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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柯南)碧海藍天終如客》作者:繡球說它有毒【完結+番外】

《(網王+柯南)碧海藍天終如客》作者:繡球說它有毒【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837個瀏覽者
文案:

俞鴻嘉覺得自己要瘋,排除萬難地從法醫系畢業,還考上了研究生,而且還沒有禿頭,簡直是老天的恩賜,結果老天就給了她一個大禮包——變成了一個中學生。蒼天在上,她並不想要這樣的重回青春好嗎?尤其還要面對一堆的考試!只是她沒想到,考試沒來,案件先來了。

預告:
1.別期待網王或者柯南的劇情,越到後來,這些東西就越像背景板,到了最後可能連出現的人物都成背景板了,只剩下名字留在風中慢慢飄散。
2.不正經的破案文。
3.男主忍足侑士,1vs1,但女主有前男友,名存實亡的前男友。
4.感謝《法醫秦明》系列小說,文章裡所有的專業知識都出自這個系列的小說以及秦明在知乎上的回答。
5.作者本人不是學法醫的,也不怎麼了解日本,關於日本的的東西都是百度出來的,漏洞之處歡迎指正,當然,也有可能作者並不會改動文章,所以這些bug就對付看吧,不影響劇情。

內容標簽: 網王 異國奇緣 穿越時空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妃晴空(俞鴻嘉),忍足侑士 ▏ 配角:網王以及柯南裡的人 ▏ 其它:

一句話簡介:一個到處參與破案的故事。

立意:生命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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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波阿羅咖啡店

  「妃桑?妃桑?妃桑!」

  安室先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鴻嘉回過神來,剛剛竟然回憶得出了神。

  春假已經結束,再開學就是二年級了。

  明明就沒有過多久,卻好像過了很多年一樣。

  頂著不屬於自己的身體。

  妃晴空。14歲。

  「抱歉。」

  「妃桑喉嚨不舒服嗎?」穿著黑色圍裙的安室先生有種鄰家哥哥的感覺。不過晴空對他的了解並不多,除了名字和工作的地點(波阿羅咖啡店)以及是個偵探以外,毫無所知。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居然莫名覺得這個人很靠得住。

  「你怎麼知道?」

  對方笑了笑,把她面前的果汁換成溫水。「雖然你平時就不太愛講話,但今天除了點餐以外沒說過一句話。還有……」他轉過身把清洗干淨的杯子放到櫃子裡。

  「還有什麼?」也許是一段時間不用,嗓音聽起來竟有一絲沙啞。

  「還有,明明只點了果汁,喝的時候卻像吃什麼苦藥一樣。」

  「是,」晴空把手肘支在吧台邊,「前兩天喝湯的時候燙著了。」說著竟然笑了起來,「因為實在太難喝了,所以就一口氣都喝了。」

  安室:???

  面對他疑惑的表情,晴空耐心解釋,「你也知道我姑姑,」嘆了口氣,「她對料理不太在行。可是,我不會做飯,她看起來又好像很有興致的樣子。」

  明明眉頭皺著,嘴角卻帶著笑意。

  安室透知道坐在吧台等人的女孩子和樓上的毛利小五郎有著親戚關系,卻也不清楚像是「毛利偵探妻子的料理水平」這樣的事情。

  不過要說起來,晴空和妃英理長得還蠻像的,雖然不是翻版,但也能一眼就讓人覺得她倆是不是有什麼血緣關系。

  安室透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女孩子的金發垂在手臂上的觸感,柔軟的像鴉羽一般。

  晴空把手機合起來,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也許對方不會再來了。

  不過說到底,她也沒有真心等人家。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而且這還是個自己以前看過的動漫的世界,當然,那些熟悉的人也再找不到。但她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回到正軌,總有一天她會回到她該在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和這具身體的親人,都不曾有過多的交流。同時,她也有些擔心如果這個女孩子穿到她的身體裡,能否適應她的生活。可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也開始考慮,如果回去之後面對的是被對方搞得一團糟的生活,她該怎麼辦。

  最近,她被這些這些問題搞得有些煩躁。

  和安室透打過招呼後,晴空便回到妃英理的公寓。妃晴空的父親因為工作關系調到了國外總部任職,母親也一起,兩人不放心她獨自生活,便把她打包送到了堂姑妃英理那裡。

  妃英理這個時候還在事務所,家裡只有她自己。看看時間還早,晴空回臥室睡了一覺。

  「我回來了。晴空?」妃英理打開玄關的燈,喊了一聲卻沒有人答應。

  「晴空?晴……」推開門,金發少女正安睡,妃英理悄悄關上門,打算去廚房准備晚餐,卻看到餐桌上還沒開封的餐盒。她轉頭看了一眼晴空臥室的門,無聲的笑了笑。

  晴空是被廚房的聲音吵醒的。她起來洗了把臉,拉開門,「姑姑,你回來了,還沒吃飯嗎?」

  「剛吃完,你吃了沒有?我正好給你熱熱。」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晴空穿過客廳,電視裡正在播整點新聞。「……今日下午警方在伊豆海灘發現了三島集團會長三島健一,據悉……」

  妃英理從廚房探出頭來,瞥了一眼電視,卻看到晴空站在電視前半天沒動。

  電視屏幕上顯示出了死者的照片(證件照),晴空看著照片下面的名字,皺眉。這個三島,莫不是電話裡約她出來的那個?

  「晴空?怎麼了?」妃英理把飯菜放到餐桌上,走出來問道。

  「這個三島健一給我發過幾條信息,今天下午他約我在波阿羅咖啡廳見面,說是有重要的東西要給毛利偵探。」

  「你們通過話?」妃英理一聽,拉著晴空在餐桌邊坐下,細細問到。

  「沒有,他是給我發郵件,我一開始以為是騙子,不過我今天正好去波阿羅找安室先生,就等了一會兒。四點鐘他還沒到我就回來了。」晴空還把手裡拿過來翻出郵件給妃英理看。「可他的屍體怎麼會在伊豆被發現呢。」

  「晴空,你把那幾條郵件發給我,明天放學之後你直接回來,哪裡都不要去,記住了嗎?」妃英理響起寒假的那次事件,極為嚴肅的叮囑晴空。

  「知道了,我明天直接回來。」

  「好,」妃英理頓了頓,「你先吃點吧。明天開學第一天呢。」

  晚上,晴空把明天要帶的東西收拾好,早早上床休息了。

  刻著卻並不代表她早早就進入夢鄉。

  下午回來睡了將近四個小時。非但沒休息好,反倒頭痛欲裂。她接收到了這具身體之前十幾年的記憶。這算什麼,記憶共享,那是不是對方也會擁有她的記憶?等等,如果對方沒有如她一般進入到她本身的身體裡,那她自己的身體怎麼了?

  還有,擁有了這些記憶,是不是代表她回不去了?該死的,她既沒有出什麼事,也沒有偶然得到什麼傳世寶藏,為什麼會這勞什子的穿越大軍裡?!

  而且還是二次元。

  現在的妃晴空,本名俞鴻嘉,23歲,醫學院應屆畢業生一枚,法醫系,今年才剛考上研究生。實習期間跟著刑警隊出過不少現場,正打算研究生階段更上一層樓呢,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變成小孩子了。

  妃晴空,14歲,神奈川立海大附屬國中部二年級的學生。父親妃英敏是一家私立銀行的行長,日前被調到美國總部。母親妃梨衣,原名緒方梨衣,是神奈川大族緒方家的大小姐,目前也在美國。父母關系冷淡。外祖父是緒方家的家主緒方信昭。這孩子每年都會去東京的舅舅家住一段時間,有個表姐緒方美紀在東京冰帝讀高二。舅舅緒方晃是緒方財團的總裁,同時也是緒方家下任家主。舅媽呢,則是石川家的小姐石川早苗。

  據記憶來看,這應該是個千嬌百寵長大的姑娘啊,尤其是在外祖家。

  雖然父親家的勢力不如母親家大,但與她父親關系最好的堂姐妃英理可是全日本有名的法庭女王,更不用說名聲鵲起的大偵探毛利小五郎了。

  這樣的家世,有什麼可想不開的?之前鴻嘉找到過妃晴空以前的私密博客,裡面滿滿的全都是負能量。

  變成妃晴空是在小丫頭結束了國一的寒假。剛在妃英理家住了不到兩個星期就被綁架了。綁架犯是妃英理接的案子的被告,想讓妃英理代理的原告輸掉。一開始抓毛利蘭未遂,就把主意打到了晴空頭上。

  不過這個實施行動的綁匪似乎是犯人找來的棒槌,關了晴空七天,不僅好吃好喝的伺候,還陪聊天,只是讓她寫了一封信給妃英理。

  不過那個時候鴻嘉根本不熟悉日文,好多都不會寫,或者說幾乎一個字都不會寫,把那綁匪精神折磨的夠嗆。後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逃出來的,因為不熟悉地形又繞了好多路才找到毛利家,又害怕那綁匪追上來。靈機一動,拿著從綁匪那裡順來的刀挾持了咖啡廳的女店員,後來她知道對方叫榎本梓。有顧客報警後,鴻嘉本是想堅持到警察來,卻忘了這身體是個嬌弱的小姑娘,昏倒前她只記得一晃而過的淺金色還有那一聲「安室桑」。

  等再醒來,就在醫院了,聽說是那位安室先生送她來的。小小的病房堆滿了人,表姐毛利蘭和姑父小五郎看到她面不改色的吃下妃英理准備的飯菜,表情活像見了鬼。

  後來,她親自備了禮物去了咖啡廳致歉,再加上毛利蘭也常邀她去家裡,一來二去的,也和兩位服務生熟悉了起來。還收獲了意外驚喜——安室透給她補習日文。

  毛利蘭曾經問過她為什麼沒像她想的一樣堅持到警察來,鴻嘉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覺得這人好像蠻靠得住的。

  現在,也不用再繼續補習下去了,而且妃晴空本身的成績還不錯。不用她從頭開始學什麼國文歷史她就覺得很高興了。

  只是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的國中生活並不會平靜。不間斷的案子,變態的凶手,還有並不在考慮中的感情,都會一一襲來。

  當然,她也沒有仍舊放棄回到中國的想法。不管是去「旅游」還是能留在那兒。哪怕只能回去看看也好。

  想著想著,妃晴空這才算是真正進入了睡眠。明天起,還有好多年的硬仗要打呢。


002 開學立海

  意識到這身體嬌弱的不行,晴空便制定了一系列的鍛煉計劃,效果還不錯。每天作息都很規律,睡眠質量也蠻高。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除去開學典禮外,不會有什麼活動,社團活動也會在明天才開始進行,預計會在下午兩點鐘左右放學。

  本來是想去俱樂部的,不過既然昨天答應了姑姑,那就換個時間好了。

  「晴空!」一邊揮手一邊走過來的,是妃晴空(原)的好友,2年D組的桐谷遙。雖然每年都會重排班級,但變動並不太大。今年晴空還是在C組,兩人正聊著,對面過來還是同班的輕邊信:「今年我們還是同班啊,妃。真可惜,三浦分到A 組了。」他口中的三浦是去年他們的同班同學三浦英輔,聽說是神奈川三浦家的少爺。這個三浦家,晴空倒是知道一點,每年外公家裡舉辦宴會,來的人裡總少不了三浦家的。

  「是啊,可惜了,」桐谷點點頭,「咱們幾個前後桌只有你和晴空還在C組了,不過還是會經常來找你們的,哦吼吼吼∼」前半句還有點沮喪,不能和朋友同班,後半句就變成了動漫腔調……

  「好了,」晴空拍拍桐谷的肩膀,「我們到了,你快去班級吧。」

  上午持續了三個小時的,是千篇一律的開學典禮,正無聊,卻無意翻到了幾天前三浦俊夫給她發的郵件。

  問她願不願意去科搜研當他的助手。

  一開始她並不願意,她無意給這個身體本身添麻煩,可是經過昨天以後,她總是有種再也回不去的感覺。或許,可以試著做自己,不管身體是鴻嘉,還是妃晴空?

  提到三浦俊夫,他的名聲可是響亮得很。作為科警研最年輕的法醫,曾經協助日本警方破獲了多起性質惡劣的案件,還兼任慶應大學的客座教授。而在他回國之前,還曾遭到美國方面的阻撓與攔截。在科警研任職兩年後,由於個人原因他申請調到東京任職,上面就把他調到了東京警視廳的科搜研。

  他同時還是三浦家族的少爺。當初他為求學放棄家族繼承權,孤身一人出國深造,雖然三浦家的辦事人已經從他的老爹變成了他的堂哥,可他還是不肯回去。

  其實,他一開始只想當個臨床醫生而已,根本沒想往刑偵這條道上走。或許很多事情,就是天意,讓他經歷了好友的離世,經歷了變態殺人狂的復仇。他想要當一名法醫,哪怕只多了一個他,都能多一點幫助。日本非正常死亡的屍檢率,實在太低了,幾乎是全世界最低。那些罪犯,根本還在逍遙法外。

  他也關注過最近崛起的毛利,甚至是那個總上報紙的高中生偵探。可是,他們似乎每次都是在案發當場,窺探真相,破解謎團。如果是變態殺手,連環殺人案,疑點重重線索極少沒有目擊者的案子……他們是否還有這個能力還值得觀察。

  而晴空,也是因為某個案子,遇見他的。

  那天,屍體周圍站了很多人。警察和鑒識科的人還沒到,晴空正觀察著屍體,忍不住從兜裡掏出橡膠手套,剛要帶上,想起這不是從前,想離開這個地方。反正她不是目擊者,只是個圍觀的吃瓜群眾而已。

  卻被一個年輕男人叫住請她幫忙。

  後來,她竟不知不覺跟著那人回到了警視廳。

  內心正被煩惱充斥的晴空並沒看到那人見到她所作所為時眼底流露出的欣賞與贊許。

  但晴空還是沒有答復他。

  下午的時候,去社團看了一眼,因為還是選擇戲劇社,她只是去了解一下現在的社員,至於招新以後才會加入的新一年級,她並不在意。戲劇社雖然看起來很忙,每當學校有活動的時候,都要籌劃演出,但平常還是蠻清閑的。

  升任社長的是剛升上三年級的小倉隆司,副部長是三年級的牧野香。主要社員還有三年的世本弘仁,二年級的矢野晶和阿部敏郎。

  誰知剛走出社團活動樓的大門,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尖叫聲。那聲音她認識,是牧野。

  晴空立刻跑過去,只見牧野面色慘白的看著地上躺著的女生,她的身下蔓延的血跡染紅了她身上穿著的白襯衫。牧野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壞了,明明很害怕,卻移不開視線。

  晴空在喊她無果後,幫她歪了歪頭,至少別一直盯著躺在地上的女生。一邊測脈搏一邊撥了急救電話,又報了警。抬起頭,四樓最邊上的窗戶玻璃,碎了。脫下制服外套蓋在女生身上,女生的口鼻處有少量出血,但如果是高墜,那她這血也有點太多了……這個女生,人她沒見過,領帶被抽掉了,判斷不出來究竟是那個年級的。

  而此時,這邊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了。「晴空?」桐谷從人群外圍擠進來跑到晴空旁邊,「你怎麼在這?」這時候,牧野香也回過神來了,正把自己的外套系在半蹲在女生旁邊的晴空的腰上。「我剛從社辦大樓裡出來,就是這樣了。」「那……她,死了?」桐谷輕聲問,這麼一問,連牧野也開始緊張了。晴空放緩了臉色,「沒有,她還活著,我已經叫救護車了。」這女生此刻活著是沒錯,但如果救護車還不來的話就不一定了,她的脈搏很微弱,相當微弱,如果不仔細,被當成是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桐谷還想說什麼,身後教導主任和警察來了。她和桐谷、牧野解釋了下情況,跟著上了救護車。她實在是聽不下去那幫人在哪兒胡扯了。

  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判定是自殺呢?自殺,也沒必要受兩次罪把玻璃撞碎吧?不過,也有可能是用東西砸碎的……

  急救室外,晴空靠在塑料椅上,她記得神奈川這邊好像是那個叫……橫溝警官的?正想著,被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打斷,「小妃?」

  「三浦警官?」晴空站起來打招呼,沒想到他會在這兒。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問,三浦笑笑,「我今天輪休。裡面是你朋友?」他抬抬下巴,指向急救室。

  「不是,」晴空搖搖頭,和他把情況說了一下。

  三浦摸摸下巴,側頭看看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小姑娘,「你覺得有不對的地方?」

  「我……我只是有點懷疑而已,反正警察去看過了就能知道了吧。三浦警官你……」要一直待在這兒?

  「小丫頭,給你發了三四封郵件也不回我,好歹回個拒絕好讓我死心啊?」晴空還繼續沒說下去,三浦就笑著說道,只是看那樣子哪有一點傷心?

  晴空抬了抬嘴角,「我……」誰知話還沒說,急救室的燈滅了。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警察到醫院來。

  晴空其實沒報什麼希望,因為當時她的脈搏已經太微弱了,救護車來的還不算快。雖然她是從四樓摔下來的,可是社辦大樓因為有類似戲劇社、烹飪社之類的社團,所以每層的高度都要高於普通樓層,更別說低層還有室內的運動類場館。那裡的四層樓足有教學樓六七層的高度了。

  不過望著帶著吸氧面罩的女孩,晴空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有些同情她。如果她是自殺的話,她也不會去指責什麼,有人把生命放在首位,就會有人把其他東西放在首位。很多時候雖然難以理解,卻要學會尊重,在不清楚別人過往的同時不要妄加評斷。

  等晴空做完筆錄出來時,發現三浦還在等她。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三浦從牆上直起身子,手裡……拎著她的書包。

  晴空伸手要接過來,「不用了,」她看看表,確實比預計的晚了不少,但回家,她一個人還是能行的,還不至於在大街上被打劫。

  誰知他卻把手收回去,「走吧,看你的樣子家裡人並不知道你有這方面的……知識吧?」

  晴空忍不住側頭看他,他為什麼非要找她?他的工作應該不包括招攬人吧?

  「看我干什麼?難道是愛上我了?我知道我長得帥,而且我確實是還沒有女朋友……」

  晴空收回視線,心想:正經不過三秒。不過他說的沒錯,沒人知道她的秘密,她也不可能告訴任何人。可是要是有人一旦深究,她的那些經驗還真的不好解釋。

  「上車吧。」三浦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站在一邊幫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看晴空猶豫的樣子,三浦忍不住笑了,「我說你還真是警惕的很啊,好了,我真的只是順路送你回去。你不是要回東京嗎?就算你現在自己走,回程路上出了什麼事,我也是第一嫌疑人好嗎,再說我還等著你答應我做我的助手呢∼」

  晴空每天上下學要乘坐輕軌來往神奈川與東京。她也不是沒想過自己住在神奈川,但是提議被駁回了。要是不出意外,父母……父母回來之前大概只能住在妃英理那裡,再就是去舅舅家了。


003 暗找偵探

  「你是有什麼顧忌?」遇到紅燈,三浦停下車,問從上車沉默至今的晴空。

  「……嗯。」其實之前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從事什麼職業,好像什麼都無所謂。學法醫也是因為分數被調劑到那裡的。直到後來,她才有點喜歡上這個職業了,但也只是有點喜歡而已,如果遇到什麼挫折,她想她可能會放棄,然後轉變方向吧。可是現在,她才14歲,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想,去考慮今後的路。她也不想因為以前是這個專業就要一直干這個。可是她現在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你……」

  「我怎麼?」三浦一直看著她。

  「你不開車嗎?綠燈了。」晴空指指前方的信號燈。

  車子重新在路上行駛。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其實我……」車子又轉了一個彎,晴空才輕聲開口,「其實我只是有一點點喜歡而已,我不能確定以後就一定入這一行,我也還不能看清我的前路,隨時都有可能放棄。這樣你也願意找我當你的助手?」

  三浦把車子停在路邊,半轉過上半身直視著晴空的眼睛,看起來蠻嚴肅的,「那次你幫我抬屍體還有後來在解剖室幫忙,我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是有天賦,或許她還看過專業的書籍,自學過?你的手法很嫻熟,以前是不是也干過?」他知道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女孩子身上一定有著秘密,但他不是喜歡深究別人秘密的人,只要她符合他的條件,他就不會放過這麼一個人才。

  「……沒有。」這個音節吐的相當艱難。她當然練習過很多次,也實習過很多次,當她還是鴻嘉的時候。可是妃晴空,她才是個初二的學生,會去哪裡鍛煉這種技能?

  「小妃,或許你有難言之隱,但我不會深究那些,你具備專業知識,專業技能,甚至還有經驗,我覺得你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助手。法醫是個相當難熬的職業,雖然聽起來很酷,但是需要具備的條件非常多。不過小妃,誰也沒有規定,年輕的時候做的選擇就要一直堅守下去,如果你覺得堅持不下去,隨時可以停止,但我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心意,哪怕只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三浦踩下油門,車子重新混入車流當中,「當然,這些都是我想法,如果你實在不想,也沒有關系,放心,我不會逼你非要當我的助手。」

  晴空還停留在他之前的話語中。鴻嘉當時在系裡並不是最出色的學生,但卻是堅持下來的那幾個之一。每屆法醫系的學生從大一到畢業,人數都會銳減。帶她的導師,是法醫界有名的三大「魔鬼之手」之一。因為從大一就開始實行導師對應指導制度,她至今還記得剛入學時導師對她的精神折磨,還有他說的那番話。

  確實,沒有人能確定自己能不能走下去,但是你不去嘗試,怎麼能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人年齡越大,膽子就越小。那些曾經的橫衝直撞,或許莽撞,但到了幾十年後,或許只能存在在記憶裡,再也沒有勇氣去嘗試。驕傲到或許有點自負,勇氣,甚至衝動、不成熟、尖銳,這些都是青春的財富。那麼青春年少放手一搏又有何不可呢?

  更何況法醫要學的東西不比任何一個醫學類的專業要學的少,甚至更多。

  「好了,到了,上樓吧。」三浦停車,忍不住揉了揉仍愁眉苦臉的晴空的腦袋。

  晴空從後座拿了書包,抿了抿嘴唇,「這樣吧,如果我決定好了,這個周末去找你?你這個周末上班嗎?」想到他們是輪休,晴空又補上最後一句。

  「好。」

  三浦看著她進了公寓大門,又等了十分鐘,看到樓上有扇窗戶上出現了她的身影才離去。他知道小姑娘是故意站在窗前讓他安心的,他還不至於連人家住哪間都去查。

  雖然是開學第一天,但今天是周三,周末聽起來很遠,但滿打滿算也只有兩天的時間了。

  第二天,全校都在討論昨天的事情。雖然學校把事情壓了下來,但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少年,不可能學校出了這樣的事情還和平常一樣。

  這幾天是社團招新的時間,晴空幫忙把戲劇社之前演出過的海報立在一邊,只在一旁等著收申請表了。

  不得不說,昨天三浦的那番話卻是打動了她,至少她心裡的天平動搖了。

  「妃同學?」小倉敲敲晴空面前的桌子,「這些申請表妃同學是不是整理整理?」

  「啊,是是是,部長。」晴空回過神來趕緊把凌亂的一堆紙收拾好。

  「好了,換班吧。你也在這待夠長時間了。」牧野香走過來換晴空。她的臉上並沒有異樣,晴空也沒多問,和部長說了一聲離開了一會兒。直到後來她都沒再回去,就連新招了幾個社員後時候來聽牧野說的。

  四樓那裡的警戒線已經撤了。聽說警察昨天並沒有調查到什麼太有用的線索。玻璃是事先被砸壞的,旁邊一個美術室的椅子上還留有玻璃殘渣。但據說玻璃碎的時候就有人聽到尖叫聲。走廊的監控前幾天就壞了,還沒修好。晴空去了一趟監控室。不過就算修好了,也拍不到任何東西,那裡是走廊的死角。

  新的玻璃昨晚就已經換好了。晴空站在窗前,幾乎是緊貼著玻璃。因為出過事,甚至沒有安能打開的窗戶。晴空低頭看著樓下緊貼著一樓圍牆的一圈花壇,視線移向昨天發現女生時她躺的位置,距離還有點遠呢。倒是蠻符合拋物線的。

  不知道那個女孩子醒過來了沒有,只是誰又能會對她下此狠手呢?

  「晴空,阪本,我是說昨天那個女生,她怎麼樣了?我今天去辦公室聽到的,那女生是三年級的學姐,好像是和三年級的真田學長同班。」

  「沒死,但是昨天我從醫院走的時候她還沒醒過來。你還知道些什麼關於她的?」真田?是那個每天早上都站在學校大門口的門神?

  晴空只知道她穿越到了一個混雜的二次元,但年少時期一時興起看的動漫,現在實在是記不清了,有印像卻又很模糊。

  「她好像是個挺內向的人,沒有太多談得來的朋友,和同學關系一般,但都沒有過衝突,不過家庭情況好像並不太好,好像有過輕生的念頭。」

  「交過男朋友嗎?」

  「啊?沒聽說過,好像確實有人給她遞過情書但是沒見她答應。」

  「和任何人都沒有過衝突嗎?」晴空皺眉,難道是個軟包子?誰會對一個沒有威脅的包子動手?情殺?連男朋友都沒有,誰會把她當情敵?難道就因為有人給她遞情書?等等……沒聽說過不代表沒有……

  「小遙,我有點急事,先走了,你路上小心!」晴空想到這,和桐谷遙告別匆匆踏上了回東京的車。

  「哎,晴空!怎麼了?這麼著急?」桐谷搖搖頭,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回家以後,晴空是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訴妃英理,現在妃英理是她的臨時監護人,如果她以後真的在三浦手底下工作,很可能晚上會回來晚,總不能每次都找借口蒙過去。可誰知道晚上妃英理沒回來。晴空突然想起前天的那個三島,也不知道那個人想給毛利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寫完作業以後,晴空登錄立海大的論壇,鋪天蓋地的都是昨天的墜樓,她慢慢往下拉,唇角微勾,即便學校把事件壓下去,也擋不住學生們火熱的八卦心。

  但是這些帖子裡畢竟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以她現在的身份,是沒什麼資格再去深究的。

  正當她打算關了論壇的時候,一個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帖子上說,上個學期有一段時間,阪本美代總是往高等部去,每天放學也總是一個人去高等部那邊。

  高等部……

  周五那天,晴空旁敲側擊的問了輕邊信有關阪本美代的事情,但是沒有什麼收獲。輕邊信是學生會的成員,但他好像也並沒有資格調看學生檔案。

  下午的社團活動,晴空請了假,最後一節課的自習也沒有上,登上了去關西的列車。

  在車上的時候,桐谷還給她發郵件問有沒有把握?畢竟是突然去的沒有打招呼,如果人家恰好有事呢?

  晴空沒回。她可是特地查了時間專門去堵他的。還專門打了電話給表姐毛利蘭,確定今天柯南好好地待在家裡,並沒有出什麼事。桐谷雖然知道她是去找人,但並不知道她去找誰。這件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阪。改方學園。

  正值放學,大家收拾好東西都在往各自社團活動的場地去。走廊上,同班男生搭上服部的肩膀:「校門口那個女孩子還沒放學的時候就來了哦,也不知道是誰的女朋友∼」

  服部反過來攬著他的肩膀:「也許是找你的,沒准是來找你告白的,哈哈哈∼」

  晴空等了很久,久到後來,她忍不住把外套系在腰上靠著門口坐了下來。

  來之前,她在車站前的商店換了身衣服。但她記不得服部平次究竟見沒見過妃英理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直等到社團活動結束。劍道部的人是一撥出來的,不過服部和遠山因為每天放學都一起,今天反倒是和合氣道部的人湊到了一起。

  大家像平常一樣一起聊天一起往校外走,卻聽到身後一句清晰的帶著點疑問的聲音。

  「服部君?」


004 特別警員

  不僅是服部,遠山和葉還有同行的幾人都回過頭來。

  是個沒見過的女孩子。服部可以肯定。如果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他絕對不會忘記。可是她又是怎麼找到他的?而且,她說話時的發音方式明明是東京那邊的,又是怎麼得知他的?

  金發的女孩子沒有得到回應,往前走了兩步,再一次開口,「服部平次?」

  那語氣有點說不上來的怪。像是認識他,卻又像不認識。

  服部點點頭,他看女孩走過來,離他近了,手上拎的,似乎是學校統一的深藍色書包。

  晴空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之後,才上前去,「服部君,我有點事情想找你幫忙,不知道是否可以單獨談談?」

  此話一出,服部聽到遠山和葉詢問的聲音,還有周圍人起哄的聲音。只見面前的女孩子輕柔的笑笑:「不過是想找些東西罷了,聽說服部君是關西有名的偵探?」說著向他望過來。

  服部答應了下來。遇到問題不退縮反而迎上前去才是他的作風。但她剛才說了「單獨」……他看了和葉一眼,不知道回家之後……算了,到時候如果爸媽問起再說吧。

  兩人去了蠻遠的一家咖啡店,晴空之前定好了包廂,她還特地檢查了一遍,沒發現足以讓她發現的竊聽或者監控裝置,她看過收銀台那裡,沒有監控的畫面。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她並不打算交給服部什麼紙質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使用口述。

  晴空看到對方做好,把點餐單遞給他:「喝點什麼?」

  服部要了一杯咖啡,只是他把單子遞過去的時候,對方直接把它交給了侍者,「我要一杯白水。」她看著侍者,「待會兒上過飲品之後就不要再過來了。」

  她之所以會選擇這裡,不僅是因為這裡有包廂,比較封閉,還因為這裡是緒方家的產業。給三浦當助手這事 ,她根本沒想過會瞞住。

  侍者的效率很快,送來飲品之後,便退了出去。晴空等了一分鐘,起身去門口落了鎖。

  服部抬眸看她。到目前為止,他還拿不准這個女孩子想要干什麼。不過她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但是行事的方式偏偏沒有這麼年輕。

  晴空笑笑,「服部君不用緊張,我剛才說過了,我只是想請你幫我找些東西。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兩件事情要說清楚。」她頓了頓,手裡的玻璃杯也放回了桌子上,「一路上聽到很多對服部君的評價,好多街坊都說你很熱情。所以,該不會別人稍微套套話,你就什麼都說出來了吧?」那個工藤可是很能套話的。

  「我才不會……」

  對於這樣的評價,他心裡並不舒服,這點她知道,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她抬手頗有些「無禮」地止住了對面男孩還沒說完的話。「我知道服部君那你很熱情,但同時你不能否認你也很衝動。」晴空說到這,笑容變大了一些,「這種青春年少的衝動熱血很好,但為了以防萬一,我才要事先說好這件事情。」

  她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剛才的笑容也消失了,「我來找你這件事情也許沒有辦法瞞過別人,畢竟在校門口好多人都看見了。但我希望,如果有人問起,你不要談這個話題,如若沒人問起,你不要去挑起這個話題。至於我們談話的內容,我希望你能完全保密,對誰都不能說,包括你的親人、朋友,還有……女朋友。」

  「女朋友?我哪有什麼女朋友?」他這麼說著,臉卻紅了。

  「哦?」晴空挑眉,「那個每天和你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經常跟著你一起出現在案發現場,和你家裡人關系很好,能夠相當隨意的進出你家的、叫遠山和葉的女孩子,不是你的女朋友?」晴空突然笑了起來,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她自己都沒想到,能給遠山和葉想這麼多定語,「那個女孩子蠻可愛的,說話聲音也很好聽,你也不希望她出什麼事吧?」

  服部臉色變了,可他既擔心對方對和葉做什麼,又有點奇怪她那句「說話聲音也很好聽」,臉上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

  「好了,第二件事情,」晴空知道他對遠山和葉可不是一般的關心,便把這頁翻過去了,「我的時間不多,今天是星期五,周一之前,我要得到答案。」她說出時間限制,張口報了一串數字,「這是我的手機號碼,24小時開機。」

  也就是說這個「周一之前」,精准到了下周一凌晨,在那之前,他有了消息都可以告訴她。

  「怎麼樣,能做到嗎?」關於這個時間限制,她知道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如果對方辦不到,她是不會把調查的內容和所出來的,她還特地跑了很遠來關西找人。

  服部考慮了一會兒,臉上是晴空曾經在一同辦案的刑警隊員臉上見過的那種自信的表情,「你說吧。」

  晴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說起來。「阪本美代,神奈川立海大附屬初等部三年A班的學生。我要知道她這段時間每天的時間軌跡,包括但不限於她每天都干了什麼,和誰見了面。還有上個學期,她和誰見面頻繁,她的人際關系如何,有沒有得罪什麼人。還有,她有沒有交過男朋友,如果有,是誰、交往了多長時間、發生過什麼不普通的事情,如果沒有,有誰給她遞過情書或者告白過,以及那個人的相關信息。最重要的是,她有沒有喜歡的人。」

  這樣說下來,真的很雜亂。但服部聽出來,她的重點在於這個阪本美代的愛恨情仇上,雖然只有兩天,但也並沒有那麼難辦。他點點頭,「好,有消息我會告訴你,但是,我不能保證兩天之內能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這才剛開學沒幾天,寒假再加上上學期的事情,有太多了。

  晴空聽了之後,想了想,「如果周一前找不到什麼太有用的線索,也沒有關系。」她推過去一個信封,「這是訂金,是費用的一半,」她手頭能動用的現金不多,「周一收到你的消息後我會把尾款寄給你。」

  服部頓了頓,還是把錢收了,但他沒打算真要,只是推來推去的又要花好些功夫,她既然找她調查阪本美代,一定是能和她扯上些關系,到時候他就能知道她究竟是誰了。

  晴空看他收下了,暗自松了口氣,她沒找過偵探,也不知道行情,但她並不想在這個事情上橫生枝節。她站起來,朝他伸手,「多謝,服部君,耽誤你這麼久真是抱歉。」

  服部輕碰了一下她的手。沒說什麼,只是跟她一起出了門。到樓下的時候,他只是摸了摸褲兜,還沒有動作,就見她拿出銀行卡,「既然是我找你幫忙,自然是我請客。」

  因為她不讓侍者過來,所裡兩人只好到樓下去結賬。結賬之後,晴空沒再多停留,她還要趕回東京去。和服部平次告別後,便一個人往車站走。

  服部一路上都在想晴空。她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從頭到尾她都沒提起她的身份,而且很顯然對他很了解,並且調查過。他想問的都被她岔了過去,只能被動的接受她給的信息。有意思。看來明天他非去神奈川不可了。

  警視廳。

  周六一早,晴空如約而至。昨晚她和妃英理稍微提了下這事,妃英理倒沒說什麼,只是說會和她父母溝通。還有三島會長的事情,她沒有打聽出來什麼。

  她進去之後,打聽了下科搜研的位置。

  門衛看到一個小姑娘來警視廳有點驚訝,聽到她說去科搜研更是有些驚奇,但他還是盡職的指了路。

  坐電梯時,晴空聽到有幾個男警官在說「佐藤警官」還有「高木那家伙」,暗地笑笑,這對情侶怕是警視廳最熱門的話題了吧?

  站在科搜研的大門前,晴空突然有點緊張。她的手放在門上,門絲毫未動——因為她根本沒用力,只是把手放在上面而已。

  整層都是科搜研的地方,並不如其它樓層那樣熱鬧,此時正是一大早,走廊上更是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突然,門從裡面開了。晴空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看見對面是個年輕男人,瞥了她兩眼又急忙走開了。大門在晴空眼前晃了晃又恢復了閉合的狀態。

  晴空突然想笑,搖了搖頭,開門進去了。晴空找到三浦俊夫的時候,他正坐在他的辦公桌後面,面前放著一沓紙,大概是資料。見她來了,笑道:「你來的真早,」他拉開抽屜,遞給她一個小本,「我給你辦了一個特別警員,不過放心,凡是法醫在警視廳有的權利,你都有。」

  晴空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只是寫著「科搜研警員」和她的名字,有張她的一寸照。她看著三浦:「你早知道我會來?」不然怎麼會提前給她把手續辦好,還搞了個什麼特別警員,怕是疏通了不少關系吧。而且,她只是他的助手而已。

  三浦並沒回答,只是站起身,「我陪你參觀一下?今早沒什麼事。」

  晴空點點頭,既然來了,還是先熟悉一下環境,不過她「提醒」了三浦一下:「這種事情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畢竟有時候說什麼來什麼。

  三浦俊夫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法醫,也是唯一一個不在科警研總部工作的法醫,更不像其他縣一樣,法醫大多都是在大學醫院裡任職。調回東京雖然他也有意,但大部分還可以說是警視廳特地把他請過來的。所以,在科搜研專門給他設立了解剖室,還有一系列相應的設置。再加上辦公室本來距離鑒識科也不遠,故而做各種檢測以及找檢材都十分方便。


005 公寓案件

  還沒等三浦都介紹完,電話響了。晴空看他接完電話,笑道:「我剛才不是說了?」

  三浦嘆氣,「港區XX町XX公寓,你和我一起過去吧。」

  晴空愣了一下,「那是我現在住的公寓。是幾樓?」

  「六樓。」

  兩人拎著箱子趕過去時,公寓樓下已經聚集了一圈人。

  三浦和晴空出示了證件,撩起警戒線上樓,六樓602的大門開著,有鑒識員正在取證,正在了解情況的是今早還在電梯裡被人提到的高木涉警官。

  晴空只往那邊瞥了一眼就去看屍體了。老太太平躺在地板上,腳旁邊有一個圓形的罐子,頭部右側三十公分左右處有一個花瓶,花瓶上還有血跡。

  戴上手套,晴空輕拎了下那花瓶,挺重的,她看了看似乎是陶器。三浦已經在檢查屍表了。晴空看了他一眼,「用不用拉去做CT?」

  三浦站起來,「確實需要。顱骨枕部骨折,表面有挫裂創。其他位置並沒有什麼異常。眼瞼有出血點,口唇青紫,指甲青紫,窒息征像明顯。角膜還清晰,從屍僵和屍斑看,死了有十幾個小時,應該昨天夜裡死的。」

  晴空想了想,出去問了問老太太的情況,日本和中國不同,幾乎所有取檢材的工作都由鑒識科的警員完成。「高木警官,」她喊了一聲,問他:「死者的家屬怎麼說的?那幾個都是關系人?」她看看那邊坐著的人,有四個。

  「死者叫西村裡子,獨居,有一個兒子西村谷和一個女兒能登和美。早上每天和她一起出門散步的鄰居遠山來找她,看沒有人應門,找了管理員來開門,就發現了。老太太的兒子和女兒是後趕過來的,女婿不在,說是出差了。西村谷說他母親有心髒病。可能是晚上起來不小心踩到了東西跌倒了。」高木說道。

  晴空回想了一下屍體倒著的位置,「那可不一定,摔倒了腦袋撞到花瓶會距離放花瓶的櫃子半米遠?屍體要拉回去解剖,你和家屬說一聲吧。」說完就回到剛才那屋去了。

  高木摸摸頭,過去了。目暮警官問他說了什麼,他照實說了,目暮也皺了眉頭。

  屍體拉回去後,照了X光,額部沒有對衝傷,「不是摔跌造成的,也許是有人拿著花瓶對著她的後腦砸了一下,再布置成這樣的。」

  三浦點點頭,「不過還是需要解剖,究竟是不是先被砸得弄清楚。」

  縫合後,晴空去清洗器具,一邊洗一邊問三浦,「也不知道有沒有買保險,如果買了的話,應該有不少吧?」死因已經確定是腦部被擊打致顱骨骨折,導致心髒病突發窒息。

  「聽說是買了人身保險,受益人是她的兩個孩子。」

  「你從哪聽來的?」

  「我去問的啊。」

  晴空把屍檢報告交給目暮警官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人抓到沒有。目暮警官搖搖頭,「老太太的兒子是最大嫌疑人,但花瓶上不僅有他們兩個人的指紋,西村家每個人的指紋都有。昨晚沒有人看見西村谷回家。」

  「花瓶內壁有指紋嗎?」

  目暮搖頭。

  晴空抬手指了指目暮手裡握著的屍檢報告,「死者腋下有皮下出血,皮膚表面呈現紫色,說明死者在死前不久被拖拽過,死者的衣物上腋下應該留有凶手的指紋。」

  「如果花瓶外沒有指紋被擦蹭的痕跡,說明凶手行凶時並也許沒有戴手套,整個事件並不是事先計劃好的,這樣的話,就不可能再去戴手套進行拖拽。」

  目暮眼睛一亮,馬上吩咐人去鑒識科。晴空趁他忙著回到了科搜研。

  晴空看三浦沒在忙,就插空問他三島的事情。三浦說他並不清楚,聽說已經抓到了。晴空沒再問,轉而說起阪本來:「那天的女生你還記得嗎?」

  「你送到醫院的那個?」

  晴空點點頭,「我昨天去看了她一眼,還沒醒。那天我本來想問問她身上是不是還有別的傷,但那天我並不想多管閑事就沒問。」

  「那你現在想管了?那是屬於神奈川的案件,一般情況下到不了我們這。」

  「我只是問一問罷了。如果是高墜傷,外輕內重,出血量並不多。可那天我親眼看著她身下的血都漫出來了。」

  三浦看她的眼光帶著點贊賞,「她後腰的部位被劃傷了,還有一塊碎玻璃插在裡面。因為是背部和腿部先著地,腦部沒有什麼損傷,但讓我驚訝的,還是她的脊椎並沒有傷得太嚴重,應該不會影響站立和行走。」

  晴空「哦」了一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這時候有個人過來,「老師,杯戶酒店有命案。」晴空看去,正是早上的那個人。

  三浦左右看看他倆,「這是我帶的學生今井真也,今年剛畢業。」他又看向今井,「這是我『挖角』來的助手,妃晴空。」

  晴空撇了他一眼,站起來,「你好,我是妃晴空,以後還請多關照。」

  今井稍顯冷淡的點頭,「今井真也,請多關照。」他顯然是不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能有什麼經驗本事可言。三浦去給她□□的事情他也知道,這個老師雖然有時有點不正經,但技術還是過硬的,所以他沒說什麼,但他也沒想到,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

  今井不欲多說,拎起兩個勘查箱走開了,晴空和三浦對視一眼,都去拿箱子,卻發現晴空的箱子被今井拎走了。

  杯戶酒店的案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被害人身中數刀,致命傷是腹部的一刀,割破了動脈,腹腔內大出血。從頭到尾都是今井一個人在做。晴空本來想上前,卻被三浦拉了回來。

  回去的路上,晴空問三浦:「現在的生活壓力都這麼大了嗎?開個房都能殺人。」她所接觸的案子裡,激情殺人占了大部分。

  三浦搖搖頭,「現在,只要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更別說其中還夾雜著各種原因了。」

  周日下午,晴空接到了服部的電話,她有點吃驚,這麼快。

  「阪本美代三個月前和高等部的土方大貴交往過,交往了兩個月。這件事情很隱秘,並沒有幾個人知道。三月份的時候,兩人分手。阪本幾次想要復合,但是沒成。這個土方大貴很擅長記憶,在班上學習也很好,是個優等生。他的一個朋友說他曾經和他們炫耀過,他知道立海大初等部和高等部所有攝像頭的位置。」

  晴空聽著,心裡有了計較,「多謝你,尾款我明天會寄給你。再見。」

  服部沒想到她這麼干脆利落的掛了電話。他沉默了半響,給工藤去了個電話,「喂,工藤,你家那位小姐的母親有沒有什麼親戚?侄女外甥女之類的?」那位小姐指的是毛利蘭。

  「你說小蘭的媽媽?好像是有,但我也不太清楚,我們沒見過。不過我聽小蘭說她是在立海大念國中。怎麼,你見到了?」

  「沒有沒有,就是好奇而已,哈哈∼」

  「你怎麼對她的事情好奇了?」

  「呃,因為從來沒見過這位律政女王嘛,哈哈∼」

  「白痴。」柯南掛了電話小聲罵了一句。

  服部心想,她八成就是了。只是……想到和葉,他還是耐著性子又打了一遍電話,雖然和葉沒察覺任何不對,但是不能保證對方不會雇人。

  結果對方聽了之後一下笑了,「我能把她怎麼樣啊?我們離得這麼遠不說,一對一我也不是她的對手啊,那只是情急之下的說辭而已。你這麼著急她,還說不是女朋友?」

  只是情急之詞?服部腹誹,真是一點都不像,她太冷靜了,威脅的話說出口面上根本沒有半點波動,他完全被蒙騙過去了。

  晴空把得來的消息和三浦說了。三浦摸摸下巴,「這個土方大貴嫌疑很重啊。」反倒是晴空沒什麼熱情,「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一個高中生殺一個初中生,兩人還是前男女朋友,究竟是為了什麼,就算是糾纏,也不至於讓對方去死吧?」她看著三浦,「我真是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上幼兒園就開始談戀愛我就不說什麼了,中學生而已,還能搞出什麼海誓山盟愛恨情仇來。對了,是不是怕被女朋友激動之下殺了,你才沒交女朋友?」

  三浦哈哈大笑,「你這小姑娘,自己沒多大,居然說話老氣橫秋的,還說什麼『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反倒是今井,頗有深意的看了晴空一眼,但到底沒說什麼。

  周一中午,晴空和桐谷吃飯的時候,聽到餐廳外面有騷動,一看,卻是警察去高等部那邊了。想來他們也查到土方了吧。只是不知道,土方到底為了什麼,這樣葬送自己的前程,終究不值得。

  桐谷遙和晴空一塊趴在窗台邊,「真是像電視劇一樣啊,學校出了案件,在校內找出了凶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下咱們學校在網上又要火了。」


006 圖書館筆友

  戲劇社新編了一部廣播劇,社長小倉在社團活動時把劇本扔給晴空,要她給裡面的女巫配音。她簡單翻了翻,是個魔法愛情故事,王子遇到女巫變成的女孩,喜歡上了女孩,兩人交往很久。但是王子愛上了另一個女孩,他說她是這世界上最純潔的女孩。女巫被王子背叛,給兩人下了詛咒。兜兜轉轉許多年,女巫依舊貌美如花,但見那兩人仍然情投意合,出離憤怒,用計借刀殺人殺了女孩,但王子也隨之而去。最後只剩女巫一個人留在這世間。

  這劇本真的會火嗎?晴空懷疑,而且讓她去配女巫?是要塑造一個冷血女巫嗎?

  可是小倉並不把它受不受歡迎放在心上,只說「新人需要鍛煉。」

  原來如此哦。王子和女孩的配音,是一年級的新社員,宮野步一和山崎柚子。除此之外只女巫一個主要角色,剩下都是打醬油的。

  對此,副部長牧野香的說法是:既然妃學妹很忙,時常參加不了活動,那麼就配音吧,不需要排練和配戲,只是錄音而已。

  晴空沒法不答應,開學已經半個多月了,她除了招新那天,只參加了兩次社團活動。牧野香答應會在出席率上放她一馬,她也不好真的甩手走人。

  因為晴空是在校學生,課余時間並不固定,所以反倒可以忙裡偷閑,甚至請個假。

  這天天氣陰的厲害,晴空卻沒在家待著,反而去了都立圖書館。真的是好久沒來了。她選了幾本書去辦理出借手續,旁邊的管理員櫻井美咲笑道:「小妃好久沒來了,有回信哦∼」

  晴空點點頭。正幫她辦理的借書員東條美富子,聽了也笑,「到現在還在通信的恐怕也就你們兩個了,剩下的信箱我們前幾天都清理過,都是空的。」

  當初圖書館為促進閱讀,辦了一個書友交流的活動,自願參加。大家都是以筆友的方式進行交流,第一次是大家各自選擇一個信封,接下來就是各自把信件投到對方的信箱裡,信箱上是對方對應的號碼,或者交給負責人櫻井美咲,她負責統一投遞。

  那天她們看到一個藍發帥哥投了信到晴空的信箱裡。想來那就是她的那位筆友了。那個男孩子她們之前也一直關注,沒想到這兩人是「一對」呢。

  晴空拿著書到旁邊的屋子看,這間屋子是開放給市民的,無論是在這看書也好,學生在這裡自修也好,只要不打擾到別人就可以。

  「昨天去工作,老師問我為什麼不驚訝,也不難過。」晴空在紙上寫道,雖然這可能是唯一能傾訴的途徑,但她還是不想寫的太過明確。別看她私底下和三浦沒大沒小的,表面上還是稱他為「老師」的。「我突然想到小龍女說孫婆婆的話,覺得十分合適。」晴空想到了她父母,當初她卻並沒有這麼容易接受他們的死訊,甚至在一段時間裡,總是下意識的喊他們。可是,又能怎麼辦呢,難不成真的會有司命星君,能找他改命不成?「那是個老人,已經快九十歲了。其實在我看來,他真的已經活夠本了。就算今天他沒死在犯人手裡,也許再過個幾年,他那個身體也會讓他死。人都有一死,他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有什麼分別呢。」晴空筆尖頓了頓,「我說這話的時候,當然沒當著家屬的面,不過老師好像被我嚇到了。」

  晴空走的時候把信交給了櫻井。

  忍足侑士今天也在圖書館。

  他每次都是自己親自去投信。也常來圖書館。卻一次都沒見到他的那位筆友。是真的巧合也好,人為的巧合也罷,對方似乎,並不想見到他。可是他對對方很感興趣。

  晴空沒把借的書帶出圖書館,她最近的空閑時間根本沒有規律,書借出來,很可能會還不回去。所以只看了自己需要的部分。

  外面,天已經晴了。分別就像天氣,前一秒鐘晴空萬裡,下一秒也許就大雨傾盆。誰都不能預知未來。《夏目友人帳》裡說:「人總會與許多人相遇,與戀慕那僅僅一次的接觸的妖怪不同,相遇與分別都多得眼花繚亂。」

  晴空長舒了口氣。

  鴻嘉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祖輩都是做學問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四人都是大學教授,而且還都是研究像歷史、考古之類的。鴻嘉的父母呢,是高中同學,雖然認識很久,但也並不是因為愛情而走在一起,關系反而淡淡的。兩人是在鴻嘉大學時因飛機失事而去世的。得到消息的時候,鴻嘉正跟著導師參與一個公路翻車案件的工作。

  父母的事情加上遇到的案子,讓她真正明白了什麼是「命運」什麼是「生死無常」,什麼叫「離合不可期」,那些幾個字就能組成的詞語,不僅僅是白紙上還帶著油墨香的印刷體,是真真切切的表達了生命的脆弱。

  很多時候,生命頑強得厲害,有些時候,卻又脆弱得驚人。

  從車上下來,晴空遇到了匆匆忙忙的今井。

  得知三浦還要晚一點趕過來,晴空跟著今井進了案發現場。

  還沒踏進屋子,就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晴空和今井對視了一眼,在外面換好了衣服。晴空從兜裡掏出隨身帶著的橡膠手套,「我的勘查箱沒帶,待會兒借用一下你的。」 今井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玄關和客廳都很干淨,臥室裡大概是行凶現場。牆壁上有多處噴濺狀、甩濺狀的血跡,地板上還有擦蹭狀的血跡。死者躺在臥室地板上,衣著整齊,臉上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頭部有些變形,頸部血肉模糊。

  鑒識科的人已經在取材了。今井走過去開始屍表檢驗,晴空看到死者的頸部有一個巨大的切口,雙側的頸動脈和頸靜脈以及氣管、食管都完全斷離,看得見頸椎,頸部周圍有血泊,已經凝固了大半。

  三浦到的時候,晴空正在玄關檢查鞋架。「什麼情況?」

  晴空抬頭看了他一眼,「死者是個退役的格鬥選手,死亡時間是昨天夜裡凌晨一點左右,初步判定死因是鈍器多次擊打造成的嚴重顱腦損傷,頸部有創口,但沒有生活反應,應該是死後切割的。凶手下手真夠狠的,差點就身首異處了。」

  三浦見她還在看鞋架,也蹲了下來,晴空奇怪:「你不去看看你徒弟?」

  「你們不是一起檢驗的嗎?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還有沒有什麼信息?」

  「死者和妻子兩地分居,妻子在靜岡工作,也住在靜岡。他妻子接到消息後正往東京這邊趕。」晴空嘴上說著,手上也沒閑著,拎起一只拖鞋,滴上試劑,呈現翠藍色,「陽性,可能是血痕。」

  晴空把拖鞋裝到證物袋裡,「已經有警察去和報案人溝通了,屍體得拉回去解剖,也不知道他妻子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晴空跟著回去進行了解剖。去送屍檢報告的途中,聽到了有點熟悉的聲音,還帶著一點不可置信,「……阿姨?」

  晴空回頭看了一眼,沒說話又轉回去了,那個小小個子的偵探啊。

  柯南風中凌亂了,上次聽小蘭說她表妹被綁架,他就知道小蘭媽媽有個侄女,沒想會……要說她是妃英理的女兒應該都會有人上當的吧?可是她在警視廳干什麼?還有很大可能還去找過服部……

  「柯南!」另一邊傳來步美的喊聲,柯南暫時把晴空的事放到腦後了。

  回辦公室的時候,晴空和三浦打趣:「最近犯罪率好像提高了不少呢。」

  三浦抻了抻胳膊,「是抓到的犯人多了,剛才還有幾個小孩子來做筆錄。」

  小孩子……晴空拿文件袋的手頓了頓,「我聽說已經發生過三起年輕女子被殺的案子了,分別在鹿兒島,香川和大阪,凶器造成的傷口都是一致的。」

  「是啊,從西到東,難不成要走遍全日本麼。」三浦把上午才從大阪傳過來的資料遞給晴空,「三個人的聯系到現在還沒找到。」

  晴空翻開瀏覽了一遍。

  松田泉美,21歲,公司職員,未婚。中川永子,18歲,大學一年級生,未婚。森田菊,23歲,公司職員,未婚。三人都是在巷子裡被發現的,被發現時,衣著整齊,上身均中數刀,死因是失血,凶器是刃寬4釐米左右的單刃銳器。

  「不都是未婚麼。」晴空翻過一頁,停留在一張照片上。

  「發現什麼了?」三浦看晴空就像看徒弟似的。

  「鞋帶是別人系的,反了。」

  「還有呢?」

  「凶手一點指紋都沒留下?也沒有街上的監控錄像拍到?」晴空反問。

  三浦攤攤手,「一點都沒有,似乎是特地避開了監控攝像頭,還都是選在晚上行凶。」

  晴空合上手裡的一沓,「你也沒看到屍體是吧?只有資料。」

  「是,不過……還沒被串連成重大案件,只是三個縣的縣警本部還在調查。」三浦接過晴空遞回來的資料,「你沒興趣?」

  晴空搖頭,「還好,只是最近有點累。」

  「我最近沒讓你出過幾次現場啊。」

  「不是工作的事,是學校,我得給一個廣播劇配音,怎麼說我們部長都不滿意。」

  「什麼角色?」

  「……女巫。」

  「你們部長真是好眼光。」

  晴空瞪他一眼,知道他在說反話,「反正不過就是到時候被訓罷了,沒准最後會換人呢,副部長說我語氣不像個女巫,倒像個偵探似的。」


007 舊址倉庫

  「重來。」

  「重來。」

  「重來。」

  小倉就坐在晴空對面,一句話已經重錄了三次了。晴空按按額頭,「部長,不能換個人嗎?我真的學不出來奸笑啊。」

  「我相信你有潛力。」小倉不為所動。

  晴空第n次要求換人失敗。

  好不容易錄完了一幕,暫時沒有她的戲份了,晴空松了口氣。

  「好像是在原來的倉庫那邊吧。」

  「怎麼了?」牧野過去。

  「咱們都好久都沒編過年代劇了,要用的東西,還在原來的倉庫那邊呢。」阿部說道。他說的劇是戲劇社正在編排的下一部舞台劇。之前戲劇社的倉庫因為維修,把東西都挪到原來的舊址倉庫去了,現在還有很多沒用的上的東西放在那邊。

  「正好我們倆現在沒事,我倆去取吧。東西多嗎?」桐谷遙今天沒有活動,放學就跟著晴空來戲劇社了。

  「不多,都是要用到的服裝。大件的我們幾個男生去搬。」

  「你跟著湊什麼熱鬧?」晴空一路上看桐谷,怎麼看都覺得反常。平常這種情況她都是回家的。

  「我來陪你你還不開心?」桐谷瞥一眼晴空身邊的牧野。

  舊倉庫在社辦大樓海林館的東南側,靠近學校的圍牆,大門正對著最南邊的那個網球場。不過因為校園綠化再加上立海大的網球場是下陷式的,從大門那裡看過去,也只見網球場的圍欄頂。

  到了倉庫,因為鑰匙在晴空手裡,她便先一步去開門,桐谷和牧野都在後邊等著。

  誰知晴空剛把門打開一點,又立馬關上了。那一聲「哐——」,久久地盤旋在倉庫上空。

  「怎麼了?」牧野知道晴空不會隨便開玩笑,下意識覺得可能是出什麼事了。

  晴空摸摸裙子兜,「我記得社辦有一台單反?」左手還壓在倉庫大門的把手上。

  牧野看她,「你要用?」

  「是,副部長能不能幫我個忙?倉庫裡太黑了。」話雖是求人幫忙,可晴空並沒有看對方,反倒說了一句不想干的話。

  牧野一時之間猜不透她的意思,沒動地方,「你真要用?」

  「真的,學姐快去吧,裡面真的太黑了,嚇到學姐就不好了。」

  這話一說出來,牧野一下子想到了開學那天,立刻回社辦大樓去了。連用不用報警都沒問。

  「裡面太黑?」桐谷遙狐疑的看著晴空。

  晴空這才拉開門,回頭衝桐谷笑笑,「真的很黑,敢進來嗎?不敢的話就在外面等我。順便報警。」

  桐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著進去了,聽話的站在門口,沒往裡走。

  倉庫的外間中央,躺著一個人,全身漆黑。桐谷沒敢再往那邊看,余光卻見晴空掏出手機拍照。「你不是要用那台單反?」

  「來不及了,再說我的手機像素也很高。」

  「那你故意支開牧野學姐,她恐怕也不會再回來了吧。」

  「她回不回來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不敢再讓她看了。」晴空拍過照之後,蹲下開始檢查。

  衣服已經沒有了。這裡也不是第一現場,也許是搬運的時候碳化的衣服被碰到變成粉末了。

  是個女性。不過她的姿勢太奇怪了。上身略微弓起,雙臂展開,像是要擁抱什麼,哪怕是死後被燒的,也不用非得擺成這個姿勢,普通的鬥拳狀也……看著看著,晴空笑了出來,這個凶手真是心細啊。

  屍體左胸上有一道長約兩釐米左右的傷口。如果是因為灼燒,張力過大引起的創口應該是沿著皮紋方向的。晴空仔細看了看,但是皮膚燒的實在太厲害了,看不清皮紋的方向,也看不出創口是否有生活反應。簡直是一籌莫展。目光一轉,屍體左手腕上有塊手表。

  手頭沒有工具,再加上地處別縣,晴空也不好多做什麼。不過解剖之後一切都能明了了。摘下手套,晴空又在倉庫裡轉了轉,雖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可那些東西也暫時不能拿走了。

  二十分鐘之後,警察來了。打頭的是個沒見過的,也許是藤澤警署的吧。一個月之內,立海大接連發生了兩起案件,校長大概也很煩惱吧?警察、校長、教務主任,後面是……牧野?

  倉庫的門一扇大開著,晴空看到警察後面聚集了不少學生了。她走過去,站在門口,擋住了眾人往裡瞧的目光。

  走近了一看,打頭那人她認識,是上次見過的江口警官,藤澤警署的。

  「你是第一發現人?也是你報的警?」江口看著站在門口的晴空問到。

  晴空點點頭,「是我讓我朋友報的警。」

  「你確認死了一個學生?」江口卻沒急著進去,又問她一個問題。

  學生?她扭頭看看還站在那邊的桐谷,桐谷搖頭。「可能是我沒說清楚。燒的太厲害,不能確認是不是學生,」晴空頓了頓,「也沒有東西可以證明她的身份。」

  「她?」晴空讓開門口,和江口一起進去,順道讓桐谷把不相干的人攔在外面。江口聽她說「她」,挑了挑眉。

  「沒錯,死者是女性,解剖之前判定不了死因以及焚屍與死亡的先後順序,不過,」晴空摘下手腕上的手表遞給他看,「她手上的表和我的是一款,Movado博物館系列深藍色表盤這款。」說到這表,還是上個星期妃晴空母親從美國給她寄過來的。

  「表盤顏色也看得出來?」

  「這款表扣和另外兩款不一樣。」

  「我們來之前你看過屍體?」

  「是,」晴空拿出手機,「不過我沒有碰,我還拍了照片,也可以給你們。」

  江口點點頭,上次也是這個小姑娘聯系及時,才救了那個被扔下樓的女學生一命。他讓鑒識員給手表拍了照,吩咐手下順著這個線索追查死者身份。

  眾人各司其職,晴空本想和桐谷離開,卻被江口攔了下來,說是要去署裡做筆錄。

  晴空看了眼放服裝那屋的門,「就現在吧,我想早點回家。」

  做筆錄的時候,晴空把她的想法和江口說了。

  「所以,你懷疑是有人先把她殺了,再死後焚屍?」

  「我也只是懷疑,她左胸口有一道兩釐米左右的創口,在一個被燒的皮膚表面不太尋常,而且,我總覺得它不是沿著皮紋的。」

  「好。不過我有一個私人問題,我聽說警視廳的三浦找了個助手,是不是你?」

  晴空點點頭。

  「原來如此,」江口合上記錄本,「好了,你走吧,加油啊小丫頭。」

  晴空雲裡霧裡的走了,晚上她打電話給三浦,才知道,江口曾經和三浦一起在千葉任職過,後來江口調到了神奈川,三浦後來也轉去了警視廳。

  倉庫暫時被封,晴空反倒去了好幾趟。沒什麼頭緒,晴空走到台階那裡坐下,兩釐米的刃,水果刀?

  發現屍體的當天就查出了死者的身份,岩井優美,32歲,立海大初中部三年A組和B組的國文教師,已經失蹤三天了。

  桐谷找到晴空的時候,她正看著網球場發呆呢。

  「怎麼,也被網球部的人迷住了?」立海大的網球社、籃球社、棒球社都是人才輩出的地方,更別說網球社已經連續兩年獲得全國大賽的冠軍了。

  「迷什麼,被擋住了才是真的。」

  桐谷看看圍在網球場周圍的女生,沒說什麼。身邊的好友似乎沒什麼精神,她湊到晴空耳邊悄聲說:「剛才我看到那天那個江口警官了。」

  晴空一下子坐正,「什麼?」意識到聲音有點大,她降低了音量,還好那些女生的聲音夠大,沒人注意到她。「找到凶手了?」

  「我在辦公室外面碰到他的,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看他把三年級的兒玉老師帶走了。」

  兒玉周史,三年級的歷史老師。好像還是……晴空看向桐谷,「他不是新聞社的指導老師麼?」桐谷遙是新聞社的,所以才會這麼快得到消息。

  桐谷點點頭,「現在我們社可是大熱門了,還不知道接下來誰接替當指導老師呢。」

  「有關於原因的消息嗎?」

  桐谷搖搖頭,「校長也在,根本沒人敢進去,當時片倉會長也在,都被趕出來了。」

  晴空知道,這是八成就是確定了。如果只是有嫌疑的話,不會這麼帶走。

  正當晴空沉思的時候,網球場裡,真田一個扣殺,球狠狠砸在對方的半場。場外一片尖叫聲。

  晴空坐正了身子,往下瞟了瞟,「今天有比賽啊?」

  桐谷也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不是啊,只是對練而已。」場上站在真田對面的,是桐谷的同班同學,切原赤也。桐谷倒沒覺得切原打練習有什麼好看的,只是她的這個「隔壁鄰居」每天白天上課被老師訓,放了學還被社團的學長訓,還真挺慘的哦。

  兩人在台階上看了一會兒,球場外圍的人突然散開了,晴空看了看表,今天沒去三浦那邊幫忙,這個時間也該回去了。才站起來,視線就和網球場裡的真田對上了。

  晴空愣了一下,立馬轉身拉著桐谷遙走了。

  網球場裡,靜了一瞬。

  「她也是來看我們練習的?怎麼看一眼就走了?」這種時候,也只有切原赤也才會不顧氣氛的說話,但他說的其實是桐谷遙。對這個會在課上給他提醒的鄰桌,他的態度還沒有對其他人那麼不耐煩。

  幸村笑而不語。柳生旁邊的仁王倒是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008 月底連休

  桐谷也有點奇怪,「晴空你怎麼了?」

  晴空已經冷靜下來了,她只是不想見到那個黑面神而已。「沒什麼。」

  「你和真田學長……」

  「你想說什麼?」

  「你們不會認識吧?」

  「我倒真是認識他。」晴空看桐谷一臉八卦,無奈,「上個禮拜我不是有天早上遲到了嗎,剛好趕上那個時間。那個黑,那個學長,真的,」晴空滿臉都是「受不了」的表情,「在那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他其實是個話癆。」晴空突然笑起來,「那天他說了整整二十分鐘,一秒鐘都沒歇,說了整整二十分鐘!」

  桐谷驚訝,「你還笑他?全校學生都怕他早上查遲到誒!我聽說他絲毫不留情面的!」

  晴空笑夠了,「情面確實是沒留,不過,我真的沒想到,畢竟他看起來那麼嚴肅……」

  「不說他了,晴空你有什麼計劃嗎?」

  「你說連休?」

  「嗯。」桐谷點點頭,「我知道你不和戲劇社的人一起出游,那你……」

  晴空想了想,真是難得的假期,桐谷根本不知道她在三浦那裡「打工」,覺得她會去哪裡玩也不奇怪。只是她……對了!「我打算去奈良。」

  「奈良?」

  「對,奈良的平城京是仿唐代長安城建的,也有說是把長安城按比例縮小建成的。唐代的長安城我肯定是見不到了,平城京這麼近我還能見到的麼。還可以順便賞賞櫻。」

  「你自己去?」

  「不然呢?大家都有自己的計劃啊。」晴空不在意非要和誰一起出行。

  連休前一天,晴空去了一趟波阿羅。這個時間段,店裡沒什麼人,只有榎本梓和安室透在看店。

  晴空照例坐在吧台邊,時隔一個月才見到熟人,晴空問安室透:「連休店裡不放假?」

  安室透正給她煮咖啡,「我和阿梓小姐是排班輪休的,妃桑呢?」

  晴空把手機放下,「你還是叫我晴空吧,你總這麼一本正經的喊我妃桑,我總有種你在喊我姑姑的感覺。」說起來兩人也算得上是熟悉了,只是最近並沒見過面。

  安室透沒接話,把咖啡放到她面前,看她右手上纏著紗布,「受傷了?」

  「嗯,」晴空看看自己右手,笑起來,「你都猜不到是怎麼受傷的,傷口不大偏偏還很疼。」

  「劃傷?」

  「這麼准?」晴空喝一口咖啡,「一開始是剝核桃的時候用力太大,被核桃尖劃了,結果第二天忘記了,一用力,手一抖又被劃傷了。」

  「又是核桃?」

  「不是,是刀,我都納悶,刀柄那麼長是怎麼劃到的。」

  安室透趁著晴空低頭喝咖啡時掃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右手上停了停。前陣子小蘭提到妃晴空,卻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國中生很少有機會用到刀,還是刀柄長的刀……而且據他所知,晴空並不會做飯,而且也不是左撇子。

  正無言著,門被推開了,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毛利桑!」

  「姑父?」

  安室透和晴空的聲音一起響起來。

  「嗯?是晴空啊,怎麼過來了?」毛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兩人隨意問道。

  晴空看了安室透一眼,「明天放假,我過來找表姐,問問她打算去哪裡。」說完她又湊到安室透那邊,悄聲問:「最近沒有委托嗎?他看起來有點消沉?」

  安室透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

  晴空看起來有點驚訝,「你不是他徒弟嗎?」

  安室透笑得有點狡黠,「那我也不能時刻在師傅身邊不是?」

  從毛利家出來,天色已經很晚了。毛利蘭本想留她在家裡住一晚,但無奈晴空說明天一早就要走,只好讓她回去。

  出了門還沒走過波阿羅就聽見有喇叭聲。晴空還沒回頭,一輛白色FD就停在了她旁邊。

  是安室。他把車窗降下來,說這麼晚了不如他送她回去,問她的意見。

  晴空想了想,「XX町,順路嗎?」

  安室把副駕駛車門打開,「順路。上來吧。」就是不順路,這麼晚了一個小姑娘自己走也不安全。還是個貌美的小姑娘。

  「謝謝。」上了車後,晴空只說了這麼一句道謝的話。

  安室透偶爾看她一眼,見她一直支著下巴看窗外,剛想開口,她的手機響了。

  晴空看是三浦,不想接,誰想他堅持的很,半天也不掛電話。時間久了怕打擾安室透開車,只好接起來。

  「什麼?你該不會先給我姑姑打了電話的吧?」安室透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晴空一下子直起身子,語氣裡滿是驚訝,還有點惱怒。接下來卻是妥協的「好吧」和「我知道了」。

  晴空無奈的看著電話,三浦早不打完不打,非得現在打這個電話,她在心裡甚至有點埋怨,那個人為什麼非得今天死?

