎麽辦……嗚嗚……」

　　希爾菲斯看也不看她，「呵呵，真理，我就知道，你會願意的，嗯嗯，我發誓，會永遠對你好，你不會後悔的！」

　　真理受不了啦，「以後也許還去跟戴安娜公主住。」

　　「為什麽？！」這回芽衣和希爾都不明白了。

　　真理已經想好了理由。芽衣要學的是魔法，只要教會魔咒和魔力運行，之後靠自己反覆苦練就好，不需要真理整天守著她。希爾菲斯要的是個能給他當陪練的，好提升他課外練習的效率，真理不像一般的魔法師需要考慮體力問題，可以隨時陪他練習，所以要留在他身邊。

　　真理還沒忘了提公主，「如果戴安娜有需要我幫忙提高的課程，我會去幫她的，畢竟戴安娜也是重要的人，這個，你們沒意見吧？」

　　芽衣和希爾菲斯看上去都不是很滿意。

　　真理只好說，「你們都是我的朋友，還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有的三個朋友，我希望你們相處和睦，不可以嗎？」

　　芽衣終於點點頭，「那能不能多照顧女孩子……」

　　希爾菲斯不樂意了，死勁瞪芽衣兩眼，這倒好理解，他還是很在乎未分化這件事的。總算他知道不能罵人，只是說，「騎士的訓練也很艱苦！」

　　「想想公主！」真理趕緊說，「想想戴安娜，她是公主，要承擔的責任最大，所以要學習的最多！」

　　芽衣抽抽搭搭地說，「她有好爹和好哥哥，她不用很辛苦，不像我……」

　　真理這才知道原來人啊，就沒有大方的，遇到自己的利益受損，什麽好朋友都是假的。

　　真理嘆息了一聲，看看希爾菲斯，想聽他有什麽想法。

　　希爾菲斯眉頭緊皺，「我和公主不熟，嗯，我都不認識她。」

　　「如果我希望你們做朋友呢？」真理有點生氣了，這樣撇清關系也太無情了，「你也不要？」

　　「真理說的我會認真考慮。」希爾回答得異常誠實而可惡，「但我真的不喜歡公主，她太弱了，沒有人保護，很快就會死掉的樣子。」

　　芽衣被這種異於常人的坦白嚇呆了，就算這個國家的君主沒有隨便砍人腦袋的權力，作為一個小小的見習騎士這樣評論公主殿下也太無禮了。

　　真理心中飄過一陣異樣的輕快，她用手擋著臉掩飾自己翹起的嘴角，「看，芽衣，現在你該明白了吧？為什麽我需要花費更多時間陪伴在希爾身邊。」

　　芽衣明白了，「你受累了，你辛苦了，你要保重，在教會他人情世故之前……」

　　希爾菲斯滿足了，「真理，你這是答應了，好，我們這就回去吧……」

　　真理並不想解釋，她沒想教導希爾人情世故，那些是在外打拼的男人們需要煩惱的事，而希爾註定是要嫁人的。


大尉真好，大尉滾蛋！

　　真理不喜歡太受歡迎，因為她不習慣，過去十幾年她都是個發憤圖強想要變得不凡的女孩，現在被這樣爭奪著讓她覺得心裏不安。不過很快她就習慣了，虛榮心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她喜歡芽衣紅著眼圈一路送她們到見習騎士駐地，更喜歡希爾菲斯不停閃爍著漂亮的綠眼睛語尾發膩地求著她保證不離開他。

　　芽衣不得不告辭回去的時候，天邊都看不到落日了，在一邊看熱鬧的人的肚子發出的咕咕叫能驚飛路過的烏鴉，希爾菲斯倒是能做到只關心真理不理其他人，但真理心裏還是忍不住小小得意，她已經聽到有人在猜測芽衣和希爾的戀情，想必有了這層關系，大尉會更照顧芽衣，而席翁要再做什麽，也得做更多考慮啦。

　　希爾最後還是察覺到芽衣妨礙了他，他對真理說，「你希望我送芽衣回去嗎？」他那雙純凈的綠眼睛裏滿是孩子氣的惡毒，「其實我一點都不擔心芽衣會遇到危險，她能把不長眼的壞人都炸飛上天，但要是你希望，我這就送她離開，畢竟已經是晚上了。」

　　真理是個斯萊特林，並不會因為誰突然展示出比較多狡猾大驚小怪，她微笑著問希爾，「如果我正是這樣希望呢？」

　　安海爾族的見習騎士立刻暴露了真實想法，「那今晚我們一起練習的時間又要被耽誤很多了，啊，真討厭！」

　　真理大笑，她喜歡眼前這個希爾，和最初的印象不同，這個希爾有不少小心思又懂利用自己的純樸。

　　芽衣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淚又流出來，「過分，真理明明是說先教我的！」

　　最後芽衣只能孤獨地回去，因為怕自己太傷心，所以拒絕了真理說送她回去。

　　希爾菲斯一臉得意洋洋，他說，「我喜歡宿舍的嚴格規定，真理呢？是不是比魔法研究院那種充滿散漫怪人的地方好？我真是太喜歡每天到時間所有閑雜人等都必須離開的規定了！」

　　真理註意到的是有個身影跟著芽衣離去，那是一個黑頭發的男人，背影看上去很高大，而且顯然是不用在乎規定的特權人士。

　　真理太好奇了，所以推遲了希爾菲斯的陪練，尾隨了上去，她沒從那個黑發男人身上感到危險，但她無法不好奇他的真實身份。

　　結果沒讓真理太意外，是雷歐尼斯·克雷比勒大尉，希爾菲斯的上司，他遠遠地護送芽衣，一直確定她平安返回魔法研究院才折回，這期間他小心地和芽衣保持距離，除了真理，沒有人發現他默默的保護，而他顯然也沒想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真理不想輕率下結論，但無法否認，她對雷歐尼斯大尉的印象提升了至少一個等級。

　　雷歐尼斯大尉順利成為真理名單上的第一人，因為他是一個體貼的好男人。

　　接下去幾天，真理充分利用了自己類似幽靈的身份，背著大家，集中火力展開了對大尉的身家調查。

　　每天一早一晚，真理會去見芽衣，教她「據說非常實用的終極變形術【阿尼瑪格斯】」，這是真理多方面考慮後選中的魔法，至今在魔法部登記的阿尼瑪格斯都不超過兩位數，再加上梅薩莉亞之前爆料錢特教授也只能變身成一只小黑貓，所以真理認定這是一個名頭夠唬人，學起來很艱難，而且結果難以把握的東西，特別是最後一點，讓她感到充滿了挑戰性，她很期待芽衣在努力之後變成夜鶯或者花栗鼠之類的可愛動物。

　　芽衣哪能看穿真理的險惡用心，她被麻瓜童話和動畫片毒害了，一門心思煩惱著自己是該變天鵝還是美人魚，為了達成心願，她甚至端了盆水放在面前整天看著，估計不時還會朝下浸浸腦子。

　　真理有好幾次想告訴芽衣，光漂亮可愛沒用，沒有戰鬥力就是廢物。

　　希爾菲斯當然有好奇芽衣在學的新魔法，他立刻很現實地想到了戰鬥力，他的想法意外地相當踏實，在真理看來，甚至超過這個年紀的大部分巫師，「如果變成還不如人類的動物，一點自保能力也沒有，可怎麽活下去？隨身的武器又該怎麽辦？一頭傻鳥身上藏得住長劍和魔杖嗎？」

　　真理還來不及回答，他又露出那種既天真又純凈的笑容，「有別的方法可以解決武器的問題，衣服鞋子也得靠這法子保留，一定是這樣沒錯了！真理，你最近不會教她吧？」

　　「在芽衣完全學會阿尼瑪格斯變形之前，我不會教她新的魔法，一味貪快是很危險的。」

　　希爾菲斯很高興，「是這樣沒錯，我很喜歡，真理，你要更耐心教導芽衣。」

　　他很用心咬了【耐心】這個詞的音，似乎在顯示他完全了解真理的打算，真是個小心眼的家夥，不過真理有種親切的感覺。

　　真理的好心情沒能一直維持下去，盡管芽衣整天想著她，希爾菲斯一步也不肯離開她，但戴安娜公主卻委婉地拒絕了真理的好意，她一點兒也不想增加課程，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

　　公主用很可愛的聲音問，「我喜歡真理，但是好討厭老師，真理只是陪戴安娜說話不行嗎？」

　　這樣的姿態讓芽衣無法勸說她，希爾菲斯也不能罵她不識貨。

　　大家都被公主一貫的輕浮態度打敗了，在這種時候，只能一致地改口讚嘆茶會的點心很美味，王宮中庭的景色又有些不同了。

　　真理感覺喪氣，她不承認這是挫敗的虛榮心作怪，她又看了一次公主的能力，那是一堆除了平庸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取之處的數字，如果那是她的成績單，她會羞得跑去找桃金娘一起哭，所以她又覺得不成為公主的老師也許真的不是壞事。

　　可真理壓不住心裏的不痛快，她問了個傻問題，「戴安娜，想好以後要做什麽了嗎？」

　　「明天還是要上課，雖然我不喜歡。」公主隨口答道。

　　「我是說更久遠的以後，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以後，戴安娜希望自己變成什麽樣。」

　　公主皺眉思考，漸漸在面上露出對這種嚴肅問題的厭惡。

　　她的回答證明了這種厭惡真實存在，「戴安娜會一直是公主，哥哥說過的。」

　　希爾菲斯從來不把註意力放在無關的人身上，所以他沒什麽反應。

　　芽衣的表情崩潰了幾秒鐘，當她再看真理，眼神裏多了一種崇敬，似乎誤會她要將公主改造成女王。

　　真理什麽也沒說，她仍然在笑，她剛做了個決定，要學希爾菲斯，放下對公主的關註，專心去做她感興趣也值得她費心的事。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真理沒再和戴安娜公主見面，她看著芽衣幾乎是一點點的繼續變強，希爾菲斯的進步算得上十分驚人，三天後他就幫真理又升了一級。

　　得到的新能力是【測字術初級】，雖然說明裏一點沒提張琴娜的名頭，但是真理仍然被打擊了，她很怨恨地把這個技能打入冷宮，並且發誓一輩子都不碰這種觸黴頭的爛東西。

　　真理確實是受到嚴重打擊，心情不好的後果是看誰都不順眼，她拒絕陪希爾菲斯練習，懷疑大尉並沒有看起來那麽清白無瑕，理由和滿街的八卦男女是一樣的，像雷歐尼斯大尉那樣一個貴族出身，家境富裕，能力不俗，容貌端莊，性格沈穩，前途一片光明，事業增增日上的軍官，又怎麽會年過三十還不肯娶妻呢？

　　如果是貝內特太太多半會覺得是因為世上沒有哪個女人能比得上自家姑娘，所以這是老天專門給自家留下的好人兒。

　　真理可沒這麽樂觀，就算是在對大尉印象最好的時候都沒這麽想過，她只覺得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必定有屬於自己的過去，如果想要婚姻幸福，那麽淡定地處理掉那些過去是必須的，而好奇心在這種時候是最要不得的。因為過去只是過去，就算真的成為戀人，也沒有審判對方過去的權力。

　　但是現在真理心情太壞，所以她開始較真了，就像所有反覆無常的女人一樣，她給自己的善變找了理由，「為了姑娘們的幸福，絕對不能讓過去影響未來，哪怕是一點可能也不能有，所以我必須詳細了解，只有掌握了真相，才能最大限度地杜絕過去對未來的影響！」

　　真理毫不客氣地把想法告訴了希爾菲斯。

　　希爾菲斯猶豫了一陣，終於表示了讚成，他也挺會找理由的，「這不是刺探別人隱-私，我不想大尉看到這樣孤獨，大尉是很好的人，他應該得到幸福的，所以真理我們一起努力吧！找出大尉悶悶不樂的原因！」

　　真理的心情沒兩天恢覆了，她不是會長久鬧脾氣的性子，然後她後悔了。她像個背後靈一樣粘著大尉是有結果的，雖然沒人直接透露大尉的過去，她也沒發現大尉有寫日記的習慣，但她註意到了一些線索，大尉是個沈默寡言的男人，他穩重低調，也沒有高人一等的天才背景，他的家族也普通中等世家，加上他本人實在沒有惹眼的野心，所以他不像奇爾或者席翁那麽受人嫉妒，他的人際關系簡直可以說是很好，在所有人裏唯一對他表示警惕戒備的只有一個，而且是在特定的話題裏對他的態度才會變得那麽尖刻。

　　在凡是涉及到母親和妹妹的話題裏對大尉表現出強烈戒備心，連說話也會變得刻薄的男人是皇太子殿下。

　　大尉的態度永遠是默默承受，但他從背後凝望戴安娜公主的眼神中充滿著能讓所有刻薄融化的深情感懷。

　　真理不想碰觸皇家的隱-私，特別是這種過世王妃和宮廷騎士之間的狗血段子，所以她後悔了，後悔將大尉列在名單上，更後悔拉著希爾菲斯參合到這種破事裏。


問題少年的熱情與愛進化論

　　希爾菲斯不後悔，他不知道真理發現了什麽王室陰謀，他只是擔心真理看起來心事重重。

　　他和平時一樣直接問真理原因。

　　真理的回答是……沒有回答。

　　希爾菲斯不死心，繼續問，還說不管什麽他都能幫忙解決。

　　真理第一次主動提出陪他練習。

　　然後她召喚出巨蛇巨鳥把希爾菲斯差點壓死過去。

　　希爾菲斯覺得渾身骨頭都碎了，可真理還在微笑。

　　他不得不哀求認輸，真理卻揮手讓大鳥嘶叫，自己假裝啥也沒聽到。

　　「我要被殺死了！」希爾菲斯感到了死亡的恐懼。

　　而真理的回答是，「我會讓芽衣準備生骨水，精力藥，補血劑……你不會死的，至少在我允許之前。」

　　希爾菲斯翻著白眼暈過去了，等他醒來，一切如常，他幾乎以為自己做了場怪夢。

　　真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要記住，有些事是不能打聽的，好奇心會殺死貓，記住了嗎？」

　　「為什麽是貓，其他動物不可以嗎？」

　　真理嘆息著擡下手，希爾菲斯覺得一陣頭痛，就又翻著白眼暈過去了。

　　真理不懂怎麽用奪魂咒，也不知該怎麽利用同一原理修改他人記憶，但是計算角度從背後召出蛇達到敲悶棍效果，她還是能做到的。

　　但是任何一個巫師都不會滿足這種效率低下的做法，真理也不例外，她可以懷念霍格沃茨了，雖然在那裏也做不到自由自在研究各種魔法，可有個巨大的圖書館在身邊的感覺就是不同啊。真理的書櫥裏幾乎沒有禁書，梅薩莉亞最新送來的幾本很可疑，可惜主題全是魔藥、草藥、基本煉金的，她別無選擇只好轉向於依賴魔藥，梅林知道在這種時候她是多麽痛恨自己沒有身體。

　　芽衣首先被排除了，她的動手能力讓真理不抱任何幻想。

　　戴安娜公主也不行，除了她身為公主住在宮裏有很多不方便之外，真理也不信她會有多心靈手巧。

　　希爾菲斯是唯一人選了，他看起來還不錯，至少戰鬥起來很靈活，雖然魔力部分存在問題，但是真理認為應該考慮他從小生長在山村裏，對各種野生土產的了解超過其他人，這就足以彌補其他缺陷了。

　　因此，希爾菲斯再醒來的時候，真理又對他笑了。

　　希爾菲斯學乖了，「我再也不提問了！」

　　真理繼續笑瞇瞇地看著他。

　　「今天不練習了。」希爾菲斯小心地要求，「我痛，嗯，後腦痛，還有胳膊。」

　　真理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胳膊怎麽會疼的？！沒有人打你的手腳！」

　　希爾菲斯感覺自己說錯了，「那、那是記錯了，肚子痛，我可以休息嗎？」

　　「不行！」真理的耐心用光，用一句話宣告了希爾菲斯命運的轉折，「你有新東西要學，必須學！」

　　真理沒有像對芽衣一樣，一開始就拿出材料和配方，讓希爾菲斯架上小鍋按步驟熬煮藥水。

　　首先詢問了希爾菲斯的魔力水平，這是為了確定他能否使用空間儲物包，結果還不錯，希爾菲斯的魔力雖然按安海爾族的標準來說不值一提，但以普通人而言，卻是屬於那種堅持努力三十年總能成為魔法師的中等水平。至於究竟是努力三十年做個魔法師好呢，還是幹脆放棄走上更便捷的武官之路好，這就不是真理關心的問題了，只能說以希爾菲斯自己的心情來說，他更願意能不使用魔法那種讓他越發感覺自己異於族人的能力。

　　但是，在經歷了真理版蛇與鳥的訓導之後，希爾菲斯已經徹底明白了，要不要用魔法全看真理，如果真理說他必須學會一些魔法，他是只能願意的，不然下場絕對不止是後腦痛……

　　真理接著又用實際行動證實了希爾菲斯的認知，她對他說，「做飯吧。」

　　希爾菲斯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真理就是那個意思，她要看看希爾菲斯的料理水平，這是最能看出一個人是否能勝任魔藥制作工作的法子。

　　「不是你做飯難道是我做？」真理很堅決地說，「我可沒有身體享受美食！」

　　希爾菲斯不是沒做過飯，村裏的孩子多少都是要幫家裏操持家務的，而且作為性別要到少年期才會出現分化的安海爾族，幾乎所有小孩都是同時接受的男女兩套基本教育，所以煮個飯做個菜還真的難不住希爾菲斯，問題是他現在是見習騎士，至少在克萊因王國，沒聽說過有哪個騎士會親自下廚的！

　　「誰能保證你當了騎士就一定會是男人？」真理偶爾也是很不擇手段的，「我再說最後一次，我要看你做飯，你如果覺得不好意思，就去外面借個廚房使！」

　　希爾菲斯簡直要哭了，他想邊哭邊拼命為自己爭取不要去做這麽丟臉的事，但看到真理慢慢擡手時，他的勇氣和決心化為烏有，甚至為了能快點滿足真理，他還跑去請卡傑爾同學幫忙。

　　作為雷歐尼斯大尉直屬唯二的見習騎士，卡傑爾小哥也是個不同尋常的家夥，至少其他見習騎士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他們這樣說卡傑爾的時候並無惡意，只是習慣地帶著貴族大世家的傲慢罷了。卡傑爾出身商家，那種往上數三代都沒有一個貴族親戚的徹頭徹尾的大平民，雖然家境富裕，所以說要當騎士時，家裏能為他花錢攀個遠房貴親找關系勉強達到見習騎士就學的標準，但是這孩子未免也太大大咧咧了，他不僅從不隱瞞自己的真實出身，還多少有點以此為榮的意思。因為他是商人家的孩子，所以對金錢更加看重，他就是這樣說著，在成為見習騎士的同時，跑去廣場旁邊的商店街尋找打工機會。之後，他真的在業余時間開始打各種工，並且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曾經有軍官對此略有非議，但卻被大尉以「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見習騎士不能自由安排個人時間」打發了。

　　總而言之，卡傑爾同學用他的勤勞、可愛、熱情、友善、平易近人繼續著一邊當見習騎士一邊打工的充實生活。

　　希爾菲斯求上卡傑爾的時候，他正好在一周一次的打工休日，他對幫忙借廚房的要求表現出強大的包容。

　　即使以希爾菲斯的標準，卡傑爾也只說了一句廢話，「嗯，我也很想念媽媽做的燉菜，好吧，我可以看看山村風的家常菜嗎？」

　　然後，卡傑爾就很爽快地答應帶希爾菲斯去相熟的大嬸家借用廚房了。

　　真理飄在希爾菲斯身後，覺得哪怕不這麽居高臨下看著，卡傑爾同學還真是很矮啊，特別是當他和希爾菲斯站在一起，一個白皙修長，一個黝黑矮小，一個金發飄飄，一個白毛亂翹，一個美貌伶俐，一個圓潤可愛，真是很有趣的對比，恐怕就算是並肩奮戰在戰場上，也很難第一眼便將他們當做同一團隊的戰友吧。

　　再想想大尉超過六英尺的精悍身材，真理忍不住笑出聲，這真是個怪異的組合，簡直就像一只蒼鷹不得不照看著黃鸝鳥和努力長大的小雞娃子。

　　希爾菲斯差點摔倒在地，他聽到真理的笑聲了，心裏好恨，這個可惡的家夥一定是在笑話我。

　　卡傑爾幫忙很順利就借到了一個平民大嬸家廚房的使用權。

　　真理對希爾菲斯說，「給她錢，要她幫忙去買你用的材料，告訴她，你只做一頓飯，剩余的材料全歸她。」

　　「我沒帶錢。」

　　「我來付。」

　　於是，希爾菲斯照做了，心裏想著，能用一個是一個。他大方報出了十個金幣的數目，連卡傑爾都嚇了一跳，因為那足夠支持一個普通五口之家整年的生活了。

　　真理不介意這點別扭的小報覆，她揮揮魔杖，憑空落下的十個金幣讓大嬸和卡傑爾立刻對希爾菲斯換了不同態度。

　　大嬸差點要膜拜尊貴的魔法師大人，她不敢再提拒絕，只想著一定要伺候好這位年輕美貌的魔法師大人。

　　卡傑爾等大嬸一離開，馬上說，「我現在有點相信安海爾族是女神後裔了，說吧，希爾，你是不是那種帶著召喚獸出來遊歷的傳奇人物，背負著拯救世界使命出生的命運之子什麽的，見習騎士學習只是神諭的第一步，你的偉大冒險即將展開，嗯，可以帶上我嗎？」

　　希爾菲斯很喜歡帶著召喚獸的這個說法。

　　但真理不喜歡，她說，「希爾，瞇眼，微笑，擡手。」

　　希爾菲斯不敢不照做，然後卡傑爾嘗到了生平第一個【長舌咒】，他說不出話了，因為突然變得像鱒魚那麽黑那麽大的舌頭都快把他的嘴巴撐破了。

　　「你、你陷害我。」希爾菲斯震驚了，「卡傑爾會以為是我做的！」

　　「他只會覺得你神秘莫測，對你心生敬畏，更加順服你。」真理用斯萊特林們慣有的腔調說，「你也可以否認，就像我什麽也不要你做便出手教訓了這個小家夥，他仍然會只懷疑你，並且覺得你是個滿口假話很會做戲的壞人，嗯，要和我打賭嗎？」

　　希爾菲斯無法反駁，卡傑爾正是那麽表現的，他像個受驚的小狗抓著耳朵，用很可憐的認錯眼光看著希爾。

　　真理聲音輕快地問，「要我幫他恢覆嗎？」

　　「不，等等再說。」希爾菲斯毫不懷疑卡傑爾恢覆正常後首先要做的是說話，而那實在太危險，太容易觸怒真理了。

　　「我很高興你能認識到這一點，請保持你的理智和智慧，如果還有的話。」

　　「……」

　　這是第一次，希爾菲斯覺得自己不該太快做決定，也許真理還是留在芽衣那裏更好……吧？


意料之外的奸啊啊啊的情！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重賞之下有勇夫更有機智的大嬸，她大概是怕「魔法師先生」會收回金幣只留下食材，所以幹脆大買了一通各種材料。

　　大嬸毫不隱晦自己的目地，她用熱切的眼光看著希爾菲斯說，「嗯，我家後院有地窖，我們藏著冰，可以幫您存放很久的。」

　　希爾菲斯低聲說，大嬸買回的食材抵得上村子裏為過冬準備的三分之一分量了。

　　舌頭在大嬸進門一刻恢覆原裝的卡傑爾也在喃喃自語，難道自己竟然間接促成了王都食材市場價格劇變？！

　　真理大笑，她喜歡卡傑爾身上的商人血統了，因為有趣，也因為裏面包含著一些可能連卡傑爾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責任感。

　　希爾菲斯慶幸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聽到她的笑聲。

　　隨後他就被真理叫去做飯，首先做他一直以來做得最熟練和最好的菜色。

　　希爾菲斯做了山芋牛奶粥，培根炒牛蒡，還有花椰菜煎香腸——果然是充滿平民風格的組合——菜色的名稱都是真理觸碰過成品後通過說明了解到的。

　　趁著希爾菲斯下廚，真理打開真理之書，在書櫥裏搜尋菜譜，她找到了好幾本，其中最有價值的是尤蘭達借她看的一本，書名是《一個真正魔女的廚房》，據說那是尤蘭達的外曾祖母寫來慶祝自己九十九歲生日的，她和家人都無意出版，但那本精妙融合了魔藥與烹飪大師經驗與智慧的書仍然大受追捧，並且在幾乎每個斯萊特林小姐的眼裏被當做一份很有價值的嫁妝……然而，真理沒能在裏面快速找到目前適應的菜色。只好轉向其他幾本較普通的菜譜，一本是《在彩虹底下做點心》，另一本是《意大利美食之旅》。她選了後者，並且很快找到了想要的菜色。

　　比較困難的是將菜譜轉化為希爾菲斯能理解的格式，梅薩莉亞倒是會使一個小魔法，用魔力制造彩色光線憑空寫字畫圖，但那個魔法要求非常豐沛的魔力和精準的控制力，真理以前的嘗試算不上成功，現在她不得不重拾這一招，內心的痛苦和不安……當然是沒有的，她不在乎是不是會引起爆炸嚇到希爾菲斯。

　　結果要比想象中好，希爾菲斯只被真理用光線拼湊起來的圖畫閃了一次眼，然後他們都鎮定下來。

　　真理吩咐他，「奶酪蒸茄子，這是你要做的下一道菜，我來標準具體做法，你要盡量把它記起來！」

　　希爾菲斯看了看在一邊已經忍不住開始品嘗他勞動成果的卡傑爾，突然深深後悔起自己剛才的小心專註，他該在每道菜裏丟泥巴的，反正真理和他都吃不上他做的食物。

　　如果說做慣了的菜色代表了一個人經過反覆練習能達到的水平，那麽按照菜譜做沒做到的菜色就是為了考證一個人的應變和實際動手能力了。顯然，希爾菲斯很好地通過了第二道考核，他搗碎奶酪時沒有弄臟周圍，也沒有提問為什麽不能用溶解法處理山羊奶酪，更沒有用刀子處理茄子，在為茄子去皮的時候也很註意沒有傷到第二層纖維，至於火候，他確實知道什麽叫中小火，並且絕不是那種每隔五分鐘就必須打開蓋子看看裏面的食物才放心的新手。

　　卡傑爾和希爾菲斯一起品嘗了這道來自異界的菜。

　　希爾菲斯覺得很幸福，女神還是很公正的，他的隱忍換來了很美好的記憶。

　　卡傑爾很誇張地就地翻滾起來，像只快活的小狗，然後他跳起來，嘴裏叼著叉子，抓住希爾菲斯的手說，「嫁給我！希爾！你是最棒的妻子了！！我再也離不開你的手藝了！！嫁給我啊！！」

　　希爾菲斯的回答是一拳抽飛了卡傑爾嘴裏的叉子。

　　「為什麽？！」卡傑爾嗷嗷叫著拿回叉子，「你要這樣拒絕我的愛！！」

　　「我討厭比我矮小的男人。」希爾菲斯一本正經地回答，「大部分女人都是。」

　　他們按照正常少年同伴的方式開著玩笑，取笑對方的身材到能力，並且不會因此記恨。

　　只有真理被剛剛那個意外的求婚嚇到了，直到看他們彼此取笑，說得越來越不成樣子，才知道沒有人把那個求婚當真。

　　真理一瞬間感到怒火，她不喜歡這樣，只有她一個人在煩惱著，其他人即使遭遇各種困難還能苦中作樂。

　　她飄過去對希爾菲斯說，「很開心啊？巧手的廚師先生，現在我有個新計劃，你們都動起來吧！」

　　希爾菲斯的笑容僵住了，他早知道真理不是最初那個看起來和氣感覺很親切的少女，或許她還是讓他感覺很親切，甚至隨時都很想親近她，但是他已經知道，任何忤逆她心意的行為都會付出代價，就算當時沒有，之後她也一定不會忘記。

　　卡傑爾有幸面對希爾菲斯的「第二次施法」，只見安海爾族少年臉色大變，瞇起眼，轉向他，左手手指跟著動起來，似乎立刻就要用一個魔法將他釘在地上。

　　卡傑爾以動物的本-能感到了危險，在那裏的仿佛不止是希爾菲斯，還有另一個深不可測的存在——這次他的感覺對了——他搶著大叫，「我錯了，我不該搶你做的食物，希爾菲斯原諒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希爾菲斯一字一頓地回答，「你不該拿我的婚姻開玩笑，沒有人可以！」

　　卡傑爾分不出這和搶食比，哪一個更嚴重，不過他還是聰明地表示了順從，因此終於沒有再有哪個部位突然發育成長到不可收拾。

　　真理開始為他們分配了工作，卡傑爾去請芽衣和公主來品嘗希爾菲斯的手藝，並且說服大嬸一家今晚去外面住，希爾菲斯當然是留在廚房努力工作。

　　希爾菲斯在對卡傑爾傳達命令時內心在流血，難道他就要這樣失去卡傑爾的友誼了嗎？

　　真理稍微安慰了他一下，「不會，你根本就沒得到這孩子的友誼，嗯，你以前一定沒養過狗。」

　　卡傑爾接受了任務，尤其在聽到公主和食物之後，興奮得差點要長出一條尾巴來甩。

　　真理說，「看，你又沒定期餵食他，又不是可愛的女孩子，怎麽會得到他的友誼呢？」

　　希爾菲斯被打擊到了，「戴安娜公主會做飯嗎？她可能天天給自己的家人做飯嗎？」

　　真理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可笑的反應，「希爾，你不需要同任何女孩比，你就是你，你很好。」

　　希爾菲斯的耳朵頓時紅了。

　　真理很滿意這個效果，「以後會更好的，我幫你，所以現在我們來看新的菜譜。」

　　卡傑爾請來芽衣，這個一點不奇怪，真理相信只要他說希爾菲斯的名字，芽衣就會來的。但想不到他居然有辦法請來戴安娜公主，即使他是跟芽衣一起去見公主的，這也有點意外，因為公主來的時候還帶著要送給希爾菲斯表達謝意的小禮物，雖然只是一包茶會上常見的蜂蜜蛋糕，但其中可傳達的含義，以真理快速轉動的八卦之心來說，簡直和卡傑爾之前的求婚是一樣分量了。

　　在任何奸-情-萌-動的可疑苗頭之前，希爾菲斯準備的十道歐陸大菜都將黯然失色。

　　真理立刻丟下希爾菲斯和未完成的最後兩道料理，跑去找芽衣打聽。

　　對芽衣，真理不需要顧忌太多，「發生了什麽事，公主怎麽突然變成這樣？」

　　芽衣露出了然的笑容，「簡單說，是卡傑爾。」

　　「我要聽細致的版本！」

　　「戴安娜和卡傑爾早就是朋友了，他們很投緣，每次一起玩都很開心，這是卡傑爾第一次主動跑去邀請她一起吃飯……所以就這樣了。」

　　真理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公主中意的男人是小卡傑爾？」

　　「他們兩個同歲呢，差幾個月不算什麽吧。」芽衣沒註意到真理的異樣反應，「很可愛的一對兒，不是嗎？」

　　希爾菲斯在廚房忙著，大嬸一家得了橫財早不見了，芽衣在和真理說話。

　　可不是只見公主正和卡傑爾膩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手舞足蹈，滿臉歡笑嗎？

　　真理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兩個小孩子是很可愛，但是婚姻，他們理解那是什麽嗎？無論如何，卡傑爾沒有任何征兆可能變成強大到足以保護公主的男人，所以大樹女神說的一定不是他。

　　麻煩的是該怎麽分開他們，或許該讓公主清醒，至少要她知道卡傑爾絕對不夠資格成為公主的丈夫。

　　真理對公主的智力沒什麽幻想，所以她立刻就喪氣地想到，她可沒法說服公主意識到王室公主的責任和義務。

　　芽衣終於註意到了真理的嚴肅神情，「怎麽了，有什麽不對？」

　　「王子可以娶寡婦或者破落戶的女兒，他可以說都是愛情，但他會允許自己的姊妹嫁給商人的兒子嗎？」

　　芽衣楞了下，隨即又笑了，「真理，你想太多了，他們才十五歲！」

　　「這裏可不是我們那個人口過剩的世界。」

　　芽衣沈默了，不知道是因為真理嚴肅的語氣還是她說中了現實。

　　真理在這一刻做出決定，希爾菲斯的魔藥課程從明天開始，而且，務必要在最短時間內教會他制作迷情劑！


騎士組全滅的那一天……

　　希爾菲斯的廚藝很好，好到那晚上大家都吃撐了。

　　卡傑爾也可以做個成功的商人，他實在很討人喜歡，他讓這次聚餐變成了每個人都開心的盛宴。

　　希爾菲斯能給芽衣現做她喜歡的焦糖布丁，給戴安娜公主現做蝦肉蛋包飯。

　　她們感謝他，讚美他的手藝，但對他的心意不會比對一個好廚子更多。

　　卡傑爾什麽也不用做，他只需要甜笑著說話，說芽衣想聽的街頭故事，說戴安娜喜歡的市井傳奇，他也沒忘了希爾菲斯，從大樹女神的神跡說到遠方大陸有個厲害的廚子娶了女王，開創了自己的王朝。

　　芽衣很高興，戴安娜也很高興，希爾菲斯一點笑也沒有，但誰管他，卡傑爾也很開心，因為他喜歡看到姑娘們對他笑。

　　真理也在笑著，她高興希爾菲斯的手藝很好，那麽她就不用費事教他處理材料的手法了，也不用解釋什麽叫七分熟的火候。而這還只是一部分，更讓她高興的是芽衣在做的事。

　　芽衣在和戴安娜公主套近乎，她在不動聲色地拖延時間，然後今晚打算和公主住一起了。

　　這是芽衣的計劃，在發現真理不看好公主和見習騎士小哥的交往之後，她預感到真理會出手阻止，所以稍微打聽了一下真理的做法，真理沒隱瞞，她也想順便考察芽衣的態度，如果芽衣滿腦子都是愛與自我的輕浮想法，那麽她會一視同仁地對付芽衣。她說，「和童話裏說的差不多，有些讓人遺忘過去的魔法，也有讓人吃下去便感覺產生了愛情的藥水。」

　　芽衣當時的反應很有趣，「遺忘咒？！愛情靈藥？！居然都是真的！！」

　　真理喜歡她眼睛閃光的樣子，「是的，都是真的，所以我從來不會看不起童話，特別是流傳了成百上千年的那種，通常說的都是真事，只有真正有見識的人才能透過單純的話語看到歷史傳達給我們的真實。」

　　芽衣歡喜得有點傻乎乎的，「聽起來很有道理，雖然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那就說讚美偉大的錢特教授好了，這是他書裏寫的。」

　　芽衣開始發癡似的追問起愛情靈藥到底是什麽東西，還能是什麽，就是迷情劑，一種被錢特教授極度鄙視的藥劑，他甚至提議在魔藥詞典和魔法百科全書上重新編寫關於迷情劑的解釋，他強調務必要註明【迷情劑是一種附加不確定厄運效果的魔藥】。這當然沒得到實行，因為魔藥協會至今還沒確認他說的這種效果，不過這說法在年輕巫師裏得到不少支持，反正真理沒見過有誰因為迷情劑得到幸福。

　　但是，作為一位公主，婚姻首先要考慮的不是幸福，所以真理迅速地原諒了自己，在戴安娜的婚姻裏用點迷情劑，大概、多半、應該是合理的吧。

　　芽衣才不管那麽多，她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種喝完就會對人一見鐘情死心塌地的神奇藥水。

　　真理想告訴芽衣，她身上忽閃的渴望都快把房子點著了，這太不好了，簡直等於宣告她在盤算著謀害某個男人。

　　芽衣倒是十分坦然，「這是世上所有女人的夢想啊，能得到全心全意的真摯愛情，管它是怎麽來的！只要日後過得幸福，誰還會追著發掘你們愛情的來由啊！」

　　真理對這話表示讚成，可前提是別用到自己身上，作為一個不太純粹的斯萊特林，基本的分析力總是有的，如果迷情劑真的好使，為什麽從古至今就沒幾個魔藥大師流傳下婚姻美滿合家幸福的記錄呢？

　　但這些真理不會隨便說，她要先確定戴安娜對卡傑爾的感情，「也有可能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那麽貿然做什麽，可笑的就是我們了。」

　　芽衣馬上表示她去找戴安娜打聽，「女孩子在一起比較好說話，今晚我就去問。」

　　真理沒想到芽衣是真的努力在做這件事，雖然一開始她沒指望芽衣能幫上忙，芽衣對迷情劑的熱情有點過頭，說明她要不是太天真，要不就是太有野心，真理知道的會用迷情劑去爭取的人只有這兩種，不過有時候這兩種人是最好用的，只要她們下定決心做些什麽就一定會全力以赴。

　　芽衣如願以償去跟公主睡一屋了，卡傑爾自告奮勇送她們回王宮，臨走時她朝真理眨眨眼，似乎在說，「看我的，一切進行順利！」

　　希爾菲斯看著吃喝之後的痕跡被真理的幾個咒語清理一空，既感覺輕快又讓他心裏沈重，他不喜歡真理現在展示出的強大，這和一開始感到的強大很不一樣，他想說不喜歡，可又不敢說出來。

　　結果他只能用覆雜的眼光看著真理用出一個又一個魔法，全都是他沒見過的，把房子恢覆到安靜整潔。

　　真理就像沒發現他的情緒低落，收拾完畢說，「好了，我們也回去吧，卡傑爾應該會直接回宿舍的。」

　　希爾菲斯更郁悶了，可他發現自己竟然只能選擇順從。

　　他們一直沈默著回到宿舍，就像真理之前宣布的那樣，這一天沒有練習，所以希爾菲斯越發覺得心裏難受得無法入眠了。

　　到了第二天，希爾菲斯才想到自己該說點什麽，「為什麽要我做飯？你明明可以做到的，那些魔法，很簡單就可以完成所有家事。」

　　「你可以統稱它們為家事魔法。」真理不確定希爾菲斯小小的反抗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她沒時間為叛逆期什麽的考慮了，她按照計劃宣布，「至於由你做飯的原因，因為我需要考察你的手藝，你夠靈活，所以我從今天開始教你魔藥。」

　　希爾菲斯的表情完全僵掉，或者說，他好像中了一個特別厲害的石化咒，如果真理有身體，光是呼吸就可以讓他化為灰燼。

　　「我知道你會很高興有新東西可學。」真理毫不客氣地把這種反應當做驚喜收下，「材料和用具，我說你記，資金先由我付，等過一陣你能做合格藥劑了，應該就可以自給自足了。」

　　自給自足背後隱藏的意思是很廣大的，從養家糊口到君臨天下估計都包含在內，希爾菲斯聽出來了，所以他的石化狀態解開了，當然表情還是僵硬的。

　　真理覺得這樣不錯，表示他在認真思考，「你可以感謝我，如果你更喜歡烹飪，我保證會順便教你做更多其他人沒做過的菜色。」

　　希爾菲斯的表情更痛苦了，他糾結了一會兒，正想說點什麽，芽衣來了。

　　芽衣到得驚天動地，因為她大叫著踹門而入，尾隨在她後面的卡傑爾立刻退了，再也不提要繼續蹭吃喝的話頭。跟著他一起退的還有跑來看熱鬧的同學們，事實證明了據說是席翁說過一句話，「在強敵和潑婦面前，要毅然選擇戰略性撤退」。

　　芽衣就像沒看到希爾菲斯的表情，她自顧自招呼了他一下，就算是表示了對房間主人的尊重，然後她就快活地轉向了真理，一副大有收獲的興奮樣子。

　　希爾菲斯怒吼了，「藤原芽衣！」老實人的脾氣也是很恐怖的，「我、我很擔心你的學業！如果你整天這樣到處亂跑！你、你一定會……」

　　「只要不被奇爾抓到就沒事啦。」芽衣完全不當回事，「謝謝關心，不過我分得清輕重，現在是和真理的事比較重要呢！」

　　真理算是看出來了，芽衣毫無疑問是對希爾菲斯沒興趣，所以完全沒想在他面前裝淑女，同理，對武官全都沒興趣，不然她不至於一點掩飾都沒有就跑來這裏。

　　真理有點嘆息，因為這就表示大尉、卡傑爾一齊出局了，他們都不適合公主，芽衣也不感興趣，希爾菲斯當然不會想嫁給昔日的同事，所以騎士組也宣告全滅了。又感到一陣輕松，姑娘們要比看上去明白事理，很敏銳分辨出那些不合格的對象，大尉牽扯進了王室醜聞惹不起，卡傑爾出身太低靠不住，希爾菲斯當然是很好的，不過果然是要先確定了性別才好談婚論嫁。

　　希爾菲斯看著真理邊微笑邊嘆氣就知大勢已去，只好乖乖騰地方給芽衣和真理，結果真理不領情，「我和芽衣可以出去慢慢說，就不占用你的屋子了，順便芽衣可以去幫你買做魔藥用的材料，嗯，就是這樣沒錯了，如果有人問芽衣一早來找你幹什麽，就告訴他是你們準備交流廚藝和草藥使用技巧好了。」

　　芽衣還算有自知之明，在見識過希爾菲斯的廚藝之後，清楚自己真是沒法和人比心靈手巧，所以盡管她對魔藥制造好奇得不得了，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求真理也順便教自己。

　　真理喜歡聰明姑娘，安慰她說，「芽衣，對自己要有信心啊，我們所處的已不是一個女性必須整日下廚操勞的時代了！」

　　「所以我該努力想辦法奴役丈夫了？」芽衣搖搖頭，「那是公主才該去考慮的事，嗯，按照這樣考慮的話，卡傑爾還是有些優點的。」

　　她們正在去廣場的路上，芽衣已經從公主那裏得到足夠情報，卡傑爾在一間茶室打工，而公主好喜歡那裏的點心，也許今天他們還會在這裏相會，而芽衣和真理要做的就是在他們相會之前，找到可以說服公主放棄卡傑爾的辦法。芽衣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閃亮，嘴角上翹，顯然已經有了主意，並不只是過去碰運氣看看。

　　真理想想明白了，「那間茶室的顧客裏有不少小姑娘吧？愛吃點心和看美少年的那種？」說著她也咧嘴笑了，「公主也是平常少女呢，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自己的男人對身邊每個姑娘都笑得好甜好溫柔，即使是為了買賣也不行。」

　　芽衣一臉敬佩地看真理，「就算有愛情藥，巫師們也是一樣會……爭風吃醋嗎？」

　　「想什麽呢？」真理覺得自己被嚴重侮辱了，「巫師首先是人，別說得我們好像沒有人性！」


公主果然是不靠譜的！

　　事實證明，人性是共同的，所以狗血總是無處不在。

　　芽衣和真理到了中央廣場很順利便找到卡傑爾打工的茶室，那也算是間有點歷史的老店了，不光生意做得好，整幢小樓的店面在廣場周邊也是最大的，在天氣好的時候，外頭還會擺一圈露天場地，由著顧客曬太陽看花看美人和各色表演。她們去的這天天氣就不錯，上午已經有人在露天喝茶吃點心，一眼看過去確實是少年少女居多，偶爾見著一兩個疑似少婦，更是有力渲染出即將上演的醋海生波。

　　總之，芽衣很滿意，「我覺得哪怕只有一半人、不，三分之一是來捧卡傑爾的場，也夠糟心的。」

　　真理也滿意，「其實一個就夠了，只要有用，一個完全夠了。」

　　「哪一個？」芽衣好奇了，她沒在裏面發現特別有狐貍精氣質的女人。

　　真理偷笑，「芽衣。」

　　這是真話，如果芽衣稍微花癡下卡傑爾，哪怕真理不幫她補習廚藝，戴安娜公主估計也沒戲了。

　　「我？我怎麽了？」芽衣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不，不要啦，我還是很重視女性友誼的。」

　　真理點頭，「是啊，友情比愛情更持久，也是人性。」

　　作為對迷情劑的用途（當然是用在別人身上）有類似看法的兩位少女，一致地沒有繼續討論後續話題，什麽是不是可以因此推論愛情沒有友情重要啊之類的，對真正的斯萊特林而言是毫無意義的。

　　她們在卡傑爾的打工開始之前繼續逛街，因為確定了席翁在一直盯著魔法師們，所以對金錢出入變得更加小心，這一點來說，芽衣也做得像是個斯萊特林的小姐，她從一開始就有記賬，並且很仔細地把花銷控制在脫手金塊得到的金額之內，甚至還像個外鄉來的窮學生一樣留下了大概十分之一的數額，給人一種不敢太浪費的印象。且不說這麽做是否有效麻痹了背後監視的人，真理是很欣賞的，因為她覺得自己做不到這麽周全，她沒富裕過也沒窮困過，所以不懂這時候該怎麽做才正確。

　　芽衣說她也是聽魔法研究院裏其他人的經驗，說這話的時候稍微臉紅了下，「我那會兒不是窮得連換洗內衣都沒有嗎，又不能出門，所以只好在屋裏幻想突然有錢了該怎麽做，既要瞞著其他人，又要不虧了自己。」

　　真理覺得自己以前有點小看芽衣，「嗯，很好，芽衣你一定是個好妻子。」

　　芽衣這下一直羞紅到指尖，「什麽啊，剛才還說我們在一個女人不需要拘泥於做賢妻良母的時代呢！」

　　真理可不敢保證現在就讓芽衣知道她會把她們三個都嫁出去是什麽結果，所以她只能說，「是啊，沒想你能做賢妻，你會是個能欺負得管家嚎哭的厲害主婦。」

　　芽衣楞了楞，居然沒再反駁，「我寧可能把握住廚子，要手藝很好的那種！」

　　真理又是一陣心虛，她想過芽衣有喜歡的人，但千萬別是以前世界的男朋友啊，那她可沒法把人弄過來。

　　雖說眼下她們正要幹的就是拆散一對兒小可愛的事，可公主和卡傑爾哪像是懂愛情啊責任啊婚姻啊義務啊人生啊幸福啊的人，所以基本上，雖然真理不敢誇獎自己是拯救一對上趕著找不痛快的傻孩子，但也一點沒覺得虧心。芽衣就不同了，她顯然是很有想法的，而且看得出來，她比公主知道過日子是怎麽回事。

　　真理覺得這事兒得趕緊打聽，不管芽衣在那邊有沒有男朋友，都要想法變成過去式。如果芽衣中意的是在這邊兒的男人，甭管是誰，她也得趕緊知道，才好調查對方是不是能得到大樹女神認可的人選。

　　於是真理就問了，「廚子嗎？是因為你對自己的手藝沒自信？還是你覺得對方的廚藝也沒有發展空間？」

　　「和手藝無關，那種味覺有問題的人沒救……」芽衣猛地停住，驚愕地看著真理，她發現自己上當了，可已經無法補救，「我的意思是……不是有誰……真的，我只是那麽想……」

　　真理點頭微笑，努力傳達著「我都懂」這樣一個意思。心裏大大叫苦，她想了一圈在克萊因見過的男人，哪一個也不像是味覺異常的啊。

　　芽衣用了少女慣有的招數結束這個話題，「不說這個了，還沒買坩堝呢，真的有金子做的坩堝嗎？」如果她沒有一直紅得連指甲和頭發都隱約泛紅，這也算是很自然地轉折了。

　　真理沒有繼續話題，她缺乏資料，所以更要小心應對，她可不想激發芽衣對留在以前世界的男朋友的愛與思念。

　　「妖精或許用金子做過坩堝？但我沒見過實物，我覺得還是別用貴金屬打造消耗品為好。」

　　芽衣緊緊抓住了這個喘息的機會，「為什麽？」

　　「霍格沃茨每年都會評丫坩堝殺手】，雖說是私下，但教授們全知道。」真理故作輕松地笑笑，「然後，學生的家人們也都知道，這就差不多是全英國的巫師都知道了，赫奇帕奇的隆巴頓院長在讀時一直蟬聯這個稱號七年，所以現在他那時候的同學還都這樣叫他。我們也這樣叫他，因為他現在還是老炸坩堝，至少有幾百個坩堝爛在他手裏吧，想想看，如果都是金子打造的坩堝，別說魔藥教授，古靈閣的妖精也要將他活埋了。」

　　接下去的很長時間，芽衣姑娘都沈浸在計算中，她先算了一百個錫堝的價錢，然後是銅鍋、鐵鍋、銀鍋、金鍋……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麽他不用不銹鋼？在他讀書那會兒，德國人應該在造最結實的鋼了吧？」

　　「我們是英國巫師。」真理一本正經地回答，「不管現在的王室和德國人關系多親密，梅林和亞瑟王肯定跟德國人沒啥關系。」

　　坩堝的話題就此告一段落，東西差不多買完了，連最麻煩的坩堝也找到真理認為合用的替代品。

　　於是芽衣該吃午飯了，但在嘗過希爾菲斯的廚藝之後，路邊小飯館的午飯變得很沒有吸引力了。

　　真理趁機重拾關於男人的話題，「芽衣不可以挑食！你會失去指責別人味覺失常的立場！」

　　芽衣這回沒慌，雖然仍然又臉紅了一回，但她開始拿怪異的眼神打量真理了，似乎在好奇真理怎麽會這麽八卦。

　　真理索性認了，「我好奇啊，這也是人性呢，哪有女孩子會不對戀愛的事好奇？」

　　「並不是戀愛。」芽衣還算平靜地回答，「他應該不愛我，所以……你看，我才會對愛情藥抱有幻想。」

　　真理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因為她能感到芽衣的悲哀，但她卻還要探究下去，她幹巴巴地說，「你怎麽能保證可以把藥水帶回去？即使我也順利回去了，我們之間可是差了二十多年，就算你來英國也是找不到我的。」

　　芽衣非常悲哀地笑了笑，看向真理的眼神裏寫著「我明白」。

　　真理虧心得慌，可她才不會因為心虛這種軟弱的情緒放棄呢，「我想要幫你，芽衣，說說看，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有辦法。」

　　「他是我在這邊遇到的人。」芽衣繼續笑著，但她的聲音比哭泣還要沈重，「我想讓他喝下愛情藥，永遠地變成我的東西。」

　　在霍格沃茨的時候，真理聽過不少同學說過類似的話，但是從來沒有誰說得有芽衣這麽沈重，就好像她是很艱難才下定決心，用全部的愛情去交換一次機會。

　　真理更加想象不出芽衣喜歡的男人是誰了，首先要味覺異常，其次要不愛芽衣，而且芽衣還愛他很深很苦。

　　想到最後的結果是無解。奇爾老師和安修老師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能把芽衣弄成這樣的男人，席翁和殿下雖然有玩-弄女性的本錢和手段，可他們不會味覺異常。希爾菲斯和卡傑爾都是食欲正常的青少年，就算真的有什麽，也只會是他們被芽衣愛得很苦。至於大尉，他算是最符合條件的人選了，可芽衣在他的地盤從不嬌羞，哪有一點要討好他的意思！

　　真理得到結論，自己果然不適合「愛來愛去誰又不愛誰」的苦情戲。

　　好在芽衣不是那種傷感起來就沒完的女人，不管她是抱著扭曲的心態拆散一對是一對，還是真的不想公主和卡傑爾全都沒有未來，她主動提出吃完午飯就去茶室等著卡傑爾上工，公主和她約好的差不多就是午後便要溜出來。

　　真理還能說什麽，說她小看了穿越少女的能量，還是承認她一直太小看芽衣了？那還不如抓緊時間打探芽衣在到這邊後的第一個月裏到底招惹了哪個不愛她的男人呢！

　　真理的運氣不錯，沒多等，公主和卡傑爾徹底沒戲了，確實只用一個人。卡傑爾甚至沒出場，因為打工時間還沒到。

　　一個男人，準確說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成了茶室的新明星，他微笑著走向姑娘們，給她們送上一首異國風情的曲子，然後拉住最熱情的一位要為她占卜，一會兒之後，他開口對那姑娘說了幾句話，接著他就在一片薔薇色的尖叫中奪得了在場所有女人的註意力。

　　甚至連芽衣和真理都免不了註意他，因為公主已經沖過去了，她的聲音裏充滿驚喜，「伊利斯！伊利斯！又見面了！這次請不要拒絕我請你喝一杯紅茶！」

　　真理覺得自己不該一心想著皇上的女兒不能嫁商人的兒子，真是太傻了，還不如那些抱怨小孩子一天一個主意的傻瓜父母。

　　她幹巴巴地說，「那個人叫伊利斯啊。」

　　芽衣的聲音也有點怪，「誰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騙子，卡傑爾和他認識嗎？老板怎麽還不來趕他走？」


極度危險的地圖炮美男

　　美人伊利斯是個吟遊詩人。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就等於是偶像小明星了，考慮到這地方還沒發展出整容這種技術，而且表演也是要現場來的，所以伊利斯的水準貌似還要比普通偶像小明星高點，至於高多少，真理目前還說不準。

　　芽衣也說不準，雖然她比真理更了解偶像明星那種生物，她盯著伊利斯，眼神有力卻不激烈，她小聲說，「那家夥有問題，絕對有問題，我能感覺到他有問題。」

　　真理點頭，「是的，我也感覺到了，他可真是個……」

　　她們說不下去了，因為伊利斯正在拒絕公主，他用語言和眼神鼓勵其他姑娘阻止公主的靠近，並且在公主再次示好的時候，露出一個介於嘲諷和意味深長的微笑。

　　戴安娜和其他所有沈迷於伊利斯美貌的女人都會自我欺騙地認為那是個帶有奇妙暗示的笑容。

　　只有芽衣和真理是例外。

　　芽衣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吐了，該死！他像是耍猴子一樣耍弄那些姑娘！還有戴安娜，她怎麽能……」

　　真理覺得芽衣的態度很可愛，但不如那邊被美男吸引的姑娘們有趣，「她現在肯定想不起卡傑爾，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想別的，這不是很好嗎？」

　　「一點也不好。」芽衣意外地沒有繼續發火，「我不想我的朋友看上去很傻。」

　　「要提升戴安娜智力？很難的。」

　　芽衣無法回答，因為真理說得沒錯。

　　可說話間伊利斯就做到了，他第二次還是第三次拒絕公主接近的時候，公主終於在他那不變的溫軟笑臉裏感到了厭惡，她尖聲大叫起來，「伊利斯！你討厭我！為什麽？」

　　伊利斯用歌詠般的聲音回答，「您會影響我的生意啊。」

　　芽衣馬上跑過去擋在戴安娜前頭，結果公主見著她立刻就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叫著芽衣的名字，不知道是要芽衣幫忙報覆還是在不滿芽衣出來橫插一腳。

