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排球)五天四夜》作者：阿熙達卡【完結+番外】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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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中小發表於 2019-4-17 07:05 只看該作者

《(排球)五天四夜》作者：阿熙達卡【完結+番外】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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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最長最長的旅途，是人生。如果我們能活到八十歲……那麼就走過了兩萬九千零兩百天。比一比，這次五天四夜的異國旅行何其短暫——他問，「這次旅行的意義，對你來說，是什麼。」我說，「也許，是答案。」

旅途的盡頭，原來是你——你就是最好的答案。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黑尾鐵朗，赤葦汐 ┃ 配角：澤井步，赤葦京治 ┃ 其它：異國旅行，五天四夜，（偽）遊記，回憶殺

原創網

[ 本帖最後由悠于於 2023-11-22 18:42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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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中小發表於 2019-4-17 07:09 只看該作者

1、7月26日

　　我並不是很明白一場旅行的意義。

　　也許是因為沒有心平氣和地做好準備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每次出門前的行李都匆匆忙忙的亂塞，敷衍了事又心浮氣躁，一天之後回來，跟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沒差別，夢裡面景色很美可太恍惚我都記不清楚。也許是因為每次的修學旅行都是去差不多的幾個地方，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風景，而不熟悉的是自己一年一年成長的年齡和心態，油然而生的那種很欠揍的老生常談不知道從哪一年起打破了去玩樂的心思。也許，也只是因為自己生了一場大病之後不太願意在出門，而已。

　　大二的暑假，在接到了好友澤井步的電話後，把旅遊的時候隨口跟京治說了一下，他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我去。

　　我把箱子從櫃子裡翻出來，攤在地上，「......前提是你幫我收拾行李。」

　　京治面無表情地瞥我一眼，先是翻了翻手機，然後不言不語地開始翻箱倒櫃地幫我整理衣服。我覺得他是鐵了心一定要讓我出門，便不再那麼強硬，推開他自己去整理。

　　出發前一天晚上，我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靠著牆擺好的整整齊齊的行李箱，心裡頭無端冒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不安。好像.......要赴的不是一次旅行，而是一場鴻門宴。

　　那天，在機場見到了黑尾鐵朗，他手邊立著黑色的行李箱，靠在牆邊露出乖張的笑，頭髮一如既往地亂糟糟，沖著送我來機場的京治挑著眼角不鹹不淡地問候，「啊呀啊呀你也來啦。讓我想一想......她是你姐姐還是妹妹？」

　　——對我來說很心塞的事情，不是在這裡遇見黑尾鐵朗，也不是知道了他也是旅行團的一員，而是，我喜歡的男生，在高中時期跟我插科打諢那麼久，現在似乎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我拉著行李箱默默地偏開臉，看了看阿步和摟著她的溫柔男生岡崎川一，心裡想著現在回去是不是還來得及。阿步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眉開眼笑地威脅，「親愛的我告訴你哦，你要是回去了旅遊社可不！退！錢！」

　　於是接下來，我被阿步像塞海綿墊那樣嫺熟而粗暴地塞進機艙中挨著黑尾的那個座位，之後一小時四十五分鐘的飛行旅程，受某種不言而喻的情愫影響，我整個腦子都處於灰色的混沌狀態。

　　坐在右手邊的人歪在一旁支著側臉小憩，我偏過臉去偷偷看他。頂著一頭亂糟糟黑髮的男生忽然睜開一隻眼，對上我來不及收回去的視線，似笑非笑。

　　「看什麼啊？」

　　「看......雲。」

　　可當我強裝鎮定地把目光掃向他那一側的舷窗時才發現遮光板根本沒有打開。

　　......好吧。

　　我低頭把玩著喝空了水的紙杯，「我還以為......阿步說的男朋友是你。」說完我抬眼看了看左側的兩個座位上正濃情蜜意的阿步和岡崎，她斜著眼睛朝我丟過來一個趾高氣揚的笑，我一眼給她瞪回去，她撇撇嘴，有恃無恐地又往自己男友肩頭貓一樣地蹭了蹭。

　　——「首先聲明，我可是跟我男朋友要住一間的哦。不過放心啦，你也有伴，我另外找了個你也熟悉的同學。我們四個人，剛好湊兩間雙人房，這樣就不用跟團裡其他不熟悉的人拼房間了嘛。」

　　這是阿步的原話。有理有據，理直氣壯。

　　所以......當我托行李箱看到黑尾鐵朗靠在候機室的牆邊朝我露出乖張的笑，我理所當然地把他當成阿步的男友。而我正優哉遊哉地抱著手臂等著阿步拉著另一個她所謂的對我來說「也熟悉」的女性朋友過來時，我卻看到踩著高跟鞋笑得春風燦爛的阿步牽著岡崎的手朝我們打招呼。

　　我看看黑尾，再看看岡崎，才明白過來根本就是文字遊戲。結果國文成績一向高得氣焰囂張的我居然還給繞了進去。

　　可我無法反駁——我是挺熟悉黑尾的，高中時期還幫阿步給他塞過情書來著。因為這個誤打誤撞認識了，不尷不尬地相處著。我還記得是高二那年某天放學，我捏著那個顏色粉嫩的信封一個一個找著寫有他名字的鞋櫃，挎著白色運動包的黑尾一臉熱情洋溢地問我同學你在找什麼呀，我也十分誠實地告知，說，我來找高二五班黑尾鐵朗同學的鞋櫃，我是來塞情書的。

　　......回憶真不是個好東西，扯了根線頭，後面的就氾濫得一塌糊塗。

　　——傷腦筋......真傷腦筋啊。

　　看著黑尾朝我笑著的臉，我揉了揉眉心，想揍他的念頭最後還是敗給了很不規律的心跳聲。

　　飛機抵達仁川機場的時候大約是下午六點多，韓國和日本沒有時差，只是出入境比較麻煩，還需要驗指紋。

　　排隊時黑尾站我身後，拍拍我的肩，俯下身問，「知道為什麼來韓國要驗指紋嗎？」

　　我搖搖頭。

　　「......因為怕來的時候和離開的時候長得不一樣。」

　　站在我前頭的兩個女生已經嘩啦啦笑開來了，還回頭沖黑尾擠眉弄眼的，上了妝的眼睛真漂亮，長長的黑睫毛被睫毛膏刷到根根分明，忽閃忽閃如同兩把小扇子。於是我的笑聲被憋在喉嚨裡不上不下，脫口而出的只有一聲輕咳。

　　黑尾無奈地抓了抓頭髮沖那兩個女生笑回去，「怎麼都不笑啊，你。」

　　「有人捧你的場不就行了？」

　　「可是我是在逗你哎。」

　　「......」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意見還很大的那種。」

　　「沒，我挺喜歡你，又高又帥......」我頓了頓，「啊，還那麼熱心腸。」

　　「哦？說實話我也挺喜歡你的。要不要交往試試？」

　　我哭笑不得，給他肚子上撞了個肘子。

　　笑意爬上嘴角，耳根紅起來，我不希望他留意到。

　　這樣挺好的，開著不著邊際的玩笑，誰都不會當真。不過是一次五天四夜的韓國旅行，我們只是搭個伴拼個房，過了這幾天，生活重新跑上波瀾不驚的正軌，我跟黑尾就回歸成在大學校園裡見了面也只是點頭一下便擦肩而過的泛泛之交。

　　領了行李，見了導遊，大巴車把整個團二十來個接到機場附近的地方去吃晚飯，車子裡吵吵嚷嚷的，基本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大學生，精力旺盛到用不完。這次旅行是阿步組織的，我估計她最近韓劇看多了，一頭熱地就帶著男朋友再拉幫結派地來了這麼一場旅行，還順帶挖了個坑讓我跳下去。

　　吃過晚飯後大巴又搖搖晃晃地把我們拉去預定好的酒店，我看著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被接二連三快速晃過眼前的霓虹燈閃花了眼睛。在導遊喋喋不休地說辭中我抬眼看了一下大巴車裡的時鐘，已經是十一點半了，這個時候了首爾居然還在堵車，堵得跟萬民馬拉松一樣，還一溜的特別整齊，每輛車屁股後的紅燈齊刷刷地亮起來，車與車之間保持著嚴肅而完美的間隔，一條很長的橋被堵得水泄不通，一眼望過去真的挺壯觀。

　　我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累，抱著手臂往座位上縮了縮。

　　「困了？」

　　「嗯。等會快下車了叫我一下。」

　　「叫不醒怎麼辦？」

　　「那就......拜託黑尾君把我扛下去吧......」

　　「啊哈，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黑尾說完就把我小雞啄米一樣的腦袋按到他肩膀上，一垂下睫毛能看到他凜冽鎖骨的角度。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他的話，覺得自己並沒有說錯什麼。跟黑尾這樣的傢伙來往需要有一定的相處之道，那就是你的臉皮需要比他的更厚幾寸才不至於被他無時無刻不蘇得閃閃發亮的光環給閃瞎少女心。

　　想當年......不，不用想當年了。至今，我也依舊沒有築起足夠強大的防線來抵禦他萬年不變的挑著眼角的壞笑。

　　我忘記了當初對他心動的理由，可能喜歡上一個人也不需要那麼多藉口吧。

　　如果不是阿步，我也不會認識跟我不在一個班的黑尾，而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喜歡著黑尾，暗戀了整個高二高三直至現在大二並且還不知道會不會繼續作死地暗戀下去。

　　高三畢業那時候我在樓梯口看到打打鬧鬧的黑尾和阿布，他沒穿毛線衫，白襯衫上第二顆紐扣的位置，是跑出來的線頭。放學後我看到阿步拉著黑尾興高采烈地朝我跑過來時，我彆扭地擠出一個笑接著什麼都沒說就跑掉了。哭了一路，然後跑到梟穀去找京治，我抹著眼淚杵在梟穀的體育館門口被排球社隊員當成動物園裡的猩猩一樣圍觀的時候，從來沒覺得自己那麼狼狽過。

　　可終究也只是一場失敗的暗戀，即使大學後跟黑尾考入了同一所大學，上千學生的校園，哪裡是說能碰面就能碰面的呢。默不作聲地關注著他的臉書和INS，不多加留言，偶爾點贊，我總以為自己已經能做到平靜如水了，可在機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束手無策強裝淡然的樣子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好笑。

　　我靠在黑尾的肩膀上，他身上的味道從領口裡鋪天蓋地地襲上來。我迷迷糊糊地睡過去，有一點點矯情的難過，一點點而已。

　　十一點四十分左右，大巴在酒店門口停下來。拿了行李，領好鑰匙，用房卡開了門，掃了一眼房間感覺還不錯的樣子，有電腦有電視空調，梳粧檯上居然還放著一套水乳齊全的護膚品，可打量到浴室時，懵了——正對著兩張床的浴室，居然......是暗花玻璃牆。

　　簡直惡趣味。

　　「你先洗吧。我下樓租兩個插座轉換器。」

　　「大概......十五分鐘左右？」我算了算時間，抬眼對上黑尾似笑非笑的表情，「......或者更久一些。」

　　黑尾笑得有些欠扁，連聲說著好好好便踩著我的話尾音轉身關上門。

　　我感到有騰騰的熱氣往臉上爬，幾乎把面部神經給燙壞了。對著行李箱撇撇嘴，翻找著裡頭的洗漱用具，拿上睡衣便去洗澡。

　　擦著濕漉漉的發尾出來時，敲門聲正好響起來。我抹著頭髮應著聲去開門，黑尾站在門口提著一個袋子，裡頭似乎是飲料和零食，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吹了聲不懷好意的口哨，抬手撩了一下我的頭髮，手指碰到我的耳垂。

　　「吹風機壞了嗎，怎麼不吹頭髮？」

　　「沒這個習慣。」

　　「那你得多晚才睡？現在十二點半了。」

　　「是是，我知道了。」我走到梳粧檯坐下，給電吹風插上插頭，「那就請黑尾同學再耐心等等......我吹完頭髮離開房間你再進去洗吧。」

　　「不用了，其實也看不太到。」黑尾笑著睨了一眼玻璃牆，收回眼神忽又整了張嚴肅的臉，「不過事先說好，即使看不清楚，吹頭髮就吹頭髮，還是不能偷看我哦。」

　　「沒——興——趣——！」

　　我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蹦著字音，黑尾一副笑到腸子打結的模樣，我氣紅了臉踹他一腳，他沒躲開，揉著小腿蹲下去在行李箱裡找換洗衣服，拿好東西邁進浴室。

　　我沒好氣地背過身去打開吹風機弄幹頭髮，吹風機裡呼啦啦跑出來的熱風熏透了耳廓和臉頰，燥熱感十分不適。身後能聽到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還有我不熟悉的沐浴乳的香味伴著氤氳的熱氣冒出來......那個味道，我剛剛在大巴車中從黑尾的肩膀及領口處清晰地嗅到過。

　　簡直......糟糕透頂！

　　——我捂著眼睛默默地想著：異國他鄉的第一夜，真是太糟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還是決定開一個阿黑的文。

　　另一篇小排球的文因為正寫到心塞處暫時緩一緩……

　　祝，看得開心。鞠躬——

　　
2、7月27日

　　早上六點多我艱難地睜開眼睛，手腳發涼地被凍醒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把身體在被子裡又縮了一會，等到意識完全清醒過來再翻身下床，踩進拖鞋去找遙控器。

　　悉悉索索的聲音把另一張床上的人給弄醒了，黑尾翻了個身，微微撐起身子。

　　「找什麼？」

　　「遙控器。」

　　「唔......現在幾點了？」

　　「六點多，你繼續睡吧。」

　　「......遙控器在我這邊。你要多少度？」

　　「......你往上調兩度就好。」我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坐回床邊，伸手戳了戳黑尾露在被子外頭的胳膊，「我說，你都不覺得冷嗎？我都快凍死了。」

　　「所以讓你昨晚跟我睡一鋪床啊你又不肯......男生的體溫總比女生的高一些，我可是天然暖爐呢。」

　　我愣了一下——他昨晚有說過這句話嗎？不不不等一下......我放錯重點了......臉上發燒的時候聽到了黑尾毫不掩飾的揶揄笑聲，我拿起自己床鋪上的枕頭朝他笑得十分欠揍的臉砸上去，「去死吧你！」

　　我端著洗漱用具進洗手間去洗漱，滿頭掛黑線地用力關上了門以表示對黑尾的不滿。

　　某種情緒沖昏了頭，我洗臉的時候一不小心把水龍頭擰得太猛，四濺的水花把睡覺穿的大T恤給弄濕了一截。我捏著濕噠噠的衣角感歎自己真是被黑尾克得智商都沒了，一大清早了幹嘛自己找堵呢居然要因為那種人的玩笑話而面紅耳赤喪失本心。

　　洗漱完打開門，黑尾靠在牆邊雙手環胸，湊過來俯下身嗅了嗅，我退後一步，皺著眉推開他。

　　「聞什麼......你是找主人的小狗嗎？」

　　「洗面乳是檸檬香。」他雙手抄兜笑得一臉輕鬆愉悅，「啊哈......一直都沒有換過呢。」

　　「一直？一直是什麼時候......」

　　打住——

　　我整理行李箱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迅速調整了思維，回過神來之後在心底暗罵自己怎麼那麼蠢居然再次放錯了重點.....根本就不能順著這傢伙的話往下走啊。

　　「啊。一直就是......從那時候，到現在嘍——」

　　他懶洋洋地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就晃進洗手間裡去洗漱。我呆呆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行李箱，腦袋裡有瞬間的大片空白。幾秒鐘後思維從卡機中恢復正常重新載入，我覺得自己的過於敏感挺可笑的，警告自己說以後不要再從這樣的話裡聽出什麼旁門左道了，折磨自己可不好。