  「抱歉,安室桑,我得去一趟警視廳,要是……」

  「沒關系,」安室轉了一個方向,往警視廳去,「只是你去警視廳,是卷進什麼案件裡去了?」

  「不是,」晴空長舒了口氣,「我只是有點事,具體我不方便說,抱歉。」

  「沒關系。」安室也不再問。

  只是晴空不知道安室透送完她並沒有離開,而是在對面的巷子裡盯著。只等了不到十分鐘,安室透就看見晴空和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從警視廳出來,上了車。考慮了一下,他還是沒有跟上去。

  車上,三浦正和晴空說著情況。靜岡縣又發生了一起案件,到現在為止已經四起了,從現在開始,這一系列案件由東京警視廳接管。兩人現在就是要去靜岡,而鹿兒島、香川還有大阪方面也會在明天把之前的三具屍體運過來。

  小島彩英,16歲,還只是個高中生。晴空按了按額頭,瞪三浦:「今井不是在嗎?我明天要去奈良呢!」

  三浦笑嘻嘻:「自然是工作比較重要了,你去奈良還用得上一個星期?」

  解剖過後,晴空把四起案件放在一起作總結。「其實不管是死因還是凶器、行凶方式,都已經很清楚了。為什麼還會一點線索都沒有?」晴空皺眉,「小島彩英身中6刀,其中胸部3刀,腹部3刀,死因是腹部一刀割破了動脈導致腹腔內大出血。手腳沒有被縛痕跡,後腦有一處擊打傷,但不致死,可能是被凶手打暈了,其他位置都沒有受傷。凶器是刃寬4釐米左右的單刃銳器。這類刀具很常見。」

  晴空把屍檢報告堆在一起,「對了,剛才從小島彩英陰道內取出的擦拭物檢測出什麼了沒有?」

  三浦走過去看現場的照片,「結果還沒出來。」

  正說著,外面有人敲門。晴空去開門,說了一會兒之後把門關上,沒讓人進來。「陰道擦拭物裡檢測出了精,斑,從精斑來看,她前一晚還有過性,交。」晴空想了想,「也許她是昨晚去賓館開,房,早上出來之後被人盯上,晚上再被殺的。可是,凶手有必要用兩種凶器嗎?一個人?」擊打的是鈍器類,真正用來行凶的是銳器類。

  三浦呼了口氣,「也可能不是一個人,但一定有一個人知道附近所有街道監控的點。」

  折騰了一宿,也該回去了。晴空被三浦送回去後好好補了一覺。這一耽誤,晴空在第二天下午才出發去奈良。

  除了去看大型建築以外,能支持晴空這家伙每天往外走的,也就只有吃了。柿葉壽司、茶粥、葛粉、烏冬面、大佛布丁、白鹿布丁……晴空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來旅游的外國人……

  回程期間,幾個小時裡晴空在車上一度睡「死」過去……沒打算去警視廳,直接回家的晴空必然經過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酒店,只是她沒細看,不然還能看到一個穿著牛仔褲和體恤的男人——他長得非常普通,屬於掉人堆裡都找不出來的那種——壓了壓頭上的帽子,在酒店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才離去,一只手臂僵硬的像是打了石膏。

  只是晴空也沒能在休假結束之後去警視廳——她感冒了,還不輕。

  就在她坐在醫院大廳掛水的時候,桐谷遙帶給了她一個震撼的消息——阪本美代醒了,不知是不是經歷過生死劫的緣故,她「成熟」了起來,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除了成績和以前一樣很好以外,幾乎找不到共同點。而且……中文「無師自通」……

  晴空心裡簡直想呵呵——這年頭什麼清宮、動漫,各個都是篩子啊,隨隨便便就能從三次元「抽調」過來一個,這得多少個平行的二次元空間才能滿足這種需求,以至於不讓各地的主角配角撞車?

  廁所是個八卦的好地方——晴空還沒出去就聽見外面有人議論今年交換生的事情。交換生這種事情在日本大概很常見?晴空不清楚,不過立海大和冰帝離得這麼近,幾個小時的車程,還用得著交換生?想旁聽直接去就——哦,對了,初中啊,高中啊,是封閉式教學,外人一般也進不去。

  可是等學校的交換生人員名單下發的時候,晴空傻眼了——哪個混蛋給她報的名?

  冰帝的交換生人選一直都是自主報名+面試制度,所以沒有報名是一定不會被選上去另一個陌生的學校就讀一個月的。關鍵是她連面試通知都沒收到,直接就被「內定了」?!

  從學生會那裡得知替她報名的人是三浦英輔的時候,晴空腦子裡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家伙該不會收了他叔叔的好處把她賣了吧?

  事實上……還真是如此。因為連環殺人案的事情,法醫部門已經忙得不可開交——畢竟到現在主辦人員只有他們三個,三浦俊夫知道每年五月份都是立海大和冰帝的交換季,就讓侄子去運作了一下,當然,他自己也找了認識的人,把晴空的交換一個月改成了三個月,一直到這個學期結束。不過這個消息現在可不能告訴晴空,她一定會提刀來「看」他的。更別說侄子剛和他通風報信——「妃現在正在氣頭上呢。」


009 坑爹的交換生

  和學生會交涉無果,晴空只得被「打包」送去冰帝,呵呵,到了冰帝,那邊接收的工作人員——沒搞清楚是班主任還是教務主任——和她說了情況之後,她簡直殺、了三浦的心都有了。

  現在走在她前面的這個看起來相當不正經的男人就是她即將進入的2F班的班任,說實話,晴空真的沒對他抱有多大的信任度——即便他說他和三浦俊夫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

  從進門到做自我介紹一直到現在被問問題,晴空唯一的想法就是:原來漫畫裡畫的那些都是真的啊……

  介紹的十分不走心的晴空在被問到愛好的時候隨口就甩出來一句:「愛好是,看……《午夜追凶》?」也許是疑問的語氣驚呆了眾人,空氣瞬間安靜了那麼幾秒……

  班主任小松說了幾句打圓場,晴空就被安排到了一位男生的後座,前面的人盯著一頭暗金色的短發,形狀看起來很像一顆蘑菇……不過她發現周圍的女生們都用一種包含嫉妒的眼神看著她,雖然她並不清楚原因——其實是因為沒有空余的座位,所以新來的交換生自然就被安排到了去其他學校做交換生的學生的位置,哦,對了,那位同學是個男生,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黃金地段」的座位?

  被迫應付了一下午的「同學間友好關心」,晴空放學後給三浦發了郵件告訴他她下午放學後不去那邊了。但是她沒想到,回到公寓裡還有「驚喜」在等著她……

  開門進屋的時候,晴空沒想到妃英理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當然,她也不知道今天是因為有人約她見面她才提前回家的。

  「姑姑,我回來了。」晴空放下鑰匙換鞋,開放的客廳那邊卻傳來一個不是很熟悉的聲音:「晴空回來了啊。」還帶著點少女的稚嫩,但是已經頗有點長輩的架勢?

  晴空換好鞋抬頭一看,「表姐?」

  來人正是晴空舅舅家的表姐緒方美紀。緒方美紀看晴空回來,卻站起身和妃英理道別,「剛剛和您商量的事,還請您慎重考慮,我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姑姑和姑父的。」

  妃英理去送緒方,晴空看著她們在門口道別,怎麼想都覺得剛才緒方美紀說的事情和她有關啊。

  果不其然,吃過晚飯以後,妃英理就和她說了緒方美紀的來意——現在晴空已經到了東京做交換生,他們想讓晴空現在就搬到緒方家去住,反正每年她都會去住一段時間,現在剛好,而且,緒方家距離冰帝要比妃英理的公寓近,最重要的是,在冰帝,晴空需要一個有力的支持,這一點妃家是完全比不上緒方家的,雖然緒方家只是晴空的母家。

  其實晴空是沒什麼所謂的,只是妃英理若是不同意,她也不能說非要去那邊住——畢竟她父親在去美國前把她托付給了妃英理。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愉快(?)的定下來了,明天放學以後緒方家就會把她接過去,如果有要拿的行李他們也會派人過來拿,晴空今晚就會把東西整理好。

  第二天一早,晴空去了學校以後,卻發現似乎一夜之間,班級裡的同學都對她沒有了探究的興趣,雖然還是有很多人在議論,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要在這裡待上三個月的,而一個月之後,那位本來坐在這裡的學生就會回來了。不過還好基本不會有人會像第一天一樣圍上來問東問西,校園生活還是比較輕松的。

  把班長給的社團申請表收好,才剛出教室,就收到了三浦的短信——今天沒什麼事情,你剛到一個新的環境,應付一堆人也很累的,回去休息吧。

  晴空關了手機,心道三浦那家伙還和他玩這一套,那就如他所「願」好了。因為交換時間的緣故,晴空這三個月的社團活動成績以及期中期末的學科成績都要由冰帝這邊來出具,所以明天她就必須要至少選擇一個社團加入,而且還有考核的前提。

  因為並沒有社團活動的「干擾」,所以晴空一放學就離開了教學樓,卻發現三輛黑色轎車呈一字排開,橫停在冰帝的大門口,周圍已經圍了不少學生,大多都是今天並沒有社團活動要參加的。

  晴空剛踏出大門,就見前後的兩輛車上迅速各下來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看樣子像是保鏢。隨後從中間那輛車的駕駛座位上下來一個男人,戴著一副白手套,彎腰向她行禮道:「晴空小姐。」緊接著又幫她打開後座的車門,一只手還擋著車頂。

  晴空站在車門口朝裡瞥了一眼,沒露面的人穿著冰帝高等部的學生制服,拿著報紙的手上戴著她昨晚見過的那只手表。

  晴空抬腳上車,身側的車門被關上,她捏了捏鼻梁,有點無奈,「你不必這樣。」

  緒方美紀把報紙又重新疊好,慢條斯理地回答她:「不,需要這樣。總要讓那些小家伙們明白,你是誰罩著的人。」

  原來的妃晴空和緒方美紀並不十分親近。雖然每年都會去緒方家住一陣子,但是本身兩人就有著三歲的年齡差,年紀學校又不在一起,周圍環境不一樣,實在沒什麼共同話題可以讓兩個人在一起多待,尤其晴空父母親之間的關系並不好。

  在緒方家看來,緒方梨衣嫁給妃英敏是下嫁,可是家主緒方信昭卻又從來不為女兒說什麼,所以小輩人裡難免就會有各種流言。

  而晴空對於緒方家的所有了解又都源自於原身的記憶。在記憶裡,緒方美紀一直都是被仰望的存在,在學校成績名列前茅,有著出色的組織和社交能力,有腦子,有手腕,不單單是在冰帝,在整個關東地區的學校,在整個階層圈子裡都是出了名的「別人家的孩子」。

  而不管從對待她的方式,還是看她的眼神裡,原主總覺得這個表姐對她永遠都是禮貌而疏離的,甚至帶著表面看不出來的嘲諷和高高在上。這樣的表姐,和另一位表姐一對比,原主本能的要更親近毛利蘭。

  而緒方美紀自然看得出原主對她的排斥,也並不會去親近這個從小就內向甚至陰沉的表妹。更何況她還有另一個表妹,同在一個學校,只比她低了一個年級的石川惠美——母親石川早苗兄長的女兒,兩人還有著相似的成長環境。

  不過,在得知晴空並不是姑姑緒方梨衣因「想要」而來的孩子後,也只是稍微惋惜了一下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直到晴空因為父母均不在身邊而持有監護權的姑母妃英理把她到三浦手底下當學生的事告訴緒方家後,她才又重新去「認識」了這位小表妹——哪怕是春假裡的那場綁架都沒人讓她提起興趣。

  隨後,一直住在神奈川本家宅邸的祖父又在父親去本家之時提了一句「晴空去冰帝做了交換生」,父親回來的路上就交代母親要把晴空提前接過來住——以往都是暑假過來住上一兩個月。

  可以說,單在冰帝而言,於學生之中,緒方美紀完全算得上是晴空唯一的「靠山」。

  自上車之時的一句話後,兩人誰都沒再開口,車上氣氛安靜的讓開車的司機都忍不住從後視鏡悄悄打量,直到他的目光和後座上緒方美紀的目光對上。司機悄悄打了個寒戰,卻也松了一口氣。見緒方美紀沒說什麼,趕緊收了不該有的心思,專心開車。

  緒方家位於大田區有名的富人區,地處市郊,交通卻一樣便利。進了媲美宮殿的別墅,晴空先被緒方美紀帶去了她的臥室。

  晴空因為每年都會過來,所以在這裡是有自己的臥室的。緒方讓她先休息一下,便離開了。

  晴空打量了一下房間,覺得這個房間如果是緒方家三人之一布置的,那只有可能是那位舅媽緒方早苗了。真是……充滿了少女氣息的粉色和夢幻的水晶,還有毛絨玩偶。

  房間連著內浴室和內書房,就算晴空連飯都不想下樓吃,還有隔斷隔出來的一個小廳。

  在樓上等待的空閑裡,晴空寫完了作業,整理了最近經手的案子,還拒絕了想要服侍的女佣,獨自洗了澡。

  期間,她從「特地被美紀大小姐調來單獨服侍晴空小姐」的女佣川崎奈子那裡得知,今天緒方美紀是特地從社團請假,並且推了邀約,才得以在晴空一放學就接到她的。而且,因為緒方晃和緒方早苗夫妻倆因為公司的事情都飛國外了,所以最近可能只有緒方美紀和她住在這座「宮殿」裡。

  緒方美紀如果參加社團活動,每天大約會在七點鐘左右到家,所以緒方家每天晚上是八點半准時開飯。

  七點五十七分時,川崎來服侍晴空換衣服,還給她從衣櫃裡選了一件蜜桃粉的修身長裙禮服。

  川崎帶著晴空去了畫室,緒方美紀已經在那裡了。

  這間屋子與其說是畫室,倒不如說是因為繁瑣的禮儀而單獨辟出來的小客廳,晚餐前在畫室裡聊天,等准時開飯再去餐廳用餐。

  緒方美紀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拿了不知什麼東西在研讀,聽見開門的聲音,抬頭打量了晴空,笑道:「來了?這樣嫩的顏色,果然還是年輕的孩子穿起來更好看。」

  晴空走到她對面坐下,「據我所知,表姐還沒過17歲生日。」她的金發被川崎盤了起來,繞了一圈珍珠鏈在上面,手上戴著長過手肘的白色真絲手套,脊背挺得筆直,和妃英理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上是緒方美紀最近常常在照片上見到的清冷表情。

  緒方美紀勾唇一笑,她對這個小表妹也來越感興趣了。

  晴空的話音剛落,管家橫山敲門進來稟報晚餐已經備好。晴空瞟了一眼畫室壁爐牆壁上的掛鐘,八點三十分,正正好好。

  因為只有兩個人,所以緒方美紀選擇了另外一間稍小的餐廳,可以容納八人的餐桌只在中間面對面坐著緒方美紀和晴空。

  緒方美紀大抵是知道晴空這個「悶葫蘆」,可能會「無話可說」。一時之間,餐廳裡只有輕微的餐具碰撞聲。

  等到男僕上了甜點,這個晚餐接近尾聲時,緒方美紀才開口到:「川崎是我調過去服侍你的,有什麼事情找她就可以。以後我和你回來的時間可能會經常錯開,橫山管家你也認識,有什麼需要的或者不滿意的,只管告訴他。你是緒方家的小姐。不用害怕,哪怕是殺人放火,也有人給你兜著。」

  晴空只回了她三個字:「我知道。」

  從餐廳離開,緒方美紀卻沒去餐後聊天的小圖書館,「累了一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從明天開始你得參加社團活動了,下周五是國中部的期中考試,記得起提前做好准備。」

  一頓晚餐,讓晴空覺得自己也許回到了上世紀的英國。緒方家的裝修裝飾、繁復的禮儀、嚴謹准時的行事,還有服侍的男僕女佣,這一切,都讓晴空難以想像,緒方家的家主緒方信昭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日本人。也許並不是因為緒方信昭,晴空躺在床上漫無目的的想著,舅舅緒方晃好像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緒方信昭送去了英國。

  主人們睡下後,男僕女佣們都會去副樓休息。晴空跳下床,悄悄反鎖了臥室的門。壁爐裡的柴火燒的旺盛,煙順著管道排出去,晴空迷迷糊糊的想著:還燒著壁爐做什麼呢?明明裝了地熱。


010 新人進組

  緒方美紀說的一點不差,第二天起,她們兩個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再怎麼沒碰見過。

  早上晴空洗漱好去吃早餐,美紀已經離開家去參加社團的晨活,晚上美紀回家的時間也比晴空要晚,一天只有晚餐的時候會聊一聊今天發生的事情。有的時候美紀有應酬,晴空一個人也沒什麼興趣對著一堆人吃飯,只讓川崎把東西端到臥室裡來。橫山有好幾次想勸說——在他看來這完全是失禮的行為即使用餐的只有晴空自己,但都被川崎攔下了,川崎是第一次被調來服侍這位表小姐,雖然以前服侍過她的人都說她性格陰沉,但她覺得晴空小姐很好,只是最近她似乎一直被什麼事情困擾著,就連早餐吃的也越來越少。

  晚上,服侍晴空睡下以後,川崎來到了緒方美紀的房間門口。得到允許進入後,川崎進了房間,緒方美紀套了一件睡袍正坐在窗戶旁的單人沙發上看書。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把牛奶換成鮮橙汁。」

  緒方美紀聽完川崎的彙報以後,簡單的吩咐了一句。

  在緒方家過的第一個周六。一早起來,晴空面前就擺了一杯鮮橙汁。被川崎弄得莫名其妙的晴空根本沒搭理她,換好衣服以後去了樓下的餐廳。小餐廳裡擺著張小圓桌,一進門口的長條高台上擺著一排扣著銀罩的大餐盤。

  緒方美紀見晴空只取了兩片面包,又讓男僕倒了一杯清水,她放下手裡的刀叉,問晴空:「廚師做的不合胃口?我看你吃的越來越少,這樣可不行啊。」

  晴空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有點累,沒什麼大礙。」

  晴空想這可能是她換了一個地方導致「水土不服」,雖然這水土離得並不遠。

  抿了口緒方美紀讓人端上來的橙汁,晴空和她交代周末的行程:「我待會兒要去警視廳那邊,晚上也有可能不回來了,如果確定不回來,我會打電話回來。」

  緒方美紀點點頭,「好,你照顧好自己,需要我讓川崎跟著你嗎?」

  「不用,我自己去,讓川崎把我房間收拾一下好了,書房的東西不要動。」

  到了科搜研那邊,三浦正和今井、還有她不認識的兩個人一起打撲克。看到她進來,三浦把手裡的撲克牌一甩,拉著晴空進了休息室。

  法醫科辦公室裡面有個小套間,平時是當做休息室用,有的時候查案子半夜回不了家,三浦和今井也都在這對付過。

  「干嘛?」

  「你看起來很憔悴哦。」

  「也許是換了一個地方不太適應吧。」

  「你少來,你從奈良回來狀態就一直不好,我讓你去掛水你去了幾天?」

  「……一天。」

  三浦突然伸手探向她的額頭,「你這不是發燒了麼,傻孩子,快躺一會兒,正好今天沒什麼事,待會跟你介紹我的新學生。」

  晴空想到外面那兩個不認識的人,問他:「你收了兩個?」

  「一個,是明年畢業的學生,看樣子是要跟近一年了。」

  「哦。辛苦啊三浦……我睡一會兒,你別吵我,有案子也不要喊我……」

  三浦看著躺倒在沙發上的晴空,無奈,給她蓋好被子以後,他就回到外面辦公室去整理材料了,待會兒晴空醒過來得讓她吃點退燒藥才行。

  沒想到在這樣「惡劣」——和緒方家的環境相比——的環境下,居然能睡著,而且還很安穩。晴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睡得這麼熟是因為發燒,機體自動修復導致的。

  三浦接到電話以後,去休息室看了晴空,最終還是沒有叫醒她——他現在突然覺得孩子還是要好好長身體才是。

  晴空醒來的時候,辦公室空蕩蕩的,只有茶幾上三浦留下的龍飛鳳舞的留言便條——醒來就去吃藥。晴空擺弄了那藥盒半天,才找到日期——都過期兩年了,那家伙是從哪裡找來的奇葩退燒藥?

  吃過藥後,晴空開始寫作業——從戲劇社一下子轉成攝影社團,突如其來的文字任務量,讓她有點吃不消,好在要寫的東西不是很多,相對來說照片分析要簡單許多。

  出現場的案子並不大,進展也很順利,晴空寫完了兩份作業,那邊三浦他們都收工回來了。

  三浦和她介紹從學校裡過來實習的學生白河達也。晴空勉強點了點頭,和三浦商量:「我下周可能不過來了,周三有個遠足的活動,回來以後就要期中考試,那個串起來的案子我覺得也可以往情殺的方向考慮,」咳嗽了幾下,才繼續說:「我剛才整理材料的時候發現她們幾個都是從酒店出來被襲擊的,而且是拋屍,第一案發現場到現在還沒找到。」

  三浦點了點頭,「跟進這個案子的刑警們都派出去了,你這幾天就別過來了,安心休息,准備考試吧。」

  結果,還沒等晴空走出警視廳的大門,就接到了三浦的電話。她在門口和三浦他們會和,一起去了現場。

  報案人是杯戶酒店附近一個超市的收銀員。他在出門扔垃圾的時候,發現了靠坐在垃圾箱側面的死者。

  「你去找那幫家伙聽聽前期調查,我和今井去做屍表檢查。」三浦考慮了一下,還是讓晴空先遠離屍體,也不僅僅是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他主要還是怕晴空萬一撐不住倒在屍體上,那就真的是不好了……

  「那他呢?」晴空抬了抬下巴,問他怎麼安排白河。

  「先跟著我做記錄吧。」

  「好。」

  死者名叫大島和香,26歲,白領,在一家貿易公司任職。下午兩點與一名男子一同入住杯戶酒店,下午四點單獨離開了酒店,下午六點被超市收銀員發現在垃圾桶旁邊。

  「今天幾號?」晴空問了一句。

  「10號。」

  晴空點點頭,「我知道了。這個大島和香在東京有沒有什麼親人或者朋友在?」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她的手機裡有一通未接來電,打過去是她的母親。從她母親那裡我們了解到她家並不是東京的,在北海道的鄉下,七年前一個人離開家到東京來打拼的。現在已經坐到了經理的位子。」

  「好,謝謝。我希望待會兒能知道更多關於死者的社交圈信息。」

  「怎麼樣?」晴空過去站在三浦身邊詢問進展。

  「死亡時間基本可以判定是在下午四點到六點之間,腦後有鈍器傷,胸腔三刀,腹腔兩刀。」

  現場拍攝完成以後,三浦招呼今井和白河把屍體運回去,他和晴空則留在現場進行一次勘察。

  「這個垃圾箱一點也不隱蔽,」晴空繞到那一排垃圾桶的正面,這家超市位於一棟樓的拐角處,旁邊的巷子正對著杯戶酒店。「有那麼多沒事干的警察在,你干嘛還讓今井他們兩個去搬屍體。」

  「那幫警察一貫會偷懶,前幾次搞得屍體都損壞了。」三浦無比嫌棄的說道。

  「你還記得上次發現的小島彩英嗎?小假期之前你非要我跟你去靜岡的那次。」

  「記得,怎麼了?」

  「距離上次還不到半個月,間隔越來越短了。」

  三浦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直起腰,看向晴空,示意她繼續。

  「幾個案子被害人都是在酒店附近被發現的,而案發現場都不是第一現場,可是凶手從殺人到拋屍被沒有用多長時間,遠拋近埋,這是規律,但他如果真的是遠距離拋屍干嘛又再折回來呢?」

  「也許他就是想讓屍體被發現呢?」

  「搬運總要有個包裝物吧?在前幾具屍體上我們完全沒發現有包裝物的痕跡,反倒在衣服和鞋子上發現了拖拽的痕跡。我覺得凶手很有可能是尾隨或者已經跟蹤了被害者有一段時間了。而且……我總有種感覺,這件案子和她們的私生活一定有某種聯系。不然為什麼每次都是酒店?」

  「有可能,回去以後讓他們往這個方向查查,」三浦又重新蹲下去仔細觀察死者靠坐的地方,

  「晴空,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晴空過去,垃圾桶最底下的邊角,有一小塊擦蹭狀的血跡。

  「這個地方是死者能夠到的位置,」晴空比劃了一下,「該不會……她被拖到這裡的時候還沒死透?」

  三浦被她的用詞逗笑,「先讓鑒識科的來取印吧,當然,也很有可能完全沒用。」

  周日,一早,DNA實驗室的報告就出來了。大島的□□內有精斑,也就是說她在杯戶酒店的那兩個小時,就是開、房去了。

  刑警們也終於找到了這幾個死者之間的微妙聯系——私生活混亂,都曾經或者現在還在當應、召女郎或者援助,交際,女郎。

  晴空碰了碰旁邊的三浦,側頭低聲問他:「所以現在應、召女郎是個兼職的工作了?」

  正聽刑警做追查進展報告的三浦抽了抽嘴角,低聲道:「有的會做兼職。」

  「比如小島彩英?才16歲。」

  「晴空,很多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黑白分明的,很多黑、道的組織會在借款人無法還債時以他們本身或妻子女兒來抵債賺錢,在日本,黑道涉及的性、行業是合法的。」

  「……」晴空沉默了一下,又去捅他,「那個白河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來?」

  「因為他上個月出去飆車撞到住了一個月的院。」

  「你確定今井能管得住他?」

  「我知道你也許有方法,但是今井的臉比你更有說服力。」三浦毫不猶豫的吐槽她。

  「我的臉這麼讓人信不過你干嘛還死氣白咧的找我來。」

  「誰讓你技術過硬又經驗豐富呢?」

  「……」

  「好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今井曾經是散打的全國大賽冠軍。你去和白河那小子搭檔我才要擔心你呢。」


011 嫌疑犯出現?

  開完案情報告分析會以後,晴空聽到了一個她非常不想聽到的詞——冰帝。

  和大島和香死前在杯戶酒店開房間的,是一個叫忍足侑士的人,據調查還是個學生,現在在冰帝國中部念三年級。

  晴空捋了捋頭發,「為什麼你們不直接去?只是協助調查沒什麼大不了的吧,都查到他在哪裡讀書了,還查不到住在哪裡嗎?」

  三浦沒接她的話,把一旁的警員送走之後又折回來坐下,「是我提出讓你去找他了解情況的。」

  「你這麼愛坑我。」

  「同齡人比較好交談不是嗎?直接去學校會造成很大影響吧,還是冰帝那種……」

  「所以你覺得同校的就沒影響?我和他也根本不熟好嗎?不,我甚至都沒見過他。」

  「那你怎麼知道他。」

  「因為在學校裡太出名,每天都有人在耳邊念叨,會不知道嗎?我又不聾。」晴空有點煩躁的攏了攏散開的頭發。

  「車到山前必有路。任務我是交給你了,怎麼做我不管你,只要能得到信息就行。等你約好了他,把時間地點告訴我,太晚的話我去接你或者找人送你回去。」

  雖然還是很不情願,但三浦用接待死者家屬的事情來「威脅」她,相比起來,這件事情也不是那麼難做了。

  確實需要快點了,凶手動手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如果不能在半個月之內找到凶手,到時候就會有下一個被害人了。

  晚上三浦難得到點下班,兩人一起出了警視廳大樓。才剛出了大門,晴空就把手伸進三浦外套裡面掏了一根煙出來。右手夾著煙,左手又去掏打火機。

  三浦有點無奈,「這還沒出警視廳一百米呢,你好歹克制一下。」

  晴空停下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把煙塞進他嘴裡讓他叼著,「說得好像我是老煙槍一樣,你才應該戒煙了才是。」

  有時候遇到案件瓶頸,三浦沒有頭緒的時候會出門抽根煙,當然這樣的時候真的少之又少,卻都被晴空給碰到了。不禁要感嘆一句,真是迷之巧合!

  兩人邊走邊聊,晴空搖搖頭,說道:「最近真是搞不懂這些凶手了,難道是因為互聯網發達了?行凶之前都要去查查手法了,越復雜的越愛弄,偏偏有的時候還體會不到精髓,搞得亂七八糟的,各種不合常理的痕跡齊飛。真是……」

  周一那天,晴空十分仔細的觀察了教學樓門口的鞋櫃。

  晚上,以作業沒帶回來為由騙過了學校的保安進到了教學樓裡。

  但她沒開燈,本來作業什麼的就是子虛烏有,而且她現在根本沒心情去管什麼做戲做全套,只要一想到要和嫌疑人坐下來面對面談論案子的事,她就覺得頭痛。

  可是真的找到了忍足侑士的鞋櫃,她又犯難了——裡面已經被放了好幾封情書,真是夠了,這些明早被發現的時候會不會變成「有味道的情書」?!

  考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把信封卷起來塞到他的鞋子裡,這樣的話再怎麼也不會被無視掉吧?

  誰知剛關上門就聽到背後有聲音,晴空嚇得一激靈,一下子轉過身用後背擋住櫃子上的名牌。

  「誰在那裡?」

  對方似乎低聲嘟囔了句什麼,從拐角那裡走出來,「妃桑。」

  「日吉君。」原來是前桌。「這麼晚了日吉君怎麼還在學校?網球部的訓練已經結束了吧。」

  「我在尋找傳說。」日吉若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手裡的手電並沒有打開,亮著的是晴空自己的手電。

  晴空想了一下就知道他說的傳說是什麼了,她到緒方家的第二天,日吉若的資料就擺在了她的桌子上:此人十分熱衷於調查靈異事件或傳說。簡而言之,就是相信有幽靈,還時不常的出來找找,不過一直局限於冰帝的校園裡(冰帝奇談夠他找一陣子的)。

  「這裡是三年級的區域。」他顯然是看到了誰的名牌,只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又看了她多久。

  「我知道,我的東西落了,現在我取完要回家了,你要一起出去嗎?待會兒保安會進來巡邏。」

  日吉點了點頭,看看時間他也該回家了,雖然他半夜還會再溜出來,但現在他必須讓家裡人看到他回家了。

  周二一早,忍足換室內鞋時感覺到了一絲不妥——鞋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硬了?脫下來一看,才哭笑不得的從鞋裡拿出一封信——信裁剪的比鞋子要短,又是折好平鋪在裡面,他才一時之間沒發現,不過……這個方式倒真的是特別啊……

  網球部社辦。

  向日岳人蹦過來,「侑士!又收到這麼多情書啊,那幫女生每天都送還真是有毅力啊∼」說話的同時把忍足手裡的一沓信全都搶了過去,這已經成了每天早晨的必備節目。

  忍足不動聲色的把那封折得只有手掌大小的信塞進了自己的包裡。

  上課的時候,忍足伸手去包裡拿筆記本,手卻碰到了那封信。忍足微微笑了一下,把那封特別的信拿出來展開,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

  之前因為早訓沒仔細看,現在一看,信封上「忍足侑士親啟」幾個字,這個說話的方式,倒是很像某個人……

  信封裡的內容讓這個「校園紳士」忍不住捏了捏鼻梁,他仔細的回想了他在圖書館收到的第一封信——那封信的開頭,用中英日三種語言寫了一個類似於「前言」的東西,也只有那封信上有除了中文以外的語言——這個字體,他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那位筆友了。

  又通讀了一遍信函,忍足被那個落款逗笑,心情卻有點微妙,這究竟是一個女孩子的惡作劇還是真的?雖然他並不想往真的那方面想。

  上面寫著晚上放學後會在冰帝隔一條街那家咖啡廳等他,一直到晚上八點,過期不候。

  咖啡廳。

  晴空在學校寫完了作業,就來到了這家咖啡廳。雖然這裡距離冰帝只有一條街,但它是個非常普通的咖啡廳,消費水平只有中等,不必擔心在這裡遇見冰帝的同仁。

  晴空選了一個相對靠裡的座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靠窗的座位,外面一眼能看到的座位是一律不要的,為此她還換了好幾個地方,差點被服務生請出去。

  晴空把課外讀物拿出來讀,又把准備好的兩只玫瑰放到了桌上,她沒告訴忍足訂的桌位,只告訴了他她會帶著兩只紅玫瑰,不禁勾了勾唇角,感覺有點像特務接頭似的。

  忍足並沒有請假,他只是提前完成了訓練任務,提前結束了訓練,由此擺脫了每天都要和他一起走一段路的向日,獨自去了咖啡廳。

  晴空看了一眼手表,那支Movado已經因為上次的焚燒事件被她拋棄了,換成了一支Constantine,已經七點五十了。再過十分鐘,如果他還不來,她會准時離開,而且在等待的時間裡她已經喝了三杯咖啡,吃掉了兩塊蛋糕了。

  忍足一踏進咖啡店,就看到了正在看表的晴空,她的手邊放著兩只紅玫瑰,很顯眼,他掃視了一圈,只有她的桌上有兩支玫瑰。

  忍足走到了晴空的對面,低聲開口:「不重要的一枚螺絲釘?」

  晴空聞聲抬頭,見正主到了,合上書,邀請他坐下,「請坐,喝點什麼?」

  「這麼晚了,水就可以。」

  晴空朝吧台的服務生揮了下手,「兩杯檸檬水,謝謝。」

  這個位置很有意思,距離吧台很近,忍足的背後和吧台只隔了一條過道,晴空卻斜對著吧台,仔細看看,還能環視整個咖啡廳,她的背後和左側都是牆,右邊則是上面放著綠植的隔斷板。

  服務生上了檸檬水之後,晴空把她那張有點不倫不類的證件推給忍足,「這是我的證件,你可以看看,檢驗一下是不是騙子。」

  忍足伸手摩挲了一下那上面的警徽,卻並沒打開來看。「你這麼大費周章的約我出來,究竟想問什麼?」

  晴空並沒在意他的舉動,而是又拿出了一張照片給他看:「認識她嗎?」

  忍足並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看著那張照片思索。照片上的人一身職業裝,和被發現時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晴空看著他繼續開口,「照片上的女人叫大島和香。5月10日,也就是上個星期六,她被發現死在杯戶酒店對面的垃圾桶旁邊。而在那之前,她和一名男子一同入住杯戶酒店,登記的名字是你,忍足侑士。記起來了嗎?」

  忍足難得語塞,他抿了抿唇,「我和她是在酒吧認識的,留了電話以後,那天是我們第一次出去。」

  晴空點點頭,聽他停下來,她也停下手裡的筆,抬頭示意他:「繼續。」

  「中午的時候,我們去吃了一頓飯。」

  「在哪裡吃的?」

  「銀座的一家西餐廳。」

  「你們在銀座吃飯,然後跑到杯戶來開,房?」

  「酒店是她訂的。」

  「你沒有問她原因嗎?」

  「沒有。」

  「哦,好,請繼續。」

  「完事之後,她說晚上還有工作,所以先走了。」

  「她是幾點走的?」

  「大概下午四點鐘左右。」

  「之後你還有見過她嗎?」

  「我是四點半離開酒店的,離開之後,我直接回家了。」

  晴空點點頭,把他說的那些零碎的東西整理起來,「所以,你們之前在酒吧見過一面,是第一次認識。然後10日那天出去約會,是第二次見面。你們在一起時間是從中午12點到下午四點,期間,在銀座吃了午飯,午飯之後在銀座逛街,逛完街後去了杯戶酒店,她大約四點鐘離開酒店,你四點半離開,直接回了家裡。我說的沒錯吧?」

  忍足點頭,「沒錯。」

  「你說的酒吧是哪家?」

  「新宿一家叫零度的。」

  「你們是有人介紹,還是互相搭訕認識的?」

  「……搭訕。」

  「誰先開始的?」

  「……她。」

  「你以前在酒吧見過她嗎?」

  「見過。」

  「很多次?」

  「一次。」

  晴空又看了看表。她把證件收好,「今天謝謝你的配合。時間不早了,忍足君快回家吧。」

  「我送你。」

  「謝謝,不過不用了。」

  出了咖啡廳,兩人聽到一陣短促的喇叭聲,「高木警官?」

  晴空看到開車過來的高木警官,順手把剛才記錄的本子扔給了他,偏偏他正在停車,本子飛過去搞得他手忙腳亂。「妃桑!不要這樣亂扔啊!」

  晴空不在意的答應了兩聲,「來得正好,把這東西幫我交給三浦,咳,三浦老師好了。」在外面她還是很給三浦面子的。

  「好的。這位是?」高木看見兩人一起出來,但是沒想到這位嫌疑人一直沒走。

  「哦,一個不熟的人。」

  噗——忍足心上被扎了一箭,不過今天晚上被扎得太多,也不是那麼「在意」了,虱子多了不癢了。

  「忍足君還不回去嗎,要不,高木警官你受累,送他一程?」

  「可以啊,妃桑你也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了司機過來。」說完,毫不留情的上了後面開過來的黑色轎車。

  忍足:……

  高木:……


012 遠足驚魂

  今年遠足與以往不同,定在了東京郊區,一座不知名的山,山頂有一家溫泉民宿,被學校包下了。

  遠足當天上午上課,下午放假,學生們回家收拾行李,晚間在學校集合,一同坐大巴去山腳下。學生們需自行登山,按照年級班級分組,可自己選擇三條路線其中的一條,路上會設置關卡,用時最少的班級獲勝,會有獎品。行李有專人負責運送上山頂旅館。學生們會在旅館度過一晚,第二天中午午飯後離開,下午放假。

  晴空看到遠足計劃書的時候覺得,這個計劃還真是……接地氣啊。

  因為是按照班級為單位,所以是打亂了年級的順序,一年級的班級也可能和三年級的班級一起出發。所以每個班級會有一名帶隊的校委員會成員。所以說……這個活動完全是學生自己組織,沒有老師負責的,也間接增加了安全問題。

  晴空所在的2F班,帶隊的是一名三年級的文化活動委員。出發之前看他和班長聊天,似乎兩人是同個社團的。

  晴空攏了攏衣服,夜裡山上氣溫會降低,所以她在外面又套了一件寬大的黑色外套,放眼望去,全班女生也只有她一個人穿了褲子,而且還是包得很嚴實的長褲,但她實在是做不到像其他女生那樣,低溫也敢光腿挑戰短裙哦∼

  上到半山腰的時候,從上面匆匆走下來一個人,還背著一個建築工地常用的絲袋子,可能因為太著急,撞到了走在外側的晴空的肩膀,把她撞得一個趔趄,踩到了旁邊人的腳。

  「抱歉。日吉?」

  日吉把她扶好,「是我。」

  「不是被包下來了嗎,怎麼還會有其他人啊,真是討厭!」

  「是啊,一看就是低階層的那種苦力,怎麼會在這,活動負責人究竟是怎麼搞的,選的這個破地方?」

  後面的女生們一陣抱怨。晴空回頭看了一眼,不禁為各位的智商捉急,是包了旅館,又沒包山頭,還有啊,穿著高跟鞋走山路?

  晴空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的運動鞋,不禁誇贊自己真是做了個正確的決定——出門之前她還考慮要不要為了涼快穿涼鞋來著。

  人多走得很慢,再加上沿途還有關卡,往前走了沒幾步,晴空肩膀上有點潮潮的,伸手一摸,臉上因為同伴講笑話而露出的笑容都沒了——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液體。

  晴空放滿了腳步回頭看,灌木叢那邊的身影馬上就要消失在視線當中……她突然伸手摘掉了旁邊日吉一直戴在頭上的黑色鴨舌帽扣在自己頭上,「我手機落在車上了。我回去取,和別的班一起上來。」

  說完轉身往山下走,日吉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不過他想想,車子會一直停在山下,等到行李都送到旅館之後,跟車的老師和大巴司機才會上山,所以也就沒喊她。

  因為大家穿的都是便裝,再加上晴空穿了一身黑,所以一開始並沒有人發現。她壓低了帽檐,遠遠盯著剛才那人的背影,在兩個班級相隔的空隙中,一扭身,拐進了旁邊的灌木叢裡。

  2F班的後面是3A班。

  晴空一路跟著,一面小心翼翼的隱藏行跡。腳下的泥土突然因為受壓松動,整個人就要滑下山坡……

  有個人從上面拉住了她。

  順勢站穩,晴空抬頭一看,喲,還是個熟面孔啊。

  「你什麼時候跟著我的?」這時候他應該在他班級的隊伍裡才對。

  「你離開的時候。」

  那還真是跟了一路啊……

  「你要繼續跟著我嗎?」晴空從兜裡掏出手電打開,那人徹底沒了蹤跡,她也只能朝著他失蹤的方向找。

  對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跟上了她的腳步。

  晴空突然想到上山沿途遇到過的幾個警衛,難不成他把學校的保安科請到這裡來了?

  走著走著,晴空突然踩到了軟軟的東西,她停下來,指了指山腳的方向,「你去那邊幫我看著。」想了想又補充道:「好嗎?」

  某人懷疑的看了她一會兒,還是走到了不遠處,細心留意周圍的情況。

  灌木叢再往裡,就是樹林了,這一塊,算是樹木比較稀疏的,空出來的可作業的地方也比較大,方便做大動作。

  晴空蹲下去檢查一番又站起來,把某人叫了回來,「你帶手機了嗎?」

  她說她的手機落了,也不是騙人的,只不過不是落在車上,而是被她放到包裡了。

  「帶了,怎麼?」

  「報警吧。」

  「什麼?」他皺起眉頭,連帶著額前的碎發也動了動。

  晴空用手電掃了一眼腳下,「是屍,塊。」

  ……

  她晃得非常快,跡部還沒來得及看清地上的東西,下一秒她就關掉了手電,同時他也被一股力量扯到了幾步遠的一顆大樹後面。

  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以後,他才發現扯他的人就是她。幾個呼吸之後,他們剛才站著的地方,有個背著鐵鍬的人正往那裡走。

  下意識屏息的兩人見證了埋,屍的全過程。

  晴空扯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裡寫字:你手機靜音了沒有?

  他回她:沒有。

  他想按開手機,卻被制止:一定會有亮光的,他們現在距離嫌疑人這麼近,不能輕舉妄動。

  埋,屍過程結束以後,那人清理了現場,又匆匆離去。兩人這才算松了一口氣,剛才那人已經有點察覺,差點就被發現了,還是有一個班級從他們身後的方向經過,制造出的聲音救了他們一命。

  晴空坐在地上休息,仰頭去看已經站起來的跡部,「你記得去山頂的路嗎?」

  「當然,」他按開手機屏幕,「快點上去也好避免節外生枝。」

  「你等我一下。」晴空跑到剛才的地方鼓搗了一番,才回來和跡部一起上山。

  「你剛才做了什麼?」跡部撥了撥頭發,掩飾了一下不太自然的臉色,這種經歷他還真是第一次。

  「做了標記,免得明天要搜整座山才能找到。」屍,塊絕不可能只有今天看到的這些,雖然明天一定會搜山,但凶手也不太可能把埋,屍的地點選的距離特別遠。不過她覺得奇怪,那個人為什麼要先把屍,塊扔在這裡,然後又去取鍬,再折回來埋呢?

  想想要調查失蹤人口,呵呵,就算圈定了東京都的範圍,也還是個大工程啊……

  「對了你打電話了沒有?」

  「山裡沒有信號。」

  「好吧,只好去旅館借電話了。」

  有驚無險的到了山頂旅館,驚奇的是居然沒有人知道他們掉隊了?

  晴空借了前台的電話,「你好,請幫我接搜查一課的目暮警部,謝謝。」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晴空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出門了。

  從旅館往後走大概200米,有一個搭了圍欄的陡坡,從這裡可以看見整面山側。昨天晚上,他們兩個本來找到的路是通向這裡,但因為太陡了,所以才從側面繞了上來。

  此時山裡還是一片冷清。

  「這麼早就起來了?」

  晴空回頭,是同班而且有幸同屋的河原成美。

  晴空沒回她,雖然不禮貌,但她現在實在沒心情。她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沒睡。

  河原卻並不以為意,昨天晚上他們班到得晚,那時候基本所有的學生都入住了,等到她的這位室友回來的時候,她看見是三年級的跡部學長送她回來的。而她的不言語也被理解成了不想提起。

  和河原一起在餐廳吃早飯的時候,晴空聽見了警笛聲。

  寂靜的山區,警笛的聲音顯得特別刺耳,好多學生都被吵醒了出來看熱鬧,被旅店的老板和警方派來的幾個警員攔在屋子裡。

  為了同學們的安全著想,在警方搜山結束之前,他們需要待在旅館裡,不能出去。

  從一早上開始,河原就一直在盯著晴空。就在大家都覺得沒意思回房間的時候,晴空還坐在樓下,河原也沒回房間。

  警察一開始來的時候找過晴空,畢竟是她打電話報警的。但是因為目暮警官在下面指揮搜山,所以上來的警察晴空並不認識。

  河原看晴空想要出去被攔下,但隨即她從兜裡掏出了什麼東西給警察看,就被放出去了!河原剛想出去看看,樓梯上突然傳來腳步聲,她又躲了回去。

  「比起昨晚範圍擴大了不少。」

  晴空按了按額頭,「警戒線拉的這麼遠,可有的查了。誒?你怎麼出來的?」

  「我也是目擊者之一啊。」

  「你沒必要摻合進來。當然,我也沒想摻合進來。」

  「你……昨天晚上好歹我也幫忙了。」

  「非常感謝你昨天拉了我一把,讓我避免了失足墜山的死法。但是後來?」昨天躲在樹後的時候,突然有人給跡部打電話,差點把她嚇「死」,還好那位運動神經發達,在鈴聲響之前按掉了來電。真是多虧了亮屏幕和聲音之間的時間差啊……那時候那位鐵鍬男剛把表面的土壓好,就要走了,結果「豬隊友」就給她來了這麼一出。「算了,警察找你了沒有?」

  「沒有。」

  「那你做好准備吧,把你昨天晚上看到的完完整整的敘述一遍。」雖然她還是覺得昨天晚上沒有他可能會更順利,但也許也會更危險,好歹後來他把她安全帶到了旅館,她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而且,聽聞他的洞察力很強,只是不知道昨晚他有沒有被嚇到從而失去了觀察時機。「回去吧,除了回憶昨晚,我們在這也沒有什麼能幫得上的了。」


013 第六個被害者

  吃過午飯,學生們下山回家。出了這樣的事,學校也許會給一個說法,但是那恐怕要等到下個周一了,周五是期中考,周末學校又放假。

  晴空卻去了警視廳。

  「你和一個叫跡部景吾的學生一起目擊了凶手埋,屍的過程?」

  「是。但目前還不能確定埋,屍的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幫凶,不是主犯。而且有一點很奇怪,他先把屍,塊扔掉,然後回去取鐵鍬,再回來埋。順便說一句,那個跡部景吾好像觀察力蠻不錯的,他的話作參考還是很有力度的,畢竟我並沒有仔細看那個埋屍者。」

  白鳥點點頭表示他了解了,「不過這件案子你不能跟著了。」

  「避嫌嘛,我明白的。」

  不過她不用避另一個案子的嫌。

  「晴空,和我去現場。」

  「馬上來。」

  碎,屍案扔給了今井,三浦和晴空登上了開往山形縣的列車。

  久保玉枝,26歲,公司職員,半小時前被人發現死在酒店安全通道的樓梯間,身上被捅了7刀,其中一刀通過肋間隙插到了心髒。

  屍,體還放在樓梯間沒動。三浦過去做屍表檢查,「嘖,看看這屍斑,死了都有一天了。」

  「今天是……5月15日,按照24小時來算,凶手是14日殺人,15日拋屍。比上次又縮短了。4天,進步夠快的。」

  回去的路上,三浦問她:「如果提醒公眾,是不是就能提高警惕,哪怕延遲一下?」

  「可是把案子曝光會造成恐慌,但像現在這樣瞞著又會有下一個被害人,這是難兩全的。世上總會有你無能為力的事。」

  「我想起來了。」晴空先一步離開了警視廳,明天她還有考試要應付呢。但在她和三浦告別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在哪看到過那張臉了。

  「想起什麼了?」三浦要同時跟進兩個案子,這幾天忙得連家都回不去了。

  「我當時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眼熟,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我剛才想起來,就是那個碎屍案的凶手,我在一份通緝令上見過他的照片。」

  「你能記起名字嗎?」

  晴空搖搖頭,「但應該是好幾年了,那個時候的照片看起來比現在年輕,而且那張通緝令也貼了好幾年了……啊,我是在我姑父的偵探事務所的牆上看到的,你和目暮警官說一聲吧,他們很熟。」

  考試量力而為,麻煩卻不會退避三舍。

  圖書館裡,晴空正想找個安靜的角落整理一下思路,面前就落下一片陰影。「跡部君?」

  「介意麼?」跡部一邊問著,一邊卻已經拉開了椅子。

  晴空聳了聳肩,並不介意,「什麼事?」

  「關於那件事情。」

  「你這麼在意?」

  「學校需要給所有的學生一個交代。」

  「除了你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內情,沒必要。」

  「是學生會選定的地方。」所以,學生會也需要一個過得去的解釋。

  「突發情況。哪個學校的的學生會會去調查遠足地點附近是不是案件高發區?還是說,外面有不少嫌疑犯在晃悠,所以學生們還是不要出校門的好?不能因噎廢食啊,跡部君。」

  「我欠你一次。」

  「不必,」晴空敬謝不敏,「我只希望別再和你一隊。」

  「在凶手落網之前,目擊者也是有危險的。」

  「……你現在是代表誰?」

  「我自己。」

  「以跡部家的實力,保鏢還是請得起的,跡部君你真是多心了。」

  跡部食指輕點著桌子,「這件案子你是目擊者,按例你是要避嫌的。」

  「所以?」

  「所以你也並不知道更多。」

  「對,所以跡部君請回吧。」

  這還是某人第一次遭遇滑鐵盧。而且是慘敗。他怕是沒碰上過像晴空這種滾刀肉∼

  周六一早,晴空就去了警視廳。

  今井正在「拼圖」,負責這件案子的刑警被派出去跟著白河撈骨頭去了。

  「其實我那天晚上仔細看過,切口整齊,沒有試切創,看得出來下刀很利落。而且沒有內髒,沒有骨頭。」

  「也許是有一定醫學知識或背景的。」

  「那倒也不一定,不是所有會剁人的都學過醫,像他這麼粗暴的,我倒覺得更像個屠夫,如果是我,我會沿著肌肉的紋理和走向……」

  「講什麼呢?」白河回來了。

  「沒什麼,你這是大豐收啊!」白河找到的骨頭很多,但兩個骨盆一出現,所有人都沉默了。「我先走了,你們加油。」

  下午,這邊帶回來了一個嫌疑人。

  竹內拓人。是目前唯一一個和多位死者有聯系的。曾經和中川永子、小島彩英以及大島和香都有過「交易」。

  晴空幾個都在審訊室的外面。

  晴空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問道:「他是干什麼的?」

  「現在山崎組少組長的手下。」

  「心腹?」

  「是。」

  「今井?」晴空突然發問,從剛才開始今井就一直沉默,反常。

  「黑道的,有可能吧,在他們眼裡人命也不算什麼。」

  晴空奇怪地看他一眼,卻並沒說什麼,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他的反應都能拿小金人了。

  星期日開會時,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碎,屍案的被害人確定有兩位。丸山聰,男,35歲,是住在附近的漁民。大和桂子,女,37歲,是一名幼師。

  骨頭在附近的下水道裡被發現,還有一些內髒被發現在小作坊的後廚……

  嫌疑人的身份也已經確定,一條淵一郎,五年前因為過失殺人逃逸被通緝,當時是因為店裡的豬肉和顧客起衝突導致了那位顧客的死亡。而這次的受害者之一丸山聰就是當時目擊了這一幕並報警的報案人。

  「好了,接下來就是追捕一條淵一郎了,這就是刑警們的事情了。現在,討論一下連環案吧。」

  「我覺得竹內拓人不是凶手。」晴空率先出聲,「他在山崎組的地位其實是很高的,就算是和三位死者有交集,經過調查也都是下面的人給他聯系好的。而且,目前來講,他還沒有殺人動機。」

  「黑道的人不需要什麼動機吧,一言不合都能掏,槍互,崩的人。」今井。

  「可你剛才說的一言不合也可以算作動機:被激怒。我是覺得,沒有必要去冒這麼大的風險,而且他和另外三位死者的聯系到現在也沒查到。如果他和另外三人沒有關系的話,這個連環假設就不成立了。」

  「因為性導致的激情殺人有很多的。至於另外三人,聯系只是還沒有找到而已。」

  「那動機呢?總不可能是因為對方的技術不好而把人殺了吧?換一個不就行了?日本這行的姑娘也不少吧。」

  「竹內一定是凶手,就算不是也脫不了干系,說不定是□□,根本不用他自己出手。」

  「今井!」晴空看著對面看似吊兒郎當的今井,「我希望你不要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現在講的是證據。」

  今井的臉色突然就變了,蒼白下去,一直到會議結束也沒再說一句話。

  晴空有點不忍,但她還是希望今井能分清公私。

  本來她是不知道的,但昨天今井的反應太反常了,她回家就去翻資料了——她的書房有一個櫃子裡放的都是這些資料,是緒方家提供的她周圍人的身家老底。

  今井有個妹妹今井小百合,是竹內拓人的前女友。三年前,竹內拓人還沒混到這個份上,小百合被仇家綁架並且最後撕票了。今井一直認為是竹內害死了他的妹妹。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從那以後,竹內沒再交過女朋友,就算有需要也是讓手下去找應,召女郎過來「銀貨兩訖」。

  「其實我有一點疑問,久保玉枝為什麼會被放在樓梯間?」出了會議室,晴空跟在三浦身邊,拋出她的疑問,「酒店的樓梯間不像高層住宅那樣利用率那麼低,如果殺,人現場在樓梯間,按照死亡時間來算,屍體不可能放那麼久。可若是在酒店裡扛著一個屍體也不太容易吧?」

  「沒錯,」三浦點點頭,「負責監控錄像的警員到現在還沒找到有用的信息畫面。」

  「我覺得……也許凶手制造了一個被害人還活著的假像,但實際上她已經死了……」晴空和三浦對視一眼,兩人立即跑向視頻分析室。

  可惜……並沒有什麼收獲。

  周一的校刊一出,幾乎全校都炸了。

  晴空還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間變成了冰帝的「紅人」,一早來了學校,就被行了一路的注目禮。

  書桌上放著一本校刊,封面最醒目的地方印著博人眼球的標題——「雙面間,諜」交換生來襲!

  翻到那一頁,呵,這幫人也真是無聊到透頂了。上面刊登著晴空和忍足在咖啡廳見面的照片,以及晴空和跡部在山頂的照片。明顯是偷拍,那天她記得只有她和跡部得以從警察把守的溫泉旅館出來,而當時還有一個人,一直留在一樓的餐廳,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回房間。並且,照片拍攝的角度是平角而非俯角。

  輕嗤一聲合上了校刊,晴空的目光從左前方的河原成美身上掃過,又繞回了前面日吉若的背後。

  日吉若只覺得背後冒起一陣冷氣,卻又馬上消失,突然有點好奇校刊到底寫什麼了。

  好在某些人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還記得晴空來的第二天,是被誰接走的,還記得當時的場面之大,還記得她背後是哪個家族。

  只是從那開始,她的鞋櫃裡就被各種信件充斥,只是她的回饋是一概不理,然後把碼得整整齊齊的信件放到門口的收發室去……


014 山崎組的宮本

  這天,晴空照例在鞋櫃發現了一堆信件,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她被一封黑色的信封吸引了注意力。

  一邊往教室走,一邊毫不溫柔地撕開信封——信紙也是黑的,上面是打印出來的字體。要她今天下午五點鐘去環線的池袋車站的儲物櫃取一樣東西,隨信而來的還有一個小票和一把鑰匙。沒有落款。

  有意思。晴空把東西塞回信封裡,在進教室之前把東西拍照發給了三浦。

  「所以,有人給了你這條線索?」三浦看到晴空從車站取回來的東西,眉頭皺得更緊了。

  「對,就放在學校的鞋櫃裡。」晴空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卷錄像帶。「到現在為止一共有六個被害人,案發地點分別在鹿兒島、香川、大阪、靜岡、東京,以及山形,幾乎橫跨了整個日本。而這些案子之所以被串連在一起,一開始是因為大阪警方發現了相似的手法,後來我們又發現了死者的相同之處,到這裡,這些案子才被串聯成連環殺人案。凶手的犯案間隔時間越來越短,受害人越來越多,案子看起來很簡單,追查起來卻因為信息量太少而一直停滯不前。但是,」晴空把那封信拿出來,「我們從沒曝光過這些案子是連環案件,哪怕昨天已經和山形縣以北的所有縣市的刑事人員發布了通知。我查了從第一個案子到現在所有的媒體報道,沒有一條報道提到了連環案件,甚至這些案子裡被曝光出去的只有香川和大阪這兩處。但是這封信裡,這個人不僅知道這些情況,還說想知道凶手的信息就去池袋站的儲物櫃。」

  晴空抿了抿唇,「就算這個人不是凶手,也一定和案子有一定關系,否則為什麼要這麼關注它?偏偏還把這封信放到我那裡?不是我想誇冰帝,但冰帝的安保確實是很……高級,非校內人員是進不去的。」

  「你說這個人和案子有關系,我保留意見。」今井拿過信仔細看了看,「也有可能這個人是有別的什麼目的。」

  「OK.這件事情先存疑放著。」晴空停止了這一點的討論,「我們現在能確定的是他或者她一定是知道凶手的。而且,我覺得我們之前完全忽略了一點,就是凶手的心理。」晴空喝了口水,「他每次都捅了被害人很多刀,我認為,存在泄憤的情況。」

  「而他為什麼要泄憤,可能就和我們查出的這些被害人的關聯有關系。」

  「我們先看看錄像吧,怎麼樣?」今井突然來了一句。

  「誒?這不是你嗎,晴空?」帶子放出來,是一段街道的監控錄像,還有晴空的身影。

  「有我很奇怪嗎?我難道不出門嗎?我每次來都是瞬移來的?」

  「但你看看周圍的建築,你來警視廳這邊是不會經過這裡的。」

  「這不是……這不是我從奈良回來的那天嗎,當時也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

  「等等,」今井突然開口,「往回倒一點,停,看這個人。」他指著當時站在晴空身後不遠出的一個男人。

  視頻裡的男人站在一家酒店門口的道對面,似乎一直在等著,等了很久,才離開,身體似乎還有點不協調。現在再看,他看的那家酒店就是杯戶酒店。

  「可是……就憑這個也不能說明他就是凶手啊。」白河撓撓頭。

  「所以才要查他是不是有嫌疑。把這個送去技術部門吧。」

  晴空卻一直在想另一個問題,一個剛才在她字裡行間冒出來的一個問題——究竟是誰把那封信放到她的櫃子裡的?

  校外人員進入需要本校人員的陪同,最有可能的就是學校裡的某個人干了這件事情。

  還有,匿名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找上她?

  她又把那封信收好,在信紙背面回了一句話,第二天一早又把那封信放回了她自己的鞋櫃裡。

  中午,她去查看鞋櫃,發現這次改成了約她見面。地點她來定。

  雖然很冒險,但是此刻好奇心超越了危險帶來的恐懼,讓她非常想見對方一面。不過,好在她還沒被衝昏頭腦,為了保險起見,她把見面的地點定在了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阿羅咖啡廳。

  一放學就趕去了波阿羅的晴空,在看到安室透也在以後,心裡稍微放心了點,好歹有個有武力值的人在。

  只是,對方並沒有出現。晴空從四點一直等到十點,波阿羅都關門了,那個人也沒出現,她也只好打道回府。拒絕了安室要送她的提議,晴空找了緒方家的司機過來,今天她的行動是避開了司機的,但她沒料到對方這麼不安套路出牌,都十點了還不回家,而且還不知所蹤,她怎麼也該給緒方美紀一個交代。

  誰知回到家裡卻被告知,緒方美紀今天去出席了一場宴會,一般情況下不到半夜是不會回來的。

  回到房間,晴空把手裡的資料隨手扔在桌子上,整個人向後倒在床上,嘆了口氣,好像她就是個「勞碌命」,案子沒破根本都睡不著。

  第二天頂著一雙黑眼圈去學校,晴空還被難得關注她的班主任關心了一下,誰知到就一個課間的功夫,就被鎖在了廁所的隔間裡。

  晴空伸手推了幾下,沒推開,正打算暴力破門,突然想起下節課是自習,又把手收了回來。可能是裡面一直沒有反應,等在外面的幾個女生倒是著急了。

  「麻生,我們這樣真的好嗎?她畢竟是……」一個聽起來柔柔弱弱的聲音問到。

  「怕什麼?她又不姓緒方,她那個下嫁的老媽,連緒方家主都不替她說話,有什麼可怕的?就算緒方美紀知道了……哼,也不過是面子上說兩句罷了,敢勾引跡部大人……」後面的晴空沒再留心聽,知道她們並沒有潑冷水的計劃之後便安穩地坐在馬桶上思考昨晚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

  對方如果和案子無關,又為什麼這麼關注,還知道相當內部的消息?居然還找到了嫌疑人,他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哢噠」一聲,門鎖被從外面解開,對方看著坐在馬桶上已然熟睡的晴空嘆了口氣,果然應該感嘆她不是一般人麼?

  放學的時候,晴空又在自己的信箱裡留下了見面的要求。

  不過她也暫時不想知道究竟那個傳信的究竟是誰了,拿著警官證件去要求學校調監控什麼的更是不在她的行事範圍之內,所以,如果對方仍舊如此遮遮掩掩,她也沒那個耐心再繼續下去了。

  這次對方倒是率先定了地方,似乎是看出她的顧慮,把地點定在了距離警視廳並不遠的一家咖啡館。

  而且,這家咖啡館是緒方家的產業,連鎖咖啡廳之一。

  晴空到的很早,足足提前了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的等待裡,她的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

  對方寄來那個視頻,很顯然,初期的目的是想幫她,但之後……晴空抿了抿唇,她不知道對方的寓意在何。可是見面又是她提出來的,實在是……沒辦法抵抗「求真」的心情啊……

  六點整的時候,對面站了一個……陌生男人。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衣和牛仔褲,像是剛剛大學畢業的男生,看起來干淨又清爽。如果不看他的眼睛的話。

  「妃小姐。」對方勾起一個親近又不失禮貌的笑容,詢問她是否可以坐在對面。

  晴空放下手裡的報紙,還沒開口詢問他的身份,就見對方把那張寫著她要求見面的信紙放在她手邊。

  晴空勾了勾唇角,伸手示意他:「請坐。」

  對方剛坐下就有服務生上前詢問是否點餐。

  晴空實在沒心思去對付侍應生,只覺得對面的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個極端的對抗性矛盾復合體,最起碼她是看不懂。

  「妃桑。抱歉前些日子未能赴約。我是宮本澤也。」

  「宮本君。」晴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得到的是對方同樣的微笑。

  「宮本君給我那些錄影帶的目的是?」那天在櫃子裡取出來的不止一卷帶子,還有那個人出現在大阪等地的。宮本澤也既然能查到這些,想來調查點身家背景也不在話下。

  「不是解了燃眉之急嗎?」

  燃眉之急?晴空挑了一下眉毛,「然後呢?」

  「我聽說,拓人,哦,我是說,竹內拓人,現在是連環案件的嫌疑犯?」

  晴空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宮本輕聲笑了一下,「別那麼緊張,我只是問問而已。畢竟竹內是我的下屬,總不能讓他莫名卷進什麼連環殺人案裡,你說呢,妃桑?」

  晴空的遠山眉都要皺成新月眉了,「你是……山崎組的少組長?」

  「沒想到妃桑對我有所耳聞,真是榮幸。」

  晴空盯著他不說話。心說我們都調查過竹內拓人了,怎麼會不知道他是給誰賣命的?山崎組裡能指使得動竹內拓人的也就組裡的組長和少組長二人了,用腳後跟想也能想到他是誰了吧?

  晴空向後靠在椅背上,雖然心裡有些焦慮,不過也沒傻到直接問人家「你有什麼企圖」的地步。

  輕舒了口氣,晴空抿了抿唇,「既然宮本君查得到那些監控錄像,就該知道,錄像一出,竹內先生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見你一面。」宮本笑的弧度有些大,不再是剛剛那種禮貌又疏離的微笑,看著實在像個陽光大男孩,可他的眼睛卻告訴她,他並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宮本君,對我有興趣?還是……對我的工作,有興趣?」

  「妃桑真是蕙質蘭心,我的確,對妃桑的工作有點興趣,不過我不會過問,只是希望,如果可以,妃桑能幫個小忙。」

  宮本好像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啊,她好想告訴他蕙質蘭心不是這麼用的……「如果宮本君這麼大費周章只是想讓我幫個小忙……我倒不能准確答應了,畢竟,工作原因嘛,案情屬於機密文件的。」

  「只是想尋找真相罷了,」宮本抬手招侍應生結賬,在對方還沒過來前留下了今天最後一句話:「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個人情就用這次幫忙來抵,不知妃桑意下如何?」


015 戀愛的季節?

  意下如何?

  不如何。

  所以,她這是被要挾了麼?

  晴空眼看著宮本澤也施施然的離開咖啡館,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哼,想讓她幫忙,也要看是什麼事情,就算到時候沒辦法,他還能怎麼樣?東西是他寄來的,證據是他提供的,就算嫌疑人想翻案,呵呵……

  審訊室外。

  「這就是那個犯人?」今井走過來往審訊室裡看了一眼。

  「嗯。」晴空早在遠藤和哉被抓的時候就一直在關注了。

  「嘖嘖,真是看不出來啊,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居然能殺了六個人,其中一個只有16歲,還是個孩子呢。」

  晴空看了看情緒有些激動的遠藤和哉,扯了扯嘴角,「不過是自以為是的衛道士罷了。」如果所有的凶犯都長著一張凶惡的臉,那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懸案呢。越是普通,有時才越危險。

  遠藤和哉的長相非常普通,俗稱大眾臉,走在路上不仔細辨認都容易和旁人搞混的那種。38歲,單身,交過三任女朋友,都以對方分手告終。父不詳,母親……是應,召女郎。

  他的童年十分凄慘。

  她的母親年輕時十分有名,客人們十有八九會點名這個藝名叫「美萊」的扮演系應,召女郎。只是,曾經說好要娶她的男人突然失蹤,她又查出懷了身孕。幾乎是把這個孩子當做見到愛人的希望的美萊,不顧朋友的勸阻生下了他,愛人,卻依舊音訊全無。就這樣過了七八年,美萊才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跑了。沒有一技之長的美萊做過許多工作,但都做不長久,最後只有回歸本來的生意。可是……就像年級大的男人喜歡找小女生做女朋友,小鮮肉們往往也愛找同齡人交往一樣,美萊的年紀大了,點她的客人也越來越少。中間她又在這個行業斷檔了七八年,早就沒什麼名氣可言了。

  被愛人拋棄,被客人拋棄,生活工作越來越不如意,經濟狀況也越來越拮據,看到遠藤和哉的美萊,就好像看到了罪惡的源頭一樣,開始虐,待他。而在遠藤成年的時候,和美萊發生了激烈的肢體衝突——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任打任罵無法反抗的小孩了——因為過失殺,人被捕入獄。

  在監獄這個大染坊學校裡,遠藤又學到了更多的東西。而在他的腦海裡,這些應,召女郎都有欲的原罪,她們是家庭破裂不幸福的源頭……

  三浦找到晴空的時候,晴空正在辦公室閑得發慌得找書看。

  「你怎麼了?」晴空看三浦走來走去的忍不住問道。

  「這麼個連環案子,突然一下就破了,而且還和咱們做的工作搭不上什麼關系,總覺得有點空虛。」

  「你打住,我巴不得閑著呢,你別烏鴉嘴。」晴空瞪他。

  「今井和白河呢?」

  「不知道,我剛才在審訊室外面碰到今井,不過我們兩個不同路。」

  「哎,這件案子結束了,估計今井又要低迷一陣子了。」

  「嗯。」晴空低低地應了一聲,也想到了那個無辜的少女。

  接下來幾天,都沒有什麼需要他們法醫科尤其是三浦出動的案子,晴空是偷得幾日閑暇,卻與宮本澤也越來越熟悉。

  偏偏完全回憶不起來當時邀約的場景,一片空白。

  下個月初是緒方美紀的生日,晴空在商場給緒方美紀挑禮物時卻碰上了無差別攻擊的歹徒,最後是被宮本一行人救下的。

  雖然懷疑整件事情就是宮本設計的,晴空卻仍然向對方發出了一頓晚餐的邀約。

  簡直像是鬼迷心竅了。晴空心想。

  「晴空,你都好久沒回藤澤了,該不會是在東京交了男朋友過的樂不思蜀了吧?」桐谷遙正在視頻裡「張牙舞爪」。

  「沒有,」晴空按了按額頭,「最近有點累,所以一直沒回去,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最近新聞社怎麼樣了?」自從上次新聞社的指導老師出事以後,她就沒再關注過了,說起來,桐谷遙還是新聞社的呢。

  「還是老樣子啊,沒什麼變動,代理的老師一直是代理的,沒空搭理我們,據說是要等到下個學期才會選出新的指導老師來,這學期學校的事情太多了。」

  晴空默……確實,立海大一個月接連發生兩起命案,實在是難得的「高犯罪率」了。

  「不過晴空你也快回來了吧,這馬上就要到六月了。」

  「……我會一直在冰帝帶到這個學期結束。」

  「誒?!為什麼?冰帝過來的那個交換生都已經准備要回去了呢。」

  「我也不太……我在這邊還有點事情要解決,別傷心了,下個學期就回去了。」

  「嗚……好吧,不過你要記得經常回來啊,不然我去東京找你吧,嘿嘿∼」

  晴空一驚,連忙阻止她:「別!我這邊有點危險,不過我自己沒問題,你就不要過來了,來了還要擔心你,還是我回去好了。」

  「啊?晴空你有危險啊,怎麼回事,嚴重嗎?哎呀,要不你向學校請假吧,你報警了嗎?……」

  果然是一個謊言需要許多個謊言來圓。好不容易讓桐谷打消了過來的念頭,她又開始頭痛和宮本吃飯的事。糾結來糾結去,不如就請他去飯店好了,經過幾天的廚藝學習,晴空發現她也許在這方面並沒有什麼天賦。

  鑒於她並不知道宮本的喜好,所以晴空選擇了一個在日本很普遍的一個餐飲種類——西餐。

  從餐前菜到餐後的點心甚至是每一個菜品配的酒水,全部來自於三浦的友情提供,反正在晴空看來其實警視廳也欠他一個「人情」。

  「如何?」

  「什麼如何?」晴空被三浦問得一愣。

  「約會啊。」

  「約會?」

  「你和那個宮本啊。」

  「……那不是約會,只是還個人情而已。」

  「少來。」三浦一副「我什麼都知道你別想騙我」的表情:「他說沒說想讓你幫忙,但是現在還不行或者現在還沒想好?」

  ……竟然意外地准。

  三浦一臉嫌棄道:「都是老子年輕時候玩過的把戲,嘖,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得創新。」

  晴空&今井:……

  「看來這個宮本是對你有意思啊,」三浦摸摸下巴,「不過你們兩個現在的身份是對立的,這是要上演虐戀情深麼?」

  晴空:三浦最近大概在追瓊瑤劇?

  「白河呢?」晴空看了一圈都沒看到應該在這裡的法醫科唯四裡的那個「四」。

  「哦,他今天請假了,」今井說道:「他說是今天要去參加一個什麼重要活動,我也沒問他。」今井聳了聳肩,對於白河達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是看出來了,這個白河也不過是想在這裡要個好評然後混個畢業證而已,他家裡恐怕早就給他鋪好了路。

  就在三個人坐在辦公室愉快聊天的時候,大概誰也不會想到白河達也正在經歷什麼……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黑暗。

  永遠都是一片黑暗,白河達也不知道在這個地方待了多久。

  那天早上他在去警視廳上班的路上突然被從背後襲擊,醒來的時候就在這片黑暗之中。似乎是永恆的寂靜,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這聲音,顯得那麼沉重……

  「這都好幾天了,白河怎麼回事?」晴空抽空問了一嘴。

  今井搖搖頭,悄聲道:「那天請假過後就沒來過了,聯系不上,家裡人說他去熊本參加同學聚會去了,三浦老師都快氣瘋了。」

  晴空看了眼在另一邊獨自一人檢查現場的三浦,搖了搖頭,法醫科本來人就少,整個日本更是不重視解剖這一塊,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實習生又是這幅德行,不生氣才怪。不過……不知為何,心裡總是覺得有些許不安,好像白河的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可是她並不了解白河,平常和他接觸更多的是三浦和今井兩人,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如果再過兩天還是沒有消息,恐怕真的要引起重視才行,至於現在……還是找緒方美紀幫幫忙,以緒方家的實力,沒道理連一個人都查不到。

  誰知到緒方家的調查還沒等來,法醫科三人倒是等來了警視廳的同僚。

  特殊犯搜查4系?