　　伊利斯對芽衣倒是沒那麽拒之於千裏之外，他對芽衣笑得很甜美，說出的話也透著不一般的親密，「尊貴的魔法師小姐，你也對我的占卜有興趣嗎？」

　　芽衣是個好同志，「沒有！」

　　姑娘們頓時鬧成一團，那動靜就像芽衣剛說了要暴打大樹女神。

　　伊利斯很淡定，「我願意為你免費占卜，一次，為了我們即將展開的友誼。」

　　這一下連戴安娜都忍不住了，她跳著推開幾步，和其他女人一起用委屈又譴責的眼光盯芽衣。

　　芽衣還算堅韌，「我說了，我不要！」

　　伊利斯恍若未聞，笑容依舊，修長白皙的手指舉到芽衣眼前，示意她看看手指間的牌。

　　真理飄過去，正好阻止芽衣放火球燒美男，「別亂來，這個伊利斯有古怪。」

　　芽衣狠狠地哼了一聲，似乎在鄙視所有被男色吸引的傻姑娘，真理也被劃到這一行列了。

　　真理只說了一句話作為解釋，「在霍格沃茨，占卜是巫師都要學的一門課程！」

　　芽衣用盡全部力氣才勉強止住了驚愕，可以理解，她沒法把伊利斯看成是魔法師同行，而她對巫師的認知剛剛也被扭曲了一下，是很嚴重的一下。

　　如果她們不是正處在不適合進行討論的公眾場合，芽衣一定會抓著真理提出幾百個關於巫師的問題，但現在她只能忍住渾身不自在，配合伊利斯開始一次占卜。

　　伊利斯看著翻開的占卜，稍微皺眉，然後露出笑臉。

　　真理能看到牌面，但她不懂牌面的含義，因為那只是一種類似塔羅牌的東西。

　　伊利斯似乎是用力考慮了一陣，才說出芽衣占卜的結果，「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地點是夜晚的十字路口，然而牌面告訴我，真正重要的地點是魔法研究院，想要事情有所進展，請務必去郊外的湖邊看看，在某個晴朗的白天，就是這樣。」

　　芽衣的表情動搖了，因為伊利斯至少說對了第一項目，她是忘不了某個夜晚的十字路口。

　　然後她想起戴安娜公主之前的待遇，馬上穩住情緒，很矜持地回答，「謝謝，很有趣。」

　　這是一種不輸給任何宮廷貴婦的姿態，也是一種高傲而無可辯駁的拒絕，本來期待著得到芽衣崇拜的伊利斯頓時愕然了。

　　芽衣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走過去牽住公主的手，「你看，只是占卜的把戲，沒什麽好稀罕的。」

　　戴安娜公主被安慰了，「芽衣……芽衣……」

　　真理在動搖，她在伊利斯占卜的時候感到了從他身上產生的魔力波動，但那是一種很異樣的魔力，真理無法準確描述它，只能說它的存在和正常魔力波動相比，就像死物和活人之間的差別。

　　那是一種令人感覺不祥的魔力，那種力量充滿了不愉快的情緒，真理只是稍微關註就無法忍受，她想出了攝魂怪或者更邪惡的那些東西，沒有哪個巫師會瘋到使用這樣的力量。

　　真理沒想做打敗惡魔的勇者，盡管伊利斯身上的陰暗力量顯得十分虛弱，她也不想冒險抓住這麽個成為英雄的機會。

　　她毅然對芽衣和戴安娜說，「我們走！」

　　這一次，芽衣和戴安娜都沒反對，她們都看到了，伊利斯正甜笑著聚攏其他姑娘，撒出一把把包藏禍心的軟話引導她們敵視所有不尊重藝術和美男以及神奇占卜術的怪女孩。

　　他還用哀愁的眼神看著她們，唱出最新編成的曲子，「為藝術，我浪跡天涯，為愛情，我踏破四海，奈何今朝遭人拒，狠心的人兒啊，請看看我，這個即將奉獻一切的人……」

　　不得不承認，玩藝術的憂郁美男即使不是地圖炮也是興奮劑啊，隨著那歌聲一波三折，姑娘們看向芽衣和公主的眼神頓時就帶上火，掛上刺，亮出刀子了！！

　　可以想象，這時候不要說沒人會記得芽衣被伊利斯稱為魔法師，就是有人認出了戴安娜是公主，也一樣只能激發她們更強烈的鬥志。

　　芽衣是見識過瘋狂粉絲殺人事件的，眼看形勢危急，拉起戴安娜轉身就跑，為了安全，一路跑回了魔法研究院。

　　真理覺得有必要告訴她們自己在伊利斯身上發現的異樣力量。她用了比較委婉的說法，一點沒提攝魂怪、黑魔王或者惡魔。

　　她說，「那個伊利斯身上有兩種魔力，一種來自某個強大的魔法師，不知道是為了庇護他留下的，還是為了監視他。另一種力量很微弱，充滿不祥，還不知道有什麽效果。」

　　芽衣馬上表示她會避開伊利斯，而戴安娜公主非常猶豫。

　　過了一陣，公主問，「我們能幫幫伊利斯嗎？」

　　問話的時候，她死勁看著真理，那麽渴求的目光簡直能把墻壁戳穿。

　　真理沒覺得自己有力量對抗大魔王，哪怕大魔王的爪牙她也不想碰，所以搖搖頭。

　　公主這次居然極爽快地放棄了，一臉堅決地轉向芽衣，「幫我。」

　　芽衣也搖頭，「我還不是魔法師呢。」

　　「我一定要幫助伊利斯！」公主站起來揮舞著拳頭宣布，「我去找哥哥！他準會有辦法的！」

　　她等了一會兒，發現沒人勸阻自己，於是又坐下來說，「我真的會去找哥哥！然後席翁也會知道！他是首席魔法師，一定會有辦法的！」

　　可這一次還是沒人出來勸阻，公主生氣了，「哥哥和席翁會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伊利斯有麻煩的，我當然不會撒謊，所以我會誠實地告訴他們全都是真理告訴我的。」

　　真理猛然發現自己被天真的小公主威脅了，她該生氣的，可現在只覺得一陣好笑，「嗯哼，無影無蹤的真理。」

　　戴安娜被她的話憋了一下，隨後又振作起來指指芽衣，「在芽衣身邊的真理，還有那個希爾菲斯，他們都能看到你！只要我告訴哥哥，席翁會有辦法向他們求證的！你最好不要懷疑我的話！」

　　芽衣滿臉驚駭地看公主，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話，「為了伊利斯，你要這樣對我們？」

　　「幫幫我，芽衣，我是為了救伊利斯！那可是一條人命！」公主滿臉堅毅，「真理你為什麽不幫忙呢？如果你願意幫忙，事情本來是很簡單的！」

　　芽衣厲聲問，「我和希爾菲斯的就不是人命了嗎？」

　　「哥哥和席翁怎麽可能殺了你們？！」公主大叫，「我都跟你說過了，我只是為了救人！配合我可以嗎？」

　　真理學著梅薩莉亞捂住臉，矯情地嘆息著，「太醜陋了，真是太醜陋了，為了男人，女人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

　　芽衣被氣笑了，「真理！現在不是搞笑的時候！正經一點啊！！」

　　公主似乎還在努力分辨真理是不是做戲。

　　真理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繼續捂著臉，另一只手卻舉起魔杖對準公主，「一忘皆空！」

　　不管是高貴的還是愚蠢的公主，都沒有力量避開這個魔咒，她應聲倒下，趴在地上的姿勢並不比一只青蛙更美妙，至少在真理和芽衣的眼裏是這樣的。

　　芽衣並不知道遺忘咒，所以她顫聲問，「你殺了公主？」

　　「遺忘咒而已。讓她忘掉一些對大家都不好的事情。」

　　芽衣的聲音立刻恢覆正常，甚至帶著點輕快的喜悅，「也是，殺人很不好收場，特別是殺死在自己房間裏。」

　　真理的心情也輕快了一點，「不覺得我這樣做對公主很不公平？」

　　「我怎麽也是個魔法師，這時候難道不該只對沒見過的強大魔咒感興趣嗎！」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會教你這個。」真理想了想又補充道，「會把人變成白癡的，所以不適合魔法初學者，比如那種接觸魔法時間不到三個月的。」

　　芽衣沒回答，專註地看著戴安娜，她的聲音突然又顫抖了，「公主會變得更笨嗎？或者，請直接告訴我，公主跟白癡到底有多大差別？」


一忘皆空的最好結果

　　這一刻，姑娘們的內心是迷茫的。

　　真理不知道戴安娜公主會不會因為一個「一忘皆空」變白癡。

　　芽衣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戴安娜公主就這麽變成白癡還是不要。

　　不過她們不是白癡，所以她們記得如果公主真的變了白癡，事情就難以收場了。

　　於是真理又快速回憶了一遍自己當時是怎麽施法的，關鍵不在魔力輸出大小，而是她到底希望公主忘了哪件事，本來她應該只發願讓公主忘了「伊利斯身上有問題，必須幫助他」這件事。但考慮到公主對美男伊利斯的抵抗力無限接近於零，而公主又是那麽喜歡去接近對她並不友善的伊利斯，所以為了避免以後發生「公主拼死要跟著伊利斯走」的情況，她當時想著的是讓「公主徹底忘了伊利斯」，這也是總有人把遺忘咒和迷情劑混一塊兒用的原因，有太多巫師害怕存在於記憶中的威脅了，不管是不是斯萊特林，只要還有嫉妒心，都是斬草除根了。

　　可是，真理並沒有堅決地想著要「公主徹底忘了伊利斯」，她覺得按照公主的行動力，太有可能再偷跑出來玩再次被伊利斯吸引再次為那個男人要死要活了，所以她猶豫了，她在施法中改了主意，她想公主忘掉花癡行為。這是很危險的，因為這是個很覆雜的願望，如果公主的花癡深入到靈魂，遍及生活的每個細節，她會因為魔力消耗死掉，而公主也會因為忘了太多事變成白癡。

　　現在真理自我感覺良好，可她不敢因此判斷公主沒事。

　　真理不敢再對公主用魔咒，只能讓芽衣叫醒她。

　　芽衣叫戴安娜的名字，公主一動不動。

　　芽衣回過頭，眼神超無奈地看著真理。

　　真理被看得心慌，因為看起來就像是她害死了人，她咬著牙根說，「用點力啊！！」

　　芽衣拍拍公主的臉，公主連哼都沒哼一聲，她又回頭望真理，眼神裏居然多了……同情。

　　真理開始咒罵以前看過的冒險小說，裏面描寫中了遺忘咒的人都是很快自然蘇醒，可事實顯然不是這樣。

　　真理絕不承認是自己施法出錯，所以她只能咬牙繼續要求，「用力！必須很用力！為了戴安娜，加油啊，芽衣！」

　　芽衣踢了公主一腳，正中小腿，公主叫了一聲，不過沒有立刻醒來。

　　芽衣得到鼓勵，對準屁股又是一腳，公主慘叫醒來了。

　　公主醒來後忘了伊利斯，所以也忘了她們發生過的爭執，不過她還記得自己中了魔咒，所以她一直在來回打量芽衣和真理。

　　最後她很坦率地問，「把我打暈的是什麽魔法？芽衣，是你嗎？或者真理你是個了不起的魔法師？」

　　芽衣搖頭，「我可以對所有神靈發誓，我從來沒用魔法攻擊過你，真的。」

　　真理也搖頭，「我不是魔法師。」這不是謊話，真理只是女巫，而且沒參加過等級考試。

　　芽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她咳得太用力了，連公主都有點懷疑她為什麽會突然咳得像在尋死。

　　真理覺得芽衣真是不成熟，所以她只好對公主解釋，「是意外啊，戴安娜，你跑來說想學那個召喚來小道具的魔法，芽衣說過她不熟練的，要你去找奇爾老師，可你不想勞煩他，堅持要芽衣教你，哪知道第一次就出了這樣的意外，好在沒事。」

　　「是啊，還好我沒事。」公主似乎被說服了，「可我為什麽會突然想要學那個魔法？」

　　「我是說還好沒再出事。」真理一本正經地說，「上次芽衣用這個魔法出錯的時候，我就被抓來了，至今找不到身體，哎，戴安娜，你不知道，剛才當我看到芽衣的魔法又爆開的時候，我的心跳都停了！」

　　芽衣終於平靜到能低聲反駁一句，「你都沒有身體，哪裏來的心跳啊！」

　　公主被真理渲染的場面吸引了，沒留意芽衣的低語，她瞪大眼睛看真理，「真可怕！真理那時候一定嚇壞了！還好這次什麽也沒發生，我們都平安無事！」

　　真理笑得很甜，話也很動聽，「是的，這次很幸運呢，一定是因為有戴安娜的緣故。」

　　芽衣想嘔吐，可公主很高興，「你的意思是我還可以學這個魔法？」她突然停下來，似乎很不習慣這麽積極的說法，她滿臉困擾地搖頭，然後猶豫地問，「我怎麽也想不起來了，你們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為什麽突然想學這個魔法啊？」

　　芽衣別過臉去，假裝還在嗓子難受。

　　真理平靜地回答，「你不肯跟我們說。」

　　公主驚了，「怎麽會？」

　　「你就是不肯說原因啊。」真理微笑了一下，「結合不肯求助奇爾老師的這一點，我猜想，大概和準備神秘禮物有關，你想要送一份與眾不同的禮物給對方吧？戴安娜，你好好想想，最近有誰要慶祝生日，是你特別重視的人。」

　　「……」公主沈默了，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定在了驚喜，「啊，是父親大人！下個月……喔，原諒我不能說更多，你們能幫我保守秘密，不要提前讓大家知道嗎？」

　　「當然，這是一定的！」真理馬上讚她，「果然是這樣，戴安娜，你真是個孝順女兒！」

　　公主被誇得好羞澀，差點要撲進芽衣懷裏，扭來扭去地叫一陣人家哪有那麽好。不過她也沒放過芽衣，扭扭捏捏地蹭一蹭，然後膩著聲音跟芽衣說，「對不起，我一定是個很笨的學生，芽衣你費心了，你會繼續教我吧？我真的很想親手弄一件禮物送給父親啊……」

　　芽衣慌了，她可不認為自己能教會戴安娜用魔法，公主過去的記錄很彪悍，以至於沒人能對她的學業有信心。

　　芽衣用眼神向真理求助，真理只是笑，什麽也沒說。

　　公主的撒嬌是無敵的，公主的刻意賣好比威脅更有殺傷力，最後芽衣只能答應教她，不過考慮到安全，公主得先用半個月學學基礎魔法知識，練習也是必須的，芽衣每天都會去檢查她的進度，到期沒能達到施法的底線，絕對不會教她。

　　不用懷疑，後面的限制條件都是真理提出的。芽衣滿心感謝，立刻忘了剛才她還在一邊笑而不語。公主本來是很不高興的，但真理說了句「是為了戴安娜和殿下的安全啊」之後，她也答應了，並且在又過了一會兒之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跟真理說謝謝和對不起。

　　真理沒有被迷惑，公主一走，她就跟芽衣說，「看緊她，別讓她有機會再為了某個男人要死要活！你懂我的意思！」

　　芽衣完全讚成，公主之前的威脅太傷她的心了，「可我不能整天跟著她，還有現在能確定她不會成白癡了嗎？」

　　「我覺得公主變聰明了。」真理大言不慚地說，「別懷疑啊，你看，她會提問了，會追問原因了，還很清楚我們哪一個比較好說話。」

　　對這一點，芽衣不敢輕易表示讚同，但是在教過公主五天之後，她很欣喜地跑來告訴真理，現在她相信了。

　　這五天她們都閉門努力提升實力。伊利斯的出現，主要是他身上古怪的力量讓真理感到了壓力，她對一切未知都很警惕，所以她寧可留在希爾菲斯身邊督促他快點學會制作強力藥劑，對芽衣，她更坦白，她說，「不想死就變強，我不了解這個世界的信仰，但我可以告訴你，伊利斯身上的那種力量通常是被叫做妖氣。」

　　生長在東洋的芽衣可能不知道石盒子裏的兩頭守護之龍，但她絕不可能不知道什麽是妖。如果不是在異世界，芽衣或許還能幻想一下美麗的伊利斯是暗妖精，但現在，當真理沈著臉用說鬼故事的氣氛宣布了對伊利斯的最終猜測，她只能直接把那個討喜的吟遊詩人當成危險品了。

　　真理很滿意芽衣的態度，她喜歡一切不自作聰明的人，所以希爾菲斯做出的第一瓶增智藥水，她讓芽衣拿去給公主試用，還特地準備了一整套解毒、醒腦、提神的藥水作為救急時的備用品。結果十分可喜，公主的智力一口氣增加了4點，趕得上平時認真兩天學習的效率了，不過可惜她厭惡藥水的味道，喝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肯嘗試了，真理也沒堅持，第二天公主的數據就恢覆了，果然不能指望希爾菲斯這種新手做出恒定效果的藥水。

　　以後她們再沒有嘗試類似增加能力的藥水，連希爾菲斯都不幻想能提升速度的敏捷藥水，這讓真理很沒成就感。

　　唯一讓真理感到安慰的是不管是否了解真相，大家都在努力增強實力，每天看看真理之書上的數據增加，讓真理對自己做的一切多了點信心。她甚至有了一種近乎狂妄的信心，就此順利發展下去的話，公主很可能在三年內成長為一位合格的女王，她會有無可挑剔的儀態和自信，還有令人放心的智慧和常識。

　　可惜人生總是充滿各種意外，最近的一個是芽衣突然再度踹門而入，害希爾菲斯差點打翻坩堝。

　　希爾菲斯和真理一起怒視芽衣，但她仍然奮力大叫，「去、去神殿！我、我們去神殿！必須去神殿啊！！！」


神殿各種未遂事件

　　基本上作為一個巫師，哪怕是還沒拿到等級證書的巫師，真理對神殿也是敬而遠之的，倒不是因為她有什麽信仰方面的偏見，而是她直覺該離女神遠點，不管裏面供奉的是不是阿裏紗，總之離遠點就沒錯了。

　　所以當芽衣要求大家趕緊去神殿，真理說，「原因啊！必須有充分理由！不然你得賠我這鍋藥水！」

　　芽衣一邊理順呼吸一邊瞪眼看真理，眼神好委屈。

　　希爾菲斯是安海爾族，算是女神後裔，不過他顯然也不算信仰堅定，平時他也不常去神殿，這會兒更是焦躁地跟著叫，「藥水！該死！藥水！我忘了剛剛攪拌到第七圈還是第八圈了！！」

　　「我也忘了！」真理沒好氣地吼回去，「所以我說要她賠償了！」

　　芽衣有點被他們兇猛的魔藥大師狀態嚇到了。

　　鍋子裏的魔藥變成橘紅色，冒出的煙卻是黑的，空氣中隨之散開一股辣味兒。

　　希爾菲斯咬牙切齒地丟下攪拌棒，「完了！」他惡狠狠地看著芽衣，「你必須賠償我的損失！」

　　芽衣可憐兮兮地看真理，真理別過臉去。

　　芽衣終於想到轉移話題，「公主！公主去神殿了！他們要公開、公開表演！很多人都會去！」

　　「那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希爾菲斯一邊處理熬壞的魔藥一邊說，「近衛騎士會負責治安！宮廷魔法師會跟隨保護！就算有人要趁機下手，一定不是對那位腦袋空空的公主！」

　　「伊利斯！」芽衣不理他，對真理叫著，「公主會再見到伊利斯！」

　　真理擡眼看她，「你肯定？」

　　「伊利斯平時都在廣場表演賺錢的，今天神殿有活動，大家肯定都去看皇太子殿下和公主了，他在外面還能有什麽生意，所以他應該會去神殿看看，那麽公主就一定會再見到他，之後……實在太可怕了，快點想辦法阻止啊真理！」

　　希爾菲斯並不清楚戴安娜公主和伊利斯的事，他聽得懵懵懂懂，用懷疑的目光來回看著芽衣和真理。

　　芽衣肯定地補充，「她如果再次愛上他，也許能發現自己遺失了一部分記憶。」

　　真理不知道公主再次愛上伊利斯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是，她確實不能冒險。

　　希爾菲斯很希望有人能幫他解惑，可真理只問他是想留下來繼續熬藥還是一起去神殿，他選了後者，因為直覺那邊會有事發生。

　　見習騎士駐地再次小小激蕩了一下，因為芽衣台風一樣闖入，很快又領著希爾菲斯一起離開，他們並肩奔跑，一路交流不斷，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對相處融洽的戀人，連路邊的小草都因為他們路過沾染了青春的活力。

　　事實是一路上芽衣都很悲觀地在對真理哀叫，如果公主找回花癡的記憶，回覆以前那種得過且過的狀態該怎麽辦？

　　真理的回答是，「那就只能麻煩皇太子殿下想辦法把她嫁掉了！」

　　於是芽衣覺得真是太悲慘了，前途好黑暗，稍有長進的戴安娜要恢覆原狀，真理也變得好冷酷。

　　真理只好告訴她，「用太多遺忘咒會變傻的，真的會變白癡啊！」

　　「白癡也比花癡強！」芽衣真是被上次戴安娜突然翻臉威脅的事刺激大了，「她白癡了我再一點點教她，不會比現在更糟的！」

　　希爾菲斯總算聽懂了她們的對話，他在學魔藥和英語，以便能早日將真理從翻譯機的工作裏解脫出來，因此至少霍格沃茨體系的魔法基礎，他要比芽衣強不少。他當然很意外真理對公主用遺忘咒，但聽芽衣的決心之後，又覺得熱愛學習的公主確實比之前好。真理不肯多用遺忘咒的態度也讓他感到滿意，因為真理做事有分寸也沒有害人之心。所以他站到真理一邊，指責芽衣不該為了自己方便拿朋友冒險。

　　芽衣畢竟只有十六歲，對希爾菲斯又沒有什麽敬畏之心，加上最近漸漸熟悉起來，也不會覺得未分化性別的美人需要特別小心關愛了，很自然便說了公主曾經的花癡以及對她們的威脅。

　　說到最後，芽衣已經有點控制不住情緒，「我們差一點便要被席翁抓走！就算他抓不到真理，可是他難道不會折磨我們？我不信能一直坐在高位的還有清白無辜的人！」

　　生長在小山村的希爾菲斯沒法一下接受這樣的說法，但他對席翁的印象太壞了，所以根本做不出幫席翁正名爭辯。

　　希爾菲斯只能看真理，「是這樣嗎？」他的樣子就像在學習時遇到了難題。

　　真理選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成王敗寇。」

　　芽衣馬上附和，「沒錯，公主去告發，殿下下令抓捕，等落到席翁手裏，我們還能有好結果嗎？」

　　希爾菲斯內心充滿掙紮，他需要時間消化聽到的觀點，正好他們到達了神殿，不能再繼續討論，可這裏實在人山人海，到處都有細碎的人聲，根本別想靜下來想問題。

　　實際上神殿方面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今天來到這裏的人們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觀看，然後崇拜，王權也是神權。

　　這也是神殿願意全面開放讓皇太子殿下與公主一起來公開表演虔誠的原因。

　　現場聚集的人數大概有一千，還不斷有人前來，希爾菲斯幾乎不能承受這麽喧雜的環境，他變得焦躁不安，因為他以前還未見過這樣多人聚在一起，芽衣卻很習慣，大概因為她的祖國是一個人口密度很高的地區，真理則介於兩者之間，眼下的場面和霍格沃茨每天集體用餐時差不多，不過她還是特地漂到高一些的地方，一是為了防止更多人到來，二是為了看清這個還蒙著一層神秘面紗的神殿。

　　神殿的建築和王宮一樣是白色，也許是因為晨光未散，看起來是一種通透的白色，不過更可能是某種魔法力量，也就是所謂女神之光的作用，讓人從視覺上便覺得這個地方與眾不同，真理首先想到是這可不像是阿裏紗的做法，但隨即又想，她根本沒真的了解阿裏紗。

　　芽衣和希爾菲斯沒法擠到更裏面去，只是堪堪進到神殿入口，真理本可以自由地到更裏面去，但她看著焦躁不安的芽衣和希爾菲斯，寧可留在他們身邊，至少她會很方便發現伊利斯是不是在人群裏。

　　又等了幾乎算是漫長的一段時間，人們的熱情不減，皇太子殿下和公主卻遲遲不出現，甚至連個出面解釋的人也沒有，真理覺得這真是一個不人道的宗教活動，所以感到傻等太蠢，她問芽衣要不要用隱身咒，芽衣還沒下定決心，人群突然爆發歡呼，皇太子殿下的表演開始了。

　　皇太子殿下比伊利斯還要似偶像明星，他很熟練地對大家保持最漂亮的一面，無論外貌還是舉止，特別是和老邁的祭司在同一個畫面裏被人觀賞，他那種纖細的美貌立刻為他博得理智、英明、勤奮、謙和等等讚譽。

　　之後公主的唱歌也很不錯，真理很喜歡，因為表示表演很快要結束了，希爾菲斯也開心，因為公主唱的是他在村裏就聽過的歌，只有芽衣還提心吊膽，因為伊利斯始終沒出現。

　　「難道你還希望他突然出來跟你打招呼？」真理覺得芽衣真是太愛操心了。

　　芽衣的回答很有意思，「壞事總是不發生更讓人不舒服呢。」

　　希爾菲斯突然說要離開，公主還在唱最後一段，周圍的人對他們提前退場大翻白眼，不過真理知道有時候不需要在乎圍觀群眾，不管他們是不是很無知。她相信希爾菲斯不是無緣無故提出這要求，芽衣也相信，結果她變得很緊張，手腳僵硬地差不多是被希爾菲斯拖拽到外面的。

　　「發生了什麽事？」芽衣終於找到機會問，「你快說，不然我……」她不習慣威脅人，只能瞪大眼睛表示很不滿。

　　希爾菲斯看看真理，她點頭示意他有話直說，他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說，「執行儀式的四個神官全都換人了，在旁邊的近衛騎士也都換人了，這很不尋常……」

　　「所以呢？」芽衣不是太在意這些細節，她也想不到那代表著什麽。

　　「出事了。」希爾菲斯堅決地說，「一定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才會做全面撤換的安排。」

　　真理相信希爾的判斷，他不是會危言聳聽的人，「會是什麽事？」

　　「公主還在為大家唱歌，所以她沒事，殿下年輕健康，不可能突發疾病，所以……我認為是有人行刺。」希爾菲斯停了停才繼續說，「……未遂。」

　　芽衣被這個不連貫的說法嚇得腿軟，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我被你嚇死了！希爾菲斯！」

　　希爾菲斯不理芽衣的埋怨，只是盯著真理，他想得到她的幫助，他畢竟有著滿滿的屬於見習騎士的榮譽感。

　　真理輕輕搖頭，「事情不都還只是你的推測嗎？」她實在很不想攪合到王室的事情裏去，「在得到確實的消息之前，我想我們還是別亂來比較好。」

　　芽衣完全讚成這個決定。

　　希爾菲斯很失望，更讓他失望的是，殿下和公主順利回宮，始終沒有傳出所謂的行刺未遂事件。


想做英雄的見習騎士希爾菲斯

　　希爾菲斯沒有一直失望下去。

　　芽衣和公主還是很親密，所以她很快察覺到宮廷裏發生的變化，她仍然能自由出入後-宮，但席翁也主動好幾次出現在她們的教學現場，他沒有審訊她，態度也算得上和氣，就是因為太和氣了，讓人覺得很不自然。

　　芽衣被觀察得很不自在，終於她說，「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那個席翁感覺怪透了。」

　　希爾菲斯沒說話，只是擡頭看看真理。

　　真理堅持說，是不是有事要等王宮方面自行宣布。

　　過了一天，芽衣又說，連公主也感到不對，皇太子殿下比以前更忙了，他推掉了下一次和下下次的神殿活動。

　　公主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哥哥一直很重視去神殿的公務活動啊，以前他都不會缺席，不知道現在是怎麽了。」

　　真理還是堅持要等官方消息。

　　結果等到的是騎士團重新調整護衛班次的消息。大尉的小組也在其中，希爾菲斯在向她們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順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什麽事也沒發生，沒有必要這樣做，很麻煩的。」

　　芽衣問，「做什麽很麻煩？」

　　借著調換班次搞清洗當然很麻煩，真理皺眉，事情變得覆雜了。

　　真理沒法再說要等官方消息，騎士團調整護衛班次足以說明問題，她去了王宮，偷聽偷看了皇太子殿下和席翁的單獨相處，結果正像是希爾菲斯猜測的那樣，那天在神殿裏的確發生了一次對皇太子殿下的未遂暗殺，有很充分的證據顯示殿下身邊出現了刺殺者的內應，盡管沒能當場抓到行刺的人，但席翁已經受命開始了調查。

　　真理和希爾菲斯分享了掌握的消息，他們沒告訴芽衣，她太接近宮廷了，比較容易泄露真理的存在，畢竟席翁已經在註意她了。

　　希爾菲斯很重視這件事，簡直是太重視了，他不僅完全沒法繼續熬煮藥劑，而且在一陣抽風似的激動之後，紅著眼請真理幫他一起去找出刺殺者。

　　真理的感覺相當覆雜，「我以為你跺著腳叫完【就知道是這樣的】之後就該滿意了啊。」

　　希爾菲斯一副鬥志燃燒的傻樣子，「我是騎士，雖然現在還是見習，可是我也有責任抓捕……」

　　真理打斷他的話，「不要，很麻煩的。」

　　希爾菲斯沒想到會被這樣拒絕，他不懂為什麽會說麻煩，這時候不都是說危險嗎。

　　「你也稍微考慮一下我們的立場！」真理就是覺得很麻煩，「暗殺的消息根本沒公開，你卻知道了！負責追兇的席翁和將軍們一無所獲，你卻抓到人了！而你只是個見習騎士，一點家族力量都用不上的那種大平民，你到底是想趁機證明自己是個生而不凡的天才美少年呢？還是想讓席翁懷疑你同僚嫉恨你王室忌憚你啊！」

　　希爾菲斯最初聽得滿臉困擾，接著就開始愕然，最後他一副受打擊的死樣子，不過他還不死心，說是要再想想。

　　「如果你堅持要做英雄，先想好怎麽自圓其說，相信我，那位殿下和席翁不是戴安娜公主，他們不會相信什麽天才什麽絕世好運氣的說法啦！」

　　希爾菲斯思考之後的結論是，「那我們能不能在背後偷偷抓暗殺者，偷偷處理掉，不要讓他繼續作惡，也不需要讓大家知道……這樣行不行？」

　　真理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種默默奉獻無私無欲的行為。

　　可是希爾菲斯分明是眼神堅決，表情堅毅，即使被她久久凝視也只是慢慢浮現一抹羞澀。他說，「我沒想做英雄，我只是想做的像個騎士，得到獎賞讚譽什麽的，真的不重要，不對嗎？」

　　一個滿腦子騎士精神的傻小子！

　　她認識的希爾菲斯怎麽可能會是這樣的！

　　真理受打擊了，她能看出希爾菲斯是真的這樣想，可她從來不是這樣無私的人。她想要拒絕，但希爾菲斯懇求的眼神讓人一陣心煩，終於她只能說要考慮。

　　希爾菲斯繼續用漂亮的綠眼睛望著她，似乎在問還有什麽需要考慮的呢？

　　真理突然想起真理之書裏的雙面鏡今天會亮起來，她可以再見到遠方的朋友們了，最近她好忙，差點把這事忘了。

　　現在正好用這個來敷衍希爾菲斯。

　　「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會消耗很多魔力，所以其他事都必須靠後，總之我答應你會考慮！」

　　希爾菲斯滿眼疑惑，「是什麽重要的事，不能告訴我？」他的聲音裏沒有責備，卻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顯示著不同尋常的親密，芽衣偶爾也會這樣同真理說話，不過她是女孩子，本來就有那麽膩著聲音說話的權力。

　　真理直覺不喜歡這樣，和希爾菲斯的性別無關，她不想在這邊交朋友，一旦有了深厚感情，註定的離別就會變成一件很殘酷的事。

　　希爾菲斯自然無法理解真理糾結的心情，他只知道她心情不好，於是沒再堅持要她快點答應。

　　真理也不想他理解，之後，她帶著情緒敲擊重新發光的雙面鏡。

　　這一次真理降落在自家，是那個在大橡樹村的家裏，等在客廳裏的是她的媽媽，見面的時候母女倆一起發出尖叫，然後抱在一起大哭大笑，開頭幾分鐘就在混亂中度過了，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有些心意並不需要用語言傳達。

　　紅頭發的滿月太太也是昔日的貝內特女士，以三十五歲的年紀來說還是個隨時能令人眼前一亮的活潑美女，她有生動的紅發和綠眼睛，以及威爾士人靈活的肢體，她比真理多親了至少幾十口，在揉亂女兒頭發之後，她率先擦幹眼淚宣布，「機會難得，不能浪費時間了。」

　　真理很驚訝霍格沃茨會把自己的遭遇通知家長，或者說交待得這麽清楚，就她所知葛萊芬多出身的校長有敷衍了事粉飾太平的毛病，過去一百年裏他們享有最擅長把死亡事件當意外冷處理的名聲。可是現在她很高興見到媽媽，簡直比想象中更高興，所以她顧不上詢問原因，只是一味感受著媽媽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得這麽軟弱，因為父母覆婚以及弟弟們的出生，她已經不是那麽愛撒嬌了。

　　滿月太太毫不留情地捏捏女兒的臉，「你當然該很高興見到我，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最愛你了，你怎麽能不愛我！」

　　真理很喜歡媽媽的這種氣勢，接下去的母女談話裏，滿月太太也始終保持著這種驚人的活力和自信。她當然知道女兒身上發生的事，即使校長不想說，錢特教授也會說，還有阿裏紗的家長也上門來做了說明。雖然一開始滿月先生得知女兒發生意外，又差點爆發對巫師的各種不滿，但他很快被錢特教授說服，相信事態會始終處在控制之中。不過遺憾的是因為他表現得不夠理智，所以一些關鍵內容就避開他了，最後掌握了整個事件真相的只有滿月太太，她以一個女巫的寬大胸懷接受了女兒去異世界幫大樹女神忙的事實，並且答應保密。可是作為一位母親，她還是擔心著女兒，所以她得到了這個機會。至於滿月先生，他也很想女兒，但所有人都不想再刺激他，這次會面是瞞著他進行的。

　　滿月太太說完之後，跟著便問女兒最近過得如何，而真理搶著問了個問題，「是誰幫你過來的？」確定是梅薩莉亞的媽媽出手幫忙之後，真理感覺自己必須抓緊時間，下一次見面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真理開始跟媽媽說克萊因王國的生活，和芽衣、希爾菲斯還有戴安娜公主的關系，必須把她們嫁出去的任務，阿裏紗給的真理之書，被神獸雷超變異了的魔杖，還有被她一個個淘汰掉的夫婿人選，因為老是遇到各種說不清的麻煩事，所以不得不幫著姑娘們提高實力，可是芽衣好笨拙，希爾菲斯好單純，公主很不上進，每一個都有問題全都不是值得期待的好學生……她越說越感慨，操心著姑娘們的時候才知道為人父母多不易。

　　她擡頭看自己的媽媽，滿月太太眼睛閃亮地對她笑著，「我的寶貝，你很努力了，你做得很好啊。」

　　真理哭著撲進媽媽懷裏，「我想回家，每天都想！我做不好，我還是個小孩子！我根本不懂什麽樣的男人才合適，她們都是好女孩，只是我真的不行！媽媽……我想回家，我很怕……」

　　滿月太太抱著女兒，任由她哭到全身發軟。

　　她沒有給女兒不切實際的安慰，直到真理慢慢平靜下來才說，「你將她們當做朋友了，你希望她們能得到幸福，每天都活得好好的，所以你才會幫她們提升實力，不是嗎？」她輕輕撫摸女兒的後背，似乎要將恐懼和不安從此抹去，「真理，你在乎她們，分院帽看得很準，你是個斯萊特林，一個認定了朋友就會很可靠的斯萊特林，你是想要幫她們的，不管是找丈夫，還是解決掉她們即將面對的危險，你丟不開，對不對？」

　　真理說不出反駁的話，她無法想象把芽衣單獨留在克萊因，更不能想象戴安娜死在宮廷鬥爭裏，至於希爾菲斯，如果沒有她在，他一定會傻乎乎地跑去尋找暗殺者然後斷送掉小命，所以她真的不能丟下她們。

　　真理只有更用力抱住媽媽，就像在那些只屬於母女的日子裏，她不在乎家裏沒有爸爸，媽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滿月太太沒有繼續講大道理，她抱著已經長成少女的女兒，開始講那些其實她也不擅長的關於挑選正確的男人的話題。

　　這是她唯一能幫到女兒的了。

　　而真理在媽媽的聲音中睡著了。


無論做什麽英雄都不簡單

　　真理醒來的時候流著淚，希爾菲斯直直地看著她，眼睛裏也閃動淚光。

　　她不想看起來很可憐，主動招呼他說，「你好。」

　　希爾菲斯立刻像被咬了一口，撲上來，當然什麽也抱不住，只好在原地嚎啕大哭。

　　真理不得不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希爾菲斯的回答令她啼笑皆非，她已經昏睡了四天，頭兩天她還偶爾發亮，好像是沈迷在某種魔法實驗，現在她不亮了，只是那麽睡著，越來越像失去生機，所以他很怕，他擔心會失去她。

　　「很擔心啊？」真理半開玩笑地說，「那下次……之前我會留下足夠的書，你就不用擔心魔藥的課程中斷了，還有烹飪的書，怎麽樣？」

　　希爾菲斯氣呼呼地拒絕了，「我擔心的是真理啊，魔藥什麽的，不學也沒關系啊！」

　　真理有點感動，可是希爾菲斯不能不學魔藥，她不知道往後還會面對什麽事，多點可以護身的技能總是沒錯。

　　希爾菲斯被她滿不在乎的態度氣到了，他是真的很擔心她呢。

　　真理只好保證她下次不會突然沈迷某個魔法實驗。

　　可希爾菲斯還是不高興，接下去幾天，他要求真理跟著自己，學習之外的時間也和她寸步不離，似乎很怕她會突然發光倒下。好在芽衣沒有一起給真理壓力，她不知道真理昏睡過去，她最近都專註教公主基礎魔法，眼看約定的期限到了，她和公主都擔心不能達到施法的最低標準，她們非常努力，不管是席翁突然的接近還是宮廷裏近衛騎士的輪換都沒打擾她們，發生在真理身上的這點小事自然更不能動搖她們的苦學之心，更何況希爾菲斯並未告訴她們此事。他對此的解釋很孩子氣，「我相信真理會醒過來，真理是不會丟下我的。」

　　偏偏真理無法指責有著一雙純凈綠眼睛的希爾菲斯，她不忍心破壞那麽專心在乎自己的眼神。

　　戴安娜公主在約定到期的時候仍然不能發出最基本的小火球，連芽衣都為她惋惜，她們一起來請真理答應再多給些時間繼續學習魔法，這讓真理挺意外的，因為她當時只是提了個建議，本身並沒有能力約束她們的行為。不過她還是慎重地看了真理之書，實在無法分析出公主的能力數值有什麽問題之後，才繼續建議芽衣和公主可以根據本身的喜好互相學習。

　　這話讓芽衣有點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最近偶爾也跟著公主一起上禮儀課了？」

　　公主也說，「有芽衣在一起，我覺得裁剪縫紉學習起來要有趣多了。」

　　真理無法相信是怎樣的有趣，不過她倒是不反對芽衣和公主關系良好。

　　公主去繼續專心學習魔法了，芽衣在艱苦的阿尼瑪格斯學習中找到了樂子，可以想見她們至少能消停一兩個月。剩下的只有希爾菲斯的問題了。

　　真理決定幫希爾菲斯達成心願，做幕後英雄也好，為掃清後患也好，得趕緊解決掉那個行刺殿下的家夥。

　　希爾菲斯得知她的決定，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他甚至問真理為什麽突然改主意。

　　「如果那個刺客很堅決，那麽之後會繼續行刺，直到目標達成或者自己死亡，如果刺客不夠堅決，他也已經動過手了，他不可能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他只能潛伏下來，也許有一天會再次變成威脅。」真理更傾向於前者，因為對方能在神殿裏對皇太子殿下動手，失敗後又能全身而退，肯定不會是只靠一己之力，背後必然有個操弄場面的組織，所以一定是不自由的，這種不自由的暗殺者通常只能死戰，「希爾總會當上正式騎士，不，用不了那麽久，經過這一次的近衛騎士班次輪換，大尉的小隊也會有更多任務要執行，誰也不能保證你們不會在執行護衛任務時遇到行刺，到時候大家都要拼命，我實在不想你有什麽差池，我真不想去想象一點點教芽衣做魔藥，她實在太不伶俐了！」

　　希爾菲斯不喜歡最後關於芽衣太笨拙的那句話，但其他的他願意接受，只是他還有點擔心，「會不會太浪費真理的魔力，如果會影響正常生活，還是不要了。」

　　真理不想去回想雙面鏡下次可以使用的日期，那會讓她產生絕望感。

　　所以他們又去了神殿，希爾菲斯不相信事情會那樣簡單，但真理卻篤定自己能準確分辨出誰是刺客。

　　「怎麽可能呢？」希爾菲斯已經開始看魔藥百科了，「我們不能跑去廚房給所有人下吐真劑啊！」

　　「要相信我啊。」真理學著大樹女神的雕像那麽假笑著，「帶我去見所有人，即使最後找不到刺客，我們至少能證實有哪些人是清白的。」

　　真理依靠的是技能【萬物以數字為根】，平常她不用，一是不喜歡隨便刺探他人隱-私，二是她不願意碰觸陌生人的身體，尤其對方毫無感覺，反而讓她覺得是在獨自受苦。

　　希爾菲斯不像芽衣那麽盲從，但他見識了魔藥的神奇效用，所以到最後一秒鐘還在想象真理會拿出什麽比吐真劑更有用的魔法道具。

　　結果他們都很失望，希爾菲斯沒見到新玩意兒，真理被他領著摸遍了神殿上下，所有人都表裏如一，毫不可疑。

　　希爾菲斯有點接受不了這個結果，「難道刺客真的是靠自己殺進來，根本沒有內應？」

　　真理倒覺得該是席翁手腳太快，已經把可疑人士清理掉了，所以她建議去王宮，可能出問題的除了神殿方面，王宮方面也有很大機會，不過同樣的也面臨可疑人員被席翁先下手了，想到最後很可能一無所獲，真理不免後悔，自己誇口得太早，實在有些小看席翁的手段還有那個潛伏很深的刺客。

　　希爾菲斯也想到了王宮內應更容易被清理掉的問題，但他沒有別的建議。

　　反而真理的鬥志被激發起來，王都人口不就二千往上三千不到嗎？霍格沃茨每年也有一千往上的常住人口啊，反正她整天不用吃喝拉撒，一般也不犯困愛睡，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她不信自己真要下定了決心，憑著阿拉霍洞開和幻影移行，還沒辦法摸遍王都！

　　事實是席翁也和真理打著相同主意，他嚴密地監察著局勢，所以立刻就知道有個叫希爾菲斯的見習騎士出入神殿。

　　當他們到達王宮，席翁立刻黏上來，他對希爾菲斯的態度親切得近乎肉麻，直到大尉突然出現把他們分開。

　　真理和希爾菲斯第一次見識到雷歐尼斯大尉發怒。他當然知道席翁為什麽會等在那裏，為什麽會用那種態度對待希爾菲斯。可是有些話很不好明說，他只能滿懷怨憤地跺腳大喘氣，然後聲音沈重地要求希爾菲斯專註於見習騎士的修業。

　　這時候卡傑爾很仗義地跑來，想要從大尉的怒火下搶出希爾菲斯。

　　卡傑爾幾乎和公主一樣傻氣，他說，「讓希爾菲斯做頓飯給大家吃吧，他有事做了就不會亂跑，大尉也正好嘗嘗他的手藝！」

　　大尉徹底被激怒了，真理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換成任何軍官也不希望自己只有兩個手下，一個是一心賺錢的吃貨，一個是滿腦子英雄幻想的廚子。

　　大尉像個失意的中年人一樣開始回憶他的見習時代，卡傑爾想說話，被他一巴掌拍安靜了。

　　真理對希爾菲斯說，「我們也應該跟大尉道歉。」

　　希爾菲斯雖然很老實聽大尉教訓，但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和你想要抓到刺客，恢覆王都和平一樣。大尉的心意也很好，他是為了你們才這麽操心的，所以你該道歉，為你莽撞無知的冒失行為。」真理看著希爾菲斯滿眼不服氣，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你驚動了席翁，可能惹來了不必要的懷疑，大尉是為了保護你才去席翁那裏的，他本來不需要這麽做，你應該感謝他。」

　　希爾菲斯扭頭不看真理，他的意思很明白，感謝可以，道歉不行，因為他覺得自己沒錯。

　　「你給大尉添了麻煩。」真理覺得自己沒能力讓希爾明白文官與武官之間覆雜的派系鬥爭，嗯，克萊因王國應該不能免俗也是有的吧，「總之，跑去神殿調查是我錯了，我沒有考慮周全，行事太輕率，我要向大尉道歉，但我道歉他聽不到，所以希爾你要幫我說。」

　　這說法希爾菲斯勉強接受，不過他承認自己麻煩了大尉，所以接下去的道歉很真誠，讓本來就很沈默的大尉頓時沒了言語。

　　希爾菲斯很郁悶，他不喜歡這麽憋悶的失敗，真理也不喜歡，所以他們一直沈默著各自反省。

　　結果是希爾菲斯去睡覺前說，「跑去調查什麽的，還不如快點開始熬煮吐真劑。」

　　真理的想法是，不能帶著希爾菲斯了，調查什麽的還是自個兒去做比較好，或者在確定目標之後也不要告訴希爾菲斯，危險就該悄悄的消滅在無形之中！


接下去重新認識這個國家

　　接下去的一個月大家都過得又忙又充實。

　　戴安娜公主在父親生日之前終於成功使出了一次火球術，有幸見證這一刻的席翁因為過於震驚所以有好幾天都不說話，而皇太子殿下則是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歡喜，他堅持說這個進步就是給父親最好的禮物，他真的太懂說服人了，戴安娜的父親又很配合，所以公主雖然沒能送上來自異界的神奇禮物，最後只送了在裁縫課上的作品，但大家仍然全都十分歡喜，可能只除了席翁。

　　芽衣被這個成果鼓舞了，在公主的要求和殿下的默許之下，她繼續教公主魔法，也和公主一起學學禮儀什麽的，這比一點進展也沒有的阿尼瑪格斯學習要有趣得多，而且看得出來比起倉庫改造的房間，她更喜歡公主那邊舒適的生活。

　　希爾菲斯繼續見習騎士修業，新的護衛班次決定後大尉小隊的出勤增加了，這沒讓他感到滿足，他開始體會到魔藥的魅力，在第一次挑戰吐真劑失敗後，他簡直有點陷入到瘋魔狀態，他立刻把騎士啊英雄啊的夢想丟到腦後，將所有業余時間都奉獻給了坩堝，即使有不需要休息的真理嚴格管制他按時作息，他在夢裏還時常做攪拌狀甩被子大叫第七圈！第八圈！

　　真理感覺這是一種危險的前兆，於是嚴肅地和希爾菲斯談話，指出魔藥並非萬能，特別是對希爾這樣半調子的學習者。

　　希爾菲斯沒當場反駁，可第三天他就準備好材料開始第二次挑戰熬制吐真劑，他失敗了，如果不是真理出手，差點被噴出來的紫煙嗆死。

　　真理覺得他對魔藥的熱情該到頭了。

　　可他停下來不咳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下一次一定能順利熬煮出成品的！」

　　跑來救人的卡傑爾和大尉都聽到了，然後希爾菲斯的體能訓練和劍術指導課程都延長了。

　　真理因此得到比較多時間對王都住民進行篩查，可惜進展不是很順利，最初的數百人全是開店的商人們，他們都是清白人家，至少不是那種改換戶籍潛伏下來的。

　　唯一的收獲是伊利斯，真理本來忌憚他身上的力量，所以不想接近他，但這次她首先要調查的就是他這樣的可疑人士。她挑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碰觸他，趁著他身邊都是熱情的小姑娘，即使他能感覺到她的觸摸，也很難分清到底是誰下的手。可實際上伊利斯毫無感覺，他並不知道真理的觸碰，也不知道在這一摸之下真理知道了他是席翁的人馬，他是那種滿世界流竄搜集傳遞各種情報的家夥，雖然對席翁這人沒什麽好印象，但真理一貫是很尊重官方的，就像對魔法部，雖然魔法部長總是傻瓜，但真理始終認為他們的存在很有價值，對席翁也是這樣，她鄙視他輕浮的為人，卻不會鄙視他的地位和權力。

　　確定伊利斯身上的其中一股力量來自席翁之後，真理反而感到輕松，因為席翁要比她更緊張王國的安危，如果伊利斯真的有毀天滅地的能力，那麽席翁先會出手整治他。她覺得自己可以好奇另一股魔力了，所以又搜索了一陣，最後在伊利斯隨身的笛子上發現了異常。

　　笛子裏住著一道微弱的意識，或許曾經魔力強大，但如今只是勉強維持著意識，當真理觸摸它，立刻發現了真理，然而反應卻是顫抖著示弱，一點沒有要反抗或者公開的意思。

　　真理沒有看說明，她可憐它，它像是家養小精靈，那種充滿奴性又不獨立的醜東西。

　　等看完說明，真理更覺得它很可憐，因為她看到了熟悉的精靈。

　　憑依在笛子裏的是一只邦希妖精，在真理和芽衣的世界裏也有這種精靈，它們有點像是家養小精靈，都是默默生活在某個家庭裏，每當這個家庭發生什麽不祥之事，它們便出頭示警。一開始算是一種能預警的家宅精靈，後來由於它們總是預警不祥，所以漸漸被認為是會招來不祥的東西遭到厭煩。

　　真理不知道這一只的來歷，又為什麽會在伊利斯的笛子裏，她想和這只邦希交流，可惜對方並不情願，只是怕得不肯說話。

　　真理不怕邦希把自己的存在泄漏給伊利斯，她確認過了，伊利斯是個普通人，那種努力一生也成不了魔法師的普通人。

　　對伊利斯的好奇和警惕就此告一段落，唯一值得繼續關註的一點是他既然是席翁的手下，多半也在要命尋找未落網的刺客，盯著他或許能更快得到有用線索。不過相對的如果用到他的情報，席翁一定也會知道，這比直接對付刺客更麻煩，所以真理很快放棄了從他這裏得到線索。

　　真理加快了排查速度，雖然在夜晚潛入貴族府邸的活兒並不令人愉快，但收獲也是巨大的，她認識了席翁和殿下的一堆親戚，而且很意外地比他們更早見到了疑似太子妃第一候補的小女孩。那是個叫蜜莉艾爾·馮·羅塞貝爾克的貴族少女，眼神很淩厲，表情很虛偽，年紀幼小得很可笑。真理不喜歡她，因為關於她的說明很黑暗，她立志要懲罰席翁，為了一些道聽途說的殺父之仇。

　　這個小女孩是所有人裏最可疑的，也是最有動機策劃行刺的，可惜她沒那個能力，她還不滿十二歲，又是一直借住在公爵府裏，這位公爵是去世的第一王妃的父親，並且在很長時間裏是國家的第一重臣，現在因為和皇太子關系一般所以處在半退休狀態，他雖然有權力欲，但沒妄想推翻目前的王室，他只是愁苦沒有合適年紀的兒女用以保持與王室的關系，眼看皇太子殿下的繼位勢在必行，不得不從旁支中選了這麽一位來填補空缺。他的計劃看起來非常合情合理，他花費時間和心力培養這個遠親侄女，然後引領她步入社交界，他們的目標就是宮廷，不管最終是嫁給殿下還是席翁，都能達到和殿下融洽關系的目地。

　　真理沒有一開始就排除公爵的嫌疑，她特地多觀察了一陣，甚至偷看了公爵的書房，結果還算可喜，公爵是真的只想家族維持目前位高權重的地位，他沒有非分之想，並且努力限制子侄輩的野心。可惜他看錯了蜜莉艾爾這個小丫頭，這孩子連做夢也咬牙切齒想要拿刀子捅死席翁這個殺父仇人。真理不關心蜜莉艾爾和席翁的恩怨，她認為席翁能解決這種小問題，她甚至有點遺憾真兇不是這個小丫頭，否則她便可以用個一忘皆空解決掉神殿暗殺未遂事件了。

　　真理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發現這麽一個有趣的孩子的消息和朋友們分享，不是故鄉的朋友們，距離雙面鏡再度發亮還有讓真理連說一下具體數字都感到胃痛心痛腦袋痛的漫長日子，她倒是不怎麽擔心希爾菲斯，因為公爵家的蜜莉艾爾小姐未必會將一個小小的見習騎士看在眼裏，關鍵是公主和芽衣，她們未來必定會在宮裏相見，如果一見面公主就忍不住拿看猴子的眼光看別人，那絕對又是一樁很難收場的禍事。

　　最後真理決定只給希爾菲斯說說，「我有沒有跟你說伊利斯帶著一只邦希妖精，可他好像並不知道她存在，真可惜。」

　　還在和吐真劑死磕的希爾菲斯反應冷淡，「你確定熬煮吐真劑沒任何訣竅？難道你們的魔藥教授不是什麽偉大的魔藥大師嗎？」

　　「我在公爵家見到了一個有趣的孩子，以後你也要叫她羅塞貝爾克小姐呢，她會去宮裏，公爵幫她定的目標是殿下和席翁，她只為了席翁，現在的小孩真是志向遠大啊。」

　　「公爵是個腐敗的老東西！」希爾菲斯的註意力總算拉回來，「為什麽他不把全部精力用來發展魔法的新學科？」

　　「那就需要你拿出實績來證實魔藥的偉大和神妙了。」真理惡毒地調侃著，「要我幫你找回春劑的配方嗎？做了賣給公爵，會很有趣的。」

　　希爾菲斯只是要求她，「清潔咒，這樣比較快，在睡覺前，我要抓緊時間再熬一次！」

　　於是真理也把公爵家的羅塞貝爾克小姐丟到腦後。

　　真理不能把伊利斯也這樣忘掉，每當她被千篇一律的好公民弄得心情浮躁的時候，便會忍不住去看看伊利斯，她既希望能在他那裏得到驚喜，又怕他和席翁更快得到突破。不過顯然那個刺客潛藏得很好，伊利斯沒有絲毫進展，倒是他帶在身上的邦希妖精漸漸熟悉了真理的氣息，不會再稍微接觸就嚇得半死了，可惜不管多麽熟悉，她還是不肯和真理交流，就好像已經忘了自己的來歷，甘心做一只老舊的笛子。她有種感覺，這只邦希是獨一無二的，不僅對伊利斯來說是，對整個世界也是，不管是不是來自同個世界，她漸漸地對這只邦希妖精上了心。

　　最終真理排查了超過兩千人，騎士團、王宮官僚全都沒放過，在安修老師那裏也有了發現，他是魔法師，實力毫不遜色於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奇爾老師，也許其他人會看重希裏安兄弟如此優秀的能力，但真理只覺得他們不適合的理由又多了一條，在一個還沒有發展出專門外科的世界，自然分娩多胞胎始終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真理終於感到了疲累，那種因為心裏充滿了其他人的秘密所以什麽也不想做的心累，她很清楚是接觸太多人的後果，不過她不後悔，她重新認識了這個小國家，這是個好地方，至少大部分人都是淳樸善良積極生活的。


持續刷出雞肋技能！

　　時間過得飛快，雖然真理想了各種辦法拖延，但芽衣、希爾菲斯、戴安娜持續努力學習，終於還是讓真理又升了一級。

　　這次得到的能力是【具象化】，屬於需要主動發動的技能，效果是在一定時間內使用魔力進行實體化。看起來是很不得了的能力，但對真理來說這樣的說明太含糊了，她不敢給自己制造身體，因為總覺得這種古怪的能力會帶著很可怕的副作用。

　　真理偷偷嘗試這個技能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謹慎是很正確的，這個技能消耗的魔力大得可怕，她僅僅是想著模擬一下伊利斯隨身的笛子，結果還沒有感到造出了住在裏面的邦希妖精，她的魔力就差不多耗盡了，那還只是一個不足一英尺的小笛子！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她是為自己造身體，會不會因為魔力枯竭而消失。