　　收拾清楚後我們很快就下樓吃早餐了。

　　早餐挺不錯，麵包蛋糕牛奶還有粥，各類小食涼拌菜，以及味道如同加了速食麵調味包的玉米濃湯。我鍾愛那個草莓醬，抹在麵包上吃得很開心，喝了半杯牛奶，一本滿足。

　　黑尾吃好了早餐，站起身來接了杯溫水，然後丟給我一排藥讓我吃。他說是暈車藥，從岡崎那裡拿的。

　　「你剛剛吃了那麼甜的東西也不擔心暈車嗎？」

　　「......啊啦啦。勞您費心了。」

　　我接過來隨手要塞進口袋裡，被黑尾一下子捉住手腕。他沖我眯了眯眼，「吃掉，快點。」

　　好的好的，遵命便是。我掙開他的手，在他眼皮子底下乖乖地掰開鋁箔紙，就著溫水把藥吃下去。

　　黑尾探手過來，獎勵似的拍拍我的腦袋，眼神柔軟得像在看他家那條十分聽話溫順的金毛。我一時間沒躲開，剛剛梳整齊的頭髮給他揉得有些亂。

　　我覺得黑尾看起來一點不像小了我一年又七個月零十六天的樣子。坐在大巴車上出發去第一個景點的路上，我順了順被他揉亂的頭髮，側過臉去看他時我這麼想。他正在喝水，喉結順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深藍色的T恤領口上方露出兩條凜冽的鎖骨，側臉的線條真好看。

　　「你......老是在看我？」黑尾斜著眼神調侃道，「有這麼喜歡我嗎？」

　　——有啊。當然有啊。

　　撇撇嘴，我還是把那句話給咽回去了。

　　第一站是位於首爾北部的「北闕」景福宮。這座規模最大、最古老的宮殿之一，其名來源於中國古代《詩經》中的一句「君子萬年，介爾景福」。

　　從光化門進去後一路參觀各種宮殿，宮殿前的牌匾上用端正的漢字寫著宮殿名，思政殿、慈慶殿、交泰殿什麼的，路過這些地方時團裡的女生興奮得不可開交，大約是古裝韓劇看多了，纏著導遊不停地問著天花亂墜的問題。二十七八歲的男生一一耐心地給他們解說著，這裡是王批改奏章的地方啦那裡是王后娘娘就寢的地方啦還有那邊那邊的一個小亭子啊就是拍攝屋塔房王世子裡誰誰誰落水的那一幕的地方啦。小姑娘們紅著臉一本滿足，手裡的相機手機對著遠處哢擦哢擦一陣亂照。

　　夏日裡頗為明媚的日照給輝煌而精緻的建築添了彩，滿眼都是綠瓦飛簷紅牆身，屋脊的玲瓏泥塑和殿內的精緻彩繪讓走馬觀花的我們有些應接不暇。宮殿很大，花花草草倚著路邊隨性而種，夏季裡枝繁葉茂的草木偶爾會伸出一兩根枝椏留戀地勾著遊人的衣裙。我穿著休閒鞋跟著團走老半天也開始累，好不容易等到了導遊說的自由活動時間，我撿了個綠蔭最濃的地方坐下來，身後是一潭開著小朵蓮花的湖水，有優哉遊哉的錦鯉遊上來，攪了一池靜謐的水面。

　　黑尾不知道什麼時候買了水，還是冰的，遞過來給我，我發現連蓋都擰好了。喝水前朝他笑笑然後道了謝，他在我身邊坐下來，問我是不是累了，我點點頭。他交疊著兩條大長腿撐著下巴，他說出來旅遊就是這樣的，可總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也很值得不是嗎。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裡漏在他臉上，把他的笑容打得明晃晃的。

　　「喜歡這裡嗎？」

　　「嗯，還不錯。」

　　「最喜歡哪裡？」

　　最喜歡哪裡？我盯著腳尖想了想，「最喜歡哪裡倒是談不上......只是覺得輝煌的建築裡有些細節讓我很感興趣......比如，思政殿門口那些凹凸不平的花崗岩，慈慶殿門口地上的細沙，還有每個屋簷底下豎起來的那些鐵刺。」

　　「你很在意細節嘛。」

　　「算是吧......從細節能看出很多事情啊。」我又喝了一口水，「就像你剛剛把水遞給我之前就已經把瓶蓋擰好了一樣......唔，你這個人，正經起來的時候也不是那麼欠揍的。」

　　黑尾似乎對我的忠懇評價感到哭笑不得。

　　「哦，我一直都是這麼優質。」

　　「啊是的是的，你很優質......」我抬頭看了一眼從第一天開始就一直把目光粘在黑尾身上的兩個女生，心裡憤憤地想著大熱天還化那麼厚的妝真的不熱嗎。收回眼神，對著黑尾話裡帶酸刺，「嗯......優質到無論何時何地都有女生前赴後繼地撲上來呢。」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覺得你是在誇我。」

　　「我很真誠哎。」

　　「......」

　　黑尾現在鬱結到死的表情真的很好笑，我一個沒忍住，笑抽了。那邊導遊催我們集合，說要出景福宮了。我朝黑尾招招手，讓他快點跟上，他沮喪又無奈地做出投降的手勢站起身來，我笑著給他撚掉頭頂上落下來的一小片葉子。

　　從玄武門離開景福宮，能遠遠地望到青瓦台，還沒看個仔細，又火急火燎地要走。轉了個彎，導遊帶我們到一個類似公園的地方一邊休息一邊等著接我們去吃午飯的大巴車。

　　阿步跑過來問我餓不餓，分了一半麵包給我，我再把麵包掰了一半分給黑尾，就著礦泉水一點一點地啃。最後吃剩一些，碾碎放在手心上然後走到不遠處蹲下來，攤開手掌，吸引著道路旁優哉遊哉散著步的鴿子，借此來打發等待著接我們去吃午飯的大巴車的空閒。

　　時間都不緊不慢地遊弋起來，陽光暖得讓人沒有一絲心浮氣躁。我耐心十足地攤開手，終於有一隻鴿子踱著小碎步來啄我手心裡的麵包，小心而謹慎的模樣，銀灰色的羽毛夾雜著漂亮的墨綠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大巴車從遠處開來，沖我們按喇叭，膽小的鴿子受到驚嚇，撲棱著翅膀迅速飛走了。我站在原地抬頭看了一會，逆著光只有一片刺眼的白，把手心裡剩下的麵包屑拍乾淨，在導遊的催促下上了車。

　　車子轉了個大彎才把我們帶出去，隔著車窗看到了展翅的金鳳凰雕像，那個被韓國人民奉為神獸的存在，只能隔得遠遠地望一眼，就像之前也匆匆一眼掃過的青瓦台，都是高處不勝寒的孤立在遊客的行程之外。

　　我把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閉了閉眼睛。第一次這樣長途旅遊就是如此匆忙而怠慢，可是跟著團就只能這樣，像剛剛那樣心平氣和地曬著太陽等著車的時間實在太少太少。

　　黑尾似乎察覺到，問我怎麼了忽然蔫巴巴的。

　　「......下次旅遊，想自己好好計畫好好玩，這樣......太趕太累了。」

　　「下次，想去哪裡？」

　　「哪裡都好......其實旅遊不一定要看目的地，而是看跟誰去吧。」

　　「對赤葦來說，旅行的意義，是什麼？」

　　旅行的意義——

　　其實我本想說，我的這次旅行，意義太多太滿，為了放鬆為了看風景為了幫朋友買化妝品為了吃到開胃的辣炒年糕為了幫弟弟找一找有沒有更好用的護膝為了見證阿步和岡崎的蜜月預演啊其實也是京治一定要我來的......可太多意義也就意味著沒有意義。

　　我第一次發現黑尾能在球場以外的地方用這樣認真的眼神看著一個人，語氣裡沒有任何不嚴肅的調笑。本來想敷衍過去的話在喉嚨裡梗了一下，我直視他的黑眼睛，一時晃神，竟說出來一個自己都無法相信的回答。

　　「......是......答案。我想要......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我能給你嗎。」

　　「或許......可以呢。」

　　兩個人都呆了兩秒，面面相覷。

　　——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捂著自己欠揍的嘴巴，在大巴停好後恍恍惚惚地走下去，一直到坐在餐廳裡了仍然覺得說了不該說的話。於是整個午飯時間我都沒有抬頭看黑尾一眼，一直悶著頭在吃，小小一鍋石鍋拌飯沒一會就給我吃得乾乾淨淨，阿步咬著筷子還在給滿桌的食物拍照，她有些驚異地問我是不是餓壞了，我拿紙巾抹著嘴，嗯嗯啊啊地糊弄過去。

　　下午是女孩子們最喜歡的購物時間，阿步終於甩下岡崎轉而拉著我開始轉悠。

　　我其實也沒什麼要買的，只是路過首飾櫃檯時停了一會，相中了一對精巧的耳墜，但要三萬韓元，相當於三千多日幣呢。猶豫不決要不要去買，還是沒能狠下心來為這對貴得咋舌的耳墜破費。下樓的時候又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眼，發現黑尾站在首飾櫃跟前，他捏著一對耳釘在售貨員的耳垂邊比劃著，說了些什麼蹩腳的韓文，把對面白淨的小姑娘逗得滿臉桃花。

　　我忽然覺得自己剛剛在大巴車上對他說的話有點……蠢。

　　黑尾就在這時候抬起頭沖我裂開嘴笑了一下。我撇開視線，耳根發燙。

　　——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都四年過去卻在今天執著於問他要一個答案。因為，那是我喜歡了半個青春期的男生，我押上了十六七歲最青澀的心動，只是不想讓自己遺憾而已。

　　Yes也好No也好。也只是一個答案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親故們不愛看遊記熙君就少寫一點0.0景點神馬的就不介紹了……

　　
3、7月27日

　　作者有話要說：

　　2015.01.14修

　　2015.01.08本來想一天一夜寫一章，後來發現不夠寫，所以拆成兩章了。

　　一個小時的飛機，把我們從首爾帶到傳說中的濟州島。

　　那趟航班十分顛簸，我死死地扣著安全帶全程心驚膽戰，胃裡泛起一陣又一陣輕微的噁心感。翻找著包裡的口香糖，卻發現似乎零食什麼的都在黑尾那邊，難怪我的背包一直那麼輕。

　　皺著眉努力忍受著胃部的不適應，煩躁中忽然騰升了一種離開黑尾就沒法在異國他鄉生存下去的錯覺......真是，太糟糕了。

　　去酒店之前還有晚飯時間，是賣相相當誘人的餃子火鍋。

　　我沒什麼胃口，隨便沾著辣椒醬吃了幾隻餃子就停了筷，阿步坐在我身邊用肘子捅捅我的腰也讓我別吃太飽。

　　「晚上吃宵夜去，留點肚子！」她眉飛色舞地舔舔嘴角，妖精似的兩眼冒金光，「生吃活物八爪魚什麼的，簡直不能更棒了！」

　　我毛骨悚然地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還是決定用眼前這個比較靠譜的食物把肚子填飽一點更實在。

　　又在車上晃了半個多小時才到了酒店。領後房卡，一推門進去我就要翻箱倒櫃地找衣服出來洗頭洗澡——濟州島比首爾熱太多，聽導遊說我們剛下飛機那會首爾就迎來了一場大暴雨，氣候瞬間涼爽不少，仿佛提前入了秋。而陽光烈烈的濟州島雖是風多但十分悶熱，晚餐吃的又是蒸汽騰騰的火鍋，我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汗水給黏在一起伸展不開了。

　　黑尾放下行李後在那琢磨著怎麼開空調，我洗好澡出來時他沖我晃了晃遙控器，咧開嘴笑得有些無奈，「空調......似乎壞掉了呢。」

　　「......那今晚就開窗睡吧。」我把毛巾從腦袋上摘下來，「阿步說幾點來找我們去吃東西？」

　　「八點半。」

　　我看了看時間，還早，答應下來，然後從包裡拎出一本書，靠在床頭開始看。我的床靠近窗戶，窗子打開後有一些涼颼颼的風吹進來，剛洗完澡渾身每個細胞都慵懶得不願動彈，隨意翻幾頁書看一些文字，從一整天的心浮氣躁中沉下來，匆忙的旅途中有這麼一刻也是寶貴至極了。

　　黑尾似乎也被熱的不行，走到我床邊坐下來，扯著領口扇啊扇，T恤下擺撩起來，我毫無意外地瞥見了他緊實的腰腹線條，尷尬地把書往上了舉一點，以擋住有些發燙的臉和不聽話的視線。

　　我半開玩笑地嫌棄他，「坐遠一點......沒洗澡，臭。」

　　「你也太沒良心了吧。」黑尾撇著嘴，死皮賴臉地又往我這邊蹭了蹭，「我就坐一會怎麼了？現在不讓我坐，等我晚上熱醒了直接睡過來哦。」

　　他擠過來，我踹不開他，只好把腳蜷起來。他不停逼近不停逼近我就只有一直往裡縮一直往裡縮，縮到幾乎整個人抵在床頭要成一團球了，好笑又好氣地對著他的大腿和背部狂踹。

　　打鬧中他忽然一不小心捉住我的腳腕，我呆了一下，埋在書裡的半張臉都要把紙張給燒起來了。

　　「松......鬆手！」

　　「哦，腳踝？這是赤葦的弱點嗎？啊呀啊呀啊呀......」

　　「變態嗎你！叫你松——手——啊——」

　　「什麼變態啊！我又不會蹲下來去看每個女生的腳踝......」

　　腳踝居然就這樣被黑尾握在長了薄繭的手掌裡掙脫不開，皮膚上來自另一個人的熱度讓我頭皮發麻，終於忍不住要尖叫的時候，阿步大咧咧地推門進來了。

　　黑尾松了手，我迅速把腳收回來。阿步笑嘻嘻地問我們在幹嘛，我說沒有沒在幹嘛。下床穿鞋的時候朝黑尾的小腿踢了一腳，他回頭朝我笑笑，勾起來的嘴角讓心臟又開始不安分。

　　出門，兩個正巧迎面走來的女生朝黑尾招招手。

　　「啊黑尾君，我們也要去吃東西，不介意的話一起吧。」

　　後來想想，似乎所有事情的開端，都在吃了宵夜之後。

　　亞麻色長髮低胸吊帶的叫做藤川，黑色短卷發配上嫵媚大耳圈的是芹澤。有點眼色的人看得出來她們來粘在黑尾身上的眼神多麼不對勁。兩個女生挨著黑尾坐下來，藤川喝了點酒後就開始變成沒有骨頭的蛇，扭來扭去，染著甲油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摸在黑尾的手臂和大腿上——簡直就跟店家送上來的，切成一段一段的，卻還在不屈不撓地在盤子裡扭動著的八爪魚一樣。

　　我並不是很受用這味韓國美食——還沒放進嘴裡時那段黏糊柔軟的觸手便纏上筷子，吃進嘴裡後能感受著那些小小的吸盤隨著觸手的滑動而一點一點地在牙齒和舌頭上樂此不疲地吸來吸去。那種感覺確實能讓人渾身發麻，你甚至不知道它們在胃部是不是仍舊那麼頑固地扭動。

　　可我賭氣一樣的吃了很多八爪魚然後灌給自己很多酒，而當時我並不想承認自己吃醋吃得發瘋氣得要爆炸，我並不知道那些負情緒該用怎麼樣立場去表達，我不是黑尾的誰，只是他一個最清湯寡水的「高中同學」，於是就給自己找藉口說只是想用大量酒精把那些尚還扭來扭去的殘肢斷臂淹死在肚子裡。

　　我的酒量不太好，喝多了些，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去的。而回到房間前正掏著房卡開門，抬抬眼皮子卻一眼看到黑尾扶著藤川走進了她的房間。我先是數秒鐘呆滯的空白，之後騰升的是一種要炸了的暴怒，緊接著急轉直下，發酵成了哭都哭不出來的難受和心慌。

　　我氣勢洶洶地沖過去敲門，芹澤在身後拉住我，喋喋不休地埋怨說我怎麼不解風情幹嘛非要要去打擾他們呢——是啊是啊，我確實沒一個合適的身份和立場去說教，可我不是軟軟糯糯的小女生，借著酒精這種能壯膽的好東西我現在就要去問黑尾要一個明明白白的回答。我推開芹澤，敲了很久很久門才被打開，我看到黑尾那一身歪歪斜斜的T恤，袖口還沾到了妖冶的口紅，房間裡是撲面而來的酒氣以及劣質濃郁的香水味。