  晴空和三浦對視一眼,心下頓覺不妙,特殊犯搜查4系負責的是特殊犯系的重要特殊事件,他們……來調查白河達也??

  因為以往也和他們打過交道,三浦從他們口中得知事情的蛛絲馬跡並不難。回來以後,三個人坐在辦公室,都是難得的沉默。

  「如果我那天多問一句,也許就不會……」今井十分自責,本來就是他負責帶著白河盡快熟悉法醫科的工作,結果他竟然連人丟了都不知道。

  「這不是你的錯。」晴空搖搖頭,說道:「就算你多問了他的安排,他也一樣會被帶走,這是對方安排了好了的計劃,幾乎沒有變更的可能性。重點是對方究竟想從白河那裡得到什麼,還是說……」晴空抬起頭看向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三浦,「對方是衝著三浦或是衝著整個法醫科來的。現在我們在暗,對方在明,不是什麼有利的處境。」

  就算三浦俊夫放棄了三浦家的繼承權,現任的話事人也不是他,但是,他的父親畢竟還是整個三浦家族的家主,地位不可謂不重,稍微一點閃失整個家族都會動蕩一番的重要位置啊……


016 悄然

  期中考試的成績下來,晴空驚訝於自己居然還考進了班級前十名——雖然是吊了前十名的「車尾」。

  視頻的時候桐谷遙祝賀她之後,又給她帶來了立海大最近三天最勁爆的消息——立海大的校園男神幸村精市有!女!朋!友!了!

  這件事連續三天登上了立海大校園日報的頭版,而另一位當事人晴空還單方面認識呢——阪本美代。

  然而,現在困擾她的兩件事情裡並沒有這一項,而是……白河達也到現在還沒有蹤跡,另外,和宮本澤也的接觸莫名地轉向了情感頻道……

  緒方美紀側頭看了眼坐在旁邊正神游的晴空,抬手撫了撫鬢角,又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的收回視線。

  這幾天她很不對勁啊。

  緒方美紀把想知道的問題在心裡過了一圈,本想等晚上回去再問,卻沒料到被動吃了個瓜。

  晴空板板正正的坐在席位上,舞台上正上演著劇情,不過也勉勉強強記起整部劇的名字而已,什麼內容,安靜平淡也好,激烈衝突也好,一點都沒看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和緒方美紀一起看音樂劇,但她腦子裡充斥的都是白河案子的案情,實在沒心情去看一個推不掉的劇。

  好不容易捱到結束,晴空從出門到進家門整個過程一言不發,進了臥室洗漱之後,倒頭便睡,連川崎都沒本法在緒方美紀的面前說出個子午卯酉來。

  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第二天放了學,晴空准點去警視廳「報道」,終於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白河達也找到了。

  據三浦復述,白河達也是在一間地下室被發現的,當初他被人敲暈帶到那間地下室。又被關了幾天,而且關他的人不在,也許是跑了,也許是壓根就沒想對他做什麼。只是當時他身上但凡是能裝定位器的東西都被扔掉了。昨天,他的手機終於開機,警察順著定位器找到了他的手機,又順著這條線索找到了他。

  聽完以後,晴空反而更沉默了。三浦知道她覺得事情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自己也嘆了口氣,辦公室裡一時落針可聞。

  「想來,對方並不是衝著白河去的。」

  「也不能完全排除。兩個方向都有人去查,不過,」三浦苦笑,「最近事情多,恐怕也抽不出多少人手來辦我們內部的案子,尤其白河找到了,而且還毫發未損。」

  晴空點點頭表示理解,「我們自己多注意吧,你……」她看了眼三浦的神色,才道,「如果你方便的話,讓三浦家查查也不是什麼壞事。誰知道是不是衝著你來的,或者你們三浦家去的。」

  「當然,不過,難道不會是衝著緒方家去的嗎?」

  「我姓妃,緒方是外祖家,就算要動手,也不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更何況,就算白河傷到住院,也不會對我產生什麼影響。」

  「好吧。聽起來居然有道理。」三浦笑道,雙方心裡卻都知道這個誇獎敷衍極了,也都會回去讓家裡注意。

  「所以你們兩個只好自己回家搬救兵了?」緒方美紀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姑娘,她看起來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憂心,找人幫忙也說得風輕雲淡,似乎對這件事不甚在意,只是順口說一句而已。

  可她卻不能不在意。

  哪怕只是衝著其中一家來的。

  把事情交給緒方美紀以後,晴空就沒再過問,反正這種「大事」,就算是美紀也不可能自己拿主意。但凡是牽扯到點什麼辛密的事情,就不是幾個人的事情了。不過美紀沒再和她說起,倒確實有點出乎意料。

  白河的事情牽扯到妃、三浦兩家,甚至還有可能牽扯到緒方家,再加上宮本澤也那邊莫名其妙的條件,搞得晴空一時之間焦頭爛額,想理思緒卻找不到頭,實在惱人。

  更惱人的還在後頭。

  頂著整個社團所有女社員的目光,晴空打開了自己手裡的紙條,上面清清楚楚寫著三個字——網球社。

  「好了,既然所有人都抽過簽了,那就按照抽簽的結果來吧。」攝影社的部長名取誠一拍拍手,開始往下布置任務。

  就在剛才,晴空得知攝影社和新聞社要合作出一期校刊特輯,社團成員們要負責給所有有比賽的社團拍照,不少社團在剛剛過去的東京地區預賽,除了慶祝,還要鼓舞士氣,為接下來的比賽做准備。

  只是……男子網球社作為校內第一大社團,幾乎是所有的社員(除了晴空)都想去,尤其是女社員。然後部長名取就來了一句「那不如抽簽好了。」

  接下來一周,晴空每天都要堅守在網球社,想想就頭大如鬥。面對這一切,晴空只想說——人生就是這麼變化無常啊!

  頭兩天,晴空待在新館三樓的走廊沒挪窩,以俯瞰角度拍了不少網球社訓練的照片。誰知,「好是好,但是我們要出的畢竟是特輯,怎麼能沒點特別的呢?」名取笑笑,「妃還是下樓去網球場裡拍點素材吧∼」

  部長都發話了,還能怎麼樣?

  協商之後,晴空被允許進入訓練場地,不過只能在觀眾席,而且還是靠後的位置。晴空本人倒是很滿意,可以不用和球場外的一群「瘋子」擠。離那些社員們也不近,多少能清淨一會兒。

  這天大約是別的社團都有活動,球場外的人沒多少,稀稀拉拉的,等著校隊的出現。

  晴空坐在一個前面沒人後面也沒人的看台,正低頭畫思維圖,字跡潦草,隱約能看出幾個箭頭來。

  忍足侑士大老遠就看見她了,連著兩天躲在沒人的地方,就連跡部那家伙都對攝影社這回派來的人沒什麼話說。

  「妃桑。妃桑?」忍足站在晴空身後喊了兩聲,卻沒得到回應,側頭一看,才發現這人耳朵上掛著耳機呢。

  面前的光被擋住,晴空抬頭看去,「忍足……君?」她摘下耳機,「你不去訓練?」

  「今天來得早,校隊的訓練還沒開始。」

  「哦,」晴空又抬頭看看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

  「不是來拍素材的嗎?怎麼不去那邊?」忍足指了指對面的看台,那邊場地是校隊成員的訓練處。

  「其實已經夠了,」晴空笑了笑,「畢竟是為了鼓舞士氣出的特輯,不是為了滿足學生們八卦心的娛樂雜志。」

  「你……是自己申請來網球部的嗎?」

  「怎麼可能?攝影部幾乎人人都想來,我干嘛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那你……」

  「抓鬮。」

  「你這是?」忍足指了指晴空手裡的素描本。

  「哦,」晴空把本子合上,「隨手畫的東西,你特地來找我,不是為了閑談吧?」

  「呃……嗯,關於上次的事。」

  「上次的事?」晴空轉過頭一臉迷茫的看著他。

  「我是說,那次你找我了解情況的……」

  「哦,我想起來了,」晴空突然笑起來,「你說那件事啊,怎麼了?」

  忍足轉頭看了一下場外的圍觀群眾,突然往晴空這邊湊了湊,「那件案子,能說給我聽嗎?」

  晴空回了他一個商務微笑:「不能。」

  忍足伸直了一條腿,一只胳膊搭在另一條曲起的腿上,「其實我知道,這麼做會讓你為難,但是……」

  「忍足侑士不是觀察人心的天才嗎?既然知道為難,又何必要開口呢?」晴空挑眉,莫名想逗逗他。

  「哎……」他突然嘆氣,倒把晴空唬了一下,「天才也是人啊∼」

  而人,怎麼會沒感情呢?

  「確實不可以,」晴空把手裡的素描本放回書包裡,「案件的事情,我是不能透露給非辦案人員的。」

  「我知道。」

  「你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遺憾?」

  「其實我也只是試一試,原本也沒抱太大希望。」忍足推了推眼鏡。

  「呵呵,」晴空笑笑,又從包裡抽出幾張折起來的A4紙遞給旁邊的忍足,「諾。」

  「這是什麼?」忍足接過來那薄薄的幾頁紙。

  「大島和香的生平。」

  「這……」忍足接過去去沒有馬上看,而是猶豫了一下,轉而看著晴空。

  「沒關系,這些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關於那件案子的事,都被一筆帶過了。」

  忍足這才打開那紙閱讀。晴空雙手撐在身後,看著對面陸續進場的網球部部員,說道:「我猜,你也許想知道。」其實這些東西已經在她包裡放了好久了,只是今天才拿出來。就在兩天前,遠藤和哉被檢察院起訴,判決當場就下來了,警視廳這邊,這件案子也算是結了。

  「快點,我看見你隊友了。」晴空拿起相機對著對面看台下集合了的幾人像征性的照了幾張照片,一邊低聲催促忍足。卻見一旁的忍足默不作聲。「怎麼了?對只見過兩次的人心生憐憫?」

  忍足把紙折好,捏在手裡,目光卻越過網球場,看向遠方,「能告訴我,凶手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晴空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他的側臉,低下頭擺弄相機,「其實很普通,普通到在大街上遇見也不會留下印像,看起來根本不像個殺人犯,一點也不凶神惡煞。可是罪犯大多都不是長相凶狠的人,甚至連殺人的理由都那麼荒唐。」

  「荒唐……可笑?」

  「荒唐,卻不可笑。就連我有的時候都覺得,為了這點小事殺人實在不值得,可我不是他們,體會不到他們的感受。那些強烈到產生殺意的怨恨,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晴空看向他,「你看過之後,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逝者已矣,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前行。行了,」晴空伸手抽走忍足手裡的紙,「能給你看的只有這些,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該訓練去了,」說到這,她抬抬下巴,「再不過去,你那個搭檔怕是要衝過來了。再說,」晴空晃了晃手裡的A4紙,「我可不能給你留下什麼實在的資料啊。」

  忍足笑,站起身來,朝他的隊友們走去。晴空在後面拍了兩張他的背影,「嘖嘖,又不是上戰場,走成這樣干什麼。」

  誰知那人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突然回頭。

  「哢嚓」。

  晴空看著這張照片,抿了抿唇,還是沒刪掉。


017 聚會之後

  星期五中午,學生餐廳。

  忍足端著餐盤坐在了晴空對面。

  「干嘛坐這兒?」

  「不是餐廳的菜品啊。」

  「嗯,家裡大廚做的,早上起來人家就准備好了。」晴空喝了口水,「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忍足撥了撥盤子裡的菜,「今天放學後有沒有興趣看我訓練?」

  晴空手頓了頓,「你們今天不是休息麼?」

  「你知道?」

  「你們學校的拉拉隊隊長社真是個神奇的社團。」名頭好聽,實際上就是後援會罷了。

  「她們去找你了?」

  「是啊,在得知我不是來找男朋友的之後,向我強烈安利了一波你們網球社。」晴空無奈道。

  「也是,」忍足笑道:「當初你第一天來冰帝就是高中部的緒方美紀學姐把你接走的,想來初中部那些人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不錯,她也是這個意思。」晴空放下筷子,「雖然有的時候也有些不方便,但總的來說,利大於弊吧。」

  「你的意見呢?」

  「什麼?」

  「訓練。」

  「呃……」這時,晴空的手機突然進了條消息,「抱歉,」晴空朝他笑笑,拿出手機看消息。

  忍足等了一會兒,只見晴空眉頭皺了起來又松開,朝他晃了一下手機,道:「今天有約了,抱歉呢。」

  「怎麼樣?」今井從外面進來,問坐在辦公桌前的晴空。

  「死後拋屍,一刀斃命。屍檢報告已經交上去了。」總覺得這麼利落的手法特別熟悉,可拋屍的方式卻又完全像個新手,晴空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正想找找自己經手過的案子,突然靈光一閃,起身朝著今井道:「我去查點資料,有事給我打電話!」

  晴空看著手裡的資料,心道果然沒錯,這幾件案子果然有相同之處。

  回到辦公室,卻見今井和白河都神色莫名,三浦背對著他們坐在椅子上。

  「怎麼了?」晴空也忍不住放輕了聲音。

  今井遞給她一份報告。

  「這什麼?」晴空拿過來翻開,手卻頓住了。

  她還記得交上去的報告上面,被害人的名字:羽田章史。

  二十年前,三浦的母親三浦千代從16層躍下,當場死亡。案件最後的結論是由於和丈夫長期感情不和,外加當日酗酒,從而墜亡。自殺。當時最後見過三浦千代的,就是她的朋友羽田章史,但當時排除了他的嫌疑。

  然而,前些日子,三浦碰到了母親昔日好友石原純子女士,這位女士在朋友死後離開了日本,隨丈夫去美國定居。前些日子是回來探親,偶遇了三浦。據石原純子敘述,千代雖然和丈夫沒什麼感情基礎,但是卻絕不會因為這個原因酗酒,更別說自殺了。具體緣由麼,咳咳,大家都懂的,這種聯姻,又是大家小姐,誰還不養個「小狼狗」什麼的……

  三浦追查的時候,鎖定了一個人,就是羽田章史。羽田章史三十年前就做了醫藥代理商,生意做的是風生水起,卻在十年前突然洗手不干,放棄了幾乎是唾手可得的利益。再查下去,羽田章史雖然是醫藥代理商,卻和地下組織合作賣假藥。害死了無數無辜生命。

  還有他和千代一家交往密切,難說是不是千代發現了什麼而被滅口。結果還沒等查到最後呢,羽田章史突然被殺了。

  晴空也實在不知道安慰他點什麼好,只好什麼也不說,讓他自己靜靜吧。

  可是回家以後,晴空被一種預感推著把這事告訴了緒方美紀,麻煩美紀用緒方家的力量查羽田章史。

  「我知道了,」美紀收好手邊的書,又在晴空離開時叫住她,「對了,明天我有朋友來,記得下樓吃飯。」

  「好。」

  周六晚上,晴空特地提前回家,見到了美紀邀請的七個朋友。其中一個,還是個熟人,三浦敬子。三浦俊夫的侄女,三浦英輔的姐姐,三浦家的大小姐。

  幾個人今日會在緒方家留宿,明日一起去栃木縣賞紫藤。

  吃過晚飯後,大家到小圖書館去聊天。管家上了熱茶,晴空沒想到小倉還給她倒了一杯,連忙道謝。

  「不用謝。」小倉笑起來很甜,她坐在晴空身邊,「聽美紀說你在警視廳學習?」

  「啊,只是社會實踐而已。」

  「真好。」小倉抿了口茶,有點羨慕地說道。

  晴空:?

  「剛才吃飯時覺得你似乎有點疲憊,但是現在看來,卻不是因為不開心。真好,若是我,恐怕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無論什麼。」

  「呃,小倉學姐,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到了之後自有出路呢。」

  「呵呵,你說得對,只是,」她的目光看向在一邊和三浦、高田聊天的堂本,「只是不知道這條路會不會被堵死。」

  晴空:??

  閑聊之中,一杯紅茶下了肚,拒絕了橫山管家續杯的舉動,掩口打了個呵欠,晴空朝美紀道:「表姐,我有些累,先上樓了。」說著朝在場諸位表示歉意,轉身離開了小圖書館。

  美紀正和伊東聊到過幾日高中部的活動,被晴空這麼一打岔,雖然有些莫名,但見小表妹臉色實在不好,也把聊天暫且放到了一邊,追了出去。

  「怎麼了,可是不舒服?」

  「沒有,就是有點累了,還有點困,估計是這幾天忙的事情太多,沒睡好。」

  「那好,你先上樓吧。羽田章史的事情我讓人放到你桌子上了,不過看你這樣子,還是明天得空再看吧。」

  「嗯。」晴空點點頭,上樓去了。

  美紀站在樓下,叫住了路過的男僕,「川崎呢?」

  「在樓下廚房。」

  「叫她上樓去服侍晴空小姐。」晴空那樣子估計怕是連搖鈴都會忘記拉。

  川崎上去的時候,果不其然,晴空在浴室裡睡著了。

  「啊——」

  深夜,尖叫聲劃破緒方宅的上空。沒過多久,混亂的秩序已然安定下來,不過緒方家的幾位客人顯然沒有了絲毫睡意,都聚在小圖書館,圍在壁爐旁,誰也不曾開口。

  緒方美紀第一時間交代了管家去報警,又招來一位女佣,讓她去樓上看看晴空醒了沒有,若是沒有,便不用吵醒她了。

  還不到半個小時,警察就到了現場,初步屍檢過後,鑒識科的人把屍體拉走了,幾位警官去了解情況之後,帶頭的那個胖胖的目暮警官突然問道:「今晚所有人都在這兒了嗎?」

  橫山管家上前一步:「還有其他僕人在副樓,需要把他們都叫過來嗎?」

  「僕人?哇哦∼」高木警官忍不住感嘆了一聲,被旁邊人一個眼神制止了。

  「把他們都叫過來吧。」

  「目暮警部,在場的幾個年輕人都是被害者的同學,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女孩子沒有過來,是這家主人緒方美紀的妹妹。」

  「緒方桑,」高木還沒說出目的,就被緒方美紀有些不悅地截過話頭。

  「我知道,我妹妹還在樓上,不過這件事和她沒關系,她也不必知道。」

  「呃,這個……凡是有關聯的人還是要問一問的。」

  「我說了,她和這件事沒關系,也不用知道。我已經讓人去調監控了。」

  「監控?」

  「對,在……」

  「什麼我不用知道?」美紀和高木說起家裡監控時被一道聲音打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晴空披了一件睡袍,站在樓梯上,神色清冷。

  美紀皺眉看向晴空身後的川崎。不過既然來了,也沒必要讓她再回去。美紀親自上樓去接她下來,幾步路的功夫,已經把今晚發生的是交代清楚。

  只是沒想到,目暮和高木看到晴空眼睛都瞪直了:「妃桑???」

  晴空無奈,看了眼美紀,對兩人道:「目暮警部,高木警官,這是我表姐,緒方美紀。」

  「剛才已經認識過了,啊,呵呵,妃桑,今晚大家干了什麼,我們要了解一下。」

  「好啊,」晴空看了眼周圍,外圈占了好多僕人,「只是,大家都在這大廳裡……不如去那邊的會客廳,也方便一些。」說著看了眼旁邊的美紀。

  大隊伍都轉移到了會客廳。這邊的會客廳比較大,一般用於接待不熟的客人,或者大型活動時接待客人。

  高田幾個人分散在不同方位,各自有僕人照顧。

  而晴空則和目暮說著晚上的經過。「因為今天晚上有客人,所以我是特地提前從警視廳那邊回來。晚上八點半准時開飯,吃飯的時候都是閑聊,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唯一一件大家一起的是明天准備去栃木縣看紫藤花。晚餐結束後,大家都去了旁邊的小圖書館,我喝了杯茶覺得有點累就先上樓了。上樓之後我在浴室睡著了,川崎叫醒我之後,扶我去的臥室。再後來就是被樓下的你們吵醒下樓來了。就是這樣。」

  「所有人都喝了茶嗎?」

  晴空回憶了一下,「沒錯,本來呢幾個男生是想喝酒的,不過因為還未成年,所以被表姐拒絕了。」

  「但是只有你一個人先上樓了,沒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我確實是這陣子事情太多,很累。」晴空想了想還是否定道。

  「目暮警部!」高木從外邊進來,跑到目暮身邊說道:「廚房的垃圾桶裡發現了一個紙包,經檢測裡面還有用剩下的安眠藥粉末。」

  「安眠藥?」

  「是,但是一直到僕人們都回副樓休息,沒有廚房以外的的人進去過,還有就是監控錄像也沒拍到有人進過廚房。」

  晴空和兩人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警察聚集區,坐到了背靠玻璃門的沙發上,順便拜托橫山管家上了兩杯熱可可。

  這邊的玻璃門晚上會拉上窗簾,若是白日裡,正面牆壁都是玻璃門,門外正對著院子裡的草坪,這個位置不怕有人偷聽。

  美紀沒一會兒就過來了,端起熱可可抿了一口,才長舒一口氣。

  「監控是怎麼回事?」

  「家裡那麼大,誰也照顧不到全部啊。」

  「我是說,為什麼沒拍到有人去了廚房,廚房卻有不屬於那裡的東西。」

  「你說那個?哼,若是夾帶著被帶進廚房了,我也不覺得奇怪。等著吧,堂本死了的事情,不出一夜,就會傳遍整個圈子,若是天亮之前找不出凶手,明天可有的忙了。」

  「堂本家看來也不是什麼講禮數的人家。」晴空突然來了一句。

  「什麼?」美紀奇怪。

  「至少我們家的人不會跑到別人家裡去死,不是嗎?」晴空捧著熱可可說道。

  「這可不像你。」

  「我就在這,哪有像不像的道理。」晴空抿了抿唇,「那個安眠藥,如果我沒估計錯誤,是小倉學姐的。只不過晚上睡覺前,廚房的所有餐具都會清洗,所以不管是壺裡還是杯子裡,又或者是灑落在托盤裡的安眠藥都不會被發現。」

  美紀朝警察那邊瞥了一眼,「還真是她。你怎麼發現的?」

  「我醒來的時候問過川崎,她說我在浴室睡著了,而且很費勁才把我叫醒,但我知道那個時候我並不是完全清醒的。我最近事情確實多,但也沒累到那個地步,更不會困成那樣。不過,在圖書館裡,我喝了茶之後有些困倦困,當時還真以為是太累了呢。」

  「你是說她在茶裡下了藥。」

  「估計只是有我的那杯茶裡下了藥。」

  「她對你下藥有什麼好處?」

  「她知道我在警視廳的事。一個在警視廳社會實踐的中二少女,怕是很有可能會多管閑事。再加上這個少女又一個律政女王的姑姑和一個前刑警現偵探的姑父。」晴空挑眉,小倉的的確確給她下了藥沒錯,可是小倉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調查她呀,這才是想不通的地方。

  「那她是怎麼讓你喝了那杯茶的?怎麼讓你選的?」

  「嗯?你沒看見嗎?」

  「看見什麼?」

  「我沒有選,」晴空把杯子放到沙發旁的小桌上,「我喝的就是她遞給我的那杯。」

  美紀:……

  「我只是覺得奇怪,她這藥下的也太明顯了,任何一個人喝了那杯茶,都會是我們當中特殊的那個,如果那個人死了,她的嫌疑就會大幅度增加,除非把我們都迷倒,可是這樣,橫山管家就會發現不對勁,她就更是百口莫辯了。還有,她把藥用到了我身上,也不知是臨時起意,還是計劃當中,可是我不出來攪局又有什麼用呢,」晴空看向美紀,「你不出來攪局才更重要不是麼?」

  「這些事情就交給警方好了,」美紀摸了摸晴空的頭,「再說,堂本的仇人,也不只小倉一個。」

  晴空靠著沙發又睡了一覺,已經凌晨兩點了,大家還聚在會客廳裡。怕是美紀做了什麼,警察才會在這裡耗下去,一直在調查每個人的生平軌跡。


018 時光

  堂本一案,晴空圍觀了全過程。最後的結果,也只能說是無限唏噓。很多時候,生命真的很脆弱。

  堂本是堂本本家這一代唯一的孩子,父母從小溺愛,十年前更是導致一場高架橋車禍的罪魁禍首。而堂本家家族裡有許多人都對他有意見,甚至連下一任家主的人選——堂本的父親都有意見。

  堂本家現任家主是堂本的祖父,堂本卻並不為他祖父所喜,也因此在家中並不受寵。

  無巧不成書的是,一年前,堂本夫婦因為車禍雙雙身亡,這下,堂本在家裡的處境就更艱難了,就連平日裡的零花錢也不夠他原本的開銷。所以,在他撞破川口和三島的事時,想到川口還有個未婚妻中川,便以此事威脅川口給他錢財。堂本的心思估計都用在這種事情上了,他還找家裡父親的心腹幫他調查川口。誰知還真查出點東西,兩年前,川口藥業內部競爭激烈,川口身為川口家主的次孫,自然在試練之列,誰知川口不學無術,竟然以東大附屬醫院大田醫生的女兒為要挾,要大田醫生用川口家的藥,還因為錯手捅死了大田醫生的女兒而差點見報,這事雖然被川口家壓了下去,但川口本人也被家裡盯得緊了,再加上未婚妻中川實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所以才在學校裡勾搭上了三島。

  話說,冰帝雖然是推薦制入學,但總體來說並不是那麼嚴格,再加上,冰帝並不是貴族學校,只是一所有錢人上的學校,所以有些時候收的學生也良莠不齊。

  三島家是暴發戶,三島的父親就盼著三島能嫁給一個真正有家族產業的人家。川口這事這才被三島鑽了空子。

  堂本每次都會從川口這裡拿錢,沒過多久被三島發現,只是三島沒想到,她曾經做過的事也被堂本翻了出來,這下可好,勒索一人變兩人,一丘之貉誰也別想跑。

  三島和川口合謀本來是想在明天賞花時找個僻靜處把堂本解決了的。誰知今夜事發突然,堂本要僕人去給他找酒喝,但因為美紀的交代而和僕人發生了點口角,才想著晚上去廚房找找看。

  誰知就這麼命喪黃泉。

  至於小倉,她本姓上野,是十年前車禍死亡的上野夫婦的遺孤,後來被小倉家收養,才改姓小倉。可這十年來,她沒有一天不想著為父母報仇。

  只是不巧,碰見了提前動手的川口和三島二人,這仇終究也不是自己報了。

  晴空找三浦找了一圈,才在解剖室外面看到了正在工作的他。

  「他這樣……多久了?」晴空問一旁的今井。

  「自從上次羽田章史的案子以後,就這樣了。都一個多星期了,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今井看著裡面從容不迫的三浦和頗有些手忙腳亂的白河,「不過白河能這麼快調整過來我還真有點驚訝。你這找過來,是什麼事?」

  「殺羽田章史的凶手抓到了,」晴空把手裡的文件夾遞給今井,「人在審訊室呢,我剛去看過,供認不諱。」嘆了口氣,「羽田章史賣的假藥害死了淺田的父親,他父親是他們家唯一的收入來源。」

  「那話怎麼說?真是造孽。」今井接過文件夾打開,卻是需要三浦簽名的案件卷宗。「著急嗎?等他出來給他簽。」

  晴空搖搖頭,「不急,凶手的事待會你和他說吧。我先回辦公室了,歇會兒去。」

  「行,對了,妃,」今井叫住晴空,有點猶豫,「這個羽田章史和三浦老師……」

  晴空這才想起來,只有她和三浦知道這事,今井恐怕是根據他倆的表現猜測了什麼,「沒事,只是有點私人關系,不用擔心。」

  晴空回了辦公室,翻開了美紀給她的資料,她把這份資料放在辦公室好幾天,都沒拿給三浦。她覺得,作為和緒方家並駕齊驅的三浦家,不可能查不出這些,而唯一的解釋,就是三浦家不想這件事情曝光,不想讓這件事再發展下去。只是真相,隨著羽田章史的死,怕是要永遠被掩埋了。

  緒方家的別墅因為死了人的事正在裝修,這些日子,晴空一直住在雖然在她名下但一直沒去住過的小別墅裡。

  因為只是普通的民居,所以傍晚周圍有點吵鬧,晴空又愛清淨,索性每天都晚點回去。

  雖然美紀一直說不必,緒方家還不至於少她一間屋子住,但晴空也知道,一直不回去是不可能的,不過是美紀看她最近確實不太想住在緒方宅而做了一點退讓而已。

  這天午後,晴空吃過午飯去沙龍看書,熟悉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聽說高中部的堂本出事了?」

  那聲音輕輕的,卻嚇了晴空一跳,「忍足……君?」

  忍足坐到她旁邊,「你還是喊我忍足好了,聽你這麼大喘氣我可真是別扭。」

  「行啊,那禮尚往來,你也直呼我名字好了,天天廢話那麼多有什麼用,搞得好像念書時搖頭晃腦就比別人更聰明似的。」

  忍足沒懂她後面一句在吐槽些什麼,只是又問她一次:「我聽說堂本出事了?」

  「連你都知道了?」晴空挑眉,輕嘖道:「這消息傳得可夠快的。」

  「我在更衣室聽見的。那兩個人也說是從高中部傳出來的。」

  「說的倒是沒錯,」晴空壓低了聲音,「堂本死了,堂本家家主又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

  「堂本本人人緣並不好,」忍足推推眼鏡,「只是這一死,川口和三島兩家……」

  這回晴空終於正視他了,「你到底知道多少啊?」這案子雖然在圈子裡傳開了,但是凶手並沒公布出去,就連當時在場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凶手是誰,每個人都是單獨詢問,也並沒有人當場被帶走。

  「咳,都知道了。」他能說跡部收到消息那天網球部正選在跡部家聚餐,當時他就在跡部旁邊嗎?

  「你關心川口家?」晴空疑問。「川口藥業和東大附屬醫院好像不是特別緊密的關系。」

  「會對你家有影響嗎?」

  「要影響也是影響緒方家,和我家有什麼關系?我父母都在國外呢,恐怕連這消息都會滯後。」

  聊了幾句,晴空合上書,起身要回教室了。

  忍足把手裡的雜志收好,起身道:「我和你一起。」

  快走到教學樓的時候,忍足叫住了晴空。

  「手機號碼?為什麼?」晴空回過身,「我想我們沒必要在校外還繼續聯系吧?」

  「也許會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呢?」忍足站在體育館的陰影中,神色不明。

  「那你還是祈禱別找我幫忙,」晴空婉拒,「恐怕到時候不會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就怕不是他認識的人死了就是他本人死了。

  五月的尾巴,冰帝學園舉行了校內球類大賽。晴空在冰帝沒什麼朋友,班級裡交流比較多的也就是前桌的日吉了,在去看日吉比賽的時候,意外碰見了忍足。

  「我沒想到你會乒乓球啊。」晴空有點贊嘆,「剛才看你打得還不錯哦。」忍足竟是以乒乓球出線,真是不簡單,雖說乒乓是中國國球,不過日本人從小練習乒乓的貌似也不少,只是這實力嘛……

  「要試試嗎?」忍足伸手把球拍遞給晴空,他的比賽已經結束了,乒乓球場地那邊空了幾個台子不用。

  「不了,」晴空擺擺手,「我對這個,嗯……不在行。」

  忍足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比賽結束以後,忍足依舊要去網球部訓練,他又提出了看訓練的邀請。「恐怕不行,」晴空有些歉意,自從那件案子以後,她和忍足的交集突然莫名其妙的變多了起來,「今天得回家一趟。」美紀那邊有事找他,為此她今天都沒去警視廳。

  又是一個周六,晴空推開法醫科的門,卻不見三浦的身影,今井去洗了手才回來,「你忘了?今天是淺田的開庭日。」

  「哦。」晴空恍然,差點忘了,還有這一出。

  「你說,」今井把椅子挪過來,「三浦老師該不會這麼消沉下去吧?」

  「他都去庭審了,應該緩過來點了吧。」

  「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什麼了?」

  「我去問了竹內,他說羽田章史和三浦老師母親的死有關。」

  晴空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原來想說的話,而是問今井:「你……和竹內拓人……和解了?」

  「沒有。」今井立馬板起臉,「和一個黑道有什麼可和解的。誒,怎麼說起我來了,你說,羽田死了,三浦老師這心結算是解開了麼?」

  晴空搖頭,「難說,人是死了,可情仇難卻,恩怨難消啊。」

  羽田章史當時被三浦千代發現與人合謀賣假藥,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給朋友下藥謀殺。羽田章史死了,可是三浦的感情確不會隨著羽田的死消失,最起碼,不會立刻就消失。

  「也是,若是說開了還好,就怕秘密隨著死亡埋葬了,活著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今井嘆氣,「咱們看了這麼多案子,又有多少家屬真的關心死因呢?」

  「家屬……也許只想相信他們希望相信的。」晴空收拾好桌子,「我先走啦,淺田的判決要是下來了告訴我一聲。」

  「行。」


019 男朋友

  家屬……呵,說起來,還真的有家屬十分關心親戚的死因呢,畢竟那關系到他們的個人切身利益。

  昨天晴空去科搜研的時候,剛好碰見三浦在和一位家屬溝通,她當場就跑了。

  三浦一直很奇怪晴空為什麼從來不見死者家屬,也曾試探性地問過原因。可只有晴空自己知道,那是不能說的秘密,也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回憶。

  原來的晴空,或者說其實是鴻嘉,在跟著導師時,很多雜事都是她負責的,其中就包括和死者家屬溝通。

  有一位老人,一生未婚,無子女,在死前的6個月找律師立下了遺囑,在他死後,所有的遺產都由他的一位侄孫繼承。此外,老人的保險受益人也是這位侄孫。

  可惜,他生前投資的最後一個項目,因為上面那位被雙,規,項目緊急叫停,導致了這位老人不僅沒了錢反倒還欠了一些。老人死後,唯有那份保險金能堵上窟窿,否則以一個普通人來講,恐怕用上十年二十年也還不清。

  按照法律,繼承人如果不想償還被繼承人的債務,是可以放棄繼承權的。但是,一旦嘗到了甜頭,哪還停得下來。那位老人名下的流動資金確實是沒有了,可是還有許多商鋪,租金不菲。甚至還有一個仍舊在運轉的公司。

  那件案子最後被定性為自,殺,碎,屍。而自殺,是不在保險公司的理賠範圍之內的。

  家屬找了很多次,甚至連省廳都驚動了,可結果還是一樣的。自殺。

  多次尋求無果之後,家屬綁架了鴻嘉,要求她的老師以及辦案警察重新查證,他相信他的叔爺爺絕不是自殺。而那個人家屬,偏偏是她當時的男朋友。

  說真的,法醫系的學生,真的比其他醫學系的學生更不好找男/女朋友。

  雖然當時她也替男朋友感到惋惜,卻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簡直顛覆了一直以來的印像。

  據說因為找到的屍體並不完整,是散落的屍塊,所以侄孫覺得絕不可能是自殺,自殺的人怎麼可能沒留個全屍呢?

  後來,鴻嘉的老師說:也許,很多時候,人們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

  其實,無論發現時屍體是什麼狀態,警方都會以嚴謹的心態破解死亡之謎。如果說幾十年前還有不少冤假錯案,那麼技術如此成熟的今天,哪還有那麼大的可能性連死因都誤判呢。

  晴空從警視廳出來後一直沿著大道走,只是心裡想著事情,沒發現身後有一輛車一直跟著她,直到……

  一個黑西裝突然出現擋住了去路,晴空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西裝直皺眉。

  「妃小姐,少組長請您一敘。」

  因為實在不什麼好回憶,再加上突然被打斷思緒,晴空實在不爽,對著看起來凶狠的墨鏡黑西裝也沒好氣兒:「你誰啊?」

  「妃小姐?」旁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車窗落下,露出了熟悉的面孔。

  「宮本澤也?」

  「是我,有時間嗎?」黑西裝連車門都開好了。

  晴空看著安坐在車裡的宮本,又扭頭看了眼身旁的建築,「你下來。」

  「妃小姐,請上車。」黑西裝還扶著車門。

  晴空沒搭理他,「你下來,要不然就開著你的車滾蛋。」

  「餐廳?」宮本伸腿下車,示意黑西裝和司機先離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咯?」

  好巧不巧,旁邊就是一家餐廳,晴空之所以記得這家餐廳,是因為蘭表姐向她這個不會做飯又實在不想被荼毒的人安利了這家餐廳,據說她在大阪的朋友還曾經專程來東京吃這家餐廳的咖喱飯——Danny』s家庭餐廳。

  等餐的時候,晴空長舒了口氣,「找我有事啊?」

  「目前還沒什麼事,只是在街上見到了妃小姐,就過來打個招呼。」

  「你就這麼來找我,恐怕你那個養父不會坐視不理?」

  「我已經和父親表明我是真的心儀妃小姐,希望他不要插手。」

  「咳咳……」晴空被嗆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說我心儀妃小姐。」

  「那不如……我們交往怎麼樣?」

  這回愣的人變成了宮本。「你確定你沒搞錯對像?」

  晴空挑眉:「吃飯吧。」又不是只有你宮本會調查,美紀早就把宮本的包括山崎組的資料都給她了。

  「白河這些日子變化好大啊∼」晴空透過玻璃看著解剖室裡的白河和三浦。

  「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後,他就好像開了竅似的,也不像以往那樣躲懶了,哪怕是聞不慣的味道,也沒有躲出去過。」今井道。今天只有一具屍、體需要解剖,就是他們現在面對的這個。

  「可是白河的神色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其實是二次解剖了,之前有些痕跡沒有顯現出來,放進冷凍櫃裡之後反而會出現。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死的好像是白河的同學。」

  怪不得……

  晴空在樓梯間找到了白河,遞給他一罐奶茶,「怎麼不進屋?」

  「妃,你碰到過熟人嗎?在解剖台上?」白河握著罐子,問晴空。

  「……碰見過。」晴空坐在台階上,「世界有的時候很小,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會遇見認識的人。也說不准碰到的時候對方是生是死。」

  「他是我在高中時一直混在一起的家伙。可是高中畢業以後就沒再聯系了。我之前有聽說他混黑道了,沒想到……」白河握著奶茶的手青筋突起,連聲音也帶著顫抖,「他是我高中時唯一願意和我一起玩的。呵,或許因為臭味相同?」

  「你想成為一名法醫嗎?」

  「?」白河不解。

  「法醫最重要的是客觀和理智。」晴空把自己手裡的奶茶也放到他面前,「你的悲傷,你的憤怒,不會對案件偵破產生絲毫的影響。你最應該做的,就是從他的屍體上找出死因,如果是他、殺,自然要將凶手繩之以法。」

  「……謝謝。」

  「這是我的老師和我說的話,」晴空站起身,拉開樓梯間的門,「與君共勉。」

  「走吧,你的箱子在這。」一回去就看見今井提著兩個勘察箱站在門口。

  「謝謝,」晴空接過箱子,「什麼情況?」

  「河道清理,發現兩具屍體,一個大人一個小孩。」

  只是沒想到他們剛把這邊的兩具屍體放進屍袋裡准備運回去,另一邊又出了事。

  剛到的時候,晴空只覺得圍觀的人真多,直到看見了一頭藍發……眼睛都瞪大了。

  「白鳥桑。」晴空和白鳥打了個招呼。

  「啊,你們來了,」白鳥給他們開出一條路來,「被害人的屍體在包廂裡,是在這裡吃飯的顧客發現的。」

  三浦在外面轉了一圈,正要說什麼,晴空從包廂裡出來了,「不是毒殺,身體也沒有外傷,只不過……」晴空瞥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道:「口周有按壓的痕跡,有玫瑰齒。衣衫不整,拍照之後我檢查了一下他的肛門處,有明顯的損傷跡像。初步判定是機械性窒息致死。」

  「我去看看,」三浦拉開包廂的門,「你和白鳥溝通一下,讓他把人疏散疏散。」

  「好。」晴空找到了白鳥,「白鳥桑,讓圍觀群眾都散了吧,再這樣下去,待會兒屍體都運不出去。」

  三浦他們幾個都收拾好了,打算把屍體運回去趕快解剖時,晴空突然被叫住了。

  「妃。」

  「你怎麼還沒走?不是讓圍觀的都散了嗎?」

  「小晴啊,」三浦突然插話進來,「我和今井、白河先回去了。你待會兒記得拿兩個防毒面具啊。」說完幾個人上車跑了。

  忍足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也沒說讓我走啊。」

  「你?」

  「我是發現人。」

  「……忍足侑士,你家裡人知道你這走哪哪死的特殊體質麼?」

  「所以那些『死神附體』還有『死神化身』的傳言你也相信?」

  「我在現場碰見你三次了,還次次都和案件扯上關系。這些腦洞看來也不是無風起浪啊。」新聞社人的腦洞一向無人能敵。

  忍足摘下眼鏡擦了擦,「這真的是個巧合。」

  「哦,」晴空看起來一點都不信,「我怎麼就碰不到第二個這麼巧合的人呢?」

  「所以,現在我們可以交換手機號碼了嗎?你看,我或許還是需要你的幫助的。」

  「你這話……怎麼聽都像有預謀。」晴空這麼說著,卻還是拿出了手機。

  「嘔——」晴空扶著膝蓋站在門口,回來以後她確實去拿了兩個防毒面具,但那是防毒面具都擋不住的味道。

  因為時間太久,再加上天氣熱,那一大一小兩具屍體在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呈現巨人觀。而巨人觀恰恰是她最難以接受的一種,就連對著屍蠟化的屍體都比巨人觀要好上許多。

  頂著殺傷力極強的屍臭在解剖室待了將近四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晴空覺得自己今天能洗上三個小時的澡。


020 生日

  連著好幾天,每天放學時,冰帝校門口都會一排車子停著,兩排黑西裝站在旁邊「護駕」,等著一位少女的到來。

  晴空坐在車裡朝宮本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還打算昭告全天下呀?」

  「你不喜歡?」宮本笑得相當燦爛,還露出了八顆牙齒。

  車停下,黑西裝繞到了她這邊開車門,晴空看了眼,「哦,辛苦你了,松本君。」

  松本裕良,和竹內拓人並稱的山崎組少組長身邊兩大「護法」,如今給她開車門?

  「超市?」晴空望向另一邊下車的宮本。

  「你不是說想逛超市嗎?」宮本戴上墨鏡,繞過來站到她身邊。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嗯……」宮本彎下腰盯著晴空看了一會兒,「不是昨天嗎?」

  「昨天啊,」晴空不理他自顧自走進超市,「那記憶太久遠了。」

  宮本有些忍俊不禁,抬手讓松本和司機在外面等著,一個人進了超市大門。那些車隊,在上個路口就散開了。

  晴空推著購物車慢悠悠走著,等著某個人跟上來。車子裡丟了一堆零食。

  宮本跟上來攬住晴空的腰,被晴空一巴掌打掉,「別動手動腳的。」

  誰知宮本又摟上來,這次卻是用了勁,在晴空耳邊低聲道:「有人跟著,別緊張,自然點,別往後看。」

  從後面看起來如同耳鬢廝磨。

  讓宮本略微驚訝的是,晴空的右手竟也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晴空歪頭靠在宮本的胳膊上,「這麼快就忍不住了?這些人到底是有多著急?」

  宮本低笑,「不是一撥人。」

  「這樣看來,和你交往似乎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晴空伸手把咖喱扔進手推車。

  宮本拉過手推車去結賬,湊到晴空耳邊笑道:「想我死的人不少,不過放心,我一定護你周全。」

  「哪怕我們分手了?」

  「哪怕我們分手了。」宮本看著前面回答她。是他把她卷進他的戰場裡,他定護她周全。

  離開超市時他們迅速鑽進了早已等在那裡的另一輛車,松本坐在駕駛座上,開車帶他們去了定好的餐廳。

  晴空對於宮本竟回答了她的問題感到詫異,「之前問你那麼多次你都不肯說,怎麼今天這麼痛快?」

  「今天我也不會說,」宮本喝了口咖啡,「我只是突然想到一個和你有關的人。」

  「誰?」

  「還記得三島嗎?」

  「我知道好幾個三島。」

  「3月31日在伊豆海灘被發現的三島集團會長三島健一。」

  「他?」晴空想起這個早被扔進記憶深處的人,「他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知道他給你發過郵件想約你見面,但是他約你見面這個舉動很奇怪,我推測他可能是想讓你轉交什麼給毛利小五郎,但是他沒有赴和你的約,而且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找到他想交給你的東西。」

  「他……和你想知道的事情有關?」

  「沒錯。」

  「嗯……讓我猜猜。」晴空喝了口橙汁,「如果是普通的事情,你自己就可以查。你找上我無非是我可以接觸到你接觸不到的事情。可是如果是案子,你也可以接近其他警察,你找我,說明你其實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在查,至少不能讓警視廳的人察覺。也許……是很多年前的案件?」

  宮本忍不住笑出來,「推理有很多破綻,不過方向對了,你真的是個神奇的女孩子。」

  「不用拍我馬屁,就算是多年前的案件,也是機密,我不會告訴你,也不會幫你。」

  「卷宗已經拿到了,我需要的是另外的東西。」

  「拿到卷宗。」晴空放下叉子,「你就不怕我告訴警察,抓你進去?」

  「你不會橫生枝節。再說,」宮本放下刀叉,「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也不忍心是不是?」

  「今天是你生日?」

  「不信?」

  「不是,」晴空放下刀叉,「那個,我去一下洗手間。」說完起身離開了座位。

  宮本不置可否,只是等了好久都不見她回來,詢問之後服務生竟然給他指了後廚的方向。

  還真的在廚房看到了那一抹金色。

  晴空在澆汁的時候看見了找過來的宮本,「你怎麼過來了?回去等著吧。」

  「是給我的?」宮本雙手插兜笑道,卻沒離開。

  「盯著我干嘛?怕我偷吃?」晴空笑道。

  「我想看著你,不能讓我看嗎?你下毒了?」

  「我下什麼毒啊?不是你說今天是你生日嗎?」晴空切了幾塊西藍花做點綴。

  「生日就能吃到你親手做的飯?」

  「好了。」晴空拍了拍手,正准備端出去,宮本攔了一下,找服務生送到了他們的包廂,他自己則是拉著晴空走回去。

  「看起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吃到你親手做的飯。」宮本握著晴空的手,臉上還有點笑容?

  「你要是不怕吃死,我也可以給你做。」晴空挑眉。她的菜是有目共睹的黑暗料理。

  「生日就能吃到你煮的面?」

  「嗯,算個小習俗吧,過生日要吃長壽面的。」

  「你……似乎對每個人都差不多。」

  「也不是吧,」晴空戳戳他的臉頰,「我也不會給每個認識的人都煮面啊。」

  「日本好像沒有這個習俗。」宮本挑了一筷子面條。

  「嗯,」晴空在對面托腮看著他,「確實不是。好吃嗎?我有請廚房的師傅幫忙。」

  「好吃。」宮本吃得特別香,不僅都吃了,還沒空和她說話。

  「你真的很捧場誒,其實我不會做飯,偶爾下廚就是煮面吃,我唯一會做的飯大概就是咖喱了,還是學了半個月才學會的。」

  宮本擦了擦嘴,手摸著肚子癱在椅子上,看起來就像個吃飽喝足的宅男。

  晴空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現在看起來可真不像個少組長。」

  宮本瞪了她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好像很喜歡說中國的俗語呢。」

  「簡潔明了,很好用。」宮本擦擦手,「我送你回家?」

  晴空看了看手機,「也行,我讓司機不用過來接我了。」

  回去的路上,晴空示意宮本升起了前後座的隔板,「關於你說的那件事,」晴空望著窗外,「我只能在一定範圍之內幫你,若是你想要的太多,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我知道,」宮本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你有你的原則,這很好。」最後三個字很輕,像是遙遠的回憶中傳來的聲音。「到了,你進去吧。」

  「那我走了。」晴空下車,又轉回去敲開了車窗,朝裡面笑道:「對了,明天幫我約個理發師,我要做頭發。拜拜∼」

  宮本目送晴空進了緒方家,才升起車窗,聲音冷淡,「走吧。」

  一路上都在思考,是什麼時候決定接近她的呢?

  松本的聲音從副駕傳來,「少組長,到了。」

  宮本理了理袖口,下車,他又變回了那個冷漠的山崎組少組長。

  昨天晚上。緒方家。

  「請柬?」

  「你不是和跡部家的那個孩子都在國中部嗎?你去拿給他吧。」

  「跡部家離這又不遠,讓管家派人送到他家去不是更好麼?」跡部家也在大田區,和緒方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隔壁。

  「他家那份早就送過去了。」

  「那你給我這個干嗎?」

  「那是給你的,還有這些,」美紀又給她一摞請柬,「這些是沒寫名字的,你如果有想請的同學或者朋友,也可以給他們。」

  「你的生日宴會我請朋友干什麼。」

  「別忘了,你和那個跡部,如果可能的話,多接觸一下。」

  「哈?」還沒等問出原因來,晴空就被美紀趕出了房間。

  接到毛利蘭的電話時,晴空正在宮本的車上。

  「抱歉吶,晴空,我和爸爸最近幾天都不在家,阿笠博士又去參加會議了,柯南只好拜托你照顧一天。明天爸爸就回去了。」

  「哦,沒關系,住我這裡,」晴空剛想說住多久都可以,有佣人照顧,結果突然想到柯南?那不是走哪死哪的麼?「住我這裡你放心,不過明天是周六,我可能不在家,柯南他有什麼要去的地方嗎?」

  「他大概是和朋友們約好了出去玩,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一周我都在外面集訓。」蘭抱歉道。

  「那我知道了,我待會兒問問他,實在不行就讓她和我一起待著吧。」

  「好的,謝謝你晴空。」

  「不客氣,蘭表姐你去訓練吧。」

  「你到底多少個表姐?」宮本換了個姿勢靠著椅背。

  「有血緣的兩個,要是再加上親戚裡的,還得再來一個呢。」晴空搖搖頭,「我得和美紀說一聲,要是不行就去我家住一晚上。」

  「你還打算今晚去橫濱明早再趕回來?」

  「那我總不能住外邊吧?」

  「你問你表姐吧。」

  「成了,緒方家也不少一個房間。」晴空掛了電話,「你就送我到前面好了,我讓緒方家的司機來,待會兒接上柯南直接回去了。」

  「我送你不是一樣?」

  「沒准我還得去隔壁串個門,你也去?」

  「緒方家的隔壁?你這個隔壁少說也得隔出去幾百米吧。」

  「你真的不用送了,」晴空又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回頭和宮本說道:「誒對,我表姐的生日宴,你要不要來?」

  「緒方小姐的?」

  「嗯。」

  「哪天?」

  「後天。」

  「啊,」宮本嘆聲,「那可真是可惜,後天我有事。」

  「沒事,」晴空擺擺手,「她已經知道我和你交往的事了。至於其他人……我估計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沒正式見面而已。你這個男朋友當得,知名度真高。」

  「難道不是因為你受歡迎麼?」宮本停了車,「看來司機還沒到,我陪你等一會兒。」

  「你後天不會是去火拼吧?」晴空有點無聊隨口問他。

  宮本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的確是去解決點問題,但還不至於動火。」他突然朝她伸手,「把你手機給我。」

  「干嘛?」

  「給你存個緊急聯系人。」宮本接過手機操作,「他是專門為我處理緊急事務的,有的時候我可能接不到電話或者,接不了電話。」

  「這個人,還有別人知道嗎?」

  宮本一聽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笑了,「放心,是我自己的人。」

  「司機來了,我走了。」晴空拿過手機下車,上了緒方家的車。

  柯南剛剛接了蘭的電話。在風中凌亂了一分鐘。他完全可以自己住在家裡的好嗎?

  他和蘭的這個表妹,嗯,真的接觸不多,實在不怎麼熟悉。

  一輛轎車緩緩停在他面前,後車門打開,裡面的少女衝他道:「上車。」

  柯南上了車,衝著晴空展開一個小學生的笑容,「晴空姐姐好∼」

  「呃,你好。」晴空眨了眨眼睛,小不點兒真是熱情,小學生都是這樣的嗎?「你……玩游戲嗎?」說著從另一邊拿出一個IPAD遞給他。

  「……謝謝∼」柯南注意到晴空似乎也不太會和他相處,接了平板開始玩游戲。只是,這個家伙到底是什麼來頭?又是司機又是房車的,剛才從外面看就只是一輛普通轎車,只是比一般的長了一些,坐進來一看,可謂是應有盡有。

  「伊藤,」晴空突然開口,「先去一趟超市吧。」

  「好的,晴空小姐。」


021 邀請

  超市入口。剛才折回去車上拿包的時候,伊藤說他看到了跡部家的車,就停在前面,隔了兩個車位。晴空心想或許他也是來超市?雖然不確定,但還是拿了請柬。

  取了一輛手推車,晴空低頭一看,小不點正盯著對面一家三口。「你……要我抱你嗎?還是你想坐在車裡?」

  柯南豆豆眼,「……不用了。」

  「啊,那你拉著我好了,」晴空把手伸給他,「免得待會兒走丟了。」

  柯南抽了抽嘴角,還是拉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手。只是心想他一個17歲的人了,還能在超市走丟不成?

  柯南一路上也沒什麼事,就盯著晴空觀察。她這一路上看起來都是懶懶散散的,就連挑選食材也是隨隨便便的態度……只是他總覺得這種感覺有些違和……

  因為是周五,超市裡人不少,偶爾能從遠處貨架那裡傳來一兩聲高聲的爭辯的聲音,又迅速消失。

  「啊,妃?」因為對方原來是一頭金發,十分顯眼,突然剪短了頭發還染了顏色,有點不習慣。白天還是金色長發呢。不過,慵懶凌亂的短發,加上空氣劉海,顏色是深棕,看起來,多了些可愛的味道。

  「嗯?」晴空回頭看去,對方兩手空空,「忍足?你怎麼在這?」

  「今天網球部去跡部家聚餐,路過這家超市的時候,岳人和慈郎說要來買點食材,據說是只有這家有。大家索性就都下來了。」

  「食……材?」晴空瞥了一眼明顯比其他地方更熱鬧的零食區,「我記得,跡部家有廚師啊。」

  忍足攤攤手,「如果直接說是零食,可能不會被放下車吧。」畢竟訓練中途兩個人還吃了啦啦隊送來的小蛋糕。他的視線突然下移,到了對面兩人叫我的手上,「這是?」

  「啊,」晴空以為他在看柯南,把柯南拉到身前來,「這是我表姐家的……弟弟,柯南。」頓了頓,「另一個表姐。」

  又低頭看柯南,「柯南,這是我現在的同學,冰帝的忍足侑士,網球打得非常棒。」

  現在的同學?忍足心想她的描述怎麼聽起來這麼別扭,一邊和小不點互相打了招呼。但聽到後面一句,有莫名覺得有些高興,不過她都沒看過他打球,怎麼就說『非常棒』?

  「我看過啊。」

  「什麼?」忍足被突然的來的一句話弄得有點懵。

  「你不是說我都沒看過你打球嗎?我說我看過啊。」總覺得這人今天有點奇怪啊。

  「啊,那個啊,是什麼時候?」忍足推推眼鏡,居然不小心把心裡的吐槽說出去了。

  「就是我去網球部拍照那幾天,你們不是有比賽麼。」

  「那只是校內的練習賽而已。」

  「好吧,我知道我確實沒看過你去外面比賽,但你也知道你們比賽都在周末,我周末emmm……」

  柯南在一邊當小透明當得特別開心,嗯,人類的八卦之魂是擋也擋不住的。

  既然在這裡碰上了,那索性就一起逛逛好了。忍足接過了晴空的手推車,「我知道。」他看晴空的目光掃到了他這邊貨架上的東西,「要什麼?」

  「那個沙拉汁。」晴空指了指放在高層的凱撒沙拉口味。「你剛才說網球部的都在?那跡部也在嘍?」

  「是啊,」忍足把沙拉汁放到推車裡,心想他不記得她和跡部有什麼交集,「你找他有事?」

  晴空現在變成了兩手空空,啊,不對,一手還牽著柯南,「白天的時候我忘記了,待會兒把我表姐生日宴會的請柬給他。」既然在,那待會兒在收銀台那裡等一下好了。

  「表姐?」

  「就是美紀,」晴空聳聳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非要我給他,他們家的請柬明明早就送過去了。」

  「哦,」忍足推著車走在她身側,「也許是他可能會攜伴參加吧。」咳咳,雖然是給跡部『潑髒水』,但是心裡的愧疚和別的相比,也只有那麼一點點了。

  「不是吧?」晴空有些驚訝,「跡部去參加一個不熟的人的生日會,還攜伴參加?不對不對,跡部有女朋友了?沒聽說呀。一般來說跡部的事在學校傳的都特別快。」

  「……只是有可能。還有,跡部和緒方學姐挺熟悉的。」忍足覺得晴空的關注點有點歪,不過還好沒歪太遠。

  「你沒有想買的東西嗎?一直跟著我走。」

  「沒事,我本來也是因為待在車上等著太無聊才下來的。」

  「哦,」晴空看看車裡的東西,應該差不多了,嗯?好像還少了一味調料。「我們去調料那裡看看。」

  轉方向去調料區。忍足一邊看她找一邊貌似不經意問到:「你也有邀請的人嗎?」

  「我倒是被塞了一堆邀請函,」晴空從最底下的貨架拿了一袋調料,「可又不是我過生日,邀請人家干嘛?都是不認識的人。」

  妃她以前大概生活圈子都在神奈川那邊吧,即便是作為交換生來了冰帝,也沒見到她和哪個同學關系不錯,似乎每次見到她都是一個人。「你不邀請我嗎?」話就這麼問出口了。

  「哈?」晴空的站起來的時候手被貨架刮了一下,聲音有點扭曲,「你要去?那種宴會很無聊的,要不是非得露面,我都不會參加。」

  「既然一定要參加,有個熟悉的人,總比自己一個人強吧。」

  「行,」晴空從包裡拿出一張請柬,當即寫下了忍足侑士的名字,想了想,又在底下填了一行小字:可攜伴參加。大不了到時候讓跡部陪著忍足好了。「諾,給你,時間地點都在上面了,來就行了。不來也沒事。」

  忍足就這麼被塞了一張請柬,簡直哭笑不得,他把請柬收好,「還有要買的東西嗎?」

  「沒了,」晴空搖頭,「去結賬吧。」

  到了收銀台那裡,晴空看見了另外六個正選,卻沒看到跡部,他們大概是約好了在這裡碰頭。

  忍足把推車交給晴空,過去隊友那邊。被七嘴八舌地問了一通,沒回答反倒離開了隊伍。

  沒過兩分鐘,不知道去哪裡轉了一圈的忍足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另一個人。

  晴空早在這幾分鐘裡結好了款,此刻正拎著一袋東西站在超市門口。柯南被她打發去車上了。

  跡部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站在那裡的晴空了,只是好友特地去找他過來讓他更有興趣。

  「跡部君。」晴空點頭打了個招呼。

  「妃桑。」跡部也只是簡單打了招呼。說起來,晴空才來冰帝一個月。除了遠足那次以及兩家人的交往,他們的兩個的交集都建立在攝影部和網球部的基礎之上。

  晴空把請柬遞給他,「後天緒方美紀的生日宴,這是個人請帖,」說到這她突然想起忍足的話,「可以攜伴參加。」

  聽到『攜伴參加』,跡部有點疑惑,「攜伴?」

  晴空換了只手提袋子,「別問,美紀要我給你的,你收著就是,要是不想攜伴,送到你家的請柬就夠了。我走了。」

  「等等,」跡部突然叫住已經背對他的棕發少女,「遠足的事……」

  「啊?」晴空驚訝,「你怎麼還記得這事啊?」她還以為已經是過去式了。

  「好歹我也是和你一起發現的,總該告訴我怎麼回事吧,啊嗯?」

  「跡部君,你就把它當做一段……奇遇,不行嗎?不要追問。再說,」晴空有點想笑,「就算你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何必為難自己呢?而且,你當時沒看到,對吧?」

  跡部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背後有點涼,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屍,塊。」

  晴空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她壓低聲音,「那是我告訴你的。如果,」她本來想說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根本發現不了甚至你還害我差點跟丟了人,但是及時踩了剎車,「如果你沒有跟著我,根本什麼都不會發現,第二天還是高高興興地回家去。」

  「你覺得,我就在後面,會任由一個冰帝的學生掉隊然後跑到山裡去?」

  「話是沒錯,但你為什麼沒找其他人呢?比如冰帝跟著去的保安?他們去豈不是比你獨自一人跟著我更……算了,當我什麼也沒說。」晴空上前一步站到他跟前,「你也什麼都沒問。這件事已經是過去式了,所有的事情都完結了。別再糾結了,也別再想了。」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生怕再被問東問西。

  跡部摸摸眼角,嗯,有意思,回頭又看見好友,嗯,更有意思了。但是,他也真的想問晴空一句:為什麼當時你要自己跟上去而不是選擇報警或者告訴其他人呢?

  回到了車上,向日終於忍不住又問忍足:「那個女生是誰啊?你換女朋友了?」

  忍足汗,什麼叫他『換』女朋友了?「攝影社的,你不是見過?還有,我沒有女朋友,何來的換女友。」

  「不是女朋友你幫人家推車?」向日忍不住高聲說道,「說起來,我在網球場邊也見過她好幾次,每次都是和侑士你在一起!」

  「是立海的交換生,」日吉突然出聲,「在我們班。」

  「交換生啊,」鳳也出聲解圍,「不過,冰帝去立海的交換生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

  忍足心想這話題還繞不開了是吧?

  「不清楚,班主任說是要在冰帝待到這學期結束。」日吉解釋。

  宍戶壓了壓帽子,見旁邊和自己搭檔的銀發學弟不再開口,也閉上了嘴,說得再多也只是幫忍足轉移向日的注意力而已。向日那家伙,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會又想起從前的事情,簡直防不勝防。

  「哇哦∼小晴,你的頭發……」三浦看見晴空就開始大呼小叫。

  不同於昨天,這回晴空是實實在在地給了三浦一個白眼,「至於這麼驚訝?」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三浦開始莫名其妙喊她「小晴」。雖然『sei醬』比起『kisaki醬』短了兩個音節,不過,emmm……好吧,聽多了就順耳了。她晃了一下腦袋,「不好看?」

  「那倒不是,」三浦托著下巴左右看了又看,「就是覺得你多了些……可愛的氣質。」

  「我恐怕不需要那玩意兒。」

  「別這麼排斥嘛,再怎麼你也只是個國中二年級的孩子而已,別繃這麼緊呀,你以前就是太嚴肅了。」

  「我……」晴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指了指自己,「我,嚴肅?」

  「是啊,」三浦的表情十分之無辜,「不信你問問今井和白河。」

  晴空轉過頭去看另外兩人,誰知到兩個人都做忙碌狀……

  呵呵。


022 當天

  周日。緒方家別墅。

  川崎推門而入,手裡拿著裝著一整套首飾的盒子,梳妝台前,女僕剛給晴空換好鞋子。

  「啊,你回來了?」晴空扭過頭去,「樓下怎麼回事?」從剛才開始就吵吵鬧鬧的。

  川崎把首飾到桌上,「是鈴木家的小姐帶了幾個人過來,可是拿的是個人請帖,樓下的不放人。」

  「鈴木?」晴空帶耳墜的手頓了一下,「是鈴木財團的?」

  「是。」川崎站在晴空身後為她佩戴項鏈。

  「我那裡還有幾張空白的請柬,拿去給他們用吧。」晴空朝一旁的女僕說道。

  女僕離開後,晴空吩咐川崎:「待會兒你去接待那裡問問忍足來了沒有,若是來了,請他去中庭等我。」待會兒她換好衣服,要先去美紀那裡。「還有,留意一下,跡部景吾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帶他去找我。」雖然跡部很可能會在這個時候被安排交際,不過一個晚輩的生日宴,他父母來不來還兩說……

  「好的。」

  「妃桑。」晴空從美紀那裡離開,正打算去中庭那裡看看,誰知到遇到了個熟人。

  「名取學長?」來人正是晴空在冰帝的攝影部部長,三年級的名取誠一。

  「妃桑今天非常漂亮。」名取誇贊道,這個人說話總會讓人有一種他十分真誠並且讓人覺得他說的就是真的的感覺。雖然晴空已經有點免疫了,但還是有點被誇的……歡喜?

  「名取學長一如既往的帥氣啊。」晴空回道,商業胡吹她還是了解的。「學長找我有事?」

  「當然,」名取遞給她一個信封,「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用這張照片,它或許應該獨屬於你一個人。」他拍拍晴空的肩膀,轉身走了,揮一揮衣袖,不留一片雲彩。

  照片?

  晴空抽出信封裡的照片——是那天在網球場拍的,要用做校刊特輯的照片——忍足的回眸。

  鬼使神差的,晴空把它收了起來,還特地回了一趟房間,夾在了常用的素描本裡。

  收好照片,晴空重新去中庭,一路上碰到了三浦敬子和三浦英輔——他們兩人是一起來的、高田和伊東、小倉學姐,還被介紹了堂本的族弟堂本蓮和川口的堂弟川口翔太。

  大老遠看見了鈴木園子和蘭表姐,正想去打個招呼,卻看見了走過來的川崎。

  「小姐,忍足君已經到了,在中庭。」

  「我這就過去,你去忙吧。」

  中庭。

  淺灰色西裝搭配深藍色提花領帶。

  「忍足!今天特別帥氣哦∼」

  「妃,」忍足朝晴空走過來,「謝謝。你今天很漂亮。」

  「多謝誇獎。」晴空看了一眼他的西裝,雙排扣,是她喜歡的風格。「等很久了嗎?」

  「沒有,才剛到一會兒。」忍足推了推眼鏡,「碰見了高中部的學長,你的女僕說你找我。」

  「你是我唯一一個邀請的人,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吧。」晴空歪頭看他,「你的雨傘呢?」英國紳士?

  「放在門廳了。」不在身邊哦。

  「參觀一下?」晴空和忍足並肩走著,從中庭到了花園。

  「你的頭發?」轉了角度,忍足看到了她腦後的盤發。

  「為了造型接的,明天就拆了。」晴空找了一條人少的路,「來的時候看見了不少熟面孔吧?」

  「嗯,我還看見了二年A組的麻生。」來的時候遠遠看見麻生那個小團體也在。

  「麻生?」

  「就是一直針對你的那個。」忍足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跟本不知道這個人。

  「針對我?什麼時候?」晴空更懵了。

  「……上次你被關在廁所裡,就是她干的。」

  晴空『哦』了一聲,看起來不甚在意的樣子。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我被關在廁所?那是女廁啊,我肯定沒走錯。」

  深藍色發的男孩覺得身邊女孩的關注點永遠與別人不同,卻居然覺得十分特別。「那節課我們班是體育課,我在下樓的時候聽到她們在說。」

  「哦,那真的多謝你了。」晴空不記得那天是誰把她放出來的,本來她都做好在廁所待一天的准備了。

  「麻生據說是喜歡跡部。你和跡部……」話還沒說完突然被遠處傳來的聲音打斷。

  晴空看了一眼,丟下一句「不用管。」她看向忍足,「你剛才想說什麼?」

  「你和跡部,遠足的事究竟……」

  見晴空沒理她,那個人居然就這麼衝了過來,「妃!妃晴空!」

  對面的女孩子穿了一身鵝黃色的禮服,不知因為是跑過來的還是生氣,臉頰上有些紅暈。

  「我找了你這麼久,你居然在這裡和別人聊得這麼歡?!」

  晴空皺眉看著眼前大呼小叫的女生,實在不知道她是誰。說不定是忍足說的那個麻生?想想就煩,還是直接無視好了。

  正想走開,忍足卻開口問道:「這位是?」看樣子鵝黃色禮服少女和晴空好像很熟捻的樣子。

  「石川惠美。」

  「我不認識。」

  兩個聲音重疊。

  「什麼?你居然說不認識我?」石川惠美大吼。

  忍足有點不了解現在是什麼狀況,雖然晴空平時看起來就挺冷淡的,可也沒見過她這麼直接的懟人。

  石川惠美?晴空想了想,「哦,我認識她,」她朝忍足看了一眼,「石川惠美,我表姐美紀的表妹。冰帝高中部一年級。」

  「你是?」石川從來都討厭那些花痴,對網球部的一眾也沒有好印像,不過好歹只比忍足高一個年級,同在國中部待了兩年,只是覺得有點眼熟。

  「你不是找我嗎?」晴空截了她的話頭,「問他干什麼?」

  石川被她說得愣了一下,才道:「還不是美紀表姐找你,要不然誰稀罕理你。」

  「那你還站在這干嘛?帶路啊。」晴空瞥了她一眼,又回頭和忍足說了幾句,「你在這等我也行,或者你自己隨便走走也行,如果我太久不回來,你就找川崎,就是帶你去中庭的那個女孩子,她會把跡部給你找來。」

  忍足看著前面兩個女生的背影,心想緒方家的基因是不是都長得高?那兩個人站在一起,只看背影,絕對不會有人覺得晴空是年齡小的那個。

  在花園附近轉了轉,忍足沒等來晴空,倒是等來了好友。

  「跡部?」忍足朝他後面看了看,「你一個人?」

  「啊恩,你那是什麼表情?」跡部雙手抱胸,「那個『攜伴參加』是你搞的鬼吧?」

  忍足攤攤手,「我只說有可能而已,而且,我聽說已經有人選了?」

  「無稽之談。」跡部不想在這件事上和好友浪費口舌,「你怎麼在這裡?」這條小路緒方家以外極少有人知道,跡部來參加過幾次宴會,有時被一群花痴女產生搞得很煩,是緒方美紀帶他來的這裡,清淨。

  「和妃在一起,剛才她被石川學姐叫走了。」

  「石川?」跡部蹙起眉頭,「是石川惠美?」

  「沒錯。」

  「原來是那女人。」跡部說了一句就把她拋在了腦後。

  「不過,」忍足心裡有種預感,「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還不是妃那個家伙?」跡部按了按額頭,「在前廳碰見,說你一個人在這裡也沒個說話的,非要本大爺過來陪你。」

  「然後你就過來了?這麼聽話?」忍足調侃。但是心裡又有些復雜。

  「該見的人都見了,剩下幾個等宴會開始再去也不遲。」跡部說著觀察自己的好友,他似乎比自己想像的陷得要快。不過,妃晴空這個人,恐怕是塊十分難啃的骨頭。

  晴空跟著美紀見了不少人,賠了不少笑臉,就快堅持不住的時候,救星川崎來了。

  「小姐,晴空小姐,宮本先生來了,希望能見到晴空小姐。」

  「宮本?他來了?不是說今天有事不能過來麼?」

  美紀本想把宮本請過來就好,只是看見小表妹臉上的表情,又改了主意,這個宮本從來不走正路,宴會還沒開始,讓他們兩個見個面也無妨。

  「好了,知道你心急,」美紀笑著調侃了一句,「去吧,盡快回來,快開始了。」

  「好。」晴空應了一聲,和川崎離開了宴會大廳。

  出了大廳,川崎在前面帶路,卻往後門那裡走,晴空停下了腳步,「川崎,宮本在哪?就算他來了也要走正門。」

  川崎見晴空停下來,心想宮本先生雖然不走尋常路,但晴空小姐腦回路也和別人不一樣啊,給這倆人傳話真是個難題。她當然沒覺得晴空在懷疑她,川崎家很早以前就服侍緒方家族,她忠心的只有緒方美紀。

  「小姐,宮本先生,在後門。」

  「有什麼事,非要走後門?」

  「我就知道你要懷疑。」正僵持著,宮本從後門的方向過來了。一過來就摟住晴空,嘴唇在晴空耳邊擦過。

  晴空眨了眨眼,衝川崎道:「川崎,你去忙吧。」

  看著川崎確實離開了以後,晴空抬眼看向宮本,「把她支開有什麼事?」

  宮本彎腰抱住面前的女孩,「我好累。」

  「別壓著我,你……」晴空伸手去推他,卻摸到了本不應該出現的潮濕。「你怎麼了?」

  「出了點變故,你那裡有沒有醫藥箱?」

  「有,我扶你,慢點。」晴空點頭,扶著他抄小路進別墅回了她的臥室。讓宮本先躺在沙發上,晴空起身,「我去找醫生過來。」

  「別去,」宮本拉住晴空的手,「我說,你來幫我。」

  「別擔心,」晴空拍拍宮本的手,「是我家的私人醫生,我看見他也來了。」

  鎖了臥室的門,晴空就站在一旁看醫生給宮本處理傷勢。椎名醫生原來是緒方梨衣的私人醫生,後來夫婦兩人出國,就把椎名醫生留給了晴空,雖然晴空並不怎麼找他,但是他這個人嘴很嚴。晴空不知道他和她母親有什麼淵源,但是聽說椎名醫生是連外祖父的面子都不賣的人。

  「好了,」椎名站起身,「雖然這樣從外面看不出來,但這些日子最好不要有什麼大動作,你不想去醫院,就別自己上趕著找死。」

  「知道了。」晴空看著椎名不用她多說就收拾帶血紗布的動作,還是幫忙一起,出門的時候,輕聲道,「今天是我不舒服找您,您也沒見過其他人。」

  「我知道,」椎名拎著黑色不透光的垃圾袋,「不過晴空,你這男朋友似乎不是理想人選啊。」

  又開始不正經了,晴空遞給他一張濕巾,「男朋友而已,理想什麼?東西快處理了,別讓別人看見,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你去照顧你的小男友吧,」椎名把濕紙巾扔掉,伸手想揉揉女孩子的頭,卻在看見她做好的發型時頓住,改方向拍了拍肩膀,「這些東西我來處理。你回去換件衣服,沾上血了。」

  「今天多謝你了,你自己小心。」晴空看了他一眼回了臥室。

  「你感覺怎麼樣?」晴空看著躺在沙發上的宮本,撥了通內線電話,要川崎上樓來。

  宮本一手搭在眼睛上,一手伸出沙發懸在外邊,「這個醫生醫術不錯。」

  「早和你說了是我的家庭醫生,哪裡會差了。」晴空吩咐進來的川崎去衣帽間拿兩套禮服過來,才繼續和宮本說話,「你的衣服都浸了血,我的也沾上了,都得換,一會兒你自己注意點。還有,既然來了,就參加宴會吧,我表姐知道你來了。」

  宮本應了一聲,「我知道,本來也是要來參加的。」卻沒睜開眼睛。

  晴空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問他今天究竟怎麼回事了,只是屏退了川崎,扶著宮本去了衛生間換衣服。


023 戲劇發展

  宴會開始的時候,忍足同跡部站在一起,看見了站在主席台下方的晴空……和宮本。

  晴空朝兩人那裡看了一眼,只是現在她也沒功夫去和那兩人說什麼,身邊這個重的要死的家伙動不動就站不穩,還要她扶一把。在外人看來是『打情罵俏?』那些人眼睛都有毛病嗎?