　　之後幾天真理都精力不足，不是魔力恢覆太慢，而是被又一個雞肋的技能打擊到了。

　　希爾菲斯現在仍然在和吐真劑叫勁，他發現了真理的消沈，卻只是草草說，「找不到刺客就找不到吧，我還是覺得那家夥已經逃走了，如果他能主動放棄任務就再好不過了，少點事不是對大家都好嗎？」

　　「一定還會有第二次刺殺行動的。」真理咬牙切齒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著。」

　　希爾菲斯露出很深的蔑視，「刺殺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得承認，每個人都會有一些奇怪的堅持！」真理說這話的時候盯著希爾菲斯被熏得微微發黑的指甲。

　　希爾菲斯往坩堝面前逃去，「你難道就沒因為魔藥的神奇沈迷過嗎？」

　　真理只能朝他的背影吼，「我又不是拉文克勞！」

　　芽衣要體貼多了，但也可能是因為她終於對阿尼瑪格斯變形有了一點感覺，她連續好幾天夢到自己上天入地，真理肯定了這是一種體悟，對變形很有幫助，所以她心情特別好。她很在意真理的消沈，雖然靈魂狀態可能看不出來，但她堅持說看到真理變憔悴了，她趁機要求真理回去和她住，理由是女孩子要更體貼些。

　　希爾菲斯立刻丟下坩堝殺出來，可他確實無法解釋真理的消沈，他只能說自己不是不關心真理，然後，被芽衣用鼻子鄙視了。

　　芽衣說，「我很清楚你的關心是怎麽回事呢，一定就是一句你自便別煩我，對不對？」

　　希爾菲斯瞪大眼睛看真理，好像在控訴她怎麽能這樣出賣自己。

　　真理只好笑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她該怎麽告訴希爾，芽衣說的只是她的推測。

　　芽衣又開始勸說真理，她誇耀地描述和公主的融洽相處，不能不說是很美好的畫面，雖然其中的兩個少女加起來也未必有希爾菲斯的姿色，但她們沒有浸在坩堝的煙氣裏浪費青春。

　　希爾菲斯憤怒了，他看起來想揍芽衣，「你怎麽肯定我一定不會是女孩子！！」

　　這句話的效果比十個火球術炸到頭上還要震撼。

　　芽衣直接沈默了，幾分鐘後，她才找回聲音，「你、你原來是想變成女孩子嗎？」

　　真理也不知道說什麽，她感覺混亂，她才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想過希爾菲斯會變成女人。結果她隨著芽衣問了個蠢問題，「希爾，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你做得來女人嗎？」

　　希爾菲斯氣得渾身發抖，看得出來，現在他是想揍她們兩個了。

　　而芽衣被逗笑了，她一邊笑著，一邊建議，應該趁著天氣很好一起出門玩。

　　等真理確定希爾菲斯並不是真的想做女人時，她們三個已經在廣場看伊利斯表演了。

　　如果不計較芽衣看到伊利斯的臉就控制不住尖叫，希爾菲斯一直小聲抱怨假期也該努力學習，這也算是一次很不錯的聚會，雖然以旁人看來，更像是芽衣和希爾菲斯在約會。

　　正在努力打工的卡傑爾就是這樣認為的，他也是第一個敢於當面說出這一事實的人，他說歡迎惠顧並且保證會給她們情侶折扣，結果立刻因為這句話失去了眼前的顧客。

　　希爾菲斯還只是低聲抱怨逛街果然是世上最無聊最白癡最可笑最浪費時間的活動。

　　芽衣就好像被人吐口水在臉上一樣，先是失魂落魄，接著露出最沈痛的表情，連打折都不能平覆她的創痛，她說，「呸！誰稀罕！」

　　真理浮在半空，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她的心情奇妙地變得輕快起來，不光是拿到雞肋技能的煩悶消失了，連更之前被迫接觸了太多人產生的心理疲累也減輕了。

　　當他們離開店鋪，伊利斯的表演正好告一段落，他親切地主動招呼芽衣，顯然是在完成席翁命令的一部分，果然隨後他就把交談重點放在希爾菲斯身上，他把話題往神殿上引，接著是希爾在王宮的工作，而差不多就是在這時候，希爾不再說話了，他用沈默表達了立場，芽衣有點不好意思，而伊利斯很聰明地表示他要開演下一場了。

　　這一次芽衣沒抱怨希爾菲斯無禮，她也感覺到伊利斯的目地不純。

　　希爾菲斯也沒抱怨，他看著真理，問她，「你確定剛才那個油頭粉面的家夥是清白的？」

　　真理在半空中大笑起來，然後她猛地停住，因為在她的位置剛好註意到有兩個可疑的家夥在關註著芽衣和希爾菲斯。

　　按照希爾菲斯的說法，那是兩個藏頭露尾的年輕男子，一樣的年輕，一樣的鬼祟，一樣的躲在人群裏保持距離盯著芽衣和希爾菲斯。他們中的一個戴著一直遮住眼睛的帽子，另一個包著很怪異的頭巾，從真理的位置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只能從身形判斷他們還年輕力壯。

　　真理首先想到的是有壞人，然後想到是至少和刺客有關的壞人，她歡叫一聲，覺得希望就在眼前，勝利曙光已經照耀全身。

　　芽衣和希爾菲斯被真理忽然地狂亂表現嚇到了，她們呆呆地看著她在半空又叫又笑，然後抽出魔杖再放下。

　　真理是認真衡量過才發現自己不可能在公眾場合用魔咒，她沒有把握同時抓到兩個在偷看她們的年輕男子，還不傷及無辜。所以她很遺憾地放下魔杖，嘆息著努力把來一個昏昏倒地的念頭從腦子裏趕出去。

　　希爾菲斯終於找到機會問，「真理，你怎麽了？」他做得很好，從旁人看來，他就像是在關心芽衣的身體，而不是對半空說話。

　　芽衣也回過神來，她問，「真理，你發現了什麽？」她很聰明，一直都是，可惜她沒戰鬥力，哪怕她現在能變成耗子，也比只會提問有用。

　　真理不嘆息了，她只能靠自己，「繼續走，自然些，我發現了有趣的東西，我去看看，等我回來。」

　　真理說完就朝後飄去，芽衣和希爾菲斯僵硬了一下，總算知道她不會胡說，馬上就努力按照她的叮囑裝出一派自然的樣子。

　　真理首先靠近那個包頭巾的男人，他的真實身份還挺唬人的，說明公正地顯示了他的名字是阿爾姆雷迪，來自鄰國的落難王子，目前的職業是盜賊。而他關註的居然是芽衣，原因是他很不高興芽衣和希爾菲斯在約會，那種不快強烈得就好像芽衣是他留在老家的不貞的妻子。

　　他是真的很氣憤，氣憤到幾乎掩藏不了自己，真理毫不懷疑，如果希爾菲斯敢稍微做出一點年輕小情侶都會做的親密動作，這個盜賊王子就會操刀子上去了。

　　可惜的是真理通過觸摸能了解到的信息只有這麽多，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也有蓬勃的好奇心，特別是在已經得知了部分真相的時候，她覺得可能真的有一種名叫八卦之魂的東西在靈魂深處燃燒著，她想要立刻返回去逼問芽衣，這個盜賊王子是不是那個和夜晚的十字路口有關的男人？又是不是芽衣想要用迷情劑對付的愛人？

　　真理努力克制住了好奇，轉向另一邊戴帽子的男人，相比之下這個就普通很多，因為他是皇太子殿下，雖說發現殿下有變裝出來玩的愛好是件有趣的事，可這點微服出遊的愛好跟芽衣的秘密愛情比較簡直不值一提。至於殿下在背後默默關註的原因當然不會是出於嫉妒，他只是在好奇芽衣和希爾菲斯的約會，然後按照上位者的一般想法質疑著希爾菲斯接近芽衣的動機。

　　皇太子殿下可以得到原諒，因為他並不只是站在上位者的立場懷疑希爾菲斯，他在懷疑希爾菲斯接近芽衣動機的時候，更多是為了戴安娜公主考慮，他不願意妹妹很快失去一個像芽衣這樣的良師益友，更不希望希爾菲斯打著通過芽衣接近公主的主意。這是一般家庭的兄長也會考慮的事，所以真理原諒他了，她能理解芽衣的存在對戴安娜來說多難得，至少前面十五年裏，皇太子殿下可沒找到能成功令公主愛上學習的人。

　　突然間，殿下變得很緊張，原來是芽衣和希爾菲斯忍不住回頭看了。

　　他們兩個的視力都很好，所以立刻就發現了真理的所在。

　　難怪殿下會緊張，因為看起來就像是他被發現了。

　　真理只能眼睜睜看著殿下主動走過去打招呼，他做得很坦然，就像是一場街頭偶遇。

　　另一邊的阿爾姆雷迪王子殿下趁機離開了。

　　希爾菲斯覺得自己的假期被耽誤了，他不喜歡和殿下一起遊玩，他悄悄問真理，「這就是你發現的有趣的東西？」

　　真理想了想，「總會有趣的，等之後問過芽衣就會有趣了，我保證！」


芽衣的狗血愛情

　　和殿下一起逛街其實很沒意思，畢竟他在身份上占有極大優勢，直接導致所有人面對他都那麽不自在，只有芽衣除外，她是個頗能自得其樂的家夥，而殿下也大方地搶著付賬，很大程度上彌補了他不夠風趣可愛的那點小問題。

　　對希爾菲斯來說這簡直是酷刑了，他和芽衣不同，他是有王國正規編制的見習騎士，等以後他成為正式騎士，還會有個專業儀式對殿下宣誓效忠呢。他不怕殿下，就是怎麽都不自在，而且他對金錢依然沒什麽概念，經過真理的努力，他也只知道研究魔藥需要很大的資金投入，不過目前他們還是有錢的，所以他並不因為殿下主動付賬有所感動。

　　更糟糕的是，希爾菲斯並不能在這時候提出先回去了，因為真理說那會很得罪殿下。

　　希爾菲斯說他完全看不出提前告辭有哪裏會得罪殿下。

　　真理只能說，「等你弄明白這些人情世故的細節，你就能成為一個偉大的騎士了。」

　　希爾菲斯差點要慘叫了，「怎麽可能！大尉穩重沈默，只有席翁·凱納斯那種人才是很圓滑世故！」

　　「所以雷歐尼斯大尉不是偉大的騎士。」真理一本正經地胡說，「席翁也只是個滿肚子壞主意的魔法師。」

　　希爾菲斯接受不了這種說法，「如果這是真的，那我不要成為偉大的騎士了，我只要……」

　　真理扯著嗓子叫芽衣，她快要抵擋不住希爾菲斯的怨氣了。

　　因為戴安娜公主的關系，芽衣和殿下已經很熟了，他們非常自然地一路交談著，融洽得簡直讓人想朝他們吐口水。

　　真理的叫聲讓芽衣猛地嗆了一口，她表情僵硬地回頭看真理，但希爾菲斯的怨念比她強多了。

　　「芽衣你不能光顧自己玩！你要求我們出來的！」真理才不管她們的各種尷尬，她仗著殿下看不到的優勢放肆要求，「你可以領著殿下獨自去玩，可你必須想辦法安置好希爾，他這樣跟在後面看你們親親熱熱，感覺是很糟糕的！」

　　芽衣和希爾菲斯一起瞪真理，因為角度很巧，所以看上去更像是她們兩個互相不服氣地盯著對方。

　　結果殿下很快告辭，他長在宮廷，很清楚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才會不被人恨。

　　希爾菲斯立刻拉著芽衣去買了一大堆材料，大部分都是他認為用得著的，買完他就表示要回去了，他說，「如果你還要在外面吃午飯，那不如跟我去見習騎士駐地了，我做飯給你，反正有的是材料和工具。」

　　芽衣猶豫了，「你不能用坩堝煮東西吃！那太不衛生了！」

　　希爾菲斯的回答是芽衣可以買一套新坩堝用來做今天的午餐。

　　在美食和尊嚴之間，芽衣選擇了前者，她屈服了，真的去買了新坩堝，然後用她的儲物袋把買好的材料都裝起來。

　　芽衣把她們造的那個簡陋的儲物道具縫在包包裏，看起來也很像那麽一回事。

　　希爾菲斯果然眼熱了，特別是在他收集了越來越多魔藥材料和成品之後，他低聲對真理要求，他也需要能放很多東西的空間道具。

　　真理正等著他提出這要求呢，她早就在考慮這事了，多造點魔法道具不是什麽壞事，希爾菲斯心靈手巧，只要他願意學，一定能做得比芽衣好。

　　希爾菲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資料，真理給他的就是給芽衣的那一版儲物空間制作法，他稍微煩惱了一下便放開坩堝去研究這個了，於是真理正好隨著芽衣離開，她尊重芽衣的隱-私，所以不打算在有第三人的情況下追問盜賊王子的事。

　　她們回到了芽衣在魔法研究院的屋子，真理突然發現自己簡直壓制不住八卦之心，她毫不節制地丟下一堆隔音咒鎖門咒麻瓜驅逐咒……

　　這下連芽衣也看出事情不對了，她努力猜測真理為什麽要如此隆重地進行防幹擾工作。

　　過了好一會兒，芽衣怯生生地問，「真理，看起來你並不是因為厭煩希爾菲斯太專註於學習才跟我回來吧？」

　　「那確實是一部分原因啊。」真理爽快地回答，忍住了給芽衣一個鎖腿咒的沖-動，她對芽衣露出最最和善的笑容，「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芽衣。」

　　芽衣吃驚不小，「為了我？」

　　真理肯定地點點頭，「我一向很尊重朋友的隱-私，雖然阿爾姆雷迪不是我的朋友，但芽衣，我很願意尊重你的隱私。」

　　那個名字沒有任何效果，芽衣的表情還是一片懵懂，她甚至還問，「你說誰，誰不是你的朋友？」

　　真理只想到一種可能，該死的盜賊，居然沒把真名告訴芽衣。她緩慢地說了一次盜賊王子的全名，「阿爾姆雷迪·雷諾爾德·達利斯。」然後用一種更緩慢凝重的語氣對芽衣說，「記住這個名字，等你以後遇到叫這個名字的男人，務必要找機會鞭打他，為他的隱瞞和欺騙。」

　　芽衣似乎明白了什麽，她沈默了，看向真理的眼神裏也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

　　真理覺得那不能一概而論地當作心虛，所以她恢覆笑容，用最和善親切的一面對芽衣。

　　芽衣和她僵持，或者說努力堅持了半分鐘，然後她顫抖起來，接著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問，「你都知道了什麽？」

　　光說一個隱蔽身份的男人，實在有點粗魯，但真理覺得這恰恰是最合適的答案。

　　這個回答不出所料地把芽衣震得搖搖欲墜，最後還是真理及時變出了椅子讓她坐下才沒有摔在地上。

　　真理沒有一味地逼迫芽衣說她和盜賊王子的故事，她開始交待自己是怎麽發現那個人的，她將聲調放得格外柔和，幾乎是整個軟倒在椅子裏的芽衣勉強接受了這樣的聲調，可當她聽見真理說是在人群裏看到尾隨她們的男人時，還是發出了一陣痙攣地哀叫。

　　真理沒費心去分辨芽衣在哀叫什麽，她讓芽衣放松，她承諾芽衣不用回答任何問題，然後她就繼續說自己是怎樣接近那個包頭巾的年輕男人，然後發現了他是一個落難王子。

　　說到這裏，真理停下來看看芽衣。

　　芽衣還好，她沒有因為阿爾姆雷迪的這個身份發狂，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點，就好像很早就知道他是個落難王子。

　　真理覺得果然還是灌吐真劑比較爽快，但現在她只能繼續講述後面的事。

　　芽衣在聽到真理說阿爾姆雷迪很嫉妒她和希爾菲斯親近的時候大哭起來，她用淒慘的聲音反覆說，怎麽會這樣，事情完全不該是這樣。

　　芽衣的樣子就像是被玩-弄了的女人，可她說的話又像是因為誤會分開最終發現真相卻錯過了的傻情侶。

　　真理沒想到芽衣會一直哭鬧不休，最初幾分鐘她容忍了，接著她開始覺得好煩，最後她忘了不管是自家還是斯萊特林的教養，她大聲要求芽衣停止，在沒有得到響應之後抽出魔杖給了芽衣一個昏昏倒地。

　　芽衣應聲倒下，作為魔法師，她的抵抗力不值一提。不過她的魔法耐性確實有所提高，幾小時後她醒了，迷迷糊糊地叫著真理的名字。

　　她居然還記得暈倒前的事，她流著淚說，「真理，幫幫我，太痛苦了，我不想記得這些了，幫我忘掉他，求你。」

　　真理異常冷酷地回答，「一個一忘皆空嗎？可以，不過你得先滿足我的好奇心。」

　　「什麽好奇心？」

　　「我不是濫用魔咒的巫師。」真理說得理直氣壯，「我必須知道你想忘掉的是什麽。」

　　芽衣又發出慘叫，「什麽？！」

　　「這是唯一能保證遺忘徹底有效的法子。」真理很坦然，「也是防止你後悔的必要保障。」

　　芽衣痛苦得簡直要在地板上翻滾了。

　　而真理不為所動，「就算你發誓我也不信你不會後悔忘了他，我還記得之前你是怎樣愛著他的，所以來說說吧，你們是怎麽回事。」

　　芽衣一副抵死不從的死硬樣子。

　　「他並不像你認為的那麽不在乎你。」真理知道該怎麽動搖她，「他很嫉妒希爾菲斯跟你在一起，而嫉妒都是因為想要獨占才會有的感情，所以我覺得他沒有不愛你。」

　　芽衣尖聲反駁，「他不愛我！」

　　「好吧，他不愛你，他只是非常在乎你，在乎到可以像個變態一樣跟著你，看你和別人約會。」

　　芽衣想要抽打真理，「你知道的，我和希爾菲斯不是在約會！」

　　「他不知道，他看不見我，而且未必知道希爾菲斯和你只是很普通的朋友。」真理用平常的口氣繼續說，「他在乎你，這一點是非常明白的，他是從達利斯來的落難王子，不管怎樣，他的處境並不好，他冒險來尾隨你，哪怕只是順便趕上的，不管怎樣你不能抹殺他對你的心意。」

　　芽衣看起來快要崩潰了，她渾身顫抖地流淚不止，但這次她沒有再說那些無謂的話。

　　真理放下最後的誘餌，「你可以不告訴我，你們之間的事，因為我尊重你的隱-私，如果你堅持你們之間沒有未來，那麽你真的可以什麽也不告訴我。但你也可以告訴我，朋友之間應該互相安慰、激勵還有幫助，我或許並不擅長戀愛，可想想你之前的勇氣和決心，如果你堅持想要那個男人，我願意幫你，遺忘咒和愛情藥水，把他變成你的不是多麽困難的事。」

　　芽衣被震撼了，她畢竟是個半調子魔法師，對這種下藥動手腳搶男人的犯罪宣言比較不適應，她忘了哭泣，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真理。

　　「我們是朋友，我希望芽衣幸福。」真理覺得自己快要吐了，「如果芽衣覺得那位盜賊王子就是你的幸福，我願意幫你得到他。」

　　芽衣猛地撲地嚎啕大哭，這次她叫的是，「喔！真理！真理！你真是太好了！為什麽我沒有早點認識你！」


危險生物女高中生！

　　芽衣說的不是真心話，她的愛情不需要真理的幫忙，至少在萌芽階段完全用不著巫師的力量。

　　因為芽衣是在某個感覺極度無聊的夜晚，偷偷跑去夜晚的十字路口，隨便邀請了路過的一個年輕男人共度良宵。

　　她的原話是，「我很想家，對未來充滿不安，每天壓力好大，如果不做點什麽，一定會發瘋的。」

　　真理的想法是好在自己不是芽衣的娘親，不然還真為難，這種時候要不要抽這傻丫頭一耳光。

　　芽衣沒有等到她的明確回應，繼續說，「太寂寞了，熟悉的人都把我看成從異世界來的怪……人，不熟悉的也都因為奇爾躲著我，就算我想要交朋友，也沒有人願意接近我，真的太寂寞了，所以只有在夜晚，我覺得，也許能找到一個願意讓我靠一靠的陌生人。」

　　真理嘆了口氣，芽衣的說法也不全錯，只是稍微奔放以及冒險了些。

　　芽衣不這麽想，因為那時候她已經學會火球術了，她覺得憑著這個世界的人對魔法師的敬畏，或者還有對年輕女孩的愛護，不管最終她找上誰一起過夜，她都會是安全的。

　　「結果你就瞞著奇爾老師出去了？」真理覺得自己不能和芽衣討論這件事的緣由，不然她會抓狂，「你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位盜賊王子？」

　　芽衣點頭又搖頭，「他一開始是另一個樣子，沒那麽年輕，也沒那麽漂亮，當時他拒絕了我。」

　　真理對盜賊王子的印象好了不少，「他拒絕你？」

　　「是的，他說我在幹傻事，他保證我很快會後悔，然後他要我回家去。」芽衣回憶著，慢慢露出笑容，「我告訴他我回不了家啦，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去，所以算了吧，既然他不願意陪我，我再等下一個好了。」

　　「然後呢？」真理開始有點相信盜賊王子是好人了，「他為什麽改主意了？」

　　芽衣想了一下說，「他說他也回不了家，他也很寂寞，但是他從來沒有放棄回家的希望，他要我堅強，不要因為一時挫折做傻事，他比奇爾還可怕，他拉著我一直說了好久……」

　　真理毫不猶豫地把阿爾姆雷迪·雷諾爾德·達利斯列為芽衣的最佳夫婿人選，沒有之一。

　　根據真理的經驗，芽衣雖然算不上超級大美人，也是很可愛的青春少女一只，能夠拒絕她並且努力說服她回心轉意的男人絕對不多，可以想象那位盜賊王子是真的有高尚的情操才會留下來勸說芽衣。

　　芽衣已經說到後來當盜賊王子發現無法說服芽衣，他便和她約定，如果他答應了這夜陪她，她就再也不許玩半夜找男人的把戲。芽衣說她當時一定是被他說得很煩，才會答應了這種條件，天知道那時候她甚至沒看清他頭巾下的相貌，只知道他的身材還不錯，聲音算動聽，還有不容人質疑的固執性格。

　　「然後你們就一起過夜了。」真理幹巴巴地說，「一定比想象中要好，所以你愛上他了。」

　　「他是很好，各方面都是。」芽衣的回答讓人想揍她，「但主要是沒想到他卸去偽裝後，會是那麽年輕、漂亮……嗯，他有一種非常動人的氣質，即使什麽也不做，他本身便充滿了吸引力。」

　　「所以你撿到寶了。」

　　芽衣嬌羞地低下頭，錯過了真理眼裏的一抹兇光。

　　真理努力說服自己別和芽衣認真，現在最需要的是掌握他們後續的發展。

　　芽衣不喜歡這部分，阿爾姆雷迪帶著她去了他的屋子過夜，然後兩個人又回到十字路口告別，離別時他重覆和她的約定，他用一種非常霸道的態度要她對女神發誓，尊重和他的約定，否則便會永遠無法再見到他。

　　真理又暗暗嘆息，這哪裏是霸道，明明是另一個陷進去的傻瓜在用極其委婉的方式要求承諾啊。

　　好在芽衣雖說沒明白對方的心意，卻已經對那位黑暗中對自己關愛呵護備至的美男子產生了異樣的情意，她覺得自己不可能在這個總人口二千的小城市遇到更好的男人了，而這一夜的回憶也足夠她再支撐一些日子，她不是很情願的答應了他，心裏卻並不是很在乎大樹女神的存在。

　　真理下定決心要把芽衣嫁給盜賊王子了，為了他們未來的幸福，她甚至考慮提供一些幫助，以便能讓王子殿下早日覆國。

　　最後只有一個問題了，她問芽衣，「是什麽原因讓你遵守了和阿爾姆雷迪的約定，再也沒有去玩深夜找男人的遊戲了呢？」

　　芽衣非常坦然地回答，「之後真理就來了，漸漸多了不少朋友，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我喜歡這樣的生活，所以……」她的聲音突然又變輕了，「我越來越想念他，我覺得自己應該是愛上他了，即使他會把我忘了，我也忘不了他，大概是很久很久吧。」

　　真理無話可說，她想自己該維護芽衣的，畢竟她們才是朋友，她要負責的也是把芽衣嫁掉。可她忍不住為阿爾姆雷迪不值，要不是她出現得很是時候，芽衣肯定沒想過要和夜晚偶遇的男人有更深的關系，甚至會沈迷於時常尋找新夥伴的遊戲。然而，就像是那種溺愛子女的糟糕母親，她無法開口責備芽衣，她看著芽衣，對自己說算了吧，太認真的話生活會很無趣，芽衣愛上那個男人了，那個男人也一直在乎她，他們會是很不錯的一對兒，這就是最好結局，應該盡量去原諒孩子們因為年少無知幹下的所有傻事。

　　「你愛阿爾姆雷迪。」真理盡量說得認真可信，「你想要和他在一起嗎？」

　　芽衣猛地擡頭看真理，但她的眼神不是堅決而是疑惑，「在一起？」

　　「如果是想要用上迷情劑和遺忘咒的愛情，那麽總該有什麽目的，你要他屬於你，那麽你們就該在一起，總不會你只想得到他一段時間，到你認為不方便的時候便丟棄他吧？」真理回憶著麥格校長的樣子用力咳了一聲，繼續說，「請認真考慮過後再回答我。」

　　芽衣的聲音很猶豫，「這個……很重要嗎？」

　　「很重要。」真理想撬開她的腦子看看裏面是不是長滿了荒草，「我會根據答案決定要不要一忘皆空你。」

　　幸而芽衣的回答是很肯定的，她想要得到阿爾姆雷迪，不管他是盜賊還是王子，實際上她就像不在乎貞-操和名譽一樣不關心他的真實身份，她想要的只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年輕美男，對於以後可能遇到的各種艱辛，她要麽是真的不在乎，要麽就是很逃避地不去想。

　　不管怎麽樣，真理清楚芽衣不是公主那種天真單純到不知愁苦的性子，而她也決定了他們該在一起，按照和諧的大橡樹村的風氣來說，一對年輕男女已經睡過又彼此心愛，實在沒有任何道理不在一起。

　　所以，真理說，「芽衣，下一次再見到阿爾姆雷迪，你要告訴他，你愛他，你願意和他在一起。」

　　芽衣還在掙紮著，低聲重覆著家人、同學、朋友、生活之類的話。

　　真理冷靜地指出，「那個世界沒有他，你當然可以毫無牽掛地回去，但你在那個世界找不到他，錯過了就會永遠錯過，任何人都無法代替他。」

　　芽衣很痛苦，她明白所有道理，只是無法下定決心，這一次談心也沒讓她做決定，不過她最終放棄了抹掉關於阿爾姆雷迪記憶的要求，她承認即使思念會不斷加深痛苦，她還是無法割舍。

　　真理覺得這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她對這結果表示滿意。

　　唯一的問題是連真理也找不到阿爾姆雷迪的落腳點，他行事小心，並不信任這個小國家，或許席翁知道他的下落，但真理不想從他那裏搜尋線索。真理堅信感情的事需要趁熱打鐵，所以當務之急是趕緊聯系上盜賊王子，她相信只要他出現對芽衣示愛，芽衣的堅持會立刻化為烏有。可惜這件事不能找人幫忙，連希爾菲斯也得瞞著，芽衣和阿爾姆雷迪的相遇太不正常了，即使在她們的世界並不算什麽，但這個世界的人們也許不可能接受這種行為，不管怎樣，好人家的女孩不會在夜晚的十字路口抓住某個美貌的盜賊要求他一起過夜，這一點不用問任何人，真理也能確定。

　　芽衣很感謝真理為她保密，她幾乎是哭訴過後就後悔了，她不是不信真理，只是稍微恢覆理智便覺得很羞恥，和阿爾姆雷迪的事應該是個秘密，留在記憶裏要比對人坦白美好。可是真理的態度也給了她鼓勵，真理支持她的愛情，即使並不讚美那是美好的感情，還是支持她們在一起，這讓她充滿力量，有人支持的感覺太好了。

　　接下去的整個夏天，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芽衣心情很好，她非常認真地學習魔法，雖然時常冒出古怪的想法，並且持續著讓人擔憂的實驗，但效果卻是令人嫉妒的，甚至連奇爾老師也無法否認這一點。芽衣在某個悶熱的午後突然地完成了變身，她變成了一只有著枯葉色絨毛的松鼠，背上和尾巴尖並行著三道深刻的金色條紋，在明亮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看起來非常有氣勢，幾乎能讓人在那一刻忘掉松鼠是多麽沒有戰鬥力的小動物。

　　魔法師們不知道這是阿尼瑪格斯變形，他們只知道芽衣創造了奇跡，在她之前還沒有哪個魔法師能不靠外力把自己變成動物。

　　奇爾老師和席翁幾乎是立刻把芽衣圍起來，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芽衣是怎麽完成這次變形的。

　　芽衣沒有暴露真理的存在，她寧可被關在王宮裏失去自由也不吐露變形的秘密。

　　芽衣相信真理會想到辦法解救她，不會看著她變成魔法師們的研究對象。

　　而真理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她認為，如果阿爾姆雷迪真的對芽衣有心，他是絕對不會坐視她陷入困境不管的。或者，更現實一點說，他想要覆國，需要莫大助力，那就更不該放過像芽衣這樣天才的魔法師。


一起奮鬥吧！盜賊與魔法師

　　真理高估了男人們的智商，或者說她誤判了國際形勢。不管他們是否在意芽衣顯露出的天才，皇太子殿下完全沒出面，即使他們就在同一個宮廷裏，一切都由席翁在做，而席翁拉上了奇爾老師，後者有著少年天才和學者的雙重執拗與不通人事，他一心想著芽衣能推進魔法研究的新巔峰，像是真的沒考慮芽衣促進的魔法發展會給世界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席翁當然是很清楚的，芽衣既然可以讓魔法師變成動物，那麽同樣的法子也能逆向使用於對方身上，這或許能成為戰場上新的殺敵絕技，一名騎士對上另一名騎士會難以判斷勝負，但一名騎士對上一只猴子或一只山羊總是有很大優勢的。

　　芽衣是個好姑娘，關鍵時刻為了能抵擋魔法師們的提問，她把自己變成松鼠，躲在戴安娜公主身邊，而且擺出了一副寧死不屈的堅決樣貌，不管他們是否理解，她大有再也不變回來的架勢。

　　連希爾菲斯也無法接近芽衣，席翁很有準備，特地下令改變了大尉小隊輪值的班次。大尉對宮廷裏的事都很敏-感，他要求希爾菲斯和卡傑爾順從。卡傑爾似乎沒什麽感覺，把這當成上頭的一次抽風安排，希爾菲斯更是一點不急，因為他從來就不在乎芽衣，或者比對公主要稍微好一點，但也只是不討厭而已，他知道芽衣變成松鼠是怎麽回事，所以他私下對真理說，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搞成這樣，芽衣真是太笨太麻煩了。

　　真理等了三天，哪裏也沒見到阿爾姆雷迪，又等了三天，盜賊王子還是不見蹤影，再等三天，她急了，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不然那張可憐的女婿備選名單又要變成空白了，為了芽衣，她寧可相信阿爾姆雷迪最近都是太專註於盜賊這項頗有前途的職業，以至於稍微疏忽了發生在克萊因宮廷的這件事。

　　真理決定去席翁那裏尋找線索。

　　希爾菲斯表示反對，他覺得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他甚至不相信阿爾姆雷迪王子的身份，因為全世界都知道達利斯現在沒有王子。

　　真理無法詳細解釋阿爾姆雷迪落草為寇的經過，因為解釋了這個，接著就必須說明他和芽衣是怎麽搞在一起的。對於希爾菲斯那樣純真的家夥來說，那是很脫離常規的愛情發展。

　　總之，真理最後也只能靠自己。

　　希爾菲斯甚至想要阻止她過問芽衣的事，他覺得芽衣應該吃點苦頭，為她不謹慎的魔法練習，他頗得意地說，「一定是她太張揚了，才會被人發現變了松鼠，你看我，我也每天都很努力在學習新知識，可沒有人懷疑我，即使我已經做了那麽多試驗。」

　　這一點真理的確沒法反駁，希爾菲斯借著安海爾一族秘方的名義陸續送出去了不少魔藥測驗效果，治療皮膚病和傷風感冒的藥水還挺受歡迎的。

　　真理只能說，「那不一樣，你要是熬制出劇毒，不，強力催眠藥水，你看席翁會不會上門來堵你！」

　　「和效果沒關啊，我們在說的是低調的態度。」希爾菲斯不甘示弱地回答，「我會一直很小心！我和芽衣那笨蛋不同！」

　　真理懶得和他爭執，她直接潛入宮中，她的運氣不壞，席翁和皇太子殿下正在閉門討論局勢。

　　和平凡生活的百姓不同，上位者註定背負更大責任，承擔更多壓力，在一片祥和的日常背後，像是克萊因這樣的小國，已經籠罩在國家傾覆的危機中，事情和鄰國達利斯有關，也可以說是和阿爾姆雷迪有關。達利斯目前的國王下定決心要在暴君之路上走出前人不曾涉足的高度，他召集了一些瘋狂的學者，持續進行著禁忌的實驗，他們肆意抽取大地與大樹女神的力量，作為某種毀滅兵器的動力支持，雖然席翁掌握的情報並不充分，但結合最近一段時間和達利斯的外交接觸，並不難判斷出他們發展這種秘密武器是為了什麽。

　　真理大為震驚，她沒想到克萊因王國會真的面臨戰爭危機，而危機正是來自阿爾姆雷迪的母國達利斯。

　　隨後她又恨得不行，既然形勢如此嚴峻，為什麽阿爾姆雷迪還不快點動手推翻暴君，拿回屬於他的王位。

　　她也恨殿下和席翁，他們談到了阿爾姆雷迪和達利斯現國王，他們果然知道盜賊王子一直躲避在自己國內，也面臨著達利斯現國王的質疑追問，即使到了現在這種危機關頭，他們仍然決定繼續用拖延戰術，那就是說既不承認阿爾姆雷迪在克萊因也不否定，一切都以「正在調查中」來回應。

　　真理想詛咒他們，兩邊賣好根本不可取，與其承受鄰國暴君的壓迫，不如扶助落難王子覆國，這固然是要冒很大風險，但暴君已經露出了侵略者的毒牙，繼續維持表面的太平還有什麽意義呢。

　　到最後，殿下和席翁的談話只有兩點可取。

　　第一，阿爾姆雷迪在城外湖邊森林裏有一藏身處，他會定期出現在那裏。

　　第二，達利斯的侵略最遲會在兩年內爆發，克萊因不會投降，會奮力抵抗。

　　真理想到了芽衣和希爾菲斯，一個魔法師，一個騎士，如果戰爭爆發，他們免不了會上戰場。

　　而這是真理最不願意看到的。

　　真理混亂地想著必須阻止戰爭。所以要趕快找到阿爾姆雷迪幫他覆國，他應該是個腦筋正常的國王，而且只要他娶了芽衣，應該再也不會有機會成為暴君。這一點真理對芽衣充滿信心，阿爾姆雷迪會有一個充實的婚姻，只要和芽衣在一起，他絕對不會有時間感覺生活無趣。

　　丟下兩位還在不斷分析暴君的各種手段的大人物，真理朝城外進發，她很快看到了那著名的一汪湖水，在陽光下蕩漾著醉人的清波。可惜真理此刻無心美景，她才發現森林比想象中要大，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連綿的綠色叢林，她想不出有效的方法快速地從裏面找到阿爾姆雷迪的藏身之處。

　　真理沮喪地回到希爾菲斯身邊，他不同情她的遭遇，因為騎士們也是用人海戰術解決叢林搜索的任務。

　　真理恨他的誠實，「你不能提點有意義的建議給我嗎？」

　　希爾菲斯拿出自己做的儲物空間包，「你進林子搜索的時候，見到有用得上材料，記得帶回來給我。」

　　真理直接幻影移行回了湖邊。

　　等到晚上，她飄上半空，森林裏果然有幾處異樣的光亮。

　　第一處是近衛騎士的巡邏隊，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第二處是一所貴族府邸，建築雖有些老舊，但裏面擺放著各色古董機械，看起來也不是盜賊的聚集點。

　　第三處是個耽誤了回家只好露宿的獵人，正在火堆上翻烤靴子。

　　真理覺得這獵人很可疑，觸摸過後也是如此，說明顯示他是達利斯人。她留下來看著他，不久後，果然有人來找他，不是一個，而是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個，其中之一就是阿爾姆雷迪。

　　阿爾姆雷迪滿面風塵，似乎一直很操勞，事實正是如此，他也得到了達利斯局勢進一步惡化的消息，他要比克萊因的大人物們更看重這消息，他冒險潛回了達利斯，可惜結果並不美好，暴君的暴政讓很多支持先王的貴族失去了鬥志，很多人並不是那麽堅決反對侵略戰爭，畢竟擴大領土意味著追加分封，而這正是貴族們所樂見的。阿爾姆雷迪不信只有自己看到暴君進行的實驗正在打開毀滅之門，他甚至親眼見到了開出七色花的廢土，這通常是國家覆滅的先兆，他不想說，可他確實感到了祖國很危險。因為和宮廷始終保持著關系，這一趟他得到的消息要比席翁掌握的更多，他對局勢感到悲觀，對祖國未來的擔憂更讓他感到自己有多麽無力。

　　等待年輕王子的消息並不美好，阿爾姆雷迪沒想到芽衣會被緊閉在宮廷裏，他忠誠的下屬們關註的是芽衣那非凡的魔法創新力，他們都讚成不該放過這麽一位天才的魔法師，即使她是個女的。只有阿爾姆雷迪心裏清楚，即便沒有突出的魔力，他也不會丟下芽衣不管。

　　「那個能變身動物的魔法師應該屬於達利斯。」這是下屬們的意見。

　　「只有在達利斯，她才會開創出更偉大的傳奇，只有我們可以。」這是下屬們的野心。

　　「魔法師和達利斯一起開創奇跡！書寫未來！！」這是下屬們的夢想。

　　盜賊王子順水推舟地拍板，「是的，不能放棄，一個天才的魔法師，即使她現在還沒有達到傳奇，我們能幫她，也只有我可以幫她。我不會放棄她，我會帶她一起回達利斯，我決不放棄！」

　　下屬們一起稱讚王子的英明決定，立刻著手制定拉攏魔法師藤原芽衣的方案。

　　阿爾姆雷迪堅決地表態也讓真理感到滿意。

　　真理想，席翁總歸辦了一件好事，至少在戰爭爆發前，芽衣會明白阿爾姆雷迪對她的愛，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會成為很幸福的一對兒。


脫序或者堅決的主線劇情

　　真理隱瞞了局勢緊張的消息。對芽衣和公主，她是沒法開口，她們縮在房間裏，抵擋著來自席翁的壓力，看起來很可憐，她沒法再用壞消息增加女孩們的緊張了，而且她也不想冒險，她無法保證，當姑娘們知道了來自達利斯王國的威脅後還能不能為她保守秘密。芽衣或許對克萊因王國沒有太深的感情，但戴安娜卻有作為公主的責任和義務。

　　對希爾菲斯保密也是出於後一種考量，作為安海爾族，希爾菲斯其實沒有太深的愛國心，但他也許不想失去現在的生活，他喜歡見習騎士的修行，他相信這種生活能促使他完成性別分化，或者他也不是真的相信，只是想不出其他法子。總之他肯定不願意一無所獲的回去村子，不管是因為克萊因滅亡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希爾菲斯自己也不隱瞞這種想法，見到真理回來，他什麽也沒問。但轉天便貌似無意地提到想要制作強化版的補血藥劑，那是一種通常用在非常場合的急救藥水，巫師們已經不把它當成常用藥劑了，因為它超群的效果只適合一些非常嚴重的外傷，換言之，它適用於激烈戰場上。

　　於是真理知道希爾菲斯已經猜到了未來走勢。

　　真理繼續裝傻，她假裝一點不驚訝希爾菲斯的要求，反而很爽快地說要幫他去找更多救治外傷的藥劑，或許還有適合魔法師的補充魔力的藥劑，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但是我不能保證效果，試驗你要自己想辦法，別指望芽衣，她現在還是松鼠。」

　　希爾菲斯靜靜地看著她，等她說不下去之後才說，「真理，你真的沒有什麽想要跟我說說嗎？」

　　真理只能說，「我想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她停下來看著他，「所以，做你認為應該做的事，不要留下遺憾。」

　　希爾菲斯聽懂了她話語中的鼓勵意味，他沈默了，看向她的眼神越發深邃。

　　真理笑著重覆了一遍自己的決定，她不希望朋友們受傷害，但她也不想看她們逃避該負擔的責任。希爾菲斯是見習騎士，他應該像個軍人，隨時準備著保衛國家。如果他註定要上陣殺敵，那麽早做準備總比毫無準備強。

　　「你不反對？」希爾菲斯終於問，「你會支持我？」

　　真理對他點頭，「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不是嗎？」

　　希爾菲斯從脖子開始，臉頰、耳朵、額頭一點點緋紅起來。

　　真理可不想他有什麽怪異的誤解，「我們是朋友，應該互相幫助，對嗎？」

　　希爾菲斯的臉越發紅了，他非常艱難地說，「那、那麽，能給……錢嗎？制造藥水需要的材料需要很多錢，我、我沒有。」

　　真理嘆了口氣也松了口氣，嘆氣是因為談錢真的會讓人感覺很怪異，放松的原因是年輕的安海爾族美少年終於體會到了金錢的重要性，想必他以後再也不會一臉無所謂地大談錢有什麽用了吧。

　　把當初跟芽衣平分的那一半金幣全都交給了希爾菲斯，真理故意沒有提醒他購買制藥材料要小心，這也算是另一種考驗，如果希爾菲斯的大手筆把席翁引來，他或許能學會什麽叫謹慎行事。

　　希爾菲斯的運氣一如既往地好，雖然他沒考慮自己是個見習騎士買很多魔法實驗材料有多怪異，也沒想過一次投入數萬金幣用於收購材料會引起材料市場價格劇烈波動。他的大手筆采買行動被掩蓋在商人們的集體拋售行動底下，他甚至還挺得意的，每個人都搶著給他折扣，爭著請求他購買自家貨物，他第一次享受到了購物的快樂，他開始說商人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麽貪婪算計。

　　商人們幾乎和克萊因宮廷同時得到達利斯暴君的侵略動向，他們迅速做出了反應，沒有人看好克萊因王國的前途，幾乎所有薄有產業的大商人都選擇避開戰火，他們當然不會徹底放棄這個市場，可是他們同樣不介意這片土地會屬於哪個主人，當戰爭結束他們會再回來，因為他們相信任何國家也是需要商人的。希爾菲斯跑去采購材料的時候正趕上商人們拋售，或者說促使他們做出了拋售的決定，實際上商人們還未公開拋售貨物，只是私下裏進行著批量處理，但希爾菲斯的采購打破了他們的忍耐，所有商人都盯著他的錢包，並且把這視為最後一個能保證出清貨物的機會。

　　真理一邊感嘆希爾菲斯的好運氣，一邊等著看殿下和席翁的反應，她有種奇妙的感覺，這也許就是能幫芽衣解困的契機。

　　席翁首先得到的是商人們秘密清倉出貨準備撤退的消息，他忍不住唾罵商人們的忘恩負義。接著便看到商人們瘋狂拋售的報告，他罵不出來了，不管原因是什麽，這是危險的信號，不管戰爭是否爆發，市場混亂引起民生危機都是不可以的。他立刻報告了皇太子殿下，兩個人將安定市場秩序當成了第一要務，希爾菲斯那令人意外的購買行為就這樣簡單地被忽視了。

　　芽衣的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席翁比奇爾老師陰險，這一點是得到公認的，反過來說，席翁也要比奇爾老師堅決精明，而且他不畏懼戴安娜公主，他似乎更願意和公主保持一種不友善的關系。當席翁專註於公務，奇爾老師便無法招架戴安娜公主，他比他的安修兄弟稍微強硬些，可能是因為席翁的影響，他也能不留情面地罵公主是潑婦，但也只是如此，他無法阻止公主抱著變成松鼠的芽衣走開，更無法阻止她們整天閉門不出，偶爾發出的聲音全是咒罵魔法師有多傷心病狂沒有感情。

　　芽衣覺得日子又好過了，她賭奇爾老師無法戰勝公主。

　　戴安娜公主覺得不用上課整天鬥嘴的日子也很有趣，她有點喜歡奇爾了，他比安修要好玩，因為他會故作強硬地堅持到最後，從來不會暈倒或者認輸。

　　作為負責國家財政的官僚最近變得十分忙碌的安修，是唯一仍然處於巨大壓力下的人，連平地摔倒的次數也增加了，雖然他沒說原因，可大家都猜他是太擔心自家兄弟落入公主的魔掌。

　　真理去見了芽衣，她看上去很享受，事實也是很享福，變成松鼠的芽衣不僅被公主當做心肝寶貝的寵物愛著，連那個教她們縫紉的女官長都放下嚴肅的表情，用一把小小的銀梳子給她順尾巴上的細毛，更別提那些處在青春鼎盛的女仆們，可愛松鼠的魅力一瞬間便征服了她們，有人甚至願意為了討好這個小東西，偷偷去采摘席翁花園的花給她，只因為芽衣說過特別喜歡那裏的花兒。

　　芽衣和公主一起發出歡喜的尖叫，松鼠芽衣跳起來然後跌回滿盆的牛奶花瓣裏，戴安娜公主也揚起她那雙沾滿奶汁的小手，似乎以為這樣就能擁抱真理。

　　「你們看起來很好呢。」真理故意嫉妒地開口，「芽衣泡上牛奶浴了，戴安娜也在做保養，你們是在度假吧！」

　　公主笑瞇瞇地承認了，「今天奇爾被席翁叫走了，所以我們比較有空呢。」

　　芽衣被說得不敢變回人形，一個勁地朝公主身後縮。

　　真理獰笑，很想威脅她們說自己立刻便走，再也不管別人叫好煩惱了。

　　芽衣伶俐地起身，變回人形的樣子明顯圓潤了不少，「真理，別生氣，我很高興你能來啊！」

　　戴安娜公主顯然也學了不少，「真理，我們都很想你啊，天天都盼著你能來！」

　　結果還是讓真理感到失落，她們兩個真的是把圍堵當度假，完全沒去想席翁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對王宮裏突然變得緊張的氣氛也一無所知，或者說她們根本是視而不見，就好像那些異常都會隨著時間消散，又或者很有信心自己不會受牽連。

　　真理才不會因為破壞姑娘們無知的純真而有罪惡感，她下定決心要撮合阿爾姆雷迪與芽衣，所以毫無隱瞞地把關於達利斯王國的危機告訴了姑娘們。

　　芽衣聽得臉色煞白，她被那種險惡的局面嚇到了，既是為阿爾姆雷迪的覆國之路憂心，也很怕自己難以承擔失去他的後果。

　　戴安娜公主對鄰國的了解不比芽衣多，她只是很奇怪女神為什麽還不懲罰那個膽大妄為的暴君，她用輕快的語氣提出這個問題，反倒讓真理不知該怎樣回答她。

　　公主問，「所有壞事的根源都是那個暴君吧，大家都覺得他是很壞的國王吧，為什麽他還不被懲罰呢，女神難道還要繼續庇佑他？」

　　真理想到阿裏紗就心煩，「大樹女神應該很忙吧，她要管理整個世界，向她祈禱的人太多了，所以還來不及處理發生在達利斯的事。」

　　公主並不滿意這個回答，她覺得女神該是無所不能的。

　　女神絕不是無所不能的，真理不無惡意地想著，卻沒有說出來，因為她清楚動搖信仰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

　　很快的，不需要真理證明什麽，公主便清楚了解到了女神的無能為力。

　　來自達利斯的新消息震動了克萊因的宮廷。

　　阿爾姆雷迪的叔叔，那位謀殺並篡奪兄長王位的暴君陛下，正式地對鄰國克萊因提出了要求。

　　他給了克萊因兩個選擇。

　　要麽，將公主嫁給他，做為人質，兩國結成穩固同盟，一起見證達利斯新兵器橫掃列國。

　　要麽，成為達利斯新兵器的第一個試煉場，他保證會將克萊因變成人間地獄。


相信愛與正義的好人們

　　暴君的威力很巨大，一個宣告炸得克萊因王國上下雞犬不寧。

　　宮廷裏極力隱蔽這個消息，但他們自己也亂成一鍋壞湯，沒人想祖國變成毀滅兵器的試煉場，所以立刻有人讚成嫁出公主。

　　真理立刻跑去王宮看熱鬧，她也想要有危機感，可始終激發不起來。

　　戴安娜公主的人緣還不錯，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想把她嫁給暴君。

　　芽衣是最忠實的朋友，她像個格蘭芬多一樣勇猛地宣布，她會拼上性命保護公主，她甚至可以去懇求席翁，把她編入正規軍團，她願意上戰場，保護克萊因的和平和戴安娜的幸福。

　　希裏安兄弟也想保護戴安娜，安修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堅決反對送出人質，他的氣勢影響了不少同僚，不過終究趕不上奇爾老師的兇名在外，他只要沈著臉透過鏡片凝視反對者，然後抖動脖子上那條血紅的圍巾，那條代表了魔法師位階的紅色編織物就像突然變成了某種隱蔽的兇獸，足以讓所有人吐不出一個反對的字眼。

　　大尉第一次很激烈地表達意見，他打破了自己沈默寡言的形象，他吼叫著不能對暴政屈服，眼神裏卻流露出最深沈的悲痛，他就是用那樣的眼神望著皇太子殿下，惹得年輕的皇子拋棄了文雅的偽裝，用近乎於惡毒的刻薄語氣要求所有人都回去整理腦子，務必要用腦子而不是別的器官考慮過後再決定立場。

　　席翁一直保持沈默，但顯然是在生氣，為來自達利斯暴君的霸道請求，他覺得被侮辱了，他的國家和實力被輕視到了如此地步。

　　有幾秒鐘，真理覺得席翁像是個最純粹的斯萊特林，有種可以欣然就死的決絕。

　　真理決定以後對席翁客氣點。

　　即使當席翁和殿下兩個人獨處，他立刻開口分析送戴安娜公主當人質的各種有利。

　　殿下是真的不願意妹妹嫁給達利斯的暴君，他說，「戴安娜應該得到幸福！我答應過母妃殿下的！我不能將她嫁給那樣糟糕的男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正走在毀滅之路上，女神的懲罰很快便會降臨到他頭上！」

　　「女神的懲罰降臨他便會滅亡。」席翁顯得那麽冷酷而理性，「那麽，我們該如何撐過神罰降臨之前的這段日子！」

　　「戰爭。」殿下艱難地吐出了這個字眼，「不是為戴安娜，絕不是！我們不能對暴君屈服！」

　　席翁立刻問，「誰來保證戰爭的結果是保住我們的國家！塞爾，清醒點！」

　　殿下的反駁幾乎是憤怒咆哮，「誰又能保證戴安娜的犧牲就能換來茍且偷生的安樂！那是個毫無廉恥的暴君，他殺了自己的哥哥全家才登上王位，他的承諾不值一錢！」

　　「哪怕多一秒的和平也是寶貴的。」席翁平靜地回答，「即使開戰，我們也需要時間做準備。」

　　殿下頹然倒回椅子裏，但他最終還是堅持不能犧牲戴安娜，他用悲涼的聲音說，「我首先是戴安娜的哥哥，然後才是克萊因的皇太子，如果我連唯一的妹妹都保護不了，我還怎麽發誓我有能力保護我的子民和國家。」

　　席翁還是那麽平靜地回答道，「這樁婚姻沒那麽壞，公主殿下很難找到身份更高的求婚者了。她生來就是一位國王的女兒，也會是另一位國王的妹妹，現在她有機會再嫁給一位國王，如果運氣夠好，她還會是一位國王的母親。這便是一位公主所能達到的最榮耀的人生，一定會有很多人羨慕她的。」

　　這一次，殿下陷入長久沈默，久到真理懷疑他累得睡著了，他終於開口要求席翁保證，在提出建議的時候沒有懷著要戴安娜不幸的心思。

　　席翁的回答是一陣大笑，接著他說，「我無時不刻都希望我們的小公主在無知的幸福中死去。」

　　殿下反而平靜下來，「你知道，嫁去達利斯會是比死更可怕的一種選擇。」

　　「如果嫁到達利斯，即使死，也會是最為榮耀之死，不好嗎？」

　　「……我希望戴安娜幸福。」

　　席翁獰笑著逼近年輕的皇太子，「一位公主的不幸成就一個國家的延續，這正是我們該做的選擇。」

　　「戴安娜是我的妹……」

　　殿下的話猛地被打斷，席翁的笑聲像滾開的毒液灑開。

　　「她不是你的妹妹，從來不是。」他好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塞爾，別在這個時候感情用事。」

　　「不是感情用事……不是……」殿下的聲音漸漸變得軟弱，「我是真的答應過去世的王妃，我要讓戴安娜幸福。」

　　真理迅速作出判斷，沒有王室血統的應該是殿下，而不是戴安娜公主。

　　如果血統有問題的是戴安娜公主，席翁不會這樣敵視她的存在，並且不遺余力要將她驅離。

　　顧不上去思考為什麽皇太子殿下的血統有問題，真理只知道必須阻止戴安娜嫁給達利斯的暴君，為了戴安娜，也為了芽衣。

　　就算戴安娜公主出嫁後仍有王位繼承權，但那位暴君更有可能拉著她一起去死，哪怕她活下來，作為暴君的未亡人她也將失去爭取王位的機會，即使所有人都承認她為國家做出的犧牲，可又有幾個人能接受一位被玷汙的女王呢。

　　芽衣的性格註定她不能對戴安娜置之不理，如果戴安娜真的要嫁到達利斯，她必然會堅持守護公主，不管是成為貼身女官跟隨過去，還是作為魔法師參戰拯救公主，真理只覺得鋪天蓋地的麻煩迎面襲來，打得她頭暈眼花無力承擔。

　　還得考慮阿爾姆雷迪，如果芽衣前往達利斯或者專註於戰爭，他們的愛情必將進入冷淡期，而這一錯過也許就是永恒。

　　比起兩國交戰，真理更加不能容忍芽衣和盜賊王子錯過彼此。

　　但眼前亟待解決的仍然是公主的去留。

　　真理捏緊魔杖，努力翻書，想要找出更穩妥安定使用遺忘咒的方法，她現在感到後悔了，也許她真的不該小看奪魂咒，那確實是個很有用的魔法，特別是在這種緊要關頭。她不敢賭殿下的良知或者那種通常用來渲染氣氛的所謂親情，她不否認兩者都是存在的，只不過比起王位和自身平安真的不值什麽。

　　即使殿下附和席翁的建議，真理也能理解，如果他的秘密曝光，他失去的絕不僅是王位，他和席翁所擁有的一切都可能失去，甚至是他們的性命。貴族們不會容忍這種欺騙，在一個繼承順位有著明確而嚴格規定的國家，這種醜聞足以動搖王室根本，到時候連戴安娜公主也會陷入危機，或者淪為爭奪王位的道具，變得比如今更為不幸。

　　然而能理解是一回事，為之放棄又是另一回事。真理做好了準備，一旦殿下同意席翁的提議，便要對他們兩個動手。她會首先攻擊席翁，然後擊暈殿下，在兩個人都無法反抗的情況下，讓他們忘掉一些決定，或者幹脆讓他們有一段時間喪失繼續執政的能力。這可能是最正確的做法，畢竟公主的父王只是一直在別宮休養，遇到皇太子遭到神秘襲擊再起不能的緊急事件應該能暫時負擔國務吧。