　　我暴躁得想哭，推開黑尾走進房間裡去。

　　「......藤川小姐是哪裡不舒服。」——你到底是為什麼還不回房間去！

　　「啊......她說她吐不出來很難受，芹澤小姐還沒回來我不能不照顧一下……」——所以我沒法走啊。

　　我走進房間裡看到衣衫半解的藤川，確實醉得不輕，可我明顯還看到她努力支起眼皮看到是我走進來時翻的一個不愉悅的白眼。

　　「來。穿好衣服，然後坐直。我可不是溫柔的黑尾君哦，你的E-Cup對我不管用。」捏了捏她的兩頰讓她張開嘴，手指伸進去，在藤川想要咬我的前一秒不輕不重地按了下會咽部，藤川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慌亂捂住嘴巴，兔子一樣從床上蹦起來直直沖進洗手間，然後我聽到讓人胃部痙攣的湯湯水水被嘔出來的聲音。

　　我指了指洗手間，「瞧。這不就治好了？」

　　黑尾抓了抓頭髮，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你呀。」

　　清晰的記憶到這裡就開始斷片，後來的記憶斷斷續續，大約是不再鬧人了被黑尾拉回房間，清酒的後勁鋪天蓋地地席捲上來，我開始頭暈眼花，一邊洗澡沖掉滿身的酒氣一邊哇啦啦大哭，黑尾在外頭拍門問我怎麼了，我抹乾淨眼淚穿好衣服走出去之後讓他也去洗澡，似乎還很無理取鬧地讓黑尾把那件T恤給脫了別再穿了，理直氣壯地告訴他說我實在是非常討厭上面的香水味和口紅印。

　　最後一個片段，是我抱著腿坐在床頭，黑尾坐在我跟前，抬手摸摸我的臉。這裡我倒是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的手掌有點糙，那是他常年練球的緣故，暖暖的，撫過臉頰的時候有點癢。印象中我還像撒嬌的貓一樣把臉頰往他手心裡得寸進尺地蹭了蹭，心想著酒精真是好東西啊，喝完讓人的膽子都肥了好幾翻——換了平時，我一定不敢這麼剖開五臟六腑地把這個最深的秘密給如此放肆地擺在他眼前吧。

　　他問我，為什麼這麼生氣。臉上的表情我看不清楚。

　　我笑嘻嘻地朝他勾勾手指，他很順從地靠過來，我攀著他的肩，眼神努力聚焦，捧住他的臉然後照著他的唇直挺挺地吻了一下。我跪起來想很用力地抱住他，身上沒力氣，可還是不想撒手——開什麼玩笑，哪怕今晚就是個夢，我也不想鬆開他。

　　「黑尾君，今晚我要跟你睡……」

　　「……那你今晚乖乖的，再熱也不能踢被子。」

　　「好。我保證今晚乖乖的，不吃你豆腐。」

　　「真的……喜歡我嗎？」

　　「喜歡啊喜歡啊，喜歡得不得了……不然幹嘛把你從隔壁房間拽回來……吃醋啊懂不懂？而且，是從高二……到現在。」我搖頭晃腦地伸出四個手指比劃著，「四年。四年裡看著那麼多漂亮的女生輪番著在你身邊兜著轉啊，我哭也不能哭生氣也不能生……可是，別無選擇……一不小心，就喜歡了你這麼久。」

　　「那……辛苦你了哦。」

　　「因為喜歡的人是你……所以，辛苦什麼的，沒關係啦……」

　　我本來想朝他笑一下結果反而忽然哭了出來，感覺被人抱得緊緊的，然後什麼都沒法再說出來也聽不到有誰在說話。很累很累，繃緊的神經忽然鬆懈下來的那種疲憊感，周身還被暖烘烘的溫度包裹著，真好。

　　那個瞬間我忽然就不怎麼在乎答案了——其實只要告訴他我很喜歡他就足夠了。那也只是一份年少無知的心情，發酵了四年，拍開封泥，早就釀成醉人的琥珀色美酒，只需要笑著品一品那年局促青澀的影子就好，何必要如此昭然若揭地告訴他，何必非要得到一個明明確確的立場去看四年前的心動呢。

　　時間沒有錯。遇見的理由也沒有錯。只是心動的由來不對。

　　只不過是穿著整齊校服的高二，我拿著情書找他的鞋櫃。他也只不過是逆著光在下午五點的夕陽裡沖我笑得明晃晃，問我，同學你在找什麼。那個有些慵懶的笑容也只不過太過明亮，我也許也只不過是把一瞬間的心驚肉跳當成了長久流淌的暗戀，仰望著這個高個子的黑髮男生，偷偷地埋下那年夏天的心動，經過秋天的凋零冬天的大雪直到春天重新抽葉發芽，真的只不過是因為他當時逆著光的一個笑容，而已。

　　只不過。只不過——最要命的也只不過是，我還想繼續喜歡下去。

　　
4、7月28日

　　小說和電視劇裡，女主角渾身酸痛地醒過來再驚慌失措地看著自己的內衣褲掛在檯燈上接著把被子抱在胸前泫然欲泣地坐起來並且白皙的頸部滿是草莓，身旁的男人支著半裸的上身慵懶地側身而臥，「早安......昨晚睡得怎麼樣？」聲線沙啞性感。

　　——啊，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其實昨晚睡下後一切安好，所以這樣曖昧場景並沒有出現。

　　早上我起來後睡眼惺忪地洗漱，黑尾推門進來，大咧咧地打了個哈欠，搔了搔那頭橫衝直撞的亂髮便站在我旁邊叼著牙刷開始刷牙，對著鏡子沖我咧開嘴笑。他滿口都是白花花的泡沫，像一隻剛從海裡撈上來的正吐泡泡的大螃蟹一樣。

　　黑尾永遠踩得一腳好雷，但現在他暫時很識趣地隻字不提昨晚上的事情，我也樂得沒那麼尷尬，安靜地站在他身邊刷牙。

　　只是我還是沒法在他身旁呆得太久。黑尾就像一鍋開水，咕嘟咕嘟燒得冒泡，肆無忌憚地蒸騰著濃濃的雄性荷爾蒙，我不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稍不留神就會被燙傷。他似乎沒睡醒，漫不經心地把手伸進衣服下擺裡左抓抓右撓撓，我透過鏡子能清晰無比地看到他鬆鬆垮垮的灰色運動褲上方露出的人魚線。

　　......真是太犯規了。這傢伙。

　　我低下頭匆匆漱掉嘴裡的泡沫，洗好臉，邁出洗手間。趁著黑尾還在裡頭搗鼓，我把整個人埋進被子裡去換衣服。挑了一條長裙，肩上的吊帶費勁地系了好久也沒系好。

　　我鑽出被子，背對著穿衣鏡看著身後有些亂糟糟的緞帶，提著沒有系好肩帶的裙子，糾結著要不要換件衣服。黑尾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裡，對著鏡子打量了我一會，抬手幫我去系肩帶。

　　他的手涼涼的，也許是剛剛碰了冷水的緣故。

　　我從鏡子裡看到我們兩個人的身高差，我踮了踮腳才使得腦袋將將及過他的肩線......嘖。站在他旁邊我看起來居然這麼小一隻，明明已經千辛萬苦撐到正常身高了啊。

　　「......穿這麼暴露真的好嗎？」黑尾撇撇嘴，「今天去海邊，可是很曬的。」

　　「沒關係，抹點防曬霜好了......這條裙子這麼麻煩我可能也不會穿第二次。」我對著鏡子攏頭髮，梳好頭後斜了眼仍然站在旁邊抱著胳臂的黑尾，目光在他運動褲上方掃了一遍，他的內褲正理直氣壯地高出運動褲一截。我哼了一聲——暴露？我哪裡暴露了。總比這傢伙好，他永遠都不會老老實實地穿好一條褲子，內褲上頭那一圈總會當仁不讓地露在別人的視線裡找一找存在感。

　　黑尾欲言又止的樣子，抬手勾了勾我的肩帶，不再說什麼。

　　濟州島的海邊果然很漂亮。

　　我仰著頭逆著烈烈的陽光看天空，視線裡一片刺眼的白。風挺大，撲在臉上略微燥熱卻也舒適。海的顏色一層一層地疊起來，由深及淺地朝海岸線鋪開，有穿著黑色潛水衣的海女沉沉浮浮，摩托艇快速地駛過海面，拖出一條細細長長的尾巴在水上擴散開。身後是一片草地，藏著蜿蜒的一條小路，有白色的柵欄圍著，小路盡頭是白牆紅瓦的尖頂小教堂，聽說哪個明星在裡頭拍了電視劇使得這教堂一舉成名，因此還不能免費開放參觀。

　　我蹭掉五公分高的高跟鞋把它們拎在手裡，搖搖晃晃地踩著一路滾燙的黑色玄武岩跑到離海更進的地方去。黑尾伸手扶著我，手勁真大，好幾次我踩到了覆著著青苔的玄武岩腳下打滑都快摔了，他稍稍一使勁就能把我扶穩。

　　燥熱的風夾雜著海水的鹹味兒撲面而來，把我束好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的。我跟黑尾隨意地搭著話，他的排球我的課業，偶爾聊到了京治，我說我等會想在濟州島這邊買一張明信片寫好了給他寄過去，他笑笑，說好，等會陪我去。

　　我看著他的黑眼睛，心頭猛地跳了一下。低下頭發現手還被他握著，悄悄用力抽了一下，沒有抽回來。

　　眼睛忽然有點刺刺的癢起來，可能是進了沙子。我左手還沒從黑尾手裡收出來，右手提著高跟鞋，只能一個勁地低頭眨眼睛，想把那顆小沙粒趕出去。

　　剛剛黑尾問了我一句什麼但我光顧著趕走那顆沙粒並沒有聽清，他得不到回答便偏過頭看看我。

　　「......怎麼了？」

　　「右邊眼睛......進沙子了。」

　　黑尾扣著我的後腦勺讓我抬頭，我直挺挺地看著他漸漸逼過來的臉，靠得太近以至於連他稀疏的下睫毛我都能數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該看哪裡好。這個距離並不安全，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條件反射地蹭滿了皮膚，我後退一步，拉開一點距離。

　　說實話我著實擔心太過劇烈的心跳聲會被他聽到。大約是高中時期養成的習慣，一而再再而三地掩藏著，規規矩矩地畫出一條線並不過多逾越，遠遠地看著喜歡著，只可惜堅持了四年但昨晚上還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破功了。

　　黑尾嘖了一聲，眼疾手快地把我扯回來，「沙子出來了嗎？我說你......躲什麼啊。再後退就要掉海裡了......」他挑著眼角忽然嘿嘿一笑，「啊哈......你不會以為，我是要吻你吧？」

　　「......」我轉過頭去，「沒有。我只是......」

　　他扣著我的後腦勺然後整張臉忽然在眼前放大。

　　嘴角被輕輕地啄了一下——「恭喜你，猜對了哦。」

　　我應該第一時間做出什麼樣的情緒才是正確的——

　　陽光。大海。熱烈的風。翻湧的浪。身邊高大的男孩。被他握住的左手。被他攬住的肩。以及剛剛被他親吻的唇。所有的一切都想少女漫畫裡一筆一劃描摹的場景，只是這些要素來得太湊巧，我一下子從看客變成了主角——素手無措的驚慌和喜極而泣的愉悅，我想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只容許選擇前者。

　　其實在今天早上我澀著眼睛看清楚懸在上方的白色天花板時我就想清楚了，無論答案是什麼，我都不在乎了。喜歡了必然就要去爭取，高中的時候我可以為了買下那個貴得要死的護膝餐餐午飯啃麵包，初中的時候我可以為了找我們家走丟的狗兩天兩夜沒睡覺接連著跑到不同的寵物收留所，國小的時候父母不在家我可以頂著夜路一個人去接京治回家。這是我一貫以來雷打不動的條例，唯獨在黑尾鐵朗身上被打破得粉身碎骨。而直到早上昏昏沉沉地醒過來，我側過臉去看身旁安然睡著的男生，炸立的黑髮總算是軟趴趴地垂下來。抬手摸摸他的眉心，他一皺眉頭整個人都顯得很疲倦。我忽然覺得昨晚上的無理取鬧已經給他帶來太大的困擾——於是我才明白，喜歡了必然要去爭取的前提是，我的所作所為不會讓他感到傷腦筋。

　　可是現在這個傢伙把我抱住了，我的高跟鞋還提在手裡呢，我挺害怕自己腦子一熱，把他剛剛的行為當成是一時興起的耍流氓，然後我奮力地舉高鞋子朝他太陽穴砸過去。可我最後說服了自己他的確不是開玩笑——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披著痞賤卻又不輕浮的性格但實際上又那麼安全可靠的嗎，答案是YES，黑尾鐵朗就是這樣的人。

　　我想要的答案來得這麼快，我當時算了千遍萬遍他用各種理由拒絕我，都想好了用多少時間和多少甜點來治癒傷口......我冷靜了好久好久，直到臉上的溫度慢慢退下來。

　　我推開黑尾，十分嚴肅地看著他。

　　「黑尾鐵朗......喜歡赤葦汐？」

　　「我說不喜歡，你信嗎？」

　　「信！但騙人的就是老黑貓！」

　　「喵嗚——！」

　　赤葦汐，完敗。

　　作者有話要說：

　　來更新了OTZ。

　　這一章有一些伏筆，之後會把兩個人的感情交代清楚，大約是回憶殺。

　　最後那個梗來自微博，完整版是這樣的：

　　「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

　　「騙人的是小狗！」

　　「汪汪汪！」

　　因為阿黑在音駒，所以想到了貓，乾脆就改了。

　　
5、7月28日

　　晚上回到酒店，黑尾買來零食和飲料。他拍拍他身旁的空位示意我坐過去。

　　「我們......好好談一談怎麼樣？」他眉開眼笑，「這一定是一個好故事。」

　　要把所有心動的開端述說得很浪漫，那就需要翻動記憶，從「第一次遇見」開始說起。

　　我的印象裡，就是放學，夕陽晚照的鞋櫃旁，黑尾鐵朗頂著亂糟糟的黑髮沖我笑得齜牙咧嘴。

　　「不，不是哦。」黑尾豎起食指搖了搖，露出的笑容狡黠若狐，「高一。走廊。罰站。」

　　我抿著唇想了很久，沉甸甸的記憶終於漸漸浮出水面。

　　高一時期我就跟阿步分到一個班。

　　下半學期開學後第一天的物理課上，她伏在桌上拿著電筆在我左邊臉頰笑著比劃，說，哎阿汐啊我幫你在這邊也捅一個酒窩好不好？我被她跳躍的腦回路驚呆了，搖搖頭說不要不要。她笑嘻嘻地說來嘛來嘛。結果鬧得太厲害我們倆被叫出教室外頭罰站了半節課。

　　然後，碰到了恰恰好也因為前一天比賽太累而昏睡在課堂上接著同樣被趕出教室的高大男孩，他睡眼惺忪地抓了抓亂翹的黑色頭髮，靠在牆邊。阿步俯在我耳邊輕輕說，他有很高的個子很英挺的臉。而我因為把眼鏡落在了課桌上所以只模糊地瞥見一個懶懶散散高大的影子。

　　黑尾一直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傢伙，你看連阿步都對他一見鍾情。

　　他的人緣特別好，也特別有號召力，似乎只要挽著白襯衫的袖口露出健壯結實的小臂振臂一呼後頭就能嘩啦啦地回應好多人，男生也有女生也有。我無從考證他是不是真的做過類似的舉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乖張調侃的外表下，藏著一種讓人足夠相信跟著他絕對不會出錯的非常值得信賴的安全感。

　　「但是我不缺安全感。」我擰開瓶蓋喝了口顏色藍晶晶的如同硫酸銅溶液的飲料，「好喝！」

　　黑尾一臉好受傷的表情，往我身邊蹭了蹭，「......喂，都不給我嘗一口嗎。」

　　「喏。」我把瓶子遞過去，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把我扯過來，然後......咳.....