  趁著美紀宣布宴會開始之後的瞬間,晴空低聲問宮本,「你到底行不行?要不待一會你就回去吧。」

  「你問一個男人他行不行?」

  晴空瞪他。

  「不能現在回去。」

  「該不會傷你的人也在吧?你還想和他聊聊?」

  「你可真聰明。」

  「你有這功夫不如……」晴空看見美紀帶著人過來,「你給我站直了!」

  另一邊,跡部和忍足兩人找了個角落,至少能有一時的清淨。

  跡部見好友一直看向晴空那邊,晃了晃手裡的香檳,「對面的兩人是三船拓也和藤本和紗,這倆人有婚約。三船拓也是三船家的繼承人,現在已經是三船電子工業的社長了。三船家,和自衛隊關系很密切。藤本家經常上頭條,我不多說你也知道。」其實他知道好友其實最想知道的是她身邊的那個人,只是,「那是山崎組的少組長,山崎澤,原名宮本澤也。山崎組組長山崎准的養子。說起來,當初的宮本組也是風頭無量。」

  本來宮本連續一周去冰帝校門口接晴空就很引人矚目,今天又來參加了緒方美紀的宴會,今天過後,恐怕整個圈子都會傳開了。

  「緒方家和山崎組有婚約嗎?」

  「什麼?」跡部被好友的問題問懵了一下,「據我所知,沒有。大概是兩個人自己決定的。」跡部伸手把酒杯放在穿梭在會場的侍者手中的托盤上,「不過,這段戀情不管是從主觀上看,還是客觀上看,都不會長久。」

  整個宴會,晴空都陪在宮本身邊。所以,知道宴會結束,送客時,忍足才再一次見到了晴空。一個人。

  「抱歉,忍足。突然發生了點狀況,我猜在場的人裡,你和跡部應該最有話題了,才找他過去陪你。」晴空送忍足出門,「是不是挺無聊的?」

  「還好,也認識了不少人,不算無聊。」忍足松了松領帶,眼看到了門口,「別出來了,就送到這吧。」

  「我讓伊藤送你回去。」晴空招手要叫來女僕安排車子。

  「不用了,跡部開車過來的,我坐他的車回去就行,別麻煩了。」忍足拒絕。

  「跡部……開車……過來?他才15歲,有駕照嗎?」

  「……他坐家裡的車過來。」忍足一時情急居然忘了這回事。

  「那還是別麻煩他了,待會兒我和他說,」晴空讓女僕去找司機伊藤,「還是讓伊藤送你回去,別忘了到家了告訴我一聲。」

  「小姐,宮本先生在到處找你。」剛說著,川崎又過來了。

  「他又怎麼了?」晴空蹙起了眉頭,「怎麼不消停一會兒。抱歉忍足,我可能……」

  正說著伊藤開車過來了,「正好,」忍足和晴空道別,「你回去看看吧,我這就回去了。」

  「可我沒見到跡部家的車子……」

  「沒事,我和他說,」忍足拉開車門,又安撫了一句,「明天見,妃。」

  「明天見。」

  忍足上了車子,嘆了口氣,才想起來給跡部發消息,也沒看跡部的回復,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晴空她……在和石川一起離開之後,再出現在宴會上,就是和宮本澤也一起,還,換了一條裙子……

  緒方美紀坐在臥室的沙發上,想起今晚宴會上的晴空和宮本,就不由得蹙起了眉,得讓小表妹和宮本澤也今早斷了關系才行。雖然不扯關系才是最好的,可是現在已經有關系了,也只能趁早切斷了。只是祖父那邊……

  忍足伸手撫摸著安靜躺在書桌上的請柬,手機一直很安靜,不知對方是沒看到消息還是壓根沒看消息。伸手翻開請柬內頁,看著上面為數不多的手寫字體,忍足還能回想起那天在超市的情景。

  那其實是他沒料到的相遇。

  早在妃約他在咖啡館見面的時候,他就知道市立圖書館的筆友是她了。這段時間,他去圖書館的次數比以往要多了許多,卻沒有一次能夠碰見她。在和工作人員的閑聊之中得知妃每次都是請負責人轉交,而且……現在也只有他們這一對會通信了。

  是從何時開始在意的呢?

  是咖啡廳的約見?連續幾天都在網球場拍攝素材?又或者是幾次三番在校外遇見?

  還是……在她有了男朋友以後?

  「剛才你有個消息進來。」宮本見到晴空從浴室出來,晃了晃她的手機。

  「你看我的手機?」晴空挑眉。

  「蒼天可鑒!」宮本舉起雙手,誇張道:「你有新消息來,我只是看見了而已!」

  「你急什麼?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晴空拿過手機點開,見是忍足的消息,想了想才回了一條『好的,我知道了。』十分之公式化。

  「我要是不先說清楚,怕是我今天會傷上加傷啊∼」宮本一手捂著傷口,一邊還不忘耍嘴皮子。從開始接觸他就知道晴空是個對自己的隱私領地極具掌控欲的人。

  「把衣服脫了。」

  「這……我這今天帶著傷呢∼」宮本一臉為難。

  「你腦子裡裝的究竟都是些什麼?」晴空瞪他,「也沒什麼可用的,用保鮮膜把傷口那裡包上,這麼快就忘了醫生怎麼說的了?」

  「妃!」

  周一一早,晴空匆匆跑進學校大門,就被從網球場回教學樓的忍足給叫住了。

  「忍足?」晴空慢下腳步,「你早訓結束了?」

  「是,正打算回教室去。有什麼著急的事嗎?現在還沒到時間。」忍足看了眼手表,比平時還早了一分鐘。平日裡他結束早訓回到班級後還要再過10分鐘才開始上課。

  「哦,今天班裡好像有什麼會議,但我,呃,我沒認真聽,」晴空有點不好意思,「剛想起來,不過,看現在的時間,估計也趕不上了。」

  「估計是說交流會的事吧。」

  「交流會?」

  「就是冰帝幼教部、國中部、高中部和大學部的交流會。通常對這一年的畢業生的作用更大。」

  「哦,」晴空沒什麼話可搭,在中國也沒有這些活動,她以前只有過一次去大學參觀的經歷,就是高三時,由教導主任牽頭帶著學年前100名去本市的幾所頂尖大學參觀。「還有這種活動啊。」

  忍足有點疑惑,「立海大不是也有參觀交流會嗎?」

  「啊,對,」晴空眨眨眼,「我忘記了,哈哈。」有點尷尬。

  「那個……」

  「那個……」

  兩人同時開口。

  晴空笑起來,「你先說吧,什麼事?」

  忍足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其實更沒什麼用的:「你和石川學姐,關系好像不太好?」

  「啊,昨天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忘記了。」晴空伸手扶了一下鞋櫃,「我和她一年也見不上幾面,更別說什麼交情了。就這樣也挺好的。」

  兩人換好了室內鞋,一起去等電梯,晴空站在電梯前,「昨天實在抱歉啊,把你一個人丟在那邊,我也不知道跡部是什麼時候過去找你的。」

  「你走以後沒多久他就過來了,」忍足說道,進電梯按了樓層,兩人一個在3H一個在2F,不在一個樓層,「其實你也不用擔心我,但,還是謝謝你。」

  「不客氣。」晴空的手緊了緊書包的帶子,「不過……」

  叮——

  「啊,我到了,」忍足抬頭看了一眼電梯內的顯示屏,「中午見。」

  「中午見。」

  電梯門在眼前合上,忍足的身影也消失在視線之中。

  其實剛才沒說完的話,沒什麼必要說。只是她覺得,忍足在教學樓門前想問她的似乎並不是石川惠美的事。

  上午第三節課是家政課,要到本館旁邊的特別教室大樓去。晴空下樓的時候,才剛要過拐角,卻聽見了熟悉的嗓音,那是她的同班同學,河原成美。

  「你這麼做,是要把我推在前面?」河原抱臂看著對面的人,雖然她看妃很不爽,但也沒傻到自己上去頂炮火。

  「河原,你以為我不知道遠足之後校刊上的報道是你動的手腳?」對面的人梳了一個娃娃頭,晴空對這個人沒有印像,「知道為什麼第二天就撤下去了嗎?因為緒方美紀找了新聞部的部長,把事情壓下去了。」

  「喲,你知道她是誰保的還想鋌而走險,麻生,有膽量。」

  河原看起來比她預估得要有腦子。「你不用擔心,冰帝並不是全監控覆蓋,找個監控死角做點什麼,不是輕而易舉的嗎?再說,你還是她的同班哦∼」麻生笑道,「還是說,你想看著她就這麼死皮賴臉的待在冰帝?去立海大的那個交換生可是上個月底就回來了。你自己想想吧。」

  河原看著麻生張揚離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倏地又松開,哼,麻生若瞳,雖然你是麻生家的小姐。可是,冰帝,最不缺的就是你這種富家小姐。

  晴空見河原往這邊走,立馬遁走。她記得那次的校刊,說她是什麼『雙面間諜』的,似乎一個報道就得罪了冰帝的不少女生,但是第二天報道就消失無蹤了,還有……那段時間一直到她和後援團把話講開之前,總是有女生老遠打照面時就開始瞪她。

  原來是這麼回事。

  忍足說的也沒錯,麻生果然還沒放棄。只是不知道她的計劃是什麼。

  家政課。

  妃晴空、河原成美,一組。

  真是孽緣。

  中午晴空沒去餐廳,而是待在了班級裡,心想忍足總不可能找到班級裡來,但班級裡……她往前看著河原的座位,她究竟打算做什麼?

  河原根本沒動靜。

  麻生的小團體中午沒在餐廳遇見晴空,也閑得沒意思,跑去欺負其他人了。

  放學的時候,晴空收到了一條群發信息,攝影部開會。

  「上次不是剛拍完嗎?那麼多相片也沒用完。怎麼才過了幾天又要拍?」會議室只剩下晴空和名取兩人,晴空有點疑惑。

  「距離上次拍攝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這次的新刊也需要,新鮮的血液啊∼」名取笑眯眯的看著晴空。

  「但是,」晴空心裡不想去,「新聞部要出新刊,讓他們自己去照不就行了,我們攝影部又不是他們的分支,干什麼每次都要我們出拍攝任務?」

  「唔——」名取換了個姿勢,「那就得問網球部部長了。」

  「跡部?他怎麼了?」

  「妃桑,你叫我一聲。」名取突然說道。

  「哈?」晴空一頭霧水。

  「你平常怎麼喊我?」

  「部長?」

  「換一個。」

  「名取學長?」

  「嗯。」名取應了一聲,「你和網球部的人很熟嗎?」

  「不熟。」

  「不熟,都直接喊名字了?」

  「不是,」晴空被噎了一下,「好,我以後注意。請問,網球部的部長,跡部君,怎麼了?和我又有什麼關系?」

  名取把玩著手邊的鋼筆,「新聞部也想進球場拍攝,卻被跡部君拒絕了。他還說……」

  「他說什麼?」晴空擰起眉頭。

  「他說,上次的人選就很好。」

  「所以,所到底還是要我去。」晴空趴在會議桌上,「可是我真的不想去,部長,你可憐可憐我吧∼我每天都被一群女生瞪啊……」

  名取把照相機放到她面前,「瞪一眼總比揍你好吧?」

  「怎麼我、我不去還會被揍?這是什麼情況?」

  「比起讓你進網球場她們卻不能進的不爽,看不到網球部正選的風姿更讓她們瘋狂。」名取搖搖頭,「真是可怕的女生們吶∼」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個意思,晴空在心裡吐槽,「學長,冰帝,是一個文明社會之下的學校吧?」

  「噗——」名取忍不住笑出聲,「好了,別擔心,別說你是緒方學姐的妹妹,就算你不是,我也會護著你的,誰讓你是我的部員呢?」


024 與時俱進

  晴空還是拿著相機,拎著書包去了網球場。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哦,錯了。

  還是熟悉的地方,還是熟悉的視角。

  忍足已經換了運動服,在熱身。向日本想過去和他一起,卻被金發的蘑菇頭後輩拉住了。沒過二十秒,兩人周圍又多了兩人,鳳和宍戶,四個人圍在一起不知道討論起什麼來了。

  忍足回過身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四個湊在一起的腦袋,還有……不遠處快發飆的跡部,和,遠處的她。

  紫灰色發的男孩走到好友身邊,「侑士,你今天不在狀態。」

  「我知道,」深藍色發的男孩拿起球拍,「很快就好了。」只是,面對並未離開的好友,他終於還是問出口:「你和妃,遠足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跡部手指點著眼下的淚痣,「不如你去問問另外一個當事人,會更清楚。」

  今天和以往一樣,是六點鐘結束訓練。忍足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衝完了澡,換完了衣服,跑到了約定好的地方。

  運動場邊,晴空正在素描本上寫寫畫畫。這些日子案子沒那麼多,做這些事情也只是因為,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運動場雖然空曠,但是放學後除了田徑社的人幾乎沒人會來,再加上這一側不靠大門,從這裡路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妃。」

  「忍足。」晴空把本子隨手放到一邊,「你特地發信息說要在這裡見面,什麼事?」

  想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跡部不肯告訴他的遠足的事,還有她和宮本的事,以及她在警視廳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最近,不忙?」忍足背著網球袋,站在晴空對面,「我看你最近好像在學校待的時間比以往要久。」以前好像一放學就沒人了,連社團活動都很少參加,雖然攝影社其實也沒那麼多需要聚在一起的活動。

  「我們不忙也是好事啊。」晴空手裡握著鉛筆,「我聽說,這周末就是都大賽了,加油。」

  「謝謝。」忍足倒是很想開口問她那些事,只是不知為何這麼困難。「周末,你去看比賽嗎?」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應該會吧。」晴空有點高興,「我還沒有看過這種賽事呢,雖然只是中學生,但好像反響很大。我在冰帝能說上話的也只有你和日吉,還有跡部,也沒有別人邀請我去看什麼比賽,還挺新奇的。」

  忍足其實也看得出來,她對網球沒什麼興趣,甚至對風靡全校的網球部的印像也只是『啊是我認識的人所在的社團』,不過說真的,她好像真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是獨來獨往,在學校時偶爾碰見,對方也都是一個人。

  「那就這樣說定了。」忍足把網球包換到外側背著,「咱們走吧?你是直接回家嗎?」

  還沒等晴空回答,手機就收到了宮本的信息——我在你校門口呢,社團活動結束了吧?

  晴空收起手機收拾書包,走的時候被台階絆了一下,因為沒拉拉鏈,書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素描本裡掉出來一個信封,因為風的關系飄到了幾步遠之外。

  「別動!」

  忍足下意識走過去撿起來,卻被晴空的喊聲嚇了一跳。

  晴空幾乎是伸手搶過了那信封,胡亂塞到了包裡,「是部長給我的資料。」隨意解釋了一句,晴空也不管對方信沒信,提起收拾好的書包往校門口走去。

  忍足跟在她兩步遠的後面,覺得奇怪。什麼資料會那麼薄還是硬質?追兩步趕上晴空後兩人一時無言,忍足推了下眼鏡,對方卻搶在他前面開口。

  「你不和你隊友一起嗎?」晴空想他應該是和隊友一起回家才像個正常學生,或者去找女朋友一起回家,雖然她不知道忍足有沒有女朋友。「宮本在校門口等我,啊,宮本就是……」

  「我知道,在緒方學姐的宴會上見過,山崎組的宮本澤也君。」

  「也對,」晴空點了點頭,「跡部應該是認識那家伙。」

  「妃。」

  晴空轉頭看他,不知他怎麼突然叫她又不說話。

  「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

  這是什麼爛問題?忍足想給自己一刀,她沒有喜歡的人會和對方交往?不過有的時候距離真相往往就是一念之差。「是宮本君吧。」

  「你說宮本?」晴空的表情有點微妙,「不是啦,宮本和我喜歡的類型完全不沾邊好嗎?」

  「那你喜歡的是……」她不喜歡宮本?

  「夏目。」

  「夏目?是我們學校的嗎?」就算他是個天才,也不會記住在校的所有學生,更別說對方很有可能不是國中部的。

  「……不是,他是……呃,他可能……是個鄉下學校的?」

  忍足覺得這個形容很奇怪,難道妃只是在鄉下見過這個叫『夏目』的人一面而已嗎?而且最後為什麼是疑問的語氣?「你知道他叫什麼嗎?也許能找到呢。」媽呀,他到底在說什麼?

  晴空有點驚訝,他只是動漫個人物她為什麼要找他?「夏目貴志。」

  「我……」

  還沒等一句話說出來,晴空的手機又響起來,她朝忍足說了聲抱歉,接起了手機。

  忍足站得離她很近,都能聽得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是很熟悉的聲音。

  晴空一邊接電話一邊繼續往前走,走動之間,他們拉開了點距離,忍足以為她會和對方說兩句什麼,但她只是應了幾聲後就掛斷了電話。

  「抱歉,你剛剛是要說什麼?」晴空掛斷電話以後問道。

  忍足:「沒什麼。」他已經看到了學校大門口停著的車了。

  這次只有一輛車而不是車隊了。

  宮本靠在車門上,朝著晴空揮了揮手:「小晴!這裡!」

  「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忍足看了一眼宮本,轉身往車站走去。

  「真難得能和你這麼光明正大地壓馬路。」晴空側頭看旁邊的人。平時總是西裝革履,今日一身運動裝竟然還頗有幾分學生氣。

  「怎麼我見不得人嗎?」宮本雙手插兜走在晴空外側,他也是難得下車這麼溜達。

  「見不得人?你不是還見了我的那幫親戚嗎?」晴空沒了書包的限制,竟也一副雙手插兜的樣子,要是忽略掉那裙子,簡直是兩兄弟。

  「小晴,你這樣也太男人了點,咱們可是情侶,挽著我的手不好嗎?」

  「可以啊,」晴空無所謂地挽住他的手臂,「我想喝奶茶。你去買。」

  「買奶茶?」

  「是啊,我們不是情侶嗎?那男生給女生買奶茶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吧?還是說,」晴空目光中帶點挑釁,「宮本先生年紀大了,實在受不了小年輕的這一套。」

  「我去買,你在這等我。」

  街對面就有一家奶茶門店,不接受到店用餐,因為沒地方。只能外帶。

  「給。」宮本排了能有十五分鐘的隊,才從人群中擠出來,帶回了一杯珍珠奶茶。

  「謝謝,」晴空接過來喝了一口,「不過我看你好像沒給錢哦。」

  「那家店是我開的,給什麼錢。」

  「你開的?」

  「這家是我的個人產業。別的地方也有,但只是歸我管而已。山崎組在關東有自己的產業鏈。就連秋葉原也有賣手辦的店。」

  「唔,」晴空咬了幾下Q彈的珍珠,「你們……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樣子。」宮本笑笑,「一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而且,一開始也確實是那個樣子。但是時代不同了,還不允許我們與時俱進嗎?」

  「你說的沒錯,與時俱進。」晴空深吸一口氣看著手裡的奶茶,「我也要『與時俱進』才行啊。不過,你剛剛說山崎組在秋葉原也有店鋪,你們組裡還有宅男哦?」

  「當然不排除,不過更多的是賺宅男的錢。」

  「真是犀利啊。」

  「彼此彼此。」

  市立圖書館。

  忍足離開學校以後,沒回家,而是去了圖書館。

  信箱那裡冷清得很。忍足一個人站在一堆信箱前,拉開自己的那個,裡面空無一物。他伸手摸了一下晴空那個信箱,都有一層薄薄的灰了,也不知是多久沒來了。

  拉開自修室的門,今天還是在這裡待到晚上在回家吧。

  「忍足?」離開的時候居然碰到了認識的人?這聲音……

  「妃?」

  「你常來這裡嗎?」

  「還好,只是今天想借幾本書。你呢?」

  「我來取信的。」晴空指了指那邊的信箱,「我在這裡有個筆友,只是最近我跑警視廳跑得勤,都沒什麼機會過來。」

  忍足陪著她去取了信,又一同出門,「妃,你在警局到底是干什麼的?」話終於問出口,雖然心裡有了個猜測,但是對於警方人員來講,晴空的年齡,也確實太小了些。

  「我?」晴空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都猜到了,就是法醫。呃,法醫助手,嗯。」怎麼直接說是法醫了,還好找補得快。「這麼晚了,我送你一程?車就在門口。」

  「不用了,我坐電車回去就好。」

  「現在還有車嗎?」

  「能趕上末班車。」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拜拜。」

  「拜拜。」

  那個問題始終沒能問出口。那個秘密也沒說出口。

  坐在電車上,忍足一直在想,究竟是什麼,讓他所認識的妃晴空,總是帶著不真實感,就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因為獨來獨往,人際關系淡薄,消失的時候別人也不會傷心很久,甚至不會記得太久。

  那天在網球場,她說『我猜你也許想知道』,他真的挺開心,因為這件事是他心裡的一個結。他自己也很清楚,哪怕他是個成年人,警方也不會告訴他大島的其他事情,只會找他了解情況,僅此而已。

  可是越接觸,就越是覺得對方像是飄在半空中,生怕那只是一觸即碎的幻影。

  可偏偏,在真的相處、對話時,對方又那麼真實,在他的心裡扎下根。


025 都大賽

  「抱歉抱歉∼」晴空喘著氣,到了運動公園,因為車站離公園有點距離,是跑過來的。正想看看地圖,就碰見了時不時到公園門口轉一圈的忍足。

  「別著急,先把氣喘勻。」忍足伸手拍拍晴空後背,還貼心的拿了瓶水。

  「謝謝。」晴空擰開水喝了一口,「都這個點了,比賽都開始了吧?有沒有錯過你的場次?」

  「呃,晴空,」忍足試探地喊了她的名字,見她沒有排斥,也不知是不排斥還是沒注意,「今天前兩輪輪空。都大賽冰帝是種子球隊,比賽基本是由准校隊上場。」

  「准校隊?」晴空驚訝,「都大賽的對手都不厲害嗎?」

  「今年的三個都不在話下。」

  「一個正選都不會上嗎?」

  「上場人選是神監督和跡部一起擬定的。」

  「真是可惜啊。」晴空搖搖頭,「不過,如果今年突然衝出一匹黑馬,你們豈不是慘了?」

  「網球部雖然沒有經理,但是有專人負責收集情報的。」

  到了賽場的時候,正趕上單打一。晴空看了一眼比分牌,已經是四比零了,單打一是……跡部景吾?

  「贏的是跡部!勝者是跡部!」晴空被突如其來的喊叫聲嚇了一跳,連忙堵住耳朵。

  伴隨著一聲響指,整個賽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晴空同情地看了眼他的對手,越智南川的花木。

  看了幾局,晴空覺得冰帝有些輕視都大賽也是有原因的,花木現在連發球權都丟掉了,對上跡部,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冰帝以極快的速度結束了第三回合的比賽。許多觀眾轉去別的比賽場地。晴空在一旁等著正選們散開了,也和忍足離開了運動公園。

  吃過午飯以後,晴空提議反正下午有比賽,不如去公園散散步,正好等著比賽開始。

  溜達了一會兒,晴空打了好幾個呵欠。

  忍足提議坐一會兒,倆人坐到長椅上。「昨天很晚才睡嗎?」

  「倒不如說是一晚沒睡。」晴空低頭抻了抻後背,立刻有『嘎嘣嘎嘣』的聲音傳來,「呃呃呃呃呃呃……我的脖子……我的後背……呵……」

  「昨天……人多?」

  「其實本來沒那麼多,」晴空笑容溫暖,沒有見多了死人的冷漠,「昨兒晚上本來我已經要回去了,結果又來了個案子。」說到這嘆了口氣,「滅門案,一家六口,無一生還,還有一個才剛幾個月的孩子。之前還有兩個推到了昨天的,這麼多,又都著急要結果。如果我在的話,還能分成兩組,我要是走了,他們三個還不知道要弄到什麼時候。」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的?」

  「我是……」晴空想了想,「大概是早上八點半才從那邊出來。」出來以後直接就回去了,都到家了一看手機才想起來和忍足有約,又急忙趕過來。

  說著說著又打了個呵欠,本來就困,再加上剛吃完中飯,感覺腦子轉得都慢了。

  「下午沒有我的比賽,要不你回去吧,這麼硬撐著對身體不好。」

  「來都來了,再看一場吧,反正昨天忙了一晚上,三浦總不會那麼沒人性下午又叫我回去吧。」

  「三浦是……」

  「你見過的,就是那天在飯店,和我一起過去的那個。他也是我們科的科長。」

  「啊,我想起來了。」那天在飯店和晴空說讓她那防毒面具之後就跑了的那個男人。

  「說到三浦,跡部應該挺清楚的,我記得他們兩家好像還有過合作?」

  「我也知道,高中部有個三浦學姐。」

  「其實,三浦也挺不容易。」晴空抬眼看著天空,「他出國留學的時候就放棄了家裡的繼承權,回來以後也沒留在科警研,而是在警視廳的科搜研辦了專門的法醫科,到現在,科裡滿打滿算還只有四個人呢。任務緊的時候,他幾乎是一個人在連軸轉。還有一次,」晴空深深呼出一口氣,「我們復勘現場時,周圍的警戒不夠,碰上了去而復返的凶手。」

  忍足聽得心裡一緊,晴空這樣的說法,說明她當時也在。

  晴空的聲音很輕,「三浦被他從樓上推了下去,可他只在醫院待了八天就出來繼續工作。有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其實他根本不必這樣。就算留在三浦家,應該說,留在三浦家,他會比現在過得更好更滋潤,至少不會這麼累。」說完又是一個哈欠,「哈∼」

  「是冰帝的忍足!」遠處走過來的一隊穿藍白相間運動服的男生,路過時看見忍足,過來打個招呼。

  晴空一直等他們寒暄之後離開才開口,「你認識的人?」

  「青春學園的網球部,老對手。」

  「青春學園。」晴空念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起的好啊。也是很厲害的球隊?」

  「是啊。」

  「帶隊的那個戴眼鏡的男生長得挺好看的。」

  忍足突然覺得晴空喜歡的類型有點雜,上次的那個夏目貴志,他去問了班上的同學,結果被對方笑得直發懵,最後才知道對方只是個漫畫人物。「那是他們的部長手塚國光。比起夏目貴志,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

  「誒?我說他長得好看又沒說我喜歡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見到好看的人自然心生歡喜啊。」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忍足沒轍。

  不二走在後面,聽了全程,一直在笑。

  到了青學的場地,笑眯眯的不二站到手塚旁邊,「冰帝的那個女生真是很有趣呢∼」

  手塚完全冷氣場……

  下午冰帝有兩場比賽,都大賽的第四回合和復賽。

  第四回合對陣的是辰巴台東。三比零,正選只上了宍戶。

  接下來的復賽,才是衝擊。

  只不過晴空沒能留到那個時候。第三單打還沒結束時,晴空接到了宮本的電話,不過她等到單打三結束了之後才離開。

  周一。學生餐廳。

  晴空選了一份關西風定食。據說頗受冰帝女生們的歡迎。雖然那些只能自己一個人吃飯的學生都會在教室裡吃飯,甚至是去廁所,晴空是不理解,自己吃飯更清淨。

  只是沒想到,今天對面還是坐了忍足侑士。

  忍足的心情看起來還好,晴空才和他搭話說比賽的事。「我聽說了,昨天的比賽。」

  「是班級裡的人說的吧。」忍足知道她不會特意去打聽。

  「是。」晴空戳了戳盤子裡的菜,說實話,日式料理真是精致,看起來就漂亮,但她是在沒長日本胃,再加上今天沒胃口,挑了幾筷子就不想吃了。「要到下周有復活賽吧。」

  「是啊,」忍足把小丸子的竹簽放好,「還好你昨天沒留到最後。這個不動峰確實出乎了我們的意料。」

  「勝敗乃兵家常事嘛。還有復活賽,這次的隊員排布,相信會更加慎重吧。」

  「復活賽的對手是聖魯道夫,曾經交手過,我看不見得會都上正選。」忍足搖頭。

  「祝你們好運。」晴空喝了口果汁,「我聽說大阪燒特別好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去大阪吃上一次。」上次去大阪是為了找服部,完全沒有功夫想吃的。去了次奈良也只吃了奈良當地的特產。日本學生雖然放假時間多,但大多都很零碎,就連寒暑假也有學校的活動,春假就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時間對晴空來說真的很不友好。

  「如果你去大阪,可以找我。還能省了導游。」忍足笑道。「我看你今天吃得很少,」從剛才開始她就沒再動過筷子,「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嗎?」

  「不是。」晴空勉強吃了口甜點,「只是我沒什麼胃口。」

  忍足正想說不然我幫你去買一份別的,晴空接了一個電話。他看到晴空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你說什麼?」

  吃了口甜點,還沒等咽下去就接到了今井的電話。今井很少給她打電話的,可以說她和警視廳那邊的聯系幾乎全是靠三浦。而且三浦也從來不會在中午給她打電話。從早上就開始跳的眼皮似乎更不舒服了。

  「妃桑,今天早上有好個已經被定了罪的犯人要求見警察說是還有沒告訴警方的事情,結果搜查一課的人一去,他們全都想說好了似的把矛頭指向了三浦老師。」

  「你說什麼?」

  「現在三浦老師被帶走了,整個警視廳全都知道了。而且,三浦老師離開的時候讓我別告訴你。」雖然三浦這麼說,但是今井還是覺得應該告訴晴空,尤其是三浦和晴空的家庭關系比較親近,沒准能查出什麼他們查不到的東西來。

  晴空深吸一口氣,雖然她早在羽田章史案子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卻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三浦身上來,還來得這麼突然。「他雖然被帶走,但應該不會立刻就被定罪的,再說就算有什麼線索指向他,我也相信搜查一課的警官不會那麼白痴。科裡的事就拜托你了,剩下的事我來想辦法。」

  掛了電話後,晴空長舒了口氣。本來昨天和三浦約好休幾天假,沒想到才過了一夜就出了變故。趁著這段時間,得把那幾件案子的卷宗調出來才行。

  晴空咬了幾下手指,有些抱歉地對忍足道:「對不起啊忍足,我今天不能去看你訓練了。」其實是早上遇見然後忍足得知晴空這幾天都休息不去那邊才邀請她的。誰知……

  「沒關系,那位三浦先生的事,很麻煩嗎?」

  「還好,」晴空的笑容有點牽強,她站起身,「抱歉,我先走了。」

  出了餐廳,晴空就給美紀打了電話,兩人約在高中部後門那裡見了一面。有了美紀的幫忙,還沒等到放學,晴空就通過特殊渠道拿到了點特權。

  「今井,現在能告訴我是哪幾個人反口咬人的嗎?」

  「三個,佐藤案的凶手野口,山口案的凶手西村,還有就是羽田案的凶手淺田。」

  「我知道了,謝謝。」這三件案子之前她都頂著三浦的名頭調過卷宗,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026 陷害

  「麻煩您再說一遍?剛才可能風太大我沒聽清。」晴空站在辦公桌前,周圍都是搜查一課的警官,看著這麼個小姑娘這麼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都有點為上司捏了把汗。晴空雖然是法醫科的,但也不是沒發過火,那叫一個地動山搖啊∼

  「妃啊,現在所有的證據的都指向三浦,雖然我也很想相信他,但是……」

  「據我所知,你口中的證據,是幾樣從被害者家中消失的東西吧,目暮警部?」晴空忍不住一巴掌拍到辦公桌上,「你要講證據,行,我就跟你講證據。第一,除了羽田章史以外,其他人和三浦根本沒一點關系。第二,山口被害一案,根據第一次勘察現場和第二次復堪現場的照片來看,血跡的顏色不同,說明是兩次的血跡滴落是不同時間,再加上腳印,更是能說明有人曾在案件發生後進入過案發現場。而山口案從發現到最後結案,三浦一直和我還有今井在一起,案件在周末的兩天之內便解決了,他沒有時間去案發現場拿東西。第三,之前那麼久不說,現在突然一起說,還在三浦家裡發現了消失的東西,這麼簡單的陷害手段,你們都看不出來?最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羽田章史遇害的那天有目擊證聲稱看見過三浦進入過羽田家是吧?那好,你可以去調監控,當時是我陪三浦去的羽田家,是羽田章史送他出來的。」

  「妃桑,我也知道你著急,但是,這是上面的意思,三浦需要停職查看。而且,他現在面臨的罪名不是殺人而是教唆他人殺人。」

  「停職查看非要關在這裡?」晴空知道對方不會輕易放人,可是關在審訊室算怎麼回事?「既然還沒定罪,見一面總可以吧?目暮警部,事出突然,三浦老師還有工作情況需要告知我和今井。還有,畢竟,這三年來,法醫科幫了你們不少吧?」

  晴空跟著目暮去了暫時關押三浦的審訊室。身後一堆警官聚在一起紛紛議論。

  「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妃桑怎麼突然就這麼算了?上次發火的氣勢完全沒有啊。」

  「可能是只能暫時排除嫌疑吧,不過三浦確實不像是這樣的人。」

  法醫雖然需要時刻保持理智和冷靜,學會懷疑每一個有嫌疑的人,但是她想她大概永遠都學不會懷疑自己的戰友。

  「你們倆談吧,我在外面,不過,」目暮站在門外,「審訊室有監控,不要把聲音關掉。」

  「我知道,謝謝。」晴空關上了門。她當然清楚審訊室的構造,怎麼說也在外面看了許多次,有幾次還進去和嫌疑人面談過。不過這個時候要是把對外的麥關掉,怕是擺明了自己心虛。

  「小晴?」三浦雖沒被帶上手銬,可是在審訊室這種小地方窩一天,也不會多有形像。「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過來了。」

  「我來晚了,若是不用上學,你出事當時我就會來,我知道今井還是有點擔憂,不過現在應該沒什麼事了。畢竟咱們科現在也只有他是正經法醫了。」

  今井在這個月初通過了警視廳的考核,已經正式成為一名警員,雖然職位是新人,不過在專業技術上可不是新人。

  晴空故作輕松,「現在要是再有案子,我們又變成一個組了。」

  「呵呵。」三浦被她逗笑,「不用太擔心我,我相信我們的警察,不會被隨便牽著鼻子走。」

  「我也相信,就怕對方是有備而來,早就給自己找好了退路。」晴空終於說到正題上來,「說起來,他不把殺人的罪名推到你身上,恐怕也是知道根本沒有可能。只是,這個教唆的罪名就算成立了,也只能讓你在裡面待一段時間而已。就算把你塑造成整起案件的幕後操縱者,前兩個案子是為了什麼?我看過了,這三次都是一刀斃命,可是從凶手的經歷來看,他們每個人都不可能掌握整麼高超的技術。」

  晴空越想越覺得謎團越多,「本來我想著若是指認你是凶手,我完全有足夠的理由和證據來反擊,這三個人確實是殺了被害者,沒抓錯人。可是對方的做法卻只能把你弄進監獄而已。這行為有點謎呀。」

  「如果,進監獄就是對方的最終目的呢?」三浦開口,「你也接觸過從監獄拉來的死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那裡不是什麼干淨地方。記得你上次托我查的犯人嗎?他在六個月前就死了,死於一場監獄鬥毆。」

  「我知道了,我會順著這個方向去查,另外,目暮警部說把你單獨關押是上面的意思。三浦家插手了嗎?」

  「我不知道。」三浦看向窗戶外面,「就是不插手,警局的人也不會再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對我怎麼樣,放心吧。」

  「那我先走了,估計這些日子你的伙食不會太好,希望我來接你的時候,你別瘦得太厲害才是。」

  「你沒發現這間屋子不僅僅是審訊室嗎?」

  「我看見了,有床,這究竟是誰用的?」

  「原來是個休息室,後來改成了臨時審訊室,改建之後我大概是第一個進這間屋子的。」

  「保重吧你,但願我能查到點什麼。」

  「就算查不到也別著急,你畢竟還是個學生,可別我出去了發現你被不及格的試卷壓倒了。」

  「我只希望我能有機會查,說不定我連正大光明查你的事的機會都沒有。」晴空背對著三浦,握緊了門把手,「不過你放心,我托人搞到了點特權。」

  又是周一。

  忍足在校門口附近的自動售貨機那裡看見了晴空。這一個星期以來,兩人能見到的次數寥寥,每天對方都是踩著點來上課,放學以後又立刻消失,連社團活動都請假了。

  拿出來,拉開,仰頭,一飲而盡。

  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眼看著對方喝了兩罐咖啡,忍足走過去,「最近……很忙?」她的臉色不是很好。

  「還好吧。」晴空把空易拉罐扔進垃圾桶。開始幾天她幾乎是通宵達旦,把三浦來科搜研這三年來負責過的所有案子都過了一遍。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可他負責過的案子,可真他媽的多啊。

  「你早上沒有訓練嗎?」晴空提起書包往校門口走。

  「早訓結束了。我看你喝了兩罐咖啡,昨晚沒睡好?」

  「不是,」晴空指了指自己臉上明顯的黑眼圈,「今天早上不是有早會嗎?我怕我再睡著了。」上周就不小心在課上睡著了,還被老師罰站來著,說起來那位老師真像中國的中學老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在中國待過?

  「早會大概是說關東大賽抽簽的事,定在了冰帝,這個周日。不僅僅是網球部,還有別的社團比賽也晉級了。」

  「啊……冰帝和……」晴空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對手是哪個學校,「這麼說,冰帝的復活賽贏了,恭喜。」

  「你昨天?」昨天的復活賽在下午最後一場。他在場外沒見到晴空。

  「你不是說關東大賽抽簽嗎?這個抽簽應該不會設在被淘汰的學校吧?」

  「也是。」忍足低頭笑笑,「不過……」

  話還沒說完,街對面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了下來,按了幾聲喇叭。

  晴空一看,朝忍足道:「我有點事,忍足你先進去吧,待會不是去禮堂嗎?」

  忍足應了一聲,進了學校大門,卻沒回教室,而是藏在了另一邊——就是剛才隔著柵欄看見晴空的地方——看著晴空。

  前面駕駛座下來一個男人,背對著忍足靠在車身上,低頭點了支煙,夾在右手上。

  晴空她上了那轎車沒一會兒又下來了,也沒什麼不同……

  哦,換了一套制服。

  剛才碰見的時候,她沒系領帶,領口那裡也皺皺巴巴的。

  晴空穿過橫道時,前車窗降了下來,重新回到駕駛座的人似乎有點著急,扯著嗓子和她喊了句什麼。

  是宮本。

  早會上校長講話以後,全校都在討論關東大賽的事。雖然網球部晉級了,可是忍足的心思卻沒再這件事上。從晴空的狀況來看,似乎她的事情還很棘手。若是他能幫上什麼忙……

  沒想到機會來的如此之快。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後,忍足看了眼課程表,從書桌裡找出了下節課的書本。剛站起來想出去走走,活動活動。就聽見後門那裡同班的中森朝著他這邊喊道:「忍足,外找!」

  出了班級後門,忍足吃了一驚。

  是晴空。

  「晴空?」

  晴空看了看人來人往的走廊,指著拐角的樓梯,「不如去那邊說吧?」

  忍足跟著晴空走到了樓梯那裡,這邊是平時不常用的樓梯,因為處在走廊最邊上的拐角,很少有學生從這裡走。

  「晴空?找我什麼事?」這還是晴空第一次在學校裡找他,不,應該說是晴空第一次找他。

  「那個,」晴空似乎有些猶豫,「忍足,我知道你父親是東大附屬醫院的醫生,所以……我是說……」

  「嗯?」忍足接了一句,對方看起來似乎很困擾。

  「好吧,」晴空心一橫,手插到棕色格子裙的兜裡,「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請你父親幫我開點病假條。也不用多,夠一周就行。我想在體育課上請假。」

  「你不舒服嗎?」忍足一聽這話有些緊張,早上的時候她的臉色確實不好。

  「我……」晴空剛想說我沒不舒服,但一想我這沒不舒服開什麼病假條啊?「我是有點不舒服,不過應該達不到體育老師的標准。」她可不想在體育課上站在一邊見習,總不能在操場上睡覺?

  「我幫你……」忍足剛想說我幫你問問,又看見晴空臉上實在太過明顯的黑眼圈,「我一定幫你弄到。」

  晴空反倒笑了,「其實我也就是碰碰運氣,開不了也沒關系,」她按了按額頭,「別讓叔叔難做。」

  「我知道。」忍足伸手在她旁邊虛扶著,「你沒事吧?是頭疼嗎?」

  「哈——」晴空剛開口就打了個呵欠,「沒事,有點困,好在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那我先回去了,我下節課是地理。哈——」

  忍足看著晴空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不放心地送她到了2年F班的走廊才回自己班級。

  第二天一早,忍足掐著點在上課前十分鐘去晴空班級外晃了一圈,當然吸引了很多人,但是快上課了,也沒有不長眼的往他身邊湊。晴空沒在。剛想離開想著中午去餐廳吃飯的時候給她送過去吧,就撞上了匆匆忙忙從樓梯跑上來的晴空。

  「哎喲!」晴空被撞了一下,往後倒了一大步,扶了一下牆才站住。

  忍足伸出去的手沒夠著晴空,停在半空——晴空一手拎著書包,胳膊上還搭著米色的針織背心,另一手扶著牆——然後扶了一下晴空的胳膊,「沒事吧?還有十分鐘才上課。」

  「沒事沒事,你來找我嗎?」晴空站穩了身體,把書包換到左手,問他。

  「是,」忍足把一直握在手裡的信封遞給她,「足夠用一星期了,放心,村上老師還是很好說話的。」村上是負責2年級體育課的老師之一。

  「謝謝。」晴空也沒問他怎麼拿到的,只是接過信封,看了眼裡面的假條,「你……回去吧?我也要進教室了。」晴空看了眼教室,教室門口湊了不少人。

  「我先走了,中午餐廳見。」忍足瞥了眼堆在門口的學生,扭頭走了。

  晴空看了眼手表,還有三分鐘上課,今早上第一節課是什麼來著?


027 大白

  雖然有了假條,體育課上請了假,可是在醫務室根本睡不安穩。

  倒不是醫務室很吵,相反,醫務室相當安靜,校醫老師在隔壁的辦公室,病床這邊只有晴空一個人,也沒有其他的學生咋咋呼呼來打擾。

  只是,事情還沒解決,心裡一直想著,睡不實。

  就這麼又過了一個星期。這一天,第二節課是體育課。晴空心想報告已經交上去了,這節課就沒請假。第一節課下了課,晴空去更衣室換運動服,聽見同班的女生說今天體育課是和C組一起上,都在討論C組的鳳同學。晴空猜想,可能是網球部的那個銀色頭發的正選,她對他有點印像,上次她從辦公室回教室的時候碰見了他,對方還幫著她拿東西來著。

  到了門口換鞋,剛把運動鞋從鞋櫃裡拿出來,接到了白河的電話。

  因為今天的課一起上,班級都有在同一層,鳳長太郎和日吉若下了課在走廊上碰到便一同去操場。

  在鞋櫃那裡遇見了晴空。

  他們到的時候只看見對方如同一片落葉般倒在地上。

  ……

  耳邊響起的是同在換鞋的同學的尖叫聲和抽氣聲。

  日吉一個箭步衝上去,抱起晴空衝進了醫務室。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一天,這一節課,三年級H組和C組也在上體育課,也是兩個班一起上。

  中途休息的時候,鳳看見一直尊敬的學長在操場那邊,到了宍戶那邊去。宍戶昨天晚上有了跡部的求情當做『最後一根稻草』,成功回歸了正選的隊伍。當然,這些日子,他沒命的訓練大家也都看在眼裡,尤其是一直陪著他訓練的鳳。

  不過說真的,宍戶學長把頭發剪短之後,看起來清爽了許多。

  鳳是從日吉那裡得知的晴空的名字。而日吉今天課上遲到,著實讓人吃了一驚,就連距離比較遠的三年級那邊都知道了。

  宍戶亮一問,鳳就把門口的事說了。宍戶知道了這事,距離忍足知道也就不遠了。

  校醫老師坐在桌前,看著眼裡帶著明顯擔憂的男孩,「她沒事,只是太累睡著了,最近似乎都沒好好休息。你如果認識她的班導師,就和她的老師說一聲吧。」

  「我知道了。」忍足沉聲答道,聲音裡明顯松了口氣,他實在擔心她是身體不舒服但是不說,那他幫忙弄到的假條豈不是幫了倒忙。「我會和2F班的小松老師說的。」

  校醫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現在快上課了,你還不走嗎?」

  忍足雖然很想在醫務室陪著晴空,可他知道他還有其他的事情應該去做,這便和校醫告別,離開了。

  中午的時候再來看她吧。

  晴空一直到傍晚時分才轉醒。

  忍足看著窗外,夕陽把整片天空都映成了金紅色,陽光透過窗戶照進醫務室,晴空露在被子外邊的手看起來也紅紅的。

  他結束了訓練就過來了。其實網球部的隊友們都過來了,只不過被他給轟走了。

  警視廳。

  今井和白河去接了三浦從審訊室出來。在裡面待了兩個星期,三浦的氣色倒是還好,只是黑眼圈有些明顯。

  「小晴呢?」三浦轉了轉脖子,這些天在屋子裡待得他身體都有些僵了。

  「在學校呢。剛才白河給她打了電話,應該放下心來了。」

  「犯人是哪個?」

  「真岡千尋。」

  「真岡?有點耳熟。」

  「一年前,你接了一起連環奸殺案,記得麼?」今井見三浦點頭,繼續說道,「真岡千尋是那期連環案凶手真岡一郎的妻子。我記得當時警察去逮捕真岡一郎的時候她還跟來了。」

  「原來是她。」三浦嘀咕了一聲,「怎麼查到的?」

  今井讓白河先回辦公室,自己和三浦轉到了靠近樓梯間的自動售貨機那裡。「說到這裡,你真該,不是,你最該感謝的就是妃了。」

  「你們被……」三浦本想說你們被允許調查我的案子?可最後沒問出來,今井今天話多得很。

  「你出事的那天她就把這三年來你負責過的所有案子都調了出來,一個一個排查,去見了那幾個咬你的凶手。各地跑,去勘察還在的現場,又去拜訪受害人甚至凶手的親友。還找了她的朋友幫忙網絡追蹤。這兩個星期,她都沒怎麼睡過覺,也沒回去過家裡,實在困極了,就在休息室眯上一會兒。」今井在售貨機裡買了兩罐熱茶,「冰帝的校醫是我大學時的學姐,她說晴空累得昏睡過去了。」

  三浦握著熱茶在手裡,扯了扯嘴角,「你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讓我感謝晴空?」

  今井喝了口茶,「真瞞不過你。你這次出事,妃也托人聯系了你家裡。」

  「可他們什麼也沒說,也什麼都沒做是嗎?」

  「沒錯。」

  三浦反倒笑了,「意料之中,若是他們插手了,我反倒要擔心呢。好了,我先回家了,明天就回來。」

  停職查看了兩周。

  明天官復原職。

  第二天,三浦找到了目暮,了解到了前因後果。

  事情要從一年半以前開始說起。

  真岡一郎,原名櫻井一郎,和真岡千尋結婚後,因為是入贅,所以改了姓氏。一年半以前,他們已經結婚滿一年了。真岡千尋想要一個孩子,但是一直都懷不上,更糟糕的是,真岡一郎發現自己對正常的□□沒有反應。

  第一次殺人,其實是錯手殺了人,可是看著那個女人的屍體,真岡一郎的心裡不知為何升起了可怕的念頭,然後,他發現他有了感覺。

  這個念頭像是破土而出的芽,在內心瘋狂的生長,終於,在一個月以後找到了機會,那是一個了無生念想要自殺的女人。

  再後來,真岡一郎騙到了許多有自殺傾向的女性,奸殺後又拋屍,做法不算聰明,可是警方一直沒有找到和他的DNA有關聯的證據。

  直到一年前,三浦發現了他遺落在牆角的一滴□□。

  真岡千尋的父親在半年前去世了,女婿的事情帶給他的打擊不算小,他自己也被工作了大半輩子的公司裁員,好巧不巧,真岡父親,是三浦集團的高管。

  自從真岡一郎被抓後,真岡千尋就開始了計劃。

  三浦和晴空第一次見面的那次,死者叫佐藤,被一刀割喉。這件事大概原本也沒有到了非要殺人的地步,只不過傷心和氣憤再加上別人的慫恿,很容易干出出格的事來。野口就是這樣。野口喜歡井上已經6年了,只是一直不敢開口表白。在得知井上新交了男朋友佐藤的同時,又得知佐藤在腳踏兩條船的同時還和井上曖昧甚至交往,理智的弦,繃斷了。只是他沒發現,佐藤還是他父親野口先生的情人。

  第二件案子發生在一個月之後,受害人山口被人發現死在家裡的玄關處,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經過鑒證後發現,這把刀是山口家的。

  山口是一家銀行的職員,一周前,他所在的銀行遭到了四人團伙搶劫,銀行丟失了兩億元。而山口自己都不敢相信有這麼巧的事情,他發現住在他家附近每日都會碰上的西村,是強盜團伙的成員。

  西村……則是在他人處得知自己身份泄露的事。

  無論是野口也好,西村也罷,又或者是那個淺田?都在施壓之後說道他們是在網上得知的消息。

  晴空找了宮本幫忙,宮本手下有一個玩計算機的高手,雖然真岡千尋用了很多跳板來隱藏她的地址,可還是暴露在了黑客的手下。

  除了遞消息,真岡千尋還有個優勢,她在辭職回家前,是個護士。

  以淺田和西村的知識背景,根本做不到一刀斃命。

  三浦俊夫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第一次,他真的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被關著的時候,他想過很多次,如果他沒有遇見晴空,他們沒有共事這麼久,還有誰會如此,為了一個會惹禍上身的同事拼命?

  他從來沒把晴空當做自己的學生,或者下屬。雖然她只有14歲,可是和她在一起時,你會覺得是和一個成年人在一起工作。

  三浦把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光,晴空就像一團迷霧,讓人看不透,有時像是經歷了很多,可有的時候她的想法又很簡單,像初生的稚子。

  昨天聽了忍足說的,昨天回家之前她特地去了一趟音像店,選了不少李小龍的電影。她還記得日吉少年看到封面時亮起來的眼睛。

  這些日子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她頭都昏了——忍足問她遠足時的事時她居然就那麼和他說了——雖然只是隱晦得提了一點,但對幾乎從來不談工作的人來說,也算是一次破例行為。

  忍足後來倒是笑得挺開心,似乎是藏在心裡很久的疑問終於得到了答案。可晴空當時只想快點離開學校。回家以後連晚飯都沒吃,結果半夜起來去廚房找夜宵吃。


028 分手

  今天放學,還是宮本來接的晴空。兩人去了一家使館附近的法國餐廳。

  最後一道甜品上來的時候,晴空說起了宮本的事。

  「你上次說的那人找著了。」

  宮本喝了一口甜酒,「在哪個監獄?」

  「死了。」晴空用叉子切了一小口蛋糕,「六個月前就死了,死於一場鬥毆。」

  「死之前呢?在哪裡?」

  「八王子市那邊。」晴空放下叉子,「其實他是『二進宮』了。之前因為在裡面表現好,還了減刑。」

  宮本的表情不是很好。這個矢島三郎是那件事情最後的知情者了。

  晴空擦了擦手,雖然這個時候提出來有點不厚道,但是,「宮本。」

  「嗯?」

  「我們分手吧。」

  宮本的反應有點像當初聽到那句『我們交往吧』的時候。

  「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我只是有點……厭倦?」

  宮本失笑,「你在問我?」

  「不是,」棕發的女孩情緒似乎有點低落,「我得先和你道歉,畢竟我利用了你,不是因為喜歡你才要和你交往。」被第一個交往的男朋友綁架,這種情感經歷實在有點慘?

  宮本反而笑出聲來了,「你倒是很誠實。」

  「你早知道對吧?再說,你也不是因為喜歡我才答應的不是麼?」

  「沒錯。」宮本本來也沒把晴空當女朋友看,都沒當同輩人看,一直是當小輩看待的。

  「前兩天有個男生在學校和我告白。」

  「肯定拒絕了。」

  「當然。不過我覺得有點奇怪,他根本不了解我,我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談什麼喜歡呢?」晴空停頓了一下,「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也看得出來,我是個無趣的人,也沒有朋友。」

  「你和三浦他們不是才相處得很好嗎?我從沒見過你為了誰費這麼大心思。在學校也不會一個能說話的人也沒有吧?」

  「可是他們都不是朋友。」晴空望向窗外,玻璃外是黑暗的夜空,「我是說,那種即便不是天天碰面也不會影響感情的,能托付生死的朋友。就像現在,如果遇到什麼危險,我可不會把我的後背交給任何人。」

  「這樣的朋友,往往一生也難得。你還這麼小,著什麼急呢?」宮本走過去幫她拉開椅子,兩人一起走出餐廳。

  「你放心,」晴空接過自己的書包,「你的事我會幫你,不用擔心分手了我就不幫你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快進去吧,今天夠晚了。」他們吃完飯還去電影院看了午夜場,是個劇情無聊又冗長的片子,看到一半就溜出來了。

  一個星期後就是期末考試了。星期三下午,考完了最後一科,晴空收拾了所有的東西,這個學期結束了,她也該回去了。

  這個周末,冰帝國中部組織歌劇鑒賞會,周五是二年級觀看,晴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也接到了通知以及歌劇的介紹單——是名劇《茶花女》。她想著她怎麼算也不是冰帝的學生,學期結束了就該回立海去了,怎麼不光課外活動,就連結業典禮也要在冰帝參加?

  歌劇鑒賞會的後半段,晴空忍不住尿遁了。兩天後的這個星期日,就是關東大賽的第一場,初賽,晴空問了忍足,對手是青春學園。她想到了那天碰到的一隊男生。

  周六晴空出門的時候正碰上跡部剛從家裡走要去學校參加三年級的歌劇鑒賞會。

  他怎麼看起來這麼興奮?關東大賽,他也不是第一次參加了不是嗎?

  「你決定好了?要自己去?」美紀看著坐在她對面的晴空,聲音不知為何有點發緊,「我找幾個人保護你,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晴空喝了口水,今晚還是只有她們兩個人一起吃晚餐。「如果你只是出於日常的擔心,那大可不必。如果是出了什麼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

  「沒什麼,」美紀重新切了一塊西藍花,「我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去異國他鄉,而且,也沒見你學中文。」

  晴空笑了一下,「就算在冰帝,我是說國中部,恐怕也很難有人比我的中文更好。」她本來就是個中國人,只不過現在只能說靈魂是個中國人。

  「好吧,」美紀似乎是做好了決定,「不過你身上帶著點定位的東西,你不讓人跟著,至少讓我知道你在哪。」

  「沒問題。」

  關於沒去看冰帝比賽的事,晴空只在當天早上打電話和忍足解釋了一下,說起來那天三浦不知道為什麼不放人,她在那邊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家。後來晴空幾乎是把忍足也好三浦也好都拋在了腦後,結業典禮第二天就飛去了中國。

  此次的行程有三站。B市、A省的A市和C市。俞鴻嘉的18年都是在B市度過的,之後去了C市上學,至於A市……A市是父母飛機失事墜落的地方,當然,沒出那麼大事掉在市區裡,墜毀在郊區了。

  可是,明知道其實沒什麼希望,卻還是想去看看,親自看到,才能死了心。

  B市。和清華苑小區。

  這是個挺老的小區。

  晴空在花壇那裡做了整整一個下午。

  樓上是完全不認識的一家人,在這裡住了十年了。

  雖說這裡只是她從家裡搬出來以後租的房子,可是,和樓下的爺爺奶奶聊了幾句,得知這個房子也沒有租出去過。

  回到酒店後,晴空覺得有些冷,明明外面是艷陽高照的七月,心裡卻覺得冷。

  去C市的時候,其實是有點猶豫的,但是想想連住了十八年的家都回了,也找不到曾經的家人,找不到自己的老師、同學,又什麼可怕的呢。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沒有那麼一個人。

  C大最有名的法醫系教授,是一個年近半百的男士,叫俞正元,是C市公安局聘請的客座教授。

  晴空躲在遠處看了很久,就連C大也和她印像中的不一樣。

  可就像是和她作對一樣,剛到了A市,就出了個大麻煩。

  晴空手裡捧著女警給她倒的熱水,雖然她很想說再說一遍其實她並沒有受到驚嚇,但看起來那位警官並不會相信。

  這次『回國』,她帶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小行李箱,現在也安靜的躺在她腿邊。

  剛才下了飛機以後,她在機場待了很久。因為突如其來的膽怯。

  這些日子她沒有和任何人聯系,就連美紀打來的電話也不曾接。

  正想著,門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人,晴空敢打包票,這是個警察。

  不過她和晴空打過交道的中國刑警不太一樣,衣著有點……過於板正了。

  他穿了一件白襯衣,只有最上邊的一顆扣子沒有系,襯衣的下擺整整齊齊的扎進了西裝褲裡,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皮鞋。

  在炎熱的夏季穿成這樣……實在不太符合廣大人民群眾,哦不,是廣大便衣警察的……習慣。

  可是,他長得好看。好看到讓晴空覺得如果警察局有什麼露臉的活動,他一定是『代言人』。

  而且……他從頭到腳……都是俞鴻嘉的理想型。

  「俞小姐,這位是徐楊徐警官,這件案子由他負責,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和他說。」剛才那位女警在徐楊後面進來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這位小姐,」徐楊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晴空對面,「我想先聊聊你的身份問題。你和機場派出所的警察說你叫俞鴻嘉,是從C市來旅游的。」

  「沒錯。」

  「可我問過機場的工作人員,今天從C市飛A市的所有乘客裡,沒有一個叫俞鴻嘉的,可見你從頭到尾都在說謊。」

  「我沒說謊,」晴空把杯子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我確實叫俞鴻嘉,只不過這是我的中文名,我也確實是來,」晴空停了一下,「旅游的。」

  「你的證件,可不是這麼寫的。」

  「呵,」晴空嗤笑一聲,「行吧,名字是妃晴空,年齡14歲,不是23歲,雖然我的心理年齡是23歲無疑,國籍日本,半個月前從B市海關入境,今早坐CXXXX次航班從C市到A市,早上9點36分到達。」說完一挑眉,「行了?」

  徐楊一聽她開口就很驚訝,從沒聽過一個外國人說中文一點外國人的奇怪口音都沒有,如果只聽聲音,完完全全是個中國人。可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拋在了腦後。至於她的態度……一個未成年人看見那種東西,受了驚嚇也是正常。

  「好。」徐楊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一些,「現在,你能說說都看到什麼了嗎?別緊張,只是例行詢問。」

  「我知道,」晴空喝了口晾涼的水,「那些東西拿回去了?」

  「你……」

  「我沒受驚嚇。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把這件事發到網上,我沒那麼閑。」

  「那你盡可能回憶一下整個經過,」徐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嗎?」

  晴空點點頭。

  剛下飛機後,她有點猶豫,所以沒出機場,而是在機場的免稅店那裡逛了逛,買了一瓶香水。她從來都是只用那個牌子那個味道的香水。後來,她給提前訂好的酒店打了個電話,延遲了入住時間。在機場的小餐廳吃了一頓不太好吃的午餐。下午的時候,她坐在人比較少的等候區,去上衛生間的時候,發現了那個袋子。

  那是個挺常見的旅行袋,是深藍色的,安安靜靜的躺在距離衛生間幾步遠的角落。

  一開始她沒當回事,有可能是誰落在了那裡,也有可能只是誰放在那裡然後去上廁所了——請了其他人幫TA看著包。

  可是過了很久,都沒人來認領這個包,因為包是深藍色的,距離遠時看不太清楚,可離近了一看——那深色的部分,分明是黑色,而且來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晴空去服務台問了一下,今天還沒有人來問過丟失的物品。

  那這個包……

  隨身帶著手套都成了習慣,但是現在不好拿,晴空就隔著手帕,拉開了深藍色包的拉鏈——映入眼簾的,是還滲著血的一截小腿……

  幾乎是立刻就拉上了拉鏈,然後報警。

  後來……晴空有些記不清她是怎麼回到酒店的,徐楊的聲音有些遙遠和模糊,他離開的時候好像說了什麼,她是被其他的警察送到酒店的,還被告知為了她的安全,最近不要亂走,有什麼奇怪的事請她立刻報警。

  躺在酒店的床上,晴空想著,如果可以一直留在這裡,就好了。


029 追求

  三天後,晴空打車去了市局。上次在機場,走的時候,晴空看了徐楊的證件,知道他是A市市局刑警隊的,23歲。

  到了市局,大門口的警衛要她簽了登記本又問了再問才放人。進了大樓裡,又在一樓那裡被詢問她是徐楊的什麼人。

  晴空只好干巴巴地說:「我是他現在負責的案子的發現人。」

  坐在樓下等著的時候,收發室值班的小王對晴空有些好奇,兩人聊來聊去,晴空得知徐楊在市局很受女同志歡迎,雖然他們的女同事很少,不過據說他當初在警校時就是學校裡很受歡迎的男生。

  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徐楊才和一個男警察從樓上下來,眼裡是顯而易見的疲憊,似乎是打算回去休息了。

  「徐警官。」

  「晴空?啊,不,是妃,你怎麼會在這?是有什麼情況嗎?」

  旁邊那個男警察歲數也不大,見到這個場面朝徐楊擠了擠眼睛,揶揄了一句就跑了,只留下徐楊和晴空兩人在一樓的大廳。

  「叫我鴻嘉就行,雖然聽到中文挺親切的,但是名字就算了。」晴空握著手提包的手緊了緊,「我沒打擾到你吧,我看你好像很累,要不我改天……」

  「沒事,有什麼事嗎?」

  「呃……我就是想問問案情進展怎麼樣了……」晴空笑得有點勉強,「不過應該不行吧,我知道你們……」

  徐楊一邊往大門外走,一邊說:「出去再說吧。」

  就這樣,兩人來到了小吃攤。

  小吃攤的老板娘似乎和徐楊很熟悉,語氣十分熟稔,「來啦?今天不加班?」

  徐楊只是笑了笑,沒接茬,「老板娘,來兩碗面,」他扭頭看了眼晴空,「你還沒吃飯呢吧,介意吃這個嗎?」

  「都可以。」晴空倒是沒想到還有她的份,拿出紙巾仔細擦了擦桌椅,「那件事,有結果了嗎?」

  徐楊的眼神有些奇怪,不過倒是沒有多問,「還沒。」

  「我是想問問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機場人來人往的,監控有拍到嗎?」

  「沒有。」

  「……呃,」有點冷場,「你……經常來這吃?我看你和老板好像很熟悉。」

  「平時加班的時候多,回家也沒有飯,就在這吃碗面。他家的面是自己做的切面,很勁道。」

  晴空還想說什麼,老板娘過來了,「面好了,慢慢吃!」臨走還衝著徐楊眨了眨眼睛,還是第一次看徐楊帶女孩子吃飯。

  「吃吧。」徐楊撂下兩個字就開吃了。

  晴空挑了根面條,確實挺好吃的,只不過大晚上的,本來晴空晚上吃的就不多,再加上心裡裝著事更沒什麼胃口。

  徐楊似乎是眨眼間就吃完了一碗面,他擦了擦嘴,問晴空:「你為什麼這麼在意,你雖然是發現人和報案人,但這事本身跟你沒關系不是嗎。」

  晴空抿了抿唇,目光落在面前的面碗上,「我就是想知道啊,好奇唄。」

  「那你這個好奇心還真強。」有點諷刺的語氣。

  「我也不過是想幫忙罷了,我知道你覺得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幫不上什麼忙,我也知道案情不能告訴不相干的人,但是……」

  「你也知道你還未成年,你的監護人就這麼讓你一個人出國?」

  「其實我也不是一個人,我身上能定位的東西不下十件,還有街拐角的攤子那裡,有個男的,家裡派來跟著我的。」晴空朝著徐楊身後揚了揚下巴。

  「既然這樣,我想也不必送你回酒店……」

  話還沒說完,晴空就拿出手機來,「能給我留個電話嗎?萬一凶手看見我碰了那個袋子……或者我曾經見過……」

  「上次不是給你電話了嗎?有什麼問題打那個電話就行。」

  「可那是你們辦公室的電話,我想要的是你的電話,萬一打電話的時候你們辦公室沒人呢?那我豈不是慘了?」

  徐楊皺眉,「那你可以打110。」

  「行,那我要是出了什麼事,恐怕就是你的問題了。」晴空猛地站起身離開了小吃攤。咳咳,不知道這招胡攪蠻纏管不管用……哎,晴空懊惱,人家可是刑警誒,怎麼會就這麼上當?

  這裡整個一趟街都是小吃攤。

  晴空一路上買了好多小吃,雖然吃不上幾口,但是就是想買,尤其是無意間看見徐楊一直在她後面不遠處跟著的時候。忍不住在心裡偷笑。雖說是刑警們都很負責任……但是還是有點作用的是吧?

