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惡人女主的養成方法》作者:建國前有一隻妖【完結】

《(綜)惡人女主的養成方法》作者:建國前有一隻妖【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9816個瀏覽者
文案:

「始於不足見,終於不可及。」

她未身處光明,亦未投入黑暗。
既談不上英雄,也無法稱之敵。

——她是Innovator。

以己之力推動世界前進的變革者。

——自《舊世界·變革》

*

有人歌頌「神明」的偉績,有人抵制「魔女」的本性,但這位隨心所欲的「變革者」,從頭到尾都只是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世人,宛如看著手心裡綻放的花。

她的鐘愛不過是花期的長短。
在看到「美麗」的瞬間願意付出一切,卻又會在「凋謝」那刻棄如敝履。

然而只要她的目光落於己身,哪怕只是短暫的瞬間,也有人想得到她的垂憐。

「我的救贖,我的神明,我的信仰。」

向「女王」獻上忠誠的「騎士」虔誠地低下了頭,他半跪在她面前,將自己的一切獻給了眼前的魔女。
哪怕明知對方能輕易將它們踩在腳下,他亦不能割舍拾取的片刻溫柔。

「這個世界病入膏肓,而您——便為解(毒)藥。」

【讀文須知】
ヾ女主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不是好人,立場灰色,沒有常人的善惡觀,但有底線,不論身心都是徹頭徹尾的真·魔女,利己主義。如果你覺得她善良,那都是錯覺,是作者的特技。想寫一個惡人女主很久了,本質上是作者桑自割肉產糧(所以讀者能不能接受不知道,作者桑本人倒是很爽)。
ゝ世界觀初定石板爆發後,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有異能的K世界(魔改警告)。角色性格不要上升三次元,也不建議各位學習推崇(二次元爽就夠了),全員惡人警告。
ゞAll女主,巨蘇,全員Clear,不管普通粉還是黑粉,總歸都愛女主,無CP,不翻車,會拆原CP。OOC是肯定的,能接受本文劇情走向的就接受,不能的也請不要指點,作者桑寫文一向隨心所欲。
々適合的動漫都會加,更新時間取決於作者桑三次元是否忙碌,以及靈感是否充足(重點)。除少數全文存稿,作者桑的文日更都靠愛,隔日更是意外,周更是常態,月更是無奈。
PS:作者桑是作話不長不舒服星人(作話偶有關鍵劇情,務必別跳過),請多收藏多留言,這是她的碼字動力之一,封面自己瞎畫。

內容標簽:死神爽文文野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泉凜音(Izumi·Rion),神代宣(Kumashiro·Sen)▏配角:臥底路人甲、七彩王權者、柯學小偵探、假酒和真酒、棄文從武大文豪、帥不過三秒五元神、工具人使用大師,慘遭削弱咒術師等▏其它:魔女永不翻車

一句話簡介:她是解藥,亦是鴆毒。
立意:除了你,沒有誰可以代替選擇你的人生。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章 魔女

  東京都高度育成高等學校。

  那是宣揚徹底的實力至上主義,以升學率、就業率100%而引以為豪的升學學校。

  實際在新生眼中,學校與實力至上主義的招牌相反。

  因為他們每個月會得到相當於10萬日元、與現金同等價值的分數,老師在授課和生活態度方面也貫徹放任主義。

  處在如此夢幻般的高中生活中,不斷地揮金如土、過著自甘墮落日子的學生們,直到習慣了這樣奢靡的生活,才被告知學院系統的真實面目——他們所面對的,是名副其實的實力至上主義,稍不注意便會踏入深淵。

  不過經歷了學校制度還未被退學的學生,畢業後的確都能獨當一面。

  今年又有一批學生成功畢業,綾小路清隆便是其中之一。

  「綾小路君。」身為同班同學的堀北鈴音拿著畢業證書走了過來,身為班級少有知道綾小路真實實力的她,勉強能被劃到友人的圈內,「我之前的提議,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免了。」

  幾年過去,綾小路清隆還是那副面癱的模樣,但是堀北卻在某次無意中看見過,他對著手機露出不太一樣的表情,「而且,我有去處了。」

  「這樣嗎。」堀北沒再勸說,她本來也不是多麼熱心的性子,「希望你的選擇一如既往的保持正確。」

  「謝了。」綾小路揮了揮手,算是應下了堀北的祝福。

  他拿著自己的畢業證書離開了學校,沒再同其他人進行更多的告別。

  他離開得早,校外還沒幾個同屆畢業生。

  踏出學校大門的那一刻,綾小路心裡像是放下了什麼擔子,有種久違的如釋重負感。

  這使他難得定在原地,發了個呆。

  偶有櫻花吹落,飄散在他眼前。

  綾小路沒有欣賞美景,反倒是突然想起了關於「她」的事情。

  兒時身處「白色房間」,幾乎喪失了人權的綾小路清隆,直到見到她的那天,才第一次親眼看到櫻花花開。

  倒不是覺得櫻花多麼好看才記憶猶新,只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綾小路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會有人說「櫻花盛開得如此爛漫,是因為櫻花樹下埋藏著屍體」。

  「初次見面,我是神代宣(Kumashiro·Sen)。」

  當她聽見腳步轉身,與他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綾小路心裡本能地產生了預警。

  可即便有了預警,綾小路在那一刻,也無法將視線從對方的眼眸裡掙脫。就如她的名字那樣,在那一瞬間,他成了聆聽神明宣言的凡人,無法憑借自己的意志反抗。

  「能和父親交涉,將我帶到這裡……」他冷淡地開口,面對對方遠超大多數人的美貌,他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臉,「依你擁有的權力和地位,又會對我有什麼期待?」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警惕,她彎起眉眼,鎏金般的眼瞳明亮而狡黠。

  「期待……嗯,姑且算是吧。」她向他這邊走了過來,順著風向他伸出了手,「綾小路清隆,你要不要成為我的氏族?」

  ……氏族?

  等等,他記得有看過相關的資料,暗中掌管日本的「七人」中,有一位的名字是……

  「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七人中,唯一沒有換代過的。」她看出他在思考什麼,卻毫不體恤地補充道,「——雖說是詢問,但你沒有反駁的權力。」

  綾小路通過這句話明白了一切。

  「你的父親,綾小路先生將你『賣』給了我——以他的政治生涯為交換條件。」

  ——果然是這樣。

  那一刻,綾小路清隆心裡多半是了然,至於失望或者別的情緒……早在被迫生活在白色房間時,就被時間消磨干淨了。

  真要說的話,迷茫和不甘才是停留腦海的最終感情。

  正思考她將他要走的目的,綾小路清隆卻被她近身,一不留神被喂了一顆什麼東西。

  他想也沒想地准備吐出來,卻被她一下子捂住了嘴。

  「不許吐掉。」

  大概是命令的語氣過於嫻熟,又或者在白色房間習慣了聽從指令,綾小路清隆真就如她說的那樣,沒有將這個來歷不明的食物吐出去。

  「怎麼樣?」她松開手,卻沒有後退。

  這麼近距離的對視,那雙仿佛流動黃金的雙眼,更是璀璨得叫人不敢直視,「看來效果不錯——你都流淚了。」

  流淚了?

  綾小路清隆下意識伸手摸向眼瞼,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流淚了。

  「我……」他在開口時,聲音多了分沙啞,「這是……什麼?」

  他無意識用舌頭舔舐嘴裡的食物,並不意外地勾勒出被她投喂的東西,大抵是糖果一類的甜食。

  可這個「糖果」吃起來明明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卻愣是讓他感覺到了某種無法形容,又覺得似曾相識的感覺。

  溫暖的、愜意的、仿佛遠離了那些壓抑,發自內心地想要露出笑來……

  「是『喜悅』的味道。」

  她為他的疑惑做出了解答。

  「感情是不會有具體味道的。」

  「可你現在嘗到的,就是『喜悅』。」

  ……啊,原來是這樣。

  他被說得啞口無言,因為他突然記起這份熟悉感來源於何物——那是在他還未住進白色房間時,還作為一個「普通人」時,曾體會過的感覺。

  但隨著父親將他培養成為他走上政途的秘密武器,這種過於外露的情緒,他便再也沒有體會到了。

  或者說,除了遵照指示,他再也沒有機會展現出自己內心的其它情感。

  「成為我的氏族,是個十分劃算的出路吧?」

  他能感覺到,她也在默默觀察著自己,就如某種有趣的觀察對像,目光透著欣賞和憐愛,「我不喜歡那麼多循規蹈矩的事情,也會給你足夠的自由,追尋自己想追尋的事物。」

  「……條件?」

  「保持現在的你。」她用溫柔的語氣,說著頗為深意的話,「你的冷靜、你的理智、你的精明……甚至是隱藏在平靜下的冷血與孤高,都是十分美妙的『像征』。我喜歡,所以我要你保持這些特點。」

  「這就是唯一的『條件』。」

  然後?

  他面無表情地伸出了手,與她相握。

  並不燙手的火光從她手掌燃起,並在瞬息之間延伸到了他的手臂,最終形成類似玫瑰的圖案,印在他的右肩胛骨。

  火光中,他不由再度看向她的眼。

  他知道至此以後,他的人生將被徹底改變。

  「想什麼那麼出神?」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綾小路清隆回過神。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加速跳動了幾分,可臉上卻保持了波瀾不驚,甚至在與她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平靜地眨了眨眼,隨意地回了句,「嗯,一些事。」

  「是嗎?」

  聲音的主人是個黑發金眸的少女——至少外表是少女——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人難以忽視,至少綾小路清隆能夠感覺到,自她走到他身邊,周圍不少目光都聚集過來,連說話聲都變得微小,「清隆總會想一些復雜的事情,我就不隨便猜測了——總之,恭喜畢業。」

  「謝謝。」他心裡為她的恭喜感到一絲愉悅,但臉上還是公事公辦的表情,「能讓泉大小姐親自接我,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去辦?」

  她雙手合十,一點也沒有被人點出目的的尷尬,「不愧是清隆~實際上,我看中的那個組織出了一點小問題……」

  「那不是降谷的工作麼。」綾小路清隆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不論哪方面,他出面都更合理。」

  「那會留下不必要的痕跡,影響他的『工作』。」她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仿佛光明本身,令人挪不開眼,「我已經讓優把他們的行動軌跡做出了表格,但優他不習慣見外人……所以光有資料還不夠,我需要另外的執行者,引導官方轉移注意力。」

  ——所以看中了今天畢業,正式開始為氏族做事的他嗎。

  「說好的自由?」

  「除了必要的工作,其余的一切時間都由清隆自己支配。」她彎起眉眼,笑容燦爛,「清隆,完全的自由可是只存在於童話故事中的哦,不如說完全的自由本身,就意味著有誰將面臨不自由啊。」

  他並不意外地嘆了口氣,「大小姐這麼隨心所欲,還真有魔女的作風啊。」

  不應該這麼說,畢竟她本就是魔女。

  現第五王權者,神代宣。原本就是此世最後的魔女,神代的末裔。

  真名隱藏於泉凜音(Izumi·Rion)這個化名的魔女,將自己的惡劣藏匿於姣好的外貌,把自己的惡趣味偽裝成賦予他人的溫柔,直到眾人沉溺於她的手掌,這才露出屬於魔女的真實性情——魔女無心。

  她看似在凡塵中嬉戲,實際卻一直坐在高高的王座,俯視著她腳邊的世人。

  然而當世人意識到她的鐘愛如花期短暫,卻已然無法逃離她的身側,直至付出身心。

  她是毒,她也是解藥。

  而他正深陷這劇毒之中,企圖尋求其它的「出路」。

  「那清隆,你會幫我嗎?」

  綾小路清隆執起她的手,垂下眼眸,俯身親吻她的指尖。

  冷淡,理智,又暗藏鋒芒。

  「遵命,大小姐。」

  學校這邊因為畢業氣氛正濃,而學校外的某處、也因此迎來了少有的寧靜。

  比如,高度育成高中往外五裡的某座警視廳。

  「……真和平啊。」坐在辦公室的巡查A喝了口茶,如此感慨,「學院那群小兔崽子,只有在畢業季的時候老老實實不搞事!」

  「是啊,前段時間他們不是借用了周邊的海島嗎?」坐在他旁邊的巡查B也探過頭來,「那次是C君負責處理後續……聽說因為他們搞什麼『班級對抗賽』,海島的二分之一都毀得沒眼看。」

  「啊!這件事我也聽說過!」巡查A來了精神,「也虧得學院投資人有錢,不然光是請異能者修復海島的費用,就夠那群小兔崽子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我聽說那個異能者是理事長的熟人,估計又是哪個和權貴有關的……」

  啪嗒——

  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房間內僅剩的兩位巡查頓時起立。

  「安室巡查長!」

  「在討論什麼嗎?」被稱為巡查長的男人走了進來,露出親切的微笑,「在走廊就聽到了你們的聲音。」

  「是有關那所學校的事情。」

  金發的巡查長微微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表情越發和善,「這兩天是他們的畢業典禮吧?難怪最近沒收到他們要求善後的消息。」

  「也就這幾天能夠清淨了。」巡查A嘆了口氣坐下,「沒幾個月不是又要來一群新生?誰知道會不會比這一屆還難……啊,抱歉!我沒有抱怨的意思!」

  「沒關系。」巡查長安撫地回道。

  「說起來,安室巡查長馬上就要升遷去米花町了吧?」巡查B也重新坐下,他又是高興又是不舍地說道,「我記得是下周的調令吧?不愧是安室巡查長啊……一般人至少要一年以上,但巡查長你才半年就要升警佐(巡查部長)了!」

  「只是湊巧。」安室露出謙虛的表情,「理論方面的知識,我恰好有好好復習……」

  他的話微微一頓,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沒有再說話地轉過身。

  門再次被拉開。

  「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

  站在門外的是一位黑發金眸的美少女。

  她的手還扒在門邊,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門沿,也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更不提這位少女面帶笑意,黑色的長發即便只是毫無裝飾地披散在腦後,依舊有種超乎造型的精致感。那雙仿若鎏金的眼眸在燈光下也靈動異常,以至於在她將視線望進來時,兩位巡查幾乎忘記了呼吸——哪怕這並非他們第一次見到她。

  「沒有沒有,泉小姐不論什麼時候來都不打擾!」過了好幾秒,巡查A才回過神,為了掩飾失態連忙開口。

  背景雄厚、據說連警視總監也要給面子的泉凜音,別說只是來巡查辦公室找她的「管家」,就是真的打擾到了他們辦公,他們也只能笑著等她鬧完,再恭敬地請她下次再來。

  「那就好。」泉凜音聞言笑意越發明顯,她客套了兩句,便將目光轉到了安室身上,「透君,今天要一起走嗎?」

  安室透是泉凜音的管家,這是同事們都知道的事情。

  聽說是泉小姐看中了安室的異能,覺得他不做管家(廚師)太可惜,這才用了各種方法把人挖去了自己家。但本職還是巡查的安室,愣是討價還價地從全職管家,變成了下班後的兼職,不過工資還是按全職的來。

  ——也只有真心為民的安室巡查長,才會不被金錢誘惑繼續上班吧!

  不論是哪位同事,知道這件事後都這麼想。

  「既然是小姐的邀請,自然。」安室透不甚明顯地欠身,從容地答應,也不在意旁人眼中的自己到底是如何「正氣凌然」。

  他無視了兩位巡查滿懷深意的打趣目光,將原本拿在手中、已經查看完畢的資料放回了桌上,這才繼續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就先下班了。」

  「去吧去吧!」

  「比起加班,當然是陪泉小姐比較重要了!」

  對這兩位的起哄感到無奈,但安室還是換回便服,將制服隨手掛在了桌邊的衣帽架上。他望向一直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泉凜音,不易察覺地柔和了目光,「……走吧。」

  兩人離開了警視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馬上就是零的二十九歲生日了呢。」沒人的時候,泉凜音開口叫的便是他的本名,「加上晉升的事情……要不要好好慶祝?」

  「以我現在的狀態,還是不要大肆宣揚了。」安室遞給她一杯離開警視廳前調好的蜂蜜檸檬水,不急不緩地道,「不過只是在家裡慶祝的話……就隨大小姐喜歡好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她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深得她的喜歡,「說起來……零和朋友們相處得不錯呢。」

  少女饒有深意地側頭望向一直微笑著的男人,櫻色的唇瓣微翹,聲音甜蜜且誘人,「知道零要升遷,還會舍不得。」

  耳力驚人的少女,將室內的所有對話聽入耳中。

  「大小姐說笑了。」對外自稱安室透,實際真名為降谷零的男人如此笑道,「只是工作需要才維持的關系啊。」

  「是嗎?」泉凜音看了他一秒,突然跟著笑了起來,「如果被他們知道零這麼說,一定會很難過的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反正,這份關系也不是真的。

  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春節快樂~新坑大吉!