　　「嗯。確實蠻好喝的。」他很滿足地舔舔嘴角，比偷了腥的貓還要得意。

　　——大變態！

　　也許就是這樣吧，他總是很善於交際，到哪裡都很吃香，對著女生耍流氓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他那張英挺卻又調笑的臉和高大的身形讓那些圍著他打轉的女生從來沒有斷過，昨天是驕傲得如同天鵝一樣向來眼底無塵的舞蹈社社長，今天是嬌嬌軟軟大氣都不敢出的書法社社長，後天是健氣十足高挑明豔的啦啦隊隊長。前赴後繼的一波接一波地湧過來，似乎每個女生都跟他玩得蠻好，哪怕做不成戀人都還是不斷有女生大膽熱辣地往上貼。

　　而我不是。

　　或者說，我也從來沒想過要貼上去。

　　我的理想型一開始本根就不是黑尾那樣的男生——我希望有個大我三五歲的溫柔寡言的男孩子護著我，他不善言辭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會耍小手段小招數逗我開心，他腳踏實地穩穩重重地愛著我，接送我上下班，我給他做飯，晚上我們一起看一部老電影然後打著哈欠睡著，讓我能安然平靜地在他的肩膀上垂垂老去。

　　黑尾鐵朗的一切幾乎跟我想像中那個形象背道而馳。

　　可是遇見了就是遇見了，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心動控制不住臉頰降不下溫——我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像似乎都太過美好，刻板得一筆一劃，但其實，真正遇到了喜歡的人，之前所有循規蹈矩的條條框框我都會不顧一切地掀翻。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黑尾理直氣壯地看著我，「你看看，兜了多大的圈子啊。」

　　「啊哈？」我扯過枕頭砸他，咬了咬唇，「......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我有啊！」黑尾胡亂地接過砸過來的枕頭，臉上浮現了一點點羞赧的神情。我的天，真應該拍張照留個紀念。他低頭搔了搔後腦勺，「......畢業的時候，我被澤井拉著要去找你，你一見我就跑掉了啊......」

　　我懵了一瞬間。然後那天的記憶以黑尾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為泉眼，鋪天蓋地地卷過來。

　　我想起來我為什麼不去表白，不是因為自己的羞澀，也不是因為他身旁得女生太多擔心他會看不到我——而是因為我一直以為黑尾跟阿步已經正大光明地確認了情侶關係。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即使不牽手不擁吻也總是給人男才女貌的感覺，而且阿步與黑尾相識後他身邊的女孩子真的就少了起來，所以這種印象深刻得仿佛只要見過他們一面所有人就覺得他倆會十指相扣地直至邁進墳墓那種。

　　「......你不是喜歡，阿步嗎？」

　　「我從來沒說過吧。」

　　「沒有嗎？」

　　「拜託你，動點腦筋好好想一想——」黑尾歎氣，抬手戳我的太陽穴，「為什麼我每次買霜淇淋我只會挑中你最喜歡的口味，為什麼每次澤井約我們三個人出去結果最後都只有你和我來赴約，為什麼認識了澤井之後我身旁的女孩子會越來越少，為什麼籃球賽比賽過後我明知道那是你要給你們班班長送的水卻還是搶過去擰開喝了。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答案是——因為黑尾鐵朗喜歡的人，從來都是赤葦汐啊。」

　　我沒有臉紅，只是覺得很想笑。但故意繃著，抬頭看著從樓下游泳池那倒影在天花板上的粼粼波紋，搖頭晃腦地裝傻。

　　「啊？你說什麼？聽不到啊。」

　　「我說啊——」黑尾從身後抱住我，嘴唇貼住耳廓，呼吸間所有的氣息搔得我很癢，「我說，喜歡你哦。一直一直，喜歡的人，都是你。」

　　我轉過身去緊緊抱住他，耳邊全是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還在不停地加速。

　　「這麼巧？我也是......」

　　後來我想起來，高三那一年，我去埼玉那邊去找合宿的京治。

　　他們在體育館練到很晚很晚都沒有出來，我百般聊賴地靠著第三體育館外的牆壁，抬頭盯著蠅蟲飛舞的路燈，頭髮被薄汗打濕而粘在頸上，初夏的夜晚並不見得多涼爽。我發了一會呆還是無所事事，心浮氣躁的又只會讓自己更加熱，乾脆自娛自樂地在牆壁上借助路燈投下的影子玩手影戲。

　　我比劃著一隻兔子，自個兒玩得很開心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又冒出一只用手比劃出的大灰狼。

　　我能從影子那邊清晰地辨認出那一頭炸立的毛髮是誰，還有清晰可嗅的海洋冰爽清新劑的味道。

　　我正恍惚著，思考著是拔腿就跑呢還是犯二地假裝沒認出是他，結果那邊的大灰狼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朝我比劃出的兔子撲了過來。

　　兔耳朵被大灰狼叼在嘴裡。他的手指一動一動的，好像真的在兇猛地啃食，最好笑的是他居然還在旁邊很認真的配音。實際上也只是溫柔地揪著我的手指，他的手滿是暖洋洋的溫度，燒得我臉紅。

　　「喂喂，小兔子，再不跑的話，被吃掉的就不只是耳朵了。」

　　「......你吃都吃了啊，我還怎麼跑啊？」

　　「那......我松嘴，你走吧。」

　　「咦？這麼好心......真不像狼啊。」

　　「可是，下不去嘴嘛。太喜歡了......下不去嘴啊。」

　　黑尾，似乎是表過白的。

　　這件事情的後續我已經記不起來了，或許是我因為聽到了意外之中的回應覺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用盡一切辦法強行不去翻動這段記憶。但實際上，這才是所有情愫的開端吧。

　　其實，沒有必要去追根究底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因為在愛情方面對時間的提問就是個沒有明確答案的是非題。

　　只要，你知道就好了。

　　——「這麼巧？我也是......最喜歡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私も，大好き。我也是，最喜歡你。

　　寫完這章感覺都是羞恥PLAY。(*/ω＼*)第一人稱好抓狂。。。

6、7月29日

　　濟州島的最後一站，是泰迪熊館。

　　毛茸茸的玩偶總是很容易忽略年齡而勾起少女心。不過館裡的玩偶也確實很可愛，有穿著十分朋克不羈的貝斯手，有從櫥窗裡探出腦袋端著咖啡的服務生，有捧著大把玫瑰花束單膝下跪的求婚者，還有一個巨型的泰迪仰臥著露出柔軟的肚皮，可以讓人們爬上爬下，抱著它軟乎乎的肚腩照出一張滿當當安全感的可愛照片。

　　我買下一對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小熊，本來思量著或許買另一對穿婚紗和禮服的會更好。但轉念一想，我可以自己幫它們縫衣服，對於手工活我還是很有自信的......而且，服務生的兩隻小熊讓我想到了高三時的學園祭，穿著女僕裝的黑尾和穿著執事服的我，我們兩個倒楣的傢伙在班裡開的咖啡廳中很不幸地抽中了反串的角色。

　　我倒是沒什麼，把頭髮往後束一束，裹個束胸，然後昂首挺胸地把改良後的執事服努力穿出挺拔而優雅的模樣就可以了......而黑尾，穿著改了兩次都還是嫌小的裙子艱難地蹬著黑色小皮鞋在教室裡走來走去送飲料，滿臉掛著硬擠出來的笑容在彎下腰的時候終於第三次不負眾望地撐破了衣服背上的布料。

　　我拿著針線包一邊幫他縫一邊笑得花枝亂顫，捏著針的手因為一肚子的笑意而抖得厲害，戳到他的肉好幾次，幾乎讓他那頭已經亂成一團的黑髮因為痛和羞惱更加炸立。

　　「赤葦......你好惡趣味啊。」

　　果不其然的，黑尾看到了我手裡拿的兩隻小熊，嘴角狂抽，臉上掛著黑線，似乎已經陷入了當年十分不堪回首的記憶裡。

　　「好了好了，不鬧了......我還是去換一對吧。你幫我挑挑看。」

　　「別，就這個吧。」黑尾搔了搔頭發，「......也挺有紀念意義的。」

　　嗯，是挺有意義的——我絕對不會告訴黑尾，當初我幫他縫衣服的時候，在背後左邊的那部分布料上，悄悄繡上了我的名字，汐。那裡正對著他的心臟，我的手掌撫過去時能被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頂著安靜的掌紋。我想他應該從來都不知道，穿完這次之後也就把這件帶給他許多恥辱的衣服丟到一邊去了，永遠都不會注意到背後的某一處，繡著一個針腳細密的「汐」字。

　　「啊，對了。」黑尾把玩著那個穿著小裙子的泰迪熊，把它翻過來背對著我，指著某一處，「在這裡，縫上你的名字吧。」

　　「......哎？！」

　　「你以為，我不知道對不對？」黑尾低下頭，對上我十分吃驚的眼神，笑得萬分自信，「赤葦，別把我當傻瓜呀——其實，我什麼都懂哦。」

　　「你......你懂什麼......」我推開他，轉身去付款，「自以為是的傢伙......」

　　「啊啊。我還知道——」黑尾漫不經心地拖長了語調，「塞進我鞋櫃裡的那個穿著音駒1號排球服的黑貓玩偶，也是你放的哦——」

　　敗了。真是敗了。

　　我還是嘴硬，一副不管我的事的表情，心虛地看著天花板，「......阿步的手工也很好啊。」

　　「啊哈？澤井？你會不知道她連繡個這麼大一幅的十字繡都會把兩隻手貼滿OK繃？」黑尾抬手比劃了一個大小，臉上的笑容越列越開，「而且高三合宿的時候，我看到你弟弟的背包裡有一隻穿著梟穀5號排球服的貓頭鷹呢。他當時怎麼說來著？『......是我那個笨蛋姐姐塞進來的......你們覺得，是不是放在床頭可以退散惡靈？』。」

　　我聽完最後一句話後額角上青筋亂炸，覺得回去後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那個把姐姐的滿滿愛意當成辟邪用品一樣嫌棄的死小子。

　　可等我把思緒從那件事裡抽離之後，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接過黑尾的話了。

　　我緊了緊手上提著的袋子，忽然抬起手拉住了要走的黑尾。

　　「哎......」我十分認真地望著他黑色的瞳仁，「黑尾......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我哪裡好？或者說直白一點，我到底哪裡吸引了他？

　　黑尾也是愣了一瞬，隨後逆著光笑起來——那個笑容看得我有點心臟過速。因為，跟我第一次在鞋櫃旁遇到他時，如出一轍的笑容。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兩個畫面蠻不講理地重疊起來，感覺他好像連嘴角的弧度和露出的牙齒都與當時不差半分。

　　他抬手攀上我的肩膀，忽然用力幫我抱住了。

　　臉猝然不及地貼上他溫熱的胸口處，我聽到他的心跳聲。

　　「問問它吧，我的心臟......」黑尾的聲音從頭頂順到耳邊，「問問它，為什麼見到你的時候會不聽我的話，自顧自地把速度竄上去，讓我覺得比打比賽的時候，還要緊張。」

　　——這人，到底是怎麼能如此鎮定自若地說出那麼讓姑娘家面紅耳赤的話來呢。

　　「......哦，我問到了。」

　　「嗯。它說什麼？」

　　「它說，就是因為我是赤葦汐。」

　　「啊呀呀，真是大言不慚呢——」黑尾鬆開我，「不過......回答正確。」

　　啊啊。真是簡單又不講理的答案呐。

　　可是，一直懸著的惴惴不安的心臟，卻穩當當地落到了柔軟的地方。

　　回首爾之後，導遊告訴我們下午又逛街。

　　我在周圍女生興高采烈的歡呼聲中低頭看著腳上的高跟鞋，覺得如果再去新羅那樣的地方，兩條腿一定會不聽使喚地從我身上掉下來。

　　「赤葦......」黑尾俯下身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我們，私奔好不好？」

　　「私奔......去哪裡？」

　　「去好玩的地方啊......」

　　「......不會把我弄丟吧......」

　　「怎麼可能！」他緊緊扣住我的手心，「有我在。」

　　於是在下午，當團裡的男生都慘兮兮地被女朋友拉著在商場裡逛得叫苦不迭的時候，黑尾拉著我開溜了。

　　他似乎早有準備的樣子，從攔車到問路，一路順暢無比。

　　很快就到了他說的那個地方，長長的南山階梯。

　　——後來我才知道，他早就向導遊打聽好了行程，計算了時間並且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證，才在導遊的允許下自導自演了一場靠譜又謹慎的「私奔」戲碼。

　　「聽說一共有三百六十六級階梯呢......不知道有什麼含義。」

　　「......很長呢。」我眯了眯眼睛望向階梯的最頂端。

　　「我還聽說，爬這段樓梯的時間足夠人們想清楚很多事情......」黑尾抱著手臂露出笑容，「有互相不認識的男女一起爬到頂端後變成情侶的，也有情侶一起爬到頂端後立刻分手的。」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啊！」

　　「——喂！」

　　就這樣打打鬧鬧地往上走，直到我的高跟鞋開始讓腳踝隱隱作痛。

　　「你看你......」爬到第一百五十三級的時候，黑尾無奈垂下視線看著我穿著高跟鞋的腳，「出來旅遊幹嘛作死穿高跟鞋啊......要美還是要命呐？」他一副很沒轍的表情搖搖頭，背對著我蹲下來，手往後勾。

　　我看著他那個要背我的姿勢，歡天喜地地脫下高跟鞋拎在手裡然後往他背上跳。

　　「......我重嗎？」

　　「再重也背得動啦。」

　　嗯。不錯。這話我還比較愛聽。

　　「不過說認真的，你幹嘛非要穿高跟鞋呢？」

　　「哦......因為我矮嘛......」

　　「哪裡矮啊。」黑尾完全莫名其妙，「一米六二？足夠了啊。」

　　我揪了揪黑尾的耳垂，把臉埋在他後背。想了半天，還是沒法把那沒羞沒臊的那句話給說出來。

　　黑尾見我沒反應，忽然也停了腳步。

　　「怎麼？怕夠不著我麼？」

　　「......」

　　「沒關係啊。我會......彎下腰的。」

　　「......哦。」

　　「你輕輕踮踮腳尖就好......剩下的距離，我來彌補吧。」

　　「......嗯。」

　　「阿汐啊。」

　　「......嗯？」

　　「三百六十六級階梯，到頭了哦。」

　　——黑尾真的背著我走完了長長的南山階梯。

　　「我們......會走得比這段階梯更遠。」

　　「啊。當然會......一定會。」

　　作者有話要說：

　　又羞恥PLAY了(*/ω＼*)

　　
7、7月29日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

　　有情人的跟情人過，沒情人的就好好愛自己。

　　晚上在酒店裡安頓好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我累到不行，整理好行李倒在床上就想昏睡過去，眼睛剛眯了沒兩秒，被震天動地的拍門聲吵醒。

　　阿步提著一袋子的灌裝啤酒跑到我們房間來發牢騷，應該是和岡崎鬧彆扭了。

　　我其實看到她一罐一罐豪邁地拍在桌上的啤酒有點膽戰心驚的，一個是因為我實在控制不好阿步的酒量，再一個就是前兩天那個被大量酒精浸泡過後並不算美好的回憶直挺挺地戳得我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前腳剛剛氣鼓鼓地沖進我們房間岡崎後腳就耐著性子跟進來哄了，可是阿步不理他，強得板上釘釘，挪了個空位席地而坐，幹錯俐落地撬開易開罐就一股腦地打開喉嚨爽利地灌啤酒。我揉了揉太陽穴，轉身去燒熱水然後準備醒酒藥，打發站在一旁無可奈何的岡崎去酒店一樓的商店買解酒的茶和果汁。

　　在阿步喝得眼裡的星子都搖搖欲墜的時候，她清了清嗓子坐正了歪歪扭扭的身體，我還以為她準備跟我們從頭到尾地順一順她跟岡崎今天的矛盾所在，結果她大著舌頭半天卻扯到了亂七八糟的地方去。