  「哎喲,是小俞啊,」市局門口的門衛大爺看見晴空,和她熟稔地打招呼,「又來找徐警官?」

  「是啊,」晴空指了指自己拎的飯盒,笑眯眯地說道,「給他送飯。」

  晴空一直告訴他們自己的中文名字,省得到時候有界限感不說還麻煩。這些天她每天都來市局找徐楊,哎,她的時間就這麼點,還要趕在九月之前回去,實在是沒辦法放長線釣大魚啊。

  王旭正好從樓上下來,他一看見晴空就笑了,「又來給徐楊那小子送飯啊?哎呀,他可真是有福氣哦,你等著,我幫你找他。」

  「王哥,」晴空打了聲招呼,他們其實平時都很照顧她,要是有空也不讓她一個人待在接待處冰涼的長椅上。「不用不用,他應該還沒到休息時間吧?我在外面等他就行。王哥你吃飯了嗎?我還帶了點餃子。」說著晴空把一個盒子遞過去。

  「哎,這怎麼好意思。」王旭撓頭,他們都知道這麼小姑娘喜歡徐楊,每天風雨無阻地給他送飯,而且是三餐都送,偶爾也會碰到徐楊不在局裡,人家也不氣餒,每次來還給他們帶了飯。雖說警局的伙食也不錯吧,但是他們的工作實在不能按時按點吃飯,大多數時候到了食堂,別說菜了,連白飯都沒了。也不知道徐楊怎麼想的,連個電話都不給人家,前天下大雨,小姑娘在這等得嘴唇都凍白了。

  「沒事,大家也都很照顧我的。王哥,餃子你拿去吃。」

  「呃……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王旭今年二十四歲,進警局才兩年,是和晴空最談得來的一個。

  正說著,徐楊從裡面出來了,他領口的袖子沒系,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老遠就能聞到一股煙味,大概是剛剛開完會。以前晴空也跟著倒是和警員、偵查員們開過會,碰上棘手的或者沒頭緒的案子屋子裡那叫一個煙霧繚繞。

  「徐楊!」晴空看到徐楊喊了一聲,那個朝著食堂走的人幾乎是硬生生拐了線路。

  值班室裡。

  徐楊近些天幾乎都是在值班室吃的飯,因為不想帶晴空去食堂,至於有多少原因是因為警局的規定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機場碎屍案早就結束了,可是晴空還是每天都來。

  打開飯盒,吃了一口,徐楊頓了一下,「今天是『福滿樓』的?」

  「你怎麼知道?去吃過啊?」晴空驚訝,以前她去吃過,也是因為家裡的原因,而且還要提前預定。福滿樓只做中式菜品,而且還都是有古籍記載的那種,那裡的獅子頭做的非常地道,今天晴空從另一邊繞路,去取了定好的餐才過來。

  「吃過兩次。」

  「哦,那你的舌頭還真厲害。」晴空笑道,「今天是碰上棘手的案子了?」

  徐楊瞥了她一眼。

  「好好,我知道,有規定,我也不是那麼想知道。好不容易放假,還要圍著案子轉,那還有什麼意義。而且我也從不和我的同學、朋友說起案子的事。」

  「你也?」徐楊喝了口冬瓜湯。

  「我沒和你說過嗎?我在警視廳做法醫助手的。」

  「日本?呵呵,」徐楊幾乎是假笑了一下,「日本的法醫不都在科警研和醫科大學裡麼。」

  「現在警視廳的科搜研也有法醫科了,是我的……老師一手創立的,我老師是三浦俊夫,他好像還來中國做過學術交流呢。」

  徐楊不怎麼關心這方面的事,如果今天在這裡的是他們市局的法醫,說不定還能說上幾句。「我吃完了,謝謝你的午飯。我要回去工作了。」

  「哎,你不休息一會兒嗎?」晴空看徐楊要走連忙說道,「剛吃完飯就出去跑不好的。再說現在大家都在吃飯也沒人和你去啊?」

  徐楊頓了下腳步,他當然知道現在沒人和他去,但是他也不想和晴空單獨待在一起,他怕他忍不住。晴空才14歲。這麼小的孩子談什麼戀愛,好好學習才是正經事。

  晴空接的第一個從日本來的電話居然是忍足的,這讓她的心裡覺得有點莫名的奇怪。雖然她除了美紀沒告訴別人她來中國,可忍足又是怎麼知道她的號碼的……

  「推薦名額?」

  「今年的全國大賽在東京,主辦方有一個主辦地區的推薦名額,他們就推薦了冰帝,但是跡部一直沒有松口。」忍足在電話那頭說道。

  「可以想像得出來。跡部不是那種接受嗟來之食的人。」晴空把電話夾在耳邊,一邊洗手一邊和忍足通話,剛才吃了山竹,滿手都是汁液。「但是我覺得跡部可能會答應。」

  「哦?」

  「你看,今年是你們在國中部最後一次參加比賽了。我偶爾經過都看得出來大家為了比賽都很努力地訓練,他不可能看不出來。而且,我聽我表姐說,他家裡可能會讓他高中就去留學,這樣的話,他就不能再參加日本的學生比賽了。你們還沒有得過冠軍不是嗎?既然有一個機會為什麼不抓住呢?」

  「聽起來好像你還挺了解他似的,但是晴空,那一句『沒得過冠軍』,我真的心痛啊。」忍足忍不住笑道。

  「哦,那真是對不起哦。」

  「你什麼時候回來?」

  「八月底,應該會在開學前一天回去。我說,我就是回去了也是在立海上學,沒你們冰帝什麼事了好嗎?」

  「距離也不遠,我還是可以去找你嘛……」


030 回去

  「我們真的不合適,」徐楊不讓自己看晴空的眼睛,「你才十四歲,只是個初中生……」

  「你覺得我的行為、談吐,像個初中生,說不定我在追人這方面只是個小學生……但是你知道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代溝之類的……我們可以很平等地對話,沒有任何障礙,甚至你在案子上有什麼疑問也可以問我,在不透露機密的情況下。就算我有些還不知道的我也可以去問三浦……」

  「這些都不是重點!」徐楊的聲音提高了一點,他狠下心,「重點是我是中國人民警察,而你是……」他張了張嘴,沒說完。

  「是什麼?」晴空輕聲問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是個日本人,你不願意和日本人在一起,哪怕只是交往。我知道。如果我是你恐怕都不會給日本人好臉色看,更別說什麼交往了。」

  晴空眨了眨眼睛,可是它們忍不住產生水霧,「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不敢和你的那些同事們說我是個日本人,我怕他們只因為這個就疏遠我……可這不是我想的。我沒有想要這樣!我莫名其面變成了個日本人我也很難過!我找了很多資料,甚至去了大使館很多次,可是我根本沒辦法取得中國國籍,至少幾十年都沒辦法取得。這是件很難的事情,全世界的國家裡最難。」

  晴空掛了第二通從日本打過來的電話,覺得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以為徐楊是對她有些好感的,至少他和她在一起時的表現是那樣的,看來還是她太天真,感情怎麼敵得過那些原則,那些血的教訓呢?

  那些傷人的話徐楊根本沒說,但她知道,如果再繼續下去,他會說的。

  可是現在她又必須回去了,本來還可以待上三四天,趕在開學前一天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值班室的小警員看到晴空又來了,眼睛都瞪圓了。

  晴空手裡提著早餐,坐在警局大門口那裡的長椅上,昨晚後半夜下了雨,這時候氣溫還很低,但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就那麼坐在那裡,等著徐楊從警局的會議室裡出來,或者從外面趕到警局來上班。

  「……鴻嘉?」徐楊一進門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在瑟瑟發抖,幾步走過去,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晴空肩膀上。

  「你來啦?」晴空抬起頭笑道。

  「你……在這兒等了多久?」徐楊忍不住握住她冰涼的雙手。

  「也沒多久。」晴空把飯盒遞給徐楊,「這是今天的早餐。其實我真的想親手給你做一頓飯的,真的。可是我怕你吃了要去醫院洗胃……」

  「你……先進來吧。」徐楊拉著她,她臉上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不用了,我……」晴空把手抽出來,「徐楊……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小孩子分不清喜歡還是其他的感情。我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大概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她笑了一下,「不是有什麼難忘的,而是我的初戀給我的印像太深刻了。他為了繼承的東西,為了證明留給他遺產的人不是失足而是他殺,綁架了我想讓我的老師重新驗屍。說來也好笑,他也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我當時差點死在他家。」

  「後來,我為了試驗,和朋友交往,但是你也應該能猜到結局了,我們就只是朋友而已。但是我喜歡你,我很清楚,我喜歡你。雖然你……不可能接受我,我知道。」晴空一口氣說下去,「但是這些日子,我真的要謝謝你。我拋去了那些惱人的事情,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回到這裡,我只是俞鴻嘉,我很快樂。我……我今天就走了,晚上七點的飛機。」

  「我來就是想和你告個別,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包容。我知道你完全可以不理我的,真的謝謝你。」晴空踮起腳尖抱了徐楊一下,身上的外套滑落,她連忙撿起來,「真是抱歉,都要走了,還給你添麻煩。給。」她把外套還給徐楊,轉身離開了市局。

  機場。

  晴空盯著手機。廣播裡已經通知乘客們開始登機了。她把手機關掉,吐了口氣,走進了登機通道。

  已經過了安檢的她,看不到匆匆趕來、在機場尋找她的徐楊。

  晴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飛機起飛後就戴上了眼罩休息。昨晚美紀給她打電話說她父母回國辦理離婚手續了。

  其實緒方梨衣和妃英敏的感情並不好,或者可以直接說沒什麼感情。在外人眼裡這倆人早就可以離婚了,但是不知為何一直拖到現在。

  美紀說,她父母雙方都放棄了她的撫養權。

  經過爭取,她的撫養權落在了緒方家。

  簡直可笑。

  只是可恨她還不到年齡,如果可以自己指定監護人……算了,還是別做夢了。

  其實晴空回去也沒什麼用。那兩人手續辦得干脆利落,就像完全沒有晴空這個人一樣。

  晴空回去的第三天,神奈川的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另外兩人的氣息本就淡,現在更是什麼也不剩了。

  美紀來接她回緒方家。還去了一次緒方家的祖宅,在鐮倉。那裡現在只住著晴空的外祖父緒方信昭和老管家。晴空一句話也沒說。現在她不是應該傷心嗎?那不說話也很正常吧?以前的晴空太想得到父母的注意和關心了,可能是死心了吧,晴空在收拾家裡的時候發現了她曾經的住院記錄,喝藥自殺,被來送禮物的新鄰居發現送到醫院去,撿回了一條命,再睜開眼睛,就是俞鴻嘉的靈魂了。

  沒幾天就開學了,晴空提出自己回到神奈川住,這樣上學也方便。美紀挽留無果,放她回去住自己住,但是把一直服侍她的女佣川崎奈子、司機伊藤、緒方宅的副管家之一的上野先生派到了妃家——現在這棟房子是晴空名下的了。

  本來多幾個人也沒什麼,但是第二天晴空回到家……家裡不僅多了廚師——這倒能理解——還有一堆女佣男僕,晴空心說我就一個人住,撐死一個管家、一個貼身女佣、一個雜役女僕、一個廚子、一個男僕、一個司機就夠了,弄這麼多人來干什麼?怕她一個人住孤單?現在倒是不孤單了,人這麼多塞滿了每個房間,但是人多有時候也挺煩的。


031 搬家

  星期六一早,晴空照例去警視廳,卻在進了大樓後看見一撥撥的同事從樓上搬東西下來,還很開心地和她打招呼,要知道這幫技術人員因為經常加班熬夜24小時待命,平時其實很少能有這樣的時候。

  「這是怎麼了?」晴空進了辦公室,發現今井他們三個也在打包收拾東西。

  「後面給咱們科搜研修了一棟樓,今天就要搬過去了。」

  「為什麼這麼大方?我記得暑假之前還說沒錢呢。」晴空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據說是因為別的樓層的人說咱麼這裡味道太大,而且還在整棟大樓的中央。」白河看了眼三浦,說道。

  晴空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三浦,心想難不成是因為之前的事情被擠兌了?但是整個警視廳恐怕沒有比三浦更有背景的人了吧?這麼想著,嘴上也沒停,「咱們的通風系統不是最先進的嗎?就算是咱們離得這麼近也聞不到多少。」

  「呵呵,可能就是因為太好了吧。」三浦呵呵了兩聲,說道。

  太好了?

  這意思是……都飄到別的地方去了?晴空搖頭,除非通風管道漏了。

  「你也趕快看看,收拾收拾你的東西,下午咱們就過去。」三浦說著,拿起他辦公桌上的筆筒看了看,又丟下。

  「下午?」

  「咱們科是最後一批,最先搬去的是其他科的大型設備。」今井好聲好氣地解釋。自從得知搬家以來,三浦就一直這樣沒好氣,跟吃了□□包似的,得誰炸誰。關鍵是開會的時候還偏偏只有三浦一個人去了,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別人那裡的說法五花八門,但大多都沒什麼用,都說是和上次的事件有關。

  「好。」晴空也去她的桌子那裡開始收拾,打算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問今井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是沒想到還沒等到下午,就來了個案子。

  趕到現場的時候,卻沒見到受害人。現場血跡很多,但是……沒有屍體。

  「屍體呢?」白河問警察。

  「受害人沒死,送到醫院去了。當時我們趕到的時候,她還有氣呢。」

  白河汗,「沒死找我們來干什麼?」

  「這裡還真是偏僻……」今井站在警戒線外看著目之所及,說道。

  「嗯……」晴空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今井看她有點不在狀態,問道:「你怎麼了?暑假來以後就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晴空笑了笑,深吸口氣,「不會耽誤工作的,放心。」正說著,三浦從另外一邊回來了。

  「怎麼樣?」晴空問。

  「那邊有點東西,不過現在受害者還活著,相比之下,咱們也沒有那麼多工作,留一個人在這人和我去看看,另外兩個去醫院看看能不能和受害人說上話。」

  「我留下。」三浦的話音剛落,晴空就說道。

  「你……」三浦猶豫了一下,雖然他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晴空那麼抗拒和案件有關的人打交道,但是想想她寧願窩在解剖室裡面對惡心的巨人觀屍體,也不願意去面對活著的人,三浦就知道心結不是那麼好打開的,想了想還是同意了,「行,晴空留下,今井,你帶著白河去一趟醫院。」

  兩個人往灌木叢那邊去的時候,三浦問道:「警察怎麼說的?」

  「不遠處是個著名的露營地,好多人都會在周末來露營,但是越往這邊人就越少。發現人是昨晚來露營的情侶,早上想來河邊浪漫一下,就發現受害人躺在河邊,身下都是血。當時他們以為人死了,就報了警。結果警察來的時候,發現人還活著,只是脈搏很微弱。」

  「就是這裡了。」三浦停下腳步,指著一小塊沒有長著灌木的地方說道。「不知道被害人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是這裡,」三浦指了指地上的印記,「熟悉吧?」

  「這是……臀印?」晴空仔細看了看,說道,這個印記和之前一次的野外-奸-殺案的那個臀印十分相似。

  「沒錯,」三浦說道,外圍也有腳印,「但是因為不全,很多都沒有價值。受害人的身份確定了嗎?」

  「是自己來露營的一個女生。別的就不清楚了。」

  回到警視廳,因為受害人已經脫離了危險,在醫院住上一陣子就可以出院了,所以這件案子也就沒有法醫科什麼事了。但是從今井那裡,晴空也知道了不少情況:松田昨天是和男朋友一起去露營的,但是中途兩個人發生了爭吵,男朋友獨自離去了,留下松田一個人在露營地。

  晴空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表情……這個男朋友也夠奇葩的。

  但是露營地人不少,再加上天也晚了,松田一個人回去反倒不安全,所以就留在了露營地,但是一直沒睡著,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出了營地,往河邊那裡去了。

  河邊那裡有一片灌木叢,轉折就是從那裡開始的。

  剛走到半路,就有一個人從旁邊衝出來,嚇了松田一跳,本來還以為對方是有不軌之心,誰知到對方什麼也沒說,上來就捅刀,還帶著面罩……

  松田本人在學校和校外都沒有什麼仇家,所以都覺得是受了無妄之災……

  這件事第二天就被幾個人丟到腦後了,這樣的案子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也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破,更別說這種情況的……

  不過之後一個星期,晴空也沒時間想這些了,按照她的計劃,接下來的兩個學期她得跟上三年級的課程,好給自己以後離開打一個提前量,畢竟不想自己去了中國之後還要等上半年。

  雖然一直在學習,但是兩國的課程畢竟有很大不同,晴空就算有之前那個晴空的底子在,也有點不適應,因此這些日子,警視廳也不去了,專心准備跳級的考試。

  接下來的修學旅行她倒是去了,不過是和二年級的學生一起去的,回來以後,她就直接跟著三年級上課了。

  只是九月份下半月,事情好像特別多似的,晴空幾乎沒去過警視廳那邊。

  修學旅行回來的第二天,晴空就跟在新的班主任三上身後,去了三年C組。

  三上先進了班級,因為是早讀時間,所以班級裡並沒有老師,而是學生們在自習,書桌上哪個科目的書都有。

  三上敲了敲黑板,「今天我們班來了新同學,今後會和我們一起學習生活,」說著對門外的晴空說,「進來吧。」

  雖然晴空在冰帝因為某些人,幾乎成了女生公敵,但是在立海,確實是屬於「默默無聞」的類型。

  晴空進教室,站在講台旁,「大家好,我是妃晴空,從今以後和大家一個班級學習,謝謝。」說完想了想,按照日本人的習慣是不是要鞠躬?所以底下的人就見她說完頓了兩秒,然後很微妙地補了一句「今後請多指教」然後鞠了一躬。

  眾人:……這種詭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好了,有什麼想問的?」三上這時拉過了話頭說道。

  底下有人說話了,「妃是轉學生嗎?以前沒見過她。」

  「不是,」三上見晴空根本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說道,順便還在黑板上寫下了晴空的名字。「妃同學原本是二年級的學生,跳了一級,從現在開始就是咱們班級的學生了。」

  底下議論開了。

  「跳級哦……」

  「這個妃看起來有點眼熟……」

  「還有問題嗎?」三上看著底下議論的學生問道。

  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是三上回答的。晴空倒是在班級裡看見了個熟人,戲劇社的部長小倉隆司。新班級有認識的人果然感覺的還是很好的。就是不知道這個學期小倉部長又會弄出來什麼奇葩的劇目……

  「沒問題的話,妃你就坐在小倉旁邊那個座位吧。」三上回答完問題說。

  小倉就是小倉隆司。三上也知道晴空是戲劇社的社員,所以特地空出了小倉隆司旁邊的座位。

  只不過,座位的另一邊……幾乎全班的女生都嫉恨地看著晴空。座位另一邊是幸村精市。晴空就算再不在意什麼「校園男神」之類的,也知道網球部的正選們十分受歡迎,這個幸村精市更是網球部的部長。

  晴空一路走過去,和小倉打了聲招呼,然後坐下了,上午第一節課是數學課,不過距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三上倒是放心,晴空落座以後他就離開班級回到辦公室去了。

  晴空拿出數學書和筆記本,翻開來,和旁邊的部長小倉借了下筆記,看看他們講到什麼地方了。

  只是還沒過五分鐘,前面的一個女生就忍不住回過來和她說話,「妃,你原來是哪個班的?」

  「2年C組的。你是?」

  「哦,我叫菱川利美,是田徑社的,你呢?」

  「戲劇社。」

  「戲劇社?」菱川看了眼小倉隆司,原來是他的部員,他們戲劇社的是不是都這麼少言寡語啊?

  「是啊。怎麼了?」

  「菱川,」菱川沒回答,一邊的小倉倒是說話了,「你聲音太大了,會打擾到別人。」

  菱川:「……」她就是再小聲,他坐在妃的旁邊(雖然是單人單桌)也能聽到吧?

  晴空奇怪地看了眼小倉,衝菱川笑了一下,「快上課了,有什麼問題下課再說吧。」

  菱川:「……」呵呵,果真是戲劇社的啊……


032 露營地

  下課的時候晴空迎來了潮水般的問題,不過因為幸村沒有參與進來,那些女生反倒表露出一種奇怪的反應。

  在菱川眼裡,新來的跳級生著實是個美人,先不說什麼男生女生看女生的角度不同,就算是在女生眼裡,妃也是個美人。而且因為她父親是律師,在法院見過法律界有「女王」之稱的妃英理,說真的,就算沒有妃這個姓氏,見到晴空的人也會覺得她和妃英理有什麼血緣關系。

  妃的座位很微妙,左邊是小倉,右邊是幸村,幸村同學雖然沒有加入到問問題的同學們之中,但是菱川卻看出來他確實對妃有興趣。至於小倉……哎,不知怎的,他從入學起就和幸村不對付,可是他們根本沒有什麼較勁的地方……

  所以說,這個座位,雖然許多人都眼紅,可是真沒幾個人能駕馭得了。

  下課的時候,晴空想起上個星期沒問到的事情,給今井發了個郵件,結果沒想到中午的時候接到了今井的電話。

  「你們今天……」晴空問到,但是沒把『沒事』說出口,就怕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

  「今天沒那麼忙,中午能休息一下。」今井知道晴空晴空的意思,說道,「其實搬家確實是因為有人反映說科搜研樓上樓下都能聞到味道。」

  「咱們的解剖室雖然是後修的,但是因為在大樓裡,所以通風設施安的是最好的,怎麼還會有味道?」晴空不解,一邊往餐廳走,一邊避開結成小隊的學生們。

  「這事可真不好說,你也知道咱們科搜研在警視廳大樓中間一層,也不知道當初是誰設計的。」今井吐槽了一句,「還真不好說其他樓層能能不能聞到味道,但是按理說味道都順著管道抽走了,哪有那麼多味道散出去,就算有,最先荼毒也是咱們。上次的事情之後,其實也有人落井下石,三浦老師想了想索性申請給法醫科單獨建一個外圍的解剖室,但是當時被駁回來了,後來不知怎的,上面又說有錢了,要把整個科搜研都搬出來,單獨建個小樓。」

  「……搬出來也好。」晴空說,「我倒是不在意,去殯儀館我也可以,就是不知道那幫查案子的警察受不受得了天天往哪裡跑。」

  今井被逗笑,「嗯,他們都知道我們的厲害,這不是也不敢多說什麼麼……」

  上了幾天課,晴空發現在化學課上,右邊的幸村常常會走神,而且僅限於化學課,但是老師似乎並沒有看出來,還以為他一直在認真聽講……雖然好奇,但晴空不是那種愛打聽別人隱私的人,也就沒放在心上,直到化學課上分組做實驗的時候……

  整節實驗課幾乎是晴空一個人在操作,幸村不知道為什麼,似乎不怎麼願意碰那些器械,有點束手束腳的。

  下課後,晴空把書本放回教室,和女生們一起去更衣室換運動服,為下節的體育課做准備。

  九月份的藤澤很溫暖,再加上臨海——立海校園外的大道不遠處就是江之島海岸,所以即便是穿著短袖短褲,晴空這個骨子裡的中國人也不覺得冷。

  今天的內容是排球練習,晴空和菱川還有幾個女生分到了一組。顛球顛得其實有點沒意思,晴空一邊練習一邊環顧四周。

  操場上上課的班級不多,但是她還是看到了熟悉的人,戲劇社的副部長牧野香,她是三年A組的學生,那就是說……那邊還有某個人……桐谷遙和她提過的某個人……

  果然,不遠處是真田和柳生。

  晴空收回視線,繼續顛球,卻沒發現,真田和柳生發現了她的注視正往這邊看過來,只不過雙方錯開了目光,沒有對上。

  即便是經過了暑假,當初一個月之內學校裡就發生了兩起案件,也沒有被大家遺忘。阪本美代後來更是因為和幸村精市交往而受到了全校的矚目。

  阪本美代正是三年A組的學生。牧野香當時反應那麼大,其實也有看到對方是每天都會見面相處的同班同學這一層因素在。

  課間休息時,晴空看了眼馬上就朝著男朋友跑過來的阪本,和菱川一起回教學樓去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這個阪本有點過於奇怪了。

  轉眼間又是一個星期過去。星期天早上,晴空打著呵欠從解剖室出來,今天一天,三浦給她和今井兩個放了假,昨天三個人是連軸轉了一天,今早上才完事,三浦得留在警視廳,就把白河叫了回來,替下兩人。

  晴空在門口打了輛出租車,剛說了地址,就接到了忍足的電話。

  司機在前面開車,見小姑娘一個人從警視廳出來,還去大田區,那裡是有名的的富人區,心裡其實存著一點壞心思,結果聽了電話完完全全歇了心思。

  「我剛從警視廳出來,怎麼了?你們聚會,我去算怎麼回事啊?」

  忍足在那邊解釋,「不是只有網球部的正選,還有別的同學在,是幾個社團的聚會,名取還很可惜你回立海了呢。」

  「因為沒人給他拍網球部的照片了是嗎?」晴空抽抽嘴角。

  「也許吧。」忍足含糊了一句,「還有高中部的幾個前輩,石川學姐也在。緒方學姐本來也要來的,不過似乎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美紀也說去?你們到底糾集了一個什麼樣的隊伍啊?」

  「你來嗎?」忍足沒回答,反問。

  「行,我去,在哪兒?跡部家?」

  「不是,是八王子市這邊一個露營場地,在……」

  「等等,你和司機說。」晴空把手機遞到司機旁邊,開了免提,等到說清楚地址以後,又把手機拿回來,「怎麼改去那裡了?誰提議的?跡部會答應我倒是有點奇怪。」

  「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這些人家裡大部分都和跡部家在生意上有點牽扯,他其實也不是那麼一言堂的人。」

  「我現在知道了,」晴空笑道,「那個露營地地方大嗎?有什麼吃的?我現在真的餓了。可以戶外燒烤嗎?」

  「當然,中午本來也是要燒烤的,你想吃什麼?」

  「烤雞心。」晴空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日本人吃不吃,但是看了一晚上心髒,我真的特別想吃烤雞心。」

  出租車晃了一下,晴空倒是沒在意,只是以為是路況不好。沒看見司機剛才握著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

  晴空不知道那通電話救了自己,下了車後,卻發現這個地方熟悉得很——是松田受傷時去的那個露營地。

  這個露營地點,近兩年很受歡迎,因為營地邊上有一個專門賣食物和器具商店,甚至有只要扔到鍋裡煮熟就能吃的半成品食品,再加上環境好,服務也好,算是一個高端的露營場地。

  而這個露營地除了結伴而倆的朋友,也有很多情侶來。

  晴空如願吃到了烤雞心,只不過她不知道這個原來是不在食物單子上的。

  晴空吃了幾串雞心,又吃了幾串烤雞翅,也想試試,就在忍足的指導下烤了一個雞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廚房殺手的威力帶到了戶外,雞翅變成了黑乎乎的,看起來就像一塊碳。

  晴空嘆氣,看來她果真沒什麼烹飪的天賦,難道是這具身體繼承了姑姑妃英理的料理殺手天賦嗎?可是蘭表姐的料理手藝很好的。

  「哎。」晴空咬著忍足烤的肉串,心想當初果然自己的決定是對的,要是真的親手給徐楊做飯了,恐怕他真的要進醫院。

  「怎麼唉聲嘆氣的?」忍足放下夾子,把他遞給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佣人,出來露營還帶佣人的也只有這幫大小姐大少爺了。

  「我是想,這輩子估計是沒辦法自己做飯吃了,怕中毒。」

  「那你倒是可以享受別人的手藝了,難道不好嗎?」忍足坐在晴空旁邊,他們兩個的烤架在比較角落的位置,晴空來了以後雖然看見了石川惠美,但是也沒想去打招呼,她和她的幾個朋友在一起,沒必要上趕著去找不自在。

  「好是好,只是要遷就別人的心情和時間,有點不好。」晴空嘟了嘟嘴。

  「呵呵……」忍足笑起來,聲音十分有磁性,聽得晴空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最近網球部忙嗎?」晴空問他,「我看我們學校的網球部訓練減少了許多,尤其是三年級的正選。好像下半年沒有比賽了?」

  「沒有大型的比賽了。下半年三年級的學生都在准備升學考試,社團活動時間會相應減少。」忍足說,「你呢?還經常去警視廳幫忙嗎?」

  「現在沒有以前多了,我也要准備升學考試呀。」

  「升學?」忍足有點驚訝,隨即明白過來,「你跳級了?」

  「是啊,明年就和你一樣是國中畢業生了。真好啊。」

  雖然知道晴空只是高興能提前一年畢業,但是這兩句話連在一起還是讓他覺得心花怒放。因為乍一聽起來對方似乎是因為能和他一起畢業而感到高興。

  中午吃過飯,晴空一直在打呵欠,忍足把自己的帳篷讓了出來,跑去和向日他們那邊擠一擠去了。晴空雖然不好意思,但是實在抵不過襲來的睡意,躺在帳篷裡睡著了。

  晴空的生日是9月26日,正好在下個星期五。

  星期二晚上,美紀親自來立海接晴空回了緒方家大宅。


033 調包的相親

  「星期五是你的生日,爺爺打算趁著這個機會把你介紹給大家,你也准備一下。」

  「准備什麼?」晴空說道,「我不過一個外孫,怎麼隆重干什麼?找我聯姻啊?別人受得了麼?身上是屍體的味道?」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美紀看著晴空,「但是當初撫養權和監護權確實是緒方家爭取來的,要不然你就要被妃家的親戚撫養。妃英理女士只是你父親的堂姐,你的撫養權根本落不到她頭上。既然緒方家接手了你的撫養權,自然要把你介紹給大家,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告訴圈子裡的人,從今以後你是緒方家的人。」

  「是嗎?」晴空不為所動,「這個圈子?有什麼好的?」

  「沒什麼好的,但是你注定要生活在這個圈子裡,有緒方家做後盾你才能不被欺負。」美紀靠在椅背上,這是她從來不會做的動作,她坐著的時候從來都是脊背挺直的。「就像你在冰帝做交換生時一樣,麻生若瞳的資料你沒看,對嗎?」

  「麻生?」晴空重復了一遍,「有點耳熟。」

  美紀笑了笑,知道這個小表妹其實很不在乎他們這些人的生活方式,「就是把你關在廁所裡的那個帶頭的女生,她在背後給你搗了許多亂,但都沒什麼水花。」

  「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因為我身後站著緒方家是嗎?」

  「你不是也很明白嗎?」美紀聽這語氣就知道晴空其實心裡明白,只是不喜歡而已,「你的生日宴早就定下來了,緒方家會大辦,不過你不用擔心,不會要你做什麼演講或者讓你去交際,你還太小,那是我的工作。」

  「哦。」

  「同意出席了?」雖然有辦法讓晴空不得不出席,但是既然是自己的小表妹,還是先說動本人得好,免得到時候出什麼意外不好收場。

  「……不想出席。」晴空有點驚訝,談到現在,美紀還在問她的意願。

  「其實你在警視廳幫忙的事情,家裡是很不同意的。但是爺爺發了話,要你在大學畢業以前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你也沒什麼壓力哦,不像我,哎……」美紀突然戲精上身……

  「你怎麼了?要去相親了?」晴空隨口問道。

  美紀:「你猜的可真准。後天晚上去見仁田家的少爺,呵呵……那個什麼仁田信,呵呵……」

  沒想到還真是。

  「仁田信怎麼了?腳踏N條船還是包養小明星,又或者亂搞搞出人命了?」

  美紀被噎了一下,「那倒不是,仁田信一年前才從美國回來接手家族業務,據說是個十分古板的人。」

  「哦。」懂了。美紀雖然樣樣強,一直是圈子裡的家長們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但是最受不了的就是一本正經的人,偏偏她在外人面前還真是一副正經的不得了的樣子,晴空也是和她接觸久了才知道她的本性,而且她私底下還很不喜歡假正經的人,真是讓人無語……

  「生日會你只要露個面就行,怎麼樣?我爸媽那裡可是攥著好多『有為青年』等著給你介紹呢。」

  「條件是什麼?」哪有白吃的午餐。

  「星期四下午你替我去相親,把仁田信氣走就行,我可是調查過了,他有一個女朋友,但是家裡不同意,所以才要他出來相親,想給他找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美紀吐槽道,偏偏挑中了她,又偏偏仁田家父母還和緒方家父母關系不錯。

  「行,成交。」晴空答應下來,不知道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無盡的糾纏。

  星期四下午,晴空放了學就回到了緒方家,社團活動請了假,就等著一個小時之後和仁田信的見面。

  美紀也提前回來了,繞著晴空轉了兩圈,「不行,我得給你改造一下,你現在這樣一點也不像我啊,人家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了。」說著推晴空去了她的更衣室。

  再出來的晴空變成了濃妝版,頭發也變成了卷發,成熟了不少,再加上血緣關系在,乍一看還真的挺像美紀的,只見過照片的話還真認不太出來是真是假。

  晴空被司機送到了約好的餐廳,進去以後卻沒坐到定好的位置,而是換了一個位置看著定好的座位,那裡現在還空空如也。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時,對方來了。仁田信看上去真的是個很正經的人,晴空心裡想到,真的很正經的那種,怪不得美紀會反感,這樣的人拿出去沒人會說他是反派人物,但是因為太正經了,反而有種其實骨子裡黑得很的感覺。

  對方坐下來以後就一直在等待。晴空雖然想要不就這麼放他鴿子好了,或者晚個一兩個小時什麼的。但是想到自己現在是緒方美紀,還是算了,美紀也是要臉的。

  分針跳到12的時候,晴空從另一邊繞過來,走到了仁田信對面,「仁田信先生嗎?」

  仁田信抬起頭,見到晴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站起身來,「我是,你是緒方美紀小姐?」

  晴空點了下頭。

  正想坐下,對面的仁田信卻走過來,給她拉開了椅子。

  晴空:……好吧。到目前為止真的很正經。

  隨便聊了兩句,對方大概看出晴空敷衍的態度,笑了一下,抬手招侍者過來點餐,已經到了晚餐的時間了。

  當他問到晴空的時候,晴空「深諳」女孩子找麻煩的套路,當然,都是之前在網上找到的「女孩子108作」,很不給仁田信面子。在問到喝什麼的時候,晴空更來勁了。「有白酒嗎?」

  服務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說有白酒嗎?中國的,茅台沒有,劍南春也行。」

  「……」服務生看了眼仁田信,這位看起來是成年了,但是這位小姐……

  仁田信笑了一下,「來一瓶吧,再來一杯橙汁。」

  晴空挑眉。橙汁?

  菜上來後,晴空也不和仁田信說話了,一直在吃。說真的,這家牛排真不錯,就算不為了和美紀表姐的約定,來吃一頓也挺好的。

  但是那瓶酒一直沒人喝。

  晴空倒了一杯,聞了聞,白酒真的很香,但是也很辣,晴空還是鴻嘉的時候只在給姥爺慶生時喝過一點,就再也不碰白酒了。

  「聽說仁田先生已經接手仁田家的事務了?真是年輕有為。」晴空把斟滿酒的酒杯推到對面。

  仁田信笑笑,接過杯子仰頭喝了,看得晴空眉頭都一緊,要不是確認過,她都要以為仁田信喝的是水了。「緒方小姐喜歡喝酒?我記得,你還未成年吧?」

  「我沒有喝不是嗎?真是可惜,我還要幾年才成年(日本20歲成年),就不能和仁田先生喝個盡興了。」晴空又給他倒了一杯。

  晴空覺得自己真的很好哦,灌酒之前還讓對方吃飽了飯,要不然這麼喝下去非得胃出血不可。

  晴空眨眨眼睛,「我要去補個妝,失陪。」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晴空呼了口氣,她真的很不擅長對付這種人,不知道那些「108作」有沒有起作用,仁田信看起來好像完全不生氣的樣子。

  回到座位,晴空提都沒提賬單的事,喝了口果汁,就接著和仁田信東拉西扯起來,就是絕口不說有關美紀的事情。

  只是晴空沒想到,出來「相親」也能碰到熟人。關鍵這個熟人洞察力還很強。

  「妃?」跡部的聲音響起,晴空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但是轉到一半又停下,看得跡部直皺眉,等到晴空轉過來以後,跡部著實被大濃妝的晴空嚇了一跳。

  「跡部君?」晴空覺得脖子有點難受,索性站起來和跡部面對面,「你找晴空?」

  你不就是晴空嗎?跡部看了眼晴空,又看了眼坐著的仁田信,挑了挑眉,也開始胡扯,「哦,你們倆的背影挺像的,是我看錯了。緒方桑是要離開了?」

  「是啊,」晴空點頭,「吃完飯就回去了。你是來?」

  「網球部的聚餐,我先過去了。」跡部點點頭,朝著樓上包廂走去。

  仁田信這時已經站起來,系好了西裝的扣子,「緒方小姐,天色晚了,不如我送緒方小姐回去?」其實仁田家也住在大田區的田園調布,不過他一直在國外沒怎麼在那裡住過。

  晴空點點頭,在前面走出了餐廳。上了仁田信的車,其實晴空是有點擔心的,畢竟對方是個成年男人,而且她也不是真的緒方美紀,不過今天的見面雙方家裡都清楚,晴空也覺得對方應該不會自找麻煩做什麼。

  和晴空想的一樣,就算晴空拉開後門坐在後座上,仁田信也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然後坐到駕駛座上履行「司機」的職責。

  開到一半的時候,晴空從包裡翻出了一包煙。美紀還真怪了解她的。

  晴空抽出一支煙點燃以後,把車窗打開一條縫,才對前面的仁田信說:「仁田君介意嗎?」

  仁田信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晴空,臉上還帶著溫潤的笑意,「我倒是不介意,不過呢緒方小姐你還沒成年呢,抽煙這事……」

  「這是我的事,就不勞仁田先生費心了,仁田先生回去以後大可以說我們不合適。」晴空一直盯著後視鏡,找了個對方看著前面的空隙,假裝吸了口煙,然後繼續把煙夾在指間吹風。

  仁田信早就看出來今天會面的姑娘不過是來一趟敷衍一下,好避免「放鴿子」的尷尬局面。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他不是傻子,看得出來這位姑娘恐怕不是本來應該來的緒方晴空,但是,哎呀,這個姑娘更吸引人呢……


034 小提琴

  晴空沒再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的風景……「等等,就停在這兒吧,我自己回去。」

  「你自己?」仁田信停下車子,卻沒把車門鎖打開,天色已晚,雖然這裡不像新宿那邊夜生活豐富,但是她一個女孩子獨自一人也不安全,更別說兩家還是朋友關系。

  「我看到了個熟人。就在這裡下車了。不用擔心,我……」晴空正說著,後面又停了一輛車,伊藤下車走了過來。「現在你真不用擔心了,伊藤來接我了。」

  和仁田信道別後,晴空上了緒方家的車子,伊藤在前面一邊開車一邊和晴空說明情況:「美紀小姐擔心您的安全,特地派我來接您。」

  「你不會一直跟著我吧?」晴空早就把煙掐了,看著伊藤慢慢悠悠地開車。

  伊藤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晴空,「這……我確實是把您送到餐廳以後一直沒走。」

  「哦。」晴空應了一聲,朝車窗外看過去,本來以為沒影了的人又出現……「等等,停車。」晴空推開門下車,朝著街道另一邊走過去。

  可是那裡並沒有人。可能是看錯了吧。

  晴空朝著來時的方向想走回大路上去,卻在一間花園洋房門口遇見了從裡面出來的忍足侑士。

  倆人都是一愣,晴空想找的人沒找到,反倒遇見了另外一個。忍足則是沒想到這麼晚了能在東京的街頭遇到晴空。

  晴空順著忍足的胳膊往下看,是小提琴盒。「原來你真的會拉小提琴啊。」

  忍足換了一只手提著琴盒,「為什麼說『真的』?」

  「我在冰帝的幾個月,一直有女生向我安利你,她們口中的忍足侑士我都不敢相信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晴空攤了攤手,「她們說你會拉小提琴,但我只知道你以前彈過吉他。」

  兩人沿著巷子往前走,看到了一個廢棄的小教堂。

  「這裡還有教堂?」晴空覺得新奇,這裡算得上是寸土寸金的地界了,居然還有個廢棄的教堂,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就這麼放著也很可惜啊。「你也不知道嗎?」晴空看忍足的表情,好像並不知道這裡的情況。

  「其實我也沒有往這邊來過,」忍足看了看四周,「以往我在上個路口就離開了。」

  晴空走到教堂的窗戶外面朝裡望去,裡面看起來並沒有一片狼藉的樣子。「進去看看?」

  忍足推開了吱呀作響的門,「這裡似乎已經廢棄很久了。」

  裡面倒是不亂,只是落了一層灰。晴空伸手擦了一下椅子上的灰,「這裡……不像是很久沒人用的樣子,這麼薄的一層灰,頂多三四天,難道是有人來打掃?」

  「還想進去嗎?」

  「不了,」晴空搖搖頭,「換個地方吧。」剛才她只是隨口問了一句能不能拉琴給她聽聽他就說要找個地方。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地方很可能是有主的,還是別隨意進去了。

  後來,他們找到了一個空地。

  一曲終了。「好!」晴空鼓掌,但是看起來卻一點也不走心……

  「這麼敷衍?」忍足收起琴,坐到晴空旁邊。

  晴空左右看看,「只有我一個人喝彩誒,你還不珍惜?」

  忍足哭笑不得,「聽眾也只有你一個好嗎?」

  「哎,」晴空裝模做樣的嘆氣,「看來你看不到他們。」

  忍足:……

  「你有心事?」忍足扭頭看著托腮的晴空。

  「我有什麼心事啊?」晴空笑道,「我現在課程也挺多的,還要准備畢業考試和升學考試。哪有什麼時間想心事。對了,我畫這麼濃的妝,你和跡部怎麼一下子就看出來了?我都差點認不出我自己。」

  忍足的目光在晴空臉上掃了掃,「你今天干什麼去了?」

  「我?我替我表姐相親去了。要是直接去,那還不直接就露餡了。」

  「緒方學姐嗎?」

  「是啊,」晴空有點「幸災樂禍」,「她也到了這個時候啊∼」

  「你還去市立圖書館嗎?」忍足扯了另一個話題。

  「周末有時間的話會去,但是現在沒有以前那麼清閑了。」晴空幾乎是有問必答,「哦,對了,明天晚上是我的生日宴,就在緒方家,你去過的。你來麼?」

  「明天?」忍足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晴空生日這件事讓他覺得有些小懊惱。

  「嗯,明天。」晴空點頭,「不過我沒帶邀請函,明天你要是來的話,到了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忍足點點頭,答應了,但是,「你不會又只邀請了一個人吧?」

  「那倒沒有,」晴空笑了一下,「我自己的生日宴怎麼也得請幾個要好的朋友,但是……」晴空嘆氣,「其實我沒什麼朋友。再加上緒方家的那種宴會,你也見識過,我真的有點應付不來。不過還好,美紀幫我攬下了那些事,我只要露個臉就行。」

  其實忍足從跡部那裡得知了不少有關晴空的事情,他們那個圈子啊,有什麼事都傳得飛快。

  只不過……跡部不是嚼舌根的人,從他那裡打聽事情,就算是他這個好朋友,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你會抽煙嗎?」晴空突然問道。

  「不會,怎麼了?你?」

  「我知道日本未成年人是不讓抽煙的,別的國家也是,不過……」晴空突然換了種語言,忍足一時之間還真是跟不上晴空的節奏。「(中文)我以前的同學,初中同學就有會抽煙的了,我同桌那時候和我說一下課,男廁所裡就煙霧繚繞的,還有人遞煙遞到教導主任那裡去了……」

  「你在說什麼?」忍足想了想,還是沒有暴露自己會中文的事情。

  「(日語)沒什麼,你就當我自言自語好了。我真的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說說話。」晴空雖然知道這樣也許很奇怪,但是除了忍足她真的沒法和別人說,和誰說都不合適,「(中文)我真的沒想到活了二十幾年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簡直就像一場夢,不知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許有了另一次生命是個好事,但我也因此失去了以往的親人和朋友。在這裡的我,根本不是我,而且我總覺得事情會發生轉折似的,歸屬感這種東西,一個披著日本殼子的中國魂怎麼可能有呢……」

  晴空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根本沒想到忍足這個大尾巴狼為了聽她說的話錄了音。她也根本不知道因為她的緣故,忍足多學了一門外語,而且是突飛猛進的進步……

  第二天,伊藤早就在學校外等著晴空了。回到緒方宅,家裡的佣人正忙碌著為今晚的宴會做准備。

  屋子裡還是川崎在等著晴空。

  禮服是一條湖綠色的抹胸長裙。晴空扯了扯嘴角,綠色那麼挑人,這裙子是誰選的?

  川崎給晴空帶上項鏈,「晴空小姐今晚真美,這條裙子是美紀小姐親自去選的。」

  好吧,她勉強贊同美紀的審美,不過她的眼睛真的很毒,她以前從來沒穿過綠色的裙子,穿上以後——只有驚艷二字才才能形容,或者,在某些人眼裡,說是驚為天人也不為過?

  晴空提著裙子走下樓,因為裙長的關系,這次她穿了五釐米的高跟鞋。

  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晴空等在門口,沒想到來得最早的是宮本澤也。這些日子,她還是會想起徐楊,遺憾的是他們只有那麼短的時間。那幾個星期,好像真的俞鴻嘉活在這個世界一樣。

  「怎麼自己的生日還垂頭喪氣的?」宮本把請柬交給門口的侍者,打趣道。

  「這不是我的生日,是緒方家外孫女的生日。」晴空扯了扯嘴角,「我還以為你得踩點來呢,最近不忙?」

  「我哪裡有什麼忙不忙的,」宮本虛攬著晴空往裡走,「不過我看你的表情,似乎等的不是我?」

  「有個人沒給請柬,怕他進不來。」晴空把宮本送到大廳,又折回去,卻被宮本拉住了。「干嘛?」

  「沒給請柬?這麼親密的關系嗎?」

  「想哪兒去了?」晴空險些朝他翻白眼,「我告訴他的時候沒帶請柬。走了。」

  「晴空?」忍足今天穿的是海軍藍的西裝,頭發也明顯比上次來講打理得有型得多。

  「你來了?門口的人沒有難為你吧?」

  「沒有,我在門口碰見了上次見過的那位橫山先生。」忍足笑道,把手裡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晴空。「生日快樂。」

  晴空一邊拆禮物一邊說:「謝謝。你碰見橫山管家了啊,真是幸運。我剛才遇到早來的宮本,和他聊了幾句。正要出去接你呢,怎麼來了也沒給我打電話?」

  忍足沒說話,只是看著晴空拆禮物,白色的披肩滑到了肩膀之下,圓潤的肩頭露在空氣中……

  盒子裡是一條寶石藍的六芒星手鏈。「謝謝,我很喜歡。」晴空收下了手鏈,卻沒戴上,而是交給了一旁的女佣,「把這個放到我房間去。」

  這時忍足又從背後拿出了一個小玻璃罐子,裡面是五顏六色的星星。

  「這是?」晴空顯然對這個更感興趣。

  「金平糖。」忍足推了推眼鏡,「喜歡嗎?」

  「喜歡。」晴空拿過小罐,「我還沒吃過這種糖呢。」說著打開了蓋子,左右看看沒人注意這裡,伸手拿了一顆糖放進嘴裡。

  「好吃嗎?」

  「你要來一個嗎?」晴空把罐子遞過去。

  忍足都沒推辭,也拿了一顆糖。


035 跟蹤

  美紀也沒食言。

  整場宴會都在緒方家的控制之下,晴空真的只是上台露個臉而已。雖然有很多人都對晴空感興趣,但是沒有人那麼沒眼色地跑過來找不自在。再加上,對外,似乎大家都還覺得晴空的男朋友是宮本澤也。在整個關東,誰吃飽了撐的敢去觸山崎組少組長的霉頭?

  晴空和忍足找了個角落吃點心的時候。桐谷遙找了過來。

  「你在這兒啊?我找你好久了,晴空。」桐谷遙轉到角落的露台,一拉紗簾,兩人的身形暴露無遺。「呃,他是?」

  「忍足侑士,我朋友。怎麼了阿遙?」晴空雖然邀請了桐谷遙,但是這個朋友的感覺總是不那麼真實。她總是會想起桐谷遙是原來的妃晴空的好朋友,而不是俞鴻嘉的。今天立海來的人熟人也不少,晴空借口要招待客人,把桐谷遙交給了三浦英輔。

  今天三浦家也在受邀名單裡。三浦俊夫也來了,只不過找到了幾個「狐朋狗友」就和他們一起聊天去了。看起來,之前因為搬家受的氣都消散了。

  「三浦和輕邊真是很沒勁誒,」桐谷遙說著,上前挽住晴空的胳膊,「忍足侑士?冰帝的忍足嗎?」她打量著忍足。

  「你怎麼知道的?」

  「冰帝網球部在整個關東都很有名好吧?」桐谷遙回答著,一邊想著好友在冰帝待了好幾個月,「忍足君沒帶女朋友來麼?」

  「我還沒有女朋友哦。」忍足笑得溫柔,心裡卻mmp,究竟是誰傳的他換女朋友像換衣服?回去非得找出這個人不可。

  「哦∼」桐谷遙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既然只是普通朋友,今天冰帝來的人也不少,那我就先借晴空一會兒咯。」

  「啊?」還沒等晴空說什麼,就被桐谷遙拉走了。

  後來她也沒有找到忍足的蹤影,大廳裡人來人往,觥籌交錯,外面就更不用說了,從窗戶裡往外看也看不不到全部。

  星期一上學的時候,右邊的幸村破天荒地沒來。

  「今天幸村沒來啊。」下課的時候,晴空隨便提了一句。卻引來了菱川的驚訝。

  「你還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晴空奇怪。

  「幸村請假了,昨天他妹妹被歹徒刺傷,現在還在醫院呢。」

  「他還有妹妹啊?」

  「……是啊,一年級的。」

  「她結仇了?」晴空問。

  「那我倒是不清楚。不過聽說昨天她和朋友們一起去八王子那邊的一個露營地那邊,女孩子們去撿柴火,走得遠了點,樹林裡突然衝出來個蒙面男人,刺了幾刀就跑走了。」

  「八王子那邊的露營地?」晴空敏感地問,「是『XX露營』?」

  「你怎麼知道的?」菱川好奇。

  「我之前去過一次那裡,不過沒遇到什麼歹徒。」晴空應付了一句。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除了松田,還有其他的受害者?

  星期二的時候,法醫科迎來了這個案件的第一名死者。

  「廣瀨花音,17歲,東京人,目前就讀於山吹學園高中部。」

  「17歲啊。」晴空嘆氣,怎麼這一年死的年輕女孩子這麼多呢。

  「開始吧。」三浦說著,開始二次屍表檢查——比在案發現場的檢查要更細致。

  「後腦的傷口不像是鈍器,」晴空看著禿頭了的腦袋說道,「感覺……像是用刀柄磕了一下,」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下,「可是這樣很不方便啊,搞不好會傷到凶手自己的。」

  「腹部六刀,還有一刀割在了脖子上,但脖子上的一刀沒有生活反應,」今井說,「應該是死後才切開的。」

  「發現的的時候,她是什麼姿勢?」晴空突然問道。

  「啊?原來好像是掛在樹上的。」今井說道,「到了那裡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新來的菜鳥動了案發現場,咱們去的時候和最先發現的時候不一樣。」

  「不會又是在八王子市的『XX露營』發現的吧?」

  「那倒不是。不過我感覺那兩個案子和這個很可能會並案,」今井一邊檢查內髒一邊說,「雖然這幾個案子被害人沒什麼交集,但是莫名的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晴空笑笑,「還是先當成單獨的案子來看吧。前幾個不是都沒死嗎?不過這個女孩子被發現的時候都死透了,兩天沒去學校也沒回家,難道同學和家人都沒覺得奇怪嗎?」

  「調查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據說這個女生有點混社會的那種傾向,平時也不怎麼去學校,還和社會上的一個黑道的頭目交往,不回家也是常事。」

  轉眼就到了十月份。廣瀨花音是第一個死亡的受害者,星期五的時候,又來了第二個——安藤結衣,衝繩人,16歲,就讀於東京聖魯道夫學園,國中三年級,經調查,是學校裡『小團體』的老大。

  晴空面前不僅擺著兩名死者的照片,還有三名幸存的被害者的照片。第一個是松田,第二個是市川櫻,第三個是……幸村美緒。

  三個人都說是被一個蒙面的男人拿刀刺傷的,但是因為是活人,沒辦法測量傷口深度,只能知道傷口的大小,不過對警察們而言幸運的是,傷口所表現出的凶器特點是一樣的。而且這幾個人除了幸村美緒以外,毫無意外都和校園欺凌有關聯。

  「不良女生?」聽見討論的晴空問今井。

  「好多年前有個案子,」今井說道,「就是被校園欺凌的女生的父親殺了那個欺負人的小團體的所有成員,一共八個人,一個也沒跑掉。那個時候,就算不是受害者的親屬們,其實也對那些不良少女很仇視的。」

  「那現在呢?」

  「現在沒那麼多明目張膽的所謂『不良少女』了,自然也沒那麼多看得見的『復仇者』了。」今井聳聳肩,繼續聽案情分析。

  從警視廳出來,晴空想自己走一走,就拒絕了伊藤,自己在東京街頭溜達。只是,走到XX町那裡,晴空突然站住了,往後一看,並沒有誰躲躲閃閃,也沒有人和她一起站住。晴空又繼續往前走,但是這種感覺不是今天才出現的。

  藍調酒吧。

  雖然沒提著書包,但是晴空身上還穿著冰帝的制服呢。進門的時候,果不其然被攔下來了。雖然酒吧裡有的是未成年人,但是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的放進去啊。

  晴空被攔下來倒也不氣,給宮本打了個電話,剛好在附近的宮本直接過來帶她進去了。

  「我說找個說話的地方就行,沒必要非得進來吧?」晴空坐在包廂裡,單看包廂倒是一點不像酒吧。

  「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宮本擰開一瓶礦泉水,「遇上什麼麻煩了?」宮本倒是沒問她為什麼不找緒方美紀,上次他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有血緣在,恐怕她也不想和緒方家有什麼關系。

  「最近我總覺得有人跟著我,但是看的時候又沒有,你不是自由搏擊的冠軍嗎?教我兩招?不用太難,能脫身就行。」

  「有人跟著你?」宮本皺眉,「你等一下。」說完他出去打了個電話。

  「找人去了?」晴空問他。

  「周圍沒有人是跟著你來的。」宮本出了口氣,「但也不排除已經跑了。你擔心的也沒錯,那就這周末開始,我去接你?」今天剛好是周五。

  「行。但願是我的錯覺吧。」說完事晴空就離開了酒吧。卻沒發現門口不遠處停了一輛空著的出租車,此時正有一個男人從酒吧旁邊的大樓裡出來,上了那輛出租車。司機也像往常一樣載著乘客去往他的目的地。

  只是晴空卻沒等到練習的機會。

  星期六下午,晴空從警視廳出來,因為和蘭表姐約好了,所以去了一趟米花町送東西,出來走了沒多久,又覺得有人跟著她。她往後看了一眼卻沒發現跟蹤的人,於是加快了腳步,邊走邊給宮本打電話,電話還沒通,身後就傳來利刃破空的聲音——

  晴空下意識往旁邊一躲,幸運地閃過了從後面刺來的刀。刀子反射著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周圍有驚呼聲……

  躲了幾次的行為似乎惹怒了對方,帶著面罩的男人衝上來,手裡的刀也揮舞的毫無章法,比之前有章法的時候還危險。晴空這時候也不管了,剛才手裡的手機被他打飛了,自己手上有沒有什麼趁手的武器,索性,頂著讓刀子劃傷胳膊,給了對方下面一腳。

  那裡的痛楚是難以言喻的。刀子也掉落在地上。晴空飛快遞把掉在地上的刀子踢到一邊,一手還捂著胳膊上的傷口。

  不知道周圍人有沒有報警的,晴空下意識找自己的手機……可是旁邊圍著的人太多了,根本看不到。同樣也沒看到,那歹徒被踢了一下,竟然還沒等到周圍人上去把他制住又一下子跳起來,從後腰那裡抽出另一把尖刀朝著晴空撲了過去……

  晴空睜大了雙眼,那一瞬間似乎周圍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和對面的歹徒的呼吸聲。

  世界很安靜。

  晴空捂著傷口倒在地上。

  可是大腦告訴她現在要找到自己的手機,哪怕這是最後一件事……她還不能倒下……眼前已經模糊不清……但她還不能暈過去……現在還不能……

  安室透今天和往常一樣在波阿羅咖啡店上班。剛才好像看到妃從門前經過……

  「梓桑?」安室透看榎本梓站在窗前好久了,走過去問了一句。

  「安室桑,外面好像出什麼亂子了,好多人圍在那裡,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去看看。店裡就麻煩梓桑了。」圍著人群的地方離咖啡店不太遠,但是這個距離也看不到人海裡面。安室透解下圍裙出了門,門上的風鈴響起來,隨著關門的動作,又慢慢安靜下來。

  還沒走到最外層就聽到「救護車」「歹徒」「拿著刀」之類的詞,安室透過縫隙,卻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妃桑。他衝上前去,蹲下來抱著已經是在地上往前爬的晴空——有人打了報警電話,也有人打電話叫了救護車,還有人跑過來幫晴空止血,可是晴空執意要找她的手機,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她已經沒力氣說話,卻固執地不讓人擋著她找手機——「妃桑!救護車馬上就來,你先別動了!」這時候安室發現晴空的左手捂著還在往外流血的傷口,左胳膊上也有傷,可是她的右手卻一直握著。

  「手……機……我的……」她的聲音輕得在鬧哄哄的人群中根本聽不清。安室只好把耳朵湊到她唇邊,隱約能聽見「手機」和「三浦」兩個詞。

  雖然是星期六的晚上,但救護車來的倒是不慢,安室跟著上了救護車,醫護人員忙著給晴空止血,帶氧氣面罩,晴空卻一手扒拉下來那面罩,看向安室。安室連忙湊過去,晴空抬了抬一直握緊也一直因為疼痛而顫抖的右手,「給……三浦……打電話,讓他帶著工具箱來……」


036 無妄之災

  晴空睜開眼睛,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牆也是白的。發現自己躺著,想坐起來,卻扯動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哦,對。自己應該是在醫院。沒錯。被捅了一刀嘛。那個歹徒呢?被抓住了嗎?還是趁亂逃了?那麼多人也沒抓住他嗎?

  這好像是個VIP病房啊。單人單間,娛樂設備。

  可是屋子裡只有她這個傷員。

  她抬起右手,指甲裡干干淨淨,沒有血跡,不知道三浦有沒有拿到。

  床頭櫃上有水果,水杯。窗台上有果籃、花籃。沒有她的手機。

  「呼——」晴空伸手,沒夠到水杯,反倒又扯到了傷口。

  「你醒了?」開門進來的人手裡提著水壺。居然是——

  忍足侑士。

  「忍足?你怎麼在這兒?」晴空躺在病床上看著忍足拎著水壺進來,又整理了一下沙發和茶幾,好像很熟悉這裡一樣。

  「今天周末,我來看你。」忍足給晴空倒了杯水,「要不要喝水?」

  「好。」晴空捂著傷口坐起來,喝了幾口溫水。「你說今天周末?我睡了多久?」

  「一個星期。」忍足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接過晴空的杯子放到床頭櫃上,「緒方學姐每天都來,不過你一直都沒醒。」

  每天?他怎麼知道每天的?晴空心裡有了想法,卻不願意多想。只是岔開話題,「你有沒有見到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

  「沒有。」忍足搖頭,從果籃裡拿出一個蘋果開始削皮,「我來的時候只見到一個自稱是三浦的人,他說是你的朋友。」

  「三浦?對,我的手機呢?」

  忍足把水果刀放下,從茶幾上那堆禮物的下面找出了晴空的手機。又給她把床搖起來,在後背墊上軟墊。

  晴空撥通了三浦的電話,對面接得很快,「晴空?你醒了?」

  「是啊,你來過醫院了?那個……拿到了吧?」晴空沒有明說,但是雙方心知肚明。

  「拿到了。我說你也夠厲害的,都那樣了還想著留證據,那一下子撓得夠狠的,還好那個人之前被你踢了一腳,要不然恐怕還得再捅你幾刀。」

  「抓到了?」

  「抓到了,證據確鑿,之前那三個受傷的,還有另外兩個死者,都是同一個人干的。同一把刀。」

  「那就好,要不然一刀豈不是白挨了。不過究竟因為什麼?」

  「完全是無妄之災。」三浦唏噓道,「具體情況我去看你的時候再和你細說,這幾天不知道怎麼了,好幾樁案子都轉到這邊來了,沒有你在,真的好寂寞哦∼」

  「能不能好好說話?」

  「好吧。我真的沒時間和你多說,我這裡忙得很,連著一周都沒睡過一個完整覺了。」

  「現在還在解剖室那邊?」晴空問道,「今井呢?」

  「今井和臨時調來的另外一個法醫一組,我和白河一組,還有兩個,千萬別烏鴉嘴啊你。」

  「好好好,」晴空笑道,「我不打擾你了,等著你的『詳情』。」

  「吃點蘋果?」忍足剛才在她打電話的時候似乎消失了一樣,毫無存在感,但是現在他在房間裡存在感又特別強。

  「嗯?」晴空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蘋果,「謝謝。你們……沒有社團活動了嗎?周末不用訓練了?」

  「最近三年級的訓練不多,」忍足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筆記本,「我問過醫生,你至少還要在醫院住上兩個星期。這是我整理的知識點,你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我還找了以前的畢業考試和升學的中心考試的試卷。都放在櫃子裡了。」忍足說完指了指床頭櫃下面的櫃子。

  晴空把手機放到床頭櫃的抽屜裡。感覺有點不好,「兩個星期?」那十月份豈不是浪費掉了……

  「如果恢復得好,當然……」話還沒說完,被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

  哐當一聲,病房門被撞開。「晴空!」房間裡的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晴空看向門口,桐谷遙站在最前面,後面是三浦英輔和輕邊信。再後面居然還有小倉隆司和菱川利美、牧野香。晴空突然覺得太奇怪了,以前的晴空為什麼會那麼陰郁……或者說以前的自己為什麼會那麼陰郁……

  「晴空!」桐谷遙噠噠地走進來,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另一邊。「晴空,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我接到消息的時候來看你,真的嚇壞我了……」桐谷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晴空也沒打斷她,一直微笑地聽著。沒過一會兒,美紀也來了。

  病房裡熱鬧起來,大家也沒有都繞著晴空受傷的事情,說了很多這些天學校的裡的趣事。

  美紀找了個空檔,湊到晴空旁邊,「那個見鬼的仁田信可能會來找你。」

  「找我?他發現了?」晴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天的「相親」被識破了。

  「……應該沒有吧……回去以後我倆的口風特別一致,都說不適合,家裡也沒說什麼。不過你生日那天他也來了。知道他和我爸媽說什麼嗎?」美紀完全是『受不了』的眼神,「他居然說那天在你的生日宴會上對你一見鐘情,說你就是他的繆斯女神。」

  「這是什麼新流行的土味情話嗎?」晴空扯了扯嘴角,「舅舅、舅媽呢?明明對方的相親對像是自己女兒,結果卻對外甥女一見鐘情?」

  「你以為我爸媽是什麼老古板嗎?」美紀說,「我爸倒是不反對,不過我媽覺得仁田信有點信口開河。她說你可得擦亮眼睛。」

  「嗯,替我謝謝舅媽。」晴空笑道,「你今天沒事了?」

  「待會兒還真有個宴會要去。對了,你受傷那天剛好是跡部的生日,接到消息時還沒到晚上,我去的時候把禮物帶給他了。」美紀說著站起身來,「我也該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拜拜。」

  其他人陸陸續續都走了,桐谷遙留下來和晴空一起吃了晚飯,當然,是緒方家的廚師做好了送過來的。一同進餐的還有忍足,這家伙不管桐谷遙怎麼明示暗示,就是不挪窩。

  第二天是星期一,白天只有川崎在醫院陪著晴空,連手機也不准她多看。晴空倒是無所謂,拿出忍足留下來的筆記,一邊看筆記一邊做練習題。說到忍足,晴空又想起來,備忘錄寫著十月十五號是忍足的生日,就在一天後了。

  果然,忍足還是雷打不動地每天放學後都去醫院。星期三這天,忍足拉開門,本該在病床上躺著的人卻不見了,連川崎也不在。不過東西倒是沒少,還都好好地放著,他看見自己送給晴空的筆記本翻開著,正攤放在床頭櫃子上。

  「今天怎麼這麼早?」晴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忍足轉身看過去,川崎正扶著晴空從外面的走廊回來。

  「今天網球部休息,我就提前過來了。今天怎麼樣?」忍足不動聲色地搶了川崎的位置,扶著晴空坐回病床上。

  「挺好的,我去問過醫生了,他說我恢復得很好,再有一周就能出院了。」晴空看忍足像沒事人一樣,心底自嘲了一下,之前應該是她想多了。結果又想到了徐楊。晴空搖了搖頭,主動提起生日的事,「今天不和網球部的朋友出去吃個飯嗎?」

  忍足推推眼鏡,眼底都是笑意,「為什麼非要今天去吃?那天都可以和他們出去聚餐。」

  「……」晴空呵呵,從櫃子上拿下包好的禮物,「生日禮物。」

  「謝謝。」忍足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忘了。」

  「怎麼說我在冰帝也頗受你照顧,總不能厚此薄彼吧。」晴空摸摸鼻子。

  「厚此薄彼?」忍足重復了一句,打開一看,是幾本歌謠的卡帶和兩個運動護腕。「真是合心意。」忍足有些意味不明地說。

  晴空拿起手邊的宣傳單看著,這些都是中午來送飯的人在樓下收到的,真不知道發傳單怎麼還發到醫院來了。

  「奇幻樂園?」晴空念著傳單,「別具一格的休息區——紅堡酒店,還有著名的半海上過山車SUPER SNAKE……」

  「你想去嗎?等你完全恢復好了……」

  「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晴空搖頭,「這個奇幻樂園開了也沒多久,接待游客人數超過了三十萬,可見園內一天有多少人……真不知是去玩,還是去看人了。」

  「妃桑。」門口那裡又傳來一個聲音。是仁田信。

  今天是怎麼了,來的人都提前?

  仁田信是昨天來看望晴空的,但他來的比較晚,來的時候忍足已經回去了。晴空裝作不認識他東拉西扯了半天,才發現對方早就知道那天吃飯的人是她而不是美紀了。這下也不用裝了。只不過沒想到仁田信也跳不出上流社會的怪癖——調查對方。仁田信一開口晴空就知道他已經調查過自己了,而且查得還不輕呢。

  晴空不鹹不淡地和他打了聲招呼,「仁田先生。」

  仁田倒是一點不見外,走進來還關上了門,「妃小姐今天感覺如何?我來之前去問過醫生,醫生說你恢復得不錯。」他沒拿東西,自來熟地從果籃裡拿出一個蘋果開始削皮。

  為什麼她總是碰上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晴空在心裡吐槽,臉上卻掛出了假笑,「還好,仁田先生費心了,不過仁田先生大概是在公司裡拿主意拿慣了,管得有點多。」

  仁田信根本不在意這點不痛不癢的諷刺,還和忍足問好,「日安,這位先生,請問你是?」

  忍足的假笑比晴空的看起來真誠多了,「我是忍足侑士,晴空的好朋友。」那個『晴空』還特地加重了讀音。

  「原來是忍足君。」仁田信把削好皮的蘋果又切成小塊,放到白瓷盤裡,沒有遞給晴空,反而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說起來我和我家和緒方家也是世交,只是我一直在國外生活,去年才回國。前陣子妃小姐的生日宴上,看到妃小姐的那一刻,真是驚為天人。家裡也很希望我和妃小姐多接觸接觸。」

  ……

  「呵呵。」一來一往之中,突然傳來了不給面子的冷笑。


037 緣由

  「三浦?」晴空見到三浦俊夫,眼睛一亮,正愁沒什麼好借口把仁田信打發走呢,真是正瞌睡時送來枕頭。

  三浦進病房跟進自己家似的,從床頭櫃子上拿走那盤子蘋果,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小晴,你這裡訪客還真不少啊。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聽我說說『那個』。」

  「啊,」晴空朝仁田信扯出一抹笑容,這回這笑容倒是看起來十分出自真心,「仁田先生,我和三浦老師有事情要談,恐怕不能招待你了。謝謝你今天來看我,不過也用不著每天都來,我們也不熟,真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

  「沒什麼耽誤不耽誤的,多接觸就熟悉了。」仁田信說完也站了起來,他不至於對這麼明顯的逐客令都聽不懂,只是他又轉向了正哢嚓哢嚓吃蘋果的三浦,「三浦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呀?」三浦咽下嘴裡的蘋果,不懷好意地道:「專門開膛破肚的。」

  「呵呵,三浦老師是法醫。仁田先生還有什麼事嗎?」晴空打圓場的同時又在趕人了。三浦也是,什麼開膛破肚的,你是個法醫,不是屠夫好嗎?

  「沒事,只是……」仁田信理了理袖口,「忍足君不一起走嗎?」

  「啊,我還有幾句話和他說,仁田先生不用管他。」晴空拉住了忍足。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我明天再過來。再會,妃小姐。」仁田信終於離開了病房。

  「你也走吧,忍足。」晴空說要和忍足說兩句倒不是為了騙仁田信,她確實和他有話說,「天色還早,說不定還能和朋友們一起吃上一頓烤肉呢。我和三浦有事要說,真的不能留你了。」

  「我明白,」忍足倒是沒覺得不好意思,「我明天再來看你,謝謝你的禮物。」

  忍足也出了病房。他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但是沒聽到裡面有說話聲。忍足低頭笑笑,這才抬腳離開了VIP病房的走廊。

  出了醫院大門,忍足被眼前的大部隊閃了下眼睛——網球部的正選們都在,岳人還在上躥下跳地說要去江東那邊新開的一家烤肉店……慈郎沒有睡著,正和岳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誰家的好吃……跡部倒是安靜得很,正和誰發著消息,看見他出來,一合手機,「走吧,去吃飯。」

  明明今天說好不聚餐了的。他們……

  會是晴空嗎?

  忍足和跡部一輛車,一輛紅色的跑車,看樣子是跡部自己開過來的,剩下的人都上了跡部家的車子,有司機載他們去飯店。

  「你……有駕照嗎?」上了車,忍足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跡部擰鑰匙的手抖了一下,無奈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這個問題了?」

  「哦,和晴空接觸久了,還是比較在意安全問題的。」忍足手肘搭在車門上,像是不經意地問道,「晴空和你聯系過嗎?」

  「啊嗯?」跡部撇頭看了一眼好友微紅的側臉,突然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們常聯系啊,你不是知道我們兩家即是世交又是鄰居嗎?」

  不過調侃歸調侃,今天還真是晴空那家伙「多管閑事「把他們找來的。其實一個星期之前忍足就和他們說今年他的生日就算了,他要去陪病人。跡部倒是不意外他會做到這個地步,只是沒想到忍足這麼慢熱的人會才和晴空接觸了兩個多月就采取行動。他是在晴空出事當天就得到了消息,再加上那天好巧不巧的是他生日,宴會一開,這消息傳得更快了。

  病房裡,三浦吃完了那盤蘋果,又洗了個梨子,哢嚓哢嚓啃完了,這才擦擦嘴,說道:「判決下來了,但是你知道就算蓄意殺人在日本也很難判處死刑。致四人重傷、三人死亡,也只判了25年。這還是公訴方那邊給力的情況下。而且,那個男人也沒上訴,給他找的律師基本上沒干什麼。」

  「二十年?」晴空挑眉,輕嗤了一聲,「代價這麼低,怪不得最近幾年犯罪率直線上升呢。」

  「就這還有人覺得他情有可原呢。」三浦攤手。

  「情有可原?誰也沒有結束他人生命的權力,也同樣沒有傷害他人的權利。人情要是能斷案,那還要法律干什麼?干脆廢了得了。」

  「那你還聽嗎?」三浦喝了口水,「他的故事還挺長的呢。」

  「聽。我倒想知道他究竟遭遇什麼了,難不成他上學的時候也被別人欺負了?」

  「那倒沒有……」三浦否定這個猜測,「那我就從頭說吧,大塚明,45歲,原來是三島證券的員工……」

  「三島?」

  「三島,你想的沒錯,就是會長死了的那個三島集團的子公司之一三島證券。不過半年前大塚明辭職了。」

  大塚明和妻子是青梅竹馬,不過青梅放的時間久了,沒釀成酒,反倒變成了爛梅子。大塚明的妻子三年前得了乳腺癌,從那以後,家裡的錢全都花在了給妻子治病上。而他本來就是那種男主外女主內思想之下的男人,家裡的孩子管的也很少,所以根本沒發現兩個孩子的異樣。

  大塚明的大兒子今年20歲,現在在監獄裡服刑。前面說過,這件案子的受害者幾乎都和校園欺凌有關。大塚明的大兒子,就在這其中扮演著一個角色。只不過不是受害者而是傷人者。大兒子從小就是街頭巷尾打架的扛把子,大塚明夫婦倆沒少給人賠笑臉和醫藥費。不過他雖然打架,但是還沒有混蛋到傷害弱小的地步,他之所以加入了黑道團伙,完全是被人騙了。可是那種團伙可不是隨便交個辭職報告就能脫身的。後來在一場械鬥當中,大兒子失手殺了一個人,被判了三年,家裡也因為賠償金而一貧如洗。

  小女兒就慘得多。她是另一方,是受害者。只不過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並沒有傷痕,再加上大塚明在兒子進去後一直悉心照顧妻子,難免對女兒那邊有些疏漏,再加上女兒不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長期下來,就導致了女兒在學校受欺負回家也不敢說。未成年人的惡意,很多時候是完全超乎大人們的想像的。

  半年前,女兒自殺了。從她留下的日記,大塚明才知道女兒這幾年都經歷了些什麼。可嘆世事多巧合,偏偏大塚明的妻子以前也受過欺負,只不過那個時候有他這個竹馬給她出頭,小女兒卻沒有。

  女兒死後,妻子受了打擊,病情一度惡化,大塚明也辭了工作在醫院陪床。可是……

  大塚明現在也進去了,等到明年,大兒子出獄,恐怕家裡就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了。

  「另外五個人都是校園欺凌的人?」晴空問三浦,大塚明是事先調查好了?