　　殿下最終的回答是拒絕，他用那句聽起來很空洞的承諾回答席翁，「要讓戴安娜幸福，我答應過的，所以請別再提那些殘酷的建議了，就算失去一切，我還是希望我的妹妹幸福。」

　　席翁臉上的表情有點猙獰，又透著種怪異的溫柔，他最終什麽也沒說。

　　真理覺得他也並不是看起來那麽冷酷。

　　就在這時候，緊閉的房門突然被用力推開，驚得屋裏的兩個青年都差一點跳起來。

　　整個宮廷裏敢於闖進來打斷皇太子與席翁密談的只有戴安娜公主。她仍然穿著最喜歡的粉紅色裙子，看起來和最初那個又傻又天真的活潑公主沒有任何不同。

　　真理很想說從公主眼裏看到了堅毅，但事實是她眼中有淚，身體顫抖，緊張得指尖發白。

　　總算戴安娜還能鼓起勇氣對哥哥宣布，「我都知道了！大家都在說達利斯的要求！我願意去！」

　　席翁和殿下都沒回答她，他們真的太驚訝了，至少殿下是真的被嚇到了。

　　戴安娜又重覆了一遍自己的決心，「是的，我可以的！為了國家，為了和平，我願意嫁到達利斯去！」

　　「我拒絕。」殿下很堅決地回答了她，「我們不能對那個喪心病狂的暴君屈服。」

　　戴安娜似乎從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楞在那裏，對自己的哥哥眼神發直。

　　殿下又說了他們對達利斯未來的分析，聽上去好像真的是為了愛與正義對那個會遭神罰的國家敬而遠之，為了增強效果，他還認真地提到女神之怒，他表示不該有任何好人為那個暴君陪葬。

　　「這麽說我是真的不需要嫁到達利斯去了？」戴安娜公主淚流滿面，哭著撲進哥哥懷裏。「哥哥，我不想你為難，一點兒也不想，所以現在這樣真是太好了。」

　　殿下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妹妹的愛嬌，他很熟練地安撫著受驚嚇的戴安娜，同樣熟練地無視了席翁投來的嘲笑和白眼。

　　真理喜歡這個結果，雖然有些部分很傻，但至少到最後每個人都是好人，甚至是陰險惡毒的席翁也變得像個死板的忠臣，在諷刺的間隙發散著一種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嫉妒」的溫情脈脈。


備戰，加倍幸運的福靈劑！

　　上位者的小小決定往往使得舉國震驚。

　　皇太子殿下是個有魄力的男人，他很快宣布了自己的決定，連席翁想要用比較委婉的方式為他的表態去做解釋都來不及。他是那麽堅決，那麽不顧一切，那麽勇敢地與一半的貴族對抗。

　　戴安娜公主還沒有資格見識那個場面，但她仍然忍不住回到寢室和芽衣抱頭痛哭，她們哭泣的時候，宮裏的女仆們也多是在跟著掉眼淚，有些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戰爭，有些是再次無法自拔地愛上了情深意重的皇太子殿下。

　　雷歐尼斯大尉也哭了，在淚光中不斷朝殿下閃爍的眼神比那些頭腦發昏的年輕女人還要飽含深情，另有一些人也和他出現了類似的狀況，不過他們多半是年輕軍官，渴望著一場戰爭證明自己，而負責後勤的官僚們無論最初是反對還是讚成嫁出公主，現在都一致地表現出不堪壓力的沈重表情，因為他們將最先面臨籌備戰爭的巨大工作。

　　奇爾老師和安修老師算是比較沈穩的兩個人，前者等到殿下宣告完畢後才去找席翁表示他願意放下陳見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奉獻自己的力量，後者的緊張也直到離開禦前才兇猛爆發，以一種堪稱壯絕的方式腳下打滑一路翻滾出了宮廷，之後他們居然都毫發無傷，不能不說是有某種奇跡的力量在發揮作用呢。

　　連真理都有點被感動了，雖然她不認為自己能做到相同的程度，但她喜歡這種每個人都是好人的氛圍，即使殿下是個沒有王室血統的假貨，席翁的沈默只是在為下一次陰謀做準備，被強權壓制不得不認同殿下決定的人們轉身就開始準備叛國或者逃亡。

　　真理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麽。

　　於是，芽衣要開始強化學習戰鬥類魔咒了。

　　真理沒一開口就跟姑娘們提戰爭的險惡，「能變成松鼠就說明你的阿尼瑪格斯成了，所以開始學別的吧，學些防身的魔咒總是沒錯，光是火球術雷電術太、太浪費你的才能了。」

　　芽衣好像變太久松鼠了，傻氣地沈浸在皇太子殿下對公主的愛護中，「不能緩一緩嗎？殿下已經回絕了達利斯該死的暴君，戴安娜現在安全了，嗯，你知道我們之前簡直擔心死了！」

　　戴安娜公主還記得宮廷裏險惡的氣氛，「會有戰爭，如果哥哥沒有把我送去達利斯……」她說不下去了，小臉再次變得煞白，猛地抓緊了芽衣，「真理，可以教我魔咒嗎？」

　　芽衣被公主掐得差點大叫出聲，不過疼痛倒是讓她從盲目滿足裏清醒過來，她也漸漸變了臉色，一旦爆發戰爭，她擔心的比公主要多。

　　姑娘們開始抓緊時間學習，考慮到基礎實在太差，真理並不敢教殺傷力巨大的魔咒，比如地獄火之類的。她甚至都不敢指望她們能正確使用切割咒或者剝皮咒，所以她想教「幻影移行」，至少先保證逃脫順利吧，可芽衣和戴安娜已經被戰爭即將爆發的消息嚇得心神不穩，在那種亢奮與恐懼交織的心情之下用幻影移行幾乎等於找死。

　　最後真理意識到自己絕對做不了超前的教育者，她只好讓她們盡量練習召喚鳥和蛇。

　　芽衣幻想著自己能召喚出和重型坦克一樣所向披靡的大蛇。

　　戴安娜覺得自己可以召喚出能載著她翺翔天空無拘無束的巨鳥。

　　真理想得是掌握了這個咒語應該不會餓肚子了，即使在流亡途中也能保證充足的肉食。至於「清水如泉」這個魔咒，也是必須要學會的，除非她們覺得蛇血比清水好喝。

　　給姑娘們留下保命的魔咒，真理找上了希爾菲斯，把他從批量制造補血劑的坩堝前硬拽出來。

　　真理對希爾說得更直接，「我想起一種在戰場上會更有用的魔藥，現在開始準備那個吧！」

　　希爾菲斯只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你說的是什麽藥劑？」第二個是，「難道你要我浪費花錢買來的材料？！」

　　「不會浪費你的時間和材料，不需要做很多。」她想了想，瞇起眼看他，「買材料的錢貌似是我出的吧？」

　　真理想到的藥劑是福靈劑，基本上不可能大量生產的高級魔藥，按照希爾菲斯目前的水平相當勉強，但是真理需要那個，她要預備至少四份，除了有可能上第一線作戰的芽衣和希爾菲斯要各自準備一份，公主和殿下目前就很需要那個，否則很難保證在開戰前的一段時間裏他們能夠抵擋住來自國內的不同意見。

　　真理從來不相信那些高喊反戰的人全是堅定的和平主義者，特別是在刺客還未被找到的情況下，殿下的那份福靈劑應該劑量加倍，她甚至都想給席翁準備一份了，因為他也絕對不能死在這個時候。

　　不知道希爾菲斯到底是被福靈劑本身的奇妙效用迷住了還是屈服於真理的金錢政策，他沒有繼續提問，毫無怨言地開始準備熬煮福靈劑，有一些材料是真理提供的，不是為了保密配方，而是為節約時間，她第一次如此大方與人分享收藏，既讓希爾菲斯受寵若驚，又更加緊張起這鍋據說該比黃金更美麗的魔藥了。

　　希爾菲斯連續失敗了三次，全都是開始不久就出問題，雖然沒炸坩堝，但第四次的時候他的臉色和炸了的坩堝已經沒分別，他像是被怪獸追過一樣趴在桌子上用力喘氣，然後說他無法再繼續了。

　　「你必須做。」真理也正心煩意亂，她沒親手做過，所以沒想到福靈劑真的這麽難做，可越是這種時候她越要堅持，「這是一種很有用的藥劑，有了它，你們才有更大希望活到戰爭結束！」

　　「如果繼續，我現在就要死了！」希爾菲斯的聲音帶著哭腔，「我不行，我做不了！」

　　這是真理第一次聽到希爾菲斯說放棄，她楞住了，在她的記憶裏這個安海爾族美少年從不示弱，他雖然看著天真純善，其實非常在乎自己與族人的不同，他有種藏得很深的自卑感，所以特別不願意不如別人。

　　真理默默地接受現實，她把希爾菲斯逼得太狠了，他畢竟不是從小立志成為魔藥大師，他在短時間內能做到如今地步已經很不容易。她不該要求他做這些連她自己也做不到的事。

　　「那麽，換我來吧。等下你可以在一邊看我做，但你要保證，不管看到什麽都要保持安靜。」

　　真理嘗試用早想過的法子來熬煮魔藥，她沒有身體，所以必須用別的法子來完成必要的操作，用切割咒或是漂浮咒都不可取，雖然家事魔法已經能讓主婦揮揮魔杖便做出整桌美食，但魔藥畢竟是更精細的東西，殘留的魔法波動會影響藥理變化。真理能用的只有魔杖，和那個像是吞噬魔力的怪獸一樣的具象化能力。

　　她首先嘗試了把工作交給魔杖，薔薇木魔杖被這個任務嚇壞了，它顫抖著朝地上縮，在確定無法動搖她決心後，像個烈士一樣跳進了坩堝裏，然後就像預料中的失敗場合一樣，坩堝噴出各色泡泡，宣告又一次失敗。

　　希爾菲斯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他還未遭遇過這麽怪異的失敗。

　　真理又嘗試第二方案，她用了差不多一半魔力具象化出部□體，準確說是十根手指，在並不是很敞亮的房間裏，她看不出這些手指和原本長在自己身體上的有什麽不同，上面也沒有很明顯的魔法波動，只是相比靈魂狀態的自己，這十根手指顯得很突兀，就像是小時候頑皮將手指浸在軟蠟裏，那種毫不柔和的白皙像是死物，特別是當她十指翻飛地忙碌在坩堝旁邊，希爾菲斯的表情已經變換了無數，臉色也至少變過了五六種顏色。

　　真理第一次熬煮福靈劑就成功了，如果她還在霍格沃茨，或許該去申請一個記錄什麽的。

　　希爾菲斯的臉色恢覆正常，渾身上下全是敬佩，眼神閃亮得幾乎就要求她盡情鄙視自己的無能，以後要更用力鞭策他學習。

　　只有真理知道這次成功全是僥幸，芽衣和戴安娜的瘋狂練習促使她短時間內又升了一級，她得到了【幸運加持】的技能，這相當於技能型的福靈劑，她立刻用了，沒有考慮魔力是否足夠，事實證明她賭對了，坩堝裏的藥水很神奇地出現了金砂般的色澤，然後她成功了，這一鍋藥水足夠分出五份甚至六份。

　　真理一開始也不確定自己的成果，她伸出手指去摸藥水，令希爾菲斯發出一聲嘶叫，而她也才發現具象化出的手指無法觸發說明。她終止了具象化，手指穿透坩堝，希爾菲斯又發出心痛的叫聲，但這一次藥劑沒被破壞，只有真理發出歡喜的嘆息，說明證實了她的成功，盡管希爾菲斯看不到。

　　「是福靈劑，我做好了，整鍋都是。」真理盡力穩住激動顫抖的聲音，「以後的事你來做，這次你再不能說不行！」

　　希爾菲斯很激動，幾乎拿不住屬於自己的那份福靈劑，分瓶包裝的工作他做得異常小心，看上去就像是突然有了龍族血統，對於這種金光閃耀的藥水沒有抵抗力。

　　真理要他收下多出來的一份，然後喝一點，「總要有人實驗效果，而且，你也需要用點福靈劑，為了接下去的事。」

　　「我很榮幸能成為第一個嘗試者。」希爾菲斯順從地喝下一點福靈劑，「還有，為什麽？」

　　真理看著希爾菲斯，似乎突然更順眼了一點，也許還因為別的什麽原因，總之無法罵他笨蛋了。

　　她說，「芽衣和公主當然會收下我送去的小禮物，可殿下呢，你們恐怕需要一點運氣才能說服他相信這是安海爾族的幸運藥水，還有席翁，一點運氣恐怕還不足以抵擋他的猜疑，我看，你還是把那一瓶都喝了吧，為了你不至於被席翁抓去拷問。」


出清公主之日

　　福靈劑很有用，希爾菲斯把它順利地送了出去。

　　真理過了七天才知道這個消息，中間她一直昏睡，原因很可能是一次用掉太多魔力。

　　這一次希爾菲斯比較有經驗了，他沒有很慌張，雖然真理見到他時，他的眼睛濕漉漉的。他想辦法用一條床單蓋住她，然後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埋頭熬煮補血藥劑，他忘不了從自己手裏花出去的金幣，所以他堅持不能浪費一丁點材料。

　　真理想這應該也是福靈劑的作用，希爾菲斯沒有留下後遺癥，他仍然能面對坩堝，仍然享受著制造魔藥的快樂。

　　而希爾菲斯在忙著解釋是因為長久浸在補血劑的煙氣裏所以他的臉上才會有比較多水氣。

　　然後她對他笑一笑，他便說不下去了，直到她說要去見芽衣，他才說他很高興她醒來了。

　　真理去宮裏不是為了見芽衣，至少不是只為了見芽衣和公主，她需要知道福靈劑的效果，還有最新局勢。

　　芽衣和戴安娜公主都沒舍得喝福靈劑，不知道希爾菲斯是怎麽對她們說的，她們似乎對藥效產生了某種誤解。

　　芽衣對福靈劑的態度比對愛情藥還要狂熱，她一直掙紮著要不要提問，但那問題毫無疑問是不適合當著公主面提出的。

　　公主將裝福靈劑的藥瓶放在一個小銀匣裏，然後掛在項鏈上放在胸前，她把它當成幸運符，沒事兒就用一種充滿期待的夢幻眼神盯著它看，那樣子讓真理擔心極了，她怕公主會看得昏了頭將瓶子一起吞下肚。

　　真理覺得有必要重新說明。「它只能讓人在一段時間裏變得很走運。」

　　公主的聲音也顯然很夢幻，「一段時間也好啊。」

　　芽衣稍微比她好點，「有時候，很多事，只是需要一點運氣。」

　　「多喝無益。」真理發現自己戰勝不了這種夢幻的少女情懷，「還有，幸運不等於幸福。」

　　真理得到了少女們鬼火燃燒般的註視。她是個有責任感的好女巫，可也是個審時度勢的斯萊特林，所以沒再繼續說明，她倒寧願姑娘們永遠不用借重福靈劑。

　　真理轉而詢問希爾菲斯送藥的情形，主要是問他怎麽將藥送給殿下的。

　　這問題引得公主大笑，是那種得意的笑法，因為希爾菲斯拜托了她，最後是公主用分享好東西的名義把藥送給殿下的。

　　真理覺得情況有點不妙，雖然目前看來殿下願意和公主做一對友愛的好兄妹，但無法抹殺的事實是他不過是個假貨，公主的存在對他始終是威脅。如果真理處在他的位置，她會小心提防親愛的沒有血緣的妹妹，對她突然的示好或者送上的一切入口之物都會小心處理。

　　她小心地問，「能告訴我，你是怎麽跟皇太子殿下說這種藥的嗎？」

　　公主快活地笑著回答，「當然是按希爾菲斯的說法照實說啦。」她完全不覺得有問題，「難道對哥哥還不能說嗎？」

　　真理馬上問芽衣到底是怎麽回事，芽衣不了解她在擔憂什麽，卻能感到她的不安。

　　芽衣說，「戴安娜說是安海爾族的幸運藥水，殿下高興地接受了，他很感謝希爾菲斯，席翁也說會送上感謝。」

　　這幾乎等於是說他們轉身就會去找安海爾族求證，希爾菲斯的謊言維持不了多久。

　　事實上她已經睡過了七天，如果席翁有看上去那麽陰險精明，那麽也許他應該在布置該怎麽抓捕希爾菲斯極其同黨了。

　　真理無法責怪眼前的兩個女孩，也不能怪希爾菲斯太過相信她們，她只好罵自己暈得不是時候。萬幸的是她似乎還有時間做補救。她找到席翁和殿下，他們和往常一樣在一起，只有他們兩個，談論的正是希爾菲斯送上的福靈劑。

　　殿下和席翁確實詢問了安海爾族長老，是否有幸運藥水，以及希爾菲斯是否帶著這種藥水。得到的答覆讓他們有點意外，因為長老非常肯定希爾菲斯擁有幸運藥水，並且對此表現出近乎傲慢的驕傲。

　　於是殿下愉快地把玩著福靈劑藥瓶，不斷誇讚著越來越懂事的妹妹，還有他們之間融洽和睦的關系。

　　而席翁一如既往地冷笑，他惡意猜測藥水的真實性，甚至有點喪心病狂的說安海爾族大概是被達利斯收買了。

　　「我以為你對女神總該有點盲目的信任，看來並沒有呢。」殿下用一句話結束爭論，「好吧，讓事實證明一切，找個人喝下它，然後我們就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真理松了口氣，希爾菲斯還活著，並且幾次三番逃過她的責罵，所以福靈劑應該是有效的。

　　「我來準備茶會。」席翁獰笑著宣布，「我希望讓親愛的小公主本人嘗試這種寶貴的藥水。」

　　席翁這次非常堅持，就像是為了報覆前一次被殿下駁回了提議，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殿下沒反對他的安排。

　　皇太子殿下只是說，「親愛的朋友，我希望在這一次之後，你能放棄對戴安娜的偏見。」

　　「當然，如您所願。」席翁又恢覆了那種輕浮的聲音，「我也無比期待著這一次能長久地終止這個煩惱。」

　　殿下不能接受有人如此地渴望自家妹妹死去，「席翁·凱納斯！！」

　　席翁的回答是大笑著起身離開。

　　戴安娜公主很快接到了茶會邀請，芽衣也在邀請之列，此外還有希爾菲斯，他是作為臨時抽調的護衛人員出場。

　　真理不知道席翁是不是打算利用這次機會毒死戴安娜公主，順便幹掉所有知情人士，但她終於沒有去給姑娘們做提示，她甚至沒現身，她不想妄為小人，她願意相信殿下不會改主意，就像戴安娜從沒懷疑過哥哥的出身。

　　茶會充滿了席翁的個人風格，他大方地在自己親手開辟的花園裏設置桌椅，奉上的也是親手泡制的紅茶。之前的猙獰乖張與惡毒全都像是幻覺般不存在了，他掛著最善意的笑容等著客人們，對所有人都像對殿下一樣親切和氣。

　　芽衣和戴安娜那樣的少女自然是沒法抵擋像席翁這樣一個男人的示好。

　　然後就在一團和氣地飲茶時間，席翁將話題轉到了希爾菲斯的幸運藥水上。

　　他說，「達利斯正步步逼近，必須想點辦法，可我不能眼看殿下使用未經驗證的藥水。」

　　戴安娜公主立刻回答，「我相信希爾菲斯，嗯，還有安海爾族。」

　　「我怕我們不像是安海爾族那樣受到女神眷顧啊。」席翁嘆息，「這個時候，我們承受不起任何差錯。」

　　芽衣插嘴建議，「如果不放心，你可以叫希爾菲斯來問，他喝過幸運藥水了，一定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席翁說得很誠懇，「我不想讓那位安海爾族的小騎士誤會我們不相信他對王國的真誠。」

　　戴安娜被說動了，她也不願意刺傷希爾菲斯的自尊，所以她問，「那我們該怎麽做呢？」

　　殿下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微笑著端著茶在一旁看他們說話。

　　真理覺得他偽善而且有點殘忍，不過他身邊的人要負大部分責任，如果席翁是個溫和善良的朋友，如果戴安娜能更聰明些，如果克萊因王國不用面對戰爭威脅，也許他能繼續保持第一印象中那樣清廉高潔的形象吧。

　　席翁已經對公主提出了要她先試藥的要求。

　　公主立刻答應了，她說，「不能用我的這瓶試，把哥哥的那份分點出來，我問過希爾菲斯，這藥很難得，要很珍惜使用！」

　　席翁馬上拿出屬於殿下的那瓶福靈劑給她。

　　芽衣稍微變了臉色，所有一切都是席翁的安排，那些親切、善意、好茶和鮮花都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連殿下的含笑不語也是安排，她忍不住偷看殿下，心寒地發現他現在也保持著那種溫和的笑臉。

　　戴安娜毫不猶豫地喝下一口福靈劑，幾乎沒有金色的藥水殘留在她唇上，但有一瞬間連太陽的光輝也抵不過她面上的光彩。

　　那令人目眩的光彩是一種強大的魔力波動，真理比席翁快一步確認這一點。

　　然後，他們一起陷在鋪天蓋地的魔壓之下。

　　這一次大家都變了臉色，只有戴安娜似乎不受影響，她看著大家怪異的表情，甚至笑著問芽衣是不是太擔心了。

　　回答她的是眾人更加尷尬的表情，還有一個半空中傳來的聲音，那聲音屬於某個青年男子，只是語調顯然缺乏感情變化。

　　他說，「將公主給我。」

　　真理已經確定他不是和自己一樣的靈魂體，這是一種遠距離的魔法投影，也就是說這個男人處在千裏之外，因此他收放自如的魔壓更加讓人忌憚。這是真理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如此強大的魔力，不管他用的是哪個系統的魔法，他都是那種必須仰望的存在，真理懷疑阿裏紗是否有足夠力量與之對抗，她毛骨悚然地祈禱著這個人千萬不要是敵人。

　　席翁和殿下也在想同樣的事，最近一個要求公主的男人是達利斯的暴君，如果真的是他擁有了這樣強大的力量，那麽克萊因註定滅亡。

　　戴安娜保持了她天真無邪的名聲，她正在問那個聲音，「你是誰？為什麽跑來我們的茶會？」

　　「我……我是雷帝斯，我要你，到我的王國來，或者讓你們的小國家永遠消失。」

　　席翁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北方魔王」幾個字。

　　殿下用前所未有的深邃目光看著戴安娜公主。

　　芽衣不安地四下尋找真理。

　　公主終於開始怕了，「你是要殺死我嗎？」

　　「……我要你的笑容。」

　　即使說著這樣容易令人產生聯想的話，雷帝斯的聲音仍然沒什麽起伏。

　　「那麽你不會殺死我了。」戴安娜公主做出了選擇，「我跟你走，不要為難大家。」

　　壓制著大家的魔壓突然消失，而公主也隨著那股強大力量失去了蹤影。

　　真理能感到空間剛剛發生過一次震蕩，她更加畏懼這位魔王，不過她還是對戴安娜公主囑咐了一句。

　　「除非他答應娶你，不然別讓他占你便宜！」


勇者鬥魔王，送死！

　　戴安娜公主的失蹤像瘟疫一樣快速傳遍克萊因王國。

　　有人相信公主真的是被北之魔王搶走了，這些人幾乎都是魔法師，公主失蹤當天身在王都的魔法師和真理一樣接受了來自魔王的魔壓，雖然他們沒機會那麽接近感受，但是作為將魔力視為第二生命的人群，他們在面對那種強大力量時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更多人認為公主是被秘密送走了，被從天而降的魔王帶走只是借口。軟弱純善的人想著安排全是皇太子殿下的安排，他愛自己的妹妹，不忍心她承受亡國之痛，更不願意在達利斯大軍壓境時無法保全妹妹，所以他偷偷送走她，不管她去了哪裏，總比留下來承受壓力要幸福。精明多慮的人覺得這是一個可笑的把戲，殿下終究承受不起達利斯暴君的怒意，他只能送上妹妹求和，為了大家的體面，只好用被魔王帶走這種借口粉飾太平。

　　事實是席翁和殿下很受打擊，前者作為首席魔法師的尊嚴再次被粉碎了，他甚至懷疑上次自己徹夜跳兔子舞也是魔王插了手的結果。後者什麽也沒說，甚至沒有客氣地表示全是自己太過無能為力，他長久嘆息著，為接二連三遭遇的莫大不幸，然後他很痛苦地開始寫一封信把這個壞消息稟告休養中的父王。

　　真理寧可戴安娜不是被魔王搶走的，就算是席翁安排了這場戲要將公主送給達利斯暴君，也比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巨大威脅要好。然而事情無可辯駁，處在彌散開的沈悶氣氛裏，真理很想為目前的處境嚎叫，然後或許該嘗試喝點福靈劑。

　　芽衣和希爾菲斯的反應十分怪異。

　　芽衣偷看真理，眼神充滿敬畏，有時候摸摸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福靈劑，表情會在一瞬間變得很疑惑。

　　希爾菲斯也在看真理，眼神非常疑惑，手裏也握著一瓶福靈劑，緊握得手心冒汗，他一想到它就很糾結。

　　等只有他們三個人時，他們幾乎是一起要求，「真理，我有話要跟你講！」

　　真理示意他們慢慢來，不過她還處在對魔王存在的巨大震撼中，所以她要求他們，「不能說太久，我要去收集資料，我想知道剛才那一位的詳細情況！」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太緊張了，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補充說，「是為了戴安娜！我不想她落到壞男人手裏。」

　　芽衣被提醒了，她對真理最後那聲大吼印象深刻，「你認為那個男人會娶戴安娜？」她說得非常勉強，顯然很不看好那個突然出現搶女人的家夥。

　　「不然還能怎麽辦？」真理覺得這就像是一次無法隱蔽消息的私奔，「戴安娜是公主，她突然失蹤了，不可能不被註意，殿下必須提供一個合理解釋，現在又是這樣的情況，一定會有討厭的人亂說是殿下安排戴安娜逃走了，為的只是徹底讓達利斯王對娶公主死心，所以，最終大家都會知道公主是被魔王搶走了。」

　　「即使如此，戴安娜也不用嫁給那個家夥啊！」

　　真理覺得沒法很利索地和芽衣說清楚其中的道理，她聳聳肩，「這不是我們的時代，芽衣。想想那些童話和傳說，被魔王抓走的公主的命運會是什麽……」

　　被惡龍抓走的公主還有可能抱住清白，然後回頭嫁給救她的勇者。

　　那個宣布要得到戴安娜笑容的年輕魔王顯然有更實際的打算。

　　芽衣想到了，她很不甘心地咬嘴唇，然後嘀咕著不公平。

　　希爾菲斯沒那麽絕望，「皇太子殿下不會放棄公主。」他不愧是大尉的下屬，「總會有人去救公主的，至少我看過的傳奇小說裏都這麽寫。」

　　真理朝他猛翻白眼，「沒錯，總會有感知不到那種強大魔力的勇者存在，不過他得加快點兒，不然趕不及在克萊因亡國前完成解救公主的冒險，他的傳奇就沒那麽完美了！」

　　「有那麽厲害嗎？」希爾菲斯臉色變了變，「真理也無法戰勝那個魔王？他竟然有那麽強大嗎？」

　　「我、席翁、加上魔法研究院所有人也比不了那家夥。」真理承認了自己的弱小，「我的世界應該有比他更厲害的巫師，但我沒見過……基本上，我認為他有辦法在眨眼之間毀掉克萊因和達利斯。」

　　希爾菲斯震驚地看著真理，過了一陣才找回聲音問，「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沒有什麽魔藥可以對付他嗎？」

　　「沒有。」真理也很遺憾，「至少我不知道有那樣的藥劑，他很強，也許已經察覺到我的存在……所以我覺得戴安娜嫁給他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芽衣和希爾菲斯都聽出了她自保的心思，他們沒用譴責的目光看她，只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福靈劑。

　　然後，芽衣問出了共同的問題，「為什麽他會在剛才出現？」

　　這問題太可笑了，真理不解地反問，「難道還有誰能預料到魔王的行蹤？」

　　他們不回答，只是一起盯著她，眼神用力得讓人不舒服。

　　「怎麽了？」真理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你們覺得是福靈劑有問題？」

　　芽衣很嚴肅地開口，「那個魔王是在戴安娜喝完藥水後跟著出現的。」

　　希爾菲斯也點點頭，「我其實一直在擔心每個人遇到的好運可能很不一樣。」

　　真理被他們氣笑了，「難道他就不可以是一直暗戀戴安娜卻不好意思下手，直到發現再不下手戴安娜就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了，所以才出面的嗎？」

　　「你的意思是說戴安娜被魔王帶走也是一種好運？」芽衣一臉難以置信，「她不愛他！甚至不認識他！突然這樣被帶走了，怎麽會是好運！」

　　真理懶得再跟她重覆公主的責任和義務，或者，芽衣根本不能理解有些人註定無法戀愛結婚。

　　希爾菲斯竟然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樣子。

　　真理氣極，她笑不出來了，「真是莫名其妙，如果你們懷疑我做的福靈劑，那就還給我，別用它，反正它是有害的！」

　　芽衣和希爾菲斯不舍得，趕緊表示沒有懷疑，只是有少許擔心，也許藥效不是那麽收放自如。

　　真理無法對此作出任何承諾，千百年來巫師們用的福靈劑就是這樣的東西，沒有人想過控制好運涵蓋的範圍，也沒有人無聊到嘗試將好運的作用分得那麽清楚。

　　「巫師有很多可以用的魔藥，但公認福靈劑是頂珍貴的那一類，因為它作用強大。如果你渴望愛情，那你可以用迷情劑。如果你想要聰明，可以用增智藥水。如果你想天降橫財，就準備好補血藥劑。」

　　希爾菲斯問，「為什麽是補血藥劑？」

　　真理沒好氣地回答，「要發財騙保險啊，你跑出去被車撞飛，及時補血就不會死了！」

　　芽衣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意識到真理是在發火，她趕緊捂上嘴，更加握緊手裏的小藥瓶。

　　她低聲提問，「因為要爆發戰爭了，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情況，誰也不能保證到底哪一種會帶來滅頂之災，所以你才為我們準備了福靈劑？」

　　「不，是因為來不及準備其它可能用得上的藥劑。」真理毫不客氣地說，「你們都很弱，有些藥劑你們承受不來，還有很多藥劑給你們也是浪費，所以才是福靈劑。或者我們直說好了，運氣不像魔力或者智力那麽挑剔，它能招來奇跡，你們要想在戰爭中存活只能靠奇跡。這不是侮辱，事實如此，我也很痛恨軟弱無力，但面對剛才那位魔王的時候，我能指望的也只有好運氣。」

　　芽衣臉色煞白，她嚇到了，為從來沒準確預料的形勢，她想象中這次的戰爭不會像現代戰爭那麽血腥，而她作為魔法師會比較容易撐過去。

　　希爾菲斯也臉色煞白，他不怕戰爭，他只是終於有點明白魔王的可怕，那是一個令真理無法保持冷靜的強大存在，對於他和這個國家更是無法戰爭的恐怖敵人，他開始覺得戴安娜公主應該嫁給那個魔王，就像真理說的，如果他們的婚姻能帶來和平安定，那麽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接下去的幾分鐘，他們三個都很沈默。

　　然後，真理打算留在宮裏進一步了解魔王的消息，她相信席翁和殿下也會積極打聽的。

　　希爾菲斯的護衛工作已經結束，他要回去繼續制造魔藥，既然真理說不該上演勇者鬥魔王的戲碼，那麽他要專心備戰，比起打倒魔王救回公主，戰勝達利斯才是當務之急。

　　芽衣感覺恍惚，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又能做什麽。平時總是和戴安娜在一起，有公主在似乎任何時候都很熱鬧充實。現在她被獨自丟下了，她不好意思繼續留在宮裏，可是回魔法研究院又難以面對奇爾老師，或許還有其他魔法師，她沒法跟人解釋為什麽眼睜睜看著公主被搶走，甚至沒對說一句多多保重。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為力，魔王變得比瀆神的達利斯暴君更可惡。

　　重覆著真理關於運氣的那段話，芽衣握緊手裏的藥瓶，現在就是她需要好運氣的時候。

　　芽衣一口氣喝掉了半瓶福靈劑。

　　金色的藥汁漏了一點在芽衣的嘴角，發出比太陽更耀眼的光。

　　芽衣感到身子暖暖的，壞心情隨著這股上升的暖意慢慢消散了。


請你領他去……火星！

　　芽衣喝了一大口福靈劑。她沒有等到魔王現身，也沒有女神降臨。隨著盈滿身體的暖意，心情變得蕩漾，似乎會慢慢激昂起來，為了前方未知的遭遇。可是，幾分鐘後，一切如常，連空氣中漂浮的魔力都顯得十分安定。

　　然後，有個近衛騎士出現在芽衣面前，他帶著席翁的命令，席翁要她隨時在魔法研究院等待命令。

　　芽衣想說自己不想成為席翁的下屬，可她確實想要為戰爭盡力，她默默服從，也算能自然回去面對奇爾了，歸路中不免想著失去戴安娜真是好悲哀，自己竟然就這樣被趕出了王宮。

　　大尉和希爾菲斯在魔法研究院門口攔住芽衣，準確說是希爾菲斯要求等她，而大尉並不是很情願見到她。

　　希爾菲斯問芽衣有沒有見到卡傑爾，或者，她有沒有辦法找出卡傑爾的下落。

　　芽衣有點感動，福靈劑似乎終於發揮了作用。

　　她忙問，「卡傑爾怎麽了？」

　　「是剛收到的消息，卡傑爾去了城外……湖邊森林。」希爾菲斯停頓得很微妙，「是去找一群可疑的……盜賊。」

　　芽衣心頭一震，「他獨自去那裏做什麽？」

　　「去找潛伏起來的危險分子。」大尉代替希爾菲斯回答，「有報告說他們來自達利斯，想要對王都不利。」

　　芽衣無法為阿爾姆雷迪辯解，他是盜賊，沒騙她是別的，而盜賊總不會是什麽有利於和平穩定的好人，她只能祈禱卡傑爾要尋找的不是他。

　　大尉誤會了她的煩惱和沈默，他接著用比較柔和的聲音說，「如果卡傑爾對你提起過他的去向，請盡量回想起來，我們沒有很多人手，需要一個較準確的目標才能快速找到卡傑爾。」

　　「卡傑爾已經去了超過兩天。」希爾菲斯在一旁補充，「之前他父親的商隊被和達利斯有關的盜賊團襲擊了，他很生氣，很不願意王都也遭到破壞，他是從過路商人那裏得到城外有盜賊團據點的消息，因為還沒有得到證實，軍方不會過問，他才決定自己去偵查確定，不過他還只是見習，又只有一個人，所以……很危險。」

　　芽衣能做的是跟他們一起去找卡傑爾。

　　大尉一口拒絕，理由是她還屬於被（奇爾·希裏安）保護的人士。

　　希爾菲斯很猶豫，他寧可芽衣留下，好回頭傳遞這消息給真理，他相信真理能做得比芽衣好。

　　芽衣表現得異常堅決，她對大尉說，「您可以不帶我一起去，您知道，卡傑爾能自己去，我當然也可以。」她對希爾菲斯說，「我是修業中的魔法師，你是見習騎士，還有大尉跟我們在一起，我們不用打擾其他人，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都很忙！」

　　大尉被後面一條理由說動了，他承認帶個半調子魔法師芽衣比見習騎士卡傑爾有用，既然正好能維持小隊編制，他也願意在不驚動官方的情況下把卡傑爾領回來。

　　希爾菲斯還想爭取一下，他對芽衣的能力沒那麽放心。

　　芽衣已經猜到大尉的心思了，她說，「卡傑爾貪玩在林子裏迷路了，我們要去把他領回來，教他不可以這麽調皮，只要他改好了，還是能做個【記錄清白】的騎士。」

　　大尉對她點點頭，滿眼讚許，「嗯，事情多半是這樣。」

　　希爾菲斯皺起眉，思考幾秒後恍然大悟，接著又露出煩惱的神情，「如果真的有達利斯的盜賊團呢，難道也要說是迷路？」

　　大尉和芽衣一起狠狠瞪他，這是個蠢問題，卡傑爾打不過一整個盜賊團，遇到那些人他的下場可想而知，所以他還是迷路就好了。

　　大尉希望卡傑爾得到的是錯誤情報，這樣至少還有機會保住小命。

　　芽衣祈禱卡傑爾不要遇到盜賊團，她不希望阿爾姆雷迪傷害自己的朋友。

　　希爾菲斯期待他們快點忘掉自己剛才的提問，最好能保證真理永遠不知道。

　　他們的征途開始得很沈默，進入森林之後，大尉會特別小心芽衣不要掉隊，反而顯得要熱鬧一點，不過也只有一點點，如果偶爾發出一個鼻音提示跟上也算是充分交流的話。

　　在森林裏芽衣終於對福靈劑的作用有了實際感知，眼前的森林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令人分不清東南西北，它就像被某種力量標註出了不同，不管置身何處，芽衣都感覺自己很清楚出路在何方。甚至，通往盜賊團據點的路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一個聲音在指引著她。那種強烈的感覺太超出想象了，甚至超過了真理低調的存在，她有好幾次忍不住回頭，為的是確認這些並不是真理藏在她背後用魔法搞出來的。

　　大尉註意到了芽衣的異常，他認為她累了，又擔心她是不習慣走在森林裏，他示意希爾菲斯安慰她。

　　希爾菲斯不喜歡這個命令，但他還是詢問芽衣要不要休息，在得到否定回答後幹巴巴地表示她如果感覺不好可以立刻說出來。

　　然後他非常誠實地保證，「除了停下來休息和給你一點水，其他也做不了什麽，所以你還是堅持吧，受不了的時候你就想，是你非要跟著來的。」

　　芽衣被希爾菲斯的誠實弄得直苦笑，她客氣了一下說自己堅持得住，然後在每次走錯方向的時候要求休息。

　　休息結束時芽衣總會找到足夠理由領著大家走上她確定的方向，到最後，希爾菲斯都感覺到她未免太有把握了，於是低聲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大家，會不會已經準備好等下就用魔法讓大尉失去一段記憶。

　　「你這是在用冷笑話鼓勵我的鬥志嗎？」芽衣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你想知道我為什麽認得路，哼哼，我喝了半瓶福靈劑！」

　　希爾菲斯看她的眼神頓時變了，不僅是眼神，他全身肌肉都因為發力變硬了，顯然進入了戰鬥狀態。

　　他一把拉住芽衣，飛快地吩咐她留在原地，不要亂來。

　　不等芽衣回答，他一扭身消失在樹木之間，留下的只有金發飛揚的殘影，久久地讓人無法確認是真是幻。

　　不遠處傳來了兵刃相交的聲響，是大尉和對方遭遇了，芽衣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讓希爾菲斯神色大變的不是她一口氣喝下半瓶福靈劑的壯舉，而是他先於她發現了敵人。接著她度過了人生中特別漫長的幾分鐘，她怕大尉出事也怕希爾菲斯出事，但是更怕他們遇到的是阿爾姆雷迪，怕他們會傷了他，所以她必須親眼確認。

　　芽衣把希爾菲斯的叮囑拋在腦後，她朝戰鬥的方向跑去。只跑了三步，或是四步，不可能更多了，突然一把長刀橫在她面前，差一點就劃破她的鼻尖！

　　她本-能地扔出一個魔咒，然後尖叫著懊悔自己的失誤，因為丟過去的是開花咒，只是讓對方的脖子和胸前長出了滿滿的野百合。

　　福靈劑再次發揮作用，那個被鮮花嚇了一跳的襲擊者似乎有花粉過敏，他一邊咒罵一邊憤怒得想要剁碎芽衣，但是接二連三爆破般的噴嚏和咳嗽讓他頭暈腦脹，他甚至沒法平直地走近她。

　　然後，襲擊者在一個特別響亮的噴嚏之後突然倒地不起。

　　芽衣不用再聽人咒罵自己不得好死，也不用再疲於奔命必須抓著魔杖苦等用以施法的間隙了，她看到了阿爾姆雷迪，他就在襲擊者背後，是他從後面打暈了那個滿嘴臟話的家夥。

　　阿爾姆雷迪眼神銳利，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甚至沒跟她打招呼。

　　芽衣難過得想逃走，因為她從他眼裏看不到真理說的在乎和情意，只有讓人喘不上氣的沈重。

　　芽衣逃了，不過她不承認自己逃了，她認為自己該擔心大尉和希爾菲斯，她只是要去保證他們沒有處於下風。

　　然後，可能還是福靈劑的作用，她猛地絆倒了自己。

　　在她摔在地上之前，阿爾姆雷迪跳過來抱住她。

　　他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嘆息著說，「我該拿你怎麽辦呢，我的芽衣？」

　　芽衣沒法回答，她想要表現得矜持些，因為戴安娜和真理都說這個世界的男人還是更喜歡矜持的女性。可是她真的太想念他了，她有太多話想要對他說，最後，她只有緊緊貼著他，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意，或許他很快明白了，他把她抱得更緊，就像是要將她整個的揉進自己心裏，她距離他的心臟如此之近，卻幾乎聽不清他激烈的心跳，她自己的心跳就像是在打雷了。

　　在他們緊緊相擁的時候，另一側的戰鬥結束了，因為真理的介入，她在王宮得到足夠消息後便去找希爾菲斯商量，結果發現他不在，而見習騎士們也在議論著卡傑爾失蹤，真理跟著確認大尉和芽衣也不在城裏，於是很容易推斷出他們出去找人了，能讓芽衣主動跟隨冒險的當然不會是她和卡傑爾的友誼，所以多半是和盜賊王子有關了，真理可沒看出卡傑爾或者別的哪個騎士有成為勇者的潛質，即使有，他們也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弄清魔王的巢穴，並且毫無準備就走上打倒魔王之路。

　　真理直接幻影移行到盜賊據點，正好看到希爾菲斯和大尉以一敵五，她給他們的對手用了虛弱咒，還能堅持的就再加個縮腿咒，如果不是怕太驚悚她還想要看他們集體跳兔子舞呢，於是戰鬥很快結束，大尉雖然懷疑對手的失常，但看到希爾菲斯異常沈穩的態度後，立刻將功勞都歸於安海爾族的美少年，他甚至客氣地問了一下希爾菲斯最近的身體狀況，似乎誤會希爾菲斯因為有了分化苗頭所以魔法能力也有了很大成長。

　　他們就這樣出現在芽衣面前。

　　不需要太認真確認彼此身份，只看一眼，雙方都呆住了。

　　除了真理，她是現場唯一清楚芽衣和盜賊王子詭異愛情的人，也是唯一對他們會在這裏相遇有心理準備的人，還是唯一對在公眾場合表演情意滿滿無比蕩漾的戲碼有免疫力的人。

　　所以她對芽衣喊了一嗓子，「帶他走啊！芽衣！！天涯海角也跟他去闖！！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再不走他就要被大尉砍死了！！」


愛與真實的拷問

　　芽衣聽了真理的話，沒有一點猶豫，拉起阿爾姆雷迪就往林子裏跑。

　　阿爾姆雷迪沒有動，他拉住芽衣，然而他的眼神透出欣喜，顯然她的選擇讓他很滿意。

　　希爾菲斯是在場唯二能聽到真理說話的人，他差點摔倒，不管用哪種標準來說，真理的想法都太奇怪了。可他沒法當眾質問真理，連眼神也要克制，他只能憋悶地望向芽衣，希望至少有一個是頭腦清醒的。

　　芽衣快要抓狂了，她死勁扯阿爾姆雷迪，可他就是不動，他甚至摸摸她，似乎要用這個方式讓她平靜下來。

　　雷歐尼斯大尉終於開口詢問阿爾姆雷迪的身份和目地。

　　真理很奇怪他的語氣非常平和，甚至可以說有點交好的意思，完全沒有受剛才交戰過的影響。

　　希爾菲斯也感覺到了這一點，芽衣也是，所以氣氛頓時變得怪異起來。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阿爾姆雷迪帶著一絲諷刺和悲哀回答，「不過你也不會承認我，不是嗎？」

　　雷歐尼斯大尉沒回答，他又重覆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只有真理一個人發現他輕輕皺眉。

　　阿爾姆雷迪冷笑著回答，「盜賊，我只是個自由的盜賊，現在我要帶我的女人走，這應該沒有讓騎士大人為難吧？」

　　芽衣因為他說了「我的女人」那種話，突然間想要對整個世界高喊福靈劑是有用的！可是她畢竟還沒被愛情沖昏頭腦，所以知道真的大喊也沒用，只好感激得眼淚汪汪地看向真理，當然在旁人看來更像是用淚眼哀求著希爾菲斯。

　　希爾菲斯被那目光一激，忍不住大叫，「不能跟他走！他很危險！想想卡傑爾！」

　　阿爾姆雷迪立刻說，「我可以保證那一位小騎士也是安全的，我和我的手下並沒有傷他。」

　　雷歐尼斯大尉的臉色沈了幾分，他把這個當成威脅了，如果卡傑爾成為人質，也許他真的會答應用芽衣交換，畢竟他要首先保證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芽衣一向沒法很快聽懂言語裏的深意，她立刻詢問卡傑爾現在到底怎了。

　　阿爾姆雷迪的回答讓騎士們都感到了侮辱，他漫不經心地說，「也許在某個長滿青苔堆積腐葉的天然溝壑裏等著諸位的救援。」察覺到芽衣的擔憂後他才又解釋，「那位小騎士很不習慣在野外行動，所以……我保證，我沒有做任何事令他陷入那種困境。」

　　芽衣相信了，希爾菲斯不信，真理不在乎真相是什麽，她盯著大尉，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嚴肅也更陰沈了。

　　大尉選擇了相信，他朝盜賊王子點點頭，然後仔細詢問了卡傑爾可能在的方向，便打算轉身離開。

　　希爾菲斯和芽衣都驚愕地看著大尉，他們不信大尉竟然是要用這樣的方法解決這件事。

　　芽衣目瞪口呆的樣子像是要追上去問大尉，為什麽這麽簡單就放過阿爾姆雷迪。

　　希爾菲斯也很驚訝，但他是見習騎士，他很清楚作為下屬沒有質疑的權力，所以他只能跟著大尉離開。

　　真理喜歡看她們震驚的樣子，她毫不客氣地和阿爾姆雷迪一樣大笑起來，引得希爾菲斯忍無可忍瞪了她一眼，而芽衣也嗔怒地看著她，直到阿爾姆雷迪強迫愛人把註意力回轉到自己身上。

　　阿爾姆雷迪再一次擁抱芽衣，然後低下頭親吻她，吻得就好像世上只剩下他們兩個。

　　芽衣立刻忘了被大尉默默丟下的震驚，忘了對希爾菲斯不仗義的不滿，忘了還想質問真理……

　　希爾菲斯只回頭看了一眼，他走得很不踏實，他不討厭芽衣，所以並不認為她跟著一個奇怪的盜賊是件好事。可是在看到他們相親相愛的場面之後，他就像被怪獸咬了一口奮力追趕大尉，他覺得自己應該討厭那種親密，但是有種力量讓他很想了解更多。他把這種反常歸咎於芽衣和那個盜賊的古怪，一定是因為他們都很怪，所以自己才會想了解。

　　真理比較輕松，因為她不用費力行走，她飄在半空，更容易看到下面發生的事，她也沒比希爾菲斯多看，因為她不好奇，她笑著搖頭追趕希爾菲斯，心裏想著阿爾姆雷迪會是個占盡優勢的丈夫，他懂利用自身優勢，他會按照自己的心意管束芽衣，而且還能讓芽衣難以察覺並且毫不反感，他們會是很幸福的一對兒，這正是她所希望的。

　　希爾菲斯忍不住問，「為什麽會這樣？」

　　真理聳聳肩，「我希望芽衣幸福。」看希爾菲斯還是很不理解的樣子，她意識到他問的不只是自己的想法，於是又說，「大尉應該也是。」

　　「他甚至都不怎麽認識芽衣！」希爾菲斯氣憤地指出，「那個盜賊又是怎麽回事，他說得好像大尉認識他！」

　　真理不知道大尉是否願意讓別人知道他對芽衣的關照，至少那一天他偷偷護送芽衣的事他一直隱瞞著，所以她只能簡單地說，「大尉認識芽衣，他很關心你和卡傑爾，當然會留意你們的交友。至於那個盜賊，他除了是芽衣的秘密戀人之外，還是達利斯的王子，他終究會奪回王位，女神保佑他！」

　　希爾菲斯不出意外地露出一副很懷疑的樣子，但他反駁得很謹慎，「大尉還沒爛好人到連下屬的普通朋友也都納入自己的保護圈裏，而且，達利斯現在沒有王子，大家都這麽說。」

　　「卡傑爾的朋友應該不會，他朋友可太多了，任誰也顧不過來。你的就難說，至少旁人看來，芽衣是你唯一僅有的女朋友。大尉自然要對她另眼相看，其實他是為了你的幸福。」真理說得有些心虛，但立刻又對自己說不怕，希爾菲斯並不熟悉這些事，她可以稍微渲染假設一下沒關系，「想想看，你唯一的女朋友和一個盜賊相愛，她明顯更愛他而不是你，如果不想辦法讓你就此對她死心，不管最後你是不是和她有結果，你的人生都會因為她充滿不幸。」

　　希爾菲斯果然被說迷糊了，「有結果是什麽意思？充滿不幸是指什麽？」他突然停下來盯著真理，很認真地說，「我沒有和芽衣相愛，嗯，我不愛芽衣，她應該也不愛我，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可別人不知道啊，大尉只看到芽衣時常找你，你讓她自由進出你的房間，連殿下都遇到過你們單獨逛街約會呢。」

　　「不是單獨！你明明知道！」希爾菲斯氣得跳起來反駁，「還有，你為什麽總是只回答一半問題，我要知道全部！」

　　「全部啊，全部就是……你追丟大尉了！如果你再朝我大叫，當心我不給你指路！」

　　這一次真理沒能糊弄過去，希爾菲斯徹底停下腳步，眼神桀驁地盯著她，幾秒鐘後他說，「一定有事瞞著我，我不喜歡這樣，請你告訴我。」

　　真理猶豫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希爾菲斯，這幾個月來他們相處融洽，她漸漸確定他不是個心思深刻的人，但她還沒確定他會不會很介意嫁人，所以註定就算她想對他坦誠，也是會有保留的。

　　希爾菲斯加了一句自以為很有用的威脅，「我也敢喝福靈劑，就像公主和芽衣。你說過運氣是我們唯一戰勝強大對手的機會，那麽我敢喝它，我不想一直被隱瞞。」

　　真理罵了一句，「你們一個個就是這樣糟蹋珍貴魔藥嗎？！」

　　「如果你願意為我解惑，我就不指望運氣了，我保證會珍惜你給我的魔藥。」

　　真理妥協了，開始有保留的說明，她並不很委屈，因為她認真考慮過，公主和芽衣現在都和很不錯的男人在一起，剩下的希爾菲斯還需要她努力，不管希爾菲斯對嫁人這件事有什麽看法，和他搞好關系總沒錯。

　　「那個盜賊是達利斯先王的兒子阿爾姆雷迪王子，現在那位暴君殺了他全家，他僥幸逃脫了，藏身在盜賊團，一直想要覆國。他那位暴君叔叔也沒想放過他，據說也在到處搜捕他，大概是因為這樣才跑來克萊因王國的。至於大尉，他以前作為近衛騎士，總有機會見識外賓吧，所以你可以認為他見過阿爾姆雷迪王子，對他這種忠直的軍官來說，同情一個被叔叔奪走一切的王子是很正常的事嘛。」

　　這是真理能想到的最簡潔的解釋。

　　「你怎麽證明他就是阿爾姆雷迪王子殿下？」希爾菲斯不滿意，「你也沒說為什麽我要是和芽衣有結果人生就會充滿不幸。」

　　「大尉的態度就是最好的證明。」真理想踢他一腳，「如果芽衣嫁給你，這就是有結果，可她愛的其實是別人，始終也沒法忘掉他，你會很不幸。」

　　「為什麽我要和芽衣結婚？！」希爾菲斯氣得大叫起來，「大尉怎麽會以為我要和芽衣結婚，太可笑了！」

　　真理木著臉回答，「他們以為你和芽衣關系親密，別瞪我，事情就是這樣，就像北方魔王說想要公主的笑容會讓人想到是在告白，你們那麽親密的膩在一起，旁人當然會覺得你們相愛，相愛的人總是要結婚才算圓滿結局。」

　　希爾菲斯一臉羞憤，他氣得想不出話語反駁了，不過看表情就知道是在罵真理，全是因為她才會讓旁人誤會他總是和芽衣單獨相處的。

　　真理繼續刺激他，「大尉見過類似的慘事，所以他不希望你走上同樣的道路，他很關照你，你不該怨恨他。」

　　希爾菲斯喘息著找回聲音，但他剛想說話，就被樹林深處傳來的一聲慘叫打斷了。

　　真理只知道那不是大尉的聲音，不確定是不是卡傑爾的叫聲。

　　希爾菲斯猛地變了臉色，他很確定那是卡傑爾的慘叫。


少女失蹤事件對策報告

　　卡傑爾慘叫的原因是他真的摔進了一條藏在枯葉下的溝裏。

　　……或許是被阿爾姆雷迪看著摔進去的。

　　大尉找到這位年輕騎士的時候，他在默默流淚，哭泣自己不幸的迷路，也哭泣被人遺忘的命運。

　　然後，大尉將他救起來，命令他活動身體，這是為了檢查他有沒有受嚴重內傷。

　　結果，卡傑爾摔傷了手臂。

　　以大尉看來，他算是運氣很好，因為只摔傷了一條手臂。

　　而卡傑爾則是發出被淩虐的慘叫，他還不習慣大尉那種粗獷風格的正骨手法。

　　可以想見，希爾菲斯沖過去時，卡傑爾羞得幾乎要躲回溝裏去。

　　希爾菲斯太驚訝，所以當時並沒有笑，他那毫無溫暖的眼神讓卡傑爾稍微心安，以為挽回了根本不存在的自尊。

　　真理在一邊笑得想要就地翻滾，她確實沒見過哪個男孩會因為治療發出這種聲音，即使比他傷勢更重的也不會。

　　希爾菲斯的自尊受損了，不過無關性別，而是屬於見習騎士的那部分，他不希望自己的同伴被說得好像軟包蛋。

　　他不高興地問，「你確定真的沒有嗎？」

　　「絕對沒有。」真理笑著回答，「麻醉藥或是靜音咒，我們會在動手前做必要的止痛準備啊！」

　　希爾菲斯不太自然地請她想點辦法幫卡傑爾止痛。

　　卡傑爾的樣子確實挺痛苦的，不過真理覺得那不是由於身體疼痛，而是情緒造成的。

　　卡傑爾很沮喪，因為他的搜尋最終是一無所獲。他也很難過，因為他餓得肚子咕咕叫。更悲哀的是，他在大尉面前顯得十分無能，剛才那聲慘叫更是顯示了他的軟弱。如果他能做到，他想埋了自己。或者和盜賊大戰而死，至少會留下壯烈的聲譽。

　　大尉還是那麽一副不動如山的表情，他看了看兩個神情別扭的下屬，宣布準備就地宿營。

　　希爾菲斯和卡傑爾都很意外，天還不是很晚，還有充足時間讓他們走出去，而且他們都相信大尉可以在林子裏自由來往。

　　他們一起表示反對。

　　卡傑爾比較激烈，他直接叫起來，「我們不能留在這裏！總該幹點什麽！」

　　希爾菲斯比較柔和，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原地不動，默默地用充滿懷疑的眼光看大尉。