　　「你知道阿黑打電話給我問我薑茶什麼煮的時候那個語氣是什麼樣的嗎？」

　　「就像幼稚園裡憋了半天才敢怯怯地告訴老師說我要尿尿的小鬼一樣哎！」

　　「知道他為什麼要去學煮薑茶嗎？」

　　「當然是因為我告訴他阿汐每次痛經都痛得像朵沒撐開傘的蘑菇一樣縮起來然後滿地打滾的緣故啊......」

　　「哦哦這個一定要說，阿黑還偷偷地練過吉他和鋼琴，是偷偷哦！我問他為什麼他居然理直氣壯地反問我說不覺得背著吉他包的樣子很帥嗎！噗......」

　　「但是少年啊，你的音樂細胞早就被夾著你腦袋的枕頭吃掉了吧？」

　　「還有還有......阿黑你知道阿汐曾經看到你走過來就手忙腳亂到匆匆忙忙把單車停好然後居然把鎖拎在手裡就跑上教學樓嗎？」

　　「我那天整整笑了一個早上啊！」

　　「阿黑你知道其實阿汐是個不折不扣的弟控嗎？」

　　「哦也難怪她會喜歡上你......」

　　「阿汐你知道阿黑看似著一副抖S的模樣實際上是個完完全全的抖M嗎？」

　　「啊啊是了，不然他怎麼會對倒貼的女生沒興趣然而中意躲他躲得最安全的那個......」

　　我跟黑尾靠在牆邊聽著那些從來沒聽過的爆料，面面相覷了一會，迅速偏開視線......笑也不是惱也不是，只有任由阿步坐在地上胡言亂語說著那些真實發生過的點滴瑣碎。

　　剛剛推門而入的岡崎提著瓶裝果汁走進來，察覺了一屋子被醞釀出來的尷尬氣氛，沖我們抱歉地笑笑，然後蹲下身揉揉阿步的腦袋，語氣裡的溫軟妥協爬上了眼角眉梢，「好了好了我的錯......鬧這麼久累了沒？累了就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阿步已經東倒西歪地無法再撬開下一瓶啤酒，她卻十分準確地揮開了岡崎伸過來要扶她站起來的雙手。

　　她盤著腿坐在原地，努力支起沉重的腦袋看看我又看看阿黑，猝然不及地笑了一下，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眼神卻一下子亮了起來。

　　「阿汐你知道阿黑每次來我們教室門口找我聊天其實本根就詞不達意，他只是為了站在那裡偷看你幾眼才耍的一個小伎倆嗎......你知道他去學吉他真正的原因其實是你隨口說過一句好喜歡押尾光太郎的吉他曲嗎......你知道你高二下半學期缺席了排球社的一場重要比賽時他在贏了之後後仍舊抹不掉滿臉的失望表情嗎......你知道你在高三畢業後收到的那顆被你弟弟謊稱是他前輩送你的紐扣其實是阿黑的嗎......你知道阿黑在情人節跑去找你卻看到你跟某個男生走在一起的背影時轉身去到學校的湖邊吹了一晚上冷風嗎......你不知道吧。」

　　「阿黑你知道跟阿汐走在一起的那個男生其實想找阿汐請教如何才能追到我的岡崎川一嗎......你知道她缺席比賽是她因為生病了嗎......你知道她生病時瘦得連胸都沒了而且還要忍受因為護士找不到血管而戳在手背上好幾個針眼的那種疼嗎......你知道每次比賽完給你送水的女生絡繹不絕可只有阿汐一個人是會事先把要遞給你的運動飲料擰開蓋子的嗎......你知道她一直平平靜靜地喜歡了你四個三百六十五天嗎......呵，你也一定不知道。」

　　阿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在一屋子安靜得詭異的氛圍下絲毫不在意地伸了個打懶腰，哈氣連天，終於忍不住靠在岡崎的肩膀上揉著睡意席捲而來的眼皮。

　　「啊啊......你們兩個，真是太讓人操心了......相比起來，我們倆簡直是戀愛的楷模嘛！」阿步打了個酒嗝，笑嘻嘻地牽著岡崎朝我們揮揮手，「走了哈！晚安......晚安！」

　　我蹲下身來收拾著滿地的酒瓶，微醺的酒香從鋁罐子裡逸出來，因為沒有打開落地窗而縈繞在房間裡漸漸暗中發酵——跟上次不同了，這一次我十分清醒。

　　「哦哦，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

　　我看著把塑膠袋抖得嘩啦呼啦響的黑尾，調侃了一句，他垂下腦袋笑了笑，撿起地上的空酒罐一個一個丟進去。

　　其實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尷尬反而是說不出來的輕鬆，這種感覺如同挪開了壓著湖底泉眼的石頭，然後看到一串串小小的氣泡迫不及待地從水底湧上來，勇猛地撞著空氣在水面爆破——深藏的秘密就這樣被醉了酒的瘋丫頭一個接一個抖落出來，知道了曾經看到了過往，捅破了那層遮住了彼此的白紙，心知肚明的反而讓人覺得產生了小小的心滿意足。

　　——原來，自己是這樣被人喜歡著啊。

　　收拾好東西，我拉開落地窗，讓新鮮空氣跑進來好沖淡房間裡的酒氣，順便站到陽臺去吹風。

　　身後有腳步聲跟出來，後背貼到溫熱的懷。

　　「有什麼要說的嗎？」

　　「唔......」

　　「那就這樣抱一下就好。」

　　「站在這裡吹風不會冷嗎？首爾有些降溫了。」

　　「不冷啊......因為身後是個天然暖爐嘛。」

　　我回頭看了看黑尾，他果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張了張嘴，可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一定有很多想要問吧。」

　　「說不想問，是假的。」黑尾鬆開環在我腰間的手，把玩著我的手指，「我不想逼迫你說......特別是關於......」

　　「我每月例行的查體報告告訴我說我的身體它現在非常健康。」我鄭重其事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我很好，別擔心。」

　　黑尾垂下視線，然後輕輕閉了閉眼睛，手上的力道收緊，我感覺自己快被揉進的胸口去了。

　　「......對不起。」

　　「好端端的道什麼歉？為什麼要道歉？你......劈腿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

　　「哦，那就不用道歉啊。」我鬆鬆散散地笑開來，打斷他的解釋，轉身把攬住他的後背——啊啊，什麼最萌身高差啊，我真想讓黑尾把他身高的那個零頭均給我......我緘口了一會，胡思亂想被呼吸裡全是黑尾身上讓人心安的味道拉回正軌，再度開口，「......老實說，我不想聽對不起，這句話有多重，耳朵軟趴趴的根本承受不來......」我抿了下唇，「你知道對比『我愛你』更好聽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有我在』。」

　　我知道，我知道的——兩個對的人能遇見對方有多不容易。他從樓梯上馬不停蹄地往下跑，我從樓梯下千辛萬苦地往上追，好不容易才能在一個平臺見面了確認了點頭了牽手了，與其費盡力氣去探究彼此那段勞累不堪的過往，還不如站在往昔積累起來的情感基礎上去更篤定地規劃著未來有你參與的每一天。

　　是的，曾經的四年裡我很喜歡黑尾，黑尾也喜歡我——我明白我的想法不是那麼善良柔軟和藹可親——可我不能用時光機倒退著修改我們兩個那兜兜轉轉繞圈子的過去，好讓我們彼此早一點坦白心聲早一點接受對方。

　　就像：假如黑尾並不知道我的生日，我也不會怒髮衝冠地探究他為什麼不記住，大約也只是笑笑說啊啦啦沒在你知道的日子裡出生是我的不對。可是——可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至少其中一個意義是為了遇見你。我一直相信著所經歷的每件事都有它的價值所在，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能讓我更加看清楚自己心跳的軌跡。

　　所以我也只明白一點。

　　——無論時間無論空間，只要有你在，即使我已經千瘡百孔也可以百毒不侵。

　　
8、7月30日

　　回程這天的天氣特別好，早上我拉開窗簾的時候陽光滿滿地撒進來，把吹了一晚上空調都快凍僵的骨頭給烘到鬆鬆散散的暖和，溫和的攝氏度中和了之前下過雨後的沁涼，讓人覺得爽利舒適。

　　「刺眼......」

　　「起床，快點。不然把你丟在首爾......」

　　「唔......困......」

　　黑尾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賴床，翻了個身，用枕頭夾住腦袋繼續睡得不依不饒。其實我知道他肯定醒了，我壓根不相信一個堅定地打了這麼些年排球的傢伙會在夏季的大清早抵抗不了床鋪的誘惑......我關了冷氣，隔著被子搖晃他，他不起，好說歹說磨蹭了半天才從被子裡探出一隻手，軟趴趴地舉起來。

　　「做什麼？」

　　「拉我起來。」

　　「......撒嬌禁止哦。」

　　「不。不是撒嬌......我只是在合理地使用男朋友的權利。」

　　——不要臉！我本來已經握住他的手千方百計地把他拽起來了，聽到他理直氣壯地說完這番讓人心跳發快的話，想都沒想就把手鬆開了，他跟個斷了線的木偶似的倒了下去，靠在枕頭上哼哼哈哈地笑起來。

　　「嗚哇——真的要把我丟在首爾嗎？」

　　「不好嗎？這邊的姑娘漂亮著呢，一口一個嗲嗲的OPPA......你不是很受用？」

　　「哦好吧。我確實很受用......」

　　我的手指暮然停在洗手間的壁燈開關上，回頭瞥一眼懶懶散散地掀開被子站起來的黑尾，掛著一臉玩世不恭的笑，他每次這麼笑就總能狠狠戳我的命門......嘴角不動聲色地抽了一下——真是，好想揍他。

　　「......不許。不許受用。」

　　「啊啊，果然還是吃醋了......哈哈哈哈——」

　　我抿著唇，沒好氣地用力摁下開關，洗手間裡的暖黃色壁燈啪地一下亮了。我頭也沒有回，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直接往後面撞了個肘子，聽到一聲悶哼後才轉頭沖他笑出一個同樣欠扁的玩世不恭。

　　「吃醋？不是啊......我也只是在合理地使用女朋友的權利。」

　　男朋友女朋友。

　　之前感覺這樣詞似乎絕對不會用來維繫于我和黑尾的關係。總是從旁人的嘴裡聽到這兩個纏綿甜蜜的詞彙，我咬著吸管在奶茶店裡啜著芒果汁，坐在周圍的一圈女生們戳著沙冰跟我說著她們的日常，我一邊聽一邊想著這兩個詞跟我遠得不著邊際，低頭盯著液面上一圈一圈的紋路甚至還會在猜想，如果當我能安安穩穩地把高中時分的那段躁動的心跳埋成秘密時，我下一個喜歡上的男生是不是要經過長途跋涉歷經千山萬水才能遇到我。

　　那得需要多久多久的時間。

　　而五天四夜，滿打滿算不過也一百來個小時。

　　我有天晚上跟黑尾面對面坐在兩張床鋪上。我說，我覺得很不真實——好像只要旅行一結束，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拖著各自的行李箱在東京的機場揮手作別擦肩而過，那架剛剛落地的航班再次馬不停蹄地載著另一波人飛走，轟隆隆的噪音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而首爾長長的南山階梯濟州島的翻湧海浪城山腳下大片的綠色草坪以及太過寡淡的人參雞湯和甜甜辣辣的炒年糕，這次在異國的吃喝玩樂似乎成了我們肩並肩經歷過的一場夢，夢裡面你有吻過我，但是唇上的溫度不在了我就本無法辨別這個吻究竟是不是我的自作多情自欺欺人。

　　黑尾聽完我的話後靠過來，低下頭居然往我右邊鎖骨上很用力地咬了一口。

　　我痛得往後縮，他扯住我的手臂不讓我動，然後從我的背包裡拿出鏡子給我看。我清晰地看到那個圓圓的青白色齒印，已經慢慢滲出一點點血漬然後開始變得紅腫。

　　黑尾往印子那呵氣，拿濕紙巾把血跡小心地擦掉。

　　「......痛嗎？」

　　「痛。」

　　「所以你要記住這是我咬的。」

　　「......你是變態。」

　　「我才不管變態不變態呢，我就是要讓你記住......這不是夢。」

　　在飛機上坐下來之後，我扯開領子對著鏡子照那個牙印，還沒有消失，腫成了一圈。接著忽然想起來，我並沒有跟京治說過我跟黑尾的事情。

　　我捅了捅黑尾，「我沒有跟京治說......你覺得他知道之後會不會揍我？」

　　黑尾嘴角一抽，「我覺得......他會揍我。」

　　我咧開嘴笑了，「那等會你就裝作不認識我好了。」

　　「......難度好大。」他嬉皮笑臉地垂下眼角，抬手摸了摸那個牙印，臉上的頑劣笑容漸漸軟化，「......還沒有消呢。」

　　「托你的福啊。」我拍掉他的爪子，看著舷窗外頭厚重的雪白雲層，理了理領口，希望等會別一眼就被京治看出來——他那雙眼睛真的跟貓頭鷹似的，看起來好像永遠睡不醒但實際一刀一刀都能撿著最重點的事情刺過去。

　　我盤算著有心理準備的時候再跟京治攤牌，結果自以為鎖骨上的牙印逃過了京治的審問，回到家後他在我去洗澡時幫我理箱子卻還是窺見了倪端。

　　我洗好澡抹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出來，看到京治盤著腿環著臂坐在地上，左手邊是我的箱子，他面前擺著一件攤平開來的黑色T恤。

　　京治冷靜地揚起睫毛沖我挑了挑眉。

　　「你什麼時候買的......這件衣服？」

　　「我不是一直都有嗎？黑色的T恤我就一件啊。」

　　「不是......你看清楚。」

　　我不以為然地蹲下身瞥了一眼，臉上的所有表情在一瞬間都凍結了......怎麼可能......T恤上隱隱透著海洋冰爽清新劑的味道——是黑尾的。我居然......什麼時候不小心把黑尾的衣服給塞進箱子帶回來了。

　　「嗯是的......」我垂下視線，抬手用毛巾抹了把滴水的發梢，在京治面前席地而坐。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忽然覺得很心虛，決定老實交代時鼓起的勇氣堪比歐也妮在老箍桶匠灼灼的目光下將糖漿重新拿出來遞給自己的堂弟夏爾，「交往物件是，黑尾鐵朗。」

　　「哪個黑尾鐵朗？」

　　「那個黑尾鐵朗......音駒的那個，髮型很奇葩的黑尾鐵朗。」

　　「所以......新換上去的耳釘是他送的？」京治面不改色地朝我努了努嘴，「那個牙印，也是他的？」

　　我抬手摸了摸耳垂，我都忘了把黑尾在逛街時買下來送我的耳釘給換掉。一時半會說不出個所以然，囧得臉上發熱，抬手揪緊了領口，認命地嗯了一聲之後我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沖京治拼命擺手，「但是，什麼都沒有啊！真的什麼都沒有......就咬了一口......」

　　京治不說話了，環著的手臂松下來，沉默了半晌，站起身在走開，路過我身旁時隨手拍了下我的前額，語氣稀鬆平常，「被他吃幹抹淨了我不可會救你哦。」

　　我眉開眼笑地站起來跟在他身後，戳戳他的背。

　　「不救嗎？」

　　「不救。」

　　「真的不救？」

　　「......真的，不救......」

　　「啊呀啊呀啊呀......」

　　「......救。」

　　睡覺前，我的手機響了。接起來，是黑尾打過來的。

　　「睡了嗎？」

　　「還沒。怎麼了？」

　　「......似乎，拿錯了點東西呢。」

　　我摸了摸鼻子有點無奈，「嗯。你的一件T恤......確實在我這裡。什麼時候還給你？明天還是後天？啊......安心，我會幫你洗乾淨的。」

　　「我才不是因為問你要T恤才來的啊。」

　　「......」我舉著手機有點沒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什麼？來？「你這傢伙......太胡鬧了吧！」

　　我跳下床快步走到窗口，刷地一下拉開窗簾往下望——單手抄兜的男生頂著一腦袋亂糟糟的黑髮靠在路燈旁，抬頭沖我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個痞氣隨性的笑，整齊的牙齒白花花的，眼眉被橘色的路燈暈出溫柔的光。

　　「......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不知道。」黑尾看著我的窗口，「我只知道，想見你。」

　　「......白癡！」

　　「好好......那麼白癡現在想見你，可以下來嗎？」

　　「你等我一會。」

　　我放下手機披了件外套，匆匆下樓。

　　拖鞋吧嗒吧嗒地踩著樓梯，把房間裡玩遊戲的京治驚動了。他打開房門探出個腦袋問我怎麼回事，為什麼動靜那麼大，是不是家裡有老鼠。

　　「哦哦，不是老鼠。」我站在客廳裡擺擺手讓京治回房間，「......外頭，有只黑貓。我要把他攆回去睡覺。」說完那番話，我摸摸耳根子，真是......燙得有點讓人覺得好笑。