  「不是,要麼我怎麼說你是受了無妄之災呢,你和第三個受害人幸村美緒都是被『誤傷』。但是啊,大塚明自從知道女兒的遭遇後,不僅計劃殺掉那些女兒的同學,還仇富。」

  「仇富?」

  「在他的交代之下,我們找到了失蹤半年的阪井優,就是帶頭欺負大塚明小女兒的那個,早在半年前就被大塚明殺人分屍埋在了青森的一處郊外荒山。阪井優和廣瀨花音、安藤結衣原來是一個學校的,後來出事以後,三個人被學校勸退,所以轉去了別的學校。而這三個人家境都不錯,甚至阪井優家裡還能搭上上流圈子的末班車呢。他會盯上你是因為他曾經載過你,你去的地方不是大田區有名的富人區嘛,雖然後來改了路線,去了露營地,可是那個露營地也是高級的那類,隨便什麼東西也要不少錢。」

  「他是那個出租車司機?」

  「bingo!」

  「那幸村美緒?」

  「她呀?她是完完全全的誤傷。大塚明說那天碰見她時她剛好和朋友吵了架,聽他的意思是那個叫幸村的女孩子說話很不客氣。所以……」三浦聳聳肩。

  晴空:真是呵了狗了……

  「可是他怎麼知道那些女生都是欺負人的?」

  「有的是調查過的,有的是無意間撞上的,小團體在校外要錢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還有的就是像你這種撞上去的了。不過他一開始倒是不知道跟蹤的是你。」

  「一開始?」

  「一開始他是根據衣服特征來跟蹤的,而且一開始跟的不是你,雖然他覺得你家裡有錢,但是不論是緒方家還是你家那邊治安都很嚴,所以他一開始也沒想對付你。好像是後來跟錯了人,再加上發現是你就動手了。」

  「你該不會想說我穿的有問題吧?」

  「嗯……湊巧了。你也知道,日本的女孩子不改制服裙子的很少,有的地方是習慣改短,有的地方是習慣拉長,而他女兒學校的那些女生,就是仿照十幾年前的那些大姐大,把裙子拉長了。你那天穿的是襯衫和長裙,乍一看還挺像的。」

  「我能去探監嗎?」

  「你要去探監?」

  「我想把他的頭按在地上摩擦!他是眼瞎嗎?」


038 笑話

  「你要在這吃飯嗎?」晴空問三浦,再過一會兒送飯的上野管家就要來了。

  「不了,還不容易清閑一天,我還想出去喝點小酒呢。」三浦說著就要走,走的時候還拿走了一籃子水果,「我可不在這對著你的臭臉吃飯,怕消化不良。」

  「健康的人不會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轉而成為折磨他人者。」——榮格

  送走三浦,晴空躺在病床上,忍不住嘆氣,這件事情裡她的遭遇,簡直像是一場笑話。而她本身,也像是一個笑話。昏迷的那一周,她總算是捋清了妃晴空這個人的「生平」,呵呵,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呢。

  妃晴空的父母是聯姻,但對緒方梨衣來說也屬於下嫁了,妃英敏家裡的確不如緒方家。也是因為聯姻,兩人之間根本沒什麼感情可言。

  妃晴空是家裡的保姆帶大的,血緣上的父母甚至連她的生日都會記錯,更別說其他人對她上不上心。從沒有享受過父母關心的小晴空其實一直很期盼父母的愛,可惜,她不知道就連她自己都是不被期待的,本來那陣子緒方梨衣和妃英敏吵架吵得馬上就要離婚了,這個時候梨衣懷孕了。晴空的到來雖然緩解了一時的爭吵,但實際上只是埋下了不□□而已。那兩人在外面都有情人。只不過家裡的利益糾葛之下,就是想離婚一時半會兒也沒法掰扯清楚。

  小晴空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沒長歪就算好的了,根本別想著什麼積極、陽光、向上了。偏巧,小晴空還很想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可是偏偏弄巧成拙,辦的事總是讓那兩人搖頭,恨不得沒生過這個孩子。再有緒方美紀和石川惠美在另一邊作比較,更是不受長輩喜愛。

  陰郁的性格形成了,想改可就難了。總是想著若是她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就好了,如果她生在別的家庭就好了……

  差點淹死在浴缸裡晴空被救回來了,可是也失去了自我意識。

  俞鴻嘉出生在一個「教授家庭」。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大學教授,父母也都是大學教授,父母是同學,可是因為工作原因,總是出差,成天各地飛。鴻嘉其實也不是父母帶大的。她是由四個老人帶大的。四位老人偏巧都是一個學校的,住得也近,都住在學校的老職工樓。

  外祖父外祖母還好些,祖父祖母年級其實很大了,父親是二老的老來子,本來都是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了的,可是去醫院的那天卻感受到了胎動,這是這個安靜的孩子第一次胎動。

  鴻嘉的姑姑和小姨都會經常來看她,只不過那倆人一個是跟著丈夫各地飛,一個是窩在實驗室,沒一個能帶孩子的。雖然如此,可這倆人也都覺得在幾位老人的教育之下,鴻嘉有些過於安靜平淡了。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辦法讓她的心情波動一樣。小姨還因此和外祖父外祖母吵了幾次。在她看來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整天宅在家裡干什麼呢?怎麼一點都不活潑。

  父母對鴻嘉很好,也很愛她,只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沒辦法時時刻刻陪伴在身邊,但是他們總是會在忙碌之中擠出時間來陪著鴻嘉過生日,過節,哪怕只能在飛機上休息。

  可是飛機失事帶走了父母。

  他們成了不歸人。

  醒過來的鴻嘉覺得自己是鴻嘉而不是晴空。

  可是晴空才是鴻嘉。鴻嘉只是晴空的一次旅行。

  想想曾經所思所想,曾經和徐楊說的那些委屈,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像個笑話。

  晴空睜開眼睛。窗外是漆黑的夜幕,樓下的燈光影影綽綽,不知照亮了誰的晦暗人生。

  十月底的時候晴空終於出院。這些日子以來,仁田信壓根就沒消停過。只是圈子裡都傳他是在撬宮本的牆角。晴空想了想,交往的時候宮本十分高調,但分手那天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仁田信應該不知道他們分手了才對。可是仁田信話裡話外都在說他只是追求一個世交家的單身姑娘……

  周末,晴空在市立圖書館外等待。上次她說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忍足不知道從哪裡拿到了小劇場的落語的票,問她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晴空倒是蠻有興趣的,雖然沒聽過,但她知道日本的落語和中國的單口相聲很相似,沒准也能挺有意思的。

  在一群笑得厲害的觀眾中,一直坐直的晴空多少有些特別。雖然能聽懂,但晴空覺得她的腦子實際上還是中國人的腦子吧,根本get不到那種日語諧音的笑點。忍足就坐在晴空旁邊,他拉了一下晴空的手,低聲道:「不如我們悄悄離開吧?」

  「這……好嗎?」小劇場本來人就不多,少了兩個應該很明顯。

  「沒事,來。」忍足拉著晴空貓著腰趁著大家鬧哄哄起哄的空檔離開了小劇場。

  倆人走在街上,路過一個街頭網球場,晴空突然想起來,好像好多事情都是在街頭網球場發生的,可惜那些劇情她都記不清了,而且現在也早過了劇情的時間。哎,少看了多少熱鬧。晴空有點惋惜。

  忍足卻以為她是對網球場有什麼興趣?「你沒來過街頭球場?」

  「沒有,」晴空搖頭,「我連路過都沒有過。真是可惜。」

  可惜?忍足覺得奇怪,不過他已經習慣了晴空跳脫的腦回路,「你要是有興趣,哪天我可以帶你來打一場,今天我沒有帶球拍。」

  「不用了,」晴空笑笑,「再說我也不會打網球。看著你們打就挺好的。上了高中以後還是會參加網球社嗎?」

  「如果可能的話。」忍足聳聳肩。

  「可能?」

  「是啊,也可能根本沒工夫打網球……到了真正要舍棄的時候,恐怕也不得不把它只變成一項愛好。」

  「是啊,我聽說……」晴空剛想說她知道跡部可能不會在日本念高中,家裡似乎說好了高中就去留學。但想想現在提起他好像有點……不合時宜?

  「聽說?」

  「聽說……」晴空想了想,決定說些學校裡的那些八卦,「聽說你以後要回去繼承家業的。」

  「什麼家業啊。」忍足笑到,「我叔叔繼承了家裡的診所,在大阪呢,我也許以後也會從醫,但是應該和我爸爸差不多在醫院當個醫生吧。」

  「那你自己呢?你想學醫還是別的?」

  「你是在關心我嗎?」忍足笑得更燦爛了。

  「……算是吧。我們不是朋友嗎?」不會只有她自己覺得他們是朋友吧?這就尷尬了。

  「沒錯。我們是朋友。還很好的朋友。」忍足一直拉著晴空,對方沒發現,但他不想放開,「你和宮本君怎麼樣了?最近都沒見到他,你們吵架了?」

  「你見他干嘛啊?」晴空有點哭笑不得,「我們沒事,就是分手了。暑假之前。」

  「暑假之前?」

  「是啊,秘密分手。說不定能擋擋仁田信那種。」

  「晴空。」忍足突然站住了腳步。

  「干嘛?」

  「想看電影嗎?」忍足指了指身旁的建築,晴空赫然發現他們停在了一家電影院門口。

  「好啊,不過我不知道最近有什麼上映的……」兩人往電影院裡走去。沒看到街對面一個眯眯眼朝這邊看了過來,手裡還拿著個筆記本在上面刷刷地寫著什麼。

  挑了半天選擇了一個叫《我一直愛你》的電影。晴空有預感可能是個愛的死去活來的故事。

  結果不是。

  雖然是愛得來來去去,但是不死也不活,很小清新,只是……有點無聊。

  晴空單手托腮,手肘支在扶手上,看起來好像在看屏幕,其實心思早飛遠了。

  有的時候晴空覺得自己真的有點渣誒。一面不拒絕忍足的好,另一邊心裡還惦記著徐楊。可是徐楊……鴻嘉就是晴空,她再也沒辦法用自己原本不是日本人這個「借口」了……她和徐楊,算不算是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呢……那些心動的瞬間……現在回想,真的有點痛……至於忍足,她也說不好,只是覺得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只是不知道人家什麼想法……

  忍足其實根本沒在看電影。他一直在看晴空。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陰影,在黑暗的地方,屏幕是唯一的光源,晴空卻擁有以前沒有的真實感。

  以前的她雖然人在這裡,可是總有一種隨時會離開的感覺,而現在,她多了真實感,是讓忍足覺得她真真切切活在他身邊。

  他提議來看電影不是預先就想好的,不過路過電影院的時候他卻確實很期待晴空答應。電影院其實是個約會的好地方。不管看什麼類型的電影,漆黑的影廳,只有屏幕那一處光源,運用得好,則是讓感情升溫的有力杠杆。

  屏幕黑掉的一瞬間,燈光四起。晴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卻沒有以前的那種光感襲來。晴空眨了眨眼睛,眼前擋著的,是一只溫暖修長的手。它擋住了強烈的光線,卻不知為何抖了一下,拿開了。

  電影的最後一幕是男主坐在海邊遙望。黑屏之後則是許多觀眾,或者說大部分觀眾都不甚在意的片尾部分。幾乎所有的影院都會在這個時候開燈,然後觀眾們再片尾的音樂中慢慢撤出影廳。忍足伸手擋住了光線,手心卻被晴空的睫毛刮得有些癢,連帶著心裡……也有些癢。

  晴空適應了光線後,沒有起來,她和忍足來得晚,位置也不好,在很靠後面的一個角落。進來的時候忍足在前面幫她「開路」,自然也就坐到了最裡面的座位。

  雖然不是大火的影片,周末來的情侶卻很多,前後左右,除了忍足左邊的牆,剩下的都是情侶。晴空自然聽得到情侶們嗯嗯啊啊的聲音,還有各種討論劇情的聲音,聊天的聲音。黑燈時也不覺得什麼,開燈了反倒覺得有點莫名的不好意思。

  晴空輕咳了兩聲,左右看看周圍的觀眾,見人走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我們也走吧?」

  離開影院的時候兩人明顯沒有來時看起來那樣親密。忍足看著華燈初上的街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好啊。」


039 我怕黑

  「章魚燒不是大阪的特色小吃嗎,這裡的……」晴空看著隊伍前的攤位,小聲問道,「正宗嗎?」

  而且這裡人並不多。

  「完完全全的大阪口味。」忍足拉著晴空站到並不太長的隊伍後面,「我以前經常吃他家的章魚燒,很好吃,不過後來他們搬家到了東京,我在大阪也吃不到了。」

  等了沒一會兒,晴空就拿到了一小盒熱氣騰騰的章魚燒。

  「你……不吃?」晴空看著手上空空的忍足,「要不再來一份吧?」說著就要去掏錢。

  「不了,」忍足拉住晴空掏錢的手,「你要是覺得我有點可憐,沒東西吃,不如分給我一個?」他指指晴空手上的盒子。

  「呃……」晴空又朝老板要了一根竹簽,遞給忍足,「給。」

  一盒章魚燒也沒有幾個,沒幾口就吃完了。晴空的肚子總算不那麼大聲抗議,她把盒子和竹簽扔到街邊的垃圾桶裡,「你能吃辣的嗎?」

  「我沒問題。」

  「那……去吃火鍋怎麼樣?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重慶火鍋店,超正宗,也超級麻辣的。」

  「咳咳——」晴空一邊吃著辣火鍋,一邊灌水,可是就是放不下筷子,雖然她(鴻嘉)是四川人,可是真的不太能吃辣,但是又愛吃辣,這真是個死循環……

  「擦擦眼睛吧。」忍足遞過去一張面紙,提議來吃麻辣火鍋的人居然被辣出了眼淚怎麼破?他倒是想幫她擦眼淚,只是覺得會有些唐突。

  「謝謝……咳、咳……」晴空接過忍足遞過來的面巾紙,擦了擦眼角,又喝了一口冰水。「呼……你還好嗎?我還以為你不能吃辣呢……你還蠻厲害的……」

  忍足笑笑,重慶超麻辣火鍋確實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但是,心讓他忍著,晴空一直在埋頭吃,沒注意到他也灌了一肚子水。

  桌上的盤子都空了,沸騰的鍋子裡還翻滾著的只有鍋底的配料。「吃好了?」

  「嗯。」晴空點點頭,眼圈紅紅的,乍一看像是剛哭過似的。「走吧?」

  出了飯店,晚風仍然很溫暖。晴空看了看表,已經不早了。「不早了,你該回家了吧。」今天本來是和他約好去小劇場的,後面的事情也都是趕上了時間,忍足應該有他原本的計劃吧。

  「既然不早了,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回去,我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那豈不是太折騰了?我找司機來接我就行。或者我找伊藤來接我們倆,先送你回去。緒方家的司機你總不會不放心吧。」

  「那倒是可以……不過,我的手機沒電了,」他拿出自己的電話給晴空看,「你的……」他的目光看向了晴空的包包……

  晴空也看向自己的包。對哦,剛才吃火鍋的時候手機被她不小心碰掉了,現在正躺在包裡挺屍呢。

  「那……」要不我們去警察局吧,沒准還能蹭個車。話還沒出口,就被忍足拉了一下,一個神色慌張的人和她擦肩而過。

  「我送你回家。」忍足又說了一遍,只是這次變成了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晴空沒有拒絕。

  好吧。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拒絕。就是……不想拒絕吧。

  兩人一起往車站那邊走,途中有一段路是路過一些小巷子,巷子裡很少有安了路燈的,即便有也是用了很多年,灰蒙蒙的一個路燈照著整條巷子。而巷子另一邊,也就是晴空他們走的街道上,是燈火通明的另一番景像。

  路過一個巷口的時候,裡面跑出一個慌慌張張的男人,正撞上了走在巷口那一側的忍足,晴空也因為事出突然往後退了一步,卻沒想到那男人站都沒站穩又推了晴空一把,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小心!」晴空被推的一個趔趄,忍足連忙扶著她的手臂,卻也因為那人的力道往後退了兩步。

  「沒事吧?」忍足見晴空站穩了,問到。

  「沒事。」晴空搖頭,卻扭過頭去看剛才那人,他身上……

  晴空朝巷子裡望過去,裡面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怎麼回事。這種巷子裡多是一樓店家的後門,有時會堆放點垃圾之類的。另一側,有車經過,車燈的光劃過巷子,晴空頓時睜大了雙眼——

  那亮光只有那麼一兩秒鐘,可也足夠兩個人看清裡面的那一坨是什麼……

  就算是晴空,這兒會兒剛吃完飯,也覺得有些反胃……

  「晴空?」忍足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現場的人。但他擔心晴空,她看起來好像要吐。

  「我先報警。你別過去。」晴空拉著忍足的衣服,「呃……你的手機借我一下?我們去……旁邊的超市充下電?」

  巷子口旁是一間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面有電源。

  「哦,好。」忍足和晴空去便利店找了電源給手機充上電,忍足手機的電池還是蠻好的,沒一會兒就有了能打電話的電量。這讓晴空想到了——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

  本來晴空的意思是打了電話忍足在這等一會兒,待會兒可能還會用到他的電話,畢竟她的電話現在這個時段是指望不上。而她則是去巷子口那裡看著,免得有人走進去然後慌慌張張地跑掉,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可忍足卻從便利店跑出來,說是已經充好了。晴空心想怎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充好,可是想想也不用充滿也就隨他去了。

  「你不用過去看看嗎?」忍足站在外側,擋著路過的行人,問道。

  「我都打電話了,三浦也會直接過來,沒必要多此一舉。再說我去看屍體,你怎麼辦?跟著我去看屍體?還是不要了吧。」

  「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屍體了。你忘了我們還在現場遇見過幾次呢。」

  「你又不是警察,頂多算是發現人,不能過去。」晴空還是拒絕。

  「那我幫你看著,你去看看?法醫們難道要等刑警們過來才能去檢查?」

  「如果不需要打開通路的話,不用,而且也不是刑警們過來,而是痕檢員,說是鑒識科的技術人員也行,得他們過來打開通道。像現在這種沒必要。只是腳印雜亂會有些麻煩。」

  吃飯的時候外面下了點小雨,現在路面上還有些濕,剛才那一瞥,那巷子裡的腳印絕不止兩個人的。

  「哦,原來是這樣。」忍足點點頭,卻又問起以前的事情,「五月份遠足那次……你是看到了什麼對吧?第二天一早整座山都被圍起來了。」

  「我記得……你好像問過這個問題?」

  「……沒錯,」忍足笑道,「但是你沒說。」

  「我沒說?」晴空皺眉,她怎麼記得她說過?

  「非常隱晦,」忍足對著她疑惑的視線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隱晦到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呃……就是偶然發現了點東西唄,你應該能猜得到的,不是完整的,嗯……」

  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了幾乎和忍足一模一樣的關西腔,區別只是聲線不同。

  「妃桑?」

  「啊……服部君?」晴空眨眨眼睛,並不想承認自己面前站著一個高中生偵探。

  「你們倆在這兒干什麼呢?」服部看看晴空,又看看忍足。「約會?」

  「呃?不是!」晴空第一時間否認,「我們只是在等人。」

  「等人?哦……我也是路過,我還以為看錯了……那是!」服部剛想走,卻好巧不巧地,那邊開過了一輛車,某個偵探的神經被撥動了一下。「我說,你要等的該不會是警察吧?」服部把頭上的帽子拿起來又重新戴上。

  晴空深吸了口氣,「沒錯。所以如果你要走就請立刻離開。要是不想走,就請你和我一起在這等著。等、警、察、過、來。」

  「還等什麼警察?我得先過去看看,才能在警察來之前就得到些信息,這麼干看著算怎麼回事?」既然碰上了,關西名偵探怎能無動於衷?

  「我說你,」晴空拉住服部,「你就不能消停一天嗎?讓你等會兒警察那麼難?怎麼,日本警察破案還不夠?要你一個學生衝上去?」

  「……我是偵探啊……」服部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從來沒有人說過這麼重的話。

  「抱歉。」晴空松開了服部,「我只是覺得不是警方的話沒必要去看什麼。而且,你去了會破壞現場,警方需要的是維持原樣的現場。就算你把拿起來的東西放回去,也不會是原位。」

  「那我不碰任何東西,只是用眼睛看?你不是也在?你可以監督我,而且,我來的那邊發生了連環車禍,警車恐怕也得繞道過來呢。你們在這兒等了多久了?」

  晴空看了眼忍足。忍足會意,拿出手機來看了眼時間,「快二十分鐘了,正常情況下就是從警視廳那邊過來也不用這麼久。」

  服部攤手,那表情好像在說,你看?

  正僵持不下的時候,三浦終於到了,他好像是從哪裡跑過來的,氣喘噓噓的,「小晴!在哪裡?」

  晴空指了指身後的巷子,接過三浦手裡的工具箱,「你沒事吧?要不要緩一緩?」

  「不用。」剛說完這一句就是一聲怒吼:「那個小子給我站住!」說著竟是搶過工具箱追到巷子裡去了。晴空往後看了一眼,服部也不見了。

  轉眼間,巷口又只剩下晴空和忍足兩個人。忍足往巷子裡望去,「你也要去的吧?」

  晴空咽了咽口水,「是、是啊。我現在就去。」

  「可以通融一下,我在旁邊圍觀嗎?我可以給你們打光。」忍足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我們有手電……好吧……」晴空總算是答應了,然後帶著忍足進了漆黑的巷子,心裡卻在吐槽三浦,怎麼進去也不開手電,完全沒注意三浦拎著的是她的工具箱,裡面沒放手電。

  刑警們在之後也到了,大燈打著,晴空也專心進行檢查,把屍體裝進屍袋裡讓人運回去的空檔,晴空找到了一直沒走的忍足。「你回去吧?都這麼晚了。我給伊藤打個電話,他聯系不上我可能會跑到緒方家去。」晴空看了眼手表,「我讓他送你回家。你也看到了,我這不一定什麼時候才能走。」

  「啊,小晴你先回去吧。」三浦走過來說,「今井和白河去了另一邊,帶會他倆回去讓他倆陪我加班。你明天還要上課,回去休息吧。」

  「另一邊?」

  「嗯,詳細的明天再說。現在也不早了,你還是要升學的學生,可不能耽誤你的正事。回家吧。給司機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

  「好吧。」晴空和忍足走出早已經變得明亮的巷子,給伊藤打電話。

  「我說……你剛才一直不進去,真的因為不想破壞現場?」忍足想到剛才晴空磨磨蹭蹭的反常舉動,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她有點可愛。

  「……我怕黑,行了吧?」


040 中間

  第二天,小巷案的兩名受害者都已經屍檢完畢,晴空去的時候,正趕上第二次會議。門一開,一股煙味就撲面而來,晴空閉了閉眼睛,「這幫刑警就沒有不抽煙的?」

  「大多數都抽。沒辦法,就是有吸煙室也擋不住他們的。不過有你這個未成年在他們大概會收斂一點,開窗戶散散吧。」今井在晴空後面,見狀走到晴空前面,先進了會議室。

  晴空打開手裡的資料夾。小巷子裡死的那人,叫中川三郎,他在紀尾井町那裡開了個診所,但是昨天晚上當地的警察局接到報警電話,在那裡卻找到了另一個被害人堂本勇武的屍體。堂本勇武是機械性窒息死亡,舌骨斷裂,脖頸處有明顯的淤青掐痕,但是堂本是個很壯的男人,以中川的體型來看,他一個人是對付不了堂本的。而且調查表明,中川三郎並沒有練習過武道,且堂本體內並沒有藥物殘留。基本可以斷定,案發當時有第三個人在。

  中川則是被重物擊打頭部致死的。頭部有三個打擊點,不過致死的只有一處,已經找到了凶器。小巷子裡是堂本公司的後門。堂本的辦公室裡有一個銅質的貔貅擺件,上面還殘留著血跡。不過凶手明顯是清洗過擺件,上面只有一點點的血液殘留,而且辦公室的洗手池裡檢測到了血跡。

  「通過排查這兩人的人際關系,我們把目光鎖定在了三個人身上,」殺人犯搜查2系的大岡警官說道,把三個人的照片投到了大屏幕上,「中川三郎的同學酒井樹一,中川三郎和堂本勇武共同的朋友新島蓮,還有堂本勇武的妻子堂本美那子。」

  「啊,這個人?」晴空突然指著屏幕說道。

  「哪個?」在場的幾個人全都看向她。

  「那個新島蓮,我見過他。還有酒井樹一。酒井樹一就是我在那條巷子口碰見的,之後我就發現了中川的屍體。那個新島蓮則是我在一條街以外遇見的。他當時看起來很慌張……」

  「沒想到你居然看見了兩個嫌疑人,你這是什麼體質啊……」會議結束的時候白河說。他現在和晴空很熟了,也會打趣她。

  「我也想知道,」晴空搖頭,跟著幾個人一起倆開會議室往辦公室走去,「昨天晚上真的是偶然,我都不知道我會在外面逗留到吃晚飯啊。」

  十一月是熱鬧的月份,更是學生們狂歡的一個月。大多數學校都把文化祭放在十一月,立海和冰帝也不例外。

  這天,剛進學校,晴空就感覺到校園裡一股熱鬧的氣息。進班級以後,大家也都沒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而是一小堆一小堆地聚集在一起討論著什麼。菱川見晴空來了,從班級後面的那些女孩子堆裡出來,過來和晴空說道:「你們戲劇社今年還是話劇表演嗎?」

  「什麼?」晴空一頭霧水。

  「海原祭呀!」菱川一副「你別逗我了」的表情。

  「哦,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你跳級跳失憶了?海原祭上不僅咱們班級有活動,每個社團也是有活動的。」

  「哦,我……我不太清楚,反正部長讓咱們干什麼就干什麼唄。總不會是殺人放火的事情。」

  「……你倒是寬心啊,不過,」菱川看了眼晴空左邊的座位,小倉不在,「你們話劇社可是海原祭上最忙的社團了,一定老早就有人去借服裝道具。小倉三年來一直待在戲劇社,知道的可是很清楚,以他的作風,估計那些人沒什麼好果子吃嘍。」

  「嗯,」晴空應著,「換做我,可能連出租那些東西,都會收錢的,這樣子社團還能有一筆進項呢。要是不想交錢也可以,別來借啊,自己做好了。」

  「好主意,看來今年社團不用費心思開小吃攤也能賺到錢了,大家也能休息休息。」小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還有菱川,多謝你找妃問了這個問題。」

  晴空:「……」

  菱川:「……」

  晴空和菱川對視一眼,菱川坐回她的座位上,拿出了第一節課要用的英語書。

  話音剛落,班主任三上就進來了,他敲敲黑板,學生們都回到了座位上坐好。

  「大家都清楚了,下周末就是我們立海每年一度的海原祭,今年你們的時間比以往更多,有兩個星期做准備,至於咱們班級的內容,就由班長,」三上指了一下坐在班級最後一排的高個子男生,「藤原找個時間和大家商量一下。好了,現在開始上課,把書翻到89頁……」

  下課的時候,別說班級裡,整個走廊裡都是討論海原祭的事情。第二節課之後有20分鐘的休息時間,一下課,藤原就站到了班級的講台上。

  因為除了班級以外,社團和各個委員會也會有活動,所以要想既創新又吸引人就很不容易了。

  雖然藤原要大家集思廣益,但是晴空反正是想不出什麼,索性就聽大家討論,最後隨便干什麼好了,她都無所謂。

  而且話說這才第一天,討論不出什麼來也是正常的……

  反倒是小倉隆司,在今天話劇社的社團活動上宣布:今年話劇社就不辦小吃攤了,租出去的道具和服裝都要收錢,壞了還要賠付,當然了,因為早就和棒球社的那幫家伙說好了的,所以下午的話劇是和他們一起合作的劇目。劇本明天會敲定下來,他希望最近這兩個星期,所有人都不要缺席社團活動。說的時候還特地看了一眼晴空。

  案子幾乎是神速結束。這是個連續殺人案,有一半算是『自產自銷』。堂本勇武的公司的也不是什麼大公司,需要自己去拉資源,所以常年在外面跑業務,而美那子則是在這種情況下結識了無論是陪伴還是情趣上都更勝一籌的中川三郎。中川比起堂本來,真的是風雅又浪漫,比那個大老粗更能討女人的歡心。

  可是堂本的工作時間導致了他不會經常在家,但同時他回家的時間也不會固定。兩個星期前他發現了妻子奇怪的行徑,但是當時沒有往那方面去想。直到幾天前把兩人抓了個正著。堂本這人,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性子,當即就把中川三郎打了個烏眼青。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妻子美那子早就想著要卷了他的財產離開這裡去找她眼裡更好的男朋友,就連中川三郎也不過是個墊腳石。

  那天晚上,堂本又和中川起了衝突,兩人扭打在一起,美那子突然出現把堂本制服,之後中川用力把堂本掐死,卻沒想到,還沒等到處理屍體,就被一個電話給叫走了。這個打電話的人就是新島蓮。新島蓮和中川雖是同學,關系卻不怎麼和睦,甚至新島蓮手裡還有中川的把柄。在爭執當中,新島蓮給了中川一下子,他以為中川死了,才慌慌張張地跑了。沒想到,當時中川沒死,只是暈過去了。後來趕到這裡的美那子給了中川致命一擊。也是美那子故意沒有關上中川診所的門,讓後來去找中川看病的附近鄰居發現了屍體報了警。後來的酒井樹一則是美那子找去的。因為酒井樹一從上學時就喜歡美那子,美那子則是在最近一直勾著他,還和他說她最近和堂本正在辦離婚,其實她喜歡的是酒井,而當時是堂本逼迫她的。在她的引導之下,酒井給了已經死亡的中川一棒子。不過酒井以為那是昏迷著的堂本。

  「哎,這案子以後,我是不敢隨便招惹女人了。」三浦在辦公室裡「嘆氣」。

  「你去招惹恐怕就是狂蜂浪蝶了吧?」晴空笑道,就憑三浦,他不去招惹都那麼多往上撲的了。還好這家伙法醫的名頭能嚇退一批人。

  「叮鈴鈴鈴——」辦公室的電話響起。

  三浦看了眼另外三人,無奈地拿起電話,「哦,好,好,我們現在就過去,保護好現場。」說完掛了電話,「走吧,爆炸現場。」

  進大門的時候,晴空剛好在門牌那一側,「三島?」她拉了拉三浦,「不會是我想的那個三島吧?」

  三浦抬頭看了眼院子,「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

  晴空沉默,三島健一是她在這邊接觸過的第一個死掉的人。而且,這個三島好像總是在案件裡出現,總不能所有的都是巧合吧?

  進了主樓,晴空他們被帶到了現場——死者之一的三島薰的書房。


041 誤傷

  書房在一樓,窗外就是後院,三島健一去世後,由他的侄子三島薰接替了他的會長職位,也繼承了這間宅子。因為書房的位置很好,所以三島薰並沒有做改動,而是繼續用這裡。

  但現在,原本這裡有多奢華,爆炸後就有多慘。

  屋子裡到處都是碎片,窗戶的玻璃被炸飛了,連天花板都被炸開了,可見爆炸威力有多大。

  「屍體呢?」三浦問帶路的警察。

  「屍體有兩具,已經確認過身份,門板下面那個是三島薰,窗外的是三島家的園丁,石井健次。」

  「園丁?這個園丁是什麼時候來的?」

  「已經在三島家干了很多年了,是老管家介紹來的,也和老管家是朋友。」

  「老管家?」晴空看了眼三浦,「這個老管家有沒有看到或聽到什麼細節?」

  「這個還在詢問呢。」帶路的警察說道,「最後一個才輪到他。」

  沒多久,今井從外面回來了。

  「怎麼樣?」

  「確實是爆炸,但是因為書房裡還有很多紙質的文件,所以爆炸的火星又點燃了文件,最後書房裡燒得不剩什麼了。」

  晴空現在對文件這兩個字很敏感。會不會對方是衝著文件來的?

  「還是先看屍體吧。」晴空說道,朝書房門口走去,那裡躺著的是三島薰,身上還壓著小半個門板。

  移開了門板,三島薰的屍體呈現在眼前,只從表面上看他倒是沒有什麼大的損傷,胸腹部和面部有些燒灼傷,衣服因為高溫而黏在了體表。

  另一具屍體就沒這麼幸運了。園丁就倒在窗戶外不遠處,看樣子似乎是在往遠處跑,可惜,比不上□□的速度……

  簡單檢查過後,他們把兩具屍體拉回了警視廳。出書房的時候,正好看到警察帶著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從另一邊臨時的問詢室出來,晴空正想去隔壁看看,便上前問了一句。

  誰知那眼鏡男人正是三島薰的秘書石田圭。

  「管家在嗎?我希望能看看其他的地方。」

  「老管家現在和藤本警官談話呢,若是……」帶著石田圭的那個警察有些遲疑,雖然他們是來調查案件的,可是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需要看,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看的。

  「不知這位警官想去看哪裡?也許我能幫上忙呢。」石田圭這時說道。

  「我想看看隔壁的幾個房間,可以嗎?」晴空說。

  「可以。」石田圭推推眼鏡,「我可以帶你去,只是不知……」他看了眼旁邊的警察。

  那警察見狀點點頭,「你帶妃去吧,但是現在不能離開這間房子,我們還沒有結束調查。」

  「好的,」石田圭點頭示意他知道了,然後伸出手朝著晴空示意,「請跟我來。」

  晴空跟著石田圭去了爆炸現場也就是三島薰常用的那間書房的隔壁。

  「請進。」石田圭在前面打開了房門。

  這間屋子並不大,似乎只有隔壁書房四分之一的大小。房間中央有一張矮桌,地上鋪的是榻榻米。窗戶和書房的方向一致,從這裡能看見後院的那些草木。

  「這裡是?」

  「這裡是會長的會客室。」

  「嗯。」晴空點點頭,在屋子裡走了一圈,「我能看看另外一邊嗎?」

  「當然。」石田圭說著,帶著晴空去了另一邊。

  這間屋子比剛才的大些,屋子裡擺著歐式的沙發、茶幾,顯然,這裡似乎是為了接待喜好歐式風格的客人設置的。

  「這間也是會客室?」

  「是的。」

  「這兩間屋子以前是做什麼用的?」

  「以前三島健一會長在時,這些房間都沒什麼用處,一直空著。後來薰會長為方便,才把這兩間屋子改為會客室用來接待某些來訪的客人。」

  「這樣……」晴空說著,出了房間。她又回到書房,書房炸得真是利落,可是……晴空在地上搜尋著,前面有一塊小紙片……

  解剖時,石井健次的胸腔腹腔裡都是血,主動脈和腹部的動脈處被割斷,那裡還卡著因為爆炸而飛出去的碎玻璃。

  兩片因爆炸飛出的玻璃碎片如刀般切斷了主動脈弓和腹主動脈兩處。

  三島薰因為離得更近些,皮膚二度燒灼傷,心肺有挫傷,其余內髒都有破裂,出血量不算多,但是這些血,證明三島薰並沒有在爆炸發生後馬上就死掉,而是還存活了一段時間。腦組織有廣泛點狀出血,也是因為爆炸的衝擊波導致的系列後果。

  開會的時候,晴空終於看到了那位老管家的真面目——一個白頭發老頭。案件相關的人員照片都投放在了大屏幕上,是藤本警官在做案情介紹。

  「……爆炸的中心在書房的書桌處,上面的盒子裡裝了□□,而且還放了定時的□□。□□是個快遞盒子裝的,當時是家裡的一個僕人送到書房的,這個人已經查過了,沒有問題。爆炸的時間是在下午三點,當時死者三島薰本應在房間裡處理公司事務,但是爆炸三分鐘之前管家接到了一通找他的電話,據當時在場的管家說三島薰接了電話後那邊遲遲沒有聲音,三島薰認為這是一出惡作劇,就放下電話回到了書房,在書房門口遭到了爆炸的襲擊。……還有,根據妃提供的那一小片紙,我們查到了三島薰的書房裡藏了大量的鹽酸□□……」

  □□?!晴空抬手按住額頭,鹽酸□□那可是能當毒、品替代品的東西……以三島家的財力,能買到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家裡放著這麼多的□□,而且還是藏起來的,不知是自己用還是販賣……不對,如果是販賣不會放在這裡,而是有固定的場所進行交易,三島集團並沒有涉及藥品以及化學行業……

  這些劑量的藥倒像是……

  「看起來,似乎對方並不想三島薰死,而且在關鍵的時候還打電話把他引開。」一位警員說道。

  「沒錯,而且,根據鑒識科的檢驗,書房放著文件的櫃子外面被潑了油,極易燃燒。根據家裡的監控,是園丁石井健次在那三分鐘之內從窗戶進了書房,並且完成潑油。只是他離開的晚了點,被炸開的碎玻璃要了性命。」

  「所有的文件都燒光了嗎?」晴空這時問道。

  「都燒光了。」藤本搖頭,「已經找三島薰的那位秘書石田圭確認過,確實都燒光了,這裡面還有許多原來的會長三島健一時期的文件。」

  「我在詢問筆錄裡看見,那位老管家說石井健次本來今天是不用來的,他早先已經請過假了,說是今天有些事情要去辦。怎麼又回來了?沒人覺得奇怪嗎?」另外一位沒參與當時問詢的警察問到。

  「他只說是事情已經辦完了,而且當時已經是下午了,也就沒人覺得奇怪。據家裡的其他人說,石井健次從來三島家當園丁開始就一直住在花園旁的小屋裡,這也是大家並沒有疑惑的原因之一。」

  接下來就是繼續追查石井健次了。

  只是線索被切斷了。晴空沒想到剛離開警視廳就碰見了宮本澤也。

  「宮本?」晴空看著車裡的人,「找我有事?」

  「沒事不能來嗎?」宮本摘下墨鏡,「我知道三島家爆炸了。上車說。」他打開了晴空這一側的車門,往另一邊挪了挪。

  晴空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上了車子的後座。門一關,車子就朝前滑行而去,都不用宮本說一句「開車」。

  「你消息倒是蠻靈通的。」晴空看著車窗外。

  「他家那麼大的動靜,想不知道都難。」宮本被懟了也不生氣,「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拿了他的卷宗嗎?」

  「你該不會是想說三島健一的死、這起爆炸案和你要查的事情有關吧。」雖然是疑問句式,語調卻是陳述句的。

  「沒錯,」宮本笑道,「那個動手的人只是想毀掉三島健一以前留存過的文件,所以才打電話來調開三島薰。而且,我相信你們現在也查到電話的來源了?」

  「沒錯,電話是在一個公共電話亭打的,哪裡的街道監控早在事件發生的三天前就壞了,到現在都還沒修。」

  「你們要找的送□□的凶手也是我要找的人。」宮本把玩著手裡的墨鏡,扯了扯嘴角,「那些警察恐怕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和一群什麼人玩兒。」

  「看來你很清楚嘍?」晴空這才正視起他的來意。

  「我也很想知道啊,石井健次的線索斷了,不過有一個人知道以前的事情,但是由你來出面,會更好些。」

  「誰?」

  「三十年前案子的經手人福山,他現在已經退休了。」

  「你想查的案子是……三十年前的?哪一樁?當時電子系統還沒普及呢吧?」

  「三十年前的一樁案子,奪走了我父親的生命,我母親帶著我搬了很多次家,後來才聯系上父親以前的朋友,也就是我的養父山崎准。後來,我十歲的時候,我母親也因為那件事情死於非命。但是不論是我母親還是我養父,他們都不肯告訴我當年的事,但我知道,我養父也還在追查當年的事情。只是當初我父親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現在想查也難。」

  「當時,警方的結論是什麼?」

  「意外。」

  「有沒有明確的傷勢?不會真的是意外吧?」

  「不是。」宮本搖頭,「我已經有點眉目了,但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我需要找到當時經手我父親案子的那位福山警官。那個時候通訊不發達,他們最清楚當時的情況和一些推斷,所以他們當時的警察手冊也極為重要。」

  「你想讓我幫你拿到福山警官的記錄本。」晴空冷著臉,「但你沒想過,就算他退休了,他的案件記錄本也屬於機密一類嗎?我說過不會幫你拿什麼內部文件,當然也包括這個。」

  「我知道,我只是,」宮本笑道,把手裡的墨鏡架在晴空的鼻梁上,「想請你幫我牽個線。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042 文化祭

  「你……」晴空被戴了墨鏡,還被摸了頭。她拍開宮本的手,「你說你母親帶你搬家,是在躲人吧?」

  「是啊。」宮本嘆氣。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晴空挑眉,「所以,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呃,我這不是,」宮本被問得卡了殼,「我是想著年齡差距小些,你也沒那麼大的敵意和防備嘛?」

  「但是沒管用不是麼?而且,我居然被你騙了這麼久!」晴空說著,突然又想起前陣子的事,自嘲道,「我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晴空……」宮本不知道晴空怎麼突然情緒失控,但以他的眼力,知道晴空會如此並不只是因為他謊報年齡騙了她……

  「我沒事。」晴空抬手飛快地擦了下眼角,「你說的事,我試試看。好了,我在這裡下車就行。」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開到了妃英理家附近。

  「你既然答應了我這無禮的請求,我怎麼能這麼放你下車?」宮本卻沒讓司機停車,反而說道,「前面有一家餐廳不錯,是俄羅斯口味,就算是我對你的歉意和謝禮吧,你可別拒絕我,要不然我可要天天去騷擾你找你答應我的請求了。」

  「聽你這話,很熟練嘛。」晴空說道,「是不是勾搭小姑娘的時候說的都是這一套?」

  「良心啊,」宮本也笑起來,「我可只討好過你一個小姑娘,其他的都是她們來討好我。」

  「不等我幫過忙之後再請我吃飯?」

  「你先吃了我的飯,不就是『吃人家嘴短』麼,還怕你不幫忙?再說,事情過了之後,你想我請你多少頓飯就多少頓飯,絕不反悔!」

  晴空:「……」

  本來以為小倉是開玩笑的,結果直到海原祭的前兩天,戲劇社還只是和棒球社排練了一部戲,才算是知道了,小倉是認真的。她還以為畢業年,小倉會大展身手一次呢。

  不過,若是真的收費,今年戲劇社大概會有不少進項,就算畢業前剩下的日子每星期都去郊游,也夠了。

  星期五時,晴空意外在校門口遇到了忍足。

  「忍足?」晴空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校門口,快走幾步,「你怎麼在這?」

  「我來找你。」忍足見到晴空,笑著說道,伸手想要接過晴空的書包,卻被躲開了。他神色自若的收回手,「難道是晴空你……不歡迎我?」

  「哪兒的事?」晴空和忍足並排走著,輕柔的海風吹過,帶來些許潮濕微腥的氣息。「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過來,找我什麼事?」

  「我聽說你們這個周末是海原祭?」其實就是明天了。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立海網球部的丸井和慈郎是朋友,他邀請慈郎去海原祭。慈郎那家伙,一碰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就容易把不住嘴上的門。現在都知道了。」

  「哦,那你們也來嗎?既然你們是網球上的朋友,那他們也會邀請你們來海原祭吧?我聽說音樂社邀請了許多其他學校的音樂社成員來參加。再說文化祭本就是學校的開放日。」

  忍足在心裡直嘆氣,「你不想我來?」

  「沒有啊。」晴空一臉莫名。「你想來就來唄,開放日誰都能來啊。又不是工作日,是周末誒。」

  「你今天,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忍足剛想繼續說,就看晴空的眼神有些飄忽,顯然是再想別的事情。

  「嗯?哦,沒什麼,一點小事,沒事,你要是來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戲劇社只在下午有一場話劇表演,其他時間我都很空的。」晴空笑道,「我那裡有好多招待券呢。」

  「你們班呢?也不用你幫忙嗎?」

  「嗯,我負責做前期工作,當天只要人多的時候幫忙就行了。我們班討論了好久,居然到最後還是決定開小吃攤。而且是賣關東煮,也算是薄利多銷吧。」關東煮就算站在街邊吃也是很方便的。

  「我倒是更有興趣了。」忍足說,其實前去年也來立海參觀過海原祭,只是當時並沒有什麼興趣。今年,因為晴空,說到晴空本人,「我記得你說過你原來是戲劇社的,那你演什麼角色?我一定去捧場。」

  「什麼角色呀?」晴空笑道,「我哪會演什麼戲,我就當個背景板,演一棵樹。」

  忍足:「……」

  第二天一早,忍足跟著學校的大巴車來到了立海大附屬,這種以學校名義邀請參加文化祭的,在東京都是有交流計劃的姐妹學校。

  下車以後,忍足謊稱在門口和朋友約好,獨自留在了這裡等著口中的「朋友」。但其實,晴空根本不知道忍足這麼早就到了。

  「喂?」晴空正在班級的攤位前幫忙准備東西,現在才上午九點多,學校裡的人還是稀稀拉拉的,大多數人的周末是離不開『賴床』二字的。「你這麼早就到了?」她接起電話,「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過去!」

  「……」忍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掛了電話,其實他想說,不著急,不用這麼早趕過來的……

  「晴空!」忍足看見跑過來的晴空揮了揮手示意。

  「你怎麼這麼早就到了?好多攤位還沒開張呢……」晴空帶著忍足往學校裡面走,一邊走一邊和他介紹,「我們今年用了北門附近的地方,下午的演出在大學部那邊的禮堂,離我們這邊有點遠,我給你要了一份節目單,你想看什麼我們到時候提前過去……啊啾——」

  肩上一重,晴空回頭一看忍足就穿了件襯衫站在凜冽的寒風中,哦不,是蕭瑟的秋風中……一點沒發抖。

  「我去戲劇社借一件衣服就行了,我看你還是穿著吧,今天溫度低,別在感冒上買一送一了。」晴空把披在肩上的外套拿下來,被忍足按住了手,「怎麼,要發揚紳士精神了?」

  「我陪你去借一件衣服,」忍足無奈,「借一件我能穿的衣服,你就穿我的吧,好歹我也你比抗凍些,別再來回折騰了。」

  「……今天這麼冷,我們班的關東煮攤位應該會很熱門吧。」

  最後到底是給忍足借了一件外套,想到小倉那張「我懂你」的臉,晴空簡直哭笑不得。

  現在他們倆一人手裡捧著一個紙杯子,杯子裡是剛才在晴空他們班級的攤位上買的關東煮。

  咬了一口丸子,晴空咽下去後呼出一口熱氣,「這大冷天的還是吃熱乎的舒服……」

  一路上,他們用招待券買了好多小吃,以至於……到了吃飯的時間,晴空根本沒有肚子去吃午餐了……

  晴空擰開一瓶飲料,看著忍足還能吃下一大份咖喱飯,不禁對男生的胃口趕到佩服,她看了眼表,「話劇演出還有一個小時,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晴空拿出一路上收到的各種宣傳單,「高爾夫球社辦的是鬼屋……3年A組是執事咖啡屋……這個應該很多人吧……還有茶道社的茶會……3年B組是蛋糕店……」

  「禮堂現在開了嗎?」

  「開了,不過現在沒有什麼節目,第一個節目是在……半個小時以後,魔術表演。」

  「要不然,我們先去禮堂歇一會兒吧,待會兒你上場的時候也方便。」

  棒球社和戲劇社合作的話劇排在網球社話劇的兩個節目之後,看到立海網球部的演員裡出現了……青學的越前,而且還是反串白雪公主的時候,忍足當機立斷,拿出手機開始拍攝,有些後悔沒有帶DV來是怎麼回事?

  至於晴空的戲……忍足實在沒想到,她說演一棵樹,真的是一棵樹,而且還是一顆小樹,她在舞台邊上臨時搭的小台子上足足坐了四十分鐘……

  其實忍足不知道,本來晴空根本不想參加演出,只想安安靜靜做個後勤,可是小倉非要她出演,還說什麼「也不要你有演技,你別在舞台上睡著了就行」……拜托,別讓她上場不是更安全嗎?

  後台。晴空是卸妝最快的。因為不用卸妝,只需要卸「妝」——一些樹葉子和能以假亂真的假枝干。

  後面還有許多節目呢,越往後的越是壓軸,前面的都是小意思。後面還有音樂社的演奏和合唱團的曲目……總之,下午三點鐘以後,禮堂裡的人是越來越多,就連那些班級和社團有活動的人也都過來看演出了。

  忍足一直給晴空留著座位,等到她從後台那邊過來,直接給她打了電話過去,指導她找座位——之前忍足去了趟廁所,那時晴空已經去了後台做准備,再回來,座位就沒了。

  因為海原祭是立海大學和附屬初、高中聯合舉辦的文化祭活動,所以禮堂用了大學部能容納上萬人的大禮堂,演出的節目自然也是三合一的,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七點多。晴空……後半段一直在呼呼大睡,好在禮堂裡雜亂的聲音一直不小,他們兩個又坐在靠後面一點的位置,所以也沒人在意……

  「抱歉啊,本來說好是我陪你逛逛立海的,現在反倒是你陪著我了。」晴空掩唇又打了個呵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關系,以往我也去過其他學校的文化祭,總體上也都是大同小異……你要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不如,下下個周末,冰帝的文化祭,賞臉過去看看?」

  晴空看忍足嬉皮笑臉地,也就沒再繼續說抱歉的話,「好啊,到時候我也看看你們冰帝的文化祭,是不是像傳說裡說的那麼高大上……」

  「高大上是什麼?」

  「就是……」


043 又見文化祭

  一周後,晴空從忍足那裡拿到了冰帝的招待券。

  「……」晴空無語地看著塞在手裡的厚厚一沓,「這算是借花獻佛嗎?這麼多?你從哪裡搞來的?該不會去別的社團搜刮去了?」

  「你想到哪裡去了?」忍足推了推眼鏡,「每天都有一堆人把招待券塞過來,人多的時候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你還挺受歡迎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哦。

  「這是活動行程。」忍足遞過來一張單子。

  晴空接過來看了一眼,「你們是三天啊?」雖然也是放在周末,但是星期五大概不會有多少校外人員吧?

  「所以把辯論大賽放到第一天了,交響樂團的演奏在晚上,你來嗎?」

  「有時間我一定去啊,你是樂團的嗎?」

  「算是編外人員,」忍足推了推眼鏡,「我是音樂社的。」

  「你們網球部訓練那麼忙,還有時間參加別的社團?」

  「冰帝的時間很靈活,你不是……」他剛想說你不是在這兒待了一個學期麼,突然想到,她在這邊並不怎麼參加社團活動,尤其那個社團還是攝影社……「你不是知道嗎?最忙碌的運動社團,每星期也是有兩天休息時間的。」

  「那現在呢?課余活動豐富了?」

  「你想的挺好,中心考試近在眼前,你不是也要參加嗎?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晴空扭過頭去。補習什麼的,還是算了吧,她寧願去找安室先生,效果還能顯著些。

  俗話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算來算去,沒有想到,星期五下午,案件突襲。

  冰帝禮堂,晚上七點二十。距離演奏會開始只有十分鐘了。忍足已經換好了禮服,在後台等候入場,但是他還是時不時地拿出手機看一眼。晴空一直沒有來,手機也打不通。

  七點二十八分。

  「忍足!抱歉、抱歉!我這邊有點突發狀況,今天是沒辦法過去了,抱歉啊,本來答應你的。不過明天我一定到!嘟嘟嘟……」

  忍足話都還沒說上一句,那邊就掛了電話,最後的吵嚷聲中,能聽得出來,不是晴空本人掛斷的電話。暗自嘆了口氣,要不然,明天還是他去一趟警視廳去接她好了。

  晴空這邊,一直忙到半夜十一點才收工。

  「哎呀,」晴空癱坐在椅子上,「晚飯都沒吃幾口,好餓啊——」

  三浦是最後一個從浴室出來的,「怎麼,等著我的夜宵呢?」

  晴空點頭。星星眼看著三浦。

  三浦忍俊不禁,「那還不走?等我點外賣?」

  「走走走,」晴空立馬起身,喊上今井和白河,「走啦!三浦請吃夜宵!快走!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附近深夜還開著的店面不多,幾個人也沒那麼挑,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小店進去,點了幾樣小菜。

  「我聽說三島那案子又出新消息了。」今井開了一瓶啤酒,說道。

  「三島?」晴空也想喝酒,但被三浦義正言辭地拒絕,被倒了一杯果汁,「爆炸案的主使查到了?」

  「哪能那麼快?」今井搖頭,「是三島薰的事,不是在他的書房裡找到了不少的□□嗎?這些都是他用來控制手底下的人的。」

  「手底下?他們涉黑?」晴空皺眉。

  三浦倒是笑了一下,「像三島集團這樣規模的,要是沒有一點背景,能混得下去麼,早被人瓜分沒了。」

  該不會三浦家也是吧?晴空瞥了眼三浦,沒說話。

  「毒品科的人介入了案子,後面牽出一大堆人……」今井又喝了口酒,「但是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白河一直沉默著,不發一語。最後,今井和三浦都醉倒在飯館裡。晴空和白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辦法,還是找了個代駕,把幾個人都送了回去。晴空最後叫了司機過來接自己,這會兒她正在三浦這兒呢,三浦現在一個人住在外面,喝成這樣,放他一個人也不放心,便讓司機帶了個佣人過來,收拾一下,折騰到後半夜晴空才回到家。

  星期六上午,又送來一具屍體,已經白骨化,但是保存完整,不缺骨頭。

  晴空送高木出去,「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過了這麼多年,很可能死因已經查不到了。」

  「說起來也是巧,當時我們接到匿名的報警電話,到現場一看,還真有屍體,最巧合的是,旁邊還有凶器。」

  「凶器?這麼快就確定了?」

  「沒錯,凶器被保存的十分完好,甚至……還是被真空保存的。我得走了,」高木看到了在門口等他的佐藤,和情況告別,「別送了,你回去吧。」

  真空保存凶器?晴空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什麼人會在殺人後真空保存殺人的凶器?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星期六這一天,晴空險些忘記要去冰帝參加文化祭。在警視廳的食堂吃過午飯,晴空拿出手機……四十多個未接來電。忍足瘋了?晴空一邊腹誹,一邊打開手機查看消息。

  原來還有美紀的,以及……仁田信的。這大哥怎麼還「陰魂不散」的?

  下個星期三……緒方老宅……緒方老宅?也就是說,會見到外祖父……

  心累。

  和三浦請了假——雖然下午也沒什麼事——之後,晴空在警視廳大門口碰見了本應該在學校的忍足。

  「你怎麼在這兒?」

  忍足笑得溫柔,「來接你。」

  「……我能找得到冰帝。」

  忍足:「我擔心你半路跑掉。」

  「……」

  忍足繼續微笑:「……」

  和忍足一起逛校園絕對稱不上是一種好的體驗。因為會有很多人圍過來,但是同時,和忍足這個人一起倒是能體會到男生挺身而出保護女生的那種感覺……

  終於衝出了包圍圈。

  「今天這麼多校外人員,你都能被認出來……」晴空吐槽道。

  「是我沒考慮到這一點。」忍足有些歉意,現在他們站在一處偏僻的走廊上,「我想,我們可能沒辦法去逛外面的攤子了。」

  「在教室裡面……能清淨嗎?」晴空有點懷疑。「我現在真的相信當初那些女生和我說的了,你真的很受歡迎。」

  「我打個電話。」忍足往旁邊走了幾步,晴空隱約聽到了個人名,但是她並不認識,她也沒在意。

  「好了?」晴空透過玻璃的反光,看到忍足朝她這邊走來。

  「好了。」忍足點點頭,「或許你願意去看看文化社團的活動?」

  茶道社舉辦的茶會。但是晴空實在不懂日本茶道,別說日本茶道了,中國茶藝她也不懂啊,她喝茶從來都是牛飲……

  不過茶道社社員做得茶挺好喝的。晴空喝得很慢,幾乎是時時盯著忍足,他做一步,她跟著做一步。

  低頭喝掉最後一口茶水,晴空沒看見忍足眼裡的笑意,自然也沒發現,在她移開視線的時候,忍足一直都在看她。

  「茶好喝嗎?」離開茶道社教室之後,忍足問。

  「挺好喝的,但是喝得有點累。」晴空笑笑,「大家都好嚴肅,我都感覺不像是在品茶,而是在警視廳的會議室開會。」

  「噗——」忍足忍俊不禁,正想說什麼,前面的教室門被拉開,一小撥人從裡面出來,當前一個人身上還留著晴空熟悉的墨跡。

  「那邊是書法社?」

  「你感興趣?」忍足擋著晴空和那邊過來的一群人錯身而過。

  「是啊,」晴空朝教室裡看了看,擺了一溜的桌子,上面放著宣紙、墨汁、鎮紙,毛筆掛在筆架上……「是什麼活動?臨摹還是隨便寫?」

  「臨摹也可,隨意發揮也可。」一個社員聽到晴空的話走到他們這邊來,「臨摹的話比的是誰更貼近書法大家的字,隨意發揮就是大家隨意品評了。」

  晴空眼睛一亮,「這我在行啊!我試試。」她看向忍足,「你等我一下。」

  「去吧。」忍足笑道,順手接過晴空的包。

  晴空湊過去看了一眼擺出來的大家之作……這些她都不認識好麼……就沒有什麼中國的書法大家嗎?

  「怎麼了?」忍足見晴空一直皺著眉頭,過去問道。

  「這些人我都不認識,看來好像沒有中國的書法家作品。」晴空抿唇,「我不想寫了,走吧。」

  中國書法家?「等等,」河原成美叫住了兩人,「忍足君……妃桑?」

  「河原桑。」忍足點頭打了個招呼。

  他們認識?晴空來回看了他們兩眼,「河原桑。」好歹也是一個學期的同班同學,還不至於這麼快就失憶不認識了。

  「妃桑,中國書法家的作品不是沒有,只是都在後面,很少有人選擇。」河原把他們引向了後面一排桌子,在那裡,晴空看到了熟悉的柳、歐、顏、趙,還有王羲之、蘇東坡的行書,還有草書……以及,宋徽宗的瘦金體。

  「為什麼?難道是太簡單了?」

  「……」河原成美嘴角一抽,「不,是太難了。」

  晴空已經挽起袖子,在做准備了。她先寫了一張,是掛著的那張趙孟頫字帖的前兩句。

  河原成美看到之後,眼睛都瞪直了。誰知到她連看都沒看自己寫的字,又轉身跑到另外一邊去,寫了四列字,是瘦金體。

  自右向左,從上到下。

  「唯有梅花在,芬芳似舊時。」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回晴空寫完放好筆,倒是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字,雖然這兩句詩不是一首裡的,但是她也不在意,更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另一幅字已經引起了小小的轟動。「嗯……還是沒那麼剛勁,看起來柔趴趴的。」晴空自我評價道。「果真皇帝不是一般人。」

  在一大撥人湧上來之前,離開了教室。

  看見忍足手裡攥著他好不容易保下來的那張宣紙,晴空笑道,「你想要我可以再給你寫啊,何必這麼費勁?」

  忍足只是把那張宣紙收好,「我不知道你還會書法。」

  「你不知道的可多著呢。」晴空拿過自己的包,「我四歲開始練習書法,都二十年了,除了趙孟頫的字練得好以外,其他也沒什麼長進。」晴空抬起頭,「我雖然練趙體,但是其最喜歡徽宗的瘦金體。只是可惜,現在的人,沒有帝王之氣,寫不出帝王的字。練得再像,也少了一股帝王那種源於本身的霸氣,是那種生於天家長於天家的,自然而然的霸氣。哎。」

  二十年?忍足覺得奇怪,卻沒有在這時深究。「我覺得,你寫得很好。」忍足悄悄摸了摸收到口袋裡的宣紙,「筆鋒強勁有力,不失風骨,卻又有一種柔軟自在其中,這是獨屬於你的風格。」

  晴空被誇的心花怒放,「那我就多謝忍足大家的誇獎了!」

  「我可不是胡說。」忍足一本正經地推推眼鏡,「我很喜歡。」

  晴空被他這幅樣子逗笑,「我知道,不胡說的忍足君。」


044 表演賽

  「忍足前輩!」剛離開書法社沒多久,他們就被遠處跑過來的人叫住了。

  是個個子很高的男生,銀白色微卷的頭發……有點眼熟。

  「鳳?」忍足像是突然記起來什麼事情似的,「已經開始了?」

  「什麼開始了?」晴空問道,她在包裡找了找,找出忍足給她的那張文化祭節目單……「運動社團表演賽」……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網球部也有表演賽,抽簽決定的我和宍戶。」

  「那快去吧?」晴空看著壓根沒動地方的忍足,有點疑惑。

  「你……」忍足知道晴空對網球其實沒什麼興趣。

  「來都來了,我還不看看這盛況?」晴空笑道,「走吧,我既然答應了,肯定不會甩手走人的。放心好了。再說,我也很想知道你和宍戶桑是誰能贏。我可是聽說了,他比以往的水平要高出很多了。」

  「既然是表演賽,自然有表演的成分,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會分出輸贏呢?」忍足邊往網球場走,邊說。

  「就算是表演賽,也是比賽啊,怎麼分不出勝負?除非你們之前就商量好了。還是說……你們不是對打,而是分別和其他人打?」

  「現在告訴你就沒有懸念了。」忍足笑道,他們已經到了網球部社辦門外。「你在外間等我?」

  「我先去球場吧?」晴空看了眼社辦,外間是個類似客廳的地方,靠牆放了一張沙發,沙發前是張橢圓形的茶幾,另一邊則是拍了一長排的電腦,一眼看過去,大概有七八台。右邊一側,則是擺著一排櫃子,看起來像是成員的置物櫃。

  「球場現在人多,待會兒你和我一起走球員通道,省得和那麼多人擠。」忍足推著晴空進門,自己打開另一扇門,「我去換衣服。」

  晴空扭頭。

  忍足有點小失望,不過隨即又恢復,若是晴空真的要看他換衣服,他還真不知道要有什麼反應……

  晴空打量著屋子裡的擺設,櫃子有八個,電腦有八台,另一側的架子也是八個,就連茶幾下面的杯子也有八個……

  「哢噠。」

  晴空看過去,「這麼快?」忍足已經換好了運動服,手裡還拿著網球拍。

  「走吧。」忍足把更衣室的門關上,「待會兒進場之後,你直接去找日吉,我讓他給你占了座位。」

  「有你在真是省心。」晴空拿起包包。「你們這社辦,什麼東西都是八份,該不會只有你們幾個校隊的人在用吧?」

  他們已經走到了長廊上,「是啊,這是網球部正選的,普通球員另外有地方。」忍足調整了一下護腕,「明天晚上的後夜祭,可以當我的舞伴嗎?」

  那個好像是她送的護腕,沒想到護腕這麼抗用啊,還沒壞呢……晴空的思維有點走偏……「啊?」

  忍足以為她覺得人多並不想參加,解釋道,「今年是假面舞會,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啊……你難道沒舞伴嗎?」

  「我想邀請你?」忍足的聲音有點模糊,晴空聽到外面傳來的叫喊聲越來越大。

  「我……」

  「明天我去接你。」忍足靠近晴空說了一句,然後推了一下她的後背,走出了通道。

  「妃。」

  晴空看到了通往觀眾席那邊通道的日吉若。

  真讓她猜著了。忍足和宍戶不是對手。

  忍足侑士這個人,看臉,看氣質,會讓人忘記他還是個運動員這件事。說實話,晴空沒看過忍足打球,雖然在冰帝讀書那陣子,時常耳聞忍足很厲害,忍足是冰帝的軍師這種話,但還是會有點擔心他這種書生氣十足的人打起球來……

  會不會被欺負。

  忍足的那個對手,晴空並不認識,但是在日吉若的科普之下,也對他的風格有了些許了解。對方是以力量和速度取勝的選手。

  結果忍足讓她大、開、眼、界。

  在全場的歡呼聲中,晴空貓著腰,飛快地離開了觀眾席,回了那個被忍足稱為「球員通道」的走廊。

  忍足的目光在觀眾席上轉了一圈,沒看到晴空的人影。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晴空跑去哪裡了,他趁著大家鬧哄哄的時候離開了球場。

  果然。晴空在社辦門口。

  幾乎所有人都去看比賽了,網球比賽之後還有其他的運動項目,社辦大樓這邊空蕩蕩的,異常安靜。

  「恭喜。」晴空本來正靠在門口低頭想事情,聽見忍足的呼吸聲,抬頭朝他道恭喜。「你真的很厲害。這次我是真的看過你比賽了,可以這麼說了吧?」

  忍足想起那次的烏龍事件,也不禁笑起來,「你那邊有事?」

  「沒事。」晴空岔開話題,畢竟她在想的事情就連三浦也不能告訴。「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我以前總覺得,你……十分書生氣,就算打球,也一定很……」晴空笑了一下,「我猜想大概是柳生比呂士的那種紳士打法。不過……現在看來,你被稱為『冰帝的一頭狼』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冰帝的一頭狼?」忍足有些哭笑不得,這種亂七八糟的稱呼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你們冰帝的校刊上寫的,嗯,雖然不是正常情況下的,你知道你們學校裡有人給你起了個外號叫『關西狼』嗎?」

  「……」忍足按了按額頭,「我知道一點,不過,」他苦笑,「這種東西也不是想撤就能撤回來的。」

  「至少在我看來,你不是會為外界所擾的人。」晴空把包包換了個手拿著,「要是整天聽著別人的聲音過日子,那麼那些在網上被罵的明星們豈不是都要去死了。」

  忍足擦了擦額頭的汗,笑容多了些晴空看不懂的東西,「明天晚上我去接你?」倒不像是之前那樣一口咬定的態度了。

  「我聽說過冰帝的後夜祭,怎麼變成假面舞會了?」晴空轉了轉眼睛,「你參與了?」

  「沒錯,我是海外交流委員會的。」

  「和學生會有關?」晴空有點迷惑。

  「不是很有關,但是我給跡部提了個建議,他也覺得總是一成不變的很無聊,畢竟這是國中最後一年了。他家裡已經透露出要送他出國留學的意思了。」

  「我猜也差不多了,美紀前陣子和我說過,不僅僅是跡部家,三浦家也有這個意思。」

  「所以,在很有可能是最後一年的後夜祭上,怎麼也要來些不同的設計,才讓人難以忘懷。」

  「假面舞會……讓人難以忘懷?」晴空不懂,「難不成是舞會後的一夜情難以忘懷?」

  「噗——」忍足帶晴空進了社辦裡面,正喝著水解口渴,沒曾想晴空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咳咳咳——」

  「你沒事吧?」晴空看忍足咳得厲害,「我就是隨便一說,你別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們雖然是冰帝的學生,但是也不會那麼隨便的。」

  「咳咳,」忍足順過氣來,「好歹你也算是在冰帝當過一學期的交換生的,怎麼也跟著胡說……」

  「對不起,我倒不是對冰帝有什麼意見,只是,你也知道,冰帝在外面的名聲其實是毀譽參半的,有些學生確實是仗著家世好,胡作非為的。這是事實。好的當然也有很多,只是名譽這種東西,往好了走不容易,往黑了抹可是容易得多。」晴空攤了攤手,「算了,不說這個了,反正你也要畢業了,跡部要去留學,你呢?怎麼打算的?」

  「也許會留在冰帝讀完高中,也許會出國。」忍足沒給出個明確的答案。

  「哦,大家好像都差不多。」晴空點點頭,「我大概也要出去了。」

  「你也要出去?」忍足驚訝,他……一點都沒聽說。也是,自從晴空回道立海以後,他們這樣見面的機會變得少了很多。他也很難從多方打聽到晴空的情況。

  「是啊,不過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呢,我還是要參加中心考試的,要是那邊批不下來,我就在這邊讀完高中再說。」晴空並不想多說,畢竟很沒有最後確定下來,「明天晚上來之前先給我打個電話吧,我不知道能不能抽得開身。」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案子一個接著一個,三浦都和她吐槽過好幾次工作太忙連家都回不去了。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忍足見事成了一半,干脆地答應下來,反正明天他還有別的方法。

  星期天下午。

  事情進展的很不順利。那具白骨,骨頭完整且完好,沒有一點損傷,屍骨下的泥土也已經做了檢測,沒有毒物成分。難說是不是自然死亡。而且,現在只能推測出屍骨主人的性別、年齡、身高,想要尋找這個人也很有難度。

  那個被認為是凶器的東西上面,只有一個人的痕跡。

  不過,有一點能確定的,就是,這個人已經死了十幾年了。

  「都五點了,你們餓不餓?」今井從解剖室出來,問到,他是最後洗過澡的。

  「都五點了啊……」三浦看了一眼辦公室的掛鐘,打了個呵欠,「但願今天……」不加班。

  晴空明白他的意思,這種事情最好不要在法醫嘴裡說出來,有的時候越說越烏鴉嘴。

  「五點了,真有點餓了。」晴空抻了抻胳膊,嗯?都五點了?「天哪。」她從抽屜裡找出自己的手機,趕快給美紀打了電話。

  「喂?晴空?」

  「美紀?你在家嗎?」

  「我在外面,怎麼了?」

  「我需要一件禮服,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件?」

  「要參加宴會?誰家的?」美紀想了想,最近出了自家祖父的生日宴,相熟的那些人家還有送請帖來的人家再沒有趕在十一月份的了。

  「冰帝的後夜祭,我答應朋友參加的,差點忘記了,我現在去哪兒弄禮服和面具啊?」

  「面具?假面舞會啊?」

  「是啊……等一下,你不也是冰帝的學生嗎?怎麼搞得好像你完全不知道一樣?」

  「初中生的小把戲,我們都玩過了好吧?」美紀的聲音懶洋洋的,「高中生除了畢業的很少參加後夜祭了。」

  「那……」

  「我現在就幫你定一件,送到你那兒去,對了,舞會什麼時候開始?」

  「好像是八點吧。」

  「……」美紀無奈,「行,你在警視廳等著就行,我讓川崎去,記得接她一下,她進不去你們那兒的大門。」

  「……」這回換成晴空無語了。


045 追查

  晴空總算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假面舞會這個點子好了。

  就算被人拒絕,也不知道你是誰。就算拒絕別人,也不知道你是誰。就算你和往日裡接近一下都要受眼刀子襲擊的人一起跳舞,也沒有人知道你是誰。

  跳了一圈舞以後,晴空擺了擺手,「我腳疼。」美紀給她送來的是五釐米的鞋子,雖然只有五釐米,但是是細跟。誰穿誰知道。

  讓她穿著這東西跳一晚上的舞,還不如讓她回去加一晚上的班。

  「我去拿飲料。」忍足把晴空扶到休息區的沙發上,說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晴空把腳後跟從鞋裡解放出來,終於松了口氣。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面吧。」

  晴空看過去,昏暗的燈光下,對方又帶著面具,是在不好認……對方把面具掀起又戴上,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鐘。

  「宮本?!嘶——」驚訝之下叫不小心碰到了磨破皮的地方,疼得晴空直抽冷氣。

  「這麼驚訝?」宮本壓低聲音,坐到了晴空旁邊。這邊是個不被注意的小角落,這也是晴空和忍足為什麼選擇這個座位的原因。

  「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以為我會在哪裡和你談事情?你外祖父的生日宴會上?」宮本不在乎形像地癱坐在沙發上,「那可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這裡難道就是了?」晴空反問,「好歹在緒方家我還能有個房間,這裡這麼多人,你知道誰會聽到,誰會說出去,穿出去之後誰又會知道?」

  「那你覺得,你在緒方家的祖宅單獨見了一個男人,你外祖父會不聞不問?恐怕到時候連你在干什麼,他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晴空緩了緩神,「那你好歹找個安全的地方,」她環顧了一圈四周,「在這裡叫什麼事?」

  「放心,小孩子沒干過什麼瘋狂的事,文化祭這種東西就是用來瘋玩的,誰會在這種時候停下來看別人在干什麼,聽別人想干什麼?」宮本安撫地拍了拍晴空的背,「我只是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進展?」

  「沒有,這兩個星期連著在忙。但你那個(卷宗),我進檔案室看了,和你給我的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看來還是要找到那個(警察)才行。」

  大概也只有宮本知道,晴空這括號裡省略的是什麼。「我知道了,都這麼多年我也等過來了,別有壓力,我也不是要你非在這個時候給我結果。」

  「我知道,」晴空突然瞥見忍足往這邊過來了,「你快走吧,有人過來了。」

  「你的新男友?」宮本臨走還不忘揶揄。

  晴空在拿起鞋子丟他的前一秒,聽見了忍足的聲音,「來邀請你跳舞的?」

  「不是,一個問路的。」

  忍足:「……」

  晴空:「……」真想給自己一巴掌。「我是說,他來問我衛生間怎麼走,好像不是冰帝的學生,大概是校外人士來參加的吧。」

  「嗯。」忍足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但他沒追問,晴空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免得多說多錯。

  「下星期三我外祖父的生日宴,有興趣嗎?」晴空喝了口忍足遞過來的飲料,唔,是橙汁,「我聽說真田家的人也會去,好像還有手塚家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聽美紀說,他們網球打得都不錯,你們應該會挺有話題的。當然了,你最熟悉的應該是跡部。你要是去的話,明天我讓上野把請柬給你送過去,緒方家老宅可不像我表姐家那麼好進。」

  「好啊。不過上野是?」

  「哦,對了,你上次見過的是橫山管家。」晴空想起來,「上野是我在這邊的管家,美紀給我找來的,原來是橫山管家的副手。要不然我讓伊藤去吧,伊藤你見過很多次的。」

  「都好。」

  生日宴的前一天,晴空在美紀的陪同下,回老宅去見了外祖父緒方信昭。這是個看起來很和藹的老人。晴空也不是沒見過他,只是他給晴空的感覺很厲害,並不是他表面上表現出來地那麼和藹和慈祥。但是,他對這個外孫女倒是很好,也不曾說過什麼重話,就連晴空想去中國上學的事,最後也是他拍板同意的。而且,他也沒有在現在這個時候,提出以後要她聯姻或者現在就和那些世家子弟多接觸以後好聯姻之類的話。

  但唯一有點不爽的,是在宴會上又遇見了仁田信。外祖父對仁田信的舉動不置一詞,看上去,似乎,完全遵照她的意思來辦。她想如何就如何。

  但她也不能真的把人家怎麼樣。

  以後再回想起來,今年的十二月,可真是「會心一擊」。

  「早,妃。」

  「早。」晴空和對方打招呼,但其實她不記得對方是誰。可能是刑事部的,至少他在刑事部的那層下了電梯。

  「嘿,」是白河,「今天好早。」

  晴空看了眼手表,才七點半,「反正今天沒什麼事,就早來了,再說,我今天還得早退呢。」周末的法醫科難說忙還是不忙,只是晴空手頭上還有個沒完成的案子,是打算在冷庫裡凍以凍,准備二次解剖,正好是在今天。

  結果進門的時候,正碰上三浦換了衣服,「來的挺是時候,有新案子了。」

  「我聽說了,」白河把東西放好,「是早上送來的警察吧。」

  「警察?」晴空把手機放進抽屜裡,「我從隔壁大樓回來,一路上也沒聽說。」

  「是個退休的老警察,今天一早被社區的巡警發現死在家裡,發現的時候都涼透了。」三浦見兩個人都好了,帶著兩人去了解剖室,「退休十幾年了,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事。」三浦遞過來一個夾板,「這是基本資料。」

  白河接過去,看了看,「福山大介,65歲,十八年前因傷退休……」

  「什麼?」晴空愣了一下,「你剛才說他叫什麼?」

  「福山大介。」白河看晴空神色不對,把夾板上的資料給她看。

  不論資料上寫的是什麼名字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們已經進入了解剖室裡,晴空看到了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的人。

  一陣眩暈襲來,晴空險些站不穩,還好三浦在旁邊扶了一把。「怎麼了?今天不舒服嗎?」三浦知道她因為跳級一直在准備升學考試,但她來警視廳這邊的次數並不比之前少多少。

  一股寒意直竄上後背。晴空定了定神,但她看不到自己現在臉色有多蒼白。「我三天前才去拜訪過他,這位福山警官。」為了宮本的那件案子。

  三浦的臉色也變了。

  因為福山大介的事,晴空暫時不能介入這件案子。因為她不肯說她究竟為什麼去找福山大介,所有她經手的案子都與福山大介無關。而福山大介……

  「你四天前去檔案室調了三島健一案的卷宗。」因為晴空暫時不能上班,三浦只好和她約在了外面見面。福山大介畢竟已經退休十多年了,而且是因傷提前退休,所以負責的警察調查了他以前的經歷,發現:福山大介原來是隸屬特別調查1系,這個部門通常都是負責未解決事件的繼續調查以及強行犯系的特別調查。但有時也有特別,當初宮本父親的案子福山大介就是直接經辦人,並不是從別人那裡送過來的。而三島健一是三十年前宮本和一案件的重要一環。

  可是福山大介經手的案子太多了,沒辦法判定是哪樁案子導致的殺身之禍。像這種被抓的罪犯出獄之後或者罪犯的親友殺掉當初的刑警的情況簡直不要太多。

  「怎麼了?」晴空喝了口咖啡,最近沒有工作,反倒有些不習慣。這才剛休假一天,就發現自己除了學習以外,沒什麼可干的了。

  「為什麼去查三島健一?我不記得你有哪件案子是和三島健一有關的。」

  「三島家的爆炸案,算不算?」晴空握著馬克杯,「三島爆炸案的重點不在毒品上,而在文件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就那麼巧,三島健一當會長時期的文件全都燒毀了?三島健一本身就不干淨,雖然當初沒被抓到,但我不信他就一點都沒沾手,不然,為什麼對方那麼著急?」

  晴空看了眼窗外,外面人來人往,大家都腳步匆匆,只是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將會在何時以什麼樣的方式面對死亡。

  「我本來還不覺得對方是衝著我在意的東西去的,可是我才去找過福山警官,他就遇害了,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多想嗎?」

  「你……究竟為了哪一樁案子?」

  「這是我的一點私事。」晴空拒絕回答,「抱歉。」

  宮本和一的案子不是什麼懸案,但是當時了結得也很草率,卷宗上寫的是失足墜海,也沒有找到屍體。

  據宮本說,他父親確實是掉到海裡了,按照當時的情況(由他母親描述的),生還的機會也很渺茫。但是他父親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或者說是卷入了什麼事情才會出事的,卷宗根本沒提到一點。總不能是抽風,所以跑去游輪上,然後失足墜海了吧?