  [關於本文]

  女主是唯一沒換代的王,不是BUG,是魔改後的劇情。

  小白的白銀之王,以及暫且還活著的黃金之王,都不是第一任。設定是在石板沒有被小白拿走前已經有自己的王權者了(神代時期),只是沒出世。而其中,女主是唯一未變活到現在的王權者。

  【高亮】

  看此文千萬不要帶入男主(配)們的視角,因為你們會經歷各種求而不得,要死不活。鐵打的女主流水的男主(配),只要帶入女主視角,作者桑保證你們從頭爽到尾。且鄭重提醒,本文女主地位是超然的,所以有些角色會處於低微的位置,如果不能接受自己喜歡的角色變得「卑微」,建議右上點叉。

  以及可能是你們最關心的問題——女主不翻車不翻車不翻車!不論正文還是有可能的番外,都不會翻車!說最強就是最強,不論精神還是武力都是最強!

  黑透設定預警,從頭到尾不洗白。

  因為是虛擬世界(小說),所以不會被紅方弄死(?)。然後整體為高魔世界(石板暴走,整個世界開始覺醒異能),所以主角團都是有異能的。

  本文不適合考據黨觀看(作者桑不怎麼補漫畫,而且寫的劇情算是魔改),且女主不是好人、不單純、一切都是衝著有好處、有利益才會做,和作者桑以前寫的溫柔型不一樣。如文內所說,女主不是人,血統魔女,是正兒八經的神代遺族,全世界唯一沒「飛升」的魔女。

  綾小路真難寫,但作者桑就是喜歡他的人設啊!

  他聽女主的話,更多還是「觀察」和「追尋自己存在的意義」,當然幫他擺脫父親的監控,遠離那種被操縱的人生也是一定原因。不是純粹的愛情,也不是真的忠心,只是在「她保持了現在的實力/行為方式」的前提下,不背叛女主並按照約定為她所用。

  是半真心半利用女王的騎士長——這種設定。

  因為是全員向的原因,不可抑止會OOC,作者桑是認真的!

  女主巨蘇,真就全世界都是女主粉,黑粉也粉。這些文案都提醒了,所以這章以後,請不要以這些理由批判作者桑,反正只會影響作者桑碼字的心情,她又不會改(叉腰.jpg)。

  文內三觀不要上升到三次元,更不要因此吵架。作者桑希望自己的評論區一如既往的和諧。女主屬性文案和作話都寫得清清楚楚,後續因此產生不適的作者桑不負責(比如獨愛真善美的、不能接受原人物性格反轉/黑化的,千萬不要勉強自己,看文是為了開心呀)。

  最後——

  讀者醬,如果作者桑是個話癆你還愛她嗎?


第2章 烈酒

  泉凜音有座貨真價實的莊園,甚至還經營著上流社會頗負盛名的酒莊。

  從這個角度看,她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還是擁有實權的那種。

  除了她自己結識產生的人脈,那些切實的金錢與物質,都是第二王權者「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送予她的贈禮。

  位於城郊的莊園占據著高處的山地,當人站在莊園外的花園、亦或是坐在籬笆內的藤蔓秋千上,都能輕松俯視整個城市的風景。

  泉凜音對城市的名字並不在意,甚至很多時候還要靠別人來提醒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但這沒什麼弊病,魔女眼中的幾十年光景不過短短一瞬,而她眼中的一瞬,卻足夠讓人類世界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城市、道路、乃至行走之上的人群。

  對於魔女小姐來說,那些都是匆匆而逝的物什,唯有少數閃光之物能引來她的注意,最終被她納於掌心。

  莊園內,除了偶爾傳來的翻書聲,便是十分有節奏的敲打聲。

  敲打聲的來源是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的少年,他敲打著鍵盤,快速地歸類某種數據,專注得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大概是太過專心,他低頭檢查數據的時候,額前的碎發輕輕垂落遮住了他的左眼。遠遠看著,倒是突然多了種陰暗感。

  「優。」

  翻著傳記的魔女小姐瞥見這一幕略帶好笑地合上了書,她走過去幫他把碎發挑到耳後,又順手取出黑色的發卡,將它固定在一邊,「歇一會吧,也不著急。」

  這時候,那股突如其來的陰暗便消失無蹤。

  「……還差一點。」似乎是不習慣如此親密的接觸,被稱為優的少年指尖微頓,隨即掩飾一般側過頭,重新投入敲打中。

  「休息會吧。」

  從廚房探出頭的金發男人同樣出聲勸導。

  將下午茶准備好的降谷零摘下圍裙,端著餐盤便從廚房走了出來。他一直走到用餐專用的圓桌,這才放下點心轉頭重新望向一坐一站的兩人,露出外界稱贊多時的陽光笑容。

  「石上,資料的事情還不著急。」降谷指了指桌上的點心,「但這些現在不吃,可就真的浪費了。」

  泉凜音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石上優無奈,只能暫時停下,磨蹭著和泉凜音一起坐到了圓桌前。

  半小時後。

  特制的鈴聲從隨手放在書架上的終端傳出。

  聽出鈴聲屬於誰的泉凜音正擦拭沾上了面包屑的嘴角,她在降谷頗為自覺地將終端遞過來時,把餐巾放下。

  指尖劃過,鈴聲消失。

  她接起了電話,「下午好,中尉。」

  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讓泉凜音的表情燦爛了一些。

  「是,我很好。關於這個問題,我的確有意同中尉彙報一二。」她微微斂目,陽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撒在她的臉上,將她的睫毛染上細碎的光,平添一股不屬於她的神聖感,「之前的消息,也和這件事有關……現在嗎?會不會耽誤中尉的事?」

  那頭又說了句什麼。

  「呵,中尉的邀請,我自然不會拒絕的。」彎起嘴角的魔女小姐,在某個瞬間泄露了一絲本性的玩味,但在下一刻便又恢復了萬事不驚的溫和。

  「我很期待……我是說,等會見,中尉。」

  終端的屏幕亮起,又再度熄滅。

  「優,看來你的資料是該快些處理——啊,當然,要先享受完現在的下午茶。」泉凜音伸手將下意識站起來的石上優按住,姿態親密卻又不過界地湊到他臉側,「勞逸結合,嗯?」

  石上優低著頭,一時只記得要點頭。

  泉凜音在降谷投來略帶譴責的視線下挑了挑眉,無聲地笑了笑,最終松開了手。

  「需要我送嗎,大小姐?」從簡單的對話中猜到了前因後果,身為管家的降谷貼心地問她。

  「當然。」泉凜音走回書架,從靠椅上拎起外衫,轉手披到了身上,「畢竟這裡離御柱塔還是有些距離……我可不想太過高調。」

  身為魔女的她,在神墜後的時代依舊能使用最基礎的魔術式。

  更不提現在神氣復蘇,異能興起,她更是將魔術用得手到擒來——定向傳送的法陣,曾經可是魔女的必修課題。

  不過好在,即便莊園坐落山頂,山間也特意修好了足以容納兩行中型車的車道,不至於讓人走著下山。

  臨走前,泉凜音像是才想起一樣問向身邊的降谷。

  「清隆在做什麼?」

  「當然是在完成大小姐交代的事情。」為她關上車門的金發青年,帶著不明的笑意回道,「為了讓未來的『盟友』無法拒絕大小姐的邀請,綾小路他可真是『干勁十足』啊。」

  「那就好。」像是沒有聽出弦外之意,泉凜音用十分天真的語氣祈禱道,「希望這次結盟能夠順利。」

  「一切都會如您所願的,大小姐。」

  身處御柱塔的王沒有等很久,便迎來了他的好友。

  「我應該沒有遲到?」

  永遠充滿活力的少女沒有被塔內的「兔子」盤查,甚至可以說被特意避開一樣,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御柱塔的最深處——石板上方的監察室。

  「你很准時。」坐在御座上的黃金之王停頓了瞬間,這才如常地繼續,「就和過去一樣。」

  泉凜音走近他,自覺地坐到了屬於自己的座位。

  兩人的談話和諧而平淡,家常到和普通好友的會面沒什麼差別。

  直到——

  「神代,聽說你要插手普通人的組織。」

  「我不認為追求『永生』的組織能被稱為普通。」

  捧著兔子獻上的冷飲,泉凜音瞥了眼對方面前的茶壺,心裡想著御柱塔內的人果然都是玲瓏心,連她的喜好都被探聽,卻叫人無法反感。

  「我記得你一向不喜歡參與這類事。」

  「一時興起。」泉凜音回味著果茶的清香,隨意地回答著對方的問題,「中尉,你知道的,我很少對什麼感興趣,但一旦產生了興趣……」

  便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身為友人的老者自然是知道的,也正因為知道,他才沒再提起。

  兩人繼續著作為友人的重聚時光。

  他們從過去談到未來,從無關者談到熟識之人,若不思考那些麻煩的關系,倒還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氣氛。

  時間流逝,太陽西沉。

  身負約定的魔女小姐終於提出告辭。

  「你准備做什麼,神代?」白發蒼蒼的老者在她離座時如此問道。

  「當然是去做想做的事情。」

  維持少女模樣的魔女回過頭,朝他微微一笑。

  她的目光一如往昔,仿佛坐在她面前的還是當初那個年輕的中尉。

  在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眼中,神代宣永遠代表肆意與自由。

  明明一直走在秩序的邊緣、隨時都有越界的風險,卻從未讓他們產生警戒,甚至無意識縱容著她的所有出格。

  「當初將石板帶回的是你。」

  「你放心。」魔女的嘴邊帶著迷惑人心的笑意,她知曉他沒有明說的話,「既然『命運』選擇了你,我自然會尊重你的成果……石板『暴走』的如今,我不會讓你的工作雪上加霜的。」

  可除此之外,沒人能阻止她想做的事情。

  因為除了友人的身份,她亦是「變化」。

  「……希望如此。」老人最終妥協。

  這次魔女不再回答。

  她揮了揮手,閑庭信步地離開了御柱塔。

  等重新被塔外的夕陽照耀,泉凜音頗感幸福地眯了眯眼。

  「大小姐。」

  等候在御柱塔外的金發青年朝少女揚起陽光般耀眼的微笑,他快步走到少女跟前,為她撐起遮陽的傘,「比預計得要晚一些呢,是那位大人為難大小姐了嗎?」

  「中尉可舍不得為難我。」泉凜音漫步走到傘下的陰影,下一秒便毫無征兆地進入了工作狀態。

  「零,酒廠那邊如何?」

  「一分鐘前發來消息,說想約大小姐見面商討合作的事宜。」降谷零從容地回答她的問題,游刃有余地補充道,「大小姐想赴約嗎?」

  泉凜音假裝思考,但很快點頭,「當然要去。」

  她本就是為此才向國常路提前預警。

  某大樓,十三層,會議廳。

  「那位真的打算赴約?」坐在陰影中的中年男人握著拐杖,雪白的圍巾妥帖地系在衣內,給人種強迫症般的整潔。

  只是在指針轉到八的時候,饒是耐心極好的他也忍不住皺眉。

  「大小姐答應的事情自然會做到。況且,去接大小姐的不正是你們的人麼?」

  作為傳話人的綾小路清隆被對方的殺手用看死人的目光注視,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地翻看著男人帶來的合約文件,「醫學、財經、科學……嗯,貴組織的涉及面果然很廣。預計研發的那個程序想要更進一步,的確需要借用千尋[1]的力量。」

  再加上組織首領本人渴求長生甚至永生……

  「難怪如此在意大小姐。」

  綾小路將資料放回桌面。

  他的話讓原本耐著性子站在自家首領身後的黑衣殺手散發出殺氣,可即便是這種讓人膽寒的氣勢,依舊沒有讓綾小路臉上露出別的情緒。

  不如說,若非性格使然,他面對這位殺手先生是想笑的。

  ——同情、亦或者看透了他未來的那種笑意。

  「路上有些事情耽擱,所以遲到了……我是不是應該道歉?」

  在現場的氣氛變得凝滯時,門終於被指定的人打開。

  門外站著的少女一席白裙,披著絨披肩。

  她面露歉意地向門內的人微笑,語氣都因為門內的氛圍下意識放輕,就像普通的少女那般面露退意與遲疑,只是最終還是強作鎮定地踏進屋內,叫身後的隨從——實際是黑衣殺手的同僚——關上門。

  身嬌體弱的大小姐。

  不論是中年男人還是黑衣殺手,對她都是這樣的印像,哪怕知道她是王權者之一,也在看到她的外表時覺得這人好說話。

  更不提她的視線落到黑衣殺手的身上時,眼中迸發的喜悅與極力忍耐的模樣,就像個墜入情網的普通少女。

  ——沒錯。

  為了得到這位王權者的支持,中年男人、即黑衣組織(業內稱酒廠)的首領烏丸蓮耶,曾特意派人接觸對方。

  原本想選擇外表更讓女生喜歡的組織成員波本,但誰叫琴酒意外與目標結識,並得到了對方的青睞呢?

  順水推舟,烏丸蓮耶讓琴酒逐漸抓牢少女的內心,直到現在以愛情驅動對方答應他,一同完成以全人類為目標的「統治」計劃。

  「沒關系,也沒有等很久。」烏丸蓮耶見她的目光時不時瞥過他身後的殺手琴酒,心下一笑,想著果然女人都逃不過愛情的誘惑,「這是我帶來的誠意,還請神代小姐看看。」

  泉凜音眼眸純淨,就像真的普通女孩一般露出為難,仿佛下意識那樣看向自己的氏族成員,「清隆,我——」

  「神代小姐。」

  烏丸蓮耶讓琴酒不經意地擋住她看向綾小路的視線,又讓帶她來的波本站在她身後替他看住少女,這才繼續以好好先生的表情說道,「這種事,還是得身為王的您親自看才好。」

  少女為難地皺了皺眉,見事情毫無逆轉,終於賭氣一般拿起了桌面的文件。

  她看得太快了。

  快到烏丸蓮耶和琴酒都覺得,她壓根沒有把內容看進去,只是胡亂地翻動書頁,以掩飾自己的無知,裝作看懂的樣子。

  終於,她停下了翻頁。

  「——這就是烏丸先生合作的誠意?」

  「是的。」

  以為她沒有看資料的烏丸蓮耶點頭,「我認為,這是十分合適的結盟條件。」

  他開的條件不多,只想得到綠之王的力量恢復自己即將老去的身體,再借由綠之王的氏族完成那個能夠影響全人類的程序。

  而他給出的誠意,是她成為黑衣組織的副首領,且能得到僅次於他的、對組織成員的指揮權。甚至烏丸蓮耶還開出了不低的費用,作為自己的「醫療費」支付給她。

  那是足夠讓普通人揮霍一輩子的財富。

  「嗯……確實很有誠意。」少女沉吟一聲,假裝精明地認同了他的觀點,還偷偷看了眼不敢與她對視的黑衣殺手。

  「但果然,裝模作樣也得看對像。」

  少女哼笑一聲,直接將手中的文件甩開。

  印著字跡的紙張散落開來,像一片片過於巨大的雪。

  「雖然看起來不像,但我實際是效率至上主義。」

  ——哢。

  細微的聲響在無聲的室內變得清晰。

  還不等所有人反應,這個房間內理應最柔弱的那個人發難了。

  泉凜音從側腿掏出了一把槍,面帶微笑地指向了上一秒還是合作伙伴的酒廠首領。

  她虛按著扳機,眼中的笑意還未褪去。方才那副面對喜愛之人的愉悅還流淌在望過去的視線中,只是她的動作干脆利落到不近人情。雖然因為外表那份脆弱之美掩蓋了些許戾氣,但到底還是讓在座的人——特別是被槍指著的人心中一凜。

  拿著槍的手實在是一雙再惹眼不過的手了。

  十指纖細而修長,不論是彈鋼琴還是做別的事情,都會令人驚嘆到稱贊——但無論怎麼聯想,都不會有人把這雙仿佛柔若無骨的手和槍支產生任何聯系。

  琴酒在這樣的狀態下冷靜地對上了她的雙眼。

  她的肌膚無論何時都是最好的狀態,就仿佛時光格外偏愛她,讓她保持了最完美的姿態。或許不止是這些浮於表面的東西……畢竟這位「少女」的真實,可是他們想都想像不到的神之時代,僅僅只是青春常在,無法解讀這個世界對她的偏愛。