　　推開門的時候，看到黑尾已經站直了身體。他朝我齜著大白牙笑起來，然後張開手。

　　其實我應該先把這個十一點多還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樓下的傢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罵一頓先，可是我現在真的什麼面子什麼矜持什麼理智都不想要了。沒錯，是瘋了——可是靦腆是什麼東西，能吃嗎。我在戀愛，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我走過去把自己塞進他懷裡去。

　　他環住我，緊緊的。

　　「其實我是想說......那個答案，我似乎還沒有給你。」

　　「啊，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麼？」

　　「因為......你就是那個最好的答案啊。」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本來想情人節雙更可是沒寫完。

　　謝謝大家一直看到這裡。另有三個番外，一天放一篇然後正式完結全文。

　　提前祝親們新年快樂(づ￣3￣)づ╭❤～

　　2016.3.6 天……一直把日期寫錯了QAQ修改一下

　　
9、番外一：澤井步

　　一、

　　其實我不太明白我這樣歡脫的性子跟有些內斂的阿汐是怎麼玩到一塊去的，或許說只有她那奇葩的容量能承受我那樣同樣奇葩的腦回路，就像大小不一致的兩個齒輪一樣卻合拍地卡得正好——於是我們倆總能說些只有彼此才能聽懂的笑話並且在旁人完全摸不到笑點的情況下笑得人仰馬翻，一起在圖書館裡翻看那些厚厚的生澀得幾乎沒有人翻開的書本，被翻頁時揚起的灰塵嗆到邊咳嗽邊笑，分享著零食便當鉛筆橡皮運動外套，還有秘密。

　　一開始是因為開學那段時候我總是忘記帶盒飯，小賣部人又多，我是個有些橫拔任性的獨生女，在家裡父母都是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被寵壞了懶散慣了就本根不願意去擠破頭跟別人爭一個看起來乾巴巴的麵包，寧願選擇餓肚子。

　　「喏，恰好多買了一份巧克力。你吃吧。」

　　上課時阿汐悄悄地把零食推過來，我捧著已經叫了大半節課的肚子，感激涕零地吃掉了那份巧克力。其實吧那時候我也欠，吃完還不算，漫不經心地習慣性挑剔了一下，「啊，如果是XXX牌子的話就更好了......」

　　話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看著這個女生如同聽到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地眨了兩下眼，我很想抽自己的嘴巴。

　　結果她也只是抿了抿唇笑開來然後摸摸鼻子，「哦......那下次我找找看有沒有賣。」

　　如果說我像一隻螃蟹一樣橫行霸道地走路，在校園裡風風火火大大咧咧地闖，那麼阿汐應該就是一灘柔軟的海灘，仔細地鋪出來細膩的白沙承載著我亂七八糟的腳步。

　　她挺會照顧人的，手也巧。有時候變著戲法送點小禮物給我，當我感動至極並且決定要在她生日是親手織一條圍巾禮尚往來，結果寒假開始動手暑假時才織好。當我滿臉窘迫地把粗製濫造的圍巾送給她時，她把圍巾抖開然後看著那個拖到地上一大截的長度哭笑不得，「......我的脖子沒這麼長哎......」然後下一秒，她就用圍巾把我和她一起繞起來，「啊哈，這樣好多了......」雖然當時在三伏天裡圍圍巾我熱得冒汗而且在外人看來這一舉措相當腦殘，可我真的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但我知道，沒有哪個女孩子一生下來就這麼獨當一面地把自己打理得這麼好。

　　「我也想撒嬌啊不顧一切地怎麼任性怎麼過啊......」我跟她坐在秋千上時她笑了笑，晃悠著雙腿，「可是家裡還有個弟弟呢......啊，雖然他早就長得比我高了，可誰知道他那個個子底下裹著一顆幾歲的心臟啊。所以我習慣性地什麼東西都要準備兩份，便當也好筆記本也好參考書也好......但是每次我升學跟他斷開層的時候，這種習慣就改不過來了。」她說著，沒好氣地瞪我一眼，「不然我讓你白吃白喝這麼多零食飲料？那是湊巧啊湊巧。」

　　二、

　　好吧。阿汐其實有一點點小傲嬌。

　　所以，她也死活不肯承認跟我喜歡上同一個男生。

　　高一時我跟阿汐被松本那個教物理的老太婆唾沫橫飛地叫到走廊外頭去罰站，第一次見到隔壁班同樣懶懶散散地靠著牆的高個子黑髮男孩，我就喜歡他——心動從來都是不講理由不論時間不談地點沒有條件的存在，對吧。

　　阿汐那個眼鏡娘，沒了眼鏡就是小半個瞎子。她對著那個男孩子的身影眨了好久霧濛濛的眼睛，最後搖搖頭說看不清。我戳戳她的臉，感到有些可惜——多挺拔多帥氣的男孩，雖然懶散的模樣有點痞子氣......但是真是很吸引人呢。

　　於是我迅速展開攻擊——不迅速哪裡行，我就通過一天的觀察下來，已經發現了不少不斷地往他身上撲的么蛾子，各種各樣什麼類型的都有。我摩拳擦掌火力全開，決定要速戰速決才可以！

　　可結果表白也表過了情書也遞過了餅乾巧克力什麼的小零食也送過了，對方抓了抓頭髮跟我說很抱歉的時候我卻沒覺得多麼義憤填膺也沒有多少不甘心，黑尾鐵朗算是我在感情道路上的第一個不平整的小疙瘩，可到頭來我打著哈哈覺得哦那就算了吧。

　　於是繞了一大圈子下來，我忽然發現跟黑尾這樣的傢伙還是當朋友來得爽利。

　　後來，我跟阿汐的雙人遊變成三人行，排球社有什麼比賽我會扯她去看，有時候吃午飯的時候黑尾也會拋下他排球社的夥伴跟我們一起，因為阿汐的便當實在是太好吃了。

　　「......蛋捲？我覺得有這次的做得不太好，有一點點鹹了......」阿汐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把便當盒裡的蛋捲認真地分成三等分，咬過一口的她自己留著，剩下的兩塊分給我和阿黑。

　　我留著口水等著阿汐夾過來的蛋捲時發現阿黑的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阿汐身上，而且那種眼神絕對不是像我一樣如同餓狼看到鮮肉一樣垂涎欲滴的眼神......至少，阿黑從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哪個女生。並且，隨著我們三個人一起吃午飯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阿黑停留在阿汐身上的目光也越來越久。

　　三、

　　阿汐會躲開那樣的眼神。

　　在那個眼神下她單薄得仿佛一張白紙，被那個溫熱的視線一碰就會燃起來然後玉石俱焚——她其實是個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女生，但我就是不清楚她明明動心了卻在排斥什麼。

　　算了......假如女生這方搞不定，男生那邊疏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況且表白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男生主動多一點？

　　天臺上的風很大，我覺得自己選了這麼一個地方來找阿黑攤牌實在是失算——漫畫裡小說裡電視劇裡可不是這麼演的啊！我努力地把被吹得亂七八糟得頭髮從臉上撇乾淨，然後大聲沖著阿黑的方向說話，聲音大到差不多是平時吵架用的那個量。

　　其實我是猜得到阿黑為什麼會喜歡阿汐的，但是每次我問阿黑是不是出於這樣的理由時，他總是無所謂的笑一笑，「啊，或許吧.....不過喜歡就喜歡了啊，哪有那麼多理由。」

　　我眯了眯眼睛打量著靠在走廊上的阿黑，他正偷看教室裡踮起腳尖擦黑板的阿汐，挑著眉毛毫不客氣地戳穿他，「......你其實就是個抖M吧......哪個女生越不待見你你越喜歡死皮賴臉地往上靠......」沒錯就是這樣。阿黑周圍一群么蛾子，結果他偏偏一個不要，臭小子還挺知道潔身自好，其實他說是因為想專心打排球沒那麼多時間去戀愛......結果阿汐恰巧就是不喜歡靠上來的那一個，她把自己跟阿黑的界限畫得很清楚，忍著胸腔裡一顆砰砰亂跳的少女心自己卻堅守陣地地站得遠遠地看著，她給他遞運動飲料的時候絕不會逾越說趁機碰一下他的指尖，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肯上前邁一步。

　　四、

　　就當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全盤托出的時候，阿汐病倒了。

　　我去她家看她的時候，她瘦到只有一把骨頭，兩隻手的手背上是數量相等的針眼。

　　「血管太細了啊......新來的小護士找不到，只好左邊戳一下右邊戳一下，碰運氣咯。」她有氣無力地笑著捏了捏我的下巴，右邊臉頰的酒窩扁扁的，那一刻我特別想抱著她哭一頓。

　　我想，那就再等等吧，等我的阿汐養好病了，生龍活虎地給我免費享用她的便當時，我再告訴她好了......阿黑那廝要是敢在這時候變心我就把他給一百遍掉。

　　於是一等再等，轉眼等到高中畢業。

　　三月天春風和熙風扶弱柳，我手腳利索地用自備的小剪刀拆下阿黑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理直氣壯地站在阿黑身旁把一個又一個前來索要紐扣的女生給瞪回去，捏著紐扣向她們耀武揚威。

　　可結果，失算了——

　　放學的時候我扯著阿黑去找阿汐，揮舞著手裡的紐扣興高采烈，阿汐卻奇怪地朝我們笑了一下然後轉頭就走，越走越快最後乾脆跑了起來。

　　「......澤井，你這是在幫倒忙吧。」阿黑扶著額無奈看天，「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紐扣在你那裡，所——有——人——！」

　　所以當之後我給阿汐打電話的時候其實很心虛，她在那頭拖著一點如同重感冒一樣的鼻音也一直沒說什麼，她不是那種讀不懂尷尬氣氛的女生，更不會裝傻打著馬虎眼糊弄過去，從頭到尾她也只是說了兩句話，「我很好」以及「別擔心」。我便粗神經地覺得她已經沒事了——我的阿汐是個堅強的姑娘，我甚至想隔著電話去戳一戳她圓溜溜的酒窩。

　　五、

　　實際上，並沒有。

　　我覺得我是個不稱職的朋友，當我以為毛毛躁躁的自己都已經開始正正經經地像個嬌羞的小姑娘一個戀愛了那麼阿汐肯定已經早就看得風輕雲淡。只是當我在大二暑假組織了那次旅遊，我看到阿汐拖著行李箱走過來一抬頭看到阿黑的那個眼神，她整個人都不自覺地被凍在原地，嘴角都勾不起來最自然的弧度，我才知道，她並沒有放下阿黑。

　　——從高二到大二。她那顆安靜地不受紛擾的心臟，一直滿當當地被阿黑佔據著，哪怕我聽說有男孩子追她或者更有甚者說她已經跟誰戀愛過了，可阿黑一定一直住在她心臟裡的某個角落，趕不走忘不掉碰不得近不了。

　　阿黑來到我身邊按了按我的肩膀，他沖我笑，「交給我。」

　　好在好在，阿黑還是很懂得把握機會。雖然過程糾結了一些，但他終於順利地把阿汐圈到自己個的懷抱裡去——我看到了，濟州島的海邊，滾燙的黑色玄武岩上，阿黑握著阿汐的手，說了些什麼，然後他俯身吻了她。阿汐的頭髮被燥熱的海風吹得揚起來，遮住了臉，我想她現在一定臉紅得像顆蘋果一樣。

　　哼......阿黑真是賺大了。我有些憤憤地絞著裙擺，想著。

　　六、

　　回國後他們一直順利而自然地交往著。

　　阿黑20歲成年生日的那天，一群人在他的公寓鬧騰。

　　我在廚房幫阿汐切菜，手法不熟練所以把所有蔬菜都切得橫七豎八，還狼狽地洋蔥熏到流眼淚。阿汐拿了一整盒的紙巾過來，抽出兩張給我擦，語氣十分嫌棄臉上卻繃不住笑，「我來吧，笨傢伙。」

　　我如同大赦一般飛快地放下刀子，小心翼翼地從放著洋蔥的砧板旁邊挪開，阿汐把紙巾盒放我手上然後拿起刀子繼續切菜，我捧著紙巾盒一回頭看到阿黑雙手抄兜懶懶地倚著冰箱旁笑個不停。我抬手用力戳戳他的肩膀，「......笑死你算了，抖M！」

　　那天的抖M黑尾很幸福。

　　他喝多了點，臉上掛著兩坨不正常的紅暈，躺在長沙發上枕著阿汐的膝蓋半天沒緩過勁來。我看了眼現在正垂著睫毛問阿黑要不要喝檸檬水的阿汐，聳聳肩，好人做到底，跟男朋友一起留到最後，幫他們收拾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屋子。

　　提著兩大袋垃圾離開公寓時，關上門前，瞄到阿黑抬手扣住阿汐的後腦勺把她扯下來親吻，然後聽到他沙啞的嗓音裡一半是霸道命令一邊是軟軟懇求，「今晚......不要走了。」

　　我故意在之後的兩天把阿汐約出來，還特地挑了一個暖氣很足的店子。

　　她倒聰明，穿著高領毛衣來赴約。

　　嘁——！

　　可最後還是我眼疾手快，在跟她東扯西扯的時候趁機迅速起身，趁著她毫無防備時一抬手拉下她的衣領——啊呀呀，真是壯觀呐，阿黑這是忍了多久啊......嘖嘖嘖。

　　看到我眉飛色舞的樣子，阿汐整張臉通紅，趴在桌子上把臉埋進臂彎裡，我甚至能感覺到她臉上的溫度沸騰得頭頂都在呼呼呼地冒熱氣。

　　我托著腮看著她把自己像只害羞的蝸牛一樣藏起來的小模樣呵呵呵地笑著：啊呀呀，我的阿汐啊——

　　七、

　　阿汐穿著漂亮的伴娘服幫我整理著層層疊疊的婚紗，然後拿捧花給我。

　　我垂著眼角看著一大捧我最喜歡的繡球花，忽然湧出眼淚。

　　怎麼會這樣——我結婚這一天，大家都笑著，我卻哭了。

　　是的，我真的哭了。

　　「我的捧花，絕對不丟給你！」我的眼淚毫無徵兆地掉出來，透過積在眼眶的淚水模模糊糊地看到阿汐驚慌失措的臉，「下一個結婚的......不能是你！」

　　「......笨傢伙。」阿汐無奈地拿紙巾過來給我小心地吸著眼淚，「真是個......笨傢伙啊。」

　　其實當我知道阿汐與阿黑在一起的時候，我有點小小的驚訝於他們兜兜轉轉四年後仍舊牽手成功，然後是十萬千萬百萬的滿當當祝福，最後，是酸澀難耐的捨不得——我捨不得她就這樣給阿黑拐跑了，即使我知道阿黑多好多帥氣多可靠多溫柔多開朗，可我就是擔心受怕，怕她沒有被阿黑照顧好，怕沒有我這只橫行霸道的螃蟹在身邊就會有不入流的小蝦小魚來撿漏子對她和阿黑之間見縫插針......