　　大尉看了他們一眼，只有一眼，轉身去一邊動手搜集柴火了，他甚至沒說一句「這是命令」。

　　卡傑爾頹喪地倒回去背靠大樹，他又開始流眼淚了，嘴裏似乎還嘀咕著我真沒用之類的話。

　　希爾菲斯有點受打擊，不知道他到底在問誰，「大尉失望了嗎？我們什麽也沒做好？連服從命令也做不好？」

　　真理又笑了，「他是大尉，要負責餵飽餓肚子的卡傑爾，要保證你不會隨便泄露達利斯盜賊王子的消息，還需要一些時間想好該怎麽上報芽衣失蹤的這個消息。」

　　「芽衣哪有失蹤！」希爾菲斯瞪了她一眼，然後氣勢全消，「你說得沒錯，大尉和我們都需要一點時間休整。」

　　真理對他微笑，「沒錯，就是這樣，如果你堅持晚上還是睡在房子裏好，我可以幫忙指路。」

　　希爾菲斯不是那麽嬌氣的人，而且他也不想再一次違反命令，所以他一口拒絕了真理玩笑般的幫助。

　　但他們的運氣真的不太好，火堆升起之後不久，林子裏就開始發潮，接著細雨就撲簌簌地降下來，他們甚至來不及找地方躲。

　　卡傑爾受傷的手臂在雨裏痛得讓他直冒冷汗，他忍不住又哭了，咬緊牙關不發出聲音的樣子看上去更可憐也更沒用。

　　希爾菲斯也咬著牙低聲要真理想點辦法。真理很想答應他，但他沒法解釋避水咒，這一次他可以假裝是自己會用的魔法，可她不能每次都跟著他。

　　大尉是個好上司，他沒有眼看兩個年輕下屬淋雨，他要大家冒雨前進，他說這種時候就該求助於人了。

　　雨中的林子格外黑暗，讓人喪失時間感，大尉看上去仍然沈著，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看到出路。

　　希爾菲斯遲了一步提出他可以幫忙指路，所以只好隨著大尉前進。

　　真理覺得他糾結的表情很有趣，「我以為你很信任大尉呢。」

　　「我是信任啊。」希爾菲斯回答得有點咬牙切齒，「可是我也知道在林子迷失方向很危險。」

　　「放心，不會真的迷路，有我呢。」真理對他保證，「我有法子帶你回去，就是稍微有點暈。」

　　希爾菲斯當真了，「我、我不能丟下同伴，我是騎士！」

　　「我知道啊，所以沒有現在帶你走，我尊重你要和同伴一起淋雨迷路的決心。」

　　希爾菲斯生氣了，接下去半小時都不跟真理說話。

　　半小時後，雨還沒有停，並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大到想要回頭看看走過留下的痕跡也辦不到，雨水沖刷著經歷過戰鬥的林子，同時好像在發泄對他們的怒意。

　　大尉的行進速度明顯慢下來，沒有人質疑他的帶路，但是放緩的速度讓人越來越擔心起來。

　　希爾菲斯低聲要真理想點辦法。

　　真理告訴他，大尉沒走錯路，他們確實在朝林子裏唯一亮燈的宅邸走去。

　　希爾菲斯的表情充滿懷疑和動搖，他不想懷疑大尉，更不想去跟某個貴族求助。

　　幾分鐘後他們到達目的地，看到燈光的時候，卡傑爾哭出了聲，等見到府邸，他嚎啕大哭起來，這一次沒有人責怪或是嘲笑他。

　　接待他們的是位老管家，和很多貴族家的管家一樣，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好惡。比較不同的是他沒有請示主人便一口答應接待大尉的小隊，這份幫助包括提供一間有壁爐的客房，裏面有三張幹凈的床鋪，一些溫暖的食物和清潔的水，還有浴室、熱水、換洗衣服和一些包紮傷口的藥物等等。

　　作為交換，管家希望他們別驚動主人，大尉答應了。

　　希爾菲斯卻希望真理去看看這家的主人是什麽樣的，他的要求似乎也很有道理，「這個地方怪怪的，我怕會有什麽不妥，總之了解對方的底細比較好。」

　　真理倒覺得應該相信大尉，因為這間府邸裏擺放了很多類似地球上機械的古董，而大尉也有收藏古董的愛好，說不定他們早就相識，不過她確實好奇，所以還是去看了。

　　事情不有趣但合理。府邸主人是個年紀幼小的男孩兒，比一般的貴族少爺看上去更體弱，管家稱他為爵爺，在報告大尉求助的同時也表達了對軍官們的擔心。就像所有忠仆一樣，他懷疑大尉的到來和王宮的陰謀有關，這又是一個國王迫害大貴族的悲劇，不過那位幼小的爵爺倒是十分鎮定，他冷靜地聽完管家報告，只用一個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

　　管家嘆息著告退了。

　　真理留下來觀察了小爵爺一陣，他的私室像個雜亂的機械工作室，他完全不在乎大尉的求助和管家的憂慮，他繼續拆裝著手裏的古董機械。

　　終於，真理發現這個孩子的與眾不同，不是他對各種古董機械的熟悉，而是他沒有表情也沒有聲音，即使是在獨處的時候，他也維持著死板的面目，就好像他也是諸多古董機械的一員。

　　真理有點同情他，但她不會多事，甚至不會把這個觀察結果告訴希爾菲斯。他們只是過客，表現得太熱情對大家都沒好處。

　　希爾菲斯也接受了「府邸主人年紀非常幼小沒法招待客人」的說法。

　　大尉已經很有效率地重新處理了卡傑爾的傷，他們也吃過飯，洗了澡換了衣服。

　　他示意大家聚攏，神情前所未有凝重，這是到了為芽衣的離去決定個說法的時候了。

　　希爾菲斯至今仍然覺得芽衣會選擇和一個盜賊流亡是件非常詭異的事，不過他並不想和人辯論這一點，所以當大尉說明意圖，他首先表示全都聽大尉的。

　　真理想笑話希爾菲斯，原來他堅持的騎士精神也只是這種程度的東西。可大尉的眉頭緊皺把她的嘲笑堵回去了，大尉似乎並不滿意希爾菲斯的表態，很可能是因為他自己對即將發表的觀點不那麽滿意。

　　卡傑爾則是費了很大一番勁才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很高興大家專門來找他，也高興大家和盜賊們直接交戰，很高興戰鬥的結果是己方占上風，但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居然不是其中的一員，更受不了戰鬥結束的理由居然是芽衣和盜賊頭子認識！當然最讓他受不了的是芽衣和盜賊跑了，他才不管他們是不是相愛是不是早就勾搭在一起是不是要同生共死，他只感到自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

　　「芽衣怎麽能這樣？！」卡傑爾哭得鼻涕眼淚橫飛，「芽衣不是那樣的人！絕不是！芽衣怎麽能就這樣走了！芽衣不會的！那個盜賊騙了她，我要去救她！嗚嗚嗚……」

　　大尉沒有說阿爾姆雷迪的王子身份，希爾菲斯想說卻被真理制止了，因為知道達利斯王子的下落對卡傑爾來說沒一點好處，反而可能讓他因為一時說走嘴而招來災禍。

　　卡傑爾哭了幾分鐘，舉著受傷的手臂就要出去救回芽衣。

　　「站住！」大尉一聲暴喝，「用你的騎士榮譽發誓對這件事保密！」

　　如實向上匯報，然後與上面統一口徑，這就是大尉的決定。


言情與揭穿真相無能的時代

　　大尉毫無疑問是好軍人，但他的服從有時候更像是推卸責任。

　　真理在聽過他決定把事情如實上報然後完全交給上頭處理之後，很爽快地跟希爾菲斯說了自己的看法。

　　希爾菲斯瞇起眼看著真理，一會兒之後才小聲說，「難道還有其他、正確、的做法？」

　　真理承認他是對的，大尉可以謊稱芽衣被抓或者死於敵手，甚至是因為重傷突然回去了原本的世界，但那對他沒任何好處，他和芽衣還沒友好到可以以命相托的地步。謊言太容易被戳穿，會給履歷留下很壞的一筆記錄，而他又不可能什麽也不說。

　　「你也會是個好軍人。」真理滿意地對希爾菲斯點頭微笑，「如果你堅持下去，一定會比大尉做得更好。」

　　希爾菲斯沒被讚美收買，他輕哼一聲，壓低聲音問，「之後會怎麽樣？」

　　他想問的也許是芽衣會怎樣，也許是大尉會怎樣，不過歸結起來都是上面的大人物們會怎樣。

　　看來，對皇太子殿下和席翁的人品有懷疑的並不只是真理一個呢。

　　真理故意裝傻，「他們會結婚！阿爾姆雷迪必須娶芽衣！真的，如果膽敢不結婚就搞在一起，我會親自去收拾他們的！」

　　「上次談論公主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說。」希爾菲斯不當真地抱怨了一句，「可是我真不知道你怎麽親自去收拾，他們會在哪裏呢？一定不會繼續留在克萊因了吧？」

　　「誰知道。」真理沒有反駁，她確實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男人們堅持只占便宜不結婚，她該怎麽去督促他們結婚。

　　真理後悔了，戴安娜公主算是意外，但芽衣，她忘了給芽衣留個聯絡方式，所以她也沒法和姑娘們聯系了，幻影移行也做不到時刻跟隨，即使她有心幫忙也鞭長莫及。

　　至於結婚，只能看姑娘們自己的決心，或者，還有男人們的良知了。

　　真理之前十幾年的經驗和教訓都顯示，男人通常是很欠缺良知的，特別是在下部亢奮的時候，所以他們需要結婚，好讓一個女人合法地對其進行長期管教。

　　她擔憂地問，「那個，希爾菲斯，你說，不，你認為，那兩個家夥會主動要求結婚嗎？」

　　希爾菲斯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他困倦地回了一句，「叫我希爾……」

　　「好吧，希爾，他們會主動求婚嗎？」

　　「是帶走芽衣的那個盜賊？還是帶走公主的魔王？」希爾沒睜眼，聲音含糊，「難道他們還沒有求婚？」

　　真理想想又補充，「請你站在男人的角度考慮之後再回答。」

　　希爾菲斯不高興地睜眼看她，然後很肯定地回答，「可能性不大。」

　　真理咬著牙追問，「到底有多不大？」

　　「你可以直接問有多少。」希爾菲斯又閉上眼繼續睡，「我記得有人說過，送上門不吃不是男人。」

　　真理不喜歡這句話，可是她得承認這句話是對的。

　　之後希爾菲斯沒有再被打擾，很滿意地睡了。

　　卡傑爾也和希爾菲斯一樣入睡了，他鬧了一陣，消耗了僅存的體力，再也支持不住了，在夢裏他並沒有憤怒哭泣，只是一直嘆息著自己只差一步的英雄之路。

　　只有大尉是例外，他斷斷續續地睡了一會兒，加起來大概不超過數十分鐘，然後他便再也無法入睡，因為希爾菲斯的小聲夢話讓他心情煩亂，他不知道希爾菲斯在夢中與誰對話，但他覺得那些發言字字句句都刺痛了他，他並不是不能接受反對意見的人，可來自安海爾族美少年的支持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沒有責任心的壞人。

　　有一件事他不會上報，他確實縱容了那位達利斯的盜賊王子帶走芽衣。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那兩個年輕人是相愛的，應該給他們在一起的機會，哪怕結局並不美滿，至少該給他們一次機會。在內心深處他覺得這是為了補償他自己的遺憾，在他第一次陷入愛情的時候，他並沒有得到過任何機會。

　　然而事情的發展若是像希爾菲斯夢話中的那樣發展，達利斯的盜賊王子辜負芽衣，他的縱容就是幫兇，而且很蠢。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公開自己的縱容，他只會用最平淡的語氣解釋在確認全員安全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他還會暗示自己從那盜賊身上看到了達利斯先王之子的影子，他相信這點暗示足夠宮廷裏重新考慮對達利斯政策。

　　事情發展正如大尉的預料，他命令兩個下屬回駐地休息，隨時待命，自己進宮報告了整件事的經過，當然是經過整理的那種真相，所以卡傑爾是收到錯誤情報迷失在林子裏的，芽衣是自願要求跟隨一起出去尋人的，盜賊們的戰鬥力並不能威脅王都安全，那位神秘的盜賊頭目的身份確實存在可疑之處。對於芽衣的離開，他也說的非常平淡，只是一句「他們看起來決定要在一起」。

　　飄在半空看熱鬧的真理只能暗暗讚嘆，大尉真是個好軍人，如果不是殿下不太喜歡他，他一定能做特別氣派的元帥。

　　殿下和席翁重視大尉的報告，一是關於阿爾姆雷迪王子身份確認的那部分，再一個是他們的小隊在雨夜裏求助於林子裏的貴族。

　　至於芽衣和盜賊王子的關系，他們連提都沒提。

　　殿下又問了大尉一些戰鬥的細節，諸如對手的傷亡，大尉很誠實地將功勞歸於希爾菲斯用了魔法，這讓席翁稍微揚起眉，但他最終什麽也沒打聽。

　　大尉告退後，殿下和席翁也只花了不多時間來為這件小事定性。面臨達利斯入侵，這真的只能算是小小意外，即使席翁提到了阿爾姆雷迪的身份或許可以用來對付達利斯暴君，但他們也實在擠不出進行廣泛輿論攻勢的時間了。

　　真理覺得殿下的想法很踏實，但她更讚成席翁華麗多變無不利用的手段，可惜做決定的是殿下，他希望用傳統的方式作戰，至少是匹配神罰的正經作戰。

　　殿下說，「我希望人們長久記得這場戰爭，談論它的時候不會用到不體面的形容詞。」

　　席翁說他的想法真諷刺，因為「戰爭絕對不能算是一件很體面的事」。

　　「挑起戰爭的不是我們，這會是一場正義之戰。」

　　「達利斯的歷史學家也會記錄，放棄機會的是我們，在我們放棄了和平希望的時候他們才為了國王的榮譽與尊嚴發動戰爭的！」

　　「那暴君不是國王，他是靠殺戮上位的篡位者！」

　　「如果他逃過神罰，堅持到最後，等所有反對者都滅亡了，他就會是正統！」

　　真理希望他們繼續爭吵，只有失去理智才會隨口泄露更多秘密，自覺已被徹底卷進來的真理更願意掌握全部真相，才不至於一次又一次承受意外沖擊。

　　可一轉眼他們已經平靜下來，殿下用沈重的聲音說了句，「不會是真的正統，永遠不會，就像是我，即使能騙過所有人，也會一直生活在不安中，永遠得不到內心平靜。」

　　席翁立刻敗退了，他聳聳肩，生硬地將話題轉到林子裏的自閉小爵爺身上，「那是布萊文家的孩子吧？」

　　殿下還沈浸在悲痛中，「另一個讓我心中不安的家族。」

　　「別傻了，他們當然要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

　　殿下用幾乎可以說是淒楚的眼神看著席翁。

　　席翁又一次敗退了，「為了這場戰爭，我們要傾盡全力，所以，不會有人去過問林子裏的小家夥。」

　　這只表示在戰爭結束能騰得出手之前，他不會去對那位小爵爺做什麽。

　　殿下不太滿意這個承諾，可他不能要求更多了。

　　席翁嘲諷地說，「一切都建立在我們能撐到達利斯暴君滅亡的假想上。」

　　真理想不到席翁對未來會這樣悲觀。

　　殿下的苦笑讓這種悲觀變得印象深刻。

　　真理被他們的悲觀稍微影響了，回去就忍不住問希爾菲斯對戰爭的看法。

　　希爾菲斯說他相信女神隨時都在看著這個世界，她會庇佑安海爾一族。

　　這種回答讓人火大，「聽起來好像是說不論結果如何，你都能當成女神的恩典默默承受。」

　　希爾菲斯湊過來盯了她好半天，終於說，「真理，你好像很不待見女神，為什麽？」

　　「我不信仰她。」真理不敢泄露阿裏紗的存在，破壞一個人祖傳信仰是很危險的，「我們信仰梅林。」

　　希爾菲斯一臉茫然，「有什麽關系？」

　　真理理直氣壯地回答，「所以我比較能公正看待女神的存在。」

　　希爾菲斯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難以置信的氣息。

　　真理很想說一說阿裏紗有多不靠譜，她在學校一直裝成天然呆，平時做事總是慢半拍，只有在算計別人的時候才顯得很伶俐，身為女神，不僅丟下自己的世界，跑去別的世界遊玩，還和一只會放電的小怪獸結成同盟。就是騙人進行的工作也很不靠譜，完全不是傳奇小說裏封神救世那樣的大手筆，而是讓人根本說不出口的幫人配對嫁女，其中居然還有一個未分化的安海爾美少年。

　　可惜這些都是不能說的，尤其不能說給希爾菲斯聽。

　　「我還在等著聽對女神的公正看法呢。」

　　真理只能說，「嗯，那個你終究會知道的。」


夢境友情廢柴混戰

　　真理又升了一級，這次當然不會是姑娘們努力練習的結果，即使真理以前一直是個老實的學生，她也不會認為魔王和盜賊先生抓了姑娘們去是為了敦促她們學習。

　　得到的新能力是慢半拍的【發現捷徑】，有了它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迷路了。

　　……但是真理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會深入叢林冒險了。

　　結果還是一個沒用的能力，而且來得多麽不是時候。

　　真理一邊翻看真理之書，一邊尋思升級的原因，姑娘們的數值沒有明顯上升，不過希爾菲斯的能力增加了一截，全是和戰鬥有關的，於是她想到了，是因為希爾菲斯積極作戰，他在實戰中快速提升了能力，她也因此升級了。

　　實際上，希爾菲斯的實戰只是一部分原因，讓真理快速升級的主要原因是她也參加了戰鬥。

　　真理沒來得及想到這一點，因為她突然發現書裏的雙面鏡發光了。

　　真理迫不及待地戳中雙面鏡，她很久沒見到親人和朋友們了，久得幾乎讓她偶爾會忘了自己被獨自丟在這個陌生世界的事實。

　　這一次，真理落在一片黑暗裏，前方很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一絲光和令人不安的騷動。

　　這是一片讓人心情平靜的黑暗，真理感到了靜謐神秘的力量，絲毫沒有會陷在黑暗中的不安。

　　真理慢慢走向那一點光明，隨著她走近，視線漸漸開闊，終於她發現自己走在斯萊特林地窖的公共休息室。

　　在地窖的公共休息室裏的自然是斯萊特林。

　　真理首先看到尤蘭達和梅薩莉亞在壓著揍阿裏紗。她呆住了，本-能地想要後退逃走，這是最恐怖也最離譜的幻覺，尤蘭達絕不會和誰扭打成一團，特別是在她的父親面前，事實上連梅薩莉亞都不會，她很在乎錢特姨父的看法，她很努力不要像美國人那樣缺乏高貴的忍耐和儀態。

　　然而在一邊喝茶的錢特教授，微笑著歡迎真理，他用一句話堵了她的退路，「姑娘們在為你抱不平呢，當阿裏紗抱怨你什麽也辦不好的時候。」

　　真理鼓起勇氣叫兩位好友的名字，她們松開了阿裏紗，歡叫著過來擁抱她。

　　尤蘭達和梅薩莉亞搶著問真理是不是一切都好，大有不好就去繼續揍阿裏紗的意思。

　　阿裏紗很委屈地爬起來跟真理打招呼，她比預料中要好，只有頭發顯得淩亂。

　　真理很想說自己過得不好，好讓阿裏紗再被圍毆一次，但最後她只是說，「還算順利，阿裏紗交給我的任務，也不是特別困難，我已經完成了差不多三分之二，只是剩下的一個稍微有些困難，不過我想那不算什麽，總是能克服的。」

　　阿裏紗沒有領情，她跳起來大叫，「別開玩笑了！什麽叫做完成了三分之二！根本連一個也沒完成好不好！！」

　　尤蘭達和梅薩莉亞二話不說，甜笑著交換眼神，又揮舞著拳頭走向阿裏紗。

　　錢特教授咳嗽了一聲，「讓她說，必須給人說明想法的機會。」他不是很嚴厲地看著自家女兒，「別忘了我和你的母親一直以來是怎樣教你們的。」

　　尤蘭達和梅薩莉亞一起回頭看真理，似乎是把決定權交給她。

　　阿裏紗氣鼓鼓地盯著她們，她搶著說，「想想任務內容，要結婚才作數，你做到了嗎？」

　　真理無言以對，她確實沒看到芽衣和公主結婚，她甚至還一直擔心魔王和盜賊王子不想踏進婚姻呢。

　　梅薩莉亞忍不住小聲問，「到底是什麽任務？聽起來很古怪！」

　　「小公主被魔王帶走了，他甚至沒說想要她，只是想得到她的笑容！」阿裏紗恢覆了生氣，「藤原芽衣跟著盜賊王子走了，他從頭至尾沒說愛她，你想過她們的未來嗎？當她們像私奔一樣離開之後？」

　　尤蘭達發出一聲驚喘，對她來說，促成私奔是比私奔更可怕的行為。

　　梅薩莉亞也很驚訝，不過沒有尤蘭達那麽強烈，她畢竟生長在美國。

　　真理完全無法回答，她不能說自己之前沒考慮，更不敢瞎說自己對那個世界男人的操守有信心。她不想可憐巴巴地對阿裏紗求饒，幹脆低頭不語，由著該死的大樹女神得意去吧。

　　阿裏紗得到鼓勵，「我的要求很過分嗎？我沒有放你保證她們婚姻美滿生活幸福，我只是希望她們能體面地嫁給某個好男人！現在你卻這樣敷衍我，讓她們這麽不體面地隨便和一個男人走掉了，他們甚至連說得出去的正經職業都沒有！即使他們願意娶她們，難道你會認為盜賊的老婆或者魔王的妻子是很體面的稱呼嗎？！我真的不想指責你為她們挑選對象時有多麽不盡心！可是你自己看看，如果是你的孩子，你願意她們嫁給這樣的男人嗎？」

　　真理發現自己該滾到角落裏去畫圈圈了，她確實說不出「只要他們相愛就最好了」這樣的話，而且她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嫁給盜賊或者魔王，即使她是個巫師。

　　尤蘭達和梅薩莉亞同樣沈默著，她們受的教育很正常，所以也沒法昧著良心反駁阿裏紗。

　　錢特教授又咳嗽了一聲，他的聲音變冷了幾分，「阿裏紗同學，請直說你的要求，不用擺出一番大道理為難這些對愛情和婚姻還沒什麽經驗的孩子。」

　　阿裏紗很寬大地揮揮手，「我不要求額外的什麽，我只想她能好好完成我委托的任務。」

　　真理並不感謝她，如果公主和芽衣不能順利出嫁，她們回頭再想嫁到好人家也幾乎是沒有可能了。

　　錢特教授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笑了笑對真理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你可以現在提出，我相信阿裏紗同學願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畢竟她還是那個世界的大樹女神。」

　　阿裏紗憤怒地瞪了他一眼，怪他太多事。

　　真理眼前一亮，她看看錢特教授，他沈穩地微笑著，那笑容親切溫和，並不帶著斯萊特林式的覆雜。

　　比較起來，果然還是阿裏紗可怕，雖然她是個無法讓人放心的大樹女神。

　　真理畏縮了，她的身體還在阿裏紗的控制下，她不想因為一時放肆惹來不必要的報覆。

　　阿裏紗很滿意她的識趣，「是的，我是女神，雖然是你一點也不信仰的女神，但是我並不殘酷，如果你真心祈求，我還是會考慮為你降下……嗯，一些福祉的。」

　　錢特教授的眼神變得深邃了些，他保持著柔和的笑容，沈聲說，「多麽仁慈的女神啊，簡直像是要勝過梅林。」

　　真理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在讚美還是諷刺阿裏紗，錢特教授是她見過活著的最偉大的巫師（沒有之一），他怎麽可能對梅林不敬呢。

　　尤蘭達捏了她一把，「父親在幫你，別錯過這機會。」

　　梅薩莉亞幫腔，「別放過阿裏紗，她算計了你，要回報她。」

　　真理承認自己無法信仰阿裏紗，但是或許她可以為希爾菲斯要求些幫助，因為他很虔誠，甚至堅信安海爾族是女神後裔。

　　真理勉強笑了笑，「我不為自己要求什麽。」她看著阿裏紗的眼裏浮起不安，「達利斯的暴君，一定有很多人整日祈求女神對他降下神罰，只有他被懲罰了，人們才能得到和平，所以請你立刻動手收拾他，還有他的那些會給世界帶來災禍的實驗。」

　　阿裏紗眼神發直地看了真理一會兒，然後她頹然倒地坐下，承認自己做不到。

　　「那個暴君在抽取我的力量，他在很早前便搶走了大樹，這也是我不想回去的原因。」阿裏紗的聲音又是氣惱又是無奈，「盡管那只是我的一部分存在，但我還是受了很大影響，令我無法對他作出有效的懲罰。」

　　錢特教授笑出了聲，尤蘭達也滿臉嘲笑，他們顯然看不起軟弱無力的神。

　　梅薩莉亞的表情有點扭曲，她好像很憤怒，想要抓著阿裏紗追問為什麽她會是怎麽無能的女神。

　　真理只關心一件事，「大樹被搶走了！！那我的身體呢？！」

　　阿裏紗抱著頭不看她，「你的身體很好，大樹你也不用擔心，我說過了，那只是我力量的一部分載體罷了，雖然失去它我會損失一部分力量，但我不會因此死去的，恢覆那部分力量也只需要一些時間。」

　　「所以你……現在什麽忙也幫不上？」真理突然又有了底氣，「你還能做什麽，一次告訴我吧，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這問題太現實了，即使是斯萊特林們也需要時間消化，阿裏紗更是等了很久才回答，「我會看著你，我會保佑你。」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祝福你一切順利。」

　　真理知道這些話只代表一個意思，阿裏紗沒有余力幫忙。她被氣得說不出話，她很後悔為什麽自己沒有早一點要求女神的幫助。那麽至少被暴君奪走的力量也不算浪費，都用在了她身上。

　　即使尤蘭達和梅薩莉亞一起勸慰說她們會盡力幫忙，真理的心情還是很糟糕，她簡直不能看阿裏紗，免得真的發生用眼神殺死女神的慘事。

　　阿裏紗發現她沒有過激表現，嘀嘀咕咕地抱怨人類總是貪心太多。

　　真理有點理解為什麽總有人想把女神打倒在地了。

　　錢特教授放任她們自由活動了一陣，終於他拍了下掌宣布，「諸位，時間到了，請期待下一次的見面吧！」

　　阿裏紗很高興地表示讚成，她一點兒也不想和真理廢話。

　　尤蘭達和梅薩莉亞有點驚慌，她們還沒想到該怎樣幫助真理。

　　只有真理習慣了反覆無常的命運，她決定在消失前一直看著錢特教授，仔細觀察他突然間變得十分斯萊特林的笑容和神情，她和很多好奇的巫師一樣幻想著能夠發現錢特教授背後的秘密，比如說為什麽沒在霍格沃茨求學的他會像熟悉自家產業一樣的熟悉這所學校。


凡事靠誰也靠不太住

　　真理到最後也沒想明白錢特教授怎麽那麽像斯萊特林，就像她始終沒找到分院帽當初為啥把自己弄到斯萊特林一樣，這屬於天賦不足，光靠動腦補不上。

　　但是多動腦子總沒壞處，至少真理在醒來後明白了一點——阿裏紗靠不住，凡事都得靠自己。

　　可能是這次見的人太多了，所以這次消耗的魔力也最多，連真理自己都覺得這次昏睡了很久，等她醒來身邊半個人都沒有。

　　真理看看希爾菲斯的寢室，和之前相比變化很大，角落裏隔出了魔藥制作台，即使人不在坩堝也還用小火熬煮著，不斷飄散出淡紫色輕煙，一些制作魔藥的材料堆在制作台的另一頭，已經處理過的和沒有處理過的都有，中間擺著一本攤開的書，那是希爾菲斯自己動手整理的配方制造筆記。

　　確定了這裏是希爾菲斯的寢室，真理更加接受不了這麽大的落差，之前他明明很擔心守著自己，還會眼淚汪汪表示各種擔憂不安，現在怎麽能丟下她不管了呢？

　　然而獨自生氣幾分鐘後，真理又原諒了希爾菲斯，他不會無緣無故丟下熬了一半的魔藥走開，看來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真理完全猜不出還有什麽大事，公主被抓已經發生了，好友私奔也發生過了，戰爭在即大家都知道，她想不出還會有什麽事比得過這些，除非是女神隕落，可是按照阿裏紗的性子，她不信阿裏紗會任由這種消息傳開。

　　希爾菲斯掛念著那鍋魔藥盡快趕了回來，所以真理不用跑出去滿世界找他，見到真理醒來，他很高興，但很快又變得消沈。

　　讓他消沈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就像阿裏紗承認的，世界樹被達利斯暴君截斷生機，他還奴役了不少安海爾族人。第二，皇太子在神殿祈禱的時候又遭遇了一次暗殺，雖然這次仍然沒成功，可當場擊斃的暗殺者明顯只是無用的小角色，人人都很擔心會有新的暗殺發生，可怕的是到如今也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後一個消息是希爾菲斯親眼見證的，當時他是輪值的護衛，他也參與了擊殺暗殺者，但過程只讓他感到遺憾，因為真正施行了一擊必殺的是席翁，他有點沮喪地承認魔法的威力巨大，不過很快振作起來說像席翁那麽厲害的魔法師畢竟太少見。

　　真理不喜歡聽希爾菲斯這樣說，因為他把她忘了，她比席翁厲害，她可以讓席翁整夜在露天跳兔子舞。

　　前一個消息是席翁和殿下親自告訴希爾菲斯的，不管他們有沒有強調大樹正在死去和安海爾族人被囚禁，他們的意思很明確，希望希爾菲斯能主動加入秘密潛入作戰。這是席翁在第二次失敗暗殺後產生的新想法，克萊因在正面戰爭上幾乎沒有任何可能戰勝達利斯，那麽不如把力量集中於隱秘戰線。他首先想到的是派出一支小分隊潛入敵後，至少要掌握大樹的現狀，或許能順便破壞掉達利斯的邪惡兵器制造基地就更好了。不過他對希爾菲斯說的是另一套，他沒說破壞，他說大家都想救出女神後裔的安海爾一族，因為他們的存在和大樹一樣重要。

　　希爾菲斯沒什麽經驗，當場就被感動了，雖然他堅持打動他的不是席翁的演說也不是殿下的懇求，只是出於對女神的尊敬和作為安海爾族的責任心。

　　「我相信他們不會騙我，我無法容忍世界樹遭到那樣的摧殘，我也受不了我的同胞被奴役至死！」

　　「你一點也沒考慮大尉的立場。」真理只覺得他太蠢也太沒經驗了，「不管你多麽想去，你至少該說會服從命令，你還是騎士，你怎麽能忘了你的同伴。」

　　希爾菲斯覺得這種說法比直接反對他去冒險更讓人接受不了。他很想辯解自己沒想甩開大尉，只是覺得潛入敵後太危險，所以寧願只有自己去冒險。可這對大尉和卡傑爾都是侮辱，他們是很優秀的騎士，為了正義與和平，隨時都不畏懼獻出生命。

　　「我不知道會怎樣安排。」希爾菲斯不高興地說，「這個行動必須保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通知大尉，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騎士，我想他會更願意在戰場作戰……」

　　真理白了他一眼，這也算解釋嗎，「那麽祝你一切順利，嗯，我是說希望事情能按照你想的發展吧。」

　　事情當然不會按照希爾菲斯想的發展，至少大尉很快牽涉進來。殿下要從他的小隊裏調出人手也必須有個體面的理由，而在戰爭即將來臨時最常用的理由是「變更崗位」。他們沒有義務詳細告知大尉，希爾菲斯的新崗位會在哪裏，於是他擔憂了，考慮到希爾菲斯的出身和現狀，他擔憂得動用了軍方關系，結果他很快知道了席翁的計劃，他不反對開展隱蔽戰線，但他反對調用自己的下屬，特別是在他看來過於單純的下屬，所以他找上席翁申訴，結果席翁把問題交回給他，說會考慮希爾菲斯本人的意願。

　　大尉並不相信席翁，他不喜歡輕浮而且有陰險名聲的宮廷魔法師，還有席翁那種不當真的態度，即使這次席翁做出了某種程度的妥協，他還是很不放心。

　　席翁確實沒打算退讓，那個安海爾族美少年必須參加這次行動，因為他關系到能否順利解救被囚禁的安海爾族，即使一切還是未確定的消息，可他有預感都是真的，包括被強行抽取力量的大樹，只有如此才能解釋女神的無力。

　　希爾菲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接到去王宮的通知，他很不高興，因為時間已經是晚上，他的私人時間被這意外的召見占用，他又得放棄一鍋藥水，而真理那麽高興，她毫不諱言自己正等著去看熱鬧。

　　真理堅信能見到魔法師與騎士的爭鬥，她說，「把決定權交給你，希爾菲斯，我有點喜歡席翁了，他真是個有趣的人。」

　　希爾菲斯不喜歡聽她這樣說，不喜歡到當他見到席翁，忍不住想要潑他一身會發煙的感冒藥水。

　　然而當看到大尉，聽席翁慢慢說明召他來的目地，希爾菲斯只留下滿心驚訝，因為真理居然猜對了。

　　真理沒有趁機嘲笑他，她平靜地說，「你是怎麽想的呢？這可是一個需要謹慎考慮的問題啊。」

　　席翁自認為清楚希爾菲斯的想法，不然他之前和殿下一起秘密召見就太沒意思了，他不擔心希爾菲斯會改主意，就他所知，還沒有人對這個安海爾族少年有特別大的影響力，即使大尉也沒有，特別是在他們一起經歷了藤原芽衣的走失之後，各種信息都顯示希爾菲斯不滿意大尉的處理方式，雖然沒有明說，但很顯然他覺得大尉當天的做法很不符合傳統和普遍道德。

　　席翁不怕一個已經失去威信的上官能做什麽，他大方地表示他們可以隨便談話，他隨時都願意給他們騰出比較私密的空間。

　　真理在半空大笑，席翁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受不了，明明很正常的話被他說得好似是支持他們幹壞事。

　　希爾菲斯臉都氣白了，他被真理的笑聲刺激，一口拒絕了席翁的建議。他說得讓大家都有點尷尬，「沒有什麽不能公開說明，我和大尉之間絕對沒有，所以不用了。」

　　大尉不是善於言辭的人，他只能勸說希爾菲斯謹慎考慮，他反對的理由也沒錯，希爾菲斯接受的是正規騎士訓練，並不適用於敵後作戰。

　　希爾菲斯認為自己在山裏生活很多年，有足夠的靈活度和野外生存能力加入到隱蔽戰線。

　　大尉對鄉野生活得到的能力不屑一顧，他沈聲指出戰鬥和生活是兩回事，如果無法以正確的態度面對就是尋死。

　　真理覺得雙方說得都對，於是很輕快地宣布，「生活是一場無休止的戰鬥，從受胎開始就是了。」

　　希爾菲斯氣得漲紅了臉，他沒心思去領會真理話裏的深意，他幹脆把它當成肯定和鼓勵，既然他有能力自保並且戰鬥，那麽他絕對不會放棄這個解救同胞的機會。

　　大尉用沈痛的聲音歷數那些因為實力不濟而太早中斷騎士生涯的同伴，他說很多人始終都表現得比他優秀，可是往往因為一點小小不足便失去了機會，他不希望希爾菲斯也是其中一員，所以他必須阻止希爾菲斯，在希爾菲斯因為莽撞和傻氣的英雄主義斷送掉自己之前。

　　真理最討厭這種選擇了，是自己的人生還是一族的存在，這幾乎是連累很多斯萊特林一輩子不快活的難題，她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

　　不過她很好奇，希爾菲斯的真實想法，所以她問，「你覺得大尉能理解你對一族的感情嗎？他看起來有點過於獨善其身的樣子呢。」

　　希爾菲斯不覺得自己莽撞，也不覺得自己傻氣，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真理的提問提醒了他，他不想再和大尉爭辯了，有些人是無法理解何謂家族與同胞之情的。

　　「我要去拯救世界樹，還有我的同胞。」希爾菲斯轉向席翁，盡量平靜地宣告了決定，「如果他們已經遇難，我會親手殺死達利斯暴君，為他們覆仇，這是作為安海爾族的我必須做的。」

　　席翁咳了一聲，似乎在醞釀語言讚頌希爾菲斯的堅決，順便用最柔和的讚美之詞諷刺大尉。

　　大尉也猛烈地咳了一聲，他的臉色變了，顯然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他好像在懷疑席翁誘騙了自己的下屬。

　　希爾菲斯靜靜地等待著他們接下去的說服或者命令。

　　然而，他們都沒機會。

　　這是個註定難以安寧的夜晚，仿佛是突然間爆開了一個火魔法，就在深宮的某一處開始了血與火的混亂。

　　真理不知道第一個對火災發出慘叫的人是誰，但那叫聲來得遠沒有魔法波動及時，幾乎是在火魔法的波動開始傳播的同時，席翁便沖了出去。

　　席翁沖向了皇太子殿下的寢室，他要第一時間保護自己的主君。

　　大尉也沖了出去，他在召集輪值的近衛騎士，保證宮廷處於有效控制之下。

　　真理看著希爾菲斯，「你為什麽還呆在這裏？」

　　希爾菲斯也看著真理，「現在我該怎麽做？」


大臣與末路狂花

　　好人在災難面前是可以退縮的，因為還有句話叫凡事量力而行。

　　但是英雄不會退，他們會頂著變烤肉的危險去救人。

　　真理不覺得自己是英雄，即使為了把戴安娜嫁出去，她已經在盤算找北方魔王談談了，她仍然不覺得自己會是英雄。

　　所以她只是嗯了一聲，「嗯，那個，不如先看看事態發展？」

　　希爾菲斯雖然在詢問她的意見，其實已經有了打算，「我們該幫助……大尉。」他說話的聲音都透著興奮，「也許是天災，也許是人禍，肯定有人需要我們幫忙，不要對他們視而不見。」

　　「我通常還是願意幫助弱者的。」真理無可奈何地表示，「不過，首先要確定那是弱者。」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卷入莫名其妙的陷阱裏，聰明人比較喜歡用災難搞事啊。」

　　希爾菲斯不免氣惱，他詢問真理的意見是為了說動她出力，可她的響應並不積極，還暗示了一些他不願意想的問題。然而他無法反駁真理的懷疑，王宮不是魔法研究院，隨時都面臨魔法師們危險實驗的威脅。雖然他不是魔法師，卻有安海爾族親近魔法的血統，盡管不像席翁和真理那樣敏銳感知空氣中魔法的波動，但他能感到這場大火來得確實蹊蹺。

　　真理很高興他在越思考越苦惱，「我們可以幫忙。」

　　希爾菲斯不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不用勉強，我知道，這場大火比看起來……麻煩得多。」

　　「是麻煩，所以我要去看看是怎麽回事。」真理有點得意自己不為人知的存在方式，「你去找大尉，盡量幫他的忙。」

　　希爾菲斯不讚成這個方案，他想說真理也許會遇到危險，但立刻意識到就算有危險，受保護的更大可能是自己。他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他早就知道自己比真理弱，可是從來不像現在這樣難以接受。

　　「我要跟你在一起。」希爾菲斯說不出自己的煩躁，「大尉能保護自己，你不如他有經驗，我要在你身邊。」

　　真理嘆了口氣，「你需要緩和跟大尉的關系，今晚這事是個難得的機會，別錯過。」

　　希爾菲斯沒被說服，「總會有人幫大尉，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還不知道裏面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所以你不能和我一起去。」真理嘆息著說，「我無法確保你的安全。」

　　希爾菲斯很憤怒，這等於是在說他很弱小，比憤怒更強烈的是羞辱，他知道真理不是在嘲笑他，可他還是心酸得直想哭。

　　最後，一切還是按真理說的辦了，希爾菲斯去找大尉，大尉確實很高興這時候有個可以放心的下屬指派。真理也在他暈乎乎的眼淚裏直奔火災現場，實際上大尉已經很接近現場了，只不過他出於世家貴族的謹慎節制著近衛騎士接近發火的中心點，長期在宮內服務的騎士們也有類似的覺悟，比起大火，更危險的肯定是王宮裏潛藏的各種秘密，至少在他們還只是騎士的時候，必須遠離這些危險的秘密。

　　真理在火場裏首先見到的是安修老師，他讓真理大吃一驚，因為他快死了。或者說，安修老師正在被人殺害。

　　有個不認識的老爺子一邊大叫著去死一邊狠揍他，在他們之間的地上丟著一把刀子，上面的血都是安修老師的。

　　安修老師居然會被人捅刀子，這是比奇爾老師拿刀子捅人（而不是用魔法把人切片烤肉）更難以想象的事。

　　真理知道自己該趕緊救人，可她還是多等了一陣，聽那個陌生的兇手老頭發泄不滿，一般來說，壞人在最後的瘋狂時說的都是真話。

　　事實上願意在最後時刻說真話的不僅是兇手，安修老師也很真誠，他用盡全力說，「老師，我的老師……請……」

　　被安修稱為老師的正是那個一心殺害他的老頭，聽到學生的呼喊，他只停了一下，然後就憤恨地叫著，「不要叫我老師，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死東西！」

　　「老師……嗯，閣下……」安修掙紮著回答，「都交給我，罪孽以及懲罰，請活下去，不要再錯了。」

　　老人的回答是狂亂地叫著，「你這個蠢物！你什麽也不明白！我已沒有退路！」

　　「交給我。」安修的眼神多麽堅決，失去了可笑的眼鏡之後，才能看到他的眼神比奇爾老師更堅決，「請告訴大家，都是我的錯，我才是那個背負罪孽的人，我願意以死謝罪，老師，不，閣下，你仍然是清白的……」

　　「你以為席翁和他的那位殿下不曾懷疑我嗎？！」老人氣急敗壞地又給了安修一腳，「你送上的罪證不算什麽，從他們懷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註定不得好死！該死的！為什麽要讓你來指證我！」

　　安修似乎不能接受這種說法，「老師……」

　　「真是諷刺！」老人放棄了暴力，就像失去了全身力氣，他悲哀地看著安修，「我最好的學生，我親手發現的天才安修·希裏安，你可以恨我，就像我也憎恨你的背叛，不要再說什麽了，我註定要死，不管你是否報告我的罪行。」他停了停，才繼續說，「我不想拖著你一起死了，你是個很糟糕的同伴……讓我帶著一個王國老官僚的尊嚴安靜死去吧！收起你的偽善和愚蠢，我已經受夠了！」

　　老人邊說邊朝燃燒的資料庫走去，那裏才是火災最嚴重的地方，他是決定和記載著太多罪行的資料一起化為灰燼。

　　真理沒想救他，她想起老人是誰了，以前公主有提過，安修的恩師，發現了他天才的內政長官，以前似乎是個著名學者，後來便成了管理國家財政的大臣，他在那個位置上超過十年，名聲不好不壞。對於公主來說一個老官僚做到如此也不錯了。但真理從不認為這是代表表現良好的評價，管理國家財政的大臣應該有極端的名聲，要麽清廉如水，要麽放肆貪腐，不過不失的名聲有可能是因為無能，可他又占據大臣的位置超過十年，所以他不會是無能，而是有夠強硬的後台，可以幫他維持低調的名聲。問題在於他的強硬後台不是殿下和席翁，因為他們十年前還未能真正掌握權力，不管他真正的主人是誰，在皇太子殿下和席翁收攏權力的現在，他都該死。即使他對殿下投誠，也註定失去現在的職位，因為年輕的君主不會喜歡提供服務的都是年資豐厚的老臣，他能選擇的無非是善終或者橫死。

　　真理同情了這位選擇投火而死的大臣幾秒鐘。或許他真的貪汙了，也真的有要命的把柄落到安修手裏，甚至被安修私下威脅要麽退休要麽面對審判，才選擇殺安修滅口。但是，了解宮廷內幕的他畢竟是到了最後關頭才選擇殺了安修，他應該早就看出安修屬於殿下的那一派，並且是殿下和席翁安排的隨時可以接替他的人選，他沒有一早便動手害了安修，或許是畏懼殿下和席翁，但更可能是他心軟了，作為曾經的著名學者對這個自己一手發現的天才少年有了不該的心軟。

　　安修似乎還未理解老師的心思，他看著老人投身火海的背影，一邊咳血一邊掙紮著要撲過去阻止。

　　真理不知道該不該可憐安修，他不知道那些權力鬥爭的內幕會比較好，至少他即將死去的老師最終也沒對他坦白那些醜陋的現實，但是如果他永遠想不到究竟是什麽力量逼迫他的老師選擇死亡，他恐怕會終生困在害死了老師的陰影裏。

　　真理很猶豫，要不要給安修一個一忘皆空呢。

　　突然間，災難背後的真相變得不好看了，真理的心裏沈甸甸的，她安慰自己說至少這證明了一點，公主離開這個宮廷是正確的，芽衣未來或許要面對另一個宮廷，不過在經歷了暴君統治和清洗之後，達利斯的宮廷應該會消停很多。

　　就在這時，有人搶在真理前頭要對安修下手。

　　那是個長發細身的蒙面人，就像是踏破火海而來，直直地落在安修面前，對他揚起手，指尖有一抹映出絢爛血光的刀子。

　　真理擡手甩出一個鎖腿咒，那人身上一震，卻沒停手，反而更快地刺向安修。

　　安修用一種令人佩服的堅毅面對死亡接近，他無比專註地看著刺客，像是要用最後的力氣記住更多線索，他根本沒考慮自己是否能把線索傳達給生者，他只是那麽看著刺客，不放過刺客的顫抖和震驚，也沒懼怕刺客的犀利和殘忍。

　　真理很厭煩刺客不要命的行為，她連續甩出幾個魔咒，她第一次不去考慮神鋒無影是否會直接切斷刺客的手，也不考慮四分五裂會不會把刺客炸成肉塊……等她想起這是個魔法很發達的世界，自己的魔力也被放大了很多倍的時候，可能會有的嚴重後果已經真實發生了。

　　那個刺客的兩根手指和武器一起飛到火堆裏，正在燒出焦脆的肉香。她身上所有的遮蔽物和一部分皮膚像是碎紙片一樣脫落滿地，露出的白皙身體雖然算不上曲線曼妙，但是，當她光著受傷流血的身體整個的壓向安修，那種充滿了肉香魅力的沖擊還是很有力地加重了安修的流血。

　　刺客暈過去了，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那個魔咒正好作用到了她的腦子。

　　安修老師被壓得直翻白眼，他掙紮著勉強避開了被貧-乳壓臉，結果耗光了最後的力氣暈了過去。

　　真理發現自己可能處理不了這種混亂的局面。即使芽衣還在，或者加上尤蘭達和梅薩莉亞，似乎也找不到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對大家說明為什麽財政大臣會尋死，安修老師又為何和一個裸-女暈倒在一起。

　　真理木然地過去確認女刺客的身份，然後忍不住唾棄自己。

　　這位光溜溜的女刺客果然是刺殺了皇太子好幾次的那位，同時，也是神殿裏的女祭司。服侍女神的時候她叫艾露蒂亞，現在她叫諾倩。

　　真理最後沒吐自己口水，而是啐了刺客女祭司一口，為她信奉的女神，早知道阿裏紗是最不可靠的了！！！


美人兒回家鄉開始新生活吧！

　　真理又升了一級，得到了一個叫鍛體術的東西，不過一如既往用不上，看著就會想到自己沒身體，實在很添堵。

　　這一次真理確定自己並不完全依賴三個同伴賺取經驗值了，從數據上看芽衣和戴安娜沒有努力學習，希爾菲斯更是承受不住裸-女和安修老師疊在一起血流滿地的場面直接吐得腿軟。造成這次升級的原因是真理用了不少魔咒，除了把女刺客打成殘疾加重傷的那一串攻擊魔法，她還一口氣用了無數個遺忘咒，原本有點擔心半調子的熟練度會造成不良後果，可對女刺客和安修的記憶下手後就顧不上那麽多了，因為後面突然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直到席翁匆忙趕來節制了場面，才知道雖說近衛騎士大都知道要遠離危險，可是架不住有人在傳發現了裸-女與情殺事件，後者沒有刺激八卦的女人們冒險前來，但前者引來的色-狼絕不在少數。

　　真理沒敢對席翁的記憶下手，實際上她只對率先沖進火場的前十幾個人下了手，其中也包括大尉。

　　希爾菲斯一邊忍住看到壞東西的惡心一邊驚恐地看著她，他用眼神詢問她打算做什麽，因為看上去很像是要困住這些人，然後任他們在暈迷中被燒死。

　　「修改記憶！等下就到你，我會做得很小心，你們不會有事的，當成是被煙熏暈過去了吧，應該不會痛苦的。」

　　這個說法沒有說服希爾菲斯，他顫抖地指著一幅慘象的女刺客問真理，「她是你幹掉的？安修·希裏安是被她……」

　　「不，我沒殺人！」真理確定那兩個人只是失血過多，可能還有其他的一些小問題，不過絕對沒死，「至於安修，你相信他是自己尋死鬧成這樣的嗎？」

　　希爾菲斯顯然不信，他也不信這是情殺，「你不是有意把她變成光溜溜的吧？」

　　真理不高興了，「所以你也不會相信那女人是刺客啦？」

　　希爾菲斯被嚇得忘了反胃，他又鼓足勇氣看了那個裸-女一眼，可惜立刻就被那片白花花的嫩-肉弄得心裏難受。

　　「看吧看吧，也許你真的認識她呢。」真理沒好氣地說，「她的另一個身份是神殿女祭司，虔誠靜默的艾露蒂亞。」

　　希爾菲斯又吐了，不管是他相信了真理，還是認出了女祭司冷淡的相貌，他吐得幾乎像是用不著遺忘咒就會暈倒了。他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他停下來便要求真理別用遺忘咒，他保證不會對任何人泄露見到和知道的情況。

　　「我相信你不會到處亂說。」真理一邊點頭一邊舉起魔杖，「可我不放心殿下和席翁，所以，一忘皆空！」

　　希爾菲斯氣呼呼地倒在一攤嘔吐物裏，他的氣憤絕不僅僅是倒在了發熱的酸水裏，他再醒來的時候似乎還記得真理對他用了咒語，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見誰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

　　對真理來說，這個表情效果斐然，希爾菲斯的怨念嚇退了席翁，也讓殿下不敢對他施展愛與正義的說服。

　　席翁盤問了最先進到現場的每個人，連安修老師的遺骸也沒放過，因為他到得還算及時，用風系魔法滅火的效率也不壞，所以大臣並沒有被燒成灰燼，不過他的那些罪證全都燒沒了，一起損失慘重的還有處在籌備階段的戰時準備工程，不過席翁來不及煩惱這件事，他急於想弄清多出來的裸-女和那些推理不出來的糾葛。

　　殿下在火災確認已經被撲滅後才重新出現在大家面前，他帶來的慰問足以抵消席翁險惡逼問造成的不良感覺，只有希爾菲斯是例外，他比其他人更頭痛也更受不了身上糟糕的狀況。

　　真理決定鼓勵他一下，「不會比安修糟，他被捅穿了腸胃，如果我沒看錯，跟血一起流出來的可不只是消化液。」

　　安海爾族的潔癖傳說是強大的，希爾菲斯只用了一秒鐘思考這句話的全部含義，然後他臉色發青地丟下大家跑掉了，大尉和席翁一起在後面叫也沒留下他。

　　真理多留了一會兒，確定席翁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之後她才去找希爾菲斯。

　　至於安修和女刺客，真理不知道他們會睡到什麽時候，也不確定他們會忘掉多少。

　　希爾菲斯非常生氣，霸占了整個浴池泡澡還一直氣哼哼的，他準備等下把換下來的衣服燒掉。他就是這麽跟真理說的，說得十分霸氣，很有「如果你變糟糕了我也燒了你」的氣派，他甚至忘了自己在泡澡，宣布的時候從熱水裏站了起來，似乎想要以巍然屹立的姿態顯示自己的決心。

　　然後，他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他從真理瞪圓的眼睛裏發現自己做了蠢事。

　　可他已經錯過了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把真理趕出去的機會了。

　　真理死忍著不要笑出來，一開始她還有點尷尬，不過她發誓並不想偷窺安海爾族未分化的秘密，她只是擔心希爾菲斯想不開做傻事，就像那些很容易想不開的少女（比如琴娜同學，真理突然發現現在不會對她咬牙切齒了）。

　　事實證明希爾菲斯不是什麽容易想不開的傻瓜少女，雖然他確實做出了很傻的舉動。

　　真理認真考慮了一陣，終於還是跟希爾菲斯道了歉。當然不是為那個遺忘咒道歉，只是為沒有敲門便進了浴室。至於他會從水裏站起來袒露身體，那並不是真理的錯，她怕他會尷尬，所以提也沒提。

　　「請你出去。」希爾菲斯一點不體諒她的善意，「立刻！！」

　　真理不明白他為什麽叫得好像她做了什麽壞事，「如果你介意在火場沾染的糟糕味道，我給你找找清新劑的配方？」

　　希爾菲斯抓狂了，「出去！！立刻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如果不是氣味就是身材了，真理倒是可以理解少年少女們對身材的各種計較，她嘆息了一下，希爾菲斯也有這樣的煩惱呢。

　　「你身材還好，真的！不足的部分一定是因為還不到時候，等第二次發育之後就會變好的！」

　　希爾菲斯沒再說話，他用丟水盆、毛巾、浴巾、香皂還有其他一切能丟出去的東西作為回答。

　　真理不懂他為什麽不能接受自己的善意，他居然會氣得忘了她不能被有形之物傷到。

　　如果說真理只是不懂希爾菲斯嬌羞的未分化美少年心態，那麽對王宮大火事件的處理就是給全國人民留下懷疑和說八卦的空間了，在王都的小範圍內，甚至達利斯的侵略也暫時被擠下了關註排行榜首位，人們並不滿意王宮給出的「對財政大臣的暗殺引發的火災意外」這個說法。

　　大部分民眾不信財政大臣會遭暗殺，他以前是個學者，後來又很長時間當官僚，如果真的有人要暗殺他，不該等到現在這個時候。

　　王宮對此的解釋是「刺客來自達利斯，暗殺財政大臣，為的是破壞備戰的進展」。

　　席翁友情添加了更多訊息，「其他重臣也面臨危險，達利斯為了破壞本國戰力，似乎不惜一切手段」。

　　真理佩服席翁，他很懂民眾的心態，只用這句話便成功轉移了他們的關註，現在大家都在猜下一個該被暗殺的重臣是誰。

　　可惜這個法子只對平民們有效，以羅塞貝爾克公爵為首的世家貴族幾乎立刻提出了質疑，他們針對的是殿下，要求他交出暗殺者，即使他們知道掌握在殿下手裏的兩個嫌疑人有完美的清白身份。受傷的安修·希裏安是死去大臣的心愛弟子，也是相當於副手的重要官僚，他從醒來便著手整理被大火燒毀的各種資料，他幾乎是憑著一己之力在默寫三年來國家財政的全部數據，他的努力大大減輕了備戰的壓力，哪怕他真的動手殺害了老師，殿下也不能失去這樣一個人才。另一個受傷的是神殿女祭司艾露蒂亞，她會以那種方式出現在火場確實十分可疑，不過她有神殿提供的無可挑剔的記錄，神殿至今也願意證明她的純潔，有數位高階大祭司都提出她的去向很可能是受到女神指引，他們不想放棄她，一直不懈地要求從宮廷接手她，即使半個宮廷的人都說自己親眼見過她的裸身。