  「實話說,我來之前的目的的確是談判,但誰讓我改變主意了呢。」她毫無悔改之意地朝他們眨眨眼,仿佛路邊那些和朋友撒嬌的普通女孩一樣,「女孩子的心情總是隨時隨地改變的,我也不例外。」

  「別這麼瞪我,我知道你關心自己的首領,怕我傷害他……但是,他現在是你的首領,等會兒就不是了。」

  少女揚起眉梢,鎏金般的雙眼在陰影下注視著誰時,像引人墜落的深淵。

  也是這時,琴酒與他的首領終於注意到,不論是綾小路還是波本,都以隨從的姿態站到了少女身後。

  他們的目光是相同的冷靜,帶著對持槍少女的完全信任,就像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只給了被劫持者們一個平靜到冷漠的目光。

  少女將槍逼近了酒廠首領幾分,但視線卻一直望著琴酒。

  明明她的動作是確信手中之人無法掙脫自己掌控的自傲,表情神態卻有著意圖和朋友炫耀的嬌嗔,讓人面臨死亡升起警惕的同時,又容易沉浸在她表現出的偽裝中,不自覺放松下來。

  「我從不屈於人下。」

  那種滋味並不好受,卻又叫人上癮。

  「所以我說了,我要酒廠,而你——本就在內。」

  作者有話要說:

  [1]千尋,這裡指不二咲千尋,為彈丸論破角色,是超高校級的黑客。

  原著他死前留下了和他外貌一樣的AI幫助主角,因為弱氣的性格及自卑,習慣穿女裝。本文他沒死,且在石板爆發後獲得的異能是他能將自己的精神化為AI,穿梭網絡。

  因為性格弱勢的原因,意外和氏族成員相處不錯。少有的被其他人遷就地稱呼名字,且相處時不會有硝煙味。

  不多廢話直接動槍,爽了爽了。

  實不相瞞,作者桑就是想寫女主不多BB直接拿槍比著別人威脅才開的這本,以及,你們不要覺得女主性格正常,她是真的不是人,還沒有心,是個面對任何情況都能笑著找樂趣、但並非樂觀的魔女。

  給你們預警以免不久後看到男主黑化接受不了(不虐女主,真的)。

  開局送SR-酒廠,穩。


第3章 愛情

  純黑的殺手和純白的少女。

  在大多數文學作品中,如果寫上這樣的兩個角色,都會產生桃色的遐想。

  殺手被少女改變、亦或者少女被殺手拽入黑暗,無論是怎樣的展開,都能輕易勾起人對感情的幻想——因為對比現實的平淡,這樣的發展足夠危險刺激。而加上戀愛的元素,往往能使作品更加經久不衰。

  就像人總會有受虐欲和施虐欲。

  這種無關現實的創作能給人帶來精神上的滿足,而是否合理便不再考慮範圍內了。

  琴酒和泉凜音便是殺手與少女。

  殺手代表著純黑,可他相遇的少女卻只是偽裝純白。

  他們的初識更是現實且無情,完全沒有少女漫畫裡的曖昧。

  相遇的那天並非常見的黑夜,而是即將破曉的黎明。

  依琴酒的身手已經很難再被普通人傷到,更不提嚴重到無法移動的狀態。

  可那天他遇到的並非普通敵人,而是異能者。

  雖然他最後用異能把對方一槍干掉,但暗算造成的損傷卻沒辦法那麼快愈合——只有這個時候,他覺得貝爾摩德的「自愈」異能足夠好用,雖然那個異能是人為制造的。

  遇到泉凜音的時候,琴酒正靠在巷子的陰影。

  琴酒不想知道這個可憐的少女怎麼想不開走了這條路,但他已經舉起了懷裡的槍,決定在她看到他的那個瞬間結束她的生命。

  然而等少女轉過彎,與他對上視線的那個瞬間,他因為那雙眼熟的鎏金雙眼而遲疑。

  也正是那個瞬間,少女的雙眼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用些許懷念的目光打量起了略顯狼狽的殺手。

  琴酒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但一時想不起來最終放棄。

  現在他要做的,只是將這個看到他臉的少女殺掉,以免暴露行蹤。

  「你受傷了。」

  原本喝著波子汽水態度悠閑的少女,此刻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面對他持槍對准她的樣子,少女就像沒看到似地湊近,將手中喝了一口的波子汽水遞了過去,「需要治療嗎?我認識一個不錯的醫生……不會暴露你行蹤的那種。」

  ……這態度實在是太詭異了一些。

  饒是琴酒看到她這副反應,也有一瞬間覺得這人沒有基本的危機意識,而後便是懷疑,懷疑這個看似普通的女人是否有什麼別的秘密。

  是異能者?

  還是特意趁他虛弱找上來的條子?

  琴酒分析利弊,最終接受了她的示好,拿走了她遞來的汽水。

  粉色的「玻璃珠」在汽水裡沉澱,琴酒想到這水她剛剛喝過,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便在口干舌燥下小小地抿了一口。

  稍微好受了些,但琴酒還是忍不住皺眉,為了心裡突然升起的奇怪感情——下一瞬間,他的精神衝破了他主觀的禁錮放松下來,身上的傷口使松懈下的他不受控制地暈倒。

  正是在他倒下時,琴酒聽到了少女的自言自語。

  「啊呀,Mafia就是不一樣……」

  把他當成了Mafia的成員?

  聽她的語氣不像條子,應該是接觸過相關組織的人……暫時可以利用,先把他的傷治療一下。

  琴酒想著,徹底陷入了昏迷。

  所以他並沒有聽到,她說的後半句話。

  「……明明是那麼『幸福』的味道,卻像完全體會不到一樣平淡。」

  「果然和他不像,不過這樣的特質倒是類似……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等琴酒再次醒來,便是少女的家。

  「早上好。」

  面對殺手依舊能微笑著打招呼的少女,毫無戒心地向琴酒介紹了自己,「我幫你處理了下傷口,還讓認識的醫生幫你包扎好了——啊,是不是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神代宣,身份的話……現任的第五王權者。」

  ——綠之王?!

  是首領一直試圖搭上線的王權者。

  琴酒想到自己首領的執著,打消了把眼前的人滅口的想法,也慶幸自己之前沒有向她開槍——王權者的結界,他可打不穿。

  如果因為攻擊舉動讓首領丟失了結交對方的機會,他可算是失職。

  況且最近首領已經准備派人接近綠之王,只是沒想到還沒創造巧合偶遇,先給他撞見了……

  「琴酒。」

  他冷淡地介紹了自己,眼見少女對他的確十分有興趣,還是為了首領的計劃忍住了不耐煩,盡量平和地回道,「是個……殺手。」

  少女並未因為他的身份害怕,甚至表情越發興奮。

  就像未經世事的天真大小姐,王權者少女開始纏著他講些殺手故事,儼然一副被小說迷惑,覺得殺手並不可怕、反而十分酷炫的崇拜模樣。

  ——這是個十分好拿捏的人。

  琴酒下了判斷,沒有刻意將她的錯誤印像改善,反而將錯就錯。

  他在空閑時請示了首領。

  雖然首領也覺得意外,但最後決定順應王權者少女的喜好,將原本接近、誘導她喜歡上的人選改為了他。

  少女實在是好應付,琴酒甚至沒有改變多少自己的本性,少女便被他的「獨特」所吸引。

  她不僅透露了不少自己能治愈他人的王權者力量,甚至對琴酒說的話言聽計從,好幾次主動幫助出任務受傷的琴酒治療,還在每次治療後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就像受傷的是她那樣心疼。

  「這傷口……你每次出任務都會受傷嗎?」

  「不是。」

  「肯定很疼。」少女的手中亮起淡淡的綠光,伸手拂過他的傷口,「『吹吹就不疼了,快點好起來吧』。」

  猙獰的傷口止住了血,雖然沒有完全好起來,但已經不影響行動了。

  「黑澤陣。」

  「什麼?」

  「我原來的名字……黑澤陣。」

  看到少女怔住後的喜悅,琴酒在心裡嗤笑了一聲。

  看吧,真是容易滿足的天真大小姐。

  ——不得不說,她的臉確實少有絕色。

  連琴酒這種不看臉的人,也能因為她的外表多存一分耐心。

  即便有些任性,但作為大小姐也在合理的範圍內。

  不會耽誤他的任務,也不會纏著他非要怎麼樣。

  雖說確實黏人了些,但總能在他無法忍受前主動放手。

  琴酒能按照首領的命令讓她愛慕自己,並將自己偽裝得對她不同,大抵也是因為她懂得適可而止吧……加上她的身份和異能帶來的利益,足夠讓他暫時放棄一些無傷大雅的堅持。

  當然,琴酒不會承認的是,他偶爾對少女的遷就,來自於任務結束的後半夜,她特意為他准備的夜宵。

  在她的料理中,他總能吃出一種少有的寧靜。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他的錯覺,還是少女的手藝足夠好。

  ——總不會是因為少女說的「喜歡」?

  琴酒對此嗤之以鼻。

  他很清楚,自己對她並無愛情。

  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不過是為了任務,以名字作為突破口、營造出他終於開始信任對方的假像,得到、再利用她的感動與付出。偶爾的妥協也都是逢場作戲,連約會過程中的某些舉動都是刻意,從頭到尾都是騙局。

  但是——

  身處騙局中心的他,大概也被自己的演技迷惑了。

  他獨自在家時會下意識喊出她的名字,就連一向平穩的心跳也會在她出現的時候加快跳動,甚至出任務時看到了疑似她的背影,也會在開槍的時候猶豫不到一秒的空隙。

  他明白這不該是他該有的樣子。

  但在她的面前,他只能持續著保持這樣不符合自己期望的模樣。

  就連現在,看著她拿槍指著自己首領的琴酒,突然驚覺面對她自己甚至無法產生真正的殺意。

  「波本是你派來的?」

  「是。」少女干脆地應下,「知道你們要派人接近我、試圖以愛情討好我,也是他告訴我的呢。」

  畢竟最開始決定接近她的人選,就是波本嘛。

  「你在生氣?」面對泉凜音的取代宣言,琴酒沉著眸子,只能如此推想。

  「我沒有生氣。」魔女小姐和他相處的日子,足以讓她了解對方的本意。於是她輕描淡寫地反駁了他的話,甚至俏皮地朝使了個眼神,就像原來那樣親昵,「對烏丸先生動手,不是因為不滿他隨意使喚你。當然,我也沒有生氣於你是因為烏丸先生的命令才接近我……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來阿陣還不知道呢。」

  即便在這種時候、即便受到了背叛,琴酒也無法像面對其他叛徒那樣毫不猶豫地厭惡她。

  甚至他自己都沒發現,在情勢所迫對上了她的視線後,自己的目光便再沒法移開。

  然而備受矚目的魔女小姐沒有看被自己指著的男人,而是繞到殺手先生身後,看著他下意識想要反擊,卻知曉是她而抑制自己本能的模樣,愉悅地笑了。

  她的笑聲讓琴酒突然記起,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雙鎏金的眼睛了。

  ——那是很久以前,他加入組織的那天。

  他在執行第一個任務、結束撤退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高樓之上的金眸女人。

  那時她便帶著現在的微笑,像注視什麼有趣的觀察對像,注視著處理完現場的他們。

  沒有悲憫,也沒有憤怒。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正向人間投來感興趣地一瞥,而後無所謂善惡地挪開目光,消失人間。

  而這位「神明」此刻再度出現在他面前,做出了奪權這種難辨正邪的事情。

  不知道他想法的魔女小姐將槍口換了方向,卻依舊指向酒廠首領。

  與此同時,魔女小姐彎下腰湊到琴酒耳邊。

  她啟唇,語調親密,卻讓對方如墜冰窖。

  「真抱歉啊。」她的呼聲拂過他的耳鬢,獨有的馨香還在身邊徘徊,「我呀,其實從來沒有愛上過阿陣,當然也不會因為你心裡有別人比我更重要而生氣……但我對阿陣,是『喜歡』哦。」

  喜歡他身上的黑暗,就像曾經按捺本性接近另一個人那樣。

  這種純粹的,投身於惡的特質。

  她真是——

  「太喜歡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篇是主角團/重要配角全員異能的設定,於是……

  烏丸蓮耶的異能:借命

  在交易雙方認同的情況下,他可以共享對方的健康,但本身的身體機能不會因此變好(只是活動時的狀態共享,器官還是會老死從而引發生理死亡)。

  順便一提,他共享的是貝爾摩德。這裡設定是貝爾摩德被他人為喂藥、實驗得到了衰老緩慢的身體,並因此在石板爆發後加強了延緩衰老的強度,促成了「自愈」的異能。

  琴酒(形像取後期的銀發)的異能:槍械精通

  只要是槍,不論哪種型號、不論是否使用過,都能輕易做到槍械射擊的最遠距離(無額外因素,單以准確度來說是必中)。

  加入黑衣組織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的異能合適,天生的殺手。

  波本的異能:食品制作(假)

  只要看一遍便能做出相應的食品,且能在制作時改變食物的成分,普通食物會更好吃,改造成毒物也能保持原本的味道且非專業異能檢查不出問題。

  降谷零的異能:時間管理(真)

  能夠控制自身的時間,別人眼中的一分鐘在他的異能下可以(主觀上)變為自己的五分鐘。在解除異能時自己會受到時間落差的影響,所以在外使用不會超過半分鐘,更多時候用來補充多份打工後缺少的睡眠。

  女主的異能(成為王權者的能力):聲音治愈

  使用異能時能以聲音治愈傷勢,聽不見的人無法治療。

  ↑

  這些都是可以被消除類異能解除的。

  恭喜琴酒,喜提「替身」標簽。

  自以為俘獲了少女純潔浪漫的內心,實際自己才是逐步走入籠中被馴服的野獸。

  對了,還有一點得提醒。

  所有人都對女主抱有「愛意」,不論男女。但這個愛並不是特指愛情,親情、友愛、欽佩、臣服甚至利用等等,都屬於他人愛女主的原因,只是很多人表現出來得很像愛情,又或者他們故意將這個感情偽裝成愛情——女主對此心知肚明,但她本來在意的只是「特質」,所以人類的感情對她來說沒所謂,心情好甚至願意主動配合。

  最後,女主是王權者,這裡聖域的設定超越異能,也就是除非王(比如無色)有消除異能的效果,其他異能者沒辦法消除聖域,而同王之間只是對抗而非消除(但脫離聖域/在聖域外使用的能力可以正常被其它異能影響)。

  至於女主對外的稱呼……她並不在意被叫什麼名字。真要說的話,面對普通人(比如零在公安的同事),或者喜歡什麼特質想要用普通少女的身份接近的時候,會用泉凜音的「名門大小姐」的身份;需要動用王權者身份的時候(比如黑衣組織),就直接使用神代宣的身份。不論哪個身份,都可以稱呼為「大小姐」。而文中旁白,優先選用「泉凜音」和「魔女小姐」來指代女主。


第4章 交接

  面對泉凜音突然的「喜歡」發言,綾小路作為她的氏族表示不為所動。就連同為氏族的降谷也只是加深了臉上的笑意,他笑眯眯地看著自家大小姐用槍指著殺手的老板、先告訴殺手自己不愛他,又突然說自己其實喜歡他。

  雖然有點繞,但這兩位都理解泉凜音的本意。

  倒不是因為曾經也是「受害者」,而是他們都很聰明,早早看清了她的本質……雖然看清了也沒什麼用,到底還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不過被她「拒絕」又再度「表白」的琴酒,那表情可就精彩多了。

  實際上,在知曉這位魔女小姐的本性後,氏族成員們就知道她嘴裡的「喜歡」絕不能當作正常人常說的感情。

  只是被魔女外表蒙蔽的外人,總是輕易陷入她的陷阱,將她對無形之物的喜愛誤認成了自己。

  當真了的話……

  綾小路一向面不改色的樣子有了些許變化,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眸中的神色有一瞬間十分冷冽。

  但不過眨眼,他又變回了遇事冷靜不為外力所動的淡漠樣子。

  ……算了,他可沒時間替一個失敗者回憶過去。

  「烏丸先生,該做決定了。」

  欣賞完琴酒的表情,泉凜音終於舍得將目光分給試圖做小動作的烏丸蓮耶。

  「神代小姐,您在開玩笑麼?身為王權者——」

  「砰!」

  彈殼啪嗒著掉落地面,滾到牆沿才停下。

  槍聲打斷了烏丸蓮耶的話,讓以為泉凜音不敢開槍的他落下冷汗,僵住了准備按下通訊的手。

  「我說過,我喜歡有效率地解決問題。」

  不給他任何機會的泉凜音壓低了聲線,原本可以被稱作甜美的音調頓時變得低沉而富有壓力,那雙鎏金色的眼在昏暗的房間過於光亮,給人一種被狩獵者盯上的錯覺……或者這麼說不對,因為那並非錯覺。

  「讓位,或者去死。」她下了最後通牒,「烏丸先生,選一個吧?」

  烏丸蓮耶還沒回答,在泉凜音身邊的琴酒突然發難。

  可還不等琴酒掏出槍對准泉凜音,原本站在幾人遠的降谷瞬移一般來到了琴酒身後,他輕易擒住了琴酒的手,甚至一個巧勁將他手中的槍打落,一腳踢到了綾小路那邊。

  「你——?!」

  「雖然大小姐的聖域無法被你擊穿,但只是有這個想法……我也決不允許呢。」

  琴酒被他壓制住,突然驚覺他不僅身份是假的,異能的登記更可能是刻意偽造!