　　這種心情好複雜，而且忽然在我結婚這一天天崩地裂地來了。

　　他們以前總是調笑說女孩子之間的感情好起來堪比同性戀。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我本身比阿汐高一些，然後婚禮上又穿了十公分的婚鞋，我在那嗚嗚嗚地哭著抹眼淚的時候阿汐都恨不得要架個梯子像個長頸鹿一樣讓我靠著。

　　哭夠了，我終於恢復正常了。

　　迅速補了個妝後阿汐挑下頭紗蓋住我的臉。

　　八、

　　「笨傢伙......雖然不能幫你掀開頭紗，但至少，我是幫你披上婚紗的那一個啊。」

　　
10、番外二：赤葦京治

　　作者有話要說：

　　修一下小細節。今天雙更吧。還是決定在過年前完結掉好了。

　　一、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姐姐」，是姐姐。

　　大約是阿汐上了國中那一年，我國小六年級。某天早上她醒得異常早，弄出很多聲響。我有些不耐煩地撐著身體往下看......哦對了，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分房睡，那天也是我們住同一個房間的最後一天。我看到她只穿著睡衣就爬起來了，衣服下擺短短地剛好遮住小胖次，但是，隔著衣服隱約能看到褲子上頭一片紅，她正淡然自若地抱起被單什麼的卷成一團，拉開抽屜找到更換的衣服，然後推了房間門走出去。

　　她要合上房間門的時候看到我了。

　　「你睡吧，還早呢，到點了我叫你。」

　　她用床單裹住腰部以下，臉上有點紅，朝我笑了一下。一抿唇，右邊臉頰一隻圓圓的酒窩。

　　或許是從那一次開始，我驚慌失措地意識到，她不一樣了。

　　在這之前，對我來說，「姐姐」，不過是一個五官跟我很相似但卻比我長得細緻小巧，另外在暗地裡總是壓榨欺負我但在父母面前卻又總是被耐心教育要讓著我的，跟我一起走一起吃一起住的，那個人。

　　我花費了好久的時間才反應過來那是已經在國小五六年級學生中間流傳開來的「少女初潮」，然後才學著跟她一樣淡定自若。

　　五年級的生理課上老師早就講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本根沒有出現想像中阿汐又哭又鬧地爬到上鋪鑽進我被窩裡緊張兮兮地告訴我說京治啊姐姐要死了這種滑稽的場景。

　　我終於明白過來她有了自己的秘密，那個秘密也許不包括被我看到的例假，而是一顆玲瓏的種子，從她身體裡生根發芽，打著花骨朵從眼角眉梢指尖發尾悄然揉出來時已經能嗅到了清香的味道，那種味道讓她整個人連笑起來都不一樣了，酒窩裡盛得不再是甜甜的蜜而是有些醉人的酒——當體育課上有些扭捏地向老師告假的女生被所有人議論紛紛時，當有的女生故作堅強地撐著跑完長跑但代價是褲子後頭的一片血紅以及跑到終點時臉色慘白地暈倒在地時，我的姐姐，已經順其自然地接受了這種註定要被我發現的有些羞恥的事情。

　　二、

　　之後我們開始分房睡。

　　很快的我也進入青春期。喉結，胡茬，公鴨嗓子一樣的聲音，然後是猛長的個子。於是我的個頭開始竄得比她快。幾次她有點生氣地在我坐在沙發上翻雜誌的時候站在我身後推搡著我的後腦勺，「都是你，把我的身高給搶走了。」

　　再後來，爸爸媽媽把我們送到東京去讀書，我跟她一起住一個小公寓。

　　日子沒有變化，她閒暇之餘從圖書館裡抱一些厚厚的書回來看，還是喜歡一邊喝著熱咖啡一邊靠在落地窗旁抱膝坐，她高一時買回來的那兩尾小魚依舊優哉遊哉地流連於她桌上那個小小魚缸的各個角落，她仍然騎著單車穿過種滿銀杏樹的馬路出門找澤井學姐，她還是做著好吃的飯菜偶爾弄點黑暗料理。

　　而我也選擇繼續打排球。

　　「要去梟穀？」春假的時候，在我說出我要報考的學校時阿汐正看著街道外頭的櫻花樹，她有些訝異地把目光移到我臉上，「......不來音駒嗎？音駒的排球社也是很不錯的。」

　　我不動聲色地錯開她的目光，「我想去梟穀。」

　　「哦......」我看到她有些失望地垂下腦袋。

　　為什麼當時我沒有選擇去音駒，或許原因不是很多也沒有那麼強詞奪理。

　　只是我國三的全國大賽上我不小心受了傷，我自己認為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但那次比賽結束後阿汐去找到我們的教練，請求教練之後不要給我安排比賽。

　　我並不是控制不住情緒的那些暴躁的男孩子，但那一次我發了很大的脾氣，我又是那種越生氣反而越冷靜的傢伙，所以我記得非常清晰那天我冷若冰霜地擺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這是我最後一次全國大賽了。」

　　「高中，還有機會......你先養好傷......」

　　「這個傷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京治你——」

　　「『京治你別任性了！』......任性？你只比我大兩歲吧？兩歲而已......」

　　當時我並不知道自己說的那番話有多麼傷人。

　　並沒有一個女孩子想這樣理所應當地比年齡相差沒多少的男孩變得更早成熟。

　　也許也只是十四歲男孩子那卑微的自尊心作祟，不想在教練面前被苦口婆心地勸什麼要聽姐姐的話，也許是真的很不想缺席最後一次全國大賽，也許也只是我對那時候所自以為是的她無形的一種管教所產生的一種逆反心理——總之，誰說得清楚？

　　高中後我們上了不同的學校。

　　有時候下雨了她沒帶傘，我社團活動結束後才能去接她。走到音駒的時候學校裡幾乎沒剩幾個人了，她也不抱怨說你怎麼來這麼晚，總是很開心地跟我一起撐著一把傘回家，路上遇到她的同學，她還會扯住我向別人介紹說這是我弟弟京治，在梟穀讀書，特地繞過來給我送傘的哦。

　　說實話，我很久都無法理解那時候她臉上的笑意。

　　三、

　　未曾料到的是，高二那年她生了一場大病。

　　媽媽和爸爸趕到東京裡的時候她已經住院了。全程都是我一個人在辦住院手續，手忙腳亂的，什麼證件收在哪個櫃子我基本沒留意，她躺在病床上一直給我說，說完還朝我寬慰似的笑一下，可是酒窩很淺，因為她瘦了許多。

　　她一邊養病一邊上學，但是不太愛出門了，因為身體並不好。在家或者是醫院裡呆的時間更長，她就折騰一些料理啊手工啊之類的，DIY很多東西，幫我縫製了一隻貓頭鷹，用她的話說真是一模一樣。所以梟谷的前輩們知道我有這樣一個姐姐總喜歡藉口各種聚會來我家蹭吃蹭喝。

　　我看到她忙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心裡總會揪起一個碰到會有些疼的疙瘩，於是我總是丟下滿客廳的同學默默地走到洗手池邊幫她洗菜什麼的。

　　「你去跟你的朋友玩啊這邊沒關係。」她的手上忙得騰不開，用肘子捅捅我的腰，「你這傢伙......進廚房也只會幫倒忙。」

　　——沒那麼糟糕吧？我。

　　我很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被她趕出來了。

　　於是轉身的時候，我只來得及給她擦掉鼻尖上的一點麵粉。

　　但是，我的每一場正式比賽，她從來不缺席。雷打不動的那種——她伏在護欄邊上，也不大聲招搖地叫我的名字，只是在我無意間把視線掃向觀眾席時看到她一眼，她才沖我揮揮手然後咧開嘴笑一笑。

　　後來高二的時候，新生入社，整合好新隊伍後我們第一場練習賽，阿汐也來了。

　　「赤葦前輩，那個女生......是誰啊。一直在看著你呢。」

　　「哦。」我用毛巾抹掉臉上的汗，「.....是，阿汐......嗯，我姐姐。」

　　——忽然，就體會到了當時給她送傘時，她扯住我向別人眉開眼笑地介紹說這是我弟弟的那種心情。

　　四、

　　其實阿汐挺愛哭的，淚點極低。我不明白是不是所有女生都這樣還是只有她的淚腺特別發達——播《孝犬八公》時我看到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她例假疼痛時我看到她縮進被子裡在床上嗚嗚嗚地滾來滾去；要不就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她躲在浴室裡把花灑擰到最大企圖掩飾她豪邁的哭聲但實際上根本於事無補。

　　只是，我很少看到她當著我的面哭成那個狼狽樣。

　　高三她畢業時，沖到梟穀來，紅彤彤的眼眶一直往下掉眼淚，眼淚很大一顆，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就很像千與千尋裡，小千吃著白龍做的飯團時的那個慘兮兮的哭相。

　　我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麼。

　　——這有什麼難猜的？今天是畢業典禮，她總不可能是因為跟澤井學姐吵架了才哭成這樣。擺明瞭是被喜歡了很久的男孩子拒絕了才會哭成這傻乎乎的樣子。

　　假如現在木兔前輩在身邊，我會毫不猶豫地拆下他的第二顆紐扣來哄一哄阿汐，雖然知道這樣畫餅充饑比較可笑，可至少，能讓她笑一下吧。

　　結果到了晚上，門鈴響了。

　　「嗨。那個......我來找赤葦......哦，找你姐姐。」

　　那個頭髮永遠捋不平的音駒前任隊長站在我們家門口。

　　「她不在家。」

　　「不在嗎？」黑尾搔了搔頭發，「那麼，請幫我把這個轉交給她吧。」

　　我看到他手心裡那顆紐扣時，心想，原來是你啊。

　　我拿過紐扣，問他還有沒有事，沒事的話我就關門了。

　　黑尾分明是有話要說但是我偏不想讓他說，於是我並沒有等黑尾再開口就直接關上了門，但我猜黑尾肯定不會立刻離開的。

　　「......剛剛，是誰啊。」

　　阿汐盤著腿坐在床上看書，眼睛還有點紅紅腫腫的。

　　我走到她房間的窗口旁漫不經心地往下瞄了一眼，果然，黑尾還在，看到我後似乎有些心焦地張合著嘴唇向我傳達著什麼，可是我立刻乾脆俐落地拉上了窗簾，然後才回答道，「哦，是木兔前輩。」

　　「哎？有什麼事嗎？」

　　「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我把紐扣遞過去。阿汐愣住了。

　　「......紐扣嗎？」

　　「收著吧。那傢伙的第二顆紐扣呢。」

　　其實如果阿汐那天稍微留意一下，就會發現我的謊話多麼蹩腳——因為我從來不會把木兔成為「那傢伙」。

　　五、

　　阿汐好像很快就走出了失戀的陰影，蹦躂著在大學裡開始了新生活。

　　多虧了澤井學姐。

　　社團，聯誼，聚會，合宿，她差不多都參加了，只是我仍舊比較奇怪，她一直沒有戀愛。

　　——哪能沒人追呢。有一個都追到家門口了。梳著油光鋥亮的整齊頭髮，抱著大捧的玫瑰，金絲邊框的眼鏡一絲不苟，我從貓眼裡看過去就感覺那是一尊雕塑杵在家門口。

　　說真的，看到這傢伙的一瞬間我莫名覺得黑尾鐵朗那一頭炸立隨性的黑色亂髮真是好看又帥氣。

　　「少女心？我的少女心，已經在高中時期用光了......」阿汐打著哈欠從臥室走出來，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戀愛什麼的再說吧......京治啊今天我們今天叫外賣吧？我想吃披薩......」她抓起手機開始打電話訂餐，我十分無語，只是抬手揉了揉她因為生病過後就一直蓄著的短髮，如今，好像才長長了那麼一點點。

　　——所以，她其實也並沒有走出那一段感情吧。

　　於是，我攛掇澤井學姐讓她去旅行。

　　在異國他鄉走一走，或許能收穫不一樣的心情。

　　她每天都在網上告訴我今天如何如何，吃得怎樣怎樣，我在日本這邊隔著天遠地遠地捧著一顆不算安分的心，在看到她每日例行發過來的報告了也終於踏實下來。

　　沒想到，她出息了——出去旅遊回來，告訴我，戀愛了。

　　「啊是的......交往對象是，黑尾鐵朗。」

　　我當時感覺自己都石化了，然後被家裡空調吹出的25℃冷空氣嘩啦嘩啦地蕭瑟成一灘泥巴。

　　有點想揍人。真的。可是——這兩個人怎麼回事呢？真是比消極狀態的木兔前輩還難搞。

　　不過話說回來，兜兜轉轉了一大圈還是在一起了，說明是真愛吧。

　　六、

　　之後的日子其實還是沒什麼兩樣的，只是阿汐出門的時間多了，呼吸著新鮮空氣讓她如同一棵樹苗一樣從病怏怏的狀態恢復了還算健氣的樣子，病態的蒼白臉上也開始有了紅潤。

　　黑尾這個人似乎很會玩，照顧也周全，總是帶著她到處轉悠，但每次都能在我規定的門禁前半個小時左右把阿汐安全地送回來，弄得我有時候無端地想挑刺找茬也沒什麼冠冕堂皇的藉口。

　　我靠在窗戶邊看到路燈底下，阿汐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話，黑尾笑眯眯地俯下身吻她，我收回眼神去廚房裡煮咖啡喝，一杯廉價的即溶咖啡下肚，一整個晚上都失眠。

　　後來，阿汐第一次夜不歸宿，是在黑尾鐵朗20歲生日的那一天。

　　其實我能想到那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總會有那麼一天的——即使，他們兩個最後不結婚，阿汐她總會有那麼一天。

　　我久違地開始感受到了那種慌亂——當第二天早上阿汐開門回來的時候，她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嘴角噙著慌亂的羞赧，潮濕的眼底泛上一圈圈溫暖的水紋，她從我身邊快步走過，低著頭，看樣子是想拼命地把紅撲撲的臉藏進白色的圍巾裡去，垂著睫毛的樣子如同一個待嫁的小小新娘。

　　我知道，我知道的——阿汐，又不一樣了。

　　七、

　　後來，阿汐說她想搬過去跟黑尾一起住。

　　「我要找黑尾君談一談。」

　　我當時一邊不作聲色地用力按下遙控器上的一個鍵一邊淡定自若毫不留情地說。

　　當黑尾來到家裡的時候，我們對面而坐。

　　腦子裡無端冒出來的都是從前關於她的畫面——比如，父母都出差時她一個人頂著夜路去補習班接我；比如，我們一起上小學時她忽然彎下腰給我系好散開的鞋帶；比如，很晚很晚了她還在點著檯燈眨著酸澀的眼幫我縫我的球衣；比如，她發燒時我給她端茶送水，她躺在床上騰出一隻手沒輕沒重地揉我的頭髮同時意味不明的感歎道啊呀啊呀弟弟長大啦......我忽然意識到：我扮演著弟弟、哥哥，可能，也是父親的角色。

　　也沒有談什麼特別有實質或者深刻的東西，我們只是面對面這樣坐了好久。茶冷掉了，誰都沒有喝。黑尾一直挺著背，而我至始至終也只是環著手臂。

　　「如果欺負她，我會揍你。」我終於開口，「五倍奉還。」

　　黑尾如釋重負地笑了。如釋重負？或許他覺得五倍是輕的？我可沒說我會跟他單打獨鬥——我跟伊達工業那個沉默寡言的大塊頭青根的感情倒是不錯。

　　他說，我會照顧好她。

　　而我轉個身去房間裡找阿汐，她抱著枕頭惴惴地抬眼看我。

　　「如果住得不開心，就搬回來好了。」我揉她腦袋的動作越發熟練了，「......我不嫌幫你幫東西麻煩。」

　　八、

　　我大學畢業那年，阿汐和黑尾結婚了。

　　我是伴郎之一，穿著很整齊的西裝。

　　阿汐看看我又看看黑尾，忽然笑了起來，抿出了那只圓溜溜的笑漩，「啊啦......我都沒有意識到，其實京治和鐵朗有些像呢。」她眉眼彎彎，我看到了笑容裡頭有淚。

　　「哭什麼啊。妝要花了。」

　　「我才沒有哭......」

　　我走過去，輕輕擁住她的肩。

　　「我的姐姐今天結婚啊，拜託你，表情別那麼難看。」

　　「......臭小子。」

　　我終於成功地把她逗樂了，在婚禮開始前的十分鐘。

　　九、

　　賓客說今天的新娘真漂亮呢。

　　我笑笑，說，是啊，那可是我姐姐啊。

　　
11、番外三：黑尾鐵朗

　　一、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太能安定下來的傢伙。

　　即使高三的時候我肩上擔著排球社社長這一稱謂帶給我的重任，我冷靜沉著，我有條不紊，可總覺得血液裡仍舊有不安分的因數在攢動，因此我並沒有著急著戀愛。

　　只是某一天我忽然就有萌發了想守著一個人一輩子的想法。

　　這個想法十分腳踏實地，讓我感覺自己這只一直飛在雲層裡覺得無拘無束的黑色風箏，猛地想起來，原來我被一根細細的紅線栓在我骨架上的最中心。

　　也許那就是心臟的位置吧。

　　而現在，我想要落地了。

　　扯著線那頭的那個人，是赤葦汐。

　　二、

　　那是阿汐搬到我的公寓跟我一起住之後的某個周日，忘記了具體情境是怎麼樣，就只記得我抱著電腦在沙發上看電影時，她踩著拖鞋穿著我的一件紅色長袖運動外套，裸著兩條腿，睡眼朦朧地從房間裡晃晃悠悠地走進洗手間裡洗了一把臉才朝我走過來。

　　我笑，朝她招招手，「過來，坐這裡。」

　　她順從地坐到我身邊的沙發空位上，把剛碰過冷水涼颼颼的手心貼在我臉上。

　　我把她的手扯下來攥在手心裡，然後把她扯到我大腿上坐著，「我是讓你坐這裡，『專屬座位』。」

　　我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她沒有束好的頭發軟軟地蹭著我的側臉，我喜歡玩她的手指，偶爾還會壞心眼地垂下手去摸摸她的腳踝，然後看她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彈起來，但是我會牢牢穩穩地抱住她不讓她跑，聽到她一邊掙脫一邊笑。

　　其實阿汐搬過來跟我一起住以後，我把很多事情歸於長久以來的習慣與依賴，處在其中心安理得，沒有覺得任何不妥。日子就這樣過去，簡單又自然，如同在炎熱的夏天吃掉一根很消暑的雪糕一樣，偶爾打鬧甚至爭吵也不過是那一兩滴被融掉的雪糕不小心滴落在衣服上的漬。

　　我的冰箱裡會放著她買來的我十分喜歡吃的藍莓優酪乳和雞蛋布丁；隔三差五的她會做我最喜歡的鹽烤秋刀魚；早上我們一起站在鏡子前刷牙，滿嘴泡沫笑哈哈的，如同兩隻大螃蟹；我喜歡從身後抱著她，睡覺時也這樣，感覺她很像一隻暖洋洋軟乎乎的布偶，擁在懷裡讓人十分安心；她夠不到高處的什麼東西而我一抬手輕輕鬆松就能取下來，然後挑著眼角壞笑說呐親我一下我就給你，她每次都先踹我一腳然後嗆聲說愛給不給再優哉遊哉地走掉，我一邊痛了抽冷氣一邊看到她在遠處笑得直不起腰，小人得志的模樣很可愛；她的洗面乳依舊是檸檬香，我吻她時那個味道特別清晰並且讓我十分著迷；出門遊玩時我們總是十指相扣，很冷的冬季我會攥緊她的手揣入我的口袋裡，她也會惡作劇往我腰上掐一把雖然我從來不覺得癢......