　　殿下強硬地回應了所有反對意見和無禮要求。

　　對貴族們的說法是，財政大臣和暗殺者同歸於盡，他是個偉大的人，為了保護學生和女祭司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對神殿方面的說法是，隨時歡迎他們來領人，只要他們可以分開前女祭司和安修·希裏安。

　　傷重未愈的安修出面證實了這個說法，他的老師是個至死都很偉大的人，他誠實地說到老師欣然就死的最後時刻，不涉及細節的話場面倒也符合殿下的說法，老頭到死都不肯屈服於命運，也不肯放棄手裏的權力，不管是對學生捅刀子，還是決定死了幹凈都很毅然，一般人真的做不到。

　　神殿的人和艾露蒂亞姑娘只見了一面，她就成了前女祭司，不是因為她穿著清涼的要求和安修同屋同-床，而是她在真理的組合魔咒打擊裏失去的不僅是幾條手指、一把兇器和一身殺人越貨的衣服，還有她無暇的美貌和大部分記憶。她現在絕對不是那個清冷高潔虔誠苦修的女祭司了，她是個臉上有刀疤額頭有十字花半身皮都不是白色的小白癡，還因為神奇的雛鳥本-能整日死粘著安修，只要一眼望不到安修便會發出致人死命的嚎哭。

　　真理承認自己當時對女刺客充滿怨憤，但她真沒想過要在艾露蒂亞身上見證遺忘咒的最大效力。

　　至於安修，真理到最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得曾經有個隱身人救了他又讓他陷入人生最怪異的境地裏。

　　安修在整理完所有賬目後，不顧傷重未愈，便對殿下提出了辭呈。

　　殿下說國家需要他這樣的人才，席翁說戰爭後勤需要能人，甚至連奇爾老師也出面挽留了哥哥。

　　安修微笑著拒絕了所有人，他說，「我要背負老師留下的……罪與希望。」

　　所以他走了，在一個霧氣繚繞的早上，帶著忘了自己是誰的艾露蒂亞姑娘，回去了希裏安兄弟的故鄉，亦是老師發現他的那個小村莊。

　　他要去陪伴久別的母親，娶個賢淑的妻子一起孝順她，讓她體會兒孫滿堂的快樂。

　　他要開設一所小學校，收所有願意讀書的孩子做學生，像他的老師一樣為偏遠地方的孩子們盡力。

　　他要教所有學生知識和希望，抉擇和堅持，以及永不放棄那些人類共通的幸福。

　　真理沒去送別，事實上也沒人去送別，人們的關註又回到了已經開始的戰爭上。

　　很久以後，安修·希裏安夫婦的學生來到王都求學，作為最優秀最活潑的學生，他們一直都願意對所有人說安修老師是個迷糊、天才、決心堅定、生活幸福的好人。


希爾菲斯和愉快的同伴們

　　安修老師的決定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不過這會兒真理和希爾菲斯能見到的只有很少的幾個。

　　其中之一是奇爾老師，他從魔法研究院走了出來，站到了希爾菲斯面前，面沈如水。

　　席翁在他們背後險惡地微笑著，然後宣布奇爾·希裏安將是潛入敵後的隊員。

　　他說，「你們要好好相處，配合很重要，無論在哪個戰場，有可以交付後背的同伴總比沒有好。」

　　希爾菲斯有點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奇爾老師禮節性地對他點頭致意，他也沒有理會。

　　真理完全明白他的心情，奇爾老師是少年天才，在魔法研究院和席翁面前早就取得了一席之地，如果他作為同伴加入，來領導他們的該是哪一位啊。

　　即使是希爾菲斯這樣不諳世事的老實人，也不希望有個太過強勢和著名的上司壓在頭上。

　　希爾菲斯和奇爾老師第一次作為同伴的見面就這麽結束了。

　　席翁失望他們沒有當場鬧起來，他對奇爾老師說要隨時記得魔法師的驕傲，回頭又對希爾菲斯嘆息說他尊重每個忠誠國家的戰士，不分魔法師或騎士，世人認定魔法師更為優秀，他其實不信。

　　真理聽得很想讓席翁嘗嘗遺忘咒，他滿肚子壞水，隨時不忘挑撥，哪怕不是為了排除異己，只是為了防備背後聯合勢大對王權造成威脅，他還是很可憎，除了回爐重造，大概只有變成前女祭司艾露蒂亞那樣才好。

　　希爾菲斯卻在後悔，他不喜歡奇爾老師，而且有感覺一輩子也不會喜歡，可他願意和同伴們好好相處。大尉的教導起了作用，他已經明白同伴的重要性，哪怕是像卡傑爾那樣會扯後腿的同伴。

　　真理更好奇為什麽希爾菲斯一輩子都不喜歡奇爾老師，「他做了什麽讓你那麽討厭他，因為他不會熬魔藥？還是他是個欺世盜名的天才魔法師？」

　　「奇爾·希裏安會熬藥，他母親是個擅用草藥的醫生。」希爾菲斯嚴肅地回答，「而且，我也沒發現他哪裏欺世盜名了。」

　　「草藥和魔藥是兩個學科，差別就像赫奇帕奇與斯萊特林一樣明顯。」真理有點得意地說，「希裏安兄弟都是天才，安修也是個不錯的魔法師，可是為什麽他到最後也隱藏這個秘密？不管他是不是自願為了成全弟弟才選擇隱瞞，你真的認為做弟弟的會一點也不知道哥哥的實力？」

　　事實上真的有可能不知道，因為希裏安兄弟不親密，他們都是天才，從小就很驕傲，即使有一份親情也被矜持和天才掩蓋了，除了他們自己，永遠不會給外人知道。不過希爾菲斯哪知道這麽多，他討厭驕傲的人，所以他不喜歡魔法師，奇爾老師剛好是最傲慢最自我的那一種，所以他信了真理的話，臉色又更難看了幾分。

　　希爾菲斯沒辦法改變小隊人選，他甚至沒有立場去找席翁提要求，他拿出騎士的氣度表示服從，用忠誠和正義感把各種不滿都強壓在心頭。

　　真理覺得他這樣很傻氣，在和平時期這是明哲保身的做法，因為之後總有機會拆夥分開幹，但這一次是要深入敵後，要是為了互相看不順眼而送命真的太傻了。她相信如果希爾菲斯直說這層擔憂，席翁也不會不考慮。

　　希爾菲斯卻說不要，他是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席翁怎麽會看不出我們彼此厭惡，他會主動要求我們好好配合，根本就是在等著我們中有人受不了去求他換掉同伴，所以我絕對不會去，我不能給騎士丟臉，我才不要給那個陰險的家夥機會說騎士是一群腦筋僵化行事死板沒有協調性的笨蛋！」

　　真理承認他說的有理，她也覺得席翁有這麽壞心眼，她沒法安慰他了，只能說會考慮隨著他一起去達利斯，保證不讓奇爾老師有可能在魔法方面占優勢。

　　「難道你本來打算不跟我去？！」希爾菲斯突然變得很憤怒，「還是說你現在也沒下定決心跟我一起去？！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他一定是因為奇爾老師背負太多壓力了，真理緩和了聲音說，「別忘了芽衣和戴安娜公主，我得幫他們。」

　　「你怎麽可以不跟我在一起！！我這次可是要去挑戰達利斯的暴君！！」希爾菲斯尖叫得像個受騷擾的美少女，「那個挑起混亂和爭端的災難之源！！！」

　　真理想說達利斯暴君不算什麽，萬惡根源是阿裏紗，那個弱到不肯回到自己世界的混蛋。

　　「席翁不可能給你們那樣的任務，即使他想，殿下也不允許。」真理嘗試跟他講道理，「拯救世界樹和解救安海爾族可以動用幕後力量，但刺殺別國君主絕對違背殿下所受的仁君教育，哪怕到了萬不得已只有這個選擇的時候，他也不會怕奇爾老師和你去，你們太顯眼了，又不夠強，而且還很欠缺死士的專業素質。」

　　希爾菲斯氣得臉發白，哆嗦了一陣才擠出一句話，「你就是不肯和我去！」

　　「講點道理啊，親愛的希爾。」真理發出一聲嘆息，「我是很願意和你一起去達利斯的，雖然我對拯救世界樹和女神什麽的沒啥興趣。」

　　希爾菲斯的眼圈都濕了，「你騙我！」

　　「是真的。」真理不太自然地給他分析，「去找戴安娜的話，必須面對北方魔王，那家夥真的很強，要收拾他比對付達利斯難上幾萬倍，如果只是消滅的話，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可想，可這次偏偏是要他娶戴安娜……好吧，我還可以先去幫芽衣，阿爾姆雷迪只是個盜賊頭子，就算加上落難王子的身份，也不會比魔王更難對付，但是我希望芽衣生活幸福呢，所以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逼迫他和芽衣結婚，可如果他們現在不結婚，等他覆國之後還能娶芽衣嗎？」

　　「你是說那個盜賊拿回達利斯王位就要變心？」

　　「最可怕的不是他變心。」真理很驚喜希爾菲斯總算是有點領悟力的，「是局勢。盜賊頭子娶個女魔法師，那叫他很幸運。年輕國王要娶異世界來的女魔法師，會有很多人不同意的。」

　　希爾菲斯瞇起眼，「你到底是擔心芽衣在那種環境下活得不愉快？還是怕到時候他們受不了情勢所逼放棄在一起？」

　　真理開始討厭他的敏銳，「所以我決定還是先去北方找戴安娜公主，她和她的魔王應該沒那麽麻煩。」

　　希爾菲斯說他也要去，理由很冠冕堂皇，「那也是我的朋友，我也想親自確認她們得到幸福啊」。

　　真理以前可沒看出他有這麽看重和姑娘們的友誼，而且她有預感帶著他一起去會很麻煩。所以她問他是否忘了自己的任務。

　　希爾菲斯回答，「如果願意做就總會有法子的，即使有些小沖突，真理也能想辦法克服，我只要相信真理就好啦。」

　　這是真理聽過最不老實的說法，他用天真單純的樣子說話威脅她，意思是如果她不跟他在一起，他就要纏著她，讓她沒有一刻安寧。

　　真理想給他遺忘咒，他快要變得和席翁一樣糟糕了，難道這就是即將活躍在秘密戰線的負面影響？

　　戰爭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達利斯的新武器終於亮相在大家面前，真理也從各處聽說了不少，讓人感覺震撼的是一種沈重堅固的巨大兵器，行經之地會留下黑油，噴火爆炸的威力比單個魔法師要強很多，與之正面交戰的人幾乎都變成了無法回收的碎肉。另一個武器比較便攜，很多達利斯的士兵都有，同樣類似雷電系魔法和火系魔法的結合，威力沒有前者強大，但也勝過普通火球術，因為不用念咒文，速度之快幾乎無人可擋，不過也時常會爆開傷到使用者。

　　希爾菲斯很厭惡達利斯的武器，因為它們是抽取大樹力量造出來的，他並沒絲毫畏懼，他相信即使人手一只也不能令他們變成真正的魔法師。

　　真理覺得那是代表了科學發展的技術，雖然以真理經歷過的時代來說是落後的科技，前面一種像是某種重型戰車，除了流黑油讓土地寸草不生的這一點，她一點也不輕視它，因為她知道那玩意兒曾經在世界大戰裏絞殺過多少人，裏面不乏一些過於自信的巫師。至於後者可能是某種槍械，如果能持續發展下去，它會取代長弓手和巫師成為遠距離攻擊的大殺器，即使在真理所處的時代也沒有哪個巫師能解決這一重大威脅。

　　所以，真理改主意了，她對希爾菲斯說，「我和你一起去達利斯。」

　　希爾菲斯問，「你不管芽衣和公主了？」

　　真理很認真地回答，「比起可能被炸成肉醬的你，她們的事可以先緩一緩。」

　　「嗯哼，原來是擔心太過弱小的我會送命了啊。」希爾菲斯覺得自己被輕視了，連鼻毛都在不爽，「可我想說，比起整天面對著北方魔王的戴安娜公主，還有和盜賊團冒著戰火四處流亡的芽衣，我那個只是去探查一下世界樹情況的潛入敵後任務應該很不值一提吧？」

　　「相信我，在這件事上，巫師是有發言權的。」真理原諒了他的愚昧無知，以及掉以輕心，「科學是個特別可怕的東西，一不小心，它就能殺死神！」


大炮巨艦威脅之下的愚民們

　　新武器的神秘面紗扯下後，人們很快接受了它的存在，因為武器本身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不久就失去了令人不安的震懾力。

　　這一點來說，魔法世界的人要比真理那個世界的人淡定，他們習慣了用魔法的最大威力來進行衡量。

　　希爾菲斯也是其中一份子，他不怕那些「能一次噴出相當於一百個小火球術」的巨大兵器，他說只要有一個席翁那種級別的魔法師就能輕松解決掉那玩意兒，不管達利斯暴君能造出多少台。

　　真理也很冷地提醒他，她可以打包票克萊因王國湊不出五個和席翁同級的魔法師。

　　希爾菲斯完全不接受這種涉及到魔法師人數基礎的悲觀論調，他大叫著，「達利斯拿得出來最強的武器就那樣了，可你要知道，席翁·凱納斯只是一個稍微強點的魔法師，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比他強的魔法師呢！」

　　真理猛朝他潑冷水，「兵器打壞了可以回收再造，人呢，可能死而覆生嗎？只要有了完備工藝，造那兵器不用三年吧？多少人裏才能出一個魔法師，一個嬰兒成長為席翁那樣實力的魔法師又需要多少年？！」

　　「你就比席翁強，你也不用擔心會死。」希爾菲斯滿臉都是諷刺，「還有公主殿下的那位北方魔王，你親口說的，只要他願意，他隨時都可以滅掉三個甚至更多達利斯！」

　　真理氣到了，她覺得被侮辱了，希爾菲斯說得她好像怪物，誰也不知道她整日擔憂小白癡女神阿裏紗會保護不了她的身體。

　　無法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每次談話都會搞得氣氛緊張，於是他們又不說話了。

　　希爾菲斯等著王宮的命令，整日關在房間裏準備各種藥劑。真理寧可在外面閑逛，聽關於戰爭和達利斯的各種詭異流言，或者還有類似「安修和芽衣都是因為知道公主下落而遭滅口」的猜測，後者秘密流傳於貴族之間，由於艾露蒂亞的關系也流傳於神殿中，讓真理覺得很好笑。

　　真理寧可相信安修是真的很天才，他察覺到了戰爭逼近的危險，為了避免因為藏匿起的魔法師（席翁是知道的）身份被送上前線，才順水推舟演了這麽一場鬧劇來脫身。雖然事件的結果充滿了陰謀、仇殺、陷害和失意，但是站在希裏安家族的角度來說，卻是唯一能保證不管戰爭勝負都能保全下一支血脈的正確選擇。

　　這個觀點不是真理想到的，是羅塞貝爾克家的蜜莉艾爾小姐的看法，她因為說得太刻薄被懲罰，不過羅塞貝爾克公爵同時肯定了她的聰明和敏銳……真理覺得應該是「陰謀論」。總之，蜜莉艾爾小姐已經向大家長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她又距離王宮近了一步。公爵承諾一旦局勢穩定就會向王宮提出聯姻請求，在那之前，她會得到很多機會接近皇太子殿下，他鼓勵小女孩保持鬥志，即使見到年輕俊美的殿下，也要用與此刻同樣的熱情展示自己的才華。

　　蜜莉艾爾小姐表達謝意的時候，眼睛裏確實閃爍著陰謀與熱情之光。

　　真理深信，絕不只有她一個人看出了小姑娘的別有用心，但包括她在內沒人過問，或許大家都期待著宮廷裏再次上演陰謀與流血，他們才不在乎主角是不是一個受騙的未成年人。

　　真理為自己的冷酷郁悶了幾分鐘，然後她就丟開羅塞貝爾克家這個不省心的小女孩，她覺得那孩子要真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聰明就該了解自己的真實處境。蜜莉艾爾的父母都去世了，作為旁支的女兒一開始並沒得到重視，直到被選中成為與王室聯姻的人選，而殿下的年齡幾乎是她的兩倍。任何有正常思維的十二歲女孩都該明白，哪怕她真的被當做聯姻道具，等待她的也是一個毫無起色的未來，殿下或許會因為情勢所迫娶羅塞貝爾克家族的女孩，但他永遠不會容許一個羅塞貝爾克家出身的王妃對他的宮廷產生影響。

　　為了調解情緒，真理跑去城外湖邊林子裏的府邸看自閉的小爵爺了。那個叫留克西爾的孩子完全不受戰爭影響，仍然繼續著整日面對各種古董機械的日子，他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悠然自得，可憐他忠誠的管家幾次三番想要說服他暫時離家避開戰火。這是很多貴族的選擇，特別是像他們這樣沒有可能接到征招上戰爭的家族。留克西爾沒有抗拒管家的訴求，但他的回答還是面無表情，當管家哭著哀求他時，他做出了死也不要離開古董機械的姿態。

　　真理的八卦之心在沸騰，特別是當親眼見到留克西爾修好一個針式唱機時，那種對真理來說既是古董又是可緬懷之物的東西發出了顫抖淩亂的聲音，很久之後才分辨出可能是一首山歌。留克西爾一動不動地守著唱機，似乎在用全部身心感受裏面傳出的訊息。真理也在一旁用心傾聽，在寂靜又繚亂的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霍格沃茨的暴風雨之夜，她和朋友們也曾這樣守在小小的燈火前等著自然發光它的怒氣。

　　不久後，唱機隨著聲音顫抖起來，真理和留克西爾都沒來得及反應，它就爆開成了碎片。

　　真理心裏空蕩蕩的，她被提醒，她和過去世界的連接多麽微薄，她還被困在這個陌生的魔法世界。

　　留克西爾呆呆地看著自己努力的成果變成碎片，他一動不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然後好像是突然間淚流滿面。

　　真理覺得留克西爾流下的不僅是屬於他的眼淚，他就像是在代替她哭。

　　所以，她做出了一個很冒失的舉動，對地上的碎片用了修覆咒。

　　修覆咒很成功，真理還來不及反悔，碎片已經恢覆成了完整的唱機，甚至抹去了上面歲月的痕跡，閃爍著簇新的明亮光澤。

　　留克西爾受了很大刺激，他開始大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很久不曾開口，發出的都是單音節。

　　他似乎在尋找自己的父母，這個可憐的孩子好像認為死去的父母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

　　聞聲而來的管家不信爆開的物件會自動覆原的奇跡，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勸說小主人，可能是某個好心的魔法師感到了留克西爾的悲傷，才悄悄用創造魔法做了同樣的東西給他。

　　真理對這個無限接近真相的猜測表示滿意，她覺得這種說法並沒有侮辱一個巫師。而管家已經老到不信天上會掉好心多事的魔法師了，比起留一個魔法師同住，他寧可對方的幫助只是臨時起意。只有留克西爾不管不顧，他就像所有沒有受過有力管束的小孩一樣，嚎哭慘叫了整天，直到他力竭睡去還低聲叫著父母快回來。

　　真理對可憐的小男孩也沒有多少柔情，她可不想領到額外的嫁掉小爵爺的任務，她只守著留克西爾直到他沈沈睡去，然後就離開並且發誓以後再也不多事來看望他了。

　　直到這個時候，真理才發現希爾菲斯實在算是個很好的同居人，他保持著純真質樸的性格，很懂得自己打發時間，對所有人際關系都小心翼翼，幾乎不提出讓人為難的要求，所以她決定原諒他，雖然他是個不理解科學危害的笨蛋土鱉。

　　稍微麻煩的是，真理不想對希爾菲斯道歉，她又沒把握希爾菲斯會機靈到不提他們之間的爭執和矛盾。

　　然而真理的運氣一向不錯，希爾菲斯正面臨難題，卡傑爾帶來了旅舍老板，他向希爾菲斯求一劑救命的藥，為的是不讓伊利斯死在自家店裏。希爾菲斯很清楚自己做的藥有什麽療效，他不信伊利斯只是普通的虛弱無力，所以沒給老板強壯藥劑。老板的反應相當直接，很利索跪下了，然後就哭得一塌糊塗，任誰勸說也不聽不理會……

　　就在這時候，真理回來了。

　　希爾菲斯的感覺就像是見到了救星，或者說見識了女神的奇跡。

　　真理首先想到的是某個安海爾族的笨蛋土鱉被人訛詐了。

　　希爾菲斯搶著保證，真理要是幫忙解決掉眼前這事，以後什麽都聽她的。

　　真理覺得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給旅舍老板和卡傑爾兩個遺忘咒。

　　她才發現自己該給留克西爾一個小小的遺忘咒。

　　是為了那孩子的心靈能健康成長，遺忘咒會幫他放開心上的束縛。

　　真理很後悔，她決定凡事要更謹慎，更多些考慮，所以不能濫用遺忘咒，她要先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旅舍老板的委屈很正常，伊利斯在他的店裏住著，給錢他便提供服務，彼此相處融洽，即使戰爭爆發，他也沒有趁機漲價，或者為了逃命驅散住客，然後伊利斯一病不起，他也沒因為太晦氣丟下人不管，他照顧伊利斯，幫忙找了大夫瞧，貼錢買藥治，可是毫無起色，伊利斯病得越來越厲害，現在見他就說自己要不行了，搞得他不僅沒法正常做生意，日子也快過不下去了。作為一個厚道的人，他到處想辦法救治伊利斯，求遍了醫生和神殿，最後的希望就在希爾菲斯身上了，現在希爾菲斯說不給藥，對他來說是天塌地陷的消息，他接受不了。

　　希爾菲斯首先動搖了，他想幫旅舍老板，他沒法眼看著伊利斯病死，可他也知道自己的魔藥水平，他只能寄望於真理願意提供幫助。

　　真理對此不置可否，「去找席翁，伊利斯是他的人。」

　　「如果那家夥有辦法，伊利斯就不會快病死了。」希爾菲斯難得聰明了一回，「幫我，真理，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真理看看收起眼淚的旅社老板，又斜眼看看希爾菲斯，「你本來就得聽我的，已經幫你解決了旅社老板啦。」


橫生枝節的人x妖情未了

　　希爾菲斯不喜歡伊利斯，與其說是想救他，不如說是可憐好心沒好報的旅社老板。當然也有卡傑爾的賣力懇求，在一起經歷了叢林大救助之後，希爾菲斯和卡傑爾的關系又更近了一點，他們畢竟也是一起保守了芽衣失蹤真相的同伴啦。

　　真理沒反對救伊利斯，她有點好奇伊利斯快要病死的真相，她不信是虛弱病，她更願意用最險惡的用心猜他中了某種毒或詛咒，下手的可能是席翁也可能是席翁的敵人，不管哪一個都和席翁脫不了關系，而這正是秘密間諜最常見的下場，她在過去十五年裏沒見過現實版本，現在可算有了機會。

　　至於以真理目前的水平和希爾菲斯的努力能不能救下伊利斯，真理根本沒考慮，如果有人堅持伊利斯必須死，即使他們能讓他免於病死，說不定他轉眼就要面臨更悲慘的死法，不管伊利斯對此是不是早有心理準備，真理倒覺得病死也算是種仁慈的死法，何況他的運氣不壞，臨死還有樂於助人的旅舍老板伺候他。

　　倒是希爾菲斯，一路都很沈默，他心情沈重，又對自己的魔藥水平沒底。他也沒想過救不了伊利斯會不會內疚一輩子，他覺得這是個驗證魔藥水平的機會，雖說他沒有看診的本事，但他覺得自己苦學了這麽久，怎麽也該能按照真理的診斷做出救人一命的魔藥了吧。如果不能，他會很失望，但不會放棄。可他怕的是，沒有了這點優勢，即將開始的敵後潛入行動會變得更沒底。

　　卡傑爾的心情幾乎和真理一樣輕快，他和伊利斯算是朋友，至少是在同一間茶室打工的朋友，不過他一直嫉妒伊利斯對任何女人都遊刃有余，在他沒能舍棄通身孩子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沒法心平氣和地跟伊利斯那種小白臉做好友。如果非要他說，他會坦白有點討厭伊利斯，希爾菲斯也很漂亮，女孩子也都對希爾菲斯另眼相看，可希爾菲斯從來不像伊利斯那樣做事。當然他也沒法眼看伊利斯病死，即使不為伊利斯，他也要幫助好心的旅社大叔，現在希爾菲斯已經答應幫忙救人，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好，至於結果如何，現在還想不到那麽多。

　　伊利斯自己也很平靜，簡直是太平靜了，連最深的眼神裏都找不到生命的火花，他看上去是在靜靜等死，對於旅社老板的幫助他有點不勝其擾，所以他對希爾菲斯和卡傑爾的到來顯得很冷淡，雖然他勉力笑著感謝他們過來，之後卻用消極的態度抵抗被救治。

　　希爾菲斯有點不能接受伊利斯的態度，「你不想活了？」

　　伊利斯只是微微一笑，就好像聽到一個輕薄的玩笑，「我相信女神為我們安排的命運呢。」

　　「別把責任推給女神啊！」希爾菲斯還是那麽虔誠，「生命很寶貴，不管別人怎麽看，你自己要珍惜！」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很清楚。」伊利斯笑著閉上眼，一副聽天由命的聖人模樣，「我不懼怕死亡，只是道歉打擾了大家。」

　　希爾菲斯對真理瞪眼，眼神裏寫著，「我很想揍他，讓我先揍了他再治病如何？」

　　卡傑爾倒是比較有經驗，趕緊分開他們，他對希爾菲斯小聲說，「病久了都這樣，他不是存心氣人，是病得迷糊啦。」

　　希爾菲斯氣鼓鼓地看真理，他不知道卡傑爾這話是真是假，只能看真理怎麽說。

　　真理笑得意味深長，光看伊利斯的態度，十足十是知道要被滅口的老間諜一個，但她剛剛用了現找的檢測魔咒，結果是他既沒中毒也沒被詛咒，除了有點缺乏運動，身體好著呢。真理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心病這一說，可她已經給伊利斯做了診斷，他的病就是心病，至於心病的特效藥是不是席翁·凱納斯就不確定了。

　　「你覺得是給他福靈劑好呢？還是加倍的強壯劑好呢？」

　　希爾菲斯聽她這麽一說，哪還有不明白的，這就是個沒病裝死的，於是他更氣了。他是真想給伊利斯灌一整瓶真理熬的福靈劑，想想芽衣和公主喝光之後鬧出來的那些事吧，不過轉念一想，有可能出現帶走伊利斯的女人太多了，其中肯定不會有魔王和落難王子，那還有什麽意思，所以又舍不得福靈劑了，這是做魔藥做多了坐下的新毛病，就算知道那藥有要命的副作用，可只要自己一日做不出來就會看得很稀罕。

　　「強壯劑加補血藥如何？」希爾菲斯這話既是問真理也是說給卡傑爾聽的。

　　卡傑爾從旅社老板那兒聽說了之前大夫們的診斷，雖然有點奇怪希爾菲斯診斷得太快，但覺得這麽治是靠譜的。

　　旅社老板更是不反對了，他怕的是希爾菲斯說治不了，巴不得有什麽奇藥怪藥都給灌下去，只要有一種起了效，他就感謝女神了。

　　伊利斯卻是不肯乖乖配合，他翻個身，將頭轉向墻壁，明顯不肯吃藥。

　　卡傑爾自告奮勇上去勸他，從家庭責任說到好死不如賴活著，得到的只有一副守喪似的苦臉，伊利斯連一個字也沒回他。

　　旅社老板也上去勸說，他是個厚道人，不扯那些虛的人生理想，只抹著淚求伊利斯大爺高擡貴手給他一條活路，要真死在他的小店裏，他往後三年的買賣都得虧啊。

　　伊利斯聽他這麽說，倒是回了一句，「我死了，留下的錢財都歸你，應當足夠補償你的損失。」

　　真理對伊利斯的話好奇極了，他是篤定席翁會來幫忙收埋了他，順便補償老板的損失嗎？

　　希爾菲斯在一邊看得火大，伊利斯在好幾處都惹得他全身不爽。第一，他討厭凡事都推給命運和女神安排的家夥，明明是自己放棄了活下去的努力，卻做出一副被女神限制的受害者樣子。第二，他討厭沒毛病裝死的家夥，不管是為了博同情還是別的原因，折騰得大家不得安寧還一點懺悔之心都沒有，太可惡了。第三，他討厭那種認為錢財能擺平所有問題的混蛋，就算是有錢，別人也有拒絕的權力，沒有人必須忍受一個裝死賣活的混蛋小白臉啊！第四，這是他剛剛想到的，他討厭所有和席翁背後有勾結不知道做了多少坑蒙拐騙壞事的家夥！

　　希爾菲斯一聲不吭地上前去，一手舉起藥瓶一手捏住伊利斯的下巴，用力將他的腦袋擺正，然後將藥瓶直接塞進了伊利斯嘴裏。

　　伊利斯本-能地掙紮起來，他的力氣比看上去大，但還差著苦練過的希爾菲斯一些，加上最近確實精神萎靡得兇，竟然在床上撲騰了半天也沒掙脫希爾菲斯的控制。

　　卡傑爾多麽機靈的一個孩子，馬上看出這是個趁亂收拾小白臉的好機會，而且既然希爾菲斯敢下重手，說明伊利斯的病情不重，所以立刻撲過去幫忙。

　　希爾菲斯有了幫手，行事更加大膽，灌完強壯劑，跟著又是一瓶補血藥劑，他做了幾百鍋這種普通藥水，這會兒一點沒不舍得，隨便加點讓口味發生變化的材料，又連著灌下去好幾瓶。

　　卡傑爾壓著伊利斯的手和腿，看著他塞一嘴的藥瓶直打哆嗦，「後面放進去就冒泡的是什麽？」

　　「調味用的，伊利斯需要能【感悟人生】的濃重口味！」

　　真理趁著亂也湊上去摸摸伊利斯，結果讓她傻眼，伊利斯真的認定自己要死了，原因不明。這可不能放著不管，當然也是真理太好奇，反正眼下形勢掌握在自己這邊，她趕緊讓希爾菲斯問伊利斯到底為什麽認定自己會死。

　　希爾菲斯只楞了一秒鐘，接著就很配合地開始審問伊利斯，他問得很直接，也只有真理好奇的那一個問題。

　　卡傑爾雖然覺得這時候提問多少有點迫害伊利斯的味道，但是他也有好奇心，特別是在見到伊利斯眼神變幻之後，他變得很支持希爾菲斯了，甚至建議從柔和的問題入手，先問問伊利斯到底來自何方，除了吟遊詩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身份什麽的。

　　希爾菲斯頭腦清醒得很，不用真理提醒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該打聽的問題，他可以掐著伊利斯的脖子問他為什麽認定自己要死，因為他在任何時候也可以用「只是為了治病救人」來解釋這個行為。

　　伊利斯沒有回答，即使被掐得脖子發青臉發白都沒回答，他翻著白眼輕聲說，「讓、讓我安靜地死去吧……」

　　真理在一邊扼腕嘆息，「我們該早點嘗試吐真劑！就算你做不出來，我也該試試！」

　　希爾菲斯覺得自己被藐視了，下手又重了兩分，卡傑爾已經不用賣力按住伊利斯的手腳，他建議用羽毛鞭子。

　　突然間，從伊利斯的身下傳來一陣尖聲慘叫，就像是有女妖要從他身體裏破開出來。

　　旅社老板大叫著「又出來了！妖怪啊！！！」跑得沒影了。

　　卡傑爾腿軟倒在地上，顯然嚇得不輕。

　　希爾菲斯站得很穩，也沒有松手，不過眼神緊緊地看向了真理。

　　真理想了想，使了個飛來咒，「伊利斯的笛子飛來！」

　　從伊利斯身下飛出的笛子一路刺響地……落到希爾菲斯腳邊。

　　真理沒想接住它，她伏在希爾菲斯肩上說，「看，就是這個東西在叫，因為她的主人要死了。」

　　希爾菲斯對不吉的東西比較粗暴，擡腳便要踩碎它。

　　伊利斯慘叫著撲住希爾菲斯，他終於像個正常人一樣嚎哭起來，不再表示可以直面死亡，而是哀求他們不要損壞他的笛子。


祝福你，愛上惡妖精的青年

　　伊利斯總算不躺平等死了，他又哭又鬧地保護他的笛子，那樣子別提有多精神了。

　　卡傑爾覺得自己這一天受的驚嚇比過去一年都多，誰能想到伊利斯居然是這樣的怪人呢，隨即又想該讓姑娘們看看他這模樣，立刻就該明白他不是好鳥啦。

　　希爾菲斯越發看不上伊利斯了。抱著根祖傳笛子不肯死，叫戀物癖。那笛子還充滿不祥，叫渾不怕死。

　　真理稍微比他公正點兒，「估計他家沒剩下別的了，祖傳的笛子也是先人留下的念想，看得重也是人之常情。」

　　希爾菲斯狠狠朝他們兩個翻白眼，看在伊利斯眼裏就是在朝他和笛子發狠。

　　「別弄壞我的笛子！」伊利斯滾地哀求，「邦希是我家的精靈！她是好的！她一直守護我的家族！她真的是好的！！」

　　希爾菲斯不信他，「你病昏頭了。」

　　卡傑爾也不信，「要那東西真是好的，會保佑得你家只剩下你一個嗎？」

　　伊利斯已經趁這功夫把笛子搶在手裏，緊抱著它只是哭。

　　真理嘆口氣，湊過去給希爾菲斯解釋她知道的邦希妖精是怎麽個東西。不算是壞的妖精，因為並不在人家裏作惡，也沒有伊利斯叫的那麽好，可能還有點蠢，不然怎麽會總是跟家裏報喪不報喜呢？

　　「邦希倒是不一定只留在老宅裏，不過住在笛子裏也不常見。」真理對邦希沒興趣，在一年級就學過了，既不厲害又不算珍稀的玩意兒，除了總是以嬌柔纖細少女形態出現這一點比較招男人的眼之外，她真沒覺得這東西有什麽好的，「不知道這只怎麽生出來的，要你們不知道有別的，估計是從我們的世界流過來的吧，伊利斯也許知道他的先人是怎麽得到這只邦希的，不過他要不樂意說你也別再逼問了，我受不了那只邦希叫得鬧鬼一樣。」

　　「我很願意逼問呢。」希爾菲斯口氣不善地說，「只怕這裏的老板受不了。」

　　卡傑爾馬上提議，「伊利斯已經緩過來了，你看他能打能跳又哭又叫的，我們領他回駐地，總能借到間沒人的宿舍用的！」

　　真理覺得這提議不錯，到了騎士的地盤上，即使席翁得到消息來撈人也沒那麽容易了。

　　希爾菲斯卻嫌麻煩，「我已經耽誤了兩鍋藥水的時間了！就為了一個沒病裝死的東西！」

　　伊利斯聽得直哆嗦，邦希比他勇敢些，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那動靜不比慘叫更順耳。

　　卡傑爾忍了一分鐘，堵上耳朵，苦笑著求希爾菲斯想辦法。

　　希爾菲斯看著真理，不怎麽當真地客氣一下後，說，「還是不費事領人回去了，就在這兒解決問題吧！」

　　真理攔住了他，微笑著對邦希下了手，她想到邦希為什麽比伊利斯勇敢了，還不是沒身體所以不怕挨揍啊。這給了她提示，她也是沒身體的，她可以在邦希身上嘗試不能對活人用的手段。

　　邦希其實是很聰明的妖精，她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危險，在伊利斯手裏顫抖得幾乎摔在地上。

　　然後，不等真理接近她，她通過笛子發出一陣淒婉的旋律，接著便在眾人面前顯出了一個煙氣兒般的形體。

　　和課本上寫的一樣，是個蒼白纖弱的少女，一看就不是有福氣的模樣，更別提這會兒哭得一把卷曲長發都像是吸足水的破布。

　　希爾菲斯剛聽過真理對邦希妖精的說明，倒不是很震驚。

　　卡傑爾又被嚇了一次，他怨恨地看伊利斯，覺得這個小白臉簡直太討厭了。

　　伊利斯也嚇住了，他眼神發直地看著漸漸凝成實體的邦希妖精，一動不動，只有喉嚨裏發出好像下水道塞住的動靜。

　　邦希妖精一邊哭一邊對真理行了個大禮，她沒有開口，通過意識請求真理幫幫自己。

　　真理記恨著最早自己主動聯系她卻被拒絕了的事，不作回答，只是抄著手冷眼等她繼續說話。

　　邦希妖精確實聰明，她聲音顫抖地說如果真理不答應，她就只好求助於其他人。

　　她指的可能是希爾菲斯，也可能是卡傑爾，如果是後者，就等於是威脅要暴露真理的存在。

　　真理毫不猶豫地給了卡傑爾一個昏昏倒地。

　　希爾菲斯很配合，在卡傑爾倒下的時候，朝伊利斯怒喝，「壞妖精！！膽敢傷人！！」

　　卡傑爾一直暈倒第三天傍晚才清醒，從此記住了餓到肚子痛是什麽滋味，也記住了伊利斯是個大黴星，絕對要繞開他，和他接觸絕對沒好事。

　　邦希妖精被真理的果決鎮住了，笛子又發出刺耳的尖叫，那是她在質疑真理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同伴。

　　她一邊問一邊死盯著希爾菲斯，眼神很直接，毫不掩飾其中的算計。

　　然後她問，「這一個安海爾族是你的契約者？」

　　希爾菲斯聽不到她的說話，但他對那眼神很敏感，他也問真理，「那個邪惡的妖精在算計什麽？」

　　真理不想矯正邦希的誤會，也不想繼續放任她的膽大妄為，擡手給了伊利斯一個門牙賽大棒。

　　無論怎樣的美男，一旦長出能蓋住下巴的門牙，那真的不能看。

　　希爾菲斯還算是厚道，只對他的新門牙微笑了一下。

　　伊利斯發出了混亂地慘叫，邦希也慘叫起來，他們接受不了這種懲罰。

　　真理慢慢說，「安靜，我不喜歡看大路貨的愚蠢表演。」

　　希爾菲斯再次配合地對驚恐的伊利斯說，「看來你家祖傳的惡妖精使了不少壞，需要我幫忙嗎？我還沒試過挫平門牙呢。」

　　伊利斯捂著嘴退到墻角。

　　看著真理和希爾菲斯如出一轍的微笑，邦希屈服了。

　　真理只要她實話實說，解釋清楚伊利斯突然喪失求生意志的原因，以及她在其中做了什麽。

　　事實是，這只邦希確實是壞妖精。她和伊利斯家的先人簽了契約，憑著自己的能力幫他們示警，很快她便厭煩了這樣活著，她想要結束契約，可只要伊利斯家族血脈延續她便得留在笛子裏受約束。終於，在伊利斯祖父的那一代，這個家族衰落了，唯一存留的伊利斯苦苦掙紮著想要覆興家族，甚至不惜成為席翁的密探，當達利斯侵略的消息傳來，伊利斯感到了絕望，他不信克萊因王國能抵擋達利斯的入侵，而邦希趁著他哀嘆過往的奮鬥將要化為烏有，發出了報喪的哀哭。這摧毀了伊利斯最後的希望，他認定自己將死，並且為了能避免卷入戰爭的悲劇中，拼命求著女神讓他早些死去。

　　真理能理解妖精對自由的渴望，它們才不會覺得服務人類是榮幸。但希爾菲斯不能理解，當他聽完真理的解說，幾乎又要沖上去踩爛邦希的笛子。

　　「只要伊利斯不死，就算笛子被破壞，估計這只邦希也沒事。」真理勸住了希爾菲斯，「如果伊利斯死了，笛子被破壞，她會更自由也說不定。」

　　希爾菲斯問，「難道就沒有辦法懲罰這只有心謀害主人的壞妖精了嗎？」

　　這是句意思清楚的話，可伊利斯看來並不相信希爾菲斯。

　　希爾菲斯本來就看不上伊利斯，現在更覺得他是個沒腦子的廢物。

　　真理覺得伊利斯也挺可憐，如果她是伊利斯也不會承認邦希是壞妖精，那等於承認祖宗留下的是壞東西，對於一個一心覆興家業的人來說真是太可悲了。

　　希爾菲斯堅持要真理想法懲罰邦希，他說，「如果不想辦法收拾了惡妖精，她還會繼續謀害伊利斯，我們總不能一直守著他吧！」

　　真理動搖了，她沒消滅過邦希，不過在朋友們送來的藏書裏一定有處置惡妖精的辦法。

　　邦希在她的註視下抖得快要維持不住煙氣般模糊的形態。

　　終於，她不想坐以待斃，對真理說，「饒了我……巫師大人……我願意發誓忠誠……」

　　「我不稀罕。」真理打量著這只狡猾的東西，「也別說是對你的原主人，你能看準機會害他一次，肯定就能來第二次。」

　　「……我有能力……可以幫忙……」邦希急迫地說，「別放棄我……我有用……我可以的……」

　　真理不上當，「不管有沒有你報喪，我很清楚我們都會死，只是時間早晚，知道了也難改變的事，我寧可不知道。」

　　「是你煩惱的事……我可以……指出解決的捷徑……」

　　真理不信，「我很煩惱該怎麽拿回身體，這個需要找女神，我早知道了啊。」

　　邦希忙說，「不是……是停止戰爭……結婚……找魔王……妹夫是親戚……該幫忙……」

　　真理有種被愚弄的感覺，雖然邦希說得不錯，可聽起來就讓人生氣，更可氣的是她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有力的反駁理由。

　　真理是個還算公正的人，想了一分鐘，她承認邦希說得對，先解決戴安娜公主和魔王的婚事，再要求魔王出手處理達利斯的威脅，是最省事最不勞民傷財的阻止戰爭的辦法。所以她不能消滅邦希了。

　　可她也不想讓這只狡猾的邦希好過，為了愛與正義也不該讓這只惡妖精輕易過關。

　　真理突然想到了一個好東西，最開始得到真理之書時雷超送給她的一個道具，【自然的吐息，第九序列世界普通聖物，可代替技能賦予新生使用一次，效果持續無加乘】。

　　雖然不清楚這東西用在邦希身上會發生什麽情況，但是，真理覺得即使希爾菲斯也是很期待這樣一次實驗的。

　　賦予新生的意思就是變成人，所以，邦希粉碎了笛子，在伊利斯面前掙紮著變成了活生生的蒼白少女。

　　希爾菲斯被變化的一幕驚呆了。

　　伊利斯激動地撲過去抱住屬於自己的妖精。

　　真理上去摸摸新生的邦希，說明讓人滿意，她變成人了，失去了妖精的全部能力，但和伊利斯的契約還在，等於是從笛子轉移到了這個少女身體裏。

　　伊利斯的門牙恢覆了，真理堅持做戲應該專業些，不管伊利斯心中是否對邦希充滿懷疑，在這種煽情曖昧的場景裏他都不該是個大門牙。

　　真理示意希爾菲斯帶著卡傑爾撤退。

　　希爾菲斯有點擔心伊利斯，「放他們兩個單獨呆著不要緊吧？」

　　「誰知道。」真理想得很開，「一個美青年和一個病弱少女抱在一起，一般來說吃虧的不會是美青年。」


和平利用魔王的一百零一種方法

　　伊利斯和邦希到底是打算相親相愛還是要相爭相殺，真理猜不準也不想猜。

　　真理不為無關緊要的人操心，她說，「他們兩個都不傻，一定處理得來這點小事。」

　　希爾菲斯也只擔心了一會兒便放下了，他已經完成了卡傑爾的請托，他看得很明白，伊利斯不會死了，就算為了那個憑空冒出來的邦希姑娘，也會努力活得長久些。至於伊利斯到底是太喜歡邦希而不願意死，還是有別的想法，那不用他操心。

　　真相是伊利斯把邦希當成了精神寄托，當她還是笛子的時候，他從笛子身上看著輝煌不再的家族。現在她變成了女人了，他也放不開她，他還沒有癡情地愛上她，但是他很高興她變了女人，這讓他更容易守著她，也讓他不像只有一根笛子時那麽寂寞了。

　　伊利斯很自信，哪怕已經知道邦希不是心善的妖精，他也有自信掌握她的感情和身體。

　　第二天，伊利斯帶著邦希上路了，他本來早該離開的，席翁還指望他能送來更多有用的消息呢。

　　伊利斯來跟希爾菲斯辭別，很坦然地始終懷抱著少女邦希，他們長得都不錯，有一樣的纖細氣質和嬌弱風姿，看起來像族人多過愛侶。

　　希爾菲斯在同個畫面裏顯得太有活力，也太金光燦爛，他的心情其實很壞，因為他不理解為什麽要來給伊利斯送別，他不記得他們有這種交情。

　　真理翻著白眼說，「示威、攀交情……他和邦希是一樣的貨色。」

　　「看不出來他們這麽快就這樣親密無間了。」希爾菲斯很不高興。

　　伊利斯還在繼續用最溫情的字眼隱晦指出「藏起來的大魔法師」，希爾菲斯已經充滿敵意，他討厭忘恩負義和狡詐邪惡的人，更討厭會破壞他安定生活的人，偏偏伊利斯和邦希占齊了全部，他很想給他們下點帶詛咒效果的毒藥。

　　真理過去戳戳伊利斯的額頭，也沒放過他懷裏邦希的臉，他們兩個都毫無知覺。

　　真理讓希爾菲斯忍耐，只要再一會兒就好，不需要和普通人生氣，何況是兩個應該很快就會失去一部分記憶的普通人。

　　她打定主意，等他們一離開，就用遺忘咒。

　　希爾菲斯很不滿，這不算懲罰，只是能事後處理，他覺得太溫和了。

　　因為能不被發現地進行懲罰的只有真理，所以希爾菲斯的提議被斷然駁回。

　　真理不看好伊利斯和邦希的前途，「兩個都太多心眼，太算計，太計較，卻要勉強在一起，一定不會幸福的。」

　　希爾菲斯氣得瞪眼，「伊利斯是願意和她在一起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邦希是個惡妖精。」

　　「誰敢說他不是不甘心。」真理笑了笑，「他們做不到彼此信任，還得長久掙紮在顛沛流離的日子裏，怎麽可能會幸福？」

　　希爾菲斯確實沒經驗，他想反駁也找不到例證。只好把話題轉到另一件事上，他問，「你會按照邦希的提示去找北方魔王……幫忙終止戰爭嗎？」

　　「不會。」真理爽快地回答，「我也不信那只邦希。」

　　希爾菲斯顯然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為什麽？」

　　「如果她的預見能力管用，就該知道這次陷害伊利斯不會得償所願。如果她的能力不管用，我聽了她的指點去找魔王也不會有好下場。我更傾向於她的能力不管用，所以我不會去找魔王。」

　　希爾菲斯沈默了一會兒，低聲說，「其實……我覺得……那提議不算太壞。」

　　「是國王的妹夫也該幫點忙的那部分吧？」真理對這種庶民的觀點發出一聲嗤笑，「如果戴安娜嫁了達利斯的暴君，她的丈夫仍然是殿下的妹夫，你會指望那位妹夫幫忙救難嗎？」

　　暴君的名聲太響亮了，即使是希爾菲斯也不會幻想他會有正常的親戚觀念。

　　「所以我不幻想魔王救國救民。」真理又笑了，「我覺得，和芽衣的丈夫阿爾姆雷迪王子結盟還比較靠譜。」

　　「可是他，他已經淪為盜賊，他不強，連被搶走的王位也拿不回來，怎麽能指望他呢？」

　　「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有用啊，一起受苦積下的情誼勝過一起享福啊。」

　　希爾菲斯滿眼疑惑，他不明白太覆雜的道理，不過他看出真理很堅決，既然真理不想去找魔王，他也不能勉強，畢竟，他自己也不敢去找魔王談條件，強迫別人去實在太沒道理了。

　　真理也就是隨便說說，她不願意為克萊因王國賣命也不想為了阿裏紗那家夥效力，她自覺已經對得起這個國家，她幫忙處理掉了藏得最深的暗殺者艾露蒂亞。她所關心的只是自己的任務。北方魔王帶走了戴安娜，芽衣也跟盜賊王子離開了，希爾菲斯即將潛入敵後，就算王都失陷，她們總歸是安全的。而且很顯然，魔王和盜賊都不是多麽計較姑娘們身份地位的男人，所以克萊因滅國與否對他們的感情影響不大，這一點來說，她們的選擇倒是十分明智。

　　唯一可能面臨重大危險的只有希爾菲斯，一方面是不清楚達利斯秘密試驗場的真實情況，另一方面是因為希爾菲斯偶爾會發作的英雄病，還有他身邊至今也不見任何可能發展出愛情的人選（嗯，真理把自己忘了，她就是那個和希爾菲斯黏得最緊的人啊）。

　　真理也只煩惱了幾秒鐘，「我會照看你的，希爾，相信我，能在戰場上保護好你。」

　　希爾菲斯的感覺是自己再次被嚴重藐視了，可是迫於實力他沒法反駁，連憤慨也顯得那麽無力。

　　與此同時，克萊因的王宮裏，因為阿爾姆雷迪王子使者的意外到來，打亂了殿下的公務行程，還有他和席翁對達利斯戰爭的幾乎所有布署。

　　阿爾姆雷迪看準了時機，潛回了達利斯，召喚受暴君壓迫的人民起來反抗暴政，也歡迎匡扶正統的貴族們投向自己。

　　他派出自己的老師代表先王之子前來與克萊因結盟，理由是正好一起打倒暴君。

　　芽衣是作為特別使者一起來的，名義上她還是奇爾老師的被監護人，阿爾姆雷迪希望她可以代表對克萊因的善意。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阿爾姆雷迪將自己看重的老師和愛人送到相對安全的克萊因王都，除了有為人質的意思，也是為了最大限度保證他們的安全。

　　殿下和席翁沒有什麽不高興的，首先他們願意接受像阿爾姆雷迪這樣的一個盟友，其次克萊因正需要一個合理推翻暴君的理由，最後芽衣確實是能想到最好的達利斯未來王妃人選，雖然她沒有克萊因貴族的血統，但她畢竟也算是克萊因出身，而且她對克萊因王宮還算是友善。

　　芽衣擔心著自己的愛人，除此之外，她也覺得一切都好。阿爾姆雷迪很愛她，有了他的幫助，她最終得到大家的認同，那些老臣包括最執拗的老師也將她看成是未來王妃，只要能取得勝利，她便會成就女孩的最大夢想。現在克萊因的人們也還是那麽友好，沒有人因為她的突然離開責怪她，他們甚至願意成為她的娘家，如果能再見到公主和真理，她都要感動哭了。

　　打破他們和諧相處和喜樂氣氛的是一道強大的魔法波動。

　　真理比席翁更敏感也更清楚記得那個波動的頻率。

　　席翁在宮內解桌而起，怒喝，「北方魔王！！」

　　真理也顧不得希爾菲斯，直接幻影移行到了宮裏。

　　她畢竟遲了一步，到場時已經沒人能倨傲直立面對魔王，連席翁也含著淚與血癱倒在地。

　　芽衣的情形更糟，幾乎躺平在地，叫聲也像是被捏碎了，「真理！」

　　真理落到個很尷尬的地方，她正好與魔王面對面，即使她沒身體，對方也只是個魔法投影，還是太過接近，讓人有些無法招架那麽霸道的力量。

　　北方魔王雷帝斯正在重覆要求，他要人去陪伴戴安娜，公主提出的人選一個是叫「梅（Mei）」，一個叫「瑪麗（Mari）」。

　　……真理聽得很想揍戴安娜一頓，她還真是沒把她們忘了，居然知道要魔王來抓她們啦。

　　所以他其實沒有發現真理的接近，他甚至把芽衣的呼叫當成了驚訝，他冷眼掃過芽衣，冷冷地問她是不是知道戴安娜想要的「瑪麗」在哪裏？

　　芽衣悲憤地看著魔王，滿眼決然。

　　真理知道芽衣不會出賣她，至少不會當面出賣，可實在受不了她弄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她要隱瞞。

　　魔王很直接也很兇暴地打殘了最靠近的幾個近衛騎士，他沒有多話，意思卻很明白，如果不說就讓所有人都殘掉。

　　芽衣很英雄也很犯病地做寧死不屈狀。

　　席翁吐著血開始對大家宣傳北方魔王的兇殘履歷，他生來就魔力異常發達，長大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簡直是無師自通，於是給大家造成各種威脅，當人們開始忌憚他的力量，他便殺了所有反對的人，連王室也不放過，最後整個國家變成了廢墟，千裏之地只留下他一個人自在生活。

　　席翁的潛台詞是要想不滅亡只能順從。

　　真理聽懂了，芽衣沒明白。

　　芽衣繼續咬緊牙關，為了真理，也為她自己，因為她也在戴安娜的名單上。

　　北方魔王對席翁下了手，他沒死，但精心培植的花園炸掉了。

　　魔王面色冷淡地提示，他討厭所有在他面前賣弄魔法的人，循聲而來的魔法師們全都要死。

　　席翁已經搖搖欲墜，他不能眼看整個魔法研究院斷送，他叫了芽衣的名字。

　　魔王立刻明白了，他盯著芽衣問，「這是一個，公主要的另一個呢？」

　　席翁知道王都所有叫瑪麗的小姐，殿下認識宮裏所有叫瑪麗的女仆和女官，可哪一個都不能確定是戴安娜要的人。

　　最後是席翁顫聲回答，「公主的母親是瑪麗蓮王妃……」所以很可能是魔王弄錯了，把公主的思念當成了真人。

　　魔王不接受這個說法，他瞪著芽衣，要她坦白。

　　芽衣像個準備壯烈犧牲的女英雄一樣堅決地閉上了眼，只有唇裏含著阿爾姆雷迪的名字。

　　真理受不了這種戲碼，至少她沒想過自己會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她對芽衣說，「跟那個魔王說用魔法投影的這一手交換，他教了我就出來見他，否則……讓戴安娜等到死吧！」


魔王和公主的熱鬧婚姻

　　真理很清楚自己是在冒險，可是面對北方魔王的強大，除了暴露自己，她沒有別的選擇。說到底，她做不到預想中那麽冷靜，她不能看著芽衣死掉，奇爾老師死掉，很多人死掉，她甚至無法眼看席翁死掉。

　　芽衣沒有立刻傳達真理的意思，她眼淚汪汪地看真理，眼神裏寫滿了不甘和不舍。

　　在場的其他人都有點呼吸困難，一方面是因為北方魔王的威壓，一方面是芽衣不配合的姿態鬧的。

　　他們一起看著芽衣以及魔王，提心吊膽地等著魔王與女英雄的下一次沖突。

　　魔王哼了一聲，然後說，「讀作梅，寫成芽衣，是什麽意思？」

　　芽衣楞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名字的發音，「我的母語就是這樣的。」

　　「有趣的語言。」北方魔王面無表情地隨口稱讚，「我允許了，以後你可以繼續指導公主學習這種語言。」

　　眾人無力，有幾個人幾乎要慘叫著撲地。

　　真理捂臉嘆息，她也接受不了他們突然轉入和平的閑聊模式。

　　真理催芽衣轉達她的要求，她嚴厲地強調即使為了滿足公主的要求，魔王不會殺了她指定的兩個人，但他絕對可以殺光整個克萊因，他不是第一天當魔王，也不是第一次滅亡一個國家。