  混亂外的綾小路心裡覺得這種無意義的抵抗真麻煩,但還是彎腰撿起了這支槍。

  「烏丸先生,如果你想聯系酒廠的其他人,我勸你放棄。」綾小路擺弄著手中的槍,雖然平時不怎麼接觸,但把玩起來卻流暢自如,甚至熟練地打開保險。

  他伸手摸了摸耳側掛著的圓環,聽著只有他才能聽到的電子音,平靜地說出了事實,「通訊設備已經失效了,就在大小姐進門的瞬間。」

  不二咲千尋,原超高校級的黑客,現綠之王氏族成員,異能「AI」。

  即便是作為異能者,不二咲千尋也是較為特殊的那一個。

  作為第五王權者在外的「耳目」,不二咲千尋得知泉凜音要來見酒廠首領,自然也會關注這裡的一切網絡信號。

  為了安全,不二咲千尋早在泉凜音進門後切斷了整層樓的聯網設備、包括需要接收信號塔的通訊。

  而唯一能聯系外界的,只有配帶了特質耳環、能與不二咲千尋聯絡的他,以及……能以魔術式取代現代通訊的泉凜音了。

  「我……明白了。」

  烏丸蓮耶見事情無法挽回,終於松開了握著聯絡器的手,頹然地靠在椅子上,「從現在起,『酒廠』的首領便是您——神代小姐,你贏了。」

  泉凜音滿意地收起了槍。

  「很高興你做出正確的選擇。」泉凜音抬手,綠色的微光照亮了屋內,「你放心,即便你不再是酒廠的首領,也能『再活十幾年』的。」

  話音剛落,烏丸蓮耶便覺得自己即將枯竭的器官回光返照般煥發生機。

  他頓時精神,緊緊盯著泉凜音手中的光,表情激動而猙獰。

  烏丸蓮耶很清楚,自己不是泉凜音的對手。

  就如他精心構築了數十年的酒廠不過短短十分鐘便易主那樣,他面對泉凜音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一敗塗地。

  然而她擁有的力量,卻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

  烏丸蓮耶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既然搶不過來……那就只能想別的辦法得到這份力量了。

  反正,他現在得到的「生命」,足以讓他再隱忍新的十年。

  烏丸蓮耶垂下臉,恭敬地向泉凜音低下了頭。

  「是我冒犯了,組織日後定能在神代小姐的手中得到更好的發展。」他重新勾起討好卻不叫人反感的笑,向泉凜音建議道,「酒廠內有許多成員都未同神代小姐見面,不如找個機會認識一下,也方便神代小姐接管組織。」

  琴酒知道,這是烏丸蓮耶真心要將酒廠送給泉凜音才會說的話。

  按理說他應該是憤怒的,因為眼前的女人不僅威脅自己(曾經的)首領,更是無恥地掠奪了酒廠整個組織,僅僅因為她的一時興起。

  可令琴酒覺得荒謬而不能相信的卻是……見到這一幕的他,心裡居然只剩下慶幸和期待。

  降谷在烏丸蓮耶真心退讓後松開了禁錮琴酒的手,回到了泉凜音的身後。

  可被松開的琴酒愣在原地,半餉沒能找回自己的意識。

  既然是新首領上任,那自然要通知組織裡的主要成員。

  泉凜音在烏丸蓮耶的親自引薦下,參觀了附近的組織基地。

  帶隊的是琴酒和波本、也就是降谷。至於綾小路則把金屬環取下交給了降谷,說自己需要帶著簽署的文件、做一些後續的工作。

  原本以琴酒的性子,得知降谷是臥底後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鏟除對方。但現在酒廠易主(雖然過程不夠友善,但結果皆大歡喜),成了泉凜音的掌中之物,那身為泉凜音氏族成員的降谷零身份是否有異,就不是組織成員能夠質疑的事情了。

  再加上……拋下身份問題,身為波本的降谷零的確是個實力不俗的成員。

  酒廠的大本營不在東京,而是以西的鳥取縣。

  不過身為跨國犯罪的巨大組織,其據點自然也不會只有一兩個。

  比如泉凜音現在所在的據點就不小,聽說還是烏丸蓮耶十分重視的研究室。

  參觀到一半,泉凜音突然聽到了新的腳步聲。

  她微微側頭,看到了她走來的方向站著一個金發女性。

  像是驚訝自己會被突然叫來,也是驚訝一向不合的琴酒和波本居然同時站在這裡,金發女性下意識站在原地,無聲地打量起了他們。

  而後她揚起一貫醉人的微笑,向自己的首領烏丸蓮耶問好。

  「Boss。」

  「嗯。」正在接待泉凜音的烏丸蓮耶見到來人冷淡地應了一聲,但轉頭面對泉凜音就是另一副樣子,「神代小姐,這就是我和您說過的人——貝爾摩德,藥劑少數成功的案例,也是酒廠內、能力數一數二的高層人員。」

  「『千面魔女』?」泉凜音因為對方的代號,所以印像深刻,「是你使用異能的那位對像?」

  「哪裡,只有神代小姐擔得起『魔女』這個稱號。」烏丸蓮耶假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收斂了表情。

  他再度看向因為他不同以往的態度,臉上變得有些驚訝的貝爾摩德,「貝爾摩德,以後神代小姐才是你、以及組織的首領,不要再叫錯了。」

  這個宣言比起他的性格變化還要令人驚愕,但貝爾摩德卻是微微一頓,便自然地向泉凜音低頭,恭恭敬敬地稱了聲,「首領。」

  「我記得……組織內能力絕佳的成員,都擁有自己的代號。」

  泉凜音想到,也是因為組織的這個規定,官方才會將「黑衣組織」這個過於隨意的稱號規範為「酒廠」,甚至到了現在,黑衣組織內的成員,也都默認酒廠的稱號代替了過去。

  「沒錯。」原黑衣組織首領的烏丸蓮耶笑眯眯地補充,「但是神代小姐身為首領,不需要這種代號也能證明自己的地位。」

  「那可不行。」

  誰都沒想到,泉凜音會反駁這句話。

  「如果各位以『那位大人』來指代我,未免顯得輕率。」

  一直被組織成員稱作「那位大人」的烏丸蓮耶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那神代小姐的意思是?」

  「Petrus[1]。」泉凜音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勾起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以後我的代號就是它……『酒廠的新首領,Petrus』,這個消息,你們一定能盡快讓所有人知道,對吧?」

  無人反駁。

  唯有知道些許她過去的降谷斂目,意識到她取這個代號、還接手酒廠的目的。

  很快,如泉凜音所期望的那樣。

  在她的代號在酒廠內部被人知曉的同時,酒廠新首領突然上任、並被原首領認可的消息,在裡世界人盡皆知。

  作者有話要說:

  [1]Petrus:譯為柏翠或者柏圖斯,是法國八大酒莊之一出品的紅葡萄酒。

  看過作者桑上篇文的讀者醬(或者知道這個酒的),應該知道這個代號代表的什麼片場——順便,這個片場女主有個前男友,已經分了,不可能復合的那種(畢竟女主只是覺得好玩才談的?)。

  [有關魔女的設定]

  本文是「我流魔女」,魔女不是職業而是種族,設定不老不死(外貌會固定在她們最喜歡/貌美/合適的年紀),每個魔女成年時會擁有自己的屬性/技能。

  雖然不是自己覺醒的能力,但基礎的、諸如陰陽師能夠使用的小法術(短距離傳送、隔空取物,通過媒介傳音等),她們能以自己的魔力做到同樣的效果。

  最後,作者桑是不是該說一句下章高能?


第5章 前任

  對於黑衣組織,所有裡世界人的感官其實都很復雜。

  說它高調吧,它總是藏在陰影中,叫人摸不著看不透。

  說它低調吧,它又總能在各國搞出一些想讓人忽視都不行的惡性案件。

  有底蘊的家族不屑與組織較勁,而沒有後台的組織又無法與酒廠抗衡。

  在這樣的大環境,倒讓不知情的人覺得酒廠在裡世界一手遮天,是什麼隱藏多年、現在才露出獠牙的龐然大物……然而實際,它只是某個富豪試圖延長壽命,出於私心以金錢組織起來的黑方組織罷了。

  ——可在新任首領上任後,酒廠便不再是大家族眼中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Petrus,酒廠的新任首領。

  這個名號說出去,大部分人都只會聽一句便忘到一邊,可真正掌管裡世界命脈,甚至與掌權者們有聯系的家族成員,卻不約而同地重視起來。

  雖然只是裡世界金字塔頂層的家族才知曉真相,但他們一同展露的重視,也足以叫其他小家族聞風而動,將黑衣組織重新審視。

  「剛繼任就發來合作邀請……阿綱,你怎麼想?」

  帶著黑帽身著黑衣,一看就知道和某職業相關的青年站在建築的陰影中。他在腦中過了一遍之前聽到的消息,終於看向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審閱文件的褐發青年。

  「雖然我們主要活躍在意大利,但並盛那邊……」褐發青年看完了手中的內容,抬頭對上了黑衣男人、也是他曾經教師的視線。

  身為意大利最大的Mafia家族首領,全名為沢田綱吉的青年氣質卻十分溫和,像包容一切的天空,「以Petrus的身份,保持友好才是最優,不必要的衝突還是規避得好。」

  「只是簽署合約的事情,還麻煩Reborn你陪我走一趟了。」

  裡世界的第一殺手、同時現隸屬意大利第一Mafia家族彭格列的青年Reborn,並未回答自己曾經的學生、現在他首領的話。

  正如他知道自己的問題並未得到解答,他曾經的學生也知曉他方才的問題到底在問什麼。

  「沒關系。」

  於是沢田綱吉主動退讓了一步,終於回答了Reborn真正關心的事情,「她的目的不是我們,只是好奇波維諾的技術……我們給予她需要的技術,而她願意以她氏族成員的防御程序作為交換,是雙贏。」

  「你的直覺?」

  「嗯。」

  接受了這個回答的殺手先生,終於認可了他前去對方土地簽約的事情。

  不過這位年輕的首領有一點並未坦誠。

  作為合作者來說,Petrus的確不錯。

  至於為什麼沒讓他一貫的左右手陪同,而是邀請了自己曾經的老師……因為他的超直感在這件事外,一直給予他警告。

  ——不要聆聽她的言語,不要試圖與她深交。

  ——因為她是引誘人墮落,化身為毒的魔女。

  知道彭格列與酒廠達成短暫的合作後,不少組織像聞到了誘餌的魚,紛紛向酒廠聚攏。

  泉凜音當然不會什麼人都親自接待,她保持了酒廠原來的低調,在接見彭格列的那位首領後又再度蟄伏起來,仿佛無事發生那樣,讓酒廠按照原有的軌跡繼續運轉。

  直到她以Petrus為名,繼任酒廠的第五個月。

  泉凜音接到了港口Mafia首領的邀請。

  「清隆,你覺得他是為了什麼?」

  「為了Sherry最近的研究成果。」

  代替原本的學生,坐在電腦面前的氏族成員如此回答。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便已經得出了她想知道的結論,「那個藥劑——有成功的例子了。」

  可惜只是在實驗用的小白鼠身上。

  「雖然早就知道……」

  泉凜音並無意外地撥動了身前擺放的棋盤,只有一人執棋的棋盤,依舊在她手中下出了相互對抗制衡的結果,「不過組織內部,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綾小路清隆難得將目光從電腦轉到悠哉的魔女小姐身上。

  他看到她嘴裡說著不放心,實際表現卻完全不在意的模樣,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沒有暴露任何想法、面無表情地給出了建議。

  「不如讓琴酒處理。」

  「哈。」不知怎麼被戳中笑點的魔女小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鎏金的眼眸單純而明媚,但她嘴邊的笑容又流露些許危險,「那樣就太沒意思了。」

  綾小路清隆沒再回答,只是伸手在編輯完成的程序最後,按下了回車鍵。

  借由不二咲千尋使用異能後留下的程序,綾小路清隆在泉凜音並未將組織成員放在心上的時候,已經清理出了酒廠內部所有的可疑人員。

  密密麻麻的程序消失,再化為新的字符與圖畫倒映在他的眼中,然而知曉他大致在做什麼的魔女小姐卻毫無興趣。

  「大小姐。」在片刻的沉默後,綾小路清隆再度開口,「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沒有哦。」魔女小姐笑眯眯地回答,語調透著漫不經心,「雖然他的確很特別,特別到遇到阿陣的時候讓我重新想到他,甚至一時興起得到酒廠。」

  「不過……」

  她靠坐在椅子上,撐手拖住側臉,終於沒再擺弄她的棋盤,「清隆,你了解我的呀。」

  ——她不會對誰產生特別的感情。

  就像倒映世間的鏡子,反應出鏡外人的模樣,再無更多。

  「大小姐這樣就好。」

  ——不然。

  為王篩選合格「玩具」的騎士先生,在心裡補充著。

  ——他可是會毫不猶豫、成為第一個毀滅「花園」的人啊。

  與泉凜音有關的人很多。

  有因為她外表抱有好感的普通人,也有因為王權者身份才與她交好的政客。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其實不缺使喚的人。

  身為王權者,泉凜音自然擁有相對應的氏族成員。

  和某位總是挑戰人神經,生怕會掉劍引起毀滅的王權者不同,泉凜音簽訂王權者條約時,並未規定具體的氏族成員人數,甚至除了她的莊園,也沒有刻意劃分自己的領地。

  可她認可的成員並不多。

  真正意義上是她的氏族,侍奉在她身邊的成員,只有五個。

  其一是她主動尋找的綾小路清隆。

  其二是她曾經救下的降谷零。

  其三是她的「愛慕者」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主動送到她身邊的不二咲千尋。

  其四則是在某學院擔任會長,目前還是學生、家境貧寒,但意外特別會學習的白銀御行。

  最後一個暫且不提。

  說回正題。

  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的邀請,泉凜音答應了。

  不如說,這正是她拿下酒廠的理由。

  她是時候去一趟橫濱,見見過去的那些「老熟人」了,以新的身份。

  會面的地點定在了港口Mafia的標志性大樓。

  泉凜音對此沒什麼異議,甚至十分從容。

  對她來意心知肚明的綾小路則跟在她身後,對其他人探究的視線不予置評。

  「……這真令我驚訝。」

  泉凜音見到森鷗外的時候,看到對方適時的露出意外的目光,「沒想到酒廠新上任的首領,會是泉小姐。」

  泉凜音倒是沒拆穿,對方早就重新探清她身份、甚至已經知道她是王權者的事情。

  「的確是好久不見。」泉凜音將即將說出的詞語收回,轉而念出了對方許久未曾聽到、代表他曾經身份的稱呼。

  「森醫生。」

  森鷗外臉上的微笑未變,偏紫的暗紅眼眸卻染上別的情緒。

  片刻的敘舊後,收到終端傳信的泉凜音提出了「中場休息」,並將之後合作的事情交給了她的氏族成員。

  臨走前,她還向森鷗外揚了揚手機,說了句十分鐘後回來。

  森鷗外並未阻止她隨意離席,而是好脾氣地說了句請便。

  可說著馬上回來的泉凜音,並未在她說的時間內回來。

  察覺到什麼的綾小路清隆眼底浮現奇怪的情緒。

  不過很快,他冷靜地向森鷗外借用了大樓的部分權限,在森鷗外的旁觀下調出了大樓內部的監控。

  ——在泉凜音離開的五分鐘後,她消失在了監控的死角,再無蹤影。

  室內有片刻的沉默。

  森鷗外看著監控不知在想些什麼,而綾小路清隆也意外地沒什麼多余的表情,毫無自己的王被綁走的慌張。

  倒是守在門外的某位褚發干部,在看到泉凜音失蹤後欲言又止,顯然想到了什麼。

  雖然不知道有誰能這麼大膽地綁走王權者,但顯然,泉凜音被人帶走了。

  還是在港口Mafia的地盤,用了這樣挑釁的方式。

  泉凜音昏迷的時間不久。

  不論是作為魔女的抗藥性,還是身為王的優待,她都從藥劑的影響中快速恢復。

  實際上,若非對方在路上埋伏了能夠抵消聖域(雖然只有瞬間)的裝置,還十分了解她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風,甚至分外熟悉港口Mafia周邊的地貌,她根本就不可能被藥劑迷倒甚至帶走。