  「小晴?」三浦打斷了晴空的沉思,「想什麼呢?」

  「沒什麼。」晴空問三浦,「還有事?」

  「沒事。」三浦嘆氣,「咱們科哪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現在卡住的,是你的事。」

  「我能有什麼事?正好這段時間,我得用功些,怎麼也要過了中心考試才行啊。要不然……」去哪裡都上不了學可怎麼行?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三浦說不動晴空,也就不再追問。晴空這家伙,看起來像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要是她不想說,誰也別想從她嘴裡得到半個字。

  「當然。」晴空點點頭,「我想,警視廳那邊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這裡的線索。」

  「你還真看得起自己。」三浦輕嗤,「你這裡不過是……不過是點小蝦米而已,大魚可不在你這兒。」

  「大魚是……算了,我不問。」晴空靠在椅背上,「我還是別卷進去得好,是吧。」但這怎麼可能呢?她已經踏進泥潭了。

  宮本給晴空送來了一個保鏢兼司機,他說人家叫遠山,但她覺得這是個假名。

  遠山現在就在外面的車裡,現在晴空每天上下學都是由他接送,伊藤直呼搶了他的活計。

  請假條

  今天頭暈得厲害,電腦也看不了,手機也不能看。

  這兩天不會開電腦了,大家也不要等更新了。

  早睡早起,注意身體。- ()

  p. s. 這麼幾個字打了五分鐘

  p. p. s. 放心,不會坑


046 雪山

  「晴空。」旁邊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忍足?」晴空有點驚訝,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忍足。

  「我聽說,你不在那邊工作了。」忍足坐到晴空對面,看了眼四周,這裡不是借閱室也不是自習室,還能說上幾句話。「出什麼事了?」

  「避嫌。我不參與案子。」晴空簡單說了一句。「你怎麼會在這邊?」

  「除了來找你,我還有什麼理由每天跑到圖書館來呢?」

  「你……該不會是想把筆記拿回去吧?」

  「……」忍足被噎了一下。你和對方繞彎子,對方和你打直球;你和對方打直球,對方和你繞彎子。「那是送你的,我怎麼會拿回來。只是有些奇怪,你怎麼沒在神奈川那邊。我去過立海的圖書館,雖然比不上冰帝的藏書量,但自習室不少。」他了解的晴空可是十分不願意走多余的路的,就算有車接送也不行。

  「那邊有點吵。」晴空無奈地說道,「三年級的學生去圖書館的次數變多了,跟著去的低年級男生女生也變多了。」立海三年級有一位射擊社的女神,多少學弟都是她的粉絲。只不過他們也只敢在外圍看看順便討論討論,誰讓她擁有大和撫子式溫柔長相的同時,上帝又給了她大魔王的性格呢。「冰帝難道就沒出現過嗎?依冰帝啦啦隊的戰鬥力……」

  「你不是見識過了?那只會讓他們更有組織性。」

  「有道理。」晴空笑道,「冰帝的啦啦隊簡直像個邪教組織。把你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只有那九天之上的仙女才配得上你。」

  「是不是九天神女還不是要我說了算。」忍足跟著晴空從櫃子那邊離開,去了自習室,「我的女朋友,我的妻子,難道還要別人來說合適不合適嗎?鞋子合不合適可是只有腳知道。」

  忍足想了想,自己好像很難能和晴空一起待這麼久。天色晚了,他送晴空出去,看著她上了緒方家的車子後,由折回了圖書館,拿到了晴空今日來寄送的信。

  他在回家的電車上打開信。

  這個時間,車上沒幾個人,車廂裡空蕩蕩的,回蕩著列車開動時的聲音。

  「我上小學的時候學過一篇課文,裡面說:人,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可是直到我接觸了之後才知道,即便是輕於鴻毛,也是被大家記住的人生。更多的人,死得悄無聲息,甚至不會濺起一絲水花、泛起一圈漣漪。我以前覺得死亡很遠。現在我覺得死亡很近,近得讓人覺得一個人能夠壽終正寢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晴空從衣櫃裡挑了一件放在平常永遠也不會穿的衣服,戴上鴨舌帽,離開了家。

  轉了幾道彎,終於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咖啡店,見到了等著的宮本。

  晴空看了一圈才走過去坐下,「這家店沒有包廂嗎?」

  「將就些吧。」宮本微微摘下些墨鏡,露出那雙晴空熟悉的眼睛,「現在你我都被盯上,要見面可真是不容易。」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但警察可是跟著我呢,繞了好幾次才甩掉,害得我差點被超市裡那幫瘋搶的大媽大叔們擠成餡餅。」

  「有什麼進展?」

  「福山大介被殺了。」

  「嗯。」宮本從身旁的包裡拿出兩瓶礦泉水來。

  「你都選好了這個地方,還帶礦泉水來?這麼謹慎啊。」

  「我是喝不慣他家的咖啡。」宮本悄聲道,「實在是難喝,我才在外面買的水。」

  晴空:……算她多心。他會選擇坐在大廳,只能說明這裡已經都是他的人了。「那本卷宗,我相信你已經反復看過很多遍了吧。」

  宮本點頭。他不光看了很多遍,還追查了很多人。

  「當初結案時,對宮本和一,也就是你父親的死因,寫的是失足墜海。但是原因卻沒寫,而且,當初同船的賓客裡,有好幾個人都沒在名單上。」

  宮本繼續點頭,「這麼快就查到了,不錯。」

  晴空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但是這種情況,不是金蟬脫殼的最好方式嗎?」

  宮本放在桌上的輕點的手頓了一下。

  晴空繼續說:「前陣子,警視廳那邊接到線報,找到了一具白骨,從骨骼上看,和你所描述的人,很像。」

  「你是說……」宮本的臉色有些沉,「他是……」

  「還有你的養父,山崎組的組長山崎准,出現的時機是不是太過巧合了?他還收養了你。我記得你說過,你的養父曾經你是你父親的手下。但是我查到的卻是,你父親生前並不認識這個叫山崎准的人。也許是化名,但是,我不信有這麼巧合的事。」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養父。」

  「我不是懷疑他是凶手,當然這也不是沒可能。所以我調查了他。這個外圍人士。查過之後我才發現,他不是凶手,但他也不是山崎准。真正的山崎准早在二十幾年前就死了,死在一場大火裡,燒得面目全非。」

  「那他是……」宮本才說了幾個字,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晴空的胳膊往櫃台後面走。

  「怎麼了?」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宮本拉著晴空從後門出去,拐到一條小巷子裡,上了車,「我們先離開。」

  啟動車子以後,晴空被瞬間而來的推背感壓在了座位上,車子如離弦的利箭般竄了出去。

  「你新買的車?」

  「嗯。」

  「是你的名字嗎?」

  「不是,遠山的名。昨天剛提的。」

  「車上總不會安了竊聽器吧?」

  「……你還是別說話了。搞不好我們要進山呢。」

  「我沒帶羽絨服。」

  「你要羽絨服干什麼?你們女孩子不是就算冬天也只穿大衣嗎?」

  「你是對女孩子有什麼誤解嗎?我可是很惜命的,冬天不穿羽絨服穿什麼?貂嗎?這地方也用不上吧?」

  「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怕冷的女孩子。」

  「多謝誇獎。我真不知道為什麼她們那麼不怕冷。但我敢肯定,以後她們都會有老寒腿。」

  「……」

  「等一下,」晴空一手拉著副駕駛車門上方的把手,一邊看向後視鏡,「那輛車好像一直在跟著我們?不像是警方的車……那幫人的私人車輛我見過沒有八成也有七成,而且跟著我的那幫警察開不起這麼貴的車。」

  「我還以為你發現不了呢。」宮本把車窗鎖好,「要加速了,坐穩了!」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子風馳電掣地向前衝去,宮本嫻熟地躲避著左右的稱車輛,好像在開賽車。

  「宮本澤也,我真想揍你。」

  「快!」宮本下了車,以後把晴空拉出來,也顧不得晴空是不是被自己拉得一個趔趄,趕快拽著她上山。

  「真讓你猜對了,我們還真進山了。」

  「你還有閑心想這些?」宮本有點無語,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晴空才好。

  「不然我要說什麼?」晴空被他拉著也不知道是往哪裡走,「對了,我們身上不會被安了竊聽器、定位器之類的吧?」

  「你在緒方家那麼嚴密的監控下要是都能被安上這些東西,那緒方家怕是要倒了。」

  「我說正經的呢。我們要不要找點衣服換上?山上要是有獵人休息的山洞,裡面會有一些常用的物件。」

  「你說的那是深山野林。」

  「這裡難道不是?」

  「算是吧,這裡已經是郊區了。但是打獵這種事,在這裡不太可能。現在要想打獵,是要有許可證的,而且會有專門圍起來的獵區。至於你說的山洞之類的,只能看運氣了。」

  「……事情都過去三十年了,對方出手還這麼迅速,恐怕盯著你不是一天兩天了。」晴空一邊往山上走,一邊說道。剛才的追車大戰,對方簡直喪心病狂到不要命的地步。他們倆下車也是因為車子開不了了,不棄車只能束手就擒或者直接面對死亡。

  但是直到最後一刻,還有一輛車跟著他們。就算進山了恐怕也不安全。再說,他們兩個還不知道到時候怎麼出山呢。

  一路上能說的消息,最好還是先告訴他比較好。

  「我去查了你父親和你母親生前的人際關系,還有你那個養父的。」

  「先別說了,保存點體力,到了山洞再說也不遲。」

  「不,還是現在說安全。」晴空搖頭,雖然走了這麼久,有些喘,但她還是堅持說下去,「你父親宮本和一有一個同父異母的私生子弟弟。這事連你母親都不知道,是你祖父直接告訴你父親的,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後來,你父親不知道為什麼和你那個叔叔關系還挺好。他一直是隱藏的暗線。你父親出事以後,他等到對方安靜下來,才出來照顧你們母子兩個。之前你說過你小的時候總是搬家,其實不是你母親察覺到危險,是你叔叔在暗地裡保護你們,把你們轉移道暫時安全的地方。但當時你叔叔並不像現在這樣有實力有地位,所以能幫的忙有限。」

  「他不說是有什麼他覺得重要的理由吧。好在我現在知道了。」宮本扶著晴空往上走。

  「沒錯,他有他的理由,但我覺得大部分,可能也是為了追查你父親的死亡的真正原因。對方的手伸得很長,從你開始追查這件事,到毀掉三島健一的文件,再到我去拜訪福山大介,這一樁樁一件件,很可能對方都了如指掌,所以福山大介這麼快就死了。你和我,要是真的查到了核心的東西,恐怕離死也不遠了。不過我想對方也應該知道,你不查個水落石出是不會罷休的。順便說一句,對方很可能不知道你叔叔的真實身份。」

  「你怎麼樣?還能走嗎?」宮本看到前面有一個小木屋,但這麼大的目標,就算對方是傻子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我沒事。」晴空雖然這麼說,但是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噴嚏。「我還是覺得冬天進山要穿羽絨服。最好是有軍大衣。」

  「你少說兩句吧。」宮本半摟著晴空繼續走,山林裡風大,溫度還低,現在已經是傍晚了,說不准要在山上過夜呢。

  「看樣子這裡前幾天下過雪,」晴空雙手抄在兜裡,說話時都冒白霧,「腳印……沒問題嗎?我怎麼聽不到他們追上來的聲音了?」

  「放心吧,一時半會兒追不上我們。」宮本只是這樣說,「我給遠山傳消息了,他會帶人過來。」

  「竹內和松本呢?」

  「他們兩個現在如果沒被監視,大概會在警察局吧。」

  「因為你偷卷宗的事?」

  「卷宗是你們的人給我的,要抓也是現抓你們內部的奸細。」

  「這種奸細要是供出什麼來,才嚇人呢。說不定他不僅僅是你的奸細。」

  宮本的腳步頓了一下。

  「怎麼了?有人過來了?」

  「不是。」宮本拉著晴空往一處岩石後面走,「現在這裡歇一會兒吧,避避風。」

  兩人走到岩石背風處坐下,晴空覺得屁股好涼,她搓著手,「你想到什麼了?」

  「你說的沒錯。他也許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內應。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內應。」

  晴空立刻反應過來,「你拿到卷宗是什麼時候?」

  「挺久的了,一年多。」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查這件事情的?」

  「兩年前。」

  「兩年前?」晴空覺得這個時間有點……「真的?」

  「真的。」宮本苦笑,「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是確實是這樣,我是兩年前收拾我母親的東西發現的。藏得很深。」

  「你叔叔知道你在干什麼嗎?」

  「他可能知道。」宮本突然想起來前陣子他的養父對他說的話,現在再想想,怎麼都覺得奇怪。

  「遠山……真的是你的人?」

  「你連他都懷疑了?」

  「我只是有種感覺,他像是你叔叔安排到你身邊的。」

  「先別說這個了,剛才說那個內應。你的意思是時間點都對得上?」

  「沒錯。但如果你是一年前才拿到卷宗的,那……」晴空皺眉,「對,沒錯,對的上。去年十二月,矢島三郎死了。」晴空輕輕捶了一下手掌,「矢島三郎是你父親案子的直接聯系人。去年十二月死於監獄鬥毆。矢島三郎和三島健一關系密切。今年四月,三島健一死了。」

  宮本抬頭看了眼,天色已經全黑了。「能走嗎?」

  「走吧。」

  越往上走,溫度越低,也越人跡稀少。現在這裡看起來,倒像是雪山了。

  「三島健一的案子是三浦負責的,當時我還沒有去那邊。之前三浦出事的時候,這件案子和他出事關系不大,我也沒怎麼仔細看。但是,三島健一怎麼死的我還是知道的,中毒,拋屍。他的屍體在海邊被發現的。經過調查,他是死後被扔進了淺海,被浪潮送到沙灘上的。」晴空一邊走一邊繼續說,「之後就是你去查三島,結果三島家爆炸了,准確來說應該是縱火。接著,是我去拜訪福山大介,福山死了。我問過三浦他的死亡時間,就在我去的第二天。」


047 逃脫

  入夜以後,山裡的天氣像蹦極一樣直線下降,但是沒有繩子讓它往回彈。

  晴空跟著宮本走走停停,壓根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要是宮本是個混蛋,恐怕把她賣了她都不知道。

  氣溫低得晴空沒功夫想宮本怎麼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他找到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小山洞,洞口雜草叢生,不上前撥開來看真的發現不了這裡還能藏人。

  兩人進了裡面,空蕩蕩的,別說木柴了,就是落下的野草都沒有。

  宮本看晴空凍得直哆嗦,用外衣把她裹在懷裡,「再等等,遠山應該會帶人來找了。」

  「他們不會迎面碰上吧……」晴空把自己縮成一團,「遠山是你的暗線?看起來比竹內和松本還受你器重。」

  「是啊,遠山……」宮本停下話頭,外面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聲音消失了,腳步聲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晴空在宮本耳邊輕聲問道,「走了?」

  宮本點點頭,但是眉頭卻沒有松開。現在他們兩個都是對方的取暖源,只是這個取暖源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冷……

  迷迷糊糊的時候,晴空聽見宮本在耳邊喊她,「晴空!晴空!醒醒!聽見我說話了嗎?別睡!別在這個時候睡過去!」

  「我真的好困,宮本……」晴空覺得上下眼皮之前像是有膠水黏住了一樣,怎麼也睜不開……「我有點挺不住了……」

  突如其來的的疼痛讓晴空猛地一激靈,「不用下手這麼狠吧?」

  「都沒讓你放血。」宮本收回手,看見晴空總算清醒過來,松了口氣。

  「這種情況下失血不是更危險麼。」晴空把手伸進他的外衣兜裡,「帶煙了嗎?」

  「你松手,我給你找。」宮本揣在兜裡的手被晴空轉著圈掐,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冷的時候抽煙確實能暖和,但是他不確定他兜裡有沒有剩下的了。

  宮本只剩四根香煙了,他抽出一根遞給晴空。

  晴空熟練地夾起煙,「打火機。」

  宮本又遞過去火機。

  「咳咳——」晴空被嗆得咳嗽,卻不敢放開聲音,害怕周圍還有沒離開的追殺者。

  宮本拿過打火機點好了煙,雙手支在身後,「看你動作那麼熟練,還以為是個老煙槍呢,結果你不會啊?」

  「我只是動作熟練而已,又沒有真的抽過。遠山到底靠不靠譜啊?他能找到這兒嗎?」

  「他知道這裡。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能找到這裡了,要是他不來,我們就得自謀出路了。」

  地上有四個短得不能再短的煙頭,山洞裡透進一絲陽光。天亮了。晴空和宮本沒在這一夜等到遠山,但也沒有等到其他人——這恐怕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自從停職休息之後,晴空在家裡也很少熬夜,尤其是熬通宵,在這裡熬了一宿,眼睛都紅通通的,嗓子也因為抽煙以及沒水喝有點啞。「能走嗎?」晴空看著從洞口探查回來的宮本。

  「走。」宮本拉起晴空,「我們下山。」

  「下山?」晴空驚訝,「那些人沒准留在山腳下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呢,你瘋了?」

  「我們留在這裡也會死,不是凍死就是餓死,我得找找有沒有遠山留下的痕跡。」

  「你心裡有數就行。」晴空跟著宮本離開山洞,又把洞口嚴嚴實實地遮掩好。

  奇怪的是,一路上他們什麼人也沒碰到,不論是他們這邊的人還是對方的人,山林裡安靜的有點詭異。

  在晴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宮本突然一把將她撲倒,晴空驚訝於自己這時候竟還有心思想宮本是怎麼判斷子彈的方向,後背傳來的疼痛幾乎讓她不能呼吸。

  「狙擊手?」

  「不是狙擊手,高度不夠。」宮本拉著晴空在樹林中穿梭,陽光透過高大的松樹間隙灑下來,卻打不破這林中的氣氛。

  「我說,你父親當初該不會卷進什麼販毒集團或者軍火走私集團之類的吧?」晴空的傷口在後背,連捂住傷口止血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他們現在根本沒法停下來。「對方這麼不想讓別人知道那件事,呵呵,你這次碰到硬茬了。」

  宮本真不知道是該祈禱她這麼奔波,可別真的挺不過去,還是該現在就把她打暈過去,省的她現在還壓不住自己的腦洞。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晴空有種在炎熱的夏季奔跑的錯覺……

  他們一刻也不敢停歇,只在茂密的樹林處稍稍處理了一下晴空流血的問題,就繼續向前,晴空早就分不清方向了,只能跟著宮本走。可對方就像一塊牛皮糖一樣,甩也甩不掉,只能這麼拖著,晴空只能安慰自己:他們要想真的抓到他倆也是有些困難的。

  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了。她這下半年是不是走背運?要不要去廟裡拜一拜?還是算了吧?要相信科學。

  病房是晴空熟悉的VIP單間,晴空躺著,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直到護士查房打破了病房中的安靜。

  「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他怎麼樣了?」

  「被送來的時候只有你一個傷患。」護士說道,「送你來的那些人在你搶救完後就離開了。」

  只有她一個?離開?宮本沒受傷讓晴空松了口氣,但隨即又覺得不對勁,也許宮本受了傷但是不能大搖大擺遞進醫院所以選擇在山崎組養傷……

  護士看她沒什麼要問的了,轉身離開了病房。

  晴空決定出去看看情況,卻不小心拉扯到了後背的傷口,也正是因為傷口在背後,她看不見那裡已經崩開了,正在往外滲血。她只覺得後背很疼,但她現在更想知道宮本的情況。

  晴空扶著牆往外走,這一層都是VIP病房,走廊上沒什麼人,她走到護士站那裡,「請問,宮本澤也在哪個病房?」

  護士看見她穿著病號服,以為對方是和她一起的病人,查了一下,卻發現——「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叫山崎澤的也沒有嗎?或者遠山隼的呢?」

  「沒有。」

  晴空有點站不穩,她扶著護士站的大理石台子,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腦子也有點暈暈的,「把我送到醫院的那個男的,有沒有……」

  護士從護士站裡跑出來,飛快地按響了走廊上的急救鈴。

  就這樣,晴空剛從手術室出來還不到24小時,又被推進了手術室。

  「你和我說,你和宮本已經分手了。」美紀坐在病床邊,看著手裡的報告,她知道晴空已經醒了。

  「我沒騙你。」晴空說,聲音沙啞,發聲的時候,嗓子有點疼。

  「喝點水?」美紀不為所動。

  「謝謝。」

  美紀小心地扶起晴空,又把她的床調高,背後放了好幾個軟墊。「宮本的事你別管了。」

  「你這樣讓我有種臨門一腳,卻始終踏不過去的感覺啊。我會更好奇的。」本來也沒想瞞著美紀,她搞那麼大動作查一件和自己毫無關聯的陳年舊案,還差點把小命搭進去,要是美紀一句話都不說,那才奇怪呢。

  「爺爺知道。」美紀的語氣有些復雜,摻雜著無奈和驕傲(?),還有一些其他的她聽不出來的東西。「但是這件事情必須到此為止,你是緒方家的孩子,我們不能讓你因為一個前男友去冒險。」那個「前」被美紀咬得很重。

  「外公當年不會也參與了吧?」

  「沒有。」美紀這次倒是回答得斬釘截鐵,「對你的底線是,告訴你要你命的人是什麼來頭,但你不知道他們干的勾當。有爺爺在,他們不會再動你。」

  「你就不怕我告訴宮本?我這兒到此為止了,他可不會。說不定他這會兒已經查到苗頭了呢?搞不好還沒等我告訴他對方是什麼人,他就知道了。」

  「那樣更好。」美紀對宮本怎麼樣,以及他會怎麼樣,絲毫不關心,「但我可以告訴你,宮本傷得不輕,在山崎組裡養傷呢,恐怕幾個月你都見不到他了。」

  「什麼?」晴空坐直了,後背的傷口又開始疼。

  美紀連忙上前看看她後背,還好沒有再滲血,傷口也沒裂開。「你急什麼,雖然傷得不輕,但都不是什麼致命傷,養上一兩個月又能活蹦亂跳的了。你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再這麼下去,你的中心考試能過得去嗎?」

  「沒什麼大問題吧。」大不了她找忍足給她補習好了。但事實證明,有美紀在,補習這事,壓根用不上忍足。

  美紀給晴空制定了詳細的學習計劃,甚至還十分科學地分配了休息時間,讓晴空挑刺都挑不出來。

  不過,在這套作息時間表之下,晴空的課業提升是顯而易見的。晴空都沒好意思把忍足送她的那些筆記和卷子拿出來。

  出院以前,曾經嘗試著聯系過幾次宮本,但都沒有回音。美紀看她看得又嚴,晴空也就不再提這事,打算過幾天再聯系他,或者看看能不能通過遠山或者他另外兩個手下聯系到她。晴空根本不知道竹內拓人和松本裕良都在警察局走了一圈,最後還是山崎准把他們給撈出去的。


048 新年

  眨眼間就到了新年,晴空趕在新年之前出了醫院,美紀把她接回了緒方家。鑒於下半年發生的重重事件,忍足找她一起去神社祈福的時候,晴空並沒有拒絕。

  但是晴空顯然對於日本居民量沒有正確的認識,畢竟對比十幾億人口的大中華來講,日本的人口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晴空確實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類似於國內五一、十一黃金周的景點景像。

  晴空覺得牙有點「疼」,「還是算了吧?這麼多人,不知道會被擠成什麼樣子……」

  忍足雖然在東京過過新年,但也有點被烏泱泱的人群驚嚇到,他推了推眼鏡,「祈福時一定要的,不如我們找個其他時間?神社裡還有很多地方可以逛逛的。」光看晴空的那個「牙疼」的表情,就知道,即便他說他去排隊,對方也會拒絕去人擠人的許願箱那裡的。

  結果有點出乎晴空的預料,他們在附近花了將近一天的時間,甚至跑到很遠的地方去吃了一頓飯,回來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結果許願祈福那裡還是那麼多人!

  「服氣。」晴空感嘆了一下,還沒從包裡拿出准備好的零錢,忍足就從旁邊伸手過來,手裡拿著幾張紙幣。晴空看他一眼,伸手接過了那幾張紙幣,用他們把自己准備的硬幣包好,拿在手裡。

  雖然忍足很努力地幫她擋著周圍擁擠的人群,但晴空感覺得到,忍足的努力並沒有得到相應的效果,畢竟,在這種情況下,想要不被擠到,除非離開。

  終於到了他們兩個,晴空偷瞄著左邊的忍足,緊跟著他的動作,以免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外國來的游客。

  雙手合十,【希望我們都能心想事成】。

  睜開眼的一瞬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一閃而過,晴空不相信是自己眼花,但她也並不能確定那就是宮本,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忍足,晴空吸了口氣,決定還是先把宮本的事情放一放,畢竟她和忍足也是朋友,總放人家鴿子也有點太不厚道。

  晴空再一次被忍足帶到了七拐八拐才找的到的店,根據忍足的說法,這些都是十分正宗的關西風味的飯店。

  等餐的時候,晴空支著下巴,看著對面門外排著長龍等位的中國餐館,「有機會的話我們也去吃吧?橫濱有一家粵菜餐館,連調料都是從中國帶來的,味道絕對正宗。」

  「好。」忍足的嘴角今天就沒落下去過,他幫晴空擺好餐盤,又幫她把一次性筷子掰開放好,「只要你想找我,我隨時都有時間。」

  晴空看看自己,好像一個等著別人來服侍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皇太後似的,有點不好意思。「謝謝。」

  「不用客氣,」忍足用公筷給晴空夾了點菜,「今天還是回緒方家嗎?」

  晴空點了點頭,「是,待會兒伊藤來接我。」她用筷子頭點了點面前的盤子,「謝謝你的筆記和資料,很有用。」說完她又重新低下頭吃飯,只是,那些筆記的筆跡,讓她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但她沒辦法就這麼直白地問出來。

  「有用就好,要是一點忙也沒幫上,也不用在意,扔掉就行。」忍足像是壓根沒聽出來為什麼晴空偏偏在這個時候提起筆記似的說道。他早就決定今天和晴空開誠布公了,權衡了一下先告訴對方和對方自己發現的後果之後,忍足還是覺得,讓晴空自己發現並不是一件好事,無論對她還是對他。

  「你連新年都不回關西?」晴空有點奇怪,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是中國人的全家聚會思維。

  「我們一家都在東京,沒有太大的必要回去。」忍足說,「我姐姐前兩天都沒回家,和未婚夫在一起。」

  「咳。」晴空被嗆了一下,也不知道忍足是不是故意提到的,干什麼要提這種事。

  忍足也有點慌,他兌了杯溫水遞給晴空,又把晴空的那杯沒碰過已經涼了的水拿到自己這邊。他只是想不經意告訴晴空他的家庭情況——四口人:爸爸、媽媽、姐姐、他——而已,怎麼就被嗆到了?可憐的忍足,完全沒想到或者說沒有往那方面想——晴空和他對同一句話理解的重點不一樣。

  「好些了嗎?」忍足已經趁著機會坐到了晴空旁邊,還輕輕地拍著晴空的背。

  「沒事。」晴空咳了幾下,喝了口水,溫水劃過喉嚨,她愣了一下,她的水早該涼了才對。晴空放下水杯,朝著忍足笑了一下,「謝謝,我沒事了。」

  忍足立刻回到對面自己的座位上個,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停留。「我想你可能猜到了,和你一直通信的人,是我。」

  晴空抿了抿唇,手裡的筷子也放了下去。一開始她並沒有預料到對方會主動說出來,而且還是選在這個時候,但被蒙在鼓裡的滋味不好受,尤其當你可能知道真相的時候。「為什麼要說出來?」

  「你不喜歡隱瞞和欺騙。」忍足的眼睛很溫柔,聲音很有磁性,放在桌邊的手很好看。他的聲線很平穩,沒有一絲顫抖,也沒有一絲心虛和忐忑。

  晴空沉默了一會兒。她拿起手邊的紙巾擦了擦嘴,「我吃好了,司機一會兒就過來,我想,我們的聚餐,應該結束了。」

  「我陪你等司機過來。」忍足並沒有著急,只是看著晴空說道,甚至還大方地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需要用我的手機嗎?」

  「不,謝謝。我換了新的手機,而且還有電。」晴空拒絕了忍足的提議,飛快地給伊藤發消息讓他立刻過來接她。

  忍足一直表現得很溫潤有理。甚至都沒有更進一步地示好。車窗開著,晴空坐在車後座,自己都不知道對於忍足今日的邁出一步和停滯不前,究竟是慌亂多一點,還是失落多一點。

  她抬頭望向後視鏡,藍發的少年居然還站在原地。

  第二天一早,晴空撥了幾十次的電話終於被接通,對方說話的一瞬間,晴空都有點恍惚。

  還是那家藍調酒吧。白日裡的酒吧沒有了夜晚的氛圍,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給酒架帶來了一點斑駁的光芒。

  「我聽美紀說,你傷得很重。」晴空喝了口咖啡,硬著頭皮咽下去,這個是從哪裡找來的咖啡豆,這麼苦的。

  「還好,」宮本喝的是水,「現在沒事了,你看我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嗎?」

  「我在醫院裡醒過來的時候,護士說送我來的那個人沒住院,我從急救室出來以後就離開了。」

  宮本有點想笑,其實他知道晴空這些日子一直在找他的事,也知道醫院裡的事,但他不能出門,這次受傷,他可算是知道名義上的養父、實際上的叔叔能專治到什麼地步了。「抱歉,那段時間我連手機都碰不到。」

  「那件事……」

  「那件事到此為止了。」宮本打斷晴空,「到此為止了,晴空。你不必為我的事涉險。」

  「……我本來還想告訴你,我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了呢。我不相信你就這麼放棄了。」晴空仔細觀察著宮本,挑眉,「看來,你還不知道這個信息。」

  宮本的笑容有點苦澀,「你真的很會找重點。」可是這件事情已經不能再查下去了,他叔叔那邊都已經很吃力了。而且,遭受死亡威脅的不僅僅只有他和晴空。

  晴空看了一眼只有他們兩個而顯得有些空蕩蕩的酒吧,「就算我知道兩個人也不行?」

  宮本的手握緊了杯子,他的目光望向晴空身後,「緒方老先生不會告訴你的。」

  「你錯了。」晴空把手邊的咖啡推遠一點,「他告訴我了,既然告訴了我,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不會在我這結束。」

  宮本沒說話,他低頭看著杯子裡的水,澄澈,散射著太陽的光芒。

  「真的不想聽嗎?」晴空輕聲問了一句。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了,在得知之後,晴空才知道宮本是在和一個什麼樣的龐然大物對抗。

  「既然這樣,那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你好好養傷,我知道你還沒好……」好了的話按照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和白開水。

  「介意和我去一趟山崎組嗎?」宮本在晴空都站起來准備離開的時候突然問道。

  「你沒有別的安全屋?」晴空有點猶豫,她並不想接觸山崎組的人,她只是想和宮本本人說點和他有關的事情而已。

  「這是現在我最能保證你安全的地方了。」宮本又喝了一口水,站起來,偏了一下頭,「走嗎?」

  「我給美紀打個電話。」

  山崎組的總部……真的很簡樸。簡樸到晴空都有種回到了上個世紀的錯覺。

  「放心,不會碰到其他人。而且一般也沒人來我這邊。」宮本拉著晴空進了客廳,他們兩個從一個偏僻的小門進了這個建築群,一路上除了來接他們的遠山,竟真的沒在碰見第二個人。

  「少組長,妃小姐。」遠山送上了兩杯……果汁?然後退了下去。

  「我這裡現在禁咖啡禁酒。」宮本喝了一口鮮榨的橙汁,「將就一下吧。」

  晴空看了一眼還浮著果肉的橙汁,拿起來喝了一口。居然還挺好喝,一點也不酸。

  「我得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晴空放下杯子,先說道。

  「現在恐怕沒有比終止這件事更糟糕的消息了。」

  「你父親宮本和一真的死了,不是我推測的假死。」

  「……我猜到了。」宮本轉了一下杯子。

  「日本黑道和其他國家的黑道有點不同,這你知道,但是,他們做的生意是共通的。」晴空開始訴說陳年舊事,「三十年前,你父親被卷進去的,是一場大型的跨國軍火走私案件。這件事涉及了中俄意日四國,我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變故,但後來你父親是被殺手干掉的。俄羅斯那邊,我只知道兩個相關人物:安德烈科茲洛夫和葉芙根尼婭梅利尼科夫,我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是否還活著,不過,也算是有個突破口吧。至於意大利那邊,據說有黑手黨的手筆,但我不清楚。」

  宮本沒說話。

  晴空喝了點果汁,「就這些,其實我也沒有更多的的線索了,我只是覺得你不會放棄,所以才跑過來告訴你……也許我不來多管閑事,你們也能查到的。我只是……」

  「不,我們查不到。」宮本突然打斷了晴空,「你說的那兩個人我有所耳聞,任憑我們想破腦袋,也查不到那兩個人身上去。」

  「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但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很有名。」

  「希望這些線索有點用吧。」晴空感嘆了一下,更多的她也不會問了。


049 情人節的告白

  回到家,晴空把這些日子和案件有關的東西都整理到一起,准備封箱,這些東西,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用不到了。

  在收拾到一本素描本的時候,從裡面掉出來一個信封。

  薄薄的,像是根本沒裝東西,但晴空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信封。她把信封從地上撿起來,抽出裡面的那張照片。

  墨藍色頭發的少年還停留在那個春天,張揚的發絲和他內斂的本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晴空忍不住伸手去輕輕觸碰了一下照片中少年的臉龐,但最終,這張照片,還是和那些素描本一起,留在了黑暗的紙殼箱子裡。也許他們只能是在錯誤的時間相遇的海鳥和魚。

  新年假期過得飛快,晴空重新背上了書包去學校上課,中心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幾乎就排在期末考試之前。

  一年一度的情人節,悄悄來臨了。二月十三號這天,學校裡就到處飄散著不同尋常的熱烈氣氛。晴空也跟風,去超市買了點巧克力,打算回家包好,等明天送給朋友們。她不能送給別人她自己做的巧克力——誰知道吃了會不會因為中毒進醫院——所以決定自己包裝,也算是點心意。

  「晴空。」晴空剛出超市大門,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忍足?」忍足還穿著冰帝的制服,圍了一條格子圍巾,就那麼站在門口,已經吸引了不少路過的人。「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找你,剛才看到你進了超市,就在這等你出來。」

  晴空沉默了幾秒鐘,「找我什麼事?我暫時不去警視廳了,如果你有案件要咨詢的話……」

  「我不咨詢案件,我想問問你,明天晚上在隅田川沿線會有小型的煙火大會,你去嗎?」

  一點冰涼落在晴空的鼻尖,下雪了。晴空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去」,去說清楚的好。

  情人節當天,晴空收到了來自同學、朋友的友情巧克力,自己當然也送了不少出去。好多次看到走廊上被圍的水泄不通,也想到了今天好像是女孩子送巧克力的情人節,如果男生有意的話,可以在下個月的情人節送回禮。

  WHY?為啥這個情人節只能女孩子給心上人送啊?那男孩子想表白怎麼辦?

  鏡頭轉到冰帝,每年這個時候,網對球部的正選們來說,都是一場硬仗。他們不但要逃脫女生們的瘋狂追捕,還要防止自己被鞋櫃或者儲物櫃裡塞得滿滿當當的巧克力「砸死」。

  晚上,晴空收拾好,准備出門的時候被美紀攔下。新年的時候,美紀說什麼也要她過來緒方家住幾天,結果一住就沒頭了。

  「你就穿這個去看煙花?」美紀有點不可思議,以前每次夏季的煙火大會,晴空都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怕情人節的寒冷天氣,只要有類似煙花大會的活動,她都要「美麗凍人」的。今天怎麼回事,裹得跟個熊似的?

  「啊,怎麼了?看煙花難道也要穿禮服嗎?」

  「你好歹穿的好看一點吧?」美紀繞著她看了一圈,嘖嘖兩聲,「你現在看起來像個球一樣。」

  「但是我冷啊。」

  「也沒有那麼冷吧。」美紀當機立斷,讓川崎去找晴空的大衣,又選了件保暖性強的羊絨衫,給晴空換上。

  這下確實「瘦」下來不少。但是晴空摸摸自己身上薄薄的衣服,她知道羊絨保暖,駝絨也保暖,但她以前這麼穿過,結果一出門被凍成「狗」。

  「換件羽絨服吧,我真的冷。」晴空堅持。

  「我陪你出去轉一圈,絕對不冷,東京這邊緯度低,不會向北海道那邊那麼冷的。」

  說著,美紀只穿了一件絲綢的襯衣,外邊套了一件比晴空穿的還薄的大衣,和晴空一起出了門。

  「看,一點都不冷。」

  晴空自己觀察了一會兒美紀,發現她真的不冷。可是,為什麼自己冷?

  晴空伸手握住了美紀的雙手。

  被冰塊手觸碰得透心涼的美紀:……

  最後,晴空裹著一件長款羽絨服離開了家門。

  到達隅田川岸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晴空看到不少情侶,即便是寒冷的天氣也擋不住他們的熱情。

  忍足已經在約定好的地方了。

  「抱歉,等很久了嗎?」晴空快走幾步過去。這裡是隅田川上的一座橋,這樣橫跨隅田川的橋有很多,但是今夜,每一座橋都肩負著愛情的使命。

  「沒有。」忍足笑著說,「我也剛到一會兒,只是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什麼?」開始放煙花了,煙花的爆炸聲掩蓋了忍足的聲音,晴空有些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忍足提高了音量,指了指天空中綻放的花朵,「看煙花!」

  因為煙花大會的性質是比賽看誰的最受歡迎最漂亮,所以幾乎是不間斷地放了很多組。在這期間,兩人之間是零交流。忍足看著專心致志看煙花的晴空,偷偷朝她那邊移了一點,離她更近了一點。

  過了很久,似乎是有一個暫停的間歇,駐足觀看的人群動了動。忍足和晴空也沿著橋走到了河對岸。

  「你喜歡看煙花?」忍足一邊走一遍把晴空護在內側。

  「嗯。」晴空抬頭看了看天空,「美紀和我說一定不要錯過夏季的煙火大會,可惜我那個時候不在日本。」

  「那今年呢?」忍足追問,她還會缺席嗎?

  「今年……可能也看不上了吧。」

  「晴空。」

  「嗯?」晴空側過頭去,看向身旁的男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啊,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說著,她從包裡拿出一個精心包裝過的禮物遞給忍足,「給你,友情巧克力。」

  忍足接過巧克力,仔細看了眼,「是你做的嗎?」但其實他心底已經有答案了。

  「不是,就是超市裡賣的成板的巧克力,HEDY和城堡這兩個牌子我都挺喜歡的,味道很好。你今天收到了很多女孩子手工制作的吧?有多少?」

  「送的人很多。」忍足拿著晴空送的巧克力,「但我都沒收。」

  「你不喜歡?」

  「這麼說也沒錯。」忍足贊同道,「但更重要的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哦。」晴空不鹹不淡地,「是嗎?」

  「我喜歡你,晴空。」忍足停下來,凝視著晴空的眼睛,「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晴空盯著他看了半晌,知道他是認真的,「抱歉,我拒絕。」

  「我能知道原因嗎?」

  「我們不合適。」

  「都沒試過怎麼知道合不合適呢?」

  「忍足,」晴空抿了抿唇,「即便我們交往了,也不會長久的,既然已經知道了結局,又何必開始呢。」

  「你和宮本也是這樣?」

  「這和宮本有什麼關系?」

  「我知道你和宮本之間是你提出交往的。」

  「……沒錯,但我那是……」晴空深吸了一口氣,「我和他只是朋友關系,我希望我們也能……」

  「可是我不希望我們只是朋友關系。如果你有什麼理由,請你告訴我,晴空。如果你沒有理由,請原諒我不能接受你的拒絕。」

  晴空嘆了口氣,走到了圍欄邊,看著下面流淌的河水,「我去留學的事已經辦下來了,那邊是九月份開學,我會提前去。你會在冰帝讀高中,對吧?」

  忍足點頭。

  「異國戀不會長久的。」

  「這個結論是基於什麼事實基礎呢?」

  晴空被噎了一下,「這是常識。」

  「那只是大部分人的選擇,晴空。不代表我們。」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晴空有點無奈,「我不僅僅是留學,以後大概也不會回來了,而你不會放棄你的家人、朋友去一個陌生的國度度過你的下半輩子。因為這裡是你的故土。而對我來說,我要去的地方,才是我的故土。所以我對這裡的留戀不會超過我想要離開的心情。我不是覺得出去好玩,我是真的深思熟慮了很久才下的決定。」

  「可你始終沒說你不喜歡我。」

  「你……現在糾結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直接說出來,就像你當初拒絕竹野一樣。」

  「你知道?」

  「我知道,抱歉聽了你們的談話,但是我不後悔。你拒絕竹野的時候干脆利落,為什麼對我就要用這麼多外圍的理由?」

  「我……」

  「因為你自己也不確定,晴空,不要這麼著急地回答我,好好想一想再給我答復,好嗎?」

  「忍足,我……」晴空想說她想得很清楚了,她的選擇是斬斷曖昧的情愫。但是——

  「啊——」一聲尖叫,劃破了夜空,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晴空和忍足對視一眼,兩人飛快地朝著尖叫聲那邊跑過去。晴空撥開人群,看到的是躺在地上的阪本和抱著她的幸村……

  這一幕有點眼熟……

  來不及多想,晴空蹲在阪本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頸動脈,還好,「叫救護車了嗎?」

  周圍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說是已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在來的路上。

  「幸村?」晴空試探地喊了幸村,確定他只是因為事出突然而受到了衝擊以後,把他捂著阪本腹部的手稍微向上移了一點,「按這裡止血效果更好一點。」

  手機鈴聲想起,晴空接起電話,是三浦,「小晴?你在哪兒?」

  「隅田川這邊。」

  「有緊急案件,你馬上過來。」

  「好。」晴空收了手機,「抱歉,忍足,我得過去。你……」她看了眼還在流血的阪本,「等一下阪本她如果沒事了,給我打個電話好嗎?」

  忍足答應了,但是他依舊堅持送晴空上了出租車才折回橋那邊,救護車因為節日的原因,堵了一會兒才到達現場。

  警視廳。

  「什麼情況?」晴空到了那邊,話不多說,和幾個人邊走邊了解情況。

  「今天晚上,我們接到了多起報警電話,在東京市內同一時間段發生了多起而已傷人事件,其中兩個受害人當場死亡,另一個則是在救護車上搶救無效死亡,屍體已經送過來了。」

  經過幾個小時的忙碌,法醫科這邊結束了對三名死者的第一次屍檢。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的話,這也會是三名受害者的唯一一次屍檢。

  屍檢過後,是召開緊急會議。會議結束以後,晴空才有機會看手機,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晴空看到忍足給她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可能是一直沒人接,所以發了郵件。阪本沒事,已經送到了加護病房,醫生說度過了最初的危險期就沒事了。

  「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忍足那邊幾乎是秒回,「你還沒回去嗎?」

  「沒有呢,剛開完會,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突發狀況,但是我們應該可以回去睡覺了。」

  「快回家吧,明天還要上課。」忍足躺在床上,看著手機,又發了個笑臉過去。「到家了告訴我一聲,好嗎?」

  發完以後,他緊盯著屏幕。

  「嗯。」

  緊接著又來了一條消息。

  「伊藤來了。」

  伊藤來接晴空回緒方家,結果在晴空車上就睡著了。下車的時候,被伊藤叫醒,迷迷糊糊的,也忘記了發消息的事……


050 仁田信

  第二天一早,和晴空通了電話以後,忍足才真正放下心來,雖然知道對方不會出什麼事,但還是會擔心。

  打著呵欠從床上爬起來,忍足給自己做了點簡單的早餐,收拾了一下出門去學校。這一路,他第一次沒有再電車上看書,而是補覺。

  進了學校大門,忍足頂著兩個黑眼圈面對自己的同學和隊友,一路上已經被不止一個人打趣了,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不停地打呵欠……

  另一邊的晴空,早上起來喝了一杯濃茶才把瞌睡趕跑。到了班級,菱川問她昨天有沒有浪漫的邂逅,晴空一邊把書本放好一邊說:「昨天……沒什麼。」

  「你有情況哦。」菱川湊近了些,「怎麼吞吞吐吐的了?」

  「沒什麼。」

  「你被拒絕了?」

  「我沒告白過。」

  「那是你拒絕別人了?」菱川自顧自地推測,「既然是你拒絕,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哪裡不高興了?」

  「你的表情啊,」菱川指了指晴空的臉,「你臉色比平常陰沉了很多哦。」

  「那是因為昨天晚上沒睡好。」

  「沒睡好?」

  「一點私事。」菱川不知道她在警視廳兼職的事情,她也不想提起。

  「哦∼」菱川雖然嘴上答應著,但是表情完全是:「我懂的,你不用多說。」

  晴空嘆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怎麼想的?」

  「你的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了。」

  「你的也一樣。」菱川說了一句,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真的很明顯。」

  晴空看著她blingbling的眼神,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假的?」

  「真的。」說完,菱川瀟灑地轉回身去。頗有「我輕輕地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架勢。

  放學以後,晴空在半路上讓伊藤轉道去了警視廳。

  在進門的時候遇見了……仁田信。

  「仁田先生?」

  仁田信停住了腳步,回過神來,「妃小姐。」

  「仁田先生是來……」

  「我來看看惠子。」仁田信勾起一抹商業笑容。

  「惠子是你的?」晴空想起昨天晚上那個搶救無效去世的女孩,島山惠子,她是最後一個被送過來的,而且情況特殊,所以印像很深刻。

  「惠子是我的女朋友,」仁田提起她的時候似乎很傷心,他掩唇輕咳了一聲,「我們快結婚了。只是我們還沒有結婚,我沒辦法帶她走,只能來看看她。」

  「節哀。仁田先生。」晴空安慰他了一句。正在對方要離開的時候,晴空忍不住喊住了對方,「仁田先生,你知道……島山她懷孕了嗎?」昨天晚上之所以印像那麼深刻,除了她受的傷很重以外,還因為是一屍兩命。

  「我知道。我已經說服了我父母,等孩子平安生下來以後,我和惠子就結婚。她這幾個月在養胎很辛苦,都沒怎麼出過家門。昨天是情人節,她想出去看煙花,我就答應了。只是沒想到,她只是去上個廁所的功夫……」

  「節哀。仁田先生。」晴空也沒什麼別的可以安慰他的話,只好把這句話又說了一遍。

  「抱歉,失態了。」仁田信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了,妃小姐,再會。」

  「再見。」晴空看著仁田信的背影,嘆了口氣,往辦公室走去。

  「有什麼新線索嗎?」晴空到了辦公室,三位同事都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發呆。「你們怎麼了?」

  「島山惠子的情況對不上。」三浦嘆了口氣,「今天白天的時候,他們找到了兩個嫌疑人,但他們都不承認認識或見過她。」

  「阪本美代呢?她對對方有什麼印像嗎?」

  「沒有,高木詢問了阪本和她的男朋友,他們都說對方遮擋的很嚴實,沒有看清楚樣貌,只能看得出來是個很高的男性。」

  「阪本的傷口……」晴空想了一下,「算了,另外兩個人的傷口是一致的是嗎?嫌疑人有說關於那兩個人的事情嗎?」

  「交代了。」三浦把文件夾打開,看了一眼,有點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憤怒,「那兩個人是在打賭,看誰有本事能不被抓到。」

  「日本人是狗改不了吃屎嗎?」晴空接過三浦遞來的問訊筆錄,瞟了幾眼就不想再看了。

  三浦沒說話。

  今井輕咳了一聲,「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有這樣的人吧。」

  「對不起。」

  「拿到了!」白河推門進來,臉上笑嘻嘻地,「對方同意我們做傷口對比,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

  「阪本的嗎?」晴空問。

  「是。」白河把對比報告給三浦,晴空和今井也湊過去。

  「怎麼樣?」

  「阪本的傷口形狀和鈴木的相同。高野的則是另一把刀。這兩把刀和嫌疑人交代的一樣。」

  「這麼說,要不就是還有另外一個人,要不就是島山惠子的案子不能喝鈴木、高野並案。」

  「高木那邊也有消息過來,嫌疑人確定了,只有兩個,沒有第三個人。」

  「那就拆開吧。」三浦把報告收好,「對島山惠子做二次解剖。」

  「島山惠子的屍體沒人來認領嗎?」晴空疑惑。

  「還沒有,不過倒是有人來看過她。」今井說道,他已經在整理工具箱了。

  「我剛才來的時候碰到他了,仁田信,原來他的女朋友是島山。」晴空嘆了口氣。

  「你不知道?他不是還追求過你嗎?」三浦把水杯放下,問道。

  「我只知道他有個女朋友,但我不知道是誰,而且我從來沒有聽到有人提起過他的女朋友。我今天碰見仁田的時候,他說他和島山……」晴空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

  晴空的眉頭皺得都打快結了,「三浦,我有一個瘋狂的想法……」她看向三浦,「有沒有可能是仁田信的父母?我今天碰到他的時候他說他已經說服了他父母,等到島山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就結婚,要是孩子沒有平安降生,或者連母親也保不住……仁田信說過,因為身世相當,所以他家裡希望他和我多接觸……」

  三浦沉默了一下,「仁田夫婦也許不會同意他們不滿意的兒媳婦進門,但是不會做出這種事。不過我會和高木說一下情況,畢竟不能放過每一種可能。」

  周末。美紀把晴空從被窩裡拽起來,「快點,待會兒就去做造型,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懶了?」

  「我都不用去上班了,也不用上學,還不能睡個懶覺了?」晴空打著呵欠坐在餐桌前。

  「待會兒別提島山的事。」美紀順便提了一句。

  「我有那麼不分場合嗎?再說,現在案子還沒調查清楚呢,誰知到最後是個什麼樣的結局……」晴空說道,「仁田信未婚妻是誰家的啊?他父母定下來的嗎?」

  「杉田千鶴。杉田家是專做電子的,他們家和仁田家有很多的業務往來,這次聯姻也是杉田家進軍其他行業的一個契機。」

  「如果……我是說如果,仁田家出事了,杉田家應該會解除婚約吧?」

  「今天只是訂婚宴而已。而且只要仁田家還有價值,杉田家估計不會松口。」

  「你呢?以後也會走上這條路嗎?商業聯姻?」晴空有點吃不下去。

  「也許吧,但我知道我不會坐以待斃的,」美紀笑起來,「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出去聯姻的。」

  「我一點都不擔心。」晴空別過頭去,「要是你有不想理的相親對像,推給我就行,他們見了我估計會落荒而逃吧。」

  「行,」美紀被逗笑,「預定了。」

  訂婚宴在下午,仁田家包了整個酒店,仁田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看起來真的很滿意這個准兒媳。

  杉田千鶴,晴空有點印像,曾經在一次宴會上見到過,蠻溫柔的女孩子,至少她看到的是個蠻溫柔的女孩子。

  宴會上,大家觥籌交錯,晴空看見杉田先生已經和好幾家公司的話事人聊得十分開心了。

  「妃。」

  晴空回過頭去,「跡部。你自己來的?」她好像沒看到跡部叔叔或者跡部阿姨。

  「我爸在那邊。」跡部直了一下一個角落的陽台,那邊聚集了好幾個證券公司的老總,她舅舅緒方晃也在那邊。

  「你……」晴空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你知道仁田他前女友嗎?」

  「你怎麼突然對他感興趣了?」

  「我只是不太……習慣,我記得他好像有個女朋友,但是看樣子應該不是這個未婚妻。」

  「是啊,他女朋友仁田家夫婦看不上。」

  「是……做什麼的?」

  「好像是……」跡部回想了一下,他對這種沒用的事情並不怎麼上心,「好像是商場的售貨員?你要是想知道,我現在打電話問一下。」

  「算了,不用了,我能猜的到,應該不是什麼能掙錢的工作。」晴空拒絕了這個提議,她伸手拿了一杯香檳,抿了一口,「無酒精的?」

  「還算華麗。」跡部點評了幾個字。

  從宴會回來,晴空有一種強烈的不行的預感,島山的事情和仁田家大概脫不了關系……

  沒想到,這個預感在下個星期變成了真的。

  鈴聲響起,監考老師拍了幾下手掌,「所有人都停筆,考試結束。」

  今天下午是中心考試的最後一門,考完試以後,整個走廊上都爆發出一聲歡呼,對於三年級的學生來說,中心考試結束以後,幾乎就相當於國中生涯結束了,就算是一個星期以後的期末考試也不會被放在心上了。

  收拾好東西,晴空接到了三浦的電話,她打了個手勢給菱川,菱川閉上了嘴,她本來是要問晴空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的。

  「怎麼了?」

  「你的預感一直都這麼准麼?」三浦在那邊嘆了口氣。

  「還好吧,出什麼事了?」

  「殺害島山的凶手找到了。」

  「是誰?」晴空聽見自己的心髒「咚咚」地跳著,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裡自己遠去。

  「櫻井泉。」

  晴空聽見自己松了口氣,但……三浦為什麼說她的預感准……

  「雇凶殺人的是仁田信。」

  雇凶殺人的是仁田信。

  仁田信。

  晴空突然呼吸一滯。

  「小晴?」三浦聽不見電話那頭的聲音了,喊了她一句,「小晴?你還在嗎?」

  「我在,我能見見他嗎?」

  「……可以。」


051 她要的太多

  「晚上一起去唱歌吧,妃?」菱川看見晴空從外面回來,問到。對於學生們來說,課外的娛樂活動,也不外乎出去唱K、露營、郊游……

  「抱歉,我有點事,今天不去了,祝你們玩得開心。」

  「你沒事吧?」菱川見晴空臉色蒼白,「你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去一趟醫務室?校醫應該還沒下班。」

  「不用了,」晴空搖頭,拿起書包,「我先走了。」

  出門上車,晴空靠在後座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去警視廳。」

  伊藤沉默地開車,車子一路平穩地行駛到了警視廳大門前。「晴空小姐,到了。」

  晴空睜開眼睛,「謝謝,伊藤。待會兒不用來接我了,我和三浦有點事請要談,他應該會送我回去。」

  「好的,如果有需要,請給我打電話。」

  晴空點了下頭,看著車子離開警視廳大門口,彙入來往的車流中。她先去了科搜研,在那邊見到了三浦,然後和三浦一起去了審訊室那邊。

  審訊室是單向玻璃,晴空看著裡面神采奕奕的仁田信,沉默了半晌,「我能單獨和他談談嗎?我不會關掉聲音。」審訊室裡有設備,在外面也能聽得到裡面的對話。

  「單獨?」三浦想了下,「我去溝通一下。」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三浦回來了,身後還跟著目暮警官。

  「可以讓你們單獨談,但是只有十分鐘。」

  「謝謝。」

  晴空進了審訊室。原來在裡面的兩個警察已經出去了,在外面帶上了門。

  她坐到仁田信對面。對方給了她一個堪稱燦爛的微笑。這個笑容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真的很刺眼。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晴空輕聲說了一句。

  「是啊。」仁田信感嘆。

  「我曾經懷疑過你父母,」晴空突然笑了一下,覺得有點諷刺,「但卻從來沒懷疑過你。你知道你看起來其實特別正經嗎?甚至是有種軍人的正氣,但是美紀她特別討厭這種正經八百的人,所以和你見面的人被調包了。」

  「我知道那天的認識你。但我很高興,畢竟……你更有趣不是嗎?」

  晴空抿了抿唇,不想按照他的話往下走,她換了個坐姿把,後背靠在椅背上,「我問過你,島山懷孕的事情。」

  「你想聽什麼?」仁田黑色的瞳仁緊緊盯著晴空,幾秒鐘後又突然移開了視線,「我的審訊記錄你沒看?哦,對,你沒有權限。想聽什麼?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副大度的姿態。

  「說服你父母的不是你,而是島山,對吧。」雖然是疑問句,但是晴空的語氣十分肯定。這件事情是她在見到他以後才想到的。「可是你父母看不上島山,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說清楚,把孩子打掉?不被期待的孩子,生下來還不如不生。」

  「因為她要的太多。」仁田說著,又改了口,「不,是因為……她想要的太多。」他扯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無非是一出母憑子貴,借肚上位的把戲,但這遠遠比不上她做的。」

  晴空沒說話。

  「我比我父母要更早知道她懷孕這件事,如果她想要這個孩子,我可以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也說不定將來真的會和她結婚……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的話。」

  晴空皺了下眉頭,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個喜當爹的故事吧……

  「結果,我去查了一下,發現月份不對,那不是我的孩子。」仁田信嘴角的笑容愈發的大,「怎麼著?我命裡有盤,終須得接?」

  「就算是這樣,也可以說清楚,有必要上升到雇-凶-殺-人?」

  「我說了,她想要的太多。在我這裡碰了壁,她不知道搭上了誰的關系見到了我父母,我父母雖然看不上她,但也只是希望在當事人雙方都在的情況下把話說清楚。但事情走漏了風聲,她被下了藥,險些沒命。我父母也不再糾結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即便是真的,也不過是家裡多個私生子而已。」

  「羊水穿刺可以驗DNA。」

  仁田信搖頭,「醫生不建議做,她的身體很虛弱,懷像也不好。出院之後一直被圈在家裡養胎。」

  「但……這些不足以讓你動手。」

  「沒錯。還想聽下去嗎?」

  「說。」

  「你很清楚,大多數人是激情殺人對吧?但我要的不是這種,我希望這個游戲繼續下去,我找到了那個男人,你猜猜,是誰?」

  「我不想猜。」晴空的聲音很清冷,她知道到了這一步的仁田,已經想到了要以游戲的方式結束另一個人的生命。不,是兩個生命。

  「是我父親。」

  晴空輕輕帶上了審訊室的門。

  「還好嗎?受到了衝擊?」三浦等在門口,「你們的談話只持續了不到五分鐘。」

  「夠用了。我不想聽了。」晴空嘆氣,「我六月份走,但是不會每天來報道了,要是有需要就給我打電話,如果沒什麼要緊的事我會過來幫忙的。」

  「那就走吧,」三浦往電梯方向走去,「還有剛來的新鮮屍體呢……」

  庭審的那天,晴空沒有去,只是在網上關注了一下,雖然知道不會判很久,但是依然覺得惋惜。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提前結束他人的生命,哪怕一秒種都不行。就好像,程蝶衣說,一輩子就是一輩子,少一個時辰,一分鐘,都不是一輩子。

  仁田信請了很牛的律師,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晴空去探監,什麼也沒說,只請獄警幫忙送了他幾份檢驗報告。但他看見最上面的親子鑒定幾個字,什麼也沒說,也沒翻開看。

  「既然你不想看,我告訴你,」晴空非要讓這個人看清楚他自己干了什麼狗屁事才肯罷休,「親子鑒定是美紀親自盯著的,DNA對比是科搜研做的,病情鑒定報告是兩份,一份是30年前的,一份是最新的。」

  「怎麼,想告訴我,島山沒有給我戴綠帽子?」

  「我只是想告訴你,島山的孩子是你的,是個成型的男孩,Y染色體DNA比對結果和你的一樣。而且,你父親的精-子活力為0,他沒有生育能力。所以不論是你母親還是島山,都不可能懷孕,而你,是你父母領養的。」說完之後,晴空離開了會面室。裡面的人是什麼心情,會變的如何,她也不想再知道了。島山的屍體一直沒有人來認領,警方聯系了她父母,但對方拒絕過來,所以警視廳這邊只好想把她送到殯儀館,火化之後埋在了公墓。

  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和忍足聯系。畢業季要忙的事情很多,晴空以此來說服自己斷掉聯系。但是這個理由又能說服得了誰呢。

  終於到了畢業典禮這天。

  晴空坐在禮堂,聽著台上的演講昏昏欲睡,旁邊是擔任家長角色的美紀。

  「你怎麼想的?」美紀壓低聲音問道。

  「什麼怎麼想?」晴空掩唇打了個呵欠。

  「忍足侑士的事情。」

  晴空一下子精神了,「你怎麼……」說到一半硬生生拐了方向,「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了?」

  「你的桃花很旺嘛,干嘛自己掐斷?」

  「旺是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爛桃花……」

  「要我幫你調查嗎?」

  「……不必了,要是有需要的話再說吧,現在不用。」還是不要把這種事情摻雜進去得好。但晴空知道美紀不會聽,她一定會把忍足從頭到腳查個底兒掉,又或許……她早就調查好了,結果就放在她的書桌上那一堆資料裡……

  從禮堂擠出來,晴空和美紀都松了口氣,典禮結束的那一剎那,尖叫聲幾乎衝破了禮堂的屋頂,讓晴空瞬間想起早上在教學樓的走廊裡被一群瘋狂奔跑的女生們擠到貼牆,以及那個被女孩子們追逐的對像——網球部的仁王雅治。

  除了禮堂後,兩人往學校後面花園的噴泉走去,聊的內容五花八門,從下半年去中國留學到昨天晚上的飯菜合不合胃口要不要再請一個廚子……

  又是一聲尖叫。

  晴空有點頭痛,畢業典禮也不讓人好過嗎?難不成她所在的世界其實是個破案升級流的游戲?