　　芽衣還是不願意，哪怕心裏明白真理是對的，要她對魔王的威脅屈服也太難堪了。

　　「難道沒別的辦法了嗎？」芽衣哭著問，「我恨這麽軟弱的感覺，我想保護大家的！」

　　這個說法稍微感動了在場的其他人，但魔王卻很正經地諷刺了他們的弱小。

　　他說，「你們不會想辦法幫地上的蟲子改變生活，我也是一樣的。」

　　芽衣怒吼，「你還是人嗎？」

　　魔王的表情沒變，眼神裏卻明白無誤地透著「我是不是人和你們無關」的意思。

　　真理覺得必須做點什麽阻止芽衣犯傻，如果她還不消停，克萊因就要因為她斷送掉了。

　　「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藤原芽衣。」真理用最嚴肅的語氣說，「要麽傳達我的意思，要麽由我收拾你。」

　　芽衣沒想到真理會這麽說，那個「收拾」有太多含義，不過沒有哪種是親善友好的意思。

　　真理覺得自己沒錯，她不是非要靠芽衣才能和魔王溝通。她可以具象化出身體，那是最穩當的做法，不過她現時不考慮，因為那麽做太浪費魔力，她必須保留實力提防魔王，雖然他們實力相差巨大，但她不是那種從一開始就認命的類型。至於要求魔王拿出投影技術交換，是好奇也是為了尊嚴，她不想出現得太廉價，畢竟她和芽衣不同，她對公主一直是有些怨氣的。

　　芽衣慢慢轉達了真理的意思。

　　所有人看芽衣的表情都變了，有懷疑也有恐懼。

　　相信確實有個神秘的mari存在的人，比如席翁，比如殿下，首先想到的是芽衣居然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聯合戴安娜演戲騙過了大家。

　　不信真有mari存在的人，比如倒黴在場的官僚們，想的是芽衣太膽大了，不愧是能和盜賊王子搞上並且私奔的女人，面對魔王還能胡說八道得很像那麽回事。

　　北方魔王還是那麽平靜，他只問了一句，「讀作瑪麗，寫成真理，她是你的同鄉？」

　　芽衣答非所問地說，「真理和我不一樣，她是有女神庇護的，你別想勉強她。」

　　北方魔王爽快地交出了魔法投影的技術，就像他那非常罕見的人生經歷，這個技術非常簡潔易懂，更像是巫師的魔咒，而不是奇爾老師教的那種每個咒文都超過數十音節的魔法。他在傳授知識的時候，沒有遣散旁人，在場的席翁和芽衣都是數得著的魔法師，殿下也是有初級魔法師資格的，他們都學會了，然後悲憤地發現自己用不了。

　　越是簡單的技術越是需要強大的魔力支持。除了真理，其他人的魔力都不足以嘗試催動哪怕是近距離的進行投影。

　　真理嘗試著做了個距離兩米的半身投影，使用的魔力比具象化少，但是要想和魔王一樣準確投影到千裏之外，需要的魔力光是用想的都讓真理哆嗦。

　　真理投影出現時，除了芽衣，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克萊因的諸位貴人是接受不了自己身邊一直藏著這麽一位強者。達利斯未來的重臣們則是在嫉妒克萊因的運道，怎麽這個小國能跟兔子抱窩一樣招來這麽些強人呢。

　　北方魔王是最平靜的，他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真理也沒顯示有威脅的力量，他最多只是意外戴安娜那種性子也會認識這麽一個不同尋常的朋友，他對真理比對芽衣客氣，他主動自我介紹了一下，宣布他允許真理叫他雷帝斯。

　　真理也用同樣的平靜回話，「滿月真理，你可以和戴安娜一樣叫我真理。」

　　然後他們沈默了，真理淡定的態度讓雷帝斯有些忌憚，他不自大也不傻，很清楚真理是有一定實力的，他不敢冒險探測她到底有多厲害。真理比他更了解現實，她清楚自己沒有雷帝斯強大，她也不想得罪他，但要她順從地被帶去博戴安娜一笑，那是侮辱，她沒法平靜接受。

　　芽衣看著他們快速結束交談，感覺有些緩過來了，她求真理，「我不能離開克萊因，真理，你知道，我代表著阿爾姆雷迪的誠意，我必須幫他達成結盟！所以我不能走，你也不想去的，對不對？」

　　雷帝斯魔王這一次沒有強硬要求她們，他在投影裏沈默著皺眉。

　　真理確實不願意去魔王的地盤，她有預感，戴安娜公主令人氣悶的能力在遇到這個魔王後會成倍增長。光憑戴安娜暴露了她存在這一條，她就沒法很快原諒，如果現在她們見了面，她恐怕免不了要揍公主。而這很可能引發和魔王的戰鬥，想來想去都太危險了。所以她順著芽衣的話點頭，「戰爭開始了，我們走不開，有重要的人牽涉到了這場戰爭中，我們必須要保護他們。」

　　芽衣流著淚讚同真理的話，「戴安娜一定不知道戰爭有多慘烈，她的爹爹和哥哥還有很多親友都被卷了進來，她放不下他們的，如果她知道事情變成這樣，她絕對會擔心的，她不會讓我們去陪她，她知道我們必須留下來保護大家！」

　　雷帝斯看上去更煩惱了，他轉向真理，征詢她的意思，「事情會是這樣嗎？」

　　真理回答得很委婉，「芽衣和戴安娜的交往比較深，她更了解公主，不過，這種事直接問本人不是更好嗎？」

　　「直接問……戴安娜？」雷帝斯的表情終於崩潰了，「她會哭。」

　　公主確實發揮了最大威力，真理喜歡這個結果，「努力溝通才能加深了解改善關系。」

　　雷帝斯一臉茫然地看著真理，「溝通？」

　　「如果你一直猜不對她的想法，為什麽不直接問她？要是覺得太直接了不好意思，你也可以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訴她，這樣就很公平了。」

　　雷帝斯偏著頭思考了兩秒鐘，然後他的投影突然中斷了。

　　很顯然，他相信了真理，並且很有魔王派頭地丟下大家去實行真理的提議了。

　　所有人都敬佩地看著真理，而真理在把微笑變成獰笑，如果這會兒有人直接問她在想什麽，她也會誠實回答，在想戴安娜你這個小白癡你也有今日，別以為是公主就能隨便陷害被選者，我身上有「被選者光環」這可是壓制魔王的傳奇兵器啊。

　　芽衣有點受不了真理的笑，「他怎麽了？」覺得真理的笑更黑暗了點，馬上改口說，「他是要對戴安娜幹什麽？」

　　「求婚。」真理慢慢回答，等聽到一片驚呼後才繼續說，「如果他有看上去一半的聰明，克萊因的麻煩事就都解決了。」

　　只有席翁了解這話的意思，讓克萊因煩惱的除了戰爭威脅，皇太子殿下的出身之謎算一個，戴安娜公主的婚事也算一個，如果公主真的嫁了北方魔王，也就當不了女王。要是魔王能為了娶她去幫忙滅了達利斯，那殿下的王位就再不會有威脅了。

　　這麽一想，席翁心情更覆雜了，他該感謝這個叫真理的少女，因為似乎是她籌謀了這一切的事，但他又很不想感謝她，她那麽強大，行事又很神秘，她比魔王還危險，因為魔王有了戴安娜那麽一個惱人的牽掛，可她並不在乎女神或者克萊因的所有生靈。

　　芽衣還想提問，可沒機會了，又一陣魔法波動像浪濤一樣擴散，把剛剛掙紮著端坐起來的眾人再次推倒在地。

　　只有真理的投影巍然不動，她還看準時機揮下魔杖幫芽衣穩住身形。

　　芽衣想要破口大罵，那個該死的抽風的沒有常識不知好歹的北方魔王雷帝斯！可她做不到，因為這次魔法波動持續得比任何一次都久，它是那麽兇猛澎湃，讓所有生靈都不禁要對它匍匐告饒。

　　真理皺眉，她不知道那種氣勢是殺氣還是狂喜，一切只能等雷帝斯自己來解釋了。

　　雷帝斯的投影像是一團燃燒的烈火，他的紅發像是噬人的火焰放射著殺意，他有足夠理由生氣，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因為他被撓了，三條纖細又明顯的爪痕烙印似的掛在他臉上，很均衡地從右眼之下貫穿到左邊下巴。

　　真理強忍著笑，「求婚失敗了？還是你忘了要先求婚？」

　　「嗯……」雷帝斯的怒火突然變成了尷尬，過了幾秒鐘，他才大叫起來，「你剛才沒提醒我求婚的事！！」


神與神獸二人組再戰江湖！

　　雷帝斯幫真理證明了一件事，「被選者光環」對英雄和魔王的效果最強。

　　他聽了真理的建議，好像完全沒發現圍觀群眾的各種驚駭恐懼扭曲囧。

　　真理說，「你該先求婚，告訴戴安娜你愛她在乎她，願意給她幸福。」

　　「就這樣？」雷帝斯問，「這樣能讓她安靜下來？」

　　「保證能讓她滿足，只要她還是個正常少女。」真理一本正經地說，「記得給她展示你的真誠，各種方法都可以。」

　　在場所有男人都忍不住祈禱北方魔王別問該用什麽方法。

　　雷帝斯沒問，他又一次突然掐斷投影。

　　這一回比較快，只過了一分鐘，雷帝斯的投影就又回來了。

　　很明顯，戴安娜公主在聽完求婚後，又給了雷帝斯一爪子。

　　然而，結果應該是美滿的，雷帝斯的臉上除了抓痕，還有笑容。

　　他自己忍不住宣布了這一點，「戴安娜答應了我的求婚。」笑容裏添了一抹羞澀，「她讓我感謝你。」

　　真理跟他道喜，然後更認真地說，「你要努力，以後要更努力。」

　　雷帝斯笑得單純又真誠，「我會一直努力讓戴安娜幸福的！」

　　接下去就該把場子交還給戴安娜的娘家人了，不管是要聘禮還是給嫁妝，都和真理沒關系啦。真理可不是那種會仗勢欺人隨便插手別人家事的笨蛋，她也對殿下道喜，一邊恭喜他給妹妹找到一位很好的丈夫，一邊順勢將話題交給他。

　　雷帝斯只冷淡地看了人類一眼，就好像他剛才沒被一個同樣的人類女子抓花臉，並且仍然愚不可及地因為她的愛而歡喜，他傲慢地拒絕了和人類談話，他宣布，「我已經和戴安娜談過了，我會給一份你們期待的禮物，作為我娶走戴安娜的補償。我會去處理掉達利斯的小問題，然後……」他魔壓外放，再一次把人壓得無法直視，「我對你們的野心和統治毫無興趣，不要嘗試打擾我的生活。」

　　無論是克萊因還是達利斯的人們都緊張得不得了，或許之前他們有利用天真公主和單純魔王的想法，現在都不敢亂想。

　　真理很高興魔王和公主沒有看上去那麽單純，不管是他們哪一個想到該遠離克萊因，又是哪一個覺得應該杜絕被利用，他們都是好樣的。

　　雷帝斯說，「等著。」他的聲音低沈有力，就像是宣戰的號角，「很快就完結了。」

　　其他人是不是都相信他說的，真理看不出來，她突然一陣心慌，就好像某種特別不好的事要發生了一樣。

　　芽衣臉都嚇白了，雷帝斯一消失，她就問真理，「那個魔王要做什麽？他要去毀掉達利斯嗎？」

　　這個問題動搖了在場所有達利斯人的精神，雷帝斯要終止戰亂消滅暴君，他們完全讚成，但是如果魔王像毀掉北方那些惹怒他的國家一樣毀掉達利斯，他們絕對接受不了，那裏不僅有他們最大的敵人，也有他們的家園和同胞，裏面就包括了他們的希望阿爾姆雷迪王子。如果只是家園被毀，王子還能帶領大家重建國家，要是王子也殞命其中，他們便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芽衣更擔心自家男人的安危，她問真理，並不是有疑惑，更多是在求真理幫忙想辦法。

　　真理的心裏很混亂，不祥的預感像黑雲一樣湧上來，讓她整個人都變得很沈重，連感覺和腦筋也遲緩起來。

　　突然間，真理感到一陣刺痛，然後是一種劇烈的喪失感在腦裏爆開，那是她從沒體驗過的感覺，她無力挽回在那一刻喪失的，即使她能感到那是非常珍貴的存在。接下去的感覺就比較熟悉了，幾乎每個小巫師都體驗過的魔力暴動，她因為失控的情緒而喪失了對魔力的有效控制，雖然她沒有身體，不用擔心遭失控力量反噬受傷，可她突然也中斷了魔法投影就夠顯眼了。

　　真理倒下的時候，還想著芽衣，她看著擔憂的芽衣，想安慰一句「一切都會好的」。

　　可是，芽衣對真理伸出的手和勉力微笑視而不見，她表現得比其他人更慌亂，她在慘叫著真理的名字。

　　所有人都因為真理的突然消失震驚，有人猜中真理是無法維持魔力了，但都懷疑是魔王暗下毒手。更多人想的是達利斯那邊發生了必須有人挺身而出的狀況，真理和魔王一樣不得不出手挽回局面了。

　　芽衣就是這麽安慰自己的，她在見不到真理的那一刻差點急得瘋掉，然後她對阿爾姆雷迪的愛戰勝了友情和信仰，她希望真理是去救人了，這是最好的解釋，保全了她的幸福，也成全了她們美好的友誼。

　　真理在一道仿佛魔力形成的漩渦裏翻滾，一直翻滾，直到被突然發光的真理之書拍平。

　　真理被雷超用尾巴抽醒，神獸看起來還不錯，滿心滿眼都飄蕩著「得意洋洋」的金色泡泡。他也確實有理由這麽得瑟，因為他的世界已經確定避開了被芽衣禍害的危機，至少他自己是這麽對真理說的，不過他還是很嚴肅地指出，「我當然看重結果，你對芽衣的處理還算不錯，你懂得把握機會，沒有牽連更多人，選擇的對象也很堅毅，是個驕傲而可靠的人選。嗯，真的很不錯，但是……你也犯了很多錯，你不珍惜神的賜予，你沒有把芽衣教得更好，你對她們太漠不關心了，你從來不喜歡戴安娜公主，你考慮的更多是自己，你幾乎沒什麽責任心，你的道德觀呈現兩種極端……」

　　「你們這次又惹了什麽事，還是遇到什麽麻煩？」真理不耐煩地打斷他，「直說吧，這次你們想要算計我什麽？」

　　雷超很囧地住口癟嘴，過了幾秒鐘才慢慢說，「我以為你有感覺，已經猜到了。」

　　真理沒好氣地怒吼，「不懂什麽叫直說啊！」

　　雷超的神「受」屬性被吼出來了，立刻坦白，「你的身體沒了。」

　　真理想不到自己居然沒有當場殺神，「為什麽？告訴我經過。」

　　「也得怪你自己。」雷超說，「你的身體很重要，阿裏紗也很小心，所以一直保存在她的世界樹本體裏，只有在那裏才能保證沒有靈魂的身體長久不變。她真的是認真為你的身體考慮，那是她力量最集中最精純的區域，哪怕達利斯人禁錮世界樹抽取能量，你的身體也受到神力保護。」

　　可是沒想到，真理會安排雷帝斯這個傻妹夫插手達利斯和克萊因的戰爭，並且很成功引導他選了幫老婆娘家快速結束戰爭威脅的這條路。

　　雷帝斯確實沒出手毀滅達利斯，他還懂得節約時間搞精確打擊戰術，他只對兩個地方下了手，一個是暴君所在的行宮，把暴君本人連同方圓兩百米以內的生物都弄死了。第二個地方就是圍繞世界樹建造的實驗工廠，維持這裏運轉的力量幾乎都抽取自世界樹，魔王的力量和女神的力量混雜碰撞，很幸運或者說不幸的沒有互相抵消，而是引發了大爆炸。

　　世界樹在爆炸裏被炸成了渣，真理的身體也沒幸免。

　　真理驚悚地發現自己居然沒被氣死，她只是悶聲問，「阿裏紗在哪裏？」

　　「不過也不全是壞事。」雷超還想安慰她，「方圓十裏沒留下一個活口，全都成了填坑的黑渣，就算安海爾族有辦法招魂，也不會有人發現你的來歷，你徹底沒牽掛了，你可以一直留著我們的禮物……噗……啊啊啊……」

　　真理撲上去掐得雷超口吐電火花，「我只要我的身體！是你們從我手裏奪走的！你們騙了我！！出了這樣的錯！還想把責任推給我！」她氣昏頭了，「弒神！我要弒神！！我要殺了你們啊！！！」

　　「不要啊！真理！是我的錯！不要欺負雷雷！！」

　　阿裏紗終於解除隱身狀態了，她眼紅紅的，顯然哭過了。

　　真理本來就不是真要弒神，能見到阿裏紗，她的目地就達到了，她松開雷超，怒視阿裏紗，問，「你這是為誰哭？為我，還是為你自己？」

　　「損失一個成長到那麽大的世界樹身體還是會難受的。」阿裏紗聲音痛楚地說，「比你們說的生理痛什麽的難受多了，我都是自己強忍過去的喲。」

　　真理不想和阿裏紗說話了，她怕自己會真的忍不住掐死這個白癡女神。

　　雷超提議大家談談未來該怎麽辦。

　　真理對這話題很警惕，她算看出來了，這兩個神都不是好東西。阿裏紗怕芽衣搞事連累自己必須回去那個世界收拾殘局，雷超怕芽衣被世界法則彈去禍害他的世界。可現在芽衣的未來已經拴在阿爾姆雷迪身上了。雷帝斯也許是另一個威脅，可現在也被戴安娜收拾了，有那麽一個追求愛與和平的老婆拖累，估計北方魔王想要發展壯大的事業是沒啥希望了。她幫他們解決了威脅，他們卻沒按照約定保住她的身體，這事兒怎麽看都像過河拆橋啊。

　　「我們沒有那麽糟糕啦，真理。」阿裏紗說，「就算芽衣和公主都嫁了合適的男人，可你不是還沒完成全部任務嗎？」

　　真理一聽這事更火大，「你是女神，你倒說說希爾菲斯是男是女！你就要我嫁了他！他哪裏像女人了！可惡！這個是添頭還是陷阱！我都懶得跟你說啊！」

　　雷超說了一句讓人吐血的話，「其實就算保留你的身體，短期內你也沒法用。」

　　因為真理隨便用掉了雷超給的神物，用在了邦希妖精身上。那可是個能讓植物人蘇醒，讓人皮傀儡獲得重生，讓妖精立刻化形成人，讓人不動用魔力就能用賦予新生的好東西。也是兩位神一早安排下來為真理靈肉重合後能順利喚醒她身體的道具。

　　真理不想和他們爭辯沒有事先提醒算不算陷阱，她只問，「短期是多久？」

　　阿裏紗聳聳肩，「等新的世界樹長大，我就有足夠力量使用賦予新生這種技能了。」

　　真理撲地不起了，她再沒常識也知道一棵樹要長到足夠大比養大一個孩子用的時間長。

　　雷超用尾巴拍拍她的臉，「其實你也不用太絕望，一個身體而已，這不是什麽難事。」

　　真理朝他翻白眼，二頭身的小怪獸哪會明白美少女的悲哀。

　　阿裏紗也說，「你現在有力量，有足夠錢，有很多時間，還有陸續送來的資料，你可以自己動手造身體，就像各個世界的神做的那樣，也像是巫師前輩們做過的那樣，我相信，你可以的，真理。」

　　雖然這兩個神已經被永遠納入「陰險騙子」之列，然而真理承認，她還是被這個提議打動了。


時間延遲的天雷告白

　　顯然，兩個無恥的神在欺負真理姑娘年紀小，沒時間博覽群書，更沒機會深入研究禁忌魔法。所以，真理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巫妖，也不知道有種東西叫義骸，更不知道有個職業叫傀儡師。總之，真理最後還是被說服了，她和阿裏紗做了新的約定。

　　阿裏紗提供人造人的相關技術給真理，並以大樹女神的名義保證真理在瓦蘭德世界的存在。

　　真理要幫忙守護芽衣和公主的婚姻幸福，繼續努力幫希爾菲斯出嫁，進行人造人的研究……或許可以做一些指導並且推動技術發展的工作。

　　後面一部分，阿裏紗和真理都故意說得很含糊，阿裏紗並不能強迫真理去做教書育人的工作，真理也不想太早暴露自己對大樹女神的毫無敬畏。阿裏紗只希望真理能多些牽掛。真理不想放過可以傳播反女神信仰的大好機會。

　　雷超對她們那種斯萊特林式的各懷鬼胎口蜜腹劍膩味透了。

　　他哼哼唧唧地說，「你們只要約定別老想著弄死對方不就好了，這是最適合你們的。」

　　阿裏紗和真理的笑容一起僵硬，然後轉頭一起朝雷超大叫。

　　阿裏紗叫的是，「你永遠不能理解女孩子純真美好的友誼啊！！死神獸！！」

　　真理叫的是，「不要提醒我恨你！你故意不說謹慎使用珍貴道具！你小氣巴拉給一個就算完啦！」

　　雷超的回答讓真理差點吐血，「那不是珍貴道具，是地方特產，你要的話再給你一打也不是不可以，可你根本沒有身體可以新生啊。」

　　阿裏紗及時阻止了真理弒神的行動，她大方做了讓步，她送了真理一顆種子，說是能讓安海爾族對真理奉若神明的東西。

　　真理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因為真理之書和探測術對這玩意兒沒用，說明裏一堆堆的未知警告和問號讓人看得心潮起伏，就算其實是能把半個世界炸成渣的危險品，真理同樣不想就這麽放棄啊。

　　雷超也沒逃脫，真理不離開，用過分明亮卻又包含無盡沈痛的眼神鎖定他，而阿裏紗在一邊偷笑。雷的神獸顯然不是雌性，他只堅持到真理蹲地畫圈念叨「神獸都是萬年受……」便服了軟，他給真理了一包自己世界的土特產，除了半打自然恩典生命泉水什麽的，還有可口的各種堅果和肉幹。

　　真理很得瑟地接受了神獸的供奉，隨口還勸告雷超要小心對待女性纖細的感情，回去時她便遭了報覆，雷超用一道雷劈送她上路，隱約間她甚至聞到自己的靈魂散發出烤肉的氣味。

　　然後就是不知經過多少時間的長眠。

　　真理醒來的時候身在大樹女神神殿，下面是亮閃閃的人群，距離最近的勉強也算熟人——已經表情淩亂的皇太子殿下。

　　席翁和希爾菲斯在底下大叫，首席魔法師叫的是「女神」，希爾叫的是「真理」。

　　真理捂著臉顫抖，她沒想到阿裏紗敢這麽省事地解決「以女神的名義保證她在瓦蘭德世界的存在」，現在她全身發光，亮得刺痛她的眼睛，也讓在場的人誤會她是一個生成自女神的奇跡，或者他們已經把她當成了黑發版本的女神。

　　結果，慶祝對達利斯戰爭勝利暨世界樹重生四周年的祝祭就這麽草草結束了。

　　真理又持續發光了兩天，亮得克萊因王宮連著王都乃至達利斯的宮廷都要無人入睡了，真理只覺得自己是個壞掉的大功率燈泡，而其他人包括希爾菲斯都陶醉（或者眼暈）在神跡般的亮光裏，即使懷著最堅定懷疑之心的席翁在堅持了一天之後，也終於對真理跪拜了，他和別人的祈求不同，他請真理快收起神光，他好不容易重新養起來的花又要被糟蹋了。

　　席翁祈求的時候，真理正在和殿下聊天，他仍然是個等待王位的皇太子，也仍然為了平衡貴族勢力或者別的原因沒結婚，可能就是因為等太久了，他很好脾氣，在最初的震驚和敬畏稍微平靜之後，他很願意告訴真理自她突然消失後的四年裏這個世界都發生了什麽事。

　　北方魔王雷帝斯發現真理失蹤後並沒當回事，他回去和戴安娜公主關門過日子了，直到一年後公主帶著丈夫回娘家生孩子，他們才確知了真理的消失，雷帝斯和真理也沒什麽交情，加上他本來不是善於表達感情的人，他只說真理和自己無關。結果氣得戴安娜公主當時就早產了一對雙胞胎兒子，然後有差不多兩年，公主都帶著孩子在娘家休養，離宮的皇上很高興有女兒和外孫陪伴，殿下也很高興有個強勢的魔王妹夫時常出沒可以作為一種震懾。

　　「然後他們和好了？所以現在見不到他們？」真理摸著下巴嘆氣，「雷帝斯還是沒給你們留下聯系方式？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啊。」

　　殿下大笑，「無論怎樣，婚姻都會令人發生一些改變的，不管是多麽不在乎婚姻的人。」

　　雷帝斯得到公主原諒是因為他有用，也是因為芽衣生了第二胎。芽衣和阿爾姆雷迪在戰爭突然結束前就已經秘密結婚了，她來克萊因請求結盟的時候已經是合法王子妃，但是她要加冕為達利斯王妃卻等了很久，第一年達利斯的宮廷除了爭奪重建資源，鬧得最兇的就是關於新王妃的資格。阿爾姆雷迪始終是站在芽衣一邊的，他宣布若是芽衣不能成為王妃，他也不加冕。事情直到兩年後芽衣生下一個女兒才有了轉機，最後達利斯王家最尊貴的三人是在同一天確實正式封號的。芽衣還算是個討人喜歡的王妃，她很親切樂觀，也有足夠實力，然後當她證明了生育能力，第二胎便生下萬眾期待的王子之後，她的王妃之位便很穩固了。

　　戴安娜懷著一點不可告人的嫉妒心，覺得自己不能輸給芽衣，不論是孩子的數量還是孩子的種類，所以在參加完芽衣兒子的洗禮之後，她便速速原諒了雷帝斯，魔王可沒放過這個機會，立刻打包全家離開了，這一次他們真的是關門過日子生養孩子去了。

　　「那麽芽衣成了王妃，現在每天帶孩子？」真理故作驚訝地問，「戴安娜的意思是不生出個女兒就不再見人？」

　　「達利斯王妃想必已經在趕來拜見你的路上。」殿下配合地微笑，「我的妹妹戴安娜向來是很有決心的，要麽，怎麽連北方魔王也會甘心成為她愛的奴隸。」

　　席翁苦著臉看這兩個無情的人，皇太子殿下沈浸在說八卦的喜悅裏，真理的情緒一高漲身上的亮光就更盛。

　　他們都不理會席翁，只有希爾菲斯用同情的眼光看他，昔日很威風的背後黑手席翁最近漸漸失去了氣勢，一般人都猜是失去了老對手羅塞貝爾克公爵，但知情人都知道是因為三年前的一次暗殺，也因為暗殺他的那個貴族少女。

　　殿下很公正地跟真理介紹，席翁接手了羅塞貝爾克小姐，對達利斯戰爭結束後他就全力投入到正常工作，結果與羅塞貝爾克公爵有了誤會，正好公爵送了本家女兒進宮，這個烈性的小姐想要為長輩出氣便找機會動手刺了席翁一刀，這是個大醜聞，即使後來調查清楚其中的各種誤會，公爵還是選擇了下野隱退，半年後他就病死在療養地，他的仁慈隨之消散，羅塞貝爾克小姐失去了親人庇護，席翁主動提出接手這個姑娘，他做了她的被監護人，將她放在身邊教養……然後，在三個月前，年滿十六的羅塞貝爾克小姐主動跟他求婚，這次席翁沒有逃掉，他們訂婚了。

　　「嗯，出身、性格、容貌、素質，還算相配的一對。」真理點點頭，她確實知道那個羅塞貝爾克小姐，「除了年齡。」

　　殿下瞇眼微笑，「你不用介意，大家都說他是戀-童-癖。」

　　席翁頓時敗走，此後很久也沒再出現打擾和諧的對話。

　　真理於是得以很輕快地聽到熟人們的消息。

　　奇爾老師在戰後脫離席翁的系統，重新投入了魔法研究，直到一年前，有感於距離魔王的實力仍然遙遠，終於在各方面的建議與祝福中踏上了遊歷修行的旅途。

　　大尉四年前就已經是將軍了，不算王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將軍，但也算當代最年少有為的了，他一直對戴安娜公主的婚事不滿，即使雷帝斯解決了來自達利斯的危機，他還是無法將雷帝斯看作好人，所以當戴安娜帶著兩個孩子和丈夫在王都半定居時，他申請衛戍邊境，目前是負責東部邊境的大將。

　　真理很八卦地問，「他還沒結婚？是單身赴任還是準備在王都之外尋找春天？」

　　殿下被她激蕩的八卦之光閃得一陣心痛，趕緊把希爾菲斯推出來，讓這個昔日的下屬來解說其中的內幕。

　　突然間，真理感到窘迫，因為似乎只剩下她和希爾菲斯了。

　　希爾菲斯微笑著看她，眼神深邃，那不盡然是有強烈的感情，而是四年的時間讓他的容貌發生了成長和改變。

　　真理有點無法面對和四年前一樣的金發和綠眸，在他五官變得更加輪廓分明之後。

　　結果是希爾菲斯先開口說，「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真理才發現被時間改變的還有他的聲音，那是一種不再是少年，也沒有一點可能會被誤會成女性的醇厚成熟的青年聲音。

　　……青年？！

　　真理愕然地擡頭看向希爾菲斯的咽喉。

　　看不到喉結，那裏被近衛騎士正裝的領子遮住了。

　　希爾菲斯解開了上衣最上頭的扣子，扯開領子。

　　然後他說，「昨天親眼看到你出現，覺得立刻死了也沒遺憾。一年前我對女神發誓，如果你回來我再也不放你離開我的視線。兩年前我把所有知道的魔藥都做了出來，你還是不見蹤影。三年前我成了騎士，發誓絕不離開王都，一定要等到你回來。四年前知道你消失了，我哭了三天也痛了三天，然後就分化成了男人。」

　　真理完全懵了，所以她不確定，希爾菲斯是不是再稍微停頓後有說，「在你消失後我才知道，不是喜歡你，而是愛。」


女神應允之事

　　希爾菲斯只是說了他想對真理說的心裏話，他並不要求她立刻做答。

　　真理也回答不了，她唯一的反應是發呆，接著便拼命回想自己當初是不是調=戲過希爾菲斯。

　　過了一天，真理才找回神智，她對希爾菲斯道喜，很真心的，因為她知道那可能是他人生最大的願望。

　　「不是，我最大的願望是你能回來。」希爾菲斯聲音低沈地說，「我曾經發誓可以自己的生命交換你平安歸來。」

　　真理的反應很直接，她對青年版的金發美男沒有抵抗力，她覺得心要燒起來了，她身上的光幾乎能照亮到達利斯王宮。好在這時候戴安娜拖家帶口的到了，她見到真理的時候欣喜若狂，等知道芽衣還沒到的時候，差點高興得放老公出去炸毀一兩個廣場慶祝。

　　雷帝斯被婚姻生活改變了不少，他會耐著性子對公主的朋友微笑了，也會跟姻親們說兩句客套話，不過他對真理的禮貌是真心的，他的自尊不允許他跟她道歉，但他顯然和大多數人一樣認為真理的消失和他在達利斯搞出的大爆炸有關，特別是在親眼見識了滿身神光的真理之後，他更加認定了這一點，以至於有好一陣子他都會用帶著歉意的目光看她，直到芽衣和阿爾姆雷迪兩口子到來。

　　阿爾姆雷迪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他就像是皇太子殿下的金色翻版，一樣的文雅高貴，一樣的彬彬有禮，一樣的像是從來沒讓雙手沾過血，相比之下，芽衣倒是變化不大，樣貌是成熟了很多，只除了毫無長進的身高，她現在隨時都能擺出王妃該有的架勢了，言談舉止也更爽利和善了。

　　他們首先一起對真理的樣子表示驚嘆，然後阿爾姆雷迪對真理深深致禮。

　　這下輪到真理吃驚了，她是幫芽衣確定心意在阿爾姆雷迪這棵樹上吊死，但達利斯現國王陛下也不用這麽奔放公開宣告啊。

　　阿爾姆雷迪感謝的當然不是私事，他謝的是真理保護了達利斯國民。

　　原來，雷帝斯引發的大爆炸確實有阿裏紗說的那麽恐怖，但是也有不可否認的奇跡發生，被抓去的安海爾族就全都在爆炸中存活，因為當時突然出現了明亮的神光保護他們，而在外圍遏制爆炸擴散的也是同樣的光芒，之後數日神光才漸漸散去，阿爾姆雷迪和他幸免於難的子民一起見證了這一奇跡，他從真理身上感到了同樣的力量和光亮，他斷定那時候是真理出手保護了大家。

　　這個誤會太大了，真理一聽就知道自己又上當，阿裏紗不是沒力保住真理的身體，而是在危急關頭選擇了用全部力量保護她的人民。

　　真理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對這些信仰女神又承惠神恩的人解釋不了她和阿裏紗的恩怨糾纏。她只好冷著臉拒絕阿爾姆雷迪的感謝，她特別誠實地說明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然而，沒人相信真理，連希爾菲斯都不信，他們都當她是謙虛，那種很有神棍素質的謙虛。

　　真理覺得自己正承受著一輩子那麽多的沮喪和不爽。

　　戴安娜還傻啦吧唧地使勁要她解釋，如果她真沒有為保護達利斯人民出力，她是為什麽突然消失的呢。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真理被堵得喘不上氣，無論嚴肅回答還是當玩笑敷衍過去，她都擺脫不了和女神的關系。

　　真理第一次這麽恨一個神，阿裏紗其實不弱小，但她展示力量的結果是讓真理恨得再也不想見到她。

　　「你們可以把我的失蹤看成一種神罰。」真理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她知道阿裏紗還在看著，而她也需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所以她說，「我是芽衣召喚出錯到這個世界的，我的存在並沒有得到世界的認可，那天我按照雷帝斯的教導使用魔法投影，不小心投入了太多力量，觸動了法則，所以我被帶走了。」

　　包括雷帝斯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的沈重。

　　「或者不是帶走，而是要被法則吞噬。」真理很滿意這個效果，「法則判定我的力量會影響世界的穩定，不過我運氣不錯，女神被世界樹的毀滅震動，她急於知道更多詳情，所以召見了我。我將自己在克萊因所見所知的一切全都告訴了女神，她對糟-蹋世界樹的行為十分憤怒，她說要對所有冒瀆者降下懲罰……」

　　「不！」戴安娜突然大哭起來，她緊抓住雷帝斯的衣襟，似乎是決意與他一起承擔神罰。

　　雷帝斯的臉色很不好，他雖然有魔王之名，但也處在女神管理的世界，特別是聽說了法則的無所不在，他的畏懼更深了。

　　「別怕，女神是嚴厲而仁慈的，她要懲罰的是罪魁禍首和那些一心損害世界樹的狂人，世界樹在被強行抽走力量時就註定要死去。」真理承認當神棍的滋味不錯，「熱切世界樹被毀女神的力量受損，為了庇佑達利斯和安海爾族人又消耗甚多，接著為保護新的世界樹順利長成又要付出一部分力量，所以，她甚至沒法保證能將我送回被帶走時的那個時空。」

　　面對過女神所以身負神光。

　　力量太強大所以被法則排斥。

　　恰逢女神力弱所以得到機會脫身。

　　這套說法只有一個漏洞，真理沒提女神為什麽放她回來。她是故意的，或許是答應了為力弱的女神完成什麽未了之事，或許是有讓力弱的女神忌憚的強大力量，不管哪一種，都足以讓現世的上位者不敢隨便處置她。

　　皇太子殿下和阿爾姆雷迪陛下也都因此陷入沈思。

　　雷帝斯是實在人，「那麽，我需要付出什麽來贖罪？」

　　真理特別想說女神要你當我跟班，不要工資服務幾十年。但她不敢，一是她沒有把握收攏雷帝斯這樣強大的下屬，二是她擔心他們聯手後會弄出被世人忌憚的兇名。所以真理只是做高深狀，瞇眼微笑，直到笑容變得很冷，才不得不暗示雷帝斯可以考慮在他廣大的領土上覆蘇對大樹女神的信仰。

　　這是個高尚而且正當的要求，戴安娜首先表示了支持，因為她喜歡在神殿唱歌，也喜歡慶祝和女神信仰有關的節日。雷帝斯沒發現這要求裏有陷阱，於是也答應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如果說戴安娜只是從精神上瓦解了肉體上摧殘了雷帝斯的魔王之路，那麽這一次便是對女神的臣服，再也沒有人能指責他是魔王，因為他也加入了女神信仰的大家庭啦。

　　神殿也對真理感恩戴德，他們立刻變得很友好，主動幫忙想出了可以讓神光離體的辦法。在神殿的記載裏，神光由女神操控，這種力量可以隨時間消耗。真理沒法繼續等下去，所以他們建議她將神光奉還女神。真理照做了，她在神殿的神像之前發願將神光供奉給女神，然後，神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移到神像上，而真理也再度隱身在眾人面前。

　　能看到真理的只有最初被選定的三個人，芽衣、戴安娜、希爾菲斯。前面兩位都已經成了家不好打擾，希爾菲斯又才表白過，真理幾乎想要借機離開，但藏起來很不利重造身體的實驗，她有很多工作要做，單靠自己很不現實。所以真理最終還是去找了希爾菲斯，他很高興地等著她，並且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喜悅。

　　「這樣就和以前一樣了，我很開心，真理一點兒沒變，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真理沒太驚訝，她只顧看著和記憶裏幾乎沒改變的房間，他們正在希爾菲斯的寢室裏，還是四年前的那一間。

　　希爾菲斯確實一心一意等著真理回來，怕她會找不到回家的路連房間也不敢換，為了保留這間見習騎士時所住的寢室，他在升任騎士後接受了大尉的工作，負責訓練新人。

　　接著，他們實在有點欠缺柔情蜜意的天賦，希爾菲斯給真理展示了他這幾年來的成果，他做出了真理教過他的全部魔藥，記下了她留下的所有書，並且將它們整理成了瓦蘭德通用語版。

　　真理很高興希爾菲斯是這樣上進努力，她不想騙他，在對他說出造人計劃之前，她問了他兩個問題。

　　第一個是，「你不會覺得有些魔藥的用料和作用很邪惡嗎？」

　　希爾菲斯的回答近似於「存在即合理」，他是真的不在乎，比起作為騎士廝殺戰場，間諜活躍在陰影裏，他更喜歡這些配方和用法公開的藥劑。

　　真理覺得四年前的自己總算沒看錯人，所以第二個問題稍微溫情了些，「你真的願意幫助我，即使我回到這裏為的是要做出比你知道的所有魔藥加起來更不可思議的東西？」

　　希爾菲斯的眼神猛地閃亮，那是孤獨的魔藥狂的追求之光。隨即光芒黯淡，他畢竟是個戀愛中的男人，他更希望從真理口中聽到她是為了他回來的，而不是為了更危險的實驗，即使他本身對那實驗也充滿好奇和向往。

　　「我要幫助真理，我希望只有我能幫真理。」希爾菲斯沒有虛偽地表白正義和趁機提要求，他就事論事地保證，「請別離開我，至少不要再丟下我一個，我相信真理，請真理也相信我。」

　　真理宣布了答案，「我要造人，用煉金術，已經得到了女神應允，我可以為自己造身體。」

　　說完，她就等著看希爾菲斯反應，如果他敢說那是僭越神的行為，她就用遺忘咒讓他忘掉包括四年前的所有事。

　　希爾菲斯捂上眼睛和嘴，渾身顫抖，他笑著流下眼淚，「嗯，我們一起努力，真理會是最完美的。」

　　真理突然發現希爾菲斯似乎誤會了，她可不是為了滿足他那些扭曲陰濕不可告人不見天日的魔藥宅人狂夢想才要給自己造出身體啊！


第一年，做到心意想通真難

　　真理在一年後接受了希爾菲斯的告白。

　　那時候他們的第二次造人試驗失敗，而真理也通過夢境術得知光憑他們兩個要成功造出可用的人體幾乎是不可能任務。

　　錢特教授的原話是，「如果憑你們兩個半調子就能做到，那麽我還真是很期待親眼看看那個不合理的異世界啊！」

　　但也不都是壞消息，他們剛買下屬於自己的第一幢房子，因為精密試驗需要一個更隱蔽穩定也更寬敞的場所。希爾菲斯編寫的第一本魔藥入門讀本得到了魔法研究院和神殿的認可，席翁和殿下也很重視它，他們很希望希爾菲斯能出來教授這門新學科。

　　這對真理自由進行造人實驗很有幫助，她希望希爾菲斯取得更大聲望，作為有創新的魔法師而不是騎士。

　　希爾菲斯很不高興，他不願意竊取屬於真理的知識和名聲。

　　真理覺得他真是不可理喻，那並不是她的知識，她只是把它們交給了他，他至少該高興有機會把有用的知識傳播給同胞。

　　自真理歸來，他們第一次如此生氣，和以前選擇冷戰不同，真理逐步對他交待了真理之書的存在，她要用自己看到的數據來說服他接受現實。在一年的辛苦實驗裏，他們都有很大收獲，真理升了幾級，得到一些能力，其中最寶貴是魔法等級升到高級，從那一天開始她終於能嘗試一些大範圍魔法了，這是巫師做不到的。希爾菲斯的能力提升很快，已經是最初的四倍有余，他的魔力和魔法知識絕對超過克萊因的魔法師。真理不知道他為何固執堅持自己更適合當騎士，他完全有能力做魔法師。

　　希爾菲斯聽到按照數據評估的實力，發了很大火，他說他厭煩有人指手畫腳說他該做什麽，他也不想聽人說他浪費天賦，在他看來，魔法師和騎士是同樣的存在，他不知道選擇一個自己更喜歡的職業有什麽不對。

　　真理猛然意識到自己傷到了他的自尊。

　　真理道了歉，但希爾菲斯不滿意，這種情緒影響了接下去的實驗，他們都還年輕，做不到在工作中隔絕情緒，於是第二次實驗失敗了。

　　從魔力胎室裏生出來的小身體，還未被喚醒就流著血淚控訴這個有女神的世界，然後在睜眼的瞬間因為絕望失去了生氣。

　　這次失敗讓人痛苦，希爾菲斯尤其自責，他是負責實際操作的人，他覺得是自己導致了失敗。

　　真理卻沒太在意失敗本身，她早有心理準備將要面對漫長的過程，一兩次的失敗簡直不值一提，真正讓她感到異樣的是她竟然完全不在意，她沒有計算這次試驗的花費，也沒有總結導致失敗的原因，更沒考慮在之後如何改進，她只想著和希爾菲斯的爭吵，那是他們第一次爭吵，她主動道歉，到現在還擔心希爾菲斯的心情。

　　於是，真理面對現實，她比自己以為的更在乎希爾菲斯，她喜歡他，甚至愛上他了，比這些更重要的是她已經不能和他分開了。

　　真理是個爽快人，也可能是受到朋友們的影響，戴安娜和芽衣都是愛上了便毫不矯情說顧慮的類型，現在輪到真理表現她的堅決了。

　　「我很看重你，希爾菲斯，所以我必須坦白告訴你，為了我們以後長久的相處。」真理迅速找到希爾菲斯，誠實地宣布了自己的結論，「我喜歡你，我也不想和你分開。」

　　希爾菲斯只楞了一秒鐘，然後他大聲歡呼，尖叫真理的名字。

　　真理很高興他的反應，她不繼續說那些因為她沒身體會引發的問題了，她希望這種幸福的感覺持續得久點。

　　然而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希爾菲斯問，「你喜歡什麽時候舉行婚禮？我們得回村裏招待大家。」

　　真理覺得他根本不懂婚姻是怎麽回事，還有為什麽她要剛告白就直接結婚啊。

　　希爾菲斯不覺得自己理解有誤，他特別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很愛真理，你也愛我，我們已經生活在一起，只欠婚禮，讓我們的幸福得到女神見證，這就是婚姻，不對嗎？」至於另一個問題，他也有很堅實的證據說明毫無問題，「大家不都是這樣嗎？戴安娜公主和她的丈夫是這樣，芽衣王妃和達利斯王也是這樣，大家都是很快便結婚了，還有別的事需要做嗎？」

　　真理張口結舌，該死的遲遲未分化的安海爾笨蛋，結婚絕對不是很簡單的事，需要時間證明他們的愛不容易動搖，在一起不會不適應，是否能得到大家的祝福，能不能在遇到問題時做出良好的配合。

　　希爾菲斯覺得她想太多了，「我相信我們的感情，我們一直也相處得很好，我始終相信你，你難道不信我嗎？」

　　真理爆發了，「可我沒有身體！」

　　「那不是問題。」希爾菲斯平靜地回答，「我相信女神能理解我們的情況。」

　　真理覺得自己該感動，但她現在只想打人，她無法說服希爾菲斯也沒法說服自己，她忍不住大哭起來，並且說後悔之前的告白了，她對存在於兩人之間的問題考慮不足。

　　希爾菲斯非常理性主義地認為他們的愛足以解決所有問題，可他不敢對悲傷的真理說這種話，他只能將她的情緒異樣理解為她太在乎有沒有身體了，就像他曾經很在意未分化的問題，這麽想來他覺得自己該對真理更好些。

　　他們的溝通很不順利，真理畢竟是少女，有些關系到男人本性的東西她知道卻沒法對希爾菲斯說，他是那麽純真，使得她每次話到嘴邊都有罪惡感，她無法親手打破這種純真，盡管它已經妨礙了她的生活。

　　真理開始把更多精力投入到魔法研究，這是她在這世上唯一能把握的東西了，也是能合理避開希爾菲斯的事情。

　　希爾菲斯並不遲鈍，雖然一切看來和往常沒分別，他繼續做近衛騎士，把全部業余時間投入魔法研究，真理和他配合得不錯，他們的研究一直穩妥進展，但他能感到情緒的變化，真理的變化很微妙，而他自己則更奇怪，他有種無法壓抑的不滿足感，隨著日日相處令他的內心痛苦起來。

　　席翁插手了這件事，他拼命拖延著和年幼的未婚妻完成婚事，所以熱衷於成為宮廷裏最忙碌的人，或者至少看起來是最忙的那一個，他首先註意到希爾菲斯的情緒異常，他像個老兄長一樣邀請希爾菲斯在工作結束後去喝一杯，第一次詢問失敗了，希爾菲斯不相信輕浮陰險的席翁，即使他已經知道要用另一道道德標準評價宮廷裏的人和事，但私下裏他其實並不願意和席翁這樣的人有什麽關系。

　　席翁鍥而不舍地找各種理由邀請希爾菲斯去喝一杯，談論的話題也遍及天南地北，從達利斯王都最新流行是吹泡泡到奇爾·希裏安已經通報要結束遊歷回來研究魔藥。希爾菲斯慢慢習慣了這種約請，因為看起來是一種適合男性的消遣活動，席翁也已經完全放棄了調-戲美人的愛好，即使他不願意，希爾菲斯現在也有足夠能力矯正他的輕浮。他們快速變得親密起來，雖然真實的相處算不上親密，只是比拼桌用餐的客人稍微熟悉點。

　　真理覺得這是好事，希爾菲斯應該有正常社交，既然他不願意做埋頭研究的魔法師，那麽就該像個騎士一樣在宮廷擴大自己勢力，席翁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算得上好選擇，他出身高貴，家世一流，能力出眾，又是重臣，至於品行上的那點小問題，真理相信希爾菲斯如今能應付得來。

　　席翁的小未婚妻蜜莉艾爾小姐可不這麽想，她很快就找上希爾菲斯，對他呲出整齊的白牙叫喚著就算你是美人！也不能隨便亂動別人的男人！！當席翁聞訊趕來時，希爾菲斯又親眼見識了蜜莉艾爾小姐的利爪，她被席翁扛走的時候怒氣沖天，一邊咒罵一邊撓得席翁滿臉開花，而席翁始終保持著令人喪氣的溫和，用聽起來十分不可靠的承諾嘗試安撫快要氣炸了的未婚妻，只不過承諾裏沒包括立刻結婚，看來他倒是很清楚自己的需要。

　　經過這件事，主要是之後蜜莉艾爾小姐親自來跟希爾菲斯送禮道歉，那會兒她溫順得像是出生不久的小白兔，簡直想象不出她曾經那麽兇猛地攻擊王國首席魔法師。這讓希爾菲斯對席翁的看法有了改變，至少他對女人很有一套，他非常了解女人的想法，也有足夠多經驗對付她們，不，事實上希爾菲斯只想讓真理真心快樂。

　　終於希爾菲斯向席翁請教了自己的問題，他首先說了自己心裏那股無端的不滿足感，然後是真理悄悄疏遠自己的改變。

　　席翁很認真地詢問了他們之前是否發生過什麽可能改變關系的大事。

　　希爾菲斯表示理解不能，「一般是什麽事呢？」

　　「比如說一場激烈爭吵。」席翁的笑容可說是十分猥瑣，「或者，一次讓她感覺很不舒服的身體交流。」

　　說完，席翁死盯著希爾菲斯，他必須弄清楚滿月真理是否保有形體，這關系到她力量的發揮，也是衡量她是否會威脅到王國安全的重中之重。

　　希爾菲斯城市地回答，「我們大吵了一架。然後，談到結婚。」

　　接下來就是經驗豐富的男人與初出茅廬的男人之間的秘密談話時間了。

　　席翁確認了真理沒有身體，他的心情大好，簡直控制不住要嘲笑希爾菲斯的純真。他甚至有點同情真理，空有魔力和知識，卻陷在這樣一個天真單純的安海爾族身上。但他懂得敬畏力量，他願意和他們交好，既然真理在為男人的單純煩惱，他願意客串一回指導者。

　　希爾菲斯被席翁的教導稍微打擊到了，即使席翁用的是很嚴肅的學術版教材來說明「婚姻乃是神聖的誓約，為的是繁衍後代」這個道理，對繁衍行為本身的說明不是很多，而且也主要用的是書面教材，希爾菲斯純真的心靈還是有點不能接受，不過作為在山裏長大的孩子，他對繁殖行為倒不是一無所知，他難過的是自己傷害了真理，因為他要求的結婚，恰好是真理無法宣誓完成的。

　　希爾菲斯對真理大哭了一場，嚇得真理差點也要學蜜莉艾爾去找席翁算賬。

　　之後他們友好地談了一次。

　　他們都接受了如果想要這段感情有結果，可能要經歷一段很漫長婚約期的現實。

　　希爾菲斯不再排斥當魔法師，因為魔法師的平均壽命要更長久些。

　　真理決定和席翁談一談，她猜到了席翁對自己存在的忌憚，也想到了用合作來加深關系的路子。


第二年，興建學校也很難

　　席翁應該是個很適合婚姻生活的男人。

　　證據是他自從和蜜莉艾爾訂了婚，變得格外與人為善熱心助人。

　　對於真理送上的橄欖枝，席翁毫不猶豫地收下了，而且很快帶來了好消息，殿下決定權利支持真理的計劃。

　　真理需要大量不要錢的人手，需要正規渠道掩飾資金來源，還需要一個不受幹擾的魔法研究環境，或者還可以需要一些高等級的研究員。

　　所以，真理需要一個魔法學院，就像她的母校霍格沃茨，可以在一種穩定的體系保證下源源不斷產生出可用的人手。

　　對希爾菲斯，真理強調了人手和資金來源的重要性。

　　對席翁，真理好似神棍附體般宣稱，她說在看到希爾菲斯整理的魔藥入門讀物得到重視後突然感到自己有責任為女神的信徒們做點什麽，她能提供的只有不同體系的魔法知識，她願意開班授課，將更多的知識拿出來和大家分享，以便令這個女神庇護的世界變得更美好和諧。

　　對殿下，真理提到的是達利斯暴君留下的教訓，能產出恐怖鋼鐵殺人兵器的「科學」已經稍微展示了它推陳出新的魅力，如果「魔法學」還堅持陳舊的模式不變，那麽註定會和「神秘學」一樣，被「科學」驅趕到陰暗角落裏，就像她所在的世界。

　　芽衣在這事上幫了不少忙，她是魔法師也是達利斯王妃更是了解科學文明可以發展到何種程度的異世界人類，當她發現達利斯的科學研究氛圍勝於克萊因，便成為了扶持科學發展的先鋒人物，即使一直有人指責她在重覆暴君之路，但她的堅持確實讓達利斯的科技走在諸國前列，如今他們對火藥的運用仍是令人敬畏的。

　　殿下很容易就想到科學快速發展會給世界帶來的變化，克萊因在科學上沒有任何優勢，而魔法研究院的些微優勢也很容易被達利斯超過，畢竟魔法師說到底還是個看重人口基數的職業，在一萬比一的產出率面前，達利斯的大國優勢是很難逾越的，但真理的存在或許能打破任何大國的優勢，她掌握著很多未知的魔法知識，幾乎沒有魔法師能抵擋新知識的誘-惑。

　　席翁和殿下對真理的母校霍格沃茨非常感興趣，特別是它的各種制度，因為它們保證了一所學校持續運轉千年，這在執政者們眼裏便成為了值得借鑒的根據。

　　真理並不想讓學校變成另一個霍格沃茨，她自認沒有四巨頭建校時的能力，而且她不認為有分院的必要，學校最開始肯定是會作為魔法研究院的一所附屬學院出現的。這是為了不至於激怒魔法研究院的各位，也是為了能隨時享用魔法研究院所屬的資源。她設想的是最初只教授魔藥和魔咒，這是她和希爾菲斯能夠應付的兩門課程，也是目前試驗急需人手該掌握的基本學科。

　　希爾菲斯希望增加草藥課程，這是保證三分之一魔藥素材供應正常的基礎，問題是他們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勝任教授這門課程。

　　席翁對變形術很有興趣，這不同於既有的創造魔法，展示的是一種更奇妙的能力，特別是阿尼瑪格斯，對他的誘惑簡直是致命的，他說哪怕是變成一直灰藍色耗子，他也會覺得妙不可言。可他的天才沒能延續到變形術上，真理願意教他，但他的進展比芽衣還要緩慢。

　　殿下對占卜表示了異樣的熱情，這一點來說，他倒是很像真理知道的不少歷史上的國王，他們都恐懼占卜術暴露自己的秘密，又渴望得到它好壯大自己的統治。真理稍微說了說幾十年前成就救世主的那場巫師內戰，重點是那個讓哈利波特全家死光的預言，她相信那足以說明相信預言的危害。殿下是聰明人，立刻領會她的意思，不過他的理解稍微不同，他不無遺憾地表示鄧布利多很善於使用預言，可惜他不能學鄧布利多，放棄祖先留下的王權去換取虛名的勝利。

　　真理沒想過這樣看鄧布利多，即使她是個斯萊特林，他們也承認鄧布利多是個偉大的巫師，並且重視霍格沃茨。

　　席翁代替殿下說，「然而那位白巫師確實放棄了掌握世俗權力，才能在使用預言獲得勝利後，繼續保持他高潔的聲譽。」

　　「好國王不依仗任何令人不安的法術進行統治。」真理承認他們說得對，「鄧布利多顯然無法證實他的優勢全是來自梅林的恩賜，如果是，他就該在四十歲時成為魔法部長，或者至少有志於用他的智慧寬容帶領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

　　殿下起身對真理深深致禮，就像阿爾姆雷迪做過的那樣，「感謝你的指點，我為自己剛剛對力量的沈迷表示出不安和最大的懺悔。」

　　席翁的眼神裏也充滿感謝，他用一貫的輕浮掩飾它，「啊，我們的女神確實庇佑了你，真理小姐，你已經是個睿智偉大的巫師。」

　　希爾菲斯喜悅的表情讓真理頭皮發麻，她是覺得當神棍滋味不壞，可她沒想神棍到大師的地步啊。

　　神棍大師的好處是明顯的，殿下給了新學校很多幫助，其中最重要的是幫忙說服魔法研究院同意新學校建在城外的林子裏。真理在那個盜賊臨時據點上修建了一幢亞麻色校舍，還申請了更大規模的土地作為預備建設的植物園，除了希爾菲斯，其他人並不真的理解她的設計。不管怎麽說，在這一年秋天，真理的學校開課了，希爾菲斯也在此前取得了魔法師的紅鬥篷，那會兒他還沒滿二十一周歲，於是他成了繼席翁和希裏安兄弟之後的天才，或許還要更天才，因為在這之前他甚至沒有系統地接受過正規魔法師教育，而且他也是罕見的在武術上有建樹的魔法師，這不同於狙擊手也是劍術高手，總之他成了新學校最熱門的活廣告。