  「應該不超過十分鐘……那麼這裡,應該離港口Mafia不遠。」

  泉凜音睜眼前,冷靜地判斷自己昏迷的時間及地點。

  她抬眸,昏暗的室內沒有多少能夠當作光源的東西,也沒什麼特別的裝飾,能讓她判斷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但沒關系。

  她想,不論在哪裡,都不可能困住她。

  從未將「綁架」當回事的魔女小姐,興致盎然地再度打量起房間。

  她敏銳地聽到了遠處的腳步聲,略有絲熟悉。

  這讓泉凜音想站起來走向房門,卻又在起身後突然發現,自己四肢有些沉重。

  ——是鎖鏈。

  被鎖鏈束縛的魔女小姐沒有生氣和憤怒,而是好奇地盯著自己四肢的銀鎖,想著到底是誰有這種手段,能將中尉嚴格監管的、唯一一副對王專用的抑制鎖鏈偷出來,還用到了她身上。

  鎖鏈的用途不必思考。

  這是中尉為了應對赤王墜劍的風險,由她產生啟發打造的「對王寶具」。每根鎖鏈都刻有古老的魔術式,書寫魔術式的則是如今已經越發稀少的、蘊含魔力的秘銀。

  而鎖鏈成品乃王權者的克星,它能在鎖住王權者的時候,讓石板的力量與王權者暫時隔離。

  可說到底,鎖鏈制作運用的是「世界」的力量。

  對於被世界偏愛的她而言,要毀掉鎖鏈的效果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但泉凜音沒有動手。

  哪怕她聽到了腳步聲已經停駐門外,也是不緊不慢地重新坐下,以更為舒服的姿態。

  ——哢嚓。

  是開門聲。

  泉凜音微微抬眸,便看到了逆光站在門口的身影。

  「你看起來毫不意外。」

  門扉旁的男人端著她現在也喜歡的檸檬派,鳶色的眼睛在開啟房門的那個瞬間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再沒移開。

  「明明就連我,也只是臨時起意。」

  「當然。」

  被囚禁的魔女小姐輕巧地笑了,她抬頭看著眼前這位眼眸深邃的青年,目光平靜而悠長,仿佛在她面前的青年與路邊的陌生人並無二致。

  哪怕他們實際有段深刻的過往。

  「熟悉港口Mafia內部、且能使用鎖鏈卻不被鎖鏈效果影響的……只有你。」

  「只有你能悄無聲息地算計一個王權者,也只有你能做到這種程度。」

  在這個人面前不忌諱暴露本性的魔女小姐,刻意用過去那樣繾綣的目光與他對視,又近乎殘忍地、保持著溫柔面容,以最淡漠的語調念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嗎,太宰?」

  作者有話要說:

  內容提要當然說的是太宰。

  你們知道「魔女集會」嗎?

  按照魔女的慣例,魔女會在合適的時候遇見他族的小孩,然後將他/她養大。咱們的魔女小姐也經歷過這件事,並親自將小孩養大。

  不過大多數「魔女集會」都是刀,所以這裡咱們的魔女小姐遇見的孩子也不是善茬——當然了,魔女小姐是不會吃虧的,畢竟她可不是什麼被背叛了還選擇原諒的好魔女呀。

  綾小路加入的原因第一章 寫過了。

  降谷是人物線被作者桑魔改,目前拿的黑方牌,紅方的身份都是他臥底的結果,包括「巡查長」這個職位,也是雙重臥底後的成果,並非他在警方真的是這個職位。

  他的本文設定是幼時遭受各種不公平對待、被人欺負後被女主撿到,然後帶走培養,勉強算是女主身為魔女撿到並養大的第三任(也是唯一養正常的一個,只能說得益於女主被黃金之王影響稍微收斂了點本性),至於前兩任是誰……不妨猜猜看?那兩人都拿的反派牌。

  不二咲千尋是被江之島盾子當作敲門磚送到女主手上的,沒錯,是被她送來的……設定是彈丸的眾人都是異能者,異能由他們「超高校級」的天賦進化而來(石板爆發後)。這裡江之島不是沒搞事,是沒搞成功,目前她最大的「理想」是讓女主體會絕望(但女主偏是不會絕望的魔女呀)。

  至於白銀御行,那是女主對他的學習能力很感興趣(這裡魔改成分是,白銀御行的學習能力與『人造希望』類似,理論上無上限),以成為氏族成員就能和輝夜「門當戶對」為條件,誘導他加入。雖然大致還是原著裡的性格(是個好人),但在女主的潛移默化下也學會了某些不那麼正當的手段,且毫無自覺。


正文出現的次數應該不多,因為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歡他的輝夜及其後的勢力,那才是被氏族其他成員算計在內的(正文裡同作為女主後台,不會寫太多)。

  還有一位未出場的氏族成員,還沒定。有兩個備選,一個是已確定會出場的女角色,一個是不想補漫畫所以怕自己寫不好的男角色(私心想寫後者,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老了看不得虐,絕對不是喜歡和瘋批美人對線)。

  ↑

  當然,日後看劇情應該還會收新成員。


第6章 囚籠

  銀白的鎖鏈將永遠少女模樣的魔女禁錮在這方寸的房間裡。

  可明明身為被囚者,魔女小姐的表情卻依舊自如。就連仰頭望向囚禁者的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鎮定。

  仿佛她並未被囚禁,而是依舊站在世人無法立足的天宮,垂眸落下不經意的一瞥。

  這樣的眼神對於太宰治來說實在陌生。

  在他的記憶中,泉凜音鮮少露出現在這樣的表情。

  她一直是柔軟的、溫和的,那雙仿佛一切都能包容進的鎏金眼眸總是不帶一絲陰霾,更不會在他面前顯露分毫冷漠。

  不如說面對他的時候,泉凜音沒有棱角。

  她只會向他露出最無害的部分,在他想要退縮的時候輕柔地靠近,然後無聲地侵蝕他的世界,最終在他心裡留下屬於她的烙印,直到她徹底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才驚覺自己放寬的界限早已超過最初的理想距離。

  ……然而,現在。

  太宰無意識地深呼吸了一下。

  他想伸手按住心口,但指尖微動,還是沒有做出這個近乎示弱的舉動。

  「嗚哇,好酸。」

  「會嗎?」伸手將檸檬派捏成小塊的少女品嘗著,隨即朝刻意擺出誇張表情的少年露出笑意,「很甜呀。」

  將特質檸檬派挪到一邊的少年神色懨懨,顯然不喜歡這個味道,「是凜的口味太特別了吧,雖然是甜點,但糖放的太少了!」

  「明明做的剛剛好。」

  又咽下一口檸檬派的少女安撫地摸了摸他的發,將自己手邊的布丁遞到了他的面前,「雖然剛入口時帶著檸檬澀澀的酸,但是細細品嘗的話還是能嘗出回甜……比起那種糖分超量的甜點,這種才更『合適』嘛。」

  說著這話的少女,當時是否暗含深意?

  太宰其實有些記不太清了。

  和看起來毫無改變的他不同,泉凜音在太宰眼裡簡直變了個樣……不對。

  她只是不再偽裝,在他面前展現出了真正的自己。

  這樣的認知讓太宰眼中閃過什麼情緒。

  如果是其他人知曉他的經歷,絕對不會想到他會再一次主動找上泉凜音——在他知道過去的一切都是虛假後,他本該就此退縮,將過去塵封,再不會與她產生交集。

  因為,如果她所展現的一切都是虛假,那麼他們之間的羈絆理應也是虛構之物。

  他從不期望能在虛幻中尋找真實。

  ——本該如此的。

  太宰面對泉凜音的冷漠態度,卻只是將手中的檸檬派放到了一邊,逐漸向她靠近。

  「凜。」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困於鎖鏈下的少女,鳶色的雙眼被室內的昏暗暈染,「難得的再見,你就不能提些高興的事情嗎?」

  泉凜音這才收回自己的刻意,沒有指責他在這樣的情境下,向她這個被囚禁者說出「不要在意現狀」這樣過份的要求。

  「好。」

  到底是曾經關注過的對像,泉凜音雖然不至於妥協,但至少沒再擺出陌生人似的疏離,「你最近如何?」

  「很辛苦哦。」聽到她說這個,他立刻彎起眉眼,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聲音,透著屬於太宰治獨有的、如同撒嬌一般的語調,「從森先生那裡離開,可費了不少功夫呢。」

  如果換個人,這時候就會回懟一句「這樣你還敢在港口Mafia的地盤劫人?」,但泉凜音顯然不在此列。

  她只是不鹹不淡地點了頭,輕輕應了聲。

  然後不等太宰反應過來,少女主動開口,「我以為你綁走我,會做些更『過份』的事情。」

  太宰原本偽裝出的雀躍消失無蹤。

  過了半餉,他才聽不出情緒地輕笑一聲,半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凜想說什麼?」

  「大概是有些失望。」她如此回答。

  回應她的並非反駁,而是對方突然幽暗的目光。

  就像撥開了迷霧,最終發現迷霧後掩藏的是更加難以探清的深潭。

  「你真想囚禁我,就該做得更狠些。」

  少女像是察覺不到他的變化,以受害者的身份對加害者建議,「綁走得再悄無聲息,地點再選得偏僻,將我的力量斷得再徹底……最後,讓我別無可依,目光只能看向你。」

  聽到她這麼說,他卻沒有想像中該有的高興。

  反倒是被他控制得極好、現在也依舊規律跳動的心髒,傳來陣陣無法忽視的刺痛。

  她看到他蜷縮起的五指,鎏金的雙眼微微眯起,嘴邊卻浮現一絲笑意。

  「你在猶豫嗎?」她忽然放輕了語調,就像過去那樣帶著讓人沉迷的溫柔,「被譽為『操心師』的你,也有看不清人心的時候嗎?」

  「你在……渴求什麼呢?」

  他無法回答。

  可她卻突發奇想地,試圖給他一個確定的結果。

  被銀鎖束縛的少女,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個炮筒。

  瞬間判斷那是什麼的太宰治,眼眸微動沒有阻止她的行動。

  ——啪嗒。

  粉色的煙霧彌漫在二人身邊,然而被煙霧影響的卻只有魔女小姐一人。

  太宰治說不清是以什麼心態盯著煙霧中的人的。

  他只知道,在看到煙霧散去,霧中依舊少女模樣的魔女向他投來那道目光時,他的心仿佛被無形的東西束縛住,隨著心跳將他自己都沒能察覺的期望捏得粉碎。

  「……凜?」

  「嗯?」

  十年後的魔女小姐掃了眼周圍的場景,這才波瀾不驚地將目光再度放在他身上。

  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他們談論了什麼。

  五分鐘後,粉色的煙霧再度出現,又散開。

  十年後的魔女小姐回到了自己的時空,臉上還帶著刻意維持的淡漠。

  十分湊巧的是,房間的主人在她歸來後終於帶著需要的東西回到了房間。

  「您的表情還真是熟悉。」

  他在推開門後,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記憶深處的感情在那一瞬間泄露了些許,但很快被他重新壓制下去,甚至能毫無異狀地露出笑來,「熟悉到……即便十年過去,我也無法忘記當時的場景。」

  她臉上並不陌生也不嫻熟、仿佛他與路邊小草一樣無需在意的漠然,是唯一能讓他潰不成軍的東西。

  這樣的表情,他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隱約猜到她遇到什麼的男人放下手中之物,走到了故意沉默的魔女面前。

  他虔誠地單膝跪地,執起了魔女十年未變的纖長五指,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何必與過去的我置氣呢?總歸現在的我……已經離不開您了呀。」

  他願意獻上自己的全部,用她想要的模樣裝點自己,只求得她哪怕只有瞬間的垂憐。即便明知自己在飛蛾撲火,也無法放手曾體會到的愛。

  ——他本就對世間再無渴求,唯有她的存在讓他的瘋魔化為扭曲的愛,成為他滯留這世界全部的理由。

  隨著十年後的魔女小姐回歸,現階段的魔女小姐也重新回過神。

  她掃了眼太宰的表情便知道十年後的自己並未給他好臉色,心下沒覺得有多奇怪,只是可惜於十年後的旅行沒有遇上有趣的東西。

  隨著煙霧散盡,因為十年火箭筒的置換恢復了自由的魔女小姐,毫不設防地走到了太宰的面前。

  也是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新的腳步聲。

  沒有管推開門的來者,泉凜音搭上太宰的肩膀,輕易就將比她高上些許的男人推倒在地。

  魔女小姐跨坐在他的身上,左手撐著他脖頸旁的地面,右手則依舊放在他的肩膀。

  而後那雙鎏金的雙眼對上了男人鳶色的眸,他們近在咫尺,連呼吸都透著曖昧,甚至只要他伸手,就能得到一個看似親密的擁抱。

  不過以他們目前的立場,這樣的姿勢稱得上危險。

  但面對她過於危險的做法,前來救人的騎士卻沒有出聲阻止,甚至見怪不怪地幫他們半掩上門。他確認了泉凜音沒有受傷,便無聲地站在了一邊。

  「太宰,你知道我喜歡什麼的。」

  魔女小姐的微笑一如既往,但正因為她的態度沒有絲毫變化,她的話才會化作刀刃刺入對方的心口,「你的理智與瘋狂,你身處黑暗卻對光明的向往……甚至是你注視深淵、即將被深淵吞沒,卻因為我的存在極力維持表面光明的矛盾與克制。」

  她喟嘆一聲,哪怕當著自己氏族的面,她也毫無顧忌,「對於死亡的探究、期待、甚至喜悅,我只在你身上感覺過如此難見的特質,所以我制造了與你相遇的一切巧合,想要近距離欣賞你的特別。」

  只可惜,將魔女的演技當做了真心的少年,差點兒丟失了那份特質。

  因為魔女的存在,太宰治開始伸手擁抱光明。

  可也因魔女的喜好,他在向往光明的同時,不得以繼續與黑暗為伍,以保留吸引魔女的那份特別。

  ——就仿佛活成了兩個人。

  唯有魔女注視的目光,才讓他抑制了即將失控的瘋狂。

  「不過這次就算了。」魔女小姐毫不猶豫地坐直身體,松開手重新站起。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表情與十年後的她相重疊。

  「再見,太宰。」

  無法被任何人禁錮的魔女小姐,離開了這座臨時的囚籠,「希望下次見到的你,不會再像今天一樣無趣。」

  前來拯救女王殿下的騎士大人站在原地,直到女王徹底走回光明,他才轉身重新看向這間幽暗的密室。

  面無表情的囚禁者看著他的寶物重新遠離自己,卻無法再有任何應對措施,只有那雙變得渾濁的鳶色雙眼,透露了他內心翻湧的晦暗情緒。

  「十年的時光,依舊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綾小路的語調與他的王一樣冷漠,只是在那無垠的冷漠中,又夾雜了不易察覺的憐憫。

  他只是稍稍觀察,便已經聯想到方才他們經歷了什麼。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騎士先生,用那雙同樣能看透人心的眼,注視著早已瘋狂的囚禁者。

  ——眼下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掙扎,也是魔女想要看到的特質之一吧。

  「真可憐啊。」

  騎士的話音隨風消散。

  他沒再看計劃失敗的囚禁者,而是追隨著王的道路一同離開。

  不論是因為魔女不可能賦予的唯一而瘋狂的太宰治,還是已經深陷魔女花園,無法舍棄她投來哪怕只有一絲關懷的他們,都太過可憐。

  ——可她給予的感情,又太叫人迷戀了。

  迷戀到即便下一步就是深淵,他們最終也會從容踏入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泉凜音和她的氏族成員走後,太宰沒有很快離開。

  他看了眼放在一旁沒有動的檸檬派,忽然伸手取了一塊扔進嘴裡。

  「騙人。」他嘗到的味道與記憶中一樣,淡淡的甜味在酸澀中毫無抵抗力,「根本就不甜。」

  但他忽然明白了她當時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攻略」他的過程如檸檬帶著難以接受的酸意,在此過程得到的「勝利」,正如漫長酸澀中泛起的微甜。