  立海大坐落在江之島海岸不遠處,占地面積七萬平方公尺,中庭的花園中央有一座人造噴泉,常年保持水流不斷,噴泉正對著的是三號館,三號館在學校裡是個特別的大樓,三號館對面的一號館頂樓建了屋頂庭園,三號館的天台則有一個屋頂游泳池。

  尖叫聲就是從屋頂游泳池那裡傳來的,隨之而來的還有雜亂的腳步聲以及學校領導的怒吼聲。

  晴空站在黃色的警戒帶外,看著鑒識科的人取證,看著藤澤警署的江口警官和發現人談話,看著他們把飄在泳池水面上的屍體裝袋拉走。

  死者是高中部的一名老師,叫瀨戶游馬,是高二年級的英文老師以及高中部的家政社團指導教師。

  平時為人溫和有禮,從沒聽說過和什麼人有過節,有的人甚至覺得他太過溫和了,這樣的性格壓不住學生,但很奇特的是,他班上的學生都聽話的很,就算在別的課堂上搗亂,也會在英文課上規矩得像是小學生。

  這副溫和面孔一直保持到今天早上。

  現在的他面色青紫,在出水的那一剎那,脖子上明晃晃的掐痕告訴所有人這不可能是失足的意外。

  然而,隨之而來的,是校園論壇上一路飄紅置頂的帖子——瀨戶游馬的這些年,帖子沒辦法被刪掉,大概是有黑客侵入了系統,很快,這個帖子就不僅僅局限於學校內部的論壇了,不到半個小時,這件事情已經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


052 東方快車

  瀨戶游馬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從他的朋友、同事、領導口中,你能聽到各式各樣的贊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很多人覺得他性格不強硬,對待學生並不嚴加管束。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正面評價,除了——他的學生們。

  他的學生們在被問到這個問題時,都有明顯或不明顯的猶豫和遲疑,在對方已經命喪黃泉的情況下,他們的回答是——沉默。

  針對網上的帖子,警察們也在這方面展開了調查,揭開的,是帶著血淚的殘酷真相。

  時間不等人。這件事情在網上不斷發酵,有無數網友群情激奮,甚至人肉出了他家的地址以及家人們的工作單位,對他們的精神以及人身造成了傷害。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一個澆灌祖國花朵的教師,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生,真的是殺了他都難以平息心中的憤怒。

  晴空正在網上瀏覽事件的後續,有人一直追蹤著這件事,還有人在網上開直播,就為了讓大家看看瀨戶游馬家的慘狀。

  晴空關掉電腦,吐出一口濁氣,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美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還在看瀨戶的案子?」

  「嗯。」晴空揉了揉眼睛,「你今天不是去參加宴會嗎?這麼早就結束了?」

  「我提前回來了。這麼多年都一樣,新鮮勁早就過了。」美紀把盤好的頭發拆開,「看過屍檢報告了嗎?」

  「還沒有,」晴空搖頭,從瀨戶游馬的屍體被發現到現在,只過了短短兩天,但這五十多個小時,足以讓瀨戶游馬變成全民公敵。

  瀨戶游馬做教師的這些年,性-侵了上百名學生,有女生,也有男生。這些人有些當時年齡還很小,受了傷害也不知道該如何言說,有的甚至被威脅之後仍被被多次性-侵……

  放在桌上的電話響起,是三浦。

  「屍檢報告我拿到了。」晴空剛接起電話對面就開門見山地說道。

  「怎麼樣?」

  「定罪容易,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陪審團有很大的可能會判定無罪。」晴空聽見電話那邊三浦翻動紙張的聲音,「有幾十個人參與,光脖子上的掐痕就有十來種,死因不是知悉而是外傷導致的內髒大出血。估計是拳打腳踢都用上了。」

  晴空沉默了一會兒,「東方快車嗎?」

  「……是。」

  「檢察院那邊怎麼說?」

  「那邊還沒結果呢,調查結果一出來,那邊連夜開會討論,」三浦看了眼手表,「不知道今晚上能不能討論出什麼結果。」

  「你呢?希望他們被起訴嗎?」晴空輕聲問道,挪了下屁股,美紀為了聽電話都快貼過來了。

  「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的,晴空。無論對方是誰,我們的工作就是查出真正的死因,然後幫助刑警們找到凶手。至於凶手們最後的結局是什麼,那不是我們能干涉得了的。但我很高興,你沒有因為接觸這些而變得冷漠。」

  晴空放下電話,一旁的美紀立刻問道,「怎麼說?」

  「檢察院在開會,決定要不要起訴。」

  「會不起訴嗎?」美紀問道,這樣看起來好像是法不責眾,但是……

  「不知道,那是檢察院的事,和我們沒有關系了。」晴空把手機收起來,打算去書房看看書,消磨一下這件事情帶來的戾氣。「我要去看會兒書,你待會兒干嘛?」

  美紀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去處理一點公司的事,你別看太晚……」想了想,又改了口,「別睡太晚了,過幾天可能會帶你去公司轉一轉。」

  「公司?」晴空停下腳步,「不用這麼著急吧,再說我也不打算在商業方面有什麼發展……」

  「就是混個臉熟,別到最後自己家的員工不認識家裡的大小姐。」

  晴空低笑一聲,「我算什麼大小姐,」她手搭在書房的門把手上,「我去看書了。」

  檢察院的決定第二天一早就下來了,起訴。

  一周後,瀨戶游馬案開庭,因為社會影響惡劣且現在大家的目光都盯著,所以庭審面向群眾開放,而且一大早,法院外面就聚集了很多媒體。

  晴空和三浦一起,提前進了法院,看扎外面哢嚓哢嚓閃個不停的閃光燈,心裡五味雜陳,「想必庭審結果一出來就會登上網絡頭條了。」

  「咱們該進去了。」三浦看見工作人員過來,說道。

  「好。」晴空坐在最後面一排的椅子上,本來應該坐著一個人的被告席那裡,現在密密麻麻站著幾十個人,都是年輕的面孔,有的甚至只有十五歲,站在最左邊的,是晴空在審訊室外見過的受到傷害最深,也是這場「東方快車式」謀殺案的想法提出者——吉野淺鬥。

  被告人的辯護律師慷慨激昂地訴說之後,評審團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們從庭審一開始,檢察官宣讀起訴書的時候就開始交頭接耳,時不時討論幾句……

  最後的結果幾乎是顯而易見的了。

  晴空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被告的面孔,抿緊了唇……

  評審團的意見是無罪。

  「松了口氣?」三浦遞過去一瓶水,瓶蓋體貼地已經擰開了。

  「謝謝。」晴空接過來喝了一口,「這個結果我一點都不意外,但是他們畢竟是故意傷害他人,即便每個人造成的傷害都不致死,也造成了一個人死亡不是嗎?瀨戶游馬會受到什麼樣的審判是法律的判決,而不能由人來決定。如果每個犯人都是由人情來定罪的話,要法律還有什麼用呢?」

  「現在的法律根本不健全,就拿之前你受傷的事情來說吧,他不也只是二十年有期徒刑嗎?你不是還告訴我起訴是檢察院的事,判決的法院的事,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出真相嗎?」

  「話是這麼說……我就是覺得……真不知道該怎麼樣來評價或者說概括瀨戶游馬的一生,他的成功始於和有錢有勢人家的學生發生關系,但是最後也死於和學生發生關系,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晴空頓了一下,「用蕭何來做比喻我都覺得侮辱了這個歷史人物。」

  三浦拍了拍晴空的肩膀,「咱們也離開吧,那些媒體都追著他們走了。」

  回去的路上,三浦問晴空接下來的安排,好調整時間,畢竟以後科裡只有三個人了。

  「三個人?你不打算招人了?或者接一兩個學生?」

  「暫時還是算了,再說咱們科不好招人,你又不是不是道。」

  「那我祝你好運了,不過既然是法醫科,我就不希望你每天都忙了。」

  「借你吉言。」三浦轉個彎,把車停在了緒方家門前,「但願不是反話,我走了,你今天就不用過去了。」

  晴空下了車,站在大門前看著三浦的車絕塵而去,卻沒進門,找了伊藤出來,去了藍調酒吧。

  「喲,真是稀客呀∼」店裡沒客人,只有宮本和遠山在。

  「你白天就開張?」晴空進門以後坐在吧台邊,看著充當調酒師角色的遠山,「來杯血腥瑪麗。」

  「給她杯橙汁。」宮本翻了個白眼。

  「好吧。」晴空聳了聳肩。

  「怎麼有空過來了?」宮本手裡轉著一個大口的杯子,裡面是一點點威士忌和一個大冰球。「你該不會……又是給我帶什麼線索的吧?」

  「不是。我哪有那麼多線索給你?」晴空喝了口果汁,「鮮榨的?」

  「嗯。」宮本用氣聲回她一句,看看她的神色,「有心事?」

  「沒有,我就是可能有點轉不過來彎吧。」晴空笑了笑,「我自己靜靜就好了。」

  「和我說說吧,」宮本又給自己到了點酒,「我也想聽聽名震全國的案子。」

  晴空嘆了口氣,開始從頭說起……

  「這麼說,吉野淺鬥雖然是提出建議的人,但是並不是下手最恨的人也並不是策劃整起案件的人,是嗎?」

  「你對他有興趣?」她看過吉野淺鬥的資料,是個孤兒,全靠優異的成績和資助才能讀到高中。

  「挺有趣的不是嗎?我可以把他捧起來,也可以讓他摔下來,全看他自己怎麼做選擇。」

  晴空盯著他看了半晌,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她轉移了話題,「最近你叔叔不管著你了?」

  「他自己忙著調查部署呢,哪有功夫來管我,搶了我的活計,我只好來當個花天酒地的少組長。」

  「我就不問你怎麼打算的了,只是,希望你注意安全,我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要是什麼時候你的復仇結束了,我給你設宴。」果然,把壞心情全都說出來感覺好多了。

  宮本舉起杯子碰了碰她的,「一言為定。」


053 一步之遙

  「只咱們兩個去?」晴空坐在梳妝台前由著川崎給她盤發,問坐在後面沙發上的美紀。

  「竹野家只是中型家族企業,用不上爸媽去,他家女兒和兒子都在冰帝用來拓展交際圈了,這次請的客人多數也都是他們倆的同學。」美紀挺直腰板坐在低矮的單人沙發上,「不用擔心,有我在呢。再說,反正你現在也閑著,多認識幾個人也是好的。」

  「我沒有擔心。」晴空拿起梳妝台上選好的耳墜,抬手帶上,她從鏡子裡看向身後的美紀,「我只是……」

  「只是?」

  「算了。沒什麼。」晴空對著鏡子理了理鬢角,「什麼時候走?」

  美紀抬手看看時間,「車子已經在外面等著了,距離宴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先去一趟銀座。」

  「去銀座干什麼?」

  「買禮物。」美紀站起身,「今天宴會的由頭是竹野繪理和竹野悠畢業升學,得買個不太過分的禮物。」

  竹野繪理、竹野悠……「雙胞胎?」

  「不是,一個中等部畢業,一個高等部畢業。竹野悠腦子不錯,考上了慶應大學,」美紀轉了下手上的尾戒,「你去認識一下……不,他們應該會主動過來結交你,誰讓你不怎麼參加宴會呢。」

  到了銀座,美紀進了店裡的VIP客服間,連屁股都沒挪一下,由著導購一批批地更換著面前的物件。

  「既然是舊識,按照以往的慣例來不行?」眼前的首飾換來換去,換得晴空眼睛疼。

  「今天有點特別,」美紀拿起一串手鏈仔細瞧了瞧,又放回托盤上的黑絨布上,「竹野家搭上了杉田家,仁田信雖然進去了,但是兩家的合作關系沒變。」只不過現在是仁田家在這個關系裡占上風,但是這件事就不用和晴空說了。

  「是要等他出來嗎?」

  「啊,我沒和你說過嗎?杉田千鶴在外面有情人的。」

  「……當我沒問。」

  二人到達的時候,竹野家的宴會廳裡已經是人頭攢動,相識的已經聚在一起閑聊,晴空進門的時候被侍者服侍著脫掉了外套,她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斜肩禮服,裙擺是層層疊疊的波浪。

  「晴空?」

  「蘭表姐?」喊她的人正是好久不見的毛利蘭。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某個人也在?晴空把視線放低尋找著,突然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

  「Hello∼好久不見呀小晴空!」

  「鈴木桑。」來人是鈴木園子,那麼毛利蘭一行人會在這裡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而且,對哦,竹野悠就是帝丹高中畢業的。

  「哎呀,不要那麼生疏嘛∼」鈴木園子自來熟地笑道。

  「園子姐姐。」她和對方並不熟,平日裡只會在宴會上見到,只不過她是蘭的好友,她們才有了更多的見面機會。

  「誒?爸爸和柯南又跑哪裡去了?」毛利蘭一低頭,發現身邊的小不點又不見了。

  「小蘭!園子!」

  三人回過頭去,蘭和園子高興地擁抱住對方,「和葉!」

  「和葉你是自己來的?」

  「不是啦,是和平次一起過來的,那家伙剛才說看到柯南了,轉眼就跑沒影了……」

  晴空悄悄退出了三個高中女孩子的小圈子,走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正交頭接耳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以及正享用美食的毛利小五郎。她按了下手指,今天難道是偵探大聚會麼?

  手剛搭上隔間的門叉,晴空聽見外面傳來議論的聲音,兩個聲音裡有一個有點耳熟,本來不想干這種聽壁角的事,但是……

  「今天妃晴空也來了。」

  「什麼?她也來了?我怎麼沒看到她?」

  「估計是沒在大廳裡吧,我和竹野還算熟悉,她和我說今天緒方家只來了她們倆。怎麼,又想搞什麼小動作?你就是這樣沉不住氣,才會在學校裡被緒方美紀抓到把柄。」

  「呵,說得好聽,你自己不一樣是緒方美紀的手下敗將?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今天非要好好整整妃晴空,讓她當眾出醜不可。」

  高跟鞋的聲音遠離了洗手間,留在這裡對鏡補妝的女子嗤笑一聲,「這麼多年還是沒腦子,竹野家怎麼回去得罪緒方家。」

  晴空等了一會兒才出去洗了手,重新出現在宴會廳。麻生若瞳的招數最好不要是那種小兒科的弄髒衣服之類的,要不然她會很失望,哪怕弄過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過來在其他方面碾壓……算了,她干嘛自己給自己找罪受,衣服髒了就髒了,正好還可以去客房偷個懶。

  「妃。」

  「麻生同學。」晴空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麻生若瞳親親熱熱地過來遞給她一杯香檳,「好久不見,你離開冰帝以後這還是第一次見面,怎麼說也有幾個月的情誼,不知道你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晴空結果那杯香檳,「謝謝。」對方故意不提原因,落在周圍人耳朵裡還以為她是出了什麼事不得以離開冰帝呢。「交流結束自然就回去了,我想我們的交情也沒到非要每天通話的地步,你說呢?」

  「是啊,」麻生扯了扯嘴角,「你在攝影社可是全體社員羨慕的對像……」

  晴空被她一直說個不停的嘴弄得有點煩,正打算找個借口離開這裡,突然間,胸口的涼意讓她打了個寒戰。

  晴空低頭看去,胸口那裡的衣服被酒業打濕,正在往下滴水,好在今天的禮服夠厚,才沒走光。

  「哎呀!這可怎麼辦?」麻生在一旁大呼小叫起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現在去換衣服也來不及了……」

  「妃?」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麻生看過去,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得意。

  是竹野繪理。

  和竹野悠這個翩翩公子不同,竹野繪理從小就是個冷美人,比晴空大一歲,今年剛好也是國中部畢業的年紀。

  「竹內,去把我的披肩拿來。」竹野繪理和身旁的女佣說道,女佣應聲離去,她又和麻生打了個招呼,「麻生桑,」最後才和晴空說道,「宴會馬上就開始了,你先用我的披肩遮一下,一會兒我讓人帶你去客房換衣服。」

  麻生溜了。她大概根本不知道,晴空小時候和竹野是同學,而且以前的宴會上她和竹野都是那個「格格不入」的人,反倒拉近了兩人的關系。

  「謝謝。」晴空朝她道謝,這時佣人已經拿了披肩下來。晴空用披肩遮好,「你該去台上了。」

  竹野繪理點了點頭,「那我先過去了,竹內,你在這等著,待會兒宴會開始之後帶妃小姐去客房換一件禮服。」

  交代完之後竹野繪理朝著主席台那邊走去,今天本來是由他們的父親竹野泉生來主持宴會的,但是他一直不見人影,只好由她和哥哥替上。

  站在聚光燈下的竹野繪理顯得更加精致。台上,是竹野悠宣布開宴,他沒邀請女伴,拉著妹妹的手滑進了舞池。

  「妃小姐,請隨我來。」竹內在身前引路,晴空沒多看,跟著竹內去了樓上客房。

  房間裡已經准備好了一件黑色的小禮服,晴空和竹內道謝後把對方請了出去,畢竟難得清靜,也不想讓對方盯著自己換好衣服以後就下樓參加宴會。美紀在宴會上如魚得水,她也懶得下去找,但是最好還是和她說一聲,免得她找不到人有發飆……

  「竹內桑。」

  「有什麼事,妃小姐?」

  晴空打開門,竹內果然還在門口,「麻煩幫我告訴我表姐緒方美紀一聲,我在樓上客房待一會兒,我有點頭痛。」

  「好的。」竹內點頭,召了一個宴會上的保安過來,然後才下樓。

  門口守著的人從竹內換成了人高馬大的保鏢。晴空關上門,輕輕嘆了口氣,在別人家裡,又是被保護的對像,就別那麼多牢騷了。

  只是她不知道,竹野家現在到處都繃得很緊,竹野泉生到現在還沒有被找到,因為宴會的緣故,不能大張旗鼓地尋找,給保鏢們的尋找帶去了很大的困難。

  燈光明亮的宴會廳裡,用來放投影的巨幕上,突然出現了影響。

  下面的賓客有看到的,發出了驚呼聲,屏幕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多時的竹野泉生。

  竹野泉生的狀態……不太好,整個人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椅子上,只有腦袋能動,旁邊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手裡有凶器,一把利刃,不過萬幸的是,竹野泉生看起來不錯,似乎並沒有受傷。

  樓下傳來吵嚷聲,晴空打開門,想看看情況,門口的保鏢想讓她先回去,卻被衝上來的兩個人打斷了。

  「妃!」

  「出什麼事了?」

  服部把拍下來的照片調出來給晴空看,「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還沒等晴空回答,柯南已經看清了她所在客房的全貌,「應該就是竹野家的客房。」

  「你知道是哪間客房嗎?」服部問。

  「不知道,」晴空搖頭,看向屋內,「你也看到了,他們家客房都長一個模樣。而且,你確定是現場直播而不是錄播嗎?」

  「查到了!」還沒等服部回答,下面又有人跑上樓,「是實時連線,定位也找到了,就在這裡,這棟房子裡!」

  「立刻搜索所有房間。」竹野悠下令,他看向晴空,晴空讓出了身後的客房。

  可惜,一無所獲。

  「嘭!」三樓傳出巨響。晴空被趕過來的美紀護在懷裡,但是晴空拒絕了美紀要送她回去的提議,跟著竹野他們上了三樓。

  他們上去的晚,只能聽見不同的聲音在說話,現場有些亂,有很多勸阻的聲音,但是……似乎都沒用。一直跟著美紀的保鏢突然過來遞給美紀一樣東西,美紀簡單翻了翻,走過去遞給了竹野悠。

  原來,讓對讓痛苦的一切,才是阻止這場死亡游戲唯一的突破口。

  這把雙刃劍,不知是會隔斷竹野泉生身上的繩索還是隔斷他的喉嚨。


054 動力

  「正岡……你不要衝動,一旦動手你可就回不了頭了啊!」

  手拿利刃的正岡勇武冷靜地不像個挾持犯,他神色清明,甚至還能和外面的這些人心平氣和地聊天,「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我想,你大概是忘了結衣了,也對,你現在是成功的公司老總,也不想計較以前的那些事,對吧?」甩下輕飄飄的疑問,正岡的刀劃破了竹野泉生的皮膚,血液順著凳子腿流到地上,沒一會兒就在腳邊彙聚了小小一灘。

  「正岡,我們都知道了事實真相,」剛才竹野在大屏幕上對著在場的所有賓客陳述了三十年前木村結衣案件的事實真相,也幾乎是自曝了他的犯罪過程,雖然這是正岡要求的,「他會受到法律的懲罰,你沒必要為了他把自己搭進去啊!」

  「是啊,你要相信我們,」說這話的是個警察,「我們一定會讓這件案子重見天日的!」畢竟過了三十年,案件的追溯時間已經……

  「當初你們一直和我說,正義是不會缺席的,它可能會晚到,但不會缺席。但是……」正岡的第二刀劃在了竹野的胳膊上,「缺席的正義已經不是正義了。我為自己報仇,手刃仇人,這是我畢生的願望。」

  「不要——」

  晴空只來得及聽到那一聲嘶吼,她知道,那是竹野繪理的聲音,她從沒有過這樣瘋狂的時候……

  「那個文件我能看看嗎?」晴空坐在客房的沙發上,問美紀,不知道這個要求能不能被應允,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情,而且越多人知道越危險。美紀那裡查到的資料一定會比竹野口述的更多,更詳細,更能……清晰地揭開那些腐爛的惡臭……

  美紀考慮了一下,「可以,我讓人給你送過來,不,我去拿一份給你,看完就銷毀吧。」美紀起身朝外走去。

  「謝謝。」

  正岡勇武說的一點都沒錯,雖然他的行為過激。晴空輕笑一聲,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竹野不會就這麼放走在場的人,美紀打著好歹兩家也有不少合作的旗幟留了下來,晴空自然也跟著留下來……

  煙灰缸裡滿是灰燼,那些資料燒的時候火光四映,點亮了黑暗。

  晴空端起煙灰缸,吧灰燼盡數衝進廁所,這些過往會隨著水流流向遠方。

  忍足站在門外,停留了半晌,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請進。」晴空回過頭,那扇紅木門打開,外面站著一身黑西裝的……「忍足?」晴空飛快地掐掉手裡燃了四分之一的香煙,把窗戶打開通風,「你怎麼……抱歉,介意嗎?」

  忍足搖頭,「沒關系。」他推了推並未下滑的眼鏡,「緒方學姐說你在這裡。我和跡部一起來的,他那裡有多出來的邀請函。」

  「哦,你剛才也在場吧。」

  「沒有,我被很多人擠在了樓下,看樣子樓上的人看到的並不是什麼會留下好印像的場景。」

  「是啊,膽子小的今天晚上回去怕是要做噩夢呢。」晴空看了眼表,「不還知道什麼時候回去,你怎麼走,要不要我讓伊藤送你?」

  「好啊,如果方便的話。」忍足這次答應地非常干脆,他走過去站到晴空身旁,「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我聽著呢。」

  「……」晴空本來想說「我沒什麼想說的」,但是話到嘴邊有轉了個彎回到了肚子裡,「正岡勇武說的沒錯,遲到的正義已經不是正義了,那是用受害人和親友的血淚鑄造成的高牆,如今已經支撐不住,坍塌了。」

  「你不是一直認為,法律是懲罰罪犯的唯一途徑嗎?」忍足輕聲說著,聲音裡有種安撫的力量。

  「是啊,」晴空嘆了口氣,「但是現在的法律畢竟不完善,像竹野這樣的,完全可以找漏洞逃避不是嗎?作為普通民眾的人,是毫無辦法的。」她想起正岡勇武的診斷書,即便他不殺了竹野,也沒有幾天好活了。

  「今天在場有好幾個偵探,你認識嗎?」

  「你說他們幾個啊,」晴空想起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的柯南和服部,「熟人了,你想認識一下?」

  「只是想贊美一聲,沒必要認識了。時代楷模。」

  「時代楷模很年輕。」晴空笑笑,空氣流通以後,屋子裡的煙味散了很多,只剩下一點點,飄蕩在鼻尖,「說什麼感同身受,都是放屁。人世間最大的騙局就是感同身受這四個字。沒經歷過怎麼能感受得到那種痛苦呢?只有仇恨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動力。等了這麼多年,已經太久了。」

  「明天有空嗎?」忍足突然握住晴空的手,問道。

  「你在約我出去嗎?」

  「是。」

  「好啊。我去接你?」

  「不,只有我們兩個,我去接你。」

  「好。」

  「我們這是要去約會了吧?」

  晴空眨眨眼睛,「是啊。」

  管他什麼異地,什麼以後呢,他們還有很久的時間去相處和磨合,不是嗎?

  「如果明天就會死,今天最想做什麼事情?」

  「和你約會。」

  「我們現在不是在約會嗎?」

  「所以我死而無憾。」


055 番外1

  忍足侑士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23:58,嘆了口氣還是關上了電腦。

  但他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

  晴空已經三個多月沒和他聯系了。其實他不太想相信對方杳無音訊的原因是想要和他分手——那樣的話,當面說就可以。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五月份以後,他就失去了晴空的消息。

  自從晴空去中國求學後,他們就由原本的書面通信變成了寫郵件。而忍足也在高中畢業以後去了美國留學。雖然愛人遠在異國他鄉,但是因為雙方都還是學生,所以約定好每個假期都會空出半個月回日本——晴空仍然在做法醫助手,假期並不多。這次回來,他把美國那邊的事情都推掉了,會一直呆到下個學期開學,他想知道晴空的明確態度。就這麼硬生生的把所有的聯絡都切斷,他無法接受。

  但是發出去的郵件依舊沒有回音,電話也打不通。忍足突然間發現,只要她想,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離開。他們之間的聯系就像細細的風箏線,脆弱的可憐。

  在日本的最後一天,忍足給跡部去了電話。高中畢業以後網球部的人都各奔天涯,也只有在假期的時候才能聚一聚,但今年暑假跡部被英國那邊的事情絆住,他沒能見到對方。

  「晴空?最近沒怎麼聯系啊,怎麼,你們吵架了?」

  「沒有,」忍足忍住吐槽的話,「你上一次和她聯系是什麼時候?」

  「……」跡部頓了一下,心說你這話說的像是在調查死者似的,找了找通訊錄,「三月份。」

  「三月?」

  跡部知道這兩個人這麼多年也不容易,一直都是遠距離戀愛,聚少離多的,可他也了解忍足這個人,一般的情況下他是不會打這通電話的,聽起來,似乎晴空很久沒聯系他了。他突然想起來上次聯系晴空問他跡部集團和有對日貿易業務的C.N.國際有沒有合作。當時他並沒有在意,但現在細想,晴空是知道他家是證券公司的,而且目前還沒有拓展其他行業。「忍足,C.N.國際你聽過嗎?」

  「C.N.國際?有點印像,好像是中國一家大型的對外貿易集團?」

  「晴空問過我C.N.國際的事,也許……」他知道晴空在日本時是在警視廳給三浦做助手,可她自己也說那只是暫時的,去中國以後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會選擇這個,但是中國那邊的課業很忙,也許她會重新選擇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有事還會找你的。」匆忙掛了電話,忍足侑士趕在了艙門關閉之前登機。

  回了學校,忍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晴空的聯絡斷的太突然,就好像……好像是人為切斷的一樣!他又聯系了晴空的親戚和朋友,發現他們和晴空的上一次聯系,都停留在六月份以前。

  忍足隱約有點眉目,但為保險,他還是親自又回了一趟日本。當初晴空的父母離婚,她的監護權落到了她的舅舅手上,橫濱的那套房子也留給了她。

  這裡還是保留著晴空走之前的樣子,沒有被動過。他看到她臥室的書櫃裡放著當初他們在市立圖書館互通的信件,這些都是他給晴空的回信,托她的福,他現在中文程度簡直快要高過從小學習的英文。可他走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他也想過尋找,可是……根本沒有線索沒有頭緒,就連對方現在在那裡他都不知道,晴空就像一滴水彙進了大海,渺無蹤影。

  此時,已是九月末。

  天氣漸冷,窗外的樹葉由綠變黃,又紛紛掉落,忍足侑士通宵做完導師的作業,長舒一口氣,倒在了身後的床上。

  透過公寓的窗戶,天空被分割成規矩的形狀,手機上設置的郵件提醒未曾響起過,電腦上自動登錄的郵箱裡那個人的郵件也未曾有過新增。仍舊停留在5月13日的日期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忍足侑士輕呵出一口氣,笑笑,還是沒消息啊。眼鏡被它的主人隨手扔在一旁,墨藍色的頭發又到了該修剪的長度。手指摸到了硬質紙,忍足拿起來看一眼,是後天講座的邀請函,還附贈午餐。那邀請函隨即被對它沒什麼興趣的男生丟到了一旁。

  閉上眼睛,當初晴空拒絕他的畫面似乎能突破時間的壁壘,清晰的展現在眼前。忍足自嘲的笑了笑,偏偏這件事情印像這麼深刻。當初還不如早些挑明了,也許她會主動停了圖書館的信,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

  等等……信!

  忍足侑士猛地坐起來,晴空五月份給他寄過一封信!

  自從兩人都出國留學以後,一直都是用郵件交流的……

  突然給他寄了封信,他怎麼現在才發覺異常!

  他從箱子的夾層裡取出那封信,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看完已是一身冷汗。

  自從兩人挑明筆友關系以後,晴空從來不在信中提及有關她工作上的事,尤其是案子。可卻在這封信裡說,她在C.N.國際找了一份日語翻譯的工作,因為工作時間自由,所以亦可能會出現回復不及時的情況,也許會很久不回消息……老天,他為什麼現在才注意到?!

  隨信一同寄來的還有一張科羅拉多峽谷的明信片,背面寫著或許下個假期她可以去美國看他,希望和他一起去科羅拉多看看。

  大概她不會沒理由的選擇這張基底色偏暗紅的明信片,也不會隨便選擇峽谷的地方,可是他也拿不准。仔細的觀察著明信片,忍足侑士終於在明信片背面右下角發現了類似數字的刻痕,明顯是隔著一層東西寫上去的。

  塗黑之後,那裡顯示出了一串數字,看起來像是一個電話號碼。

  嘟嘟嘟——通了!

  「喂?」接電話的是個有著低沉嗓音的男人。

  「你好,請問你認識妃,不,認識俞鴻嘉嗎?」晴空說她的中文名字是俞鴻嘉。

  那邊沉默了很久,久到他都要懷疑自己撥錯號碼的時候,才傳來一句「她很好。」隨即電話被掛斷了。對方甚至沒問他是誰。

  語焉不詳的回答,讓忍足心底的擔憂瞬間變成了恐慌——也許晴空並不像他說的很好,而是……

  枯葉隨風,打著旋兒飄落。天氣預報說今晚寒流將會抵達,驟降的氣溫一如忍足侑士此刻瞬間冰冷的心。

  晴空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但是跡部景吾的電話是24小時開機的。

  雖然時差不短,但對面的跡部還是盡友誼之心接起了電話。

  「跡部,最近有沒有有關C.N.集團的新聞。」

  跡部的眼睛盯著電腦上那一行大字符的標題,輕聲說了句話。

  已經是兩個月前的新聞了。當時忍足打電話給他之後,他就去查了有關C.N.國際的事,但是一無所獲,所有的消息都是能被放出來的,即便是和他家有合作關系的公司也很難弄到內部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消息被封鎖了。8月28日,T市龍頭企業、國際貿易集團C.N.國際內部發生爆炸,26層的大樓炸毀坍塌,傷亡人數卻沒公開。

  9月6日,C.N.國際董事長周秦因涉嫌洗錢、走私、故意殺人等多項罪名被捕。9月17日,C.N.國際一案徹底落下帷幕,顯赫一時的國際級集團,就這樣消失在歷史的洪流裡。

  但他還沒有晴空的消息,知道前天,他才收到一個朋友傳給他的內部消息——負責C.N.案的專案組,有兩名成員重傷,目前還在醫院接受治療。

  雖然只是直覺,甚至是明知道這種專案組,晴空真的沒什麼資格加入,但他還是認為,那重傷的其中之一,就是晴空。

  忍足和他說了他的發現以及那通電話。

  跡部的聲音裡帶了點笑意,「他說的大概是真的,晴空應該沒有大事,你可以試著多打打她的電話,也許過不了幾天她就會接你的電話了。」

  忍足:……

  這幾個月下來,內心滄桑了好多……雖然知道晴空沒事,但這種被摒棄在外的感覺,真的……很不爽。但對此跡部的回答是——大概她想親自和你說吧。或者你問她應該也會回答。

  12月,忍足又收到了一件快遞,寄件地址是中國C市。

  時隔7個月,忍足侑士終於又受到了晴空的信,不過……信大概是別人代筆,要不是落款是他熟悉的字體,他都要以為這是騙子寄來的了……


056 番外2

  跡部猜得不錯,重傷的兩人,一個是晴空,一個是徐楊。

  九個月前,C市。

  因為地理位置偏南,3月的C市氣溫並不低,許多行人已經換下了厚重的大衣。剛開學的一個月裡課程安排的並不很緊,至少五個工作日裡能湊齊一整天的休息時間。

  不過等她知道這件案子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那天她跟著導師俞正元出現場,死者是C.N.國際的總經理李方安。李方安是跟著公司的董事長周秦來C市出差的。第一發現人是酒店的清潔人員。死因是頭部中槍,一擊斃命。凶手殺人干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是個老手。

  這些日子有關C.N.的案件已經出了好幾件:上個月他們公司的一位已經離職的業務經理,被捅了很多刀,致命傷是心髒的那一刀;屍體發現還不到五天,老城區那邊又發現了一具女屍,後經查實居然是C.N.的前保潔員;這次又是他們的總經理。

  C.N.這段日子都不太順啊。

  不過大概這時誰也沒想到,C.N.會牽扯出太多的肮髒,也牽扯出了一大批官員。

  李方安被發現的那天,C市市局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包裹——裡面是C.N.國際董事長周秦走私軍火、毒品的一部分證據。要是僅有這些或許市局只是會通報省廳,但是還有一個東西,讓上報省廳都要小心翼翼——匿名信上說周秦和省裡領導班子交往過密,並給多名省級領導干部轉移資產至國外,經由C.N.集團的貿易往來達到洗錢的目的。

  這已經不是C市的書記能做主的事情了。

  事情越過了省裡,直接被捅到中央去了——市局的局長譚懷川是中央常委齊鳴的舊部嫡系。C市雖然說既不是直轄市也不是省會城市,但是占據了非常重要的地理位置,對外貿易也發展的十分火熱,再加上臨海,航運十分發達。而C.N.的總部就在C市隔壁的T市,T市從改革開放起就是國家重點關注建設的城市之一,已經由默默無聞變成了現在的國際化大都市。

  C.N.是從C市發家的,那個時候它只是一個做貿易的小公司,員工只有20人。20年,周秦把它變成了一個商業帝國。可是能做到如此,用腳後跟想,周秦也不會干淨,但他有一批忠心的屬下,還有最重要的是——他有別人的把柄,別人卻找不到他的軟肋,即便這些年周秦時常在娛樂新聞上頭條,也沒有老婆孩子。

  C.N. 這些年一直在擴張版圖,勢力在國內幾乎遍布全國,實在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晴空得知這些消息,是3月18號。

  不過目前這事還和她沒什麼關系,她只要跟著俞正元把屍體反映出來的東西告訴各位偵查員,盡快找到凶手就好了。為了多了解點C.N.集團,她還給跡部打電話咨詢來著。

  但是,天不遂人願,她在三月的尾巴上遇見了徐楊。

  這是自五年前兩人「不歡而散」後第一次見面,誰也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那些本以為早已埋在心底的記憶猶如開閘的洪水一般湧上心頭,晴空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才沒有失態。

  才剛打完招呼准備離開,那邊就有人來喊他,對方稱呼他為韓泰。

  晴空就像不認識一樣越過他離開KTV的走廊,和哪個喊他的人擦身而過——後來她才知道那個人竟然在C.N.國際裡擔任不輕的職務。

  後來她在和忍足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這一段完全是含糊過去的,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她居然會說出「願意」兩個字。

  就連俞正元都被晴空驚訝到了——在他的印像裡自己這個學生可是相當冷情且以安穩為主,一向是心在專業上——他沒想到她會同意去做臥底,她還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沒有一點臥底經驗,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會全軍覆沒,所以,究竟是那個家伙提出要他的寶貝徒弟去臥底的?!

  俞正元轉頭看到譚懷川那張笑得像菊花一樣的臉,一口老血梗在喉間,簡直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

  當然,和俞正元一樣持反對意見的也不在少數,或者說,就沒幾個同意的。這次案件成立的專案組的組長,是省廳刑偵支隊的隊長丁成,他看著晴空很擔心——這麼個幾乎連心事都不會隱藏的小姑娘真的可以麼?

  晴空趕鴨子上架般的進行了一個月的特訓,終於在5月15日確定加入了專案組,變成了另一個人——韓泰的前女友方柚。

  憑空造出來的履歷生平總是會露出蛛絲馬跡引人懷疑,所以不論是韓泰還是方柚,都確有其人,只不過兩人都已經死了。負責這部分的人把徐楊和晴空的照片資料和這兩人的進行整合,再把他們兩個的真實資料隱藏。警方以晴空和徐楊兩人在KTV相遇為根據點,制造了兩人的「重逢」。

  但是,晴空從來中國起就一直在C市讀書,認識她的人,見過她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若是留在C市,也許會有突破,但是暴露的危險也很大,所以決定,讓晴空去T市的C.N.總部工作,至於徐楊,還要在C市這邊和周秦的手下「打好關系」以便進入他們的核心或高層。

  5月21日,方柚憑借C.N.人事部趙姐的推薦,成功拿到了日語翻譯的工作。

  6月,徐楊跟著劉鴻到了T市,儼然已經被劉鴻視為「左膀右臂」,晴空對他行動如此迅速表示了高度贊揚——在和他這位「前男友」於公司巧遇的時候給面子的看了他一眼。

  商務部下設的日區貿易部門主管陳燕是晴空的直屬上司,一個多月以來,雖然陳燕交給她的都是普通的合同文件,不過她已經對這個新進來的小姑娘很欣賞。

  晴空每天都是辦公室最後一個走的,今天也不例外。可她沒想到,出了公司大門會碰見等在那裡的徐楊。

  她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便越過他往地鐵站走,卻被拉住。「怎麼,兩年不見,就不認識我了?」徐楊湊到她跟前聲音裡呆著一股嘲諷。

  晴空抿了抿唇,沒說話。心裡卻想何止兩年?哪怕兩人都在C市,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徐楊是三年前由A市調到C市的,當時他就要升任支隊長了,可是他放棄了名額選擇了調任,三年的時間在C市當上了市局刑警隊的大隊長。也幸虧是大隊長,政治任務多了起來,要不然劉鴻一眼就能識破他的假身份。

  爬得快,風險大。不管是徐楊還是晴空都沒擺脫掉劉鴻的人的監控。本來監視對像只有徐楊一人,可是在C市碰見了晴空,而後她又來了C.N.工作,又是徐楊的前女友,怎麼說都會被劉鴻列入監視的名單。

  徐楊看晴空不動地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你喜歡在這裡說我們的事情?我倒是不介意,不過,」他撣了撣煙,「想必明天公司的人就會知道你和我的過去了吧?你不是最注重你的名聲了麼。」

  晴空被他這副痞子樣驚得呆立在原地。

  徐楊皺了皺眉,一腳踩滅煙頭,強拉著她上了他的車。

  這時,從公司裡又走出一人,她看著車子離去的方向,不由皺緊了眉頭,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韓泰遇到劉鴻,碰到前女友方柚,方柚又來公司工作,韓泰也來了公司。

  此人正是周秦的生活助理陳環。

  這是個城府頗深的女人。她從20歲起就跟著周秦,一直是他的生活助理,處理著周秦所有的私事。但她卻並不和周秦有什麼感情關系,相反,她的丈夫,准確來說是前夫,是前陣子死掉的李方安。

  徐楊帶晴空去商場買了套新衣服讓她換上,晴空瞪著他咬牙切齒——這家伙連內衣都要她換新的!可等她從試衣間出來時看到他也換了新的,從頭到腳。晴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為了防止被監聽,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被監聽。

  兩人開車到海邊,晴空把包留在了車上。

  徐楊點了一支煙,看著海浪並不說話。晴空想起在雪山裡她和宮本抽煙取暖的事情,把手伸到他面前,「給我一根。」

  徐楊看著她沒說話,表情卻在譴責她怎麼能抽煙。隨即他把煙掐掉,誰也別抽了。

  「C.N.和日本的黑道一直有聯系,可是日語翻譯這邊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所以總是換人。你的條件夠優渥,才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他頓了頓,「因為和我有關系,你很快就會被劉鴻監視,別怕,我們的人也在。」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倒是你,走的是混黑的路子吧。我聽辦公室的人提起過劉鴻這個人,手段狠毒,許多周秦不能出面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徐楊看著晴空的側臉,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她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少表現才會越自然。C.N.的生意在日本、俄羅斯和意大利是和黑道牽扯最深的。

  徐楊是劉鴻推薦給周秦的,最近因為消息泄露的事情,周秦手下折損了不少人,劉鴻負責的部分培養一個「人才」又很難,所以才會在徐楊身上花了心思。當然,徐楊的資料包括晴空的資料,也都放在了周秦的辦公桌上。這些調查都是陳環負責的。

  她查得很詳細,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把資料送上去。因為她覺得蹊蹺。不管是方柚出現的時間還是那天晚上他們兩個的「約會」。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她也沒有掉以輕心。

  韓泰今年28歲,是個孤兒。在福利院長大後因為沒有錢念書而去當了兵,服役幾年後結果可想而知——這麼個沒背景的當然是要轉業。可是就算轉業,負責老兵轉業的部門裡也沒有留給他的名額,他只能自己去找工作。可是在部隊呆的久了,干什麼都只知道靠實力說話,又不懂得變通,這幾年下來竟然每一份工作能超過5個月。

  不過他長得好。

  劍眉星目,冷峻剛毅。如果單就這個人本身來說,絕對是搶手貨。但是,除了他這個人,他什麼也沒有。

  方柚是他的高中同學。說是高中同學,可兩人高中三年根本沒說過話。

  是的。一句話也沒說過。

  方柚是在韓泰轉業後在小區的保安亭裡遇見的他。

  就在方柚覺得他們可以站在方父的面前時,方狄的反應也是人之常情,他堅決不同意女兒找這麼個事業上毫無建樹的男人,甚至沒有一份工作做滿整整一年。

  方柚是中日混血。今年24歲。父親方狄是早期的海外留學生。別看她和韓泰同級,可是韓泰能上學是好不容易才辦成的事兒,晚幾年對他來說也就不是什麼大事了。而方柚又是早上學的孩子。

  方狄早年去日本留學認識了妻子山本明子,可是明子在生產時難產,拼命把女兒生下來,她卻離開了。這麼些年方狄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把女兒拉扯大,女兒居然要嫁給一個什麼都干不好只會打打殺殺的混小子?!

  是個當父親的就不能同意好麼?

  兩人的關系在方狄這裡遭遇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剛好這個時候因為方狄的工作原因,帶著女兒去了日本,或者說是把女兒綁到日本去也不為過。

  去年方狄因為飛機失事而亡。方柚也回到了中國。

  可能是方柚混血的緣故,再加上方狄的教育,從小對日語就反應敏銳,可以說是第二母語了。

  但是啊,通常混血的孩子是不願意去做翻譯的。對他們而言,不管是哪種語言,說出來的都是同樣的東西,而不是普通人眼裡的兩種不同語言,所以,同一件事情干嘛非要說兩遍?

  不過方柚除了工作之外,還是會接一些日語翻譯的工作,不過都是網上交易。

  雖然感情或許還在,但是中間畢竟發生了許多事情,兩人能否走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可是兩人大概也沒想到,他們會死在一場山洪滑坡裡。因為是兩個人單獨出門,有沒有什麼親戚和特別要好的朋友,兩人的死訊竟是沒有人知道。

  徐楊和晴空才得以成功頂替兩人的身份。

  晴空今年19歲。

  讓她扮演一個24歲的姑娘雖說有點難,但也沒有什麼大問題。更別說方柚本來就是個性格有些內向的姑娘。

  然而最難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

  晴空突然覺得有點揪心。當初雖然對徐楊,咳,就那麼莽撞地告白了,可是她都沒有聽人家說一句話就跑了,再加上她家裡的事……時至今日,徐楊早就成為只能埋在心底的名字了。

  更別說,她已經和忍□□往了。忍足這個人,比她想像的要更慢熱,也更能潤物細無聲般滲透進你的生活。如果說當初只是對他有一點好感的話,現在的忍足已經成為她的習慣了。

  晴空沒想到能這麼快見到周秦。

  和徐楊見面還沒超過三天,晴空在和同事一起出門吃飯的時候,在一層的大堂遠遠碰到了周秦。

  他的身邊還有另一個女人。

  周秦今年43,不過看起來好像30出頭的樣子,懷裡的女人一頭褐色的長發,身材火辣,妝容精致。

  「誒,那不是董事長的新寵麼,叫什麼來著?我記得好像是個嫩模,聽說才出道沒多久,果然搭上了大船就是火的容易啊∼」同事黃靜雪壓低了聲音在晴空耳邊嘀咕。這家伙也是商務部的,聽說有點背景,是被塞進C.N.的,好像是家裡的父輩和周秦有點交情?

  「Maggie.」

  「你說什麼?」

  「她叫maggie。」

  「嘖嘖,」黃靜雪側頭打量了晴空一番,「一看你就是新來的,老板的那些個寵兒們啊,我們根本不需要去記她們是誰,只要認得出來就可以了,誰讓,」她左右看了看,「誰讓老板床上的女人換得勤呢∼」

  晴空側了側頭,看到那兩人的身影消失才道:「哪是我特意記得,外面的海報不就是她麼?」她指了指公司對面大樓的巨幅宣傳海報。

  黃靜雪抬頭一看,心道可不是麼。

  第二次見到周秦本人,是在一家法國餐廳。

  這家餐廳坐落在T市鬧中取靜的地區,周圍都是藝術展館類的店家。晴空和黃靜雪也在有心的經營下,變成了「好朋友」。今天黃靜雪邀她共進午餐,原因也是因為黃靜雪升了職——今天一早公司的內網上就發布了公告。

  兩人的位置並不挨著窗戶,是面對面的雙人座,旁邊是隔斷,上面還放了綠植,每個座位都有一定的隱蔽性,但是晴空的位置,卻剛好斜對著門口,來往的客人進進出出,看得一清二楚。

  和周秦一道進來的中年男人,晴空只瞥了一眼便覺得有些眼熟,不過,究竟是誰呢?她又不敢多看,生怕被看出端倪來——她雖然和活人打交道不多,但那也看得出來,那兩位都不是什麼好惹的角兒。

  晴空突然特別慶幸這家店是非預約不接待客人的。在寸土寸金也不為過的T市,在市區裡有這樣一片靜謐之處,更別說背靠著的一片都是政府部門了……這家餐廳看起來普普通通卻是有背景才開的起來的。

  等等,政府部門?

  晴空今天休假,她躺在公寓的床上不停地把那些看過的照片在腦海中進行對比,呵呵,周秦的身影真是無孔不入啊,或許真的像那封舉報信上所說,他連中央都打通好了關系,立了傀儡……

  「叮——」電梯的門在一樓打開,周秦首先抬腿邁出,身後跟著劉鴻和高慶,還有新紅人韓泰。

  晴空腳步微滯,下一秒已恢復正常,隨著周圍的同事一起朝著周秦彎腰鞠躬,「董事長。」

  可惜,人家連一個眼風都沒留下。

  快出門的時候,韓泰突然狀似不經意的側了下頭,看到晴空正在電梯裡站定,右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裡——拇指食指在內,三指在外。

  晚上下班的時候黃靜雪過來找晴空一起,晴空以還有點工作要做完為由婉拒了,她知道徐楊看見她的暗號了,所以她一定會來找她的。

  徐楊被劉鴻安排進了公司的安保部。雖然是十分想要人才,但是韓泰是在是沒有什麼可牽掛之人,帶他去了幾次夜總會,吃了兩個月的飯局,也沒見他對哪個他安排的女孩子有意思,劉鴻也只好先把他放在觀察的位置,直到陳環給周秦的資料提醒了他——也許韓泰是難忘舊情呢。

  晚上七點,公司大樓裡已經沒什麼人了,韓泰在商務部的樓層巡邏,辦公室和茶水間都亮著燈。

  晴空正背對著茶水間的門在衝咖啡。C.N.的福利一向很好,連茶水間的咖啡機都有全自動半自動純手動好幾種。

  晴空瀑布一樣的黑色長發垂在背後,停在她纖細的腰部,一步裙包裹的臀部劃成了一道弧線,連著穿著黑色絲襪的長腿,隱沒在高跟鞋裡。

  上次見到她,還是她來中國旅游的時候,柔軟的金發搭在肩膀上,走在路上是百分百的回頭率。

  後來她離開了。五年不見,她那一頭黑色的長發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徐楊關了巡邏用的手電,從背後抱住晴空。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晴空嚇得差點丟掉手裡的杯子。徐楊握著她的手把杯子放在流理台上,又重新把她納入懷中。

  晴空整個人僵在了徐楊的懷裡,她想推開他,卻被他有力的臂膀壓了回去。她想起來,是的,他們還在執行任務。

  晴空有點不自在的動了動肩膀,這回身後的人直接把她轉了個方向,把她緊緊抱住。

  「方柚……」他的聲音裡帶著無奈和嘆息,「再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晴空的雙手抵在徐楊的胸前,卻沒有推開他,只是沉默。

  徐楊把她的頭按在她胸口,低聲在她耳邊說:「你有消息了?」

  晴空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悶悶的,心裡卻在忍受煎熬。該死的是她居然真的想抱一抱他。這個想法讓她自己都唾棄自己。她知道,她可以毫無芥蒂地和忍□□往,甚至可以和仁田信玩曖昧,可她和徐楊之間是一道永遠也跨不過的鴻溝,這不是人力能解決的事,難道真的再去投胎麼?

  那些曾經的心動,就讓它們伴著時光徹底掩埋吧。

  徐楊一點也不為自己的私心羞愧,他知道其實他們再無可能,可他還是忍不住想去擁抱她。他知道她不會拒絕——茶水間有監控,方柚和韓泰是死都會緊緊握住對方手的戀人,現在所有的反對聲音都消失了,方柚又豈會推開韓泰?

  晴空的手漸漸下滑,回抱住了徐楊。

  徐楊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輕輕咬了一下晴空的耳廓,「晚上一起吃飯,嗯?」

  晴空的臉頰泛上紅霞,惹得徐楊險些放不開手。她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我去收拾東西,你等我一下。」

  晴空轉身回辦公室去了,只留下一杯咖啡陪著還有點意猶未盡的徐楊。

  兩個人吃過飯後又去看了電影,徐楊在電影院樓下的商場給晴空買了件連衣裙,自己也換了套藏藍色的西裝。晴空不禁調侃他:「你這個保安隊長的工資是其他隊長的好幾倍吧?」

  徐楊笑笑卻沒回答她。晴空知道,在劉鴻的手底下辦事,金錢不會虧待,但錢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劉鴻和陳環並沒有在兩人的身上或隨身物品安裝竊聽器一類,但是兩人住的房子都是公司給租的——員工福利,所以家裡確實不是一個好的交談地點。

  徐楊帶著晴空七拐八拐的進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文身店。

  「你好像對T市很熟悉?」

  「前期的准備工作。這家店的老板是我在T市的一個線人,如果你有什麼事情卻找不到我,可以來找他。」

  「嗯。」

  兩個人挑了一個圖案,店長親自上陣,晴空輕輕問了他一句:「是能洗掉的嗎?」

  姜哥瞅了一眼徐楊,這家伙帶來的女人怎麼問這種問題?不是應該問他文身結不結實才對嗎?這家伙是被嫌棄了?

  徐楊沒理會他的眼神,朝晴空點點頭,「能洗掉。」

  還有疼痛的感覺在徘徊。晴空看著腳踝上的文身,突然覺得或許那些去文身的情侶,當初都是無比相愛想著留下點什麼紀念的吧。

  晴空的紙質手提袋裡裝的是她上班穿的職業套裝。徐楊正拎著她的包,陪她走回她的住處。

  上樓的時候,徐楊被她攔在了門外,「今天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告訴你的是我那天和黃靜雪一起吃飯看到的,不過你放心她沒看見。」

  徐楊點頭示意他知道。想要擁抱對方的手終究還是放下,和她道別。

  電梯的數字一直往上蹦,徐楊在大理石牆壁上靠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出公寓大樓。

  其實他在茶水間裡,心底真正想喊的名字,是鴻嘉……


057 番外3

  因為被舉報的事情,公司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撥檢查的,稅務局的,經濟犯罪科的甚至網絡犯罪科的都來調查了,呼呼啦啦翻了一堆資料帶走。

  財務部的經理已經發過兩次火了,今天地稅局的人又來,還帶了會計所的人,估計那位部長已經要忍不住了吧。

  黃靜雪升職之後也仍然屬於商務部,中午的時候,她過來找晴空一起吃飯,卻在電梯口碰到了行色匆匆的邢譯。

  「邢律師還是那麼帥啊∼」

  「邢律師?」

  「誒?哦,對你還不知道,邢律師是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哦,超厲害的,是悅濱律所的創始人之一呢。」

  「悅濱……好像不在T市吧?」

  「在A市啦,但是也不遠啊,說起來,A市和T市中間只隔了一個C市呢。」黃靜雪去找了個座位,「這下估計可以經常看到邢律師了。」

  「那位邢律師……經常來公司嗎?」

  「還好吧,其實他平常只是個掛名的顧問,一般業務都是公司法務部處理的,但是像最近的事情,」黃靜雪壓低了聲音,「就得找邢大狀出馬啦。」

  晴空不知道邢譯剛才有沒有看見她,當時他走得急,她又刻意回避了一下,再加上她現在是和方柚相似的臉……

  還是沒辦法安心。

  A市的悅濱律所在全國都是出名的,創始人之一的邢譯邢大狀是專門負責經濟案件的,糟糕的是,在C市的時候,晴空和他碰見過幾次。

  下午下班的時候,晴空把徐楊約了出來。晴空知道劉鴻對他們的監視一直沒有放松,所以挽了徐楊的手臂,拉著他進了一家酒店。

  「邢譯來了,」晴空把門關好後朝著坐在沙發上的徐楊表示她的擔心,「他見過我。」

  徐楊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別擔心,你要記住你就是方柚。」

  「可是……」

  「沒事的。」徐楊把她攬在懷裡,「沒事的。」但他心裡卻知道,邢譯是個不定時的炸彈,必須盡快讓他離開T市。

  C.N.的賬目真的很「干淨」,至少在稅務上,從沒偷稅漏稅過,因為他們的大頭是在對外的交易和投資洗錢上。這點稅錢,簡直微不足道。

  晴空自上次在電梯口碰見邢譯之後,再也沒在公司遇見過他,悄悄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在私底下十分關心他什麼時候離開T市。為此還被黃靜雪打趣了不止一次。

  邢譯給晴空留下的印像很深。風度翩翩,進退得當,即便被當成嫌疑犯也一樣沉得住氣,他是個很難被看透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對女人有著極強的吸引力。

  可他雖然看起來是又紳士又自律,卻有著花花公子的風評。晴空不止一次聽黃靜雪說:「邢律師又換秘書了。」

  他的前任、前前任,都是分手以後辭去了律所的工作。

  然而她沒想到她會被這位邢大狀堵在樓梯的安全出口。

  「又見面了,方小姐。」邢譯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嘴角卻帶著讓人愉悅的弧度。

  「我不記得我們有見過面。」晴空確實不知道邢譯和方柚有什麼交集。

  「方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沒關系,我們還有的是時間,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方小姐下班以後共進晚餐?」邢譯把頭低到和晴空一個高度,聲音輕得幾乎要聽不清,「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俞小姐?」

  他到底想干什麼?晴空皺起眉頭拒絕,「晚上我要和男朋友出去,真是抱歉,要辜負邢律師的好意了。」

  邢譯似乎是笑了一下,勾起晴空散落的一縷長發,把她困在他和牆壁之間:「方小姐看起來真不像是24歲的成年女性,反倒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

  晴空抽回那縷頭發,「邢律師要是沒有別的事情……」

  話還沒說完就被邢譯打斷了,他直起身子,恢復了面無表情,「方小姐還是小心你的男朋友為好。」說完也不等晴空有什麼回應,自顧自的離開了。

  晴空一下午都心神不寧的。邢譯似乎沒看出來她不是真的方柚,可他一定是發現了徐楊有什麼問題才會那麼說……

  見鬼!為什麼法律顧問非要是個「老熟人」?

  晚上出去吃飯的時候,徐楊見晴空有點心不在焉的,問她怎麼了也不說。

  等到出了火鍋店的門口,晴空一邊和他一邊壓馬路一邊說道:「我今天碰到邢譯了,他說讓我小心你。還說我們見過,如果不是前兩天在公司那次,那我們真的是有個很大的漏洞。而且,」晴空按了按太陽穴,「他認識我,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認出我來了還是只是懷疑……」

  「邢譯和方柚沒有任何關系。如果我們得到的資料是完整的話。但你還是小心些,畢竟你只是模仿方柚,習慣上還是會有不同。至於其他的,你不必擔心。」

  「我知道,」晴空點點頭,又突然有點泄氣,「我到現在還沒接觸過什麼對日的工作呢,全都是一些檔案的整理。他們和日本方面的貿易往來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不過,去年三月份和一家叫「松正能源」的公司合作金額達到了7.5億人民幣,但我看公司裡仍然在用兩年前的供能設備以及能源。」

  專案組順著松正能源往下查,發現周秦在世界各地注冊了二十幾個空殼公司,這個松正能源就是其中一個,但公司的注冊人也好法人也罷全都避開了周秦,用的都是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人名,這些人有的收到了巨額的款項,有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冒用了。

  一年前C.N.突然開始投資研究人工智能,並且掩人耳目的在公司安放了不少智能掃地機器人,智能洗碗機之類的東西。

  可是,人工智能這項科技……谷歌很早以前就開始投資研究了,投進去了上百億甚至上千億至今也沒得出什麼結果來。

  可以說這些錢扔到水裡連個響都聽不見。

  就在六月底的時候,晴空接到了一份合同的翻譯工作。翻譯到後來發現,這是和日本三船電子工業的合作合約。三船家一向以和日本軍方的合作出名,沒想到周秦也要摻合一腳,這樣一番合作下來……暫且不說錢能不能洗白,周秦本人如果真的和日本公司合作開發再賣給日本的自衛隊,那可就不是行賄受賄洗黑錢的罪名了。

  三船家的人,晴空只是在宴會上見過幾次,上一次聽到有關他們的消息,還是緒方美紀和她說的:兩年前三船電子工業的社長三船拓也結婚了,女方是藤本財團的大小姐。

  把譯好的文件交給陳燕後,晴空偷留了拷貝的文件來研讀。等反復看了幾遍她才發現這份合同上很多地方都寫得含糊不清,根本沒辦法判斷合作的具體內容。

  晴空突然開始懷疑上面會不會是故意給她這份文件,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這個人不會是陳燕,陳燕一直都把她當做人才來培養。也許是陳環,陳環一直都沒放棄對他們的懷疑和調查。

  總經理李方安死後,接替他工作的信任總經理是原來他的副總何采蓮。周秦的公事助理高慶,晴空一直都沒有見過,不好下結論。

  徐楊跟著劉鴻「出差」去了,好幾天都沒有音訊,偏偏這個時候陳燕又抓壯丁,要她去當周秦的隨行翻譯。

  晴空被臨時調到了高慶的手下做事,被壓榨了幾天之後,她才意識到公司裡的同事管高慶叫「黃世仁」不是白叫的。

  「方柚!」

  「在!高特助,什麼事?」

  高慶扔給她一份合同,「馬上把這份合同翻譯了,下午董事長要用。」

  「好的。」

  ……呵呵,應該叫「高扒皮」才對!

  晴空把合同打開來一看,是中譯日的,是……購買合同?看了看周圍,晴空把提起的心暫時放回肚子裡,回去工作的同時也把合同備份了一份,打算找個空隙出去發給徐楊。

  只是,還沒等這份合同發出去,合約方那邊就出了變故。

  晴空和一干翻譯部市場部的員工一起,被打包郵去了日本。

  坐在飛機上,聯系不上徐楊,晴空的心情一直起起落落不定,心裡總有種莫名的不安。

  這種不安在見到飛機降落在熊本縣時,才稍稍減少。

  五天的公差,晴空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躲躲藏藏,終於在第六天早上搭上了回T市的飛機。

  但不巧的是,徐楊出「任務」去了,是劉鴻指定的。

  日子平淡的過,陳環似乎終於對兩個人放下了些許的戒心,不再時時刻刻監視他們,晴空也在主管陳燕那裡獲得了頗好的印像,這幾天一直負責對日的工作合同翻譯工作。

  7月中旬,公司組織出游,不知道是誰搗的鬼,商務部和安保部組成了一隊,在眾人促狹的目光下,晴空和徐楊住了一間房。

  晴空一邊打量著酒店的套房,一邊在徐楊的手心裡寫字:這裡總不會有監控吧?

  徐楊卻一把拉過她,在她耳邊輕聲道:「誰知道呢∼」

  從牆角的位置看過去,像極了耳鬢廝磨——顯示屏就在高慶房間的書桌上,這次出游,陳環跟著周秦去了國外度假,高慶卻被周秦派來盯著這兩個部門的人,至於盯梢目標……此時正一目了然。

  高慶沒抓到晴空徐楊二人向外泄露信息的證據,卻和陳環一樣,多年在刀尖上行走的直覺告訴他,這兩人不對勁。從頭到尾他們兩個都再正常不過,卻總是在某些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雙雙玩失蹤。

  而另一個自稱見過晴空的邢大狀邢譯,也莫名的偃旗息鼓,不再來「騷擾」晴空。雖然這對晴空來講是件好事,但同時,它也是件壞事,海面上是平靜無瀾的安穩,海面下卻是波濤洶湧的翻騰。

  後來晴空才知道,在身份暴露這件事情上,邢譯可真是「無意說漏嘴」呢。

  8月的那一天,晴空想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久未使用過的火災報警器響徹整棟大樓,尖銳的聲音似要撕碎大樓裡的空氣,夾雜著濃煙和恐懼,一層一層攀升。

  晴空醒過來的時候,甚至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怨恨外祖父,如果不是他她大概不會身份穿幫,可如果不是他,她現在也許早就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劉鴻因為外祖父而放她一馬,把她打昏扔在這裡,卻還留下了她的手機,晴空起身給徐楊打電話,這個時候她才不信徐楊沒暴露呢。

  早在上周,他們就獲悉了周秦的「撤離」計劃,也和警方那邊打好了招呼,卻誰也沒料到,周秦,在當天,把爆破的時間,提早了五分鐘。

  這警方未知的五分鐘,足以決定兩人的生死。

  晴空在大樓裡穿梭,拼命找著還生死不明的徐楊,卻突然間發現,大樓裡濃煙滾滾,卻……沒有火光……

  累到腿軟的晴空咬著牙上了電梯,卻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變了臉色。

  站在她面前的,是她以為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宮本澤也。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一個字。說到底,這些事情,有山崎組一份,自然也有宮本澤也一份。又或許,他順著蛛絲馬跡查到了當初的事情也有周秦一份……

  宮本輕聲說了句什麼,她還沒聽清,身體上傳來的痛楚便席卷了全身。

  晴空蜷縮在電梯廂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槍傷讓血液在身邊蔓延開來,像是一朵盛開的紅蓮,雖然連挪動一下都覺得痛的撕心裂肺,但經歷過集訓的晴空卻知道,這是手下留情的擦傷,而不是要命的貫穿傷。但該死的,他為什麼要朝她開槍?難道沒有別的方式嗎?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了頂樓,晴空咬著牙爬出去,心裡卻在想,媽的要是能活著出去她絕對饒不了宮本那家伙!

  偏偏還是他給她按的頂樓,她的直覺告訴她徐楊就在這一層。

  徐楊昏迷著,手被拷在水管上。看著自己一身的傷,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徐楊,晴空干脆一拳把他打醒過來。

  兩人身上除了衣服,唯一的外物就是劉鴻留給晴空的那部手機,手銬還是拿衛生間拖把上綁著的鐵絲撬開的。

  兩人爭分奪秒的往樓下轉移,卻在沒到爆破時間的時候,被一聲巨大的「轟——」掩埋。


058 番外4

  閉上眼,是黑天。睜開眼,依舊是黑天。

  晴空伸手摸了摸身邊,摸不到手機,靜默了一瞬,呲牙咧嘴的嘆了口氣,就算手機還在,估計現在也只能是殘骸了吧。因為傷口沒有及時得到包扎,晴空的情況並不是那麼好,再加上,之前橫梁砸下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撲上去擋了一下……

  放棄了尋找的晴空索性任由自己攤在這黑暗狹小的空間,卻突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放空的思緒。

  身側是熟悉的溫度,徐楊也沒有光亮來源,只能抹黑給她包扎。只是在碰到她腿的時候發現……

  「沒事,大概是之前砸的那一下子。」

  最輕也是骨折了。

  徐楊一言不發的給她做了急救處理。疼得晴空恨不得給他一拳讓他再昏過去才好。

  「抱歉,是我的身份暴露了。」晴空輕聲說,「劉鴻認識我外祖父,他應該是從我外祖父那裡得知了我的情況。」

  「這不是你的錯。」

  被困在這裡,聯系不上外界,沒有食物,沒有水。

  只有黑暗和無盡的沉默。

  「鴻嘉,你……」似是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徐楊在這裡停頓了好久,「你真的喜歡我嗎?」只是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我曾真的喜歡你。」晴空考慮了很久,才給出這個回答。其實她現在陷入了背叛的苦惱之中,因為這幾個月的相處,她發現她對他的感情,居然有死灰復燃的征兆,可是……從前的問題仍然橫亙在那裡,而且她目前,也並不是單身……

  忍足侑士。

  晴空突然驚異。這個男孩子,居然已經在她的心裡占了這麼重要的位置了嗎?不僅僅是……習慣……

  徐楊的手悄無聲息的覆上她的。他的手溫暖而干燥,從前,只要拉著這雙手,好似什麼煩惱都可以丟掉。

  忍不住和她十指相扣。

  徐楊想,他是中了她的毒。哪怕是放棄了晉升的機會,來到了陌生的C市,可兜兜轉轉,他們還是在C市重逢。

  晴空覺得她能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她並沒有掙扎,在黑暗裡綻放出微笑。

  俞鴻嘉不應該是這樣優柔寡斷的。俞鴻嘉是干脆的,果斷的。

  她找到了徐楊的肩膀,靠了上去,「現在誰也找不到我們,我們交往好不好?如果能活著出去,我們就分手。如果不能……」就讓這裡成為終點。她相信她的導師會把她的「遺言」帶給忍足。她不想傷害忍足,不想傷害那個男孩。

  「……好。」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的同時,溫熱的唇也壓了下來,帶著沒有明天的溫柔繾綣。

  身上蓋著徐楊的外套,晴空迷迷糊糊的想著,也許這次真的……她不知道他們究竟被困了多久,只覺得好像過了幾個月之久,但她心底又清晰地知道,若是有那麼久,他們早就因為缺水死掉了。每次迷糊的時候,她總是能聽到徐楊一個人在那裡小聲的絮叨……

  伸手扯了扯外套,晴空無奈的笑,那家伙以為她睡著了——雖然這個時候睡覺並不是好的選擇,很有可能真的一睡不起了,但她真的沒辦法堅持那麼久不睡覺——才會嘀咕他那些心路旅程?

  徐楊伸手探探晴空的額頭,她一直在斷斷續續的低燒。因為缺水,兩個人的嘴唇都干的起皮了,這個時候,就連唾液都顯得那麼可貴。

  低頭潤了潤對方的唇,徐楊把晴空攬在懷裡,事實上,他也沒什麼力氣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在晴空前面倒下去,他還想,和她一起活著出去,和她……分手。讓她找到屬於她自己的幸福,再怎麼粉飾太平,他也清楚,她的幸福,他無法給……

  「徐楊,」晴空已經不再去計算時間,她和徐楊肩並肩靠坐在一起,傷口的痛似乎都遠離了她,「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沒有人來救我們,你就把我殺掉。」

  「說什麼胡話。」徐楊握著她的手一緊,如果非要選擇,他寧願以他一命換她一命。其實他知道他的同僚們一定還在外面搜尋他們,只是拖得時間越長,晴空的情況就越糟糕。晴空這個人,很矛盾,一方面她十分珍惜和敬重生命,這完全體現在她的工作上,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就好像那條命隨時都可以收回去一樣……這樣的晴空讓徐楊覺得心疼。

  「我沒有說胡話。」晴空的右手覆上他們交握的手,「如果我挺不過去了,你就把我殺掉。喝我的血,吃我的肉,這樣,你就可以活下去。我希望你活下去。」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照顧自己,別因為任務就不愛惜自己。然後找個愛你的姑娘,一定會有愛你、包容你、珍惜你的女孩子,你可不要把人家嚇跑了,要幸福啊。」

  這些話,聽起來就像……遺言。徐楊緊緊的抱住晴空,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恍惚中聽到了嘈雜的聲音,還有久違了的光亮出現……

  是得救了嗎?

  還是她真的去見什麼上帝什麼佛祖了?

  他們被困了三天。

  當時因為火警鈴的原因,整棟大廈的工作人員都撤出來了,只剩他們兩個在,又因為大樓坍塌造成的毀壞面積太廣,直到第四天凌晨兩人才被搜救隊發現。

  徐楊還算好,晴空從被救出來的時候就昏迷不醒了,出了手術室,又反復低燒,一直到第三天病情才穩定下來。

  這麼一躺,就躺了3個月,忍足侑士心急如焚,晴空卻也只能在12月份給他寄了一封信,誰讓她那個時候別說提筆寫字了,連站都站不穩呢。

  晴空沒問這件案子的後續,雖然想也知道那幾個人誰也沒跑兒,可是這件事情牽連甚廣,哪怕是徐楊也沒那個資格知道更多了。

  宮本是在她醒過來的第二天來探病的。

  晴空還帶著氧氣面罩,她有點煩這個面罩,想用手撥開,卻被宮本按住了,「你快消停點吧。」

  「呵,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晴空說著,面罩裡升起淡淡的水霧,「你倒來惡人先告狀了?」

  「對不起。」宮本看著晴空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道歉,反倒讓晴空有點不太自然。

  她想起另一件事,「你這算是,報仇雪恨了嗎?」

  「還有四分之一。」宮本低聲說,「俄羅斯那邊不好接近。」

  「預祝你成功。」晴空抬起沒打點滴的那只手,和宮本的拳頭輕輕碰了一下,「別死了,我的朋友很少,不想送走。」

  宮本笑起來,「嗯,一言為定。」

  忍足出現時,晴空已經在做復健了。

  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他徐楊的事情,畢竟在她看來,以他們的關系,還是不要在這種事情上保留秘密得好。即使會傷害他。

  徐楊是那種,難以忘懷的人。

  但,大概,忍足會是以後的陪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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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太爛了
聖母版女主
我行我素到連人設也立不穩
仍者寫得太隨心
崩壞到冰帝後的劇情再不能吸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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