　　另一個廣告是席翁，他堅決要在新學校註冊，他在之前已經看過新學校的教材，並且很快就被魔藥課程裏涉及的草藥知識吸引了，他很肉麻的表示自己應該爭取成為草藥課老師，他對自己的園藝技術很有自信，但希爾菲斯覺得只看種植成果的話找個農夫來代課也比他強。席翁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決定從頭學起，不管他是來授課還是上課，希爾菲斯都不答應。這件事一直鬧到殿下面前，殿下還是滿足了自己的重臣，他請求真理給席翁一個學習新知識的機會。

　　真理答應了，盡管希爾菲斯很不高興，她還是覺得該收下席翁。他是王國首席魔法師，也有不俗實力，不可能眼看一門新知識而不動心。而且殿下未必不是讓一個魔法方面的專家來監督新學校的運營，這是很正常的，任何新知識都可能引發新思潮，誰也沒法保證其中不包含動搖王室權力的危險因素。比起某個不認識的學監，席翁算是不錯的人選了，至少他真心支持真理傳播新知識，並且有著比普通人更強力的求知欲。

　　最終確定的課程是五門，除了真理和希爾菲斯負責的魔藥和魔咒，傳統的三大魔法也要同時學習（實際上只有武術魔法和治療魔法，創造魔法目前仍然處於研究恢覆狀態），剩余的一門是魔法史，教的當然是瓦蘭德的魔法發展史，這算是真理的惡趣味，她還念著該給學生們安排一個能輕松補眠的課程。其他授課的老師來自魔法研究院，負責的是遊歷歸來的奇爾·希裏安。他其實並不適合教學工作，真理一點不懷疑他會像對待芽衣和公主一樣對學生們怒吼，但他也對新知識充滿熱情，據說他正在研究開花咒和創造魔法的內在聯系。

　　第一期到來的學生一半來自另一位希裏安老師門下，另一半則是將此地當成魔法研究院的預備學校。鑒於真理並沒有耐性一個個探測學生的魔力素質，所以她並不糾正家長們的錯誤認識，反而打算在三年級進行一次篩選，將所有無法在魔藥和魔咒課程上達到合格標準的學生都送給魔法研究院處理，希爾菲斯覺得這有點殘忍，奇爾老師卻很讚成，他保證過研究院有一套完備的勸退制度，他帶著一種魔法師特有的傲慢說，「想要成為魔法師就該知道毫無僥幸，比起浪費人生在無望的事情上，一腳踢開才是對大家負責的做法。」

　　希爾菲斯很不能接受這種說法，「難道不能給他們多點時間？」

　　「廢物只會隨時間老死，不會發生質變。」奇爾老師一如既往地尖銳，「五年，其中四年靠自修，獲得指導極有限，你都能成為魔法師，難道他們還不行嗎？！」

　　希爾菲斯無話可說，他或許是不優秀，成為魔法師也是靠真理，但從來沒人會這樣直接當面說出來。

　　真理因此有了壓力，她怕奇爾老師的毒舌，她必須認真教導學生們，至少不能在把他們丟給魔法研究院的時候讓人有機會指責她不盡心授課，然而批改作業這種事還是由希爾菲斯負責，他從一開始就打算教好學生們，也願意為愛人分擔一點微不足道的工作。

　　真理沒有身體，只要不一次動用太多魔力，就不會有休息的需要，即使如此，他們的實驗速度在開學後還是慢了很多，甚至不如希爾菲斯做騎士那會兒。

　　在不知不覺中，新學校、新同事、新朋友、新生活以及學生們開始瓜分他們的私人時間。

　　等到真理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已經開始像霍格沃茨院長們那樣的生活。

　　生活在學校，學校就是幾乎全部的生活。


第三年，自己人穩定增加中

　　真理得了個新名字，是學生們最先叫出來的，接著似乎所有人都開始叫她「幻影夫人」。

　　因為她還是只能被希爾菲斯看到，上課和教師會議都是靠魔法投影完成。

　　奇爾老師一貫是嚴厲教學派的代表，但這次他也微笑著認同了這個稱呼。

　　連皇太子殿下也隨著這麽稱呼真理，他還很快寫信把這事兒告訴了芽衣和戴安娜。

　　芽衣寫信來說，這不是什麽壞事，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真理，那麽她也可以用投影的方式像活人一樣存在下去了。

　　戴安娜的反應是鬧著要雷帝斯教她使用魔法投影，即使最終失敗了，她還是想辦法讓他幫自己做了全身投影和真理聯系。

　　她說，「真理，別介意，哥哥也是嫉妒你，就像他們都嫉妒雷帝斯能做這個，很方便，對不對？」

　　真理決定以後對戴安娜好點。

　　最後只有兩個人例外，席翁不叫真理「幻影夫人」，他叫她「幻影魔女」，因為他對草藥學不死心，真理把一號溫室交給他，並且給他定了一個不可能達到的任務，要他靠這樣一小塊地保證供應魔藥學整年的植物材料。希爾菲斯也不這麽叫真理，他討厭人提「幻影」，不能擁抱自己所愛的人已經夠郁悶了，何況他堅持真理只能是屬於他的卡斯特裏斯夫人。

　　真理故作驚訝地問，「必須從夫姓嗎？我以為我們是平等的。」

　　「我們是很平等，結婚後也保證是。」

　　「那為什麽不是你從我的姓？」

　　「因為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屬於我！」希爾菲斯的男性自尊心又一次被刺痛了，但現在他總算有了成長，「嗯，如果能使你快樂，我願意隨你姓。」

　　真理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法招架希爾菲斯對感情的認真和執拗，他似乎從沒考慮過造出來的身體是否能代替原本的，也沒考慮這樣造出的身體能不能被神殿接受，他一門心思期盼著造出身體的那一天，而且堅持接著就該是他們的婚禮。他是那麽堅決，連真理悄悄拜托席翁轉達各種擔憂也沒用。

　　席翁表示他也很佩服，各方面都是，所以他笑著勸真理，「我多希望自己能有他一半堅定，堅信自己找到了一生最愛的人，堅信如此締結的婚姻會是一片坦途，堅信有了愛任何問題都能解決，多麽美好啊，我真希望有他一半，不，十分之一也好，我就能不再認為幸福是一種傳說了吧？」

　　真理可沒義務安慰他，「沒希望了，你過往記錄太差，就算你能堅信幸福，任何女人做你老婆也會擔心你舊病覆發。」

　　席翁改為感嘆自己居然能和一個幻影成為朋友，超越了性別，在一起討論男和女以及愛與不愛的問題。

　　看他十分感慨的樣子，真理決定稍微安慰他一下，「不過你和蜜莉艾爾也不是全無希望，你們會找到合適的相處之道，真的，相信我，因為她是個決心堅定手段狠辣的潑婦，配你正好。」

　　席翁沒生氣，他只是表情驚悚，然後他緩過來，開口感謝真理的祝福。

　　夏天的時候，席翁和蜜莉艾爾小姐舉行了婚禮，新出爐的凱納斯夫人非常感謝真理，她從真理的「祝福」裏得到啟示，對未婚夫成功用上了奉子成婚這一老套但是效果突出的手段。

　　懷孕的還不止年輕的凱納斯夫人，戴安娜也等到了盼望已久的女兒，她不允許任何人提相反的意見，她回娘家來待產時首先提出的就是「誰要敢說不是女兒，那麽就要負責賠她沒得到的女兒」。雷帝斯自然是隨著老婆一起來了，他對新學校有興趣，也對真理說過的鄧布利多和伏地魔的故事有興趣，不過他對魔藥和魔咒沒顯出多大興趣，這不難理解，他是以破壞力著稱的魔王，巫師的魔咒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也因為他太強大，魔藥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幫助。

　　戴安娜特別高興這次回來真理也在，但很快就不高興了，因為達利斯的芽衣王妃也傳出懷孕的消息，而且真理也得忙著準備秋天開始的第二學年。

　　這一次不比第一學年，無論報名人數還是學生素質都更穩定了，殿下和席翁的關註也讓這個學校在貴族間有了類似「未來技術官僚育成所」的名氣，加上已經流傳出去的「幻影夫人」的各種傳聞，真理和希爾菲斯需要拿出更多精力應付提出申請的學生們。原本真理還指望席翁和奇爾老師能幫忙。但席翁借口要做好胎教（主要是安撫神經質的老婆吧）而溜走了。奇爾老師則是直言不想被人占去暑假寶貴的研究時間，他對變形術和煉金術的熱情始終不減，幾乎投入了全部私人時間去研究它們。

　　真理也不敢勉強他們，因為請托幾乎是不能避免的，席翁處事圓滑又有嚴厲的一面倒還罷了，奇爾老師可能真的處理不好這種事。大眾對新魔法學科的了解不多，只看到希爾菲斯的成功，便誤以為新學校能給不能成為魔法師的孩子成就夢想的希望，少數認識到希爾菲斯本身還是親魔法體質的安海爾族的人，甚至敢於自稱是希爾菲斯的遠房親戚。更多普通人拉的是卡傑爾和大尉的關系。這讓希爾菲斯有一段時間很是不安，覺得自己再一次給真理添了麻煩。

　　真理必須打起精神面對請托入學的關系人士，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維護學校的嚴謹而重視人才的名聲，另一部分原因是她沒立場叱責請托者，「幻影夫人」在第一學年做的最出名的事有兩件，第一是為維護學舍安全和清潔造出了三個永動煉金傀儡，這件事傳到達利斯時，芽衣差點笑死，因為真理設計出的是三色的玩具兵，都有煙囪般的長筒帽，燕尾的長軍服以及很精神的長靴。第二就是她收了一個學徒，那種既跟著大家一起上課學習又私下接受老師輔導和奴役的學徒，而且那位剛滿十六歲的學徒有個顯赫的身份，他是留克西爾·馮·布萊溫爵爺，也是距離學校最近的鄰居。他是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對學校裏的永動傀儡兵表現得十分癡迷，學生們被他的貿然闖入嚇了一條，老師們也不太高興他的傲慢無禮，但他展示了在煉金術上的天賦，至少真理堅持這一點，於是他留下來，還成了真理的學徒，不僅是第一個還是唯一的一個。真理發誓她真的是看到了留克希爾的才能，她需要這麽一個專註於煉金術的學徒幫手實驗，可是在外人看來，這件事只說明「幻影夫人」願意為有才能的孩子破例，或者，為有背景的學生創造機會。

　　「我可真是太冤了。」真理只能偷偷跟希爾菲斯抱怨，「收留克希爾做學徒也不容易啊，我幫他把家裏的那堆破爛全修好了，他才答應我的！」

　　希爾菲斯不是很喜歡真理的小學徒，「是啊，我知道你一點不看重他的爵位、家世、產業，以及那片林地。」

　　「真是，希爾你應該安慰我，而不是刺激我。」

　　事實上真理收徒並不是全無私心，至少在必須兼顧學校運營的時候她做不到，除了需要實驗助手之外，她也在希望通過這個方法為學校以後的擴建掃除障礙，殿下給予的土地不包括早有主人的，那些錯落在林子裏的貴族私有地日後勢必影響學校擴建，其中爵位最高源流最貴的莫過於留克西爾，只要拿下他，以後想要和貴族們交易土地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了吧。這點小心事，真理並不隱瞞希爾菲斯，反而仔細和他解釋過，結果搞得希爾菲斯懷疑留克希爾並無實力，只不過運氣很好才被真理收為學徒。

　　好在留克希爾本身很有研究者的呆氣也有不染塵世的純真，他不但不在乎學生們的嫉妒眼光，甚至能在課堂之外用一樣的冷淡態度對待老師們，除了真理。他很感謝她修好了父母留下的各種古董機械，讓他得以再次聽到父母留下的溫柔傳言（算是魔法留聲機吧，肯定沒有冥想盆好用）。他遵從她的教導「好好生活，努力創造更多記憶，取代過往那些不快的記憶」。只不過他認定的快樂記憶似乎和一般青少年的有點不同。

　　真理看好留克西爾，他是唯一能用平常面目和魔王對話的孩子，這一點也讓雷帝斯感到驚訝。反而是在面對戴安娜時，留克西爾顯得小心翼翼，卻不是因為她公主的身份，而是他對懷孕的母親有種天然地敬慕之情。他的表現得到了戴安娜夫婦的喜愛，至少戴安娜熱情邀請他時常過來看望自己，雷帝斯也算得上很和善地表示可以指點他些魔法運用的心得。

　　希爾菲斯和真理都鼓勵留克西爾去，他去了，每天下午茶時間便帶著一本好寶寶故事集去對著戴安娜的西瓜肚子念上一段，雷帝斯家的兩個兒子也難得享受了一回溫和安寧的故事時間。戴安娜總是聽得昏昏欲睡，可她也承認，有個美少年小心翼翼對待自己（的肚子），孩子們也不像惡魔一樣煩死人，讓她覺得懷孕也不是那麽討厭啦。

　　雷帝斯對這麽溫馨的場面有點適應不能，他一度很擔心戴安娜最近的好脾氣是吃壞了東西。

　　真理騙他說，懷女兒的孕婦總是比較安靜，不像懷兩個兒子時那麽能量充沛。

　　雷帝斯老實地把這話轉告戴安娜，她獰笑著再一次把丈夫趕出了自己的房間。

　　不管怎樣，留克西爾靠自己的穩重表現贏得了眾人的認可，第二學年開始後，學校裏再沒人會質疑他是否有資格做真理的學徒了。


第四年，轉折與錯誤並存

　　在瓦蘭德世界魔法發展的歷史上，這是篩選制度執行的第一年，標志著魔法的分科擴展。

　　雖然實際上真理和希爾菲斯執行得並不嚴格，有一些在魔藥和魔咒之中只有一科能達到合格的孩子也被留在了新魔法系統裏，絕大部分是希爾菲斯心軟留下的，他總說學習魔咒稍微笨拙的孩子就像曾經的他，或許再給他們多點時間沈浸在魔法學習的環境裏，他們就能從魔藥裏找到屬於自己的魔法師之路。

　　「沒有對應的魔力支持，他們也成不了高級魔藥師。」真理只堅持了一下，「好吧，人民群眾對痔瘡藥的需求多過福靈劑」

　　於是，瓦蘭德世界多了一種名叫「魔藥師」的職業。

　　至於那些魔咒學得不錯但魔藥糟糕的學生，真理將大部分送去魔法研究院，並且祝福每個願意刻苦學習有研究能力的會成長為正常魔法師。

　　有一兩個被留下來，同樣是希爾菲斯的堅持，這些孩子有出色的身體素質，即使從頭開始接受騎士教育也會有所成就。所有孩子都說喜歡魔法勝過成為騎士，可事實是因為性格和天賦的原因，他們中幾乎沒有人可能成為魔法師，反正真理和奇爾老師是這麽判定的。希爾菲斯接手他們的教育，開始按照訓練見習騎士一樣鍛煉他們的身體和意志，他只希望他們能在成長到感覺後悔時多一種選擇。

　　結果，這又成就了另一個職業「魔法劍士」。

　　「說真的，從魔王出現搶走公主開始，越來越有角色扮演遊戲的感覺了啊。」真理在努力適應希爾菲斯的爛好心，「好吧，多點職業也不壞，轉職系統聽起來是挺上等的。」

　　真理也很同情那些無法接受新知識的人，在魔法世界沒有麻瓜，幾乎每個人都擁有魔力，即使素質最差的也差不多有啞炮的程度。可是成為魔法師的人還是那麽少，一方面是因為在大家都有魔力的情況下，對魔法師的要求要比對巫師的嚴格很多。另一方面是社會基本構成決定了大多數人勢必要做維持國家正常運轉的普通人，而像是殿下那樣有素質又有機會研習魔法的人也因為要承擔世俗責任，註定不能選擇魔法師的道路，即使席翁也沒辦法放棄家族和血統，只能努力在魔法師和貴族官僚之間謀求平衡。

　　所以真理很快就不那麽同情落選的學生了，她給了他們機會，接下去就該魔法研究院給他們機會了，如果一個人擁有兩次機會而無所得，那麽他也沒資格責怪什麽了。

　　在魔法研究院看來，真理的學校仍然創造了數個記錄。

　　連續三年沒有出一次重大傷亡事故。

　　連續三年沒有因為任何原因損失一個學生。

　　第三年的淘汰率幾乎為零，因為被轉入魔法研究院系統繼續學習的學生也都能達到普遍水準。

　　瓦蘭德世界的魔法師人數肯定比歐洲巫師多很多，但基本上還是個高端小圈子，真理的成就讓他們膛目結舌，對這個學校的好奇隨著神殿的宣傳與日俱增。

　　阿裏紗的神殿和她本人一樣不要臉，他們把真理的成功當成「女神恩典」的活證據到處宣傳，一副要把真理捆綁在神跡上的瘋狂樣子。

　　真理很認真思考過取得的成就，「嗯，錢特教授（女）說過霍格沃茨校長的追求就該是不出重大意外，不讓學生流失，讓學生做好人。」

　　連席翁都認為她是在謙虛，而奇爾老師更是不客氣地跑來問她如果不是女神恩典，她到底怎麽做到這個程度的。

　　真理覺得另一位希裏安老師真可憐，安修在故鄉辦了所小學校，本著有教無類的精神輸送了不少好苗子，可惜他的受眾是低端，從不打出培育精英的口號，所以才搞到沒啥存在感。

　　「沒出重大傷亡事故是因為課程排得滿，地方還不熟，學生們沒能耐私下搞危險實驗！」

　　「沒有損失一個學生是因為世界很和平，政局很穩定，全校師生人格正常，絕不縱容校霸學閥冒頭！」

　　「淘汰率為零是因為除了我們，沒有哪個魔法師願意浪費三年研究時間幾乎手把手教一群小崽子最基本的東西！」

　　……或許除了安修·希裏安，不過他對外隱瞞了魔法師身份，就算真理拿他當例子，也不會引起多大反響。

　　最後一條理由刺痛了魔法師們的心，然後他們釋然了，即使奇爾老師願意來真理的學校教書也是因為想要盡快見識真理掌握的新知識，這三年他們雖然花費不少時間教書，但從真理傳出的典籍裏的收獲也很豐富。相比之下，真理多少有點可憐了，她取得了一些驕人成果不假，但是她也一無所得地浪費了三年時間。

　　真理說起這事就忍不住咬牙切齒，三年裏她只試驗了一次，造出來的生命體就像記載一樣覆制了十六分之一的能力，然後只活了四十天就沒了。

　　魔法師們同情又憋笑的目光讓真理抓狂，她想說自己並非一無所獲，她有了個很漂亮的學徒留克西爾，這孩子很有希望成為一個不過不失的煉金術士。而且教學過程中的魔法演示，管理學校過程中的覆原維護工作，還有必須長期持續輸出魔力維持的投影，讓她使用魔力的渠道增加了不少，升級的速度也保持穩定，她的實力已經很明顯不同最初，以魔法投影來衡量，她感到自己可能正在接近雷帝斯的水準，她已經成功在達利斯的芽衣面前顯影過一次，下一步的目標北方魔王之國，只不過那得等戴安娜生完孩子回去後再說了。

　　希爾菲斯是唯一不受影響的人，他也是唯一不執著於魔法師身份的人，他對這三年的生活感到滿意，無論是教書育人，還是和真理越來越穩定和諧的相處。

　　真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個老派的女孩，她在交往的第三年攢到了足夠的魔力可以將活人帶進夢境術，她立刻征詢了希爾菲斯的意見，她希望他和自己的父母朋友見面，就像所有以結婚為目地的情侶一樣至少要努力爭取來自親人的祝福。希爾菲斯簡直要幸福死了，他從沒有這樣深刻地感到真理也是很認真對待這份感情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第二個選擇，他發誓就算是越過地獄火海的漫長旅途他也是一定要跟去的。

　　和親友團見面的過程還不錯，雖然真理的麻瓜爸爸沒法參加挺遺憾的，但反過來說也讓希爾菲斯免受多一層折磨，畢竟很少有父母開明到痛快接受辛苦養大的女兒突然宣布要嫁給某個聞所未聞的異世界男人。

　　事到臨頭，真理比希爾菲斯更緊張，她哆嗦得快要吐了。

　　然後，包括錢特教授夫婦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希爾菲斯的美貌吸引，他們猜他至少混有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

　　真理的緊張感就在他們關於希爾菲斯身上精靈血統的濃度爭論裏飛灰煙滅了。

　　「他們很關註我的血統？」希爾菲斯聽得很迷糊，他已經從奇爾老師那裏學會語言轉化魔法了，可他覺得自己聽不懂這些人的說話，他悄悄問，「真理，你沒告訴我，你們那裏挑選結婚對象是非常註重血統的……」

　　「別怕，我媽不是斯萊特林。」真理表情抽搐地回答，因為她老媽正在得意大笑著宣布她要有頂頂漂亮的外孫啦。

　　希爾菲斯也看到了，即使他不順著她的目光看，也不可能聽不到那種豪爽的笑聲，「好的，你母親不是，那麽，你是斯萊特林？」

　　斯萊特林的錢特教授在厲聲要求老婆別那麽著迷的看另外一個男人。

　　斯萊特林的尤蘭達小姐和梅薩莉亞小姐在討論到底是精靈遺傳強大還是滿月家的遺傳強大。

　　錢特教授（女）很中肯地說，「有分別嗎？金發黑眼和黑發綠眼，只要能長得像父親，就都挺可愛的。」

　　「也是，真理就喜歡纖細、漂亮的。」

　　真理捂臉，她有緊迫感了，真是丟臉的親友團，希爾菲斯的親人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希爾菲斯的眼神居然挺激動，「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是從一開始就喜歡我。」

　　「什麽？！」真理要掐死造謠的人。

　　「你喜歡纖細、漂亮的。」希爾菲斯用夢幻的聲音重覆讓真理丟臉的話，「你在克萊因不可能遇到比我更符合這個評價的男人了，以前是，現在更是。」

　　結局自然是皆大歡喜，就算真理解釋清楚安海爾族和精靈完全不是一回事，也報覆性地說了安海爾族青春期前不會性別分化的問題，但在希爾菲斯作羞澀狀笑著表示安海爾族遺傳異常強大生下的後代都會保持女神金發綠眸親近魔法的特征之後，真理的愛情立刻得到了大家最誠摯（包含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祝福，她和希爾菲斯的婚事也被敲定。

　　幾乎算不上敲定，真理媽媽的原話是「千萬別放手，閨女，錯過了再想找這個漂亮聽話保證優生優育的不容易！！」

　　後面的相處時間，真理因為打擊太大，滾到角落裏畫圈圈。

　　希爾菲斯被親友團拉住問了很多之前的生活，不是和真理的那些，而是全體美人的安海爾族的避世生活。

　　「大家都很親切友好。」希爾菲斯很高興這次會面，「不知道真理之前在擔心什麽。」

　　真理被打擊得很久也不想說話。

　　帶希爾菲斯與親友團見面，絕對是她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沒有之一。


第五年，愛上腦抽美青年？

　　真理在親友團真丟人和初次帶人使用夢境術的雙重消耗（和打擊）下倒了。

　　這一次真理睡了很久，久到等她醒來，雷帝斯都已經幫忙代了半學期課，而她和學校也因此更聲名鵲起了。

　　似乎所有人都認為真理借著女神的眷顧收服了魔王。

　　真理再一次感到壓力巨大，「你們這些狂信徒，總有集體幻滅的那一天，哼。」

　　阿裏紗女神的形象幻滅大概要等五百年後，真理對生活感到幻滅卻是近在眼前。

　　希爾菲斯很感動地對她說，「感謝女神，你終於醒來了，真理，我好擔心你，真是女神保佑！」

　　奇爾老師來看望她，說，「我很高興你終究沒有迷失在女神的國度，沈迷於她願意交給你下界分享的新知識。」

　　席翁說得比較不那麽刺激人，「女神保佑，你讓我有了點喘息的機會，不然……你該知道結了婚的男人有多悲慘。」

　　雷帝斯全家都來看望她，他說，「你身上並沒有更多女神的力量，我能感覺到，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麽把自己弄到脫力？」

　　戴安娜給了他一拳，笑著安慰真理，「我聽說了，你帶著希爾去見了親友團，怎麽樣？很有趣是不是？婚禮定在什麽時候？」

　　芽衣很快也寫來相似內容的信，只是稍微多了些內容，她很想知道真理是用什麽辦法與親友團見面，她是不是有機會也能再見一次故鄉的親人。最後她寫道，「希望仁慈的女神保佑我的小小心願得到實現。」

　　真理被激怒了，她燒了芽衣的來信，並且怒吼，「不是什麽事都和女神有關，那個傻瓜陰險不知所謂的阿裏紗！！」

　　見識到真理這種狂亂樣子的只有希爾菲斯和留克西爾。

　　留克西爾的信仰並不堅定，他認為女神不萬能，這是他從父母早死家族敗落中得到的結論，所以對於真理的抱怨，他非常平靜地接受了，然後繼續調配將要用到的油性液劑。

　　希爾菲斯相信真理只是太憤怒，他從不懷疑她對女神的感情，雖然他們私下裏從來不談對女神的信仰，但是每年她都充滿熱情期待著參加女神降臨祭。當然，如果他知道真理也一直很喜歡過聖誕節，特別是和美貌賢淑的男朋友一起過，他就不會那麽篤定真理對女神的感情了。

　　「阿裏紗是誰？」希爾菲斯問了下令真理生氣的禍首，「芽衣的新朋友？還是沒有見過的朋友？」

　　真理還在氣頭上，沒好氣地說，「是你們的女神，一個卑鄙無恥下流惡毒的小人。」

　　留克西爾手裏的攪拌棒突然掉了，砸出很清脆的破響。他不好意思地解釋，「我不知道女神叫阿裏紗。」

　　希爾菲斯楞了一下，然後露出釋然的表情，「女神當然不叫阿裏紗，真理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呢。」

　　他們一起僵硬地笑起來，很難看，很別扭，也很有心。

　　沒有人繼續之前的話題，就像希爾菲斯說的，他們寧可那是真理的玩笑，或者說即使是玩笑，也只要私下稍微說說就好。

　　這個世界是屬於阿裏紗管理的，不管她現在做得多爛，以至於被達利斯暴君關起來強抽能量，但千百年來的積威讓她變得不容置疑不可侵犯，僅僅是因為她存在。

　　真理頭一次意識到如果要和希爾菲斯在一起，她必須解決對阿裏紗的信仰問題。

　　希爾菲斯是安海爾族，女神的後裔，他是女神血脈在現世的延展，可以說他的存在便代表著女神。

　　阿裏紗確實是女神，真理見過她的能力，但真理無法敬愛這位女神，說起阿裏紗，真理首先想到的還是她的欺騙和背叛。

　　真理很煩惱，希爾菲斯無法放下對女神的敬愛，她也註定無法像他一樣敬奉阿裏紗。

　　是真的很煩惱，真理甚至無法集中精力做實驗，平時的授課也已經決定繼續交給雷帝斯，他會負責教完這個學期的魔咒課、

　　「如果你有煩惱，可以和希爾說啊。」時常跑來找真理玩的戴安娜其實還挺會察言觀色的，「不然要他們做什麽，要做你的男人，當然該為你分擔憂愁解決煩惱。」

　　真理嫉妒她，「有些事，嗯，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

　　戴安娜的對敵經驗無比豐富，「那就別看他，心裏也不把他當人看，這樣還有什麽說不出來啊。」

　　真理感覺自己一定是煩惱得神志不清啦，她居然認為戴安娜的主意不壞。

　　「相信我啊，這麽幹沒問題，只要他是真的愛你。」戴安娜很有自信地說，「不然我們怎麽能在一起生三個孩子！」

　　真理幾乎要被說動了，希爾菲斯看上去比雷帝斯無害得多。

　　戴安娜加了最後一把勁，「除非你不相信你們的愛，但那是不可能的，你們在一起做了這麽多，你們彼此信任。」

　　真理暈頭了，她決定試一次所謂真愛的力量。她立刻去找了希爾菲斯，非常嚴肅地約他好好談一談。她的原話是，「我們需要談一次，有些事必須盡快解決，很重要，關系到我們是否有未來。」

　　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不會對這種說法無動於衷，即使雷帝斯那種遇到脫線公主老婆的魔王，何況真理還有受到女神眷顧聰明能幹的名聲呢。

　　希爾菲斯對這次談話非常重視，重視到等真理再見到他，他幾乎面無人色。

　　真理迫問他原因，才知道他火速向朋友同事咨詢了女朋友要求這種談話可能會涉及的話題。

　　席翁給出的答案翔實而悲觀，從分手到劈腿再到爭奪管家權，他祝福希爾菲斯能撐過去，「我對你有信心，真的，至少你不會是要被一個女人挺著肚子用你的孩子威脅你。」

　　這簡直是直接打臉，希爾菲斯也是男人，他是多麽盼望能和真理有孩子啊。

　　雷帝斯的回答很平實，「忍耐她，忍受她，在你覺得忍無可忍的時候，你還可以驕傲地告訴她，你還沒娶她，她不用這樣快就想要奴役你，你也不是一定要接受她的暴政。」

　　這完全是廢話，希爾菲斯最不可能做的就是悔婚。

　　奇爾老師很專業地為他們的分析做了總結，「這次會很麻煩，可以預見，你會見識一次煉獄光景。」

　　希爾菲斯被嚇到了，他不怕折磨，不怕拷打，不怕威脅和暴政，他怕自己處理不好，真理會選擇離開他。

　　真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怎麽可能用孩子威脅你！我怎麽會想要奴役你！我怎麽會把你送去煉獄！」

　　希爾菲斯可憐巴巴地問，「那你也不會離開我了？」

　　真理決定說實話，「如果你在聽完我的秘密之後還不反悔，我自然不會離開你。」

　　「秘密？」希爾菲斯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了，「你的秘密？真理還有什麽秘密？」

　　真理沈著臉開始說她是怎麽因為芽衣的錯誤召喚到來，還有之前發生在霍格沃茨的小小風波，來自張琴娜的詛咒和各種異相，她特別強調了阿裏紗的表現，一個多麽天真單純人畜無害的小女巫啊。

　　然後，真理開始說自己是怎麽被神和神獸二人組設計陷害，不得不接受古怪的契約，以及出現在她面前的三個任務人物。她那時候有多麽不願意幹涉芽衣和其他人的生活。

　　希爾菲斯聽得目瞪口呆，實在有些接受不了阿裏紗女神的真實一面。漸漸地，他變得很在意了，他很想知道真理最開始對自己的看法。

　　真理沒有隱藏真實想法，她誠實地說，「一個如此美貌絕倫的美少年該怎麽嫁出去啊！阿裏紗絕對是故意陷害我！」她甚至沒對希爾菲斯隱瞞自己曾考慮過將他嫁給席翁或大尉，因為「席翁有足夠權勢保護美人，大尉已經很努力在當你的保護人了。」

　　真理說得並不慢，但在和希爾菲斯認識之後，他們很快便在一起了，所以很多一起經歷過的事情不需要再說，她描述的重點落在了通過夢境術和親友們會面，從朋友們那裏得知阿裏紗對陷害她毫無悔意，並且繼續心安理得留在霍格沃茨不肯回來照看自己的世界。然後，她開始說最後一次的會面，就在雷帝斯出手毀掉達利斯暴君的秘密基地那時，阿裏紗是怎麽選擇放棄了她的身體，導致她不得不繼續滯留這個世界，並且為了讓自己重獲新生不斷進行著在原來世界堪稱禁忌的造人實驗。

　　希爾菲斯淚流滿面，因為真理到最後已經抽噎著說不下去，不全是因為對阿裏紗的不滿，還包含著過往獨自回憶這些經歷時沒有的傷感。她並不是想用淚水來換取什麽，她只是希望希爾菲斯可以理解自己的不幸和孤單。

　　如果真理有身體，他們一定會抱頭痛哭。

　　真理覺得自己該滿足了，即使希爾菲斯選擇相信女神，至少他還願意為她的不幸流淚。

　　她努力鎮定下來，問希爾菲斯是不是能接受這樣的自己，她說得平靜而決然，她坦言自己無法信任、尊敬、愛戴阿裏紗，如果不是她力量渺小，她還會承認自己很怨恨阿裏紗。

　　希爾菲斯的回答讓人意外。

　　「我相信真理，可憐的真理。」他說，「我感謝女神的安排，她將你送來豐富了我的生命，我相信她這樣做一定有很重要的理由，就是這樣沒錯的。」


第六年，打倒魔王的宿命

　　真理一直不知道自己和希爾菲斯坦白交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如果是對的，她並沒有得到預期的結果，希爾菲斯對女神的信仰更深刻了，他還特別坦然地表示正是因為知道了阿裏紗的存在，一個陰險任性犯傻的女神並沒讓他感覺幻滅，他說女神本來就可以用喜換的樣子自由生活著。

　　如果是錯的，他們的關系確實更近了一步，希爾菲斯對她更溫柔體貼了，也更看重她了，他似乎認定她是女神給予的最大奇跡，他偶爾會用一種令人心裏發麻的聲音湊在她耳邊說，「我們都是得到女神眷顧的啊。」那種心思蕩漾的聲調和氣氛她居然漸漸也習慣了。

　　在外人看來，他們和以前沒分別，也許更親密了，但大家都是樂見其成的。被希爾菲斯請教過談話的男人們都有點好奇，他到底是用什麽法子解決了問題呢。

　　這種好奇註定無法從希爾菲斯那裏得到滿足，因為希爾菲斯不會吐露真理的秘密，而其他過程也只會誠實地說「我們只是在一起回憶從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然後抱頭痛哭，我們能在一起是一件多麽得女神眷顧的事。」

　　他們更好奇了，席翁很不能接受希爾菲斯對付女人的手段有可能比自己更高明，他尖叫著要去找真理詢問，希爾菲斯保證她也會這麽回答，或者直接把人打走，他說得非常坦然，因為真理確實不喜歡談這個話題。

　　真理的壞心情阻止不了人們的好奇心，連希爾菲斯也笑著說她可以考慮隨心情透露一點他們的談話，理由是這能讓大家的好奇心得到緩解。她不得不一頭紮進試驗室，再度全身心投入造人實驗，距離夢境術下一次可用還不知要多久，她不能一味的因感情而耽誤工作。

　　可惜即使真理躲進試驗室，人類的八卦之心還是無法就此隔絕，戴安娜和雷帝斯兩口子就能舔著臉跑來找她，她要不配合就不要臉地威脅她的學徒，或者對她的實驗指手畫腳。他們兩口子絕對是強權和暴力的代表，悲哀的是真理的能力還不足以無視來自他們的威脅。

　　戴安娜是純粹對真理和希爾菲斯的談話內容好奇，她特別踴躍地想打聽真理是如何收拾又很成功安撫希爾菲斯的。

　　雷帝斯很快將註意力轉向真理的實驗，他長久打量著各種器皿和材料，面上浮現疑惑與震驚交織的表情。他突然地沖到真理面前，說出一句很不適合他魔王身份的話，「你這是在創造生命！你怎麽能觸碰禁忌！這是神才有的權力！」

　　真理一時不知該怎樣反應，說謝謝提醒還是再將事情推給阿裏紗？她疑心女神之名未必能震懾住這位顯然有點忘了身份的魔王。

　　「為什麽不可以呢？」戴安娜輕快地問，「我一定要生個女兒，頭發不可以像你那樣紅，所以你得配合我努力。」

　　雷帝斯沒有答她，他盯著真理和留克西爾，似乎很猶豫該殺死哪一個來作為瀆神的懲罰。

　　留克西爾一副倍受打擊的失魂模樣，真理表示理解，感覺自己在碰觸禁忌是一回事，被隨手就能殺死暴君終止大戰的魔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戴安娜不高興了，「回答我啊，雷帝斯！你是認定我生不出女兒還是不想再陪我努力！」

　　「不、不是。」魔王慌張地回答，「我喜歡女兒，我願意……」

　　戴安娜的聲音充滿控訴，「那麽你果真是不喜歡我生的兒子！！」

　　雷帝斯搶上去抱住她，「我愛你們，我愛你，我愛你為我生的孩子，每一個，現在以及未來的每一個！！」

　　他們又開始上演萬年恩愛肉麻不自知夫妻的爛戲碼。

　　被指責褻瀆神靈的緊張感頓時煙消雲散。

　　留克西爾默默告退了，他還年輕，需要時間來穩定情緒，就像真理對女神自有看法，要接受魔王的真面目也需要氣量。

　　跟著，戴安娜哼哼唧唧地問，「為什麽要怪真理，她想要孩子，便和希爾菲斯一起動手造一個，和我們一樣，不對嗎？」

　　雷帝斯的回答聲黏黏糊糊的，「不對，當然不對，只有我們這樣做才是對的，他們的做法是錯的。」

　　「因為他們還沒……結婚？」戴安娜問。

　　魔王終於重振氣勢，「我們制造孩子的方法是唯一正確的，我保證！」

　　「你確定？我覺得真理和希爾菲斯的做法也很不錯啊。」

　　「希爾菲斯一定不會這樣認為，親愛的，那是因為她沒法陪他用我們的方法制造孩子！」

　　真理被他們的對話激怒了，「沒人在制造孩子！」她停了停，才放緩聲音說，「我可以對大樹女神發誓，我的實驗沒有瀆神。」

　　「你敢說自己不是在創造生命！」

　　面對魔王凜然的指責，真理反而平靜了，「農夫種地，牧者圈羊，包括你們結成夫妻生養孩子，全部都是在創造生命，所以這並不是被神靈禁止的行為。」看到魔王眼色一沈要反駁，她繼續說，「難以創造的是靈魂，包含著理性智慧並且可以成長的靈魂，這才是禁忌，我不能也不會嘗試對靈魂動手。」

　　戴安娜和雷帝斯一起看了真理一會兒。

　　「所以你們不是打算通過實驗造個孩子啦？」戴安娜好似很惋惜地說，「我還以為能有法子定制一個女兒。」

　　雷帝斯幹巴巴地說了句抱歉，他的眼神意味深長，看得出來只是不願意在戴安娜面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所以，當他再次突然出現在試驗室，真理和希爾菲斯都不是很驚訝。

　　他們之前已經討論過了，雷帝斯其實是個正經人，考慮到他強悍的實力，還是應該盡量爭取他的支持。

　　真理覺得肯定沒法用平和的語氣談阿裏紗對自己做過的事，所以說明交給了希爾菲斯。

　　「在世界樹毀滅的時候，真理的身體也跟著毀了，女神為了新的世界樹順利成長無力幫她恢覆身體，所以允許她自己造出身體，技術和一部分材料是女神提供的，為此我會終生感謝她的仁慈。」希爾菲斯也沒法保持平常心說真理的遭遇，「至於為什麽那時候真理的身體會跟著世界樹一起毀掉，是因為她被芽衣的錯誤魔法召喚過來時，她的力量太強大，可能影響世界的平衡，所以女神才強制留下了她的身體，據說應允在她離開時交還的，但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希爾菲斯說話時凝視雷帝斯的眼眸，並不是要看他懊悔不已，只是不希望他有機會咄咄逼人地抓著真理提問。

　　雷帝斯還是提問了，一個十分犀利的問題，「女神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召喚出錯時就送她回去？」

　　「她是有使命的。」希爾菲斯非常坦然地答道，「女神的安排沒有錯，真理來了，為我們做了很多。芽衣得到勇氣嫁給了露水姻緣的情人，即使那會兒他還是個落難盜賊。戴安娜公主遇到了你，即使沒有去政治聯姻也不用受到指責。我達到了從來不敢想象的境界，我是騎士也是魔法師了，我成功分化出了性別，我得到了一生摯愛。她還引導著你阻止了一場戰爭，如果不是真理，你現在也不過是個強搶公主的恐怖魔王！而這個國家，不，你敢說整個世界不是在接受真理的恩惠，她努力傳播新知識，努力維護著世界不要第二次遭遇達利斯暴君所選擇的科學威脅，她給了多少不能成為魔法師的孩子希望，她讓魔法學職業再次成為最崇高的人生選擇。我相信，我們的學校終究會取代魔法研究院，不，我們可以為世界留下一所長存千年並且無可替代的世界學校！！」

　　真理比雷帝斯還要震驚，她不知道自己有這麽了不起，也不知道希爾菲斯這麽有口才。

　　雷帝斯比她鎮定多了，他還可以保持表情問，「你如何證明你所說的……全部？」

　　到目前為止所有人的經歷確實可以用希爾菲斯的方式解釋，但是關於魔法學校的未來很難證明，甚至比女神的應允更難，因為那需要時間。不得不說，雷帝斯在某些方面還是個不錯的魔王。他的心志之堅定真是難得一見。

　　希爾菲斯沒有被難倒，他對真理說，「收拾他。」

　　處在各種震驚中的真理很遲鈍，所以她暫時忘了雷帝斯的恐怖實力，或者還因為她潛意識裏一直想和雷帝斯比試一次，她興奮地舉起魔杖，用力對雷帝斯甩出一個「阿瓦達索命」，這是她知道巫師最強最惡的殺人魔咒了，在和魔王對決的時候，她又怎麽能不用這個呢。

　　雷帝斯目瞪口呆地應聲倒下，擊倒他的當然不是索命咒，而是真理用力過猛脫手的魔杖。

　　那根被神獸雷超加持過的魔杖就像所有傳說故事裏的神器一樣大能，剛剛接觸雷帝斯腦門就砸出一聲脆響。

　　然後，就是魔杖和板磚哪個更強不可撲以及腦門和後腦哪個更容易砸暈的圍觀討論了。

　　希爾菲斯站在起不來的魔王身邊沈吟片刻，接著他說，「這就是不相信女神意志的下場啊，不信女神的終將被正義之士打倒，就是這樣沒錯的。」

　　真理有點站不穩，在打倒魔王的瞬間，真理之書突然失控，它用華麗的爆裂翻滾效果宣告有大事發生，真理勉強打開，這是她第一次親手觸摸它，事實證明她以前的謹慎是正確的，超量的訊息猛地湧進她的意識裏，主導它們的是一種類似角色扮演遊戲艱苦打倒魔王宣告通關後的狂喜和疲倦。

　　雷帝斯這個魔王貨真價實，帶給了僥幸的真理如同金手指一樣的瘋狂升級。

　　真理在一堆新屬性新技能裏看到了一個超眼熟的東西。

　　她修得了「賦予新生」。

　　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真理開始發暈。

　　然後，她無法自控地暈了過去。


第七年，真·女神的魔女

　　克萊茵王國境內唯一的安海爾族村落在接近邊境的大山裏，常年雲霧繚繞，比霍格沃茨更有一份世外仙境的感覺。

　　這是希爾菲斯多年來第一次返鄉探親，也是他和真理頭一回享受學校的假期。

　　從走進山裏，真理就不斷在嘆息，他們應該選擇暑假來，新年假期太短暫了，短得根本不足以認真感受這個美好的地方。

　　希爾菲斯知道她是在害羞，或許還有緊張，女神保佑，真正緊張的該是他的族人們，他們可是知道真理這位最新的神眷者啊。

　　「會有機會的，只要你願意，我們每年都可以回來。」他伏在真理耳邊說，輕輕呼吸，引得真理耳朵不可控制地一陣顫抖，「不要緊張，你是打倒魔王的……」

　　真理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每個月都有人要求學校擴建，我們會很忙，雷帝斯死活不肯繼續任教，他居然好意思說他被打出了心靈創傷！還有，我不緊張，只是不習慣，嗯，和親友團見面，感覺好像隨時會有事發生。」

　　希爾菲斯笑而不語，他也緊張過，他敢說真理的親友團比他的要可怕得多，但最終大家相處得不壞，真理的媽媽甚至擔心他會率先放棄他們的愛呢。

　　真理從來都很排斥他提起那一天她媽媽的反應，她很堅持，她不是以貌取人的蠢女孩，她的朋友們也都不是。

　　事實上，希爾菲斯覺得真理和她母親都很可愛，他不想跟真理解釋所謂親友團通常是那樣的，他們的建議會帶著一些對自家人的惡作劇，但其中隱藏的情誼卻是最真的。

　　真理的媽媽的擔憂完全可以看成是警告，「一個男人太美貌又太溫和，會讓做他妻子的女人很辛苦」。

　　進入到安海爾族的村落裏，真理立刻享受到了希爾菲斯以前經歷過的，甚至更多。

　　全體金發綠眸的安海爾族確實得到女神的恩惠，整條村裏全是一眼望去令人眼花繚亂的美人。

　　同時，所謂智慧、人品、性格那方面的東西，阿裏紗女神也同他們分享了不少。

　　不足三百人的村子每個人都互相認識，即使是已經離村將近十年的希爾菲斯，他多少也算是個名人。

　　一是他那令長老們煩惱的未分化問題。

　　二是他在村外不僅成功分化為男性並且成為近衛騎士，還很出人意料的半路轉職當了魔法師。

　　三嘛，當然是因為他和最新一位神眷者搞在了一起。

　　村外的哨衛最先接近，俊美明朗的青年認出希爾菲斯時發出驚呼，「你帶了女人回來！喔，希爾真的成大男人了！！」

　　然後，是對真理近乎於挖掘般的上下打量，以及充滿鼓勵的親切笑容。

　　在村口，牽牛路過的美型大叔在認出希爾菲斯時，也大叫，「希爾菲斯！你小子幹的真不錯啊！」

　　然後，又是對真理無比熱切的打量，以及意味不明的怪大叔笑容。

　　村子裏，美貌大嬸和小媳婦饒有興趣地跟希爾菲斯打招呼。

　　然後，她們只是在一邊微笑著，那種聚合起來的金光燦爛的美貌就讓真理有種腿軟肉緊的感覺。

　　到了村長家，長老們全都很和氣，只是那種仿佛是安海爾族特產的笑容讓真理渾身不自在。

　　真理很想問希爾菲斯，為什麽村子裏的安海爾族每一個都笑得這麽古怪？

　　希爾菲斯在跟長老們匯報離開村子後的經歷，按照村子的習俗，每個出外的族人回來後都要留下相應的記錄。

　　據說這是女神降下的要求，為的是不使村子與世界脫節，也為了最大限度保全村子的安全。

　　真理承認，如果這是阿裏紗做的，那麽算是她少數腦筋和心理都正常的決定。

　　真理以前沒有聽過希爾菲斯如此仔細地述說過去，她和長老們一起安靜地聽著他說。

　　作為見習騎士的第一年，過的很普通，時常想念村子，努力習慣王都的生活。

　　第二年進入了大尉的小隊開始以見習身份執行任務，見到了公主，然後是芽衣，接著是真理，開始接觸魔藥，廚藝有了很大提高，日子過得非常充實。

　　同樣在第二年，達利斯和克萊因爆發戰爭，公主被魔王搶走，然後魔王出手終止了戰爭，達利斯的世界樹毀了，真理也失去下落。他在打擊之下開始分化，經歷了漫長的三天，成了男人。

　　第三年，通過軍隊的審核，正式成為騎士，留在王都成為近衛騎士。

　　第四年，魔藥略有所就，接任大尉的職務開始負責訓練見習騎士。

　　第五年，在神殿見證了神眷者奇跡，然後在真理的指導下不在著意於魔法屬性。

　　第六年，魔法力持續提高，面臨第二次職業選擇，騎士或者魔法師。

　　第七年，取得魔法師資格，參與建設新學校，負責魔藥教學，也是真理試驗室的副手。

　　第八年……

　　希爾菲斯突然停下來，他望著真理，目光深邃。

　　真理點點頭，其實她想罵人來著，只不過在這麽多安海爾族的詭異笑容裏氣勢嚴重不足。

　　第八年，在隨真理見過親友團之後，希爾菲斯得到了女神入夢指點，她要他用心幫助真理，因為真理是她選出來拯救魔法世界危機的希望。

　　芽衣代表著科學對魔法世界的重大滲透，她給瓦蘭德世界帶來的變數將持續千年，即使她最終離開，奇爾·希裏安的召喚魔法也會因為她這個成功案例廣為傳播，而那些從科學世界流入的器物會大大促進科學的崛起，然後……再一次毀滅世界。

　　阿裏紗無法抹殺芽衣的存在，她是一種危險的希望，因為所有世界都將走上毀滅之路，科學也許能比魔法延續更久時間，也許不能。無論哪一種可能都不能使阿裏紗滿意，所以她才又選中真理。

　　真理代表著科學世界裏掙紮求生的魔法人類，她是唯一能理解阿裏紗憂慮的人，然而這不是阿裏紗選中她的主要原因，阿裏紗希望送來的是個斯萊特林，而在她們那一代裏，她是阿裏紗唯一等到的混血斯萊特林，她比大部分純血的同學了解科學的強盛，但她沒有因此對魔法的未來感到絕望，她努力在兩者之間求得平衡，並且善於在逆境中平和心境。

　　阿裏紗對真理表示滿意。她努力讓芽衣變得和她一樣在科學與魔法之間尋求平衡。她把不學無術的戴安娜公主變成了一股守護魔法的重要力量（主要是指她的那位魔王丈夫……吧？）。她在任何時候都不絕望也不自大，她沒有濫用金錢和能力，她一直不忘壯大魔法的同伴。

　　最讓女神滿意的事有兩件，第一真理選了女神的後裔做伴侶。第二真理建了新學校，那學校便是救世的希望，不管是科學還是魔法威脅到世界存亡時。

　　女神要希爾菲斯對真理保密，不僅是她對真理的肯定和讚揚，還有她給予真理的使命。

　　……阿裏紗這樣要求完全是為了掩飾她那力量不足的謊言。

　　直到真理意外地打倒雷帝斯，升級過度，才被阿裏紗召喚回去。

　　真理戳穿了阿裏紗，然而女神坦然地表示參與欺騙的還有希爾菲斯。

　　那是真理同一次那麽痛恨一個女神，她狂亂地要求真相，並且詛咒阿裏紗不得好死。

　　阿裏紗的回答是，「我將隨世界一切毀滅，在此之前，我已經陷入過無數次如死一般的深眠。」

　　「我會給你完好的身體。」她又說，「你現在所得的力量是我的一點補償。」

　　接著真理便得知了阿裏紗的全部意圖，那些包含在可笑嫁女命令之後的真心，作為一個斯萊特林，她該為自己的遭遇憤怒，但是她也必須承認阿裏紗是個很盡心盡力的守護女神。

　　「你已經知曉了一切。」阿裏紗用一種恍惚而端莊的神情說，「你可以選擇，離開或者繼續。」

　　真理交還了真理之書，也不要求自己的魔杖。

　　到最後她只問了一句，「離開是否意味著無法回頭？」

　　阿裏紗沒有回答，只是給了她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

　　真理做出了她認為必須做的選擇。

　　於是，第九年，她再次習慣了十五歲的身體，也習慣了沒有真理之書和薔薇木魔杖，或許還有仿佛附加在靈魂裏的強大力量。

　　現在，真理隨著希爾菲斯回到了他的故鄉度假。

　　希爾菲斯握著真理的手，兩個人手心裏的汗分不清是誰的。

　　他結束了自己的遊學匯報。

　　真理也從那些曾讓自己內心激蕩的回憶中抽身。

　　長老們既喜又悲地看著他們，有好幾分鐘，房間裏鴉雀無聲。

　　然後，長老們從「女神與神眷者真實面目」的沖擊中緩過來，示意她們可以下去休息了。

　　長老們這樣對希爾菲斯說，「帶著你選定的伴侶拜見我們的女神吧。」

　　而希爾菲斯則是說，「我的女神，我的魔女，我想要看見的只有你。」

　　真理覺得這話真是蠢透了，然而她的心卻不免蕩漾起來，或許一切是因為模糊的水汽，還有那居高臨下面目模糊的女神雕像。

　　村子的女神像放置在一個隱蔽的巖洞裏，必須高舉提燈才能看清整個藏在巖石縫隙裏的女神雕像，真理的身高還不足以直接看到，所以比起拜見女神，她更願意早點享受同一個巖洞裏的溫泉。

　　希爾菲斯也是相同的意思，他甚至早就準備好浴巾浴液梳子和換洗衣物。

　　然後，在被溫泉洗去旅途疲倦之後，希爾菲斯開始露出村子裏那些安海爾族特有的笑容。

　　他一邊笑著一邊接近真理，那些平時覺得很蠢的甜言蜜語突然和熱水一樣讓人有些舍不得了。

　　接著，真理推開他，提議該去拜見女神像。

　　而希爾菲斯回答，「我以為你不喜歡阿裏紗。」

　　真理驚訝地看著他，「安海爾族很崇拜女神吧？」

　　希爾菲斯低頭吻了她，說，「你喜歡我就可以了。」

　　真理再次提議，他們該回村了。

　　「我們正在村子裏。」希爾菲斯完全抓住了她，「相信我，我們正在最應當在的地方。」

　　在村裏的第一夜，真理被希爾菲斯留在溫泉山洞裏。

　　真是非常火熱的一夜。

　　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山間一夜。

　　第二天，真理不想起床，看著石壁上溫泉的波光浮影發呆。

　　希爾菲斯心情很好地說願意背她回村裏。

　　「想讓大家都恥笑我沒體力嗎？」

　　「不。」希爾菲斯的回答讓她差點昏厥，「不能遲到了，大家在等著為我們慶祝呢。」

　　「什麽？！」

　　「傳統，每個帶著伴侶回來的人，第一夜都是要在這裏結成夫婦，然後大家在村裏為他們慶祝。」

　　真理恨得從被子裏跳起來，難怪，昨天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是那樣笑著。

　　「所以，他們都知道昨晚我們在這裏……」真理問不下去了，她要尖叫，「我要回學校，立刻回去，真是受夠了，你騙我！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你說過不離開我。這是你的選擇。」希爾菲斯撲過去抱住真理，「和我在一起，你是我的女神，我的魔女，我認定了的伴侶。」

　　真理被突然變得強橫的希爾菲斯弄得有點糊塗。

　　不過她記得這確實是自己的選擇。

　　終於她還是伸出手回抱住這個顯然不是看上去那麽單純的家夥。

　　她沒有看到希爾菲斯臉上滿足的笑意，「知道嗎？阿裏紗女神對我說……」

　　「阿裏紗又亂說了什麽？！」真理立刻炸毛，「不！她的神像，昨晚一直在，還有以前你們每一對，梅林啊，她居然連這個也要看！不，不要告訴我，她什麽都看到了！真是不要臉的女人！！」

　　「不，這一次是祝福，我覺得她說得很對。」

　　真理充滿警惕地問，「什麽？」

　　希爾菲斯的聲音幾乎能讓人融化，還有他的吻，久久地印在真理身上。

　　「你是我的夢幻奇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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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文明

高級天使

Rank: 2

等級: 8 - 駕輕就熟

HP(生命值): 0 / 73

MP(魔力值): 169 / 3582

EXP(經驗值): 32 %

3#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2-11 08:57  只看該作者
想說怎麼會有這麼神奇.夢幻奇緣1已經很久很久了.還有文xd
結果去翻一下作者.....這篇是10年前的作品

最後女主角好像也不用動.直接主線的隱藏人物(攻略上的3張圖片解決得那種)
就把女主角們給ko了

當年3個主角裡面最喜歡席爾菲斯.這篇剛好是cp(雖然感覺很弱)
不過設定很不錯(ps那個女神感覺很讓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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