  正因為難得,才引人索求更多。

  那正是少女給予的虛假感情中,最為真實的警告。

  [關於正文]

  太宰放任女主使用十年火箭筒,就是想知道自己十年後達成目的沒有(得到女主沒有)。

  結果顯而易見,他們都是女主養的花,沒一個能成精。

  怎麼說呢,姬友之前說作者桑從原來的溫柔女主現在越寫越S,作者桑深刻地思考了一下,發現這可能是本性正在逐漸暴露,不可否認這麼寫確實爽。

  當然溫柔款女主依舊很香,以後可能想寫個救世型女主,自我奉獻拯救世界的那種(當然死是假的)。

  至於女主說失望,倒不是失望太宰囚禁她,而是失望他沒徹底斷了她的後路。

  所以最開始就說了,一定不要帶入男主視角,會刀傻了的……女主她沒有心,是那種被此世之惡包圍也能露出欣賞笑意的女人。除了逢場作戲根本不會愛上誰,哪怕是經常搶筆的太宰也不行。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挺喜歡太宰這角色,卻總想往慘了寫,腦子裡不是小黑屋就是愛而不得或者殉情,總之沒幾個正常(日常懷疑自己到底是宰廚還是宰黑)。


第7章 鏡像

  魔女小姐再度回到會議室,是她自主離開的四十分鐘後。

  重要的會議更是迎來了漫長的三小時。

  三小時後,不論是泉凜音還是森鷗外,都十分滿意。

  從會議室走出來的時候,原本站在暗處的和服干部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只留下守在門外的褚發干部向泉凜音投來關注的目光。

  泉凜音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卻是先看了眼身後的氏族。

  綾小路不等她開口便主動退後半步,他向她行了一個在外不常見、疑似氏族內部才用的、明顯是下級對上級的禮節。

  這無疑是故意的。

  但若說是凸顯泉凜音的首領地位,卻又沒有必要刻意為之。

  ——所以這是「宣示主權」。

  雖然做出這樣反應的是平日一向波瀾不驚、放任自家王到處作亂,甚至不介意主動幫助她的綾小路,但在他退下時刻意投向褚發干部的那一眼,又的的確確表明了他剛才的舉動,正是這個目的。

  綾小路伸手摸了摸耳廓的金屬環。

  看起來是某個下意識的、沒有意義的動作,實際卻是在關閉鑲嵌在外的魔術式與內部的程序。

  得到酒廠後,每個氏族成員都補上了這種類似的「通訊器」。

  只是被魔女小姐親手刻上魔術式的聯絡工具,又加了雙向尋人的功能——雖然她要真心不想讓人找到自己,他們也找不到就是了。

  這也是綾小路為什麼能這麼快找到泉凜音的原因。

  「即便知道……」

  即便知道王的本性,但見到那些被王遺棄的人耍手段,果然還是不愉快。

  作為那人的搭檔,會被遷怒也是理所應當。

  更何況,即便不自知,這位也並非完全無辜。

  不過說他在威脅,倒也談不上。

  只是因為被之前的事情不悅到,這才小小地發泄了一下。

  若來的人不是他而是降谷……或許就不是簡單的示威了。

  顧及暗處的監視器,綾小路只是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己的計劃。

  「……還是找些事情,當作回禮。」

  看起來毫無干勁的騎士先生,輕描淡寫地准備用氏族內凌駕大多數組織的情報網,給看不慣的某人下絆子。

  轉到泉凜音那邊。

  在綾小路離開後,褚發干部對泉凜音分外嫻熟地開口了。

  「是他?」

  明明沒有指明任何事和人,但偏偏兩人就是十分明白這話的意思。

  泉凜音點了點頭,並未向他隱瞞,「是他。」

  聽到泉凜音承認,褚發干部有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但很快他皺眉打量了她一圈,語氣雖然帶著干部的余威,但微表情下的關心一覽無遺,「他沒為難你?明明當初是他先提出——嘖!怎麼現在還敢打你的主意?」

  泉凜音看著他的表情,內心愉悅。

  但這並非因為他在關心她,而是更為深層的原因,「沒有,清隆來的很及時。況且中也,我怎麼說也是王權者,他又能將我怎麼樣呢?」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地想說太宰治那個人想讓人屈服,可不僅僅只是武力上。

  畢竟操心師的名頭誰沒聽過?

  單論武力不及中原中也的太宰治,卻一直讓中原中也覺得難對付,正是因為他能憑語言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見泉凜音的氣色不錯,也完全沒有受到驚嚇的樣子,中原中也又悄悄松了口氣。

  「對了。」

  察覺對方放松下來的魔女小姐,突然嫌熱鬧不大似地開口,「太宰叛逃的事情我聽說了,你與他本就不似外界傳聞那般關系融洽,現在對他的態度倒也不難理解——但是,中也。」

  在她喊出自己名字的時候,中原中也有種說不上來的直覺。

  就像他說不上來,為什麼唯獨被她喚出名字,自己心裡會產生無法明白的順心,又有種無法理解的慌張。

  「為什麼中也面對同樣有所隱瞞的我,卻沒有遷怒呢?」

  「我——你沒有隱瞞我!」

  一瞬間,泉凜音也無法斷定他是下意識地為她找借口,還是他真的完全沒有在意。

  所以她微微偏頭,露出過去那樣無暇的笑顏——那副曾經成功騙到他們,盡顯天真爛漫,與黑暗絕緣的少女面孔。

  「為什麼?」她毫不畏懼追問,將過去的一切攤開,不容對方一點逃避,「中也也知道了吧?我不是什麼普通的名門大小姐,是七王之一,唯一沒有換代的綠之王。甚至現在,我是以酒廠首領『Petrus』的身份站在這裡。」

  「啊,對了。」像是想到什麼好事,她朝他解釋道,「我記得Petrus是中也最喜歡的酒吧?你的酒櫃最上層放的就是它,所以我選了這個代號作為我在酒廠的名字……還好沒有其他人搶占呢,不然還有些麻煩。」

  中原中也因為她突然的解釋,不知為何眼神躲閃,臉也紅了一些。

  她知道原因。

  但她卻是眼中含笑,再度連著之前的話說了下去。

  「我以前就知道,中也最討厭謊言和欺瞞,對吧?」

  「那為什麼……」

  「面對隱瞞身份接近你們的我,中也現在卻沒有劃清界限呢?」

  她的話總是最為柔軟的刀,唯有靠近對方致命處的時候才顯露藏在其中的鋒利。

  中原中也一時不知作何表情。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掙扎,乃至其它情緒變換,全部落到了魔女小姐的觀察之中。

  「我知道。」

  最終,他側過頭,好似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復雜,以及他本人也沒想到的、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自暴自棄,「即便你不說,我——我和那家伙之後也知道了。」

  只是他們假裝不知道,繼續與她演戲而已。

  相互欺瞞的本質,致使雙方都談不上欺騙。

  「你要真是騙我,不用那家伙出手,我也會第一個讓你試試被重力碾碎的滋味!」

  真心與假意。

  一向對情感敏銳、擅長操縱人心的太宰治,和經歷過一次背叛、所以直覺越發容易分辨他人好壞的中原中也,若面對的是虛假的討好,又怎麼會在當時和除了家境毫無特別的泉凜音聊到一起,甚至在太宰叛逃前還保持聯絡?

  誰會親手打碎那份美好?

  太宰不也下意識縮手後,忍不住再次抓緊她嗎?

  「所以。」中原中也調整好心情,這才重新看向她,那目光沒有任何侵略性,卻就是有種類似的緊迫感,「你和那家伙不一樣——既然現在選擇坦誠,那試圖劃清界限的事情,你不必再說。」

  ——啊,果然。

  魔女小姐嘴邊揚起一絲滿足的笑意,暖陽落在她的臉上,仿佛照出些許緋色。

  ——哪怕有那樣的出身,他還是比起世人,活得更像人的存在。

  一個是生而為人,卻渴求死亡。

  一個是人造神明,卻學習人類。

  這樣矛盾而又獨特的存在,怎麼能讓她不喜歡呢?

  又怎麼能不讓她花費數年時光,以他們最渴望的姿態、近距離欣賞他們身上這份「特質」呢?

  泉凜音不再揪著這個話題,反而從善如流地讓他送自己出了大樓。

  他們不知道、或許有人知道卻不在意的是,與泉凜音談完條件達成結盟的森鷗外,在泉凜音與中原中也揮手告別的時候,居高臨下、又饒有興趣地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文件,正是港口Mafia與酒廠的合作條約。

  上面寫的條件之一,便是泉凜音早就心知肚明、但還是大方提供資料的半成品藥劑。

  正是森鷗外曾經、直到現在依舊想要掌握在手中的技術——只不過曾經他操縱異能者、估錯人心失敗,而這次他看到了新的方向。

  如果藥劑成功,那無疑是真正的掌管了生死。

  「真是難讓人討厭啊。」

  森鷗外為她合乎心意的「誠意」感慨了一句,難得沒有在這時候召喚出自己的異能。

  和那兩人一樣早就認識泉凜音的森鷗外,遠比單純的中原中也更早地意識到她的不同。

  甚至再次見面的現在,森鷗外自認明白了她的些許本質。

  「明明如她坦白那樣虛情假意,偏偏所有人信以為真。」

  虛情假意。

  換在任何人身上,他們都能斷得干淨,甚至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回敬。

  ——但這個對像是泉凜音。

  在短暫的驚怒後,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擺在自己眼前的事實。

  他們不可能記恨她,甚至精神快於思想地選擇了原諒,為她找好了苦衷。

  他們真能對泉凜音的行為毫無察覺,甚至如此縱容嗎?

  不是的。

  ——這正是她可怕的地方。

  她的話語沒有絲毫欺騙,她的態度源自內心。

  她曾做過的一切,都是她真心所想,沒有任何謊言。

  她針對每個人表現出的不同態度,哪怕可以斷言是她的偽裝,所有人也無法否認一個事實。

  即使那是針對某人的陷阱,她所流露出的情感,也是可以觸摸到的真實。

  「真可怕啊。」森鷗外的視線定在窗外即將步入黑夜的黃昏,「太宰君的心思讓人下意識防備,她卻坦蕩至極又防不勝防。」

  比起操心師,森鷗外腦中想到的是另一個詞彙。

  ——欺詐師。

  連同自己在內,欺騙了世間一切的魔女小姐,足以擔得上這樣的稱謂。

  「……不。」

  他臉上露出些許了悟。

  「又或者,是『魔鏡(照妖鏡)』。」

  真實的虛影印在鏡中。

  而身處鏡中的魔女小姐,透過鏡子看到了鏡外人渴求的一切。

  鏡子誠實地照出了鏡外人的模樣,可鏡子是無法擁有感情的。

  所以對她抱有再多的愛意,也無法得到正常的回應——正因如此,她才能設下眾人皆知的陷阱,理所當然地看著外面的人付出一切,企圖跨越鏡子的虛影,抓住他們看到的真實。

  「連我也不能躲過啊。」

  他冷靜地作出評語。

  正如他明知和她的合作充滿風險,依舊接過了魔女遞來的欖枝。就像洞穴中看到了蛛絲的囚者,哪怕本能叫囂遠離,依舊無法放過遞到手邊的通路。

  ——因為對方給予的,的確是他渴求的東西。

  想要得到,自然需要付出。

  哪怕付出的是虛無縹緲的「感情」,也沒人願意輕易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這段,就是27為什麼不讓守護者來簽約的原因了。

  他和他老師能一眼看透女主本質,並且短暫的保持距離,但換了其他人……只要女主想,就能輕易割裂他們的想法與行動。

  累了,不想從過程寫到結果了,直接從淪陷後的修羅場寫起。

  少年雙黑可能會按回憶的方式逐步透露片段吧,但不一定真會寫,畢竟作者桑只想寫個惡女以不正常的方式促成變革,負負得正地正常而已(雖然女主不是人,但男主們也足夠苟啊)。

  關於柯學線……透子開篇染黑,其他人可不能一樣的待遇。大家一個個排排坐,總有前人笑後人,然後發現小醜竟是我自己的。

  柯南也走黑方試試吧,作者桑總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她靈光一閃想到怎麼策反了呢。修羅場也可以是成年組和幼年組嘛,反正魔女的養子們以後肯定不安分,那再亂一點怎麼不可以!神仙打架她喜歡!

  對此琴酒表示,他不做勞模好多年。


第8章 麻煩

  和兩大勢力結盟的酒廠,算是徹底進入裡世界人的視線。

  烏丸蓮耶創建的黑衣組織粗略算也就五十年的歷史,論影響力自然沒有各國的老牌勢力大。

  只是首領換代的太突然、綁上另外兩個龐大勢力又太果斷,讓有心等著烏丸蓮耶的壽命撐不住、再吞並黑衣組織的大家族暗嘆自己時運不濟,晚了一步。

  且不說烏丸蓮耶本人的異能多麼「便利」,單是黑衣組織的研究進度,就一直是某些家族暗中窺伺的東西。

  ——也是新首領Petrus太果斷。

  也不知Ta拿什麼條件和彭格列搭上線,這才一下子把其他勢力震住了。

  甚至在那之後,又以其它條件得到了港口Mafia的庇護,讓橫濱以及周邊的勢力都縮回了自己伸出去的爪子。

  新首領的行為作風看似毫無章法、甚至過於怯懦,和烏丸蓮耶在位時的隱忍相比,高調得愚蠢。可偏偏到了現在,有心從酒廠撕下一塊肉的組織紛紛不敢探頭,只能任由酒廠和平地完成首領交接,然後再度隱於暗處。

  也是,他們不明白才是常理。

  除卻本土的幾個老家族和國外頂尖的勢力,暫時還沒其他人知曉Petrus的真實身份,甚至連Ta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所以他們都不知道她的有恃無恐。

  對於不相關者的感覺不在意的魔女小姐,從港口Mafia回來後,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研究室。

  「聽說,Sherry有個姐姐?」泉凜音隨意地拿起桌上的試劑,她閉上一只眼觀察,而後隨手放下。

  身邊的研究人員早已習慣她的舉動,在她亂動時沒有投來多余的視線。只是他們實驗時偶爾停頓的動作,泄漏了他們對泉凜音的敬畏。

  這些人中,唯有研究組的第一負責人雪莉在她動完後順手接過,放到了原位。

  甚至聽到對方的問題,雪莉的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冷淡地回答,「是有,組織的外圍人員而已。」

  她說得平平淡淡,但一向擅長洞察人心的魔女小姐,自然從她身上感覺到了警惕與重視。

  魔女小姐壞心眼地沉吟了一聲,在對方不自覺戒備後,這才輕笑著打破了因為她變得緊張的氛圍,「身為組織重要研究人員的姐姐,怎麼能只活躍在外圍?」

  雪莉以極大的克制,才沒有在她面前露出不該出現的表情。

  實話說,對於泉凜音這個新首領,組織內的大部分人都是畏懼的。

  他們自然不知道她是怎麼「說服」前首領,讓他傳位給她的。更無法理解為什麼前首領會對泉凜音那麼聽從,甚至說得上討好。

  實際上若非泉凜音突然上任,甚至主動認識組織成員,他們大部分人都不會有機會親眼見到組織的首領——哪怕是現在,也只是雪莉所在的小組見過泉凜音而已。

  那位前首領的身份,對於他們而言至今還是謎。

  不過前首領的事情已經不重要了,畢竟酒廠的話事人,現今只有泉凜音一個。

  雪莉也不知她哪來的膽魄,敢這麼草率地在她面前露出本貌。

  ——或許也不能說首領無謀。

  比如現在,首領不正在用親人逼她表露忠誠嗎?