　　但偏偏好像就是那一天，一切都很安靜，某個不安全的念頭卻突然從心臟深處翻湧而來，幾乎把我嚇得膽戰心驚。

　　我把臉貼在阿汐的後背，聽到她的心跳聲。我反應過來，其實這一切隨時會消散：藍莓優酪乳，雞蛋布丁，鹽烤秋刀魚，阿汐那只放在另一個漱口杯裡的粉色牙刷，阿汐那副冬天戴起來的毛茸茸的白色耳罩，阿汐那個存著很多吉他曲的蘋果綠色iPod，甚至阿汐她自己——就像我面前這台因為我剛剛懶得插上電源的筆記本，現在已經快要變成黑屏從而理直氣壯地進入睡眠狀態一樣，也許就是一分鐘的事情，消失得蠻不講理，迅速卻真實。

　　我想讓筆記本一直運作，我想一直吃到阿汐做的鹽烤秋刀魚，我想要一直以這樣的姿勢抱著她聽到她的溫熱平穩的心跳，我想要一直扣著她的手走到時間的盡頭去，我想讓日子在有她的每一天裡一直這麼日出日落花謝花開，哪怕波瀾不驚，哪怕一成不變。

　　——因為感覺到自己，真的沒有辦法再鬆開她了。

　　三、

　　「鐵朗，怎麼了啊？」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你在，很好。」

　　四、

　　求婚是在我們大四。

　　阿汐生日那天，我挑了LANVIN的一款名叫marry me的香水送她。香味很清淡，對不怎麼愛擦香水的阿汐來說是個好選擇。

　　戒指放在玫瑰花束裡，在她拆開禮物看到那行英文時我才把花遞過去。

　　我看到她的眼底有淚在一點一點湧出來，可是她抿緊了唇硬撐著，漫不經心地避開所有的情緒，還一副「我得好好考慮一下」的不服軟表情。

　　我知道她怕癢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腰，她一下子沒繃著笑了出來，眼淚跟著一塊往下掉。打鬧間她躲著我的時候腳下踩空了一層臺階，我上前，迅速把她攬在懷裡。

　　「答應嗎？」

　　「答應什麼？」

　　「嫁我啊。」

　　「哦......果然還是親口說的好聽呢。」她咬著唇笑，耳尖有點紅，抬手環住我的後背，越來越緊，像一隻找到了溫暖火爐的貓咪一樣用力地往我懷裡鑽進去。她一字一句地告訴我，「好。嫁給你。」

　　五、

　　結婚後大概兩年，阿汐懷孕了。

　　熬過了妊娠反應最嚴重的時段，她終於有了胃口吃東西。

　　問她想吃什麼，她抿著唇想了想，結果報出來一堆的都是反季節的水果。

　　我有點頭疼——這些水果並不是買不到，只是吃這樣不是時令的蔬果怎麼樣都讓人覺得不放心，何況她還是最需要小心對待的孕婦。於是我逛了一圈超市，買了一些當季水果，新鮮又漂亮，回家洗了切好放在果盤裡給她遞過去。

　　「......哎？草莓呢......」

　　「草莓冬天才有啦......吃這個吧，很甜很好吃哦。」

　　阿汐有些不樂意了，但還是捏了牙籤戳起一塊，先遞給我，讓我咬一口——她總是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養成習慣了。我不好拂了她的意，低頭咬下一角，她看著我吃了這才自己歡天喜地地開始一口一口地吃著上一秒她還不待見的水果。

　　那一段時間我的廚藝大增，給她做各種各樣好吃的飯菜，把她養得珠潤玉圓的。她每次皺著眉說我已經胖了啊不能再吃了，我就笑眯眯地忽略掉她抵擋著我給她夾菜的筷子，繼續往她碗裡添飯菜，理直氣壯地找藉口，「啊呀啊呀，為了肚子裡的寶寶嘛......」

　　我還是很喜歡把她拉到我腿上坐，只是她不好意思再坐。

　　「......把你的腿坐斷了我怎麼跟你教練解釋啊。」那時候我已經進入國家隊了。阿汐扶著腰，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不輕不重地點點我的太陽穴，調侃的語氣和蹩腳的藉口讓我也不禁笑出聲。

　　再過一些日子，我輕輕撫過她的肚子時都能隔著薄薄的肚皮摸到一個小拳頭的形狀，心臟一角柔軟得不行。

　　我俯下身吻她的前額，心疼地捏了捏她因為懷孕而有些水腫發脹的小腿。

　　「辛苦了哦。」

　　「不辛苦......因為有你在。」

　　六、

　　我們的小丫頭名字叫做晴海，黑尾晴海。

　　五官像阿汐，可是性子卻感覺隨了我。

　　小傢伙可愛得要命，白白嫩嫩的一截一截蓮藕手蓮藕腳，溜溜的黑色大眼睛，笑起來嘴角兩個小梨渦恰好能塞進半顆米粒兒的深度。

　　可是卻鬧騰得像個小惡魔。用阿汐的話說就是什麼不學好非得學爸爸那奇葩的睡覺姿勢，早上醒過來時她那似乎經過狂風暴雨碾壓的亂糟糟的頭髮都會讓阿汐笑到肚子疼，然後她跟我說，「喏。你負責把你寶貝女兒的頭髮給捋平啊——」她甚至把當年阿汐送我的那個穿著1號音駒排球隊服的黑貓翻出來了然後給扯掉一隻腳扣掉一邊眼，阿汐端著那個差不多被五馬分屍娃娃真是哭笑不得，佯裝生氣，作勢往晴海屁股上要拍去兩巴掌，小丫頭還沒等手心落下來立刻就哇啦啦地哭著鑽進我懷裡撒嬌告狀。

　　「......你們倆就是一夥的！」阿汐憤憤地打開冰箱，「好了！今晚藍莓優酪乳沒有了！我要全部吃光！全——部——」

　　我們就這樣看著這個寶貝，從出生時一丁丁點大，然後一點一點的成長。

　　好像昨天她才出生五周，喝完奶時我還輕柔地抱著她幫她拍嗝，今天她就已經長了幾顆牙齒，握著我伸過去的手指開始歪歪斜斜地學走路，而明天她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屁股和小肚子都圓滾滾的肉丫頭了，她已經蓄起了長髮，紮著一個歪歪的薄荷綠色蝴蝶結，活蹦亂跳地在幼稚園門口往我臉上吧唧親一口然後揮揮手說爸爸再見。

　　時間過得那樣快，我本根捉不住。那本記錄她成長的父母日記和相冊已經滿了又開新的一本然後再次寫到底，我和阿汐只能從照片和文字裡找一找那些一走就不回頭的時光，留戀著她上一秒、昨天、一個月前、甚至是去年的模樣。

　　七、

　　二十九歲那年，我的祖母過世了。

　　晴海還小，懵懵懂懂。穿著阿汐給她準備的黑色裙子旋著圈兒，看到裙擺揚起的弧度樂此不疲，手捏著嫩黃色的小花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這是我第一次經歷死別，來自血脈相連的親人。

　　我的手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冰冷，阿汐的手心沒有比我暖到哪裡去，她卻緊緊握著我的手，緊到似乎把骨頭都要擠進我手心的血肉裡。

　　「鐵朗，我在，我一直在。」

　　八、

　　晴海上幼稚園了。晴海上小學了。晴海上國中了。晴海上高中了。

　　看著這個丫頭在鏡子前叼著牙刷睡眼迷蒙地洗漱，她白皙的皮膚漆黑的發，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的樣子讓我忽然感到不安又心酸。終於理解了當時我見到阿汐父母時，她爸爸看著我那嚴厲又苛刻的目光——也是呐，十多年來全心全意疼愛呵護著的寶貝，轉眼就要送到別的男人手心裡去了，怎麼會捨得。

　　所以我經常酸溜溜地跟晴海念叨，誰欺負你你就告訴爸爸，爸爸幫你揍他。

　　我還記得我三十二歲因傷提前從國家隊退役那一年，最後一場比賽，阿汐帶著晴海來看。我比賽結束後不顧渾身汗臭抱著她們倆，晴海伸出小手仔細地抹著我臉上不知道是淚還是汗，奶聲奶氣地告訴我，「爸爸你是我的大英雄！」

　　可是晴海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小小的肉娃娃了，她不會再在幼稚園裡受了委屈時眼眶紅紅地抱住我的脖子蹭啊蹭，也不會驕傲萬分地向別人誇耀說我爸爸打排球最厲害了。現在，十六歲的晴海也只是把脖子一梗，漫不經心地看我一眼，「爸爸......您就省省心吧。你也不看看我加入的是什麼社團。」說完她就風風火火地出門，叼著一片麵包，含糊不清地跟我們道了別。

　　九、

　　當我看到晴海在高三畢業那年捧回來柔道的全國獎牌時，我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

　　「至少，我還有一顆年輕的心臟啊——」我不滿地對著鏡子拔掉頭髮裡冒出來的銀絲。

　　「是是！」阿汐在院子裡喊我，「擁有年輕心臟的鐵朗君，請過來幫我搬一下花盆！」

　　折騰了一番後，我捶著開始有點酸痛的腰，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喝著阿汐泡好的茶水。

　　太陽在我們面前緩緩地落入高聳的樓房後面，金色的光芒潑灑在悠然的雲上，電線杆上的烏鴉都飛走回巢，溫熱的餘暉開始一點一點地被罩過來的沉沉暮色吃掉最後的溫度。

　　阿汐在我身旁坐下來，端著茶點靜靜地看著我。

　　「啊啦啊啦，鐵朗的頭髮，都不像以前樣精神抖擻地亂翹了呢。」

　　「什麼嘛。阿汐的酒窩也瘦了，變成臉上的小皺紋了啊。」

　　我把她搭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指尖觸到了她手背上已經不再那麼柔嫩而有彈性的皮膚，我知道，等再過個十年，也許就是如同老樹皮一樣佈滿褶皺的蒼老。

　　她笑著看著我，眼角是細細的皺紋，任是再昂貴精細的護膚品也遮不住的歲月痕跡。眼神不再同以前那樣澄澈透亮了，眼底卻有潮潤溫暖的光。

　　我抬手摸摸她的發，然後扣著她的後腦勺，俯過身吻了吻她的髮際。

　　她有些害羞，臉頰在餘暉下被熏得發紅，「真是......都一把年紀了......不正經！」

　　是呀，都一把年紀了——從我們初次遇見，到相識，到相愛，到相伴，這歷程已經有幾十的光陰，都足夠釀一壺醇厚的美酒了。

　　時光永遠是附著在我們身上的一個不可抵抗的傷口，我們邊流著血邊長大然後再一點一點變老，離開人世時傷口才能溫暖緩慢地凝結成疤不再淌血——她在弟弟和我的幫忙下提著行李住進我的單身公寓，接著我們一起從公寓搬到現在這個獨立卻溫暖的房屋，看著這個由我們兩個人組建起來的家熱熱鬧鬧地添了第三個小成員然後有一天那個小丫頭出嫁，這個房子便重新回歸成只有我們兩人的世界，只是我們都已經垂垂老去，屋子裡滿是不肯退潮的回憶堆放在角角落落，鮮活得歷歷在目，那時候變成老爺爺的我和老奶奶的阿汐恐怕連去翻看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是叫人無奈又心酸。

　　十、

　　「真是......老了呀。」

　　「嗯。老了呢。」

　　時間終究是蹉跎了年輕的表皮，染白了漆黑的髮鬢，削弱了強健的心跳，淡化了滿格的體能。

　　可是，握著你的手，還是想告訴你。

　　——「沒關係。我還在。」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啦——

　　謝謝大家一路看到這裡。

　　寫了三個番外：友情，親情，愛情。

　　人生就是一個長長的旅行吧，五天四夜只是讓他們收穫了愛情。而在愛情沒有來到之前，是親人和朋友一直陪在身邊，所以就萌發了寫下阿步和弟弟的番外篇。

　　阿步番外，是因為作者君在一月份親身經歷了一些事，玩得最好的女性朋友真的就像自己的另一半一樣，現在想起來還有點捨不得，但是她真的找到了好歸宿我還是要抹掉眼淚笑著祝福。雖然她不會來JJ，但還是想在這裡告訴她：阿思，我會一直愛你喲！

　　弟弟番外，來自周圍那些有弟弟的朋友，她們都說有弟弟很好，雖然有時候打架啊又吵又鬧甚至小時候家人會因為弟弟年紀小又是個男娃而忽略她們，但實際上弟弟長大了就會自覺地站在你身前幫你擋風遮雨，如兄如父。睡我上鋪的妹紙，她弟弟桀驁得不行卻只聽姐姐的話，總是隔三差五打電話問我舍友姐你什麼時候放假什麼時候回家。

　　而黑尾番外，說實話最開始是沒想過要寫的……原本是想寫些無關愛情的事。後來看了坑子的評論決定寫。於是把時間線拉長，當兩個人都老了，愛意也沒當初那麼怦然心動濃烈芬芳，還經過了生離死別，可仍舊想牽著你的手陪在你身邊，告訴你有我在。這就是我最想表達的和最期望的愛情了吧。

　　嗯......最後，請原諒作者君借著與女主同名蘇了一把。哈哈哈哈——

　　總之還是謝謝大家看到這裡。鞠躬——

　　祝：新年快樂！身體倍兒棒！愛情學習工作都順順利利！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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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希

見習天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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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等級: 11 - 出類拔萃

HP(生命值): 7 / 106

MP(魔力值): 606 / 2735

EXP(經驗值): 62 %

3^# 大中小發表於 2019-4-17 12:39 只看該作者

我渴望這樣的朋友...
真的會有這種.....以為會在一起..
還願意繼續友情的朋友嗎??
好喜歡整個色彩很溫暖的文...
看得有一種感動..
一種溫暖的現實感..
雖然少...但卻是真實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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