  「首領是想給姐姐代號?」

  雪莉盡量以平靜的、仿佛親姐姐對她而言只是普通人的語氣道,「姐姐她沒有制藥的天賦,而她本身的實力不足以通過考核……首領沒必要為她多費心力。」

  「是嗎?」泉凜音眯起眼,注意到對方越發難以掩飾的慌張,「或許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雪莉。」

  她故意用那種低沉的、仿佛每個幕後Boss都習慣使用的危險語氣,「這不是商量。」

  雪莉覺得自己的冷汗都下來了,但此刻卻無法反駁什麼。

  那種遠比過去面對前首領更壓迫感十足的氣勢,讓只是科研人員的雪莉無法抵抗,甚至產生了一種違背意識的順從。

  不過好在,泉凜音並不是為了為難她,「身為組織重要研究員的姐姐,怎麼能在外圍工作?太不安全了。」

  「……什麼?」雪莉一時覺得自己沒理解她的意思。

  「不論是你父母的功績,還是你現在的能力,組織都應該如此。」泉凜音用理所當然的態度道,「若是有人以你姐姐要挾你,組織豈不是陷入被動?」

  「首領的意思是……?」

  「要麼將她調到你身邊、以後和你一起行動,除非必要不離開研究所;要麼讓她洗去身份遠離組織,將她徹底和相關者隔開保護。」

  泉凜音將選擇的權利放在了雪莉面前,「鑒於你對組織的貢獻,我給你一天假期,讓你和她商量完再告訴我結果。」

  雪莉不知道這是首領的新計謀,還是首領本人的仁慈。

  但她知道,比起讓姐姐繼續在組織外圍工作,兩人一年見不到一面,甚至她會隨時擔心姐姐出任務喪命,泉凜音給出的條件對比前首領,已經稱得上寬容。

  「……是。」

  哪怕有泉凜音試探的可能性,雪莉也不想讓這樣的機會溜走,「我會和姐姐商量的。」

  即便主動陷入監視也無所謂。

  總歸因為父母的原因無法逃離組織,那至少、至少在她徹底喪失利用價值以前,她要保證姐姐的安全。

  泉凜音給了雪莉自己的聯系方式,告訴她盡快做好決定,這才離開。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泉凜音看了眼逐步時化的天空,略帶興味地移開了視線。

  迎接她的毫無意外是管家先生。

  「這樣真的好嗎?」降谷零接過她遞來的外套,「雪莉可不會覺得這是大小姐的善心。」

  明明今天沒有跟著去研究所,他卻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樣。

  泉凜音越過降谷看到了他放在桌面的電腦,又掃了眼被他戴在手指上、和綾小路的耳環一個作用的金屬尾戒,並不介意他用上的手段,「我本來也不是因為『善心』。」

  降谷零不說話了。

  可他也不意外,臉上保持著一開始的笑容。

  「烏丸先生的做法短時間內有效,但漏洞還是太大。」泉凜音走進室內,半靠在桌邊的沙發上,「Rye(萊伊)不就是通過宮野明美潛入進組織的?」

  她因為柔軟的沙發,露出享受的放松,「……雖然很有趣,但我也不想給他人做嫁衣。」

  這種因為疏忽重要人員被利用的事情,再沒下次。

  「況且,雪莉有足夠的價值。」

  所以泉凜音給出了相應的優待。

  不論是物質上的,還是心靈上的。

  只是威脅利用,可就太浪費了。

  「雪莉會是大小姐的『目標』嗎?」

  泉凜音給了他一個「你在開什麼玩笑」的眼神,「只是作為組織重要的研究員,給予應該的尊重和待遇。」

  雪莉在她眼中的確不同,但還稱不上吸引。

  雖然接手酒廠是為了換個身份接觸橫濱的那些人,體會立場不同帶來的另類觀察,不過單說酒廠本身,也有令她感興趣的事物。

  ——那些為了自己效命的組織、不顧危險潛入組織的臥底。

  「不論是為理想喪命還是信念崩塌,」她的眼中毫無惡意,反而純粹得如同稚子,「都會是非常美妙的光景吧。」

  管家先生知曉她的想法,縱容地回應,「既然大小姐如此期望,那麼……要從您之前提到的萊伊開始嗎?」

  說著,他遞來幾張整理好的、有關她下一目標的資料。

  這倒是需要認真回應的問題,所以泉凜音坐直了身體,粗略看了眼他遞來的紙張。

  不過下一刻,她的終端響起鈴聲。

  ——是綾小路。

  她按下了接聽。

  「大小姐。」

  終端那頭傳來綾小路少有變換的平靜語調,「有關APTX-4869的實驗被提前了。實驗所的工作人員分錯了藥劑,琴酒將它誤認成一般毒.藥喂給了任務中意外撞見的學生——經過千尋調取的附近監控以及音頻,可以判定那個人是極少數的『幸運兒』。」

  第一個吃下藥劑、也是第一個沒有直接被藥毒死、成功存活的人類。

  泉凜音很快反應過來,所以越發覺得奇妙。

  「查到身份了嗎?」

  「已經確認。」

  早就將這位幸存者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且知道她一定會對這個人產生興趣的綾小路說出了整理好的資料,「居住東京都米花町2丁目21番地,現就讀於帝丹高中2年B班——名字是,工藤新一。」

  泉凜音看了眼降谷,「這個地址,倒是巧了。」

  這是降谷零化名安室透被紅方調任後,即將工作的城市——以紅方派到黑衣組織作為臥底,又被派回紅方的(偽)雙間諜身份。

  被泉凜音注視的降谷卻沒在意這種巧合。

  他就著泉凜音看過來的目光,朝她眨了眨眼,一副頑皮又開朗的模樣。

  然後他說不清是諷刺還是普通的陳述,這麼說了一句,「真意外啊。深受前首領器重、予以重任的琴酒,也會有大意的時候。」

  下一句便是——

  「大小姐,需要我出手嗎?」

  淡金發色的管家先生如此笑問。

  誰都知道他不是為了替同僚收拾殘局,而是另類的嘲諷。

  外表陽光俊朗的青年問著如此殘酷的話,這種與第一印像相悖的強烈反差,倒是透出股荒謬的賞心悅目來。

  「……不。」

  任性的魔女小姐忽然露出些許感興趣的表情,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發出無聲的喟嘆,最終將手中掃了一遍的資料以王權者的火焰燃燒殆盡。

  「暫且留下他的性命,看看他到底能觸摸多少真實吧?」

  然後,再將那份璀璨收入她的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降谷現在的狀態其實是:

  綠之氏族(被魔女小姐收養為第三個孩子)→為了方便以及魔女小姐的惡趣味去上警校並以傑出成績畢業→被紅方派去酒廠當臥底→因為異能被酒廠派去紅方當臥底(巡查長)→未來如原著會假裝偵探

  ↑

  不愧是打四份工的人!

  時間、事件線魔改,這邊是秀一沒被發現臥底,還在組織內,而工藤新一剛剛變小。

  然後是這樣的,因為本文黑化(姑且這麼說)的角色不少,甚至作者桑想集齊各種類型的黑化/病嬌,所以在思考讓哪些角色拿劇本(放心黑化也搞不贏女主)。

  因為作者桑特別喜歡反差的原因,這邊亂步其實是有個劇本可以拿的(雖然可能會被挖走,有點對不起社長),就是不知道讀者醬們接不接受黑化版混沌中立的亂步?接受作者桑可就下手了,不接受那只能換個人或者砍掉了。

  感謝:

  讀者「燕去初心」,灌溉營養液 +1 2021-02-17 20:52:21


第9章 萊伊

  黑衣組織的首領換人,這事臥底們也是知道的。

  得益於新首領要將自己上任鬧得人盡皆知的高調,那些原本沒資格知道首領消息的成員,現在也清楚黑衣組織的首領換了個人。

  底層人員不敢有什麼想法,臥底們也只是在驚愕過後更加警惕,猜測著這位新首領又是什麼樣的人。

  而臥底中,已經拿到黑麥威士忌稱號、化名諸星大的FBI成員赤井秀一,則有更多的想法。

  畢竟他是通過雪莉的姐姐宮野明美搭上組織這條線,並通過考核拿到代號的。

  雖然他欺騙宮野明美、假裝失憶成為她男友,好讓組織放下警惕這事做得不太光明,但為了徹底查清、鏟除黑衣組織,赤井秀一只能暗自說聲抱歉。

  「大君。」

  不過讓赤井秀一覺得異常的是,原本今天會和他出去約會的宮野明美,在收到某個郵件後毫不猶豫地爽約,「我們改天再約吧?」

  短暫的驚訝後,赤井秀一敏銳地察覺了、她不自覺透露出的消息。

  「沒關系。」他貫徹著不善言辭、但體貼的男友設定,假裝隨意地問她,「是你妹妹聯系你了?只有遇到她,你才會這麼果斷地拒絕我。」

  說著這樣的話,他卻沒有露出埋怨的表情,反而輕巧地笑了笑。

  他說得像緩解緊張的調侃,讓原本就是主動爽約的宮野明美,此刻又是感動於他的遷就,又對他的退讓覺得虧欠。

  能讓宮野明美放棄原本計劃、無條件偏向的人,只有她那位擁有代號的神秘研究員妹妹——可宮野明美對於這位男友,也有足夠的感情。

  「抱歉,大君。」

  所以不出赤井秀一的意外,在矛盾的心情下,宮野明美自己都不知道她下意識的安慰中,又透露了多少信息。

  「志保她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說,無論如何都要見面再談。」

  「需要我送你嗎?」

  赤井秀一進一步試探。

  而他得到的,是宮野明美少有的拒絕。

  「不用,也不遠。」似乎在猶豫什麼,宮野明美沉默半餉才繼續道,「要是被『大小姐』知道就麻煩了。」

  ……大小姐?

  赤井秀一第一次在組織內聽到這種稱呼。

  原本的組織首領,他們都稱為「那位大人」。

  雖然不知道那位大人的真實身份,但那位大人沒有親子的事情,還是很容易確定的。

  所以,宮野明美口中的「大小姐」,指的應該是新任首領的女兒。

  赤井秀一作出判斷,接著不著痕跡地套話。

  不過宮野明美顯然不知道太多的東西,他的試探收效甚微。

  赤井秀一只能側面推測出,這位大小姐是最近出現在組織內的,出現時間和新首領Petrus的繼任時間相吻合,應該如他猜想的那樣,是新首領的女兒。

  她的年紀應該不大,且和宮野志保走得較近。所以她能被宮野志保介紹、或者說潛意識透露給了信任的姐姐宮野明美。

  而從宮野明美的主觀印像推測,這位大小姐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不太清楚自己父親從事什麼職業的任性大小姐。

  再試探會暴露自己的目的,所以赤井秀一見好就收。

  他目送宮野明美離開,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視線內,赤井秀一才撤去臉上的溫和與愛慕。

  「首領Petrus和突然出現的大小姐……」

  赤井秀一從沒想過,組織的新首領會是好人。

  他只會越發警惕這個能從前首領手中接過酒廠,並維持內部沒有動蕩、快速掌握整個組織的新首領。

  新首領和那位先生一樣神秘,無從下手。

  ——那,是否先從這位大小姐開始?

  赤井秀一點了煙,冷靜地在屋內坐下。

  他在思考該用什麼方式接近這個大小姐,還不會被組織懷疑。

  當然不能像對待宮野明美一樣。

  且不說他現在還是她的男朋友,他本人就算再不拘小節,也不會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腳踏兩條船。

  赤井秀一吐出煙圈,煙霧掩蓋了他此刻的表情。

  ——不,還是不要主動接近大小姐得好。

  他不能太過急切,那樣容易暴露自己的立場。

  不過他可以趁著新首領上位、沒確定信賴心腹前展現自己的價值,如果能被新首領看重,主動提拔,或許比起之前溫吞的做法更有成效……他只能希望,效忠前首領的那些人能稍微給新首領一些壓力,別那麼容易獻上忠誠,給他機會趁虛而入了。

  不久後,赤井秀一知道了宮野明美的調令。

  「實驗所?」短暫的失神後,赤井秀一朝她道喜,「不是很好嗎,能和妹妹一起工作。」

  「嗯。」宮野明美的臉上充滿欣喜,但又含有一絲憂慮,「不過我對那些實驗不太了解,萬一給志保添麻煩就不好了。」

  「是首領讓你加入實驗所?」

  赤井秀一的眼中閃過寒芒,但對上宮野明美的視線時,卻是如一的信賴平和,「姐妹兩人都擁有代號,說明組織對你們十分重視。」

  「以我的能力,怎麼會被賜予代號。」宮野明美失笑著搖了搖頭,糾正了他的說法,「只是調過去幫忙而已。」

  「我一開始也覺得是首領的意思,還怕我這種特例,會讓那位大小姐不高興。但後來聽志保說,是她向大小姐申請的調任……不過既然進了實驗所,平日除了正規采購,我恐怕再難隨便走動了。」

  「……是大小姐的意思?」

  「對。」宮野明美好似沒看到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這件事自然彙報給了首領,不過首領說,按大小姐的喜好來就好。」

  ——看來這位大小姐,比他想像中還要握有實權。

  因為宮野明美還在身邊,赤井秀一沒陷入自己的思緒太久。

  「實際上……」宮野明美靦腆地笑了笑,「聽志保說,大小姐想在組織內找個保鏢。」

  意識到她可能會說什麼,赤井秀一眉梢微動。

  「我向大小姐推薦了你。」

  她直視他的雙眼,「大小姐經常去實驗所詢問進度,如果大君真的被大小姐選上,那來實驗所的時候,我就能和大君見面了。」

  說完,她微微低頭,像不好意思般壓低了聲音,「我只是想多和大君相處……大君會不會覺得,我做了多余的事情?」

  「……怎麼會?」赤井秀一剛愁自己怎麼打入組織內部,機會就擺在了眼前,「我還在擔心,如果你去了實驗所,我在任務之余就沒法去見你了。」

  宮野明美的舉動,簡直是貼心到他快不忍了。

  既能跟在大小姐身邊搜集情報,又能借此接觸實驗所。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而他被大小姐選中,那可是一舉兩得。

  「是嗎?那就好。」宮野明美松了口氣,重新露出笑容,「我還怕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像大君這麼優秀的人,一定會被大小姐選中的!」

  可能是宮野明美的推薦有了效果,也可能是赤井秀一的能力的確過硬。

  在赤井秀一又替組織完成幾個棘手的任務後,他終於被通知暫停任務,調任到大小姐的身邊當保鏢。

  「你今後的任務就是保護她。」

  留著銀色長發的殺手掃了眼看似滿身破綻、實則全身戒備的FBI臥底,冷酷的視線毫不避諱地暴露了他對臥底先生的審視以及不信任。

  不過被審視的赤井秀一並不驚訝,甚至他挑釁一般回視了過去,只因他早就聽聞這人、前首領最信賴的殺手琴酒,這多疑到難纏的性格。

  「首領的意思是——以她的意志為先,不惜一切代價達成她的願望、維護她的安全。」琴酒眼中露出些許殘忍,但在那之中又似乎夾雜了什麼別的情緒。

  「如果做不到,我會第一個解決你。」

  「這是自然。」

  將他的反應下意識誤認成對自己的不信任,沒有意識到殺手內心翻湧情緒的赤井秀一,只是按原本的步調挑釁了一句,「琴酒,你該相信首領的判斷。」

  琴酒冷哼一聲,視線如刀剜過他,最終側身,落到自己身後的某人身上。

  「這是您之後的保護者,大小姐。」

  在琴酒即將念出大小姐這個稱呼時,他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停頓了瞬間,可那停頓的時間太少,仔細想想更像是某種多慮的錯覺。

  一直旁聽的大小姐當著兩人的面打了個哈欠,這才懶散地將目光從手中的讀物移開,飄然落在赤井秀一身上。

  赤井秀一露出順從的表情,他好脾氣地朝她行了下屬對上級的禮,然後主動介紹自己。

  「萊伊,見過大小姐。」

  「嗯。」

  她隨意地回了他一句無意義的擬聲。

  這位大小姐無視了琴酒身上隱約散發的殺意,像是感覺不到危險似的、以過於輕松的態度瞥了眼二人,這才不感興趣一般再度看向手裡的書籍。

  ——真是一眼就能看透的性格啊。

  赤井秀一在心裡感慨。

  如果是普通的大小姐,這樣的態度倒也尋常。

  可惜她是組織首領的女兒,越是看到這種明顯被嬌養出的性格,越是提醒了他,這位大小姐如今的超然身份,是由普通人的性命堆砌起來的黑暗之物。

  ——是無法輕笑著原諒的任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年也是被編輯小姐拒絕的一年,但作者桑是不會放棄的,她要讓編輯小姐每年都看到她的身影(曲線救國是不可能救的,作者桑寫不來不感興趣的題材)!

  宮野明美不知道大小姐就是新首領,雪莉知道。

  她是故意將大小姐的消息透露給姐姐,然後讓她在赤井秀一面前泄漏的。原意是,首領懷疑萊伊是臥底,所以故意說出大小姐的消息試探(刻意給臥底們『大小姐是首領女兒,大小姐和首領是兩個人』的印像)。

  宮野明美照做了,她怕自己反抗或者做小動作,會讓妹妹受罰(知道赤井秀一有問題,但不知道具體身份);雪莉聽從計劃的原因一樣,但她也懷疑萊伊是故意接近她姐姐的,所以不抵觸(並得到保證,如果萊伊是臥底,不會牽連宮野明美)。

  組織內的臥底名單,暫時只有女主氏族們知道。

  赤井秀一當然也有異能啦!

  能力是:面對初次見面的對像,可以自主選擇是否讓對方留下「他可以信賴」的第一印像(算是吐槽為什麼原著他那麼容易混進組織吧,明明怎麼看都很可疑)。

  順便一提,工藤新一也就是柯南也有異能,是個被動(形式上有點像狛枝)。


第10章 競爭

  要問赤井秀一變成大小姐的保鏢後,自己的生活有無變化……那肯定是有的。

  不過他體會到的變化並非想像的緊張刺激,相反十分具有生活氣息。

  即便知道成為保鏢不一定能接觸組織內部的機密,但他現在經歷的一切,也未免太超乎預料了——誰能想到成為大小姐的保鏢後,他不僅沒有經歷大小姐被綁架、挾持等危機情況,甚至每天和平到跟著大小姐逛街看書買東西?

  若非他不必照顧她的起居,赤井秀一真有種自己不是保鏢而是保姆的錯覺。

  「萊伊。」大小姐開口了,「替我取下那本書。」

  她指了指書櫃頂層的某本小說。

  赤井秀一已經十分熟悉她這副不容置疑的使喚態度了,所以沒脾氣地踩著木梯幫她取了書,甚至不用她招呼就明白要先替她拿在手裡,等到了公寓再幫她放到書架供她閱讀。

  赤井秀一掃了眼書名,發現這是大小姐最近喜歡的作者夏目漱石的又一作品。

  雖然是看似沒什麼用的消息,但他還是習慣性地記了下來,連同半小時前,他手中的其它幾本詩集一起。

  眼見她原本的興致勃勃淡去,赤井秀一適時地問道,「今天只要這幾本就好了嗎?」

  「沒有其它感興趣的了。」任性的大小姐點了點頭,完全沒有自己麻煩了別人的自覺,「快到時間了,今天的晚飯錯過就太可惜。」

  被使喚的人也不敢說些什麼,更不可能指望上司和下屬道謝。

  即便有些疑惑她說的「可惜」到底意指什麼,赤井秀一也不會無謀地直接問出來。

  「大小姐。」

  會喊出這樣的稱呼,倒不是赤井秀一對她有多麼恭敬。他只是單純的、不知道這位大小姐的姓名,這才選擇這個便捷的代稱,「我送您回去。」

  這是他職責所在,所以大小姐沒有給予回應。

  倒是進了車內,大小姐才似想到了什麼,給赤井秀一報了一個地址。

  ——赤井秀一的記性不錯。

  他一下子便記起她說出的地址,正是FBI內部也覺得有問題的制藥公司。

  「去這裡。」大小姐態度隨意地下了命令。

  明明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行為舉止也沒有被訓練過的痕跡,但在某些時候,總能給赤井秀一一種不容小覷的強勢,讓人下意識就跟著她的步調行動。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要去那裡,這不是目前的他能主動詢問的事情。

  但他心裡卻給這個公司打上了需要重點關注的標簽,想著找個空閑將這件事傳給FBI的同伴,讓他們再仔細查查這個公司的事情。

  不過他不問,保持著任性大小姐人設的泉凜音卻不在意地主動說了。

  「明明是前首領的爛攤子,偏偏要我收拾。」

  這話聽著有些奇怪,但一時又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

  出於職業素養,赤井秀一意會到了她突然改變行程的原因。

  可正因如此,他才覺得不可思議。

  「大小姐要去找組織的叛徒?不知道那人做了什麼?」

  「私自販賣組織的藥劑成品。」

  「那……大小姐要親自解決他嗎?」

  「不然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來這裡?」

  看到泉凜音表現出的理所當然,赤井秀一心裡不免產生些許惋惜。

  ——若她不是組織首領的女兒,而是普通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會接觸這些東西,思想也不會被扭曲到與惡為伍。

  明明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卻已經能被長輩推出來執行處決叛徒的任務了。

  那在她更小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染上人命,從此徹底脫離於尋常世界之外呢?

  也不知是對青少年走入歧途的痛心,還是對她太過平靜的態度刺激,赤井秀一在護送她下車、進入公司的時候,神色不明地問了句。

  「大小姐准備怎麼做?」

  「萊伊,我以為你清楚這時候我需要的不是提問,而是順從。」

  她的聲音初聽著沒什麼特別,但每次回味兩句,又像在吟誦詩歌、或是念出咒語那般,帶著不知怎麼形容的獨特韻律。

  這讓赤井秀一想到第一次去公寓接她的時候,有幸見到的她剛睡醒時的模樣。

  明明因為被人吵醒感到煩躁,卻又十分克制、或者說十分在意禮節地沒有發作——而後她冷淡地讓他在外等著自己,便回屋收拾去了。

  那時她的聲音較平時要更為低沉,但並不難聽、也不嘶啞,相反多了種正常狀態的她沒有的古怪誘惑。

  那個狀態下,她言語間的韻律習慣更容易被察覺。

  若只聽那樣的聲音,還真讓人想不到它的主人會是個高中生。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面對泉凜音稱得上質問的話,赤井秀一的表情不變,也沒有慌張,「屬下的意思是……區區叛徒,不值得大小姐費心。大小姐想怎麼處置叛徒,我都可以幫忙解決。」

  「是嗎?」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也不知道是事先打了招呼,還是她走的路線有問題。

  他們自進了公司,便一路沒有遇到保安、無阻到了頂層。

  「拿錢就得辦事,這是在哪都適用的道理。」

  泉凜音站在一扇門前,她先是說了遍這次要解決的目標是誰,這才側頭看向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的赤井秀一,「而拿了組織的錢,卻為別人辦事的叛徒……萊伊,你說應該怎麼做?」

  「自然是殺了,以此警告其他妄想和組織作對的人。」他垂眸回視她,暗中觀察她的表情,說得毫不猶豫。

  泉凜音頷首,無聲地認可他的說法。

  看到她臉上毫無遲疑,仿佛殺人和吃飯一樣尋常的赤井秀一,心裡一沉。

  泉凜音卻沒有管他的心理活動,而是掏出一把女式用槍,熟練地安上了消.音.器。

  「大小姐。」赤井秀一並不准備阻止她,但出於微末的同理心,他制止了她親自動手的舉動,「還是讓我來吧。」

  大小姐輕哼一聲,不等他反應便推開了門。

  原本坐在室內,不知道用電腦敲擊什麼的西裝男人驚得站起。待他看到泉凜音手中比著他的槍,更是腿軟得快跌回椅子裡。

  ——砰!

  泉凜音開槍得毫不猶豫,只要一下便讓那叛徒斃命。

  她的動作太快,太不顧慮,讓赤井秀一頗為無語。

  「大小姐,監控——」

  「你當我蠢?」任性的大小姐睨了他一眼,收回了槍,神色如常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擺,「整棟樓的監控已經被提前替換了。」

  赤井秀一不知道說什麼好。

  但不管怎麼說,他看著自己想像中應該每天無憂無慮上學的少女,實際卻做著這種黑暗的任務,本人還完全沒有一點不安後悔,便覺得有些不適。

  泉凜音卻是上前拿走了叛徒面前的筆記本。

  「發什麼呆。」她喊了一聲,我行我素,「走了。」

  「是。」

  赤井秀一跟著她離開。

  避開所有人回到車內後,他才再度試探。

  「我以為,大小姐會在殺他之前審問清楚。」

  他試圖喚醒她的良知,亦或者該有的仁慈。

  可他換來的,卻是這位大小姐毫不在意的嗤笑。

  「浪費時間。」她鎏金的眼眸落到他身上,突然給他一種少有人能給他的壓力,「萊伊,你的反應會讓我質疑你的專業性。」

  「他的背叛讓藥劑流落在外就算了,還讓藥劑被亂用,導致不少人以同樣的原因離奇死亡,引起了不少不必要的官方關注。」

  她雙手交疊,環於胸前,「區區一個倒賣組織藥劑資料的叛徒,別浪費你的同情心。」

  赤井秀一想要反駁。

  但他發現,自己沒有反駁的理由。

  說她不應該處置叛徒?

  可的確是對方先背叛組織,還害死了更多人。

  說她手法不該如此極端?

  可酒廠本就是極惡組織,只殺他而沒牽連其他已經是少有。

  說她不能視人命為兒戲?

  可她本就是組織的大小姐,未來更有可能接手組織。於她而言這已經是常態,又談什麼尊重生命。

  他甚至能想到,如果他問她為什麼不留下他的命換個方式懲戒,她會如何回答——他們是黑衣組織,不是警察。

  裡世界人,只會以他們獨有的方式解決問題。

  哪怕不是她,哪怕換個人處在她的位置,恐怕也會是一樣的結果吧。

  最後,他只能將那種惋惜存於心中,重新沉默下來。

  一路無話,直到赤井秀一將大小姐送到她的居住地。

  大小姐的公寓偏離市中心。

  赤井秀一第一次去的時候,就觀察到這間公寓被使用的時間絕對不止幾個月。

  他猜想這間公寓是Petrus接任酒廠前就為這位大小姐買好,以供她居住的。

  這麼猜想,Petrus的真身應當是個財力不錯的企業家。

  赤井秀一沉默著思索,泉凜音則掏出鑰匙開了門。

  還不等她進去,赤井秀一察覺到公寓內有陌生人。

  他自認自己身為臥底但當保鏢也很稱職,於是拉住了准備進去的泉凜音,將她攔在了身後,警惕地看著半開的房門。

  「大小姐,屋內有人。」

  他壓低了聲音,沒有回頭。

  「沒事。」泉凜音拉了他一下,見他不為所動,這才又補充了一句,「是波本,他今天做飯。」

  ——之前說的「錯過就可惜」,指的就是這嗎?

  赤井秀一微微一頓,這才放松了攔人的力道。

  他忽然想到,組織成員波本的異能和食物有關,雖然確實能讓食物更好吃,但如果他想下毒……看來大小姐、或者說新首領對波本十分信任?哪怕才認識不過幾個月,也敢讓他負責大小姐的吃食。

  還是說,波本原本就是新首領安插進組織的臥底?所以新首領輕易從那位大人手裡得到了酒廠。

  赤井秀一進行著推理,但泉凜音進門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跟著進了。完全沒有因為思考妨礙正事,保持了他一貫的干脆。

  「是大小姐回來了?」

  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的波本、也就是降谷零看到了泉凜音,他臉上掛著陽光帥氣的笑意,但看到她身後慢一步走進的赤井秀一時,臉上的笑意便不那麼純粹了。

  「萊伊嗎?」降谷說不清喜怒地喊了他的名字,「保鏢的工作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

  他自顧自地下了結論,有種越過泉凜音做主的意思。

  這讓赤井秀一挑了挑眉,心想波本這樣出色的外表,也無怪大小姐會給予信任——這副擅長奪得小姑娘們喜歡的俊美外表,會成功迷惑年輕的大小姐是情理之中。

  不過波本的話到底有些越界。

  不論是為了奪得大小姐的信任,還是探清組織內部成員的資料,赤井秀一都不會就這麼離開。

  於是他隨意地笑了笑,「你也說我是大小姐的保鏢,現在有外人在大小姐家做客,我是否離開,自然需要看大小姐的意思。」

  降谷早就知道萊伊是臥底,若非泉凜音的命令,他老早就想把赤井秀一干掉,哪裡還能容忍他現在看似請示泉凜音,實則挑釁他的話。

  「外人?」他和泉凜音的信賴關系不是秘密,所以降谷也不介意泄漏出去,「我可不是大小姐的外人。這裡有我就足夠保護大小姐了,至於萊伊……你才是應該盡早退場的外人。」

  「即便如此,你也無法替大小姐做決定。」

  「你——」

  泉凜音早就料到赤井秀一會故意挑起矛盾,所以毫不意外地越過兩人,自顧自地坐到了沙發上——雖然不及她真正住所的柔軟,但也是難得的舒適。

  然後,她拆開了今天買的書,就著兩人的爭執聲看了起來。

  不過他們沒能吵太久。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啊。」

  打斷兩人相互針對的,是另一道來自門扉外的男聲。

  這聲音帶著無爭的溫和,給人留下「這人脾氣一定很好」的第一印像。

  等聲音的主人露面,更是坐實了聲音帶來的感覺。

  「波本。」來人一頭黑色的短發,眼角上挑的丹鳳眼帶著和聲音一樣的和善,一看就是擁有耐心的那類人。

  可能是剛出任務回來還沒時間打理好自己,他的下巴還存留些許胡髭,但這並不折損他周身溫和的氣場。而當他看清屋內的場景,目光落到降谷身上的時候,原本稍顯疑惑的表情化為忍俊不禁。

  明明該是抱怨的話,他卻說得無奈,毫無該有的攻擊性,「大小姐會為難的。」

  「什麼啊。」降谷顯然和他是熟悉的,所以面對他的突然插話沒有抵觸,「我還想是誰敢直接闖入大小姐的房間,原來是你回來了。」

  降谷在他出現後不再理會赤井秀一。

  而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赤井秀一也順勢收斂了剛才的針鋒相對,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在這個陌生成員身上摸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簡單和降谷打過招呼後,這人終於看向了泉凜音。

  察覺到他的視線,泉凜音抬頭望了過去,對上了他的目光。

  然後赤井秀一發現了她的變化。

  原本顯得無所事事的大小姐合上了書本,她傲然的表情有所軟化,像是冰層被鑿開了一個小口,讓外界的陽光灑了進去。

  「看來任務很順利。」

  大小姐如此判斷。

  隨即赤井秀一從這位大小姐口中,聽到了對方的代號。

  「歡迎回來,蘇格蘭(Scotch)。」

  作者有話要說:

  養肥的讀者醬呀,小心把作者桑給養死咯。

  沒錯,蘇格蘭黑方,但非女主氏族。

  赤井秀一目前對女主是既惋惜又覺得她善惡不分,日後端了組織,他肯定會毫不猶豫把她關起來審判。但有一點是他沒意識到的,那就是無論女主做什麼,他都沒有正當的理由指責她做錯了,包括處決叛徒這件事(不殺他會因為藥劑死更多人,如果捉他送警局,那更是所有裡世界的笑話)——日後的酒廠,應該類似於橫濱的港口Mafia。

  可以說它多麼黑暗惡劣,但確實代表了一定的秩序,不能隨意搗毀。

  ↑

  現實還是要遵循法律哦(求生欲如是說)。


第11章 純黑

  蘇格蘭,酒廠擁有代號的成員之一。

  從進入酒廠的時間看,還能稱為波本和萊伊的前輩。

  赤井秀一暗中打量蘇格蘭的時候,不期然想到了原本他沒怎麼在意的傳聞。

  ……大小姐身邊的「愛慕者」?

  在酒廠,成員之間很少有交集。

  不過即便如此,偶爾也能從非代號成員那裡知道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

  比如,酒廠的大小姐擁有兩到三個追求者,並曾在組織據點爭風吃醋。

  這樣類似的傳聞數不勝數,所以赤井秀一起初並未當真——畢竟他這些天一直跟著這位大小姐,真要有追求者,他不會不知道。

  況且不說性格,這位大小姐確實擁有遠超大多偶像的美貌。

  會有追求者不奇怪。

  不過看現在……

  大小姐的追求者,指的都是酒廠的高層?

  ……或許是可以利用的點。

  「萊伊。」泉凜音的聲音打斷了赤井秀一的思緒,他望過去,對上了大小姐那雙不同尋常的鎏金色眼眸,「這裡有波本和蘇格蘭就夠了。」

  這是毫不猶豫地下了逐客令。

  「是,大小姐。」

  大小姐的命令自然是絕對的。

  有兩位代號成員在場,赤井秀一自然不會自亂陣腳,做些放監聽器之類的事情。

  他老老實實地應下,然後恭敬卻不卑微地退出房間。

  這種時候,赤井秀一忍不住因她感慨。

  明明那雙眼睛在注視他人的時候那麼專注,甚至能讓被她注視的人生出「自己對她而言是特別的」錯覺。

  但果然,錯覺只是錯覺。

  也不知她本人是否意識到。

  在她無意識做出溫柔舉動的同時,又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被她溫柔對待的人,這份獨特的關注其實滿是虛假。

  ——真是符合她身份的薄涼。

  赤井秀一離開了公寓,自以為冷靜地分析大小姐的行為舉止。

  可他不會知道,在他決定注視這位大小姐的那一刻,便已經走進了專為他設置的陷阱——猶如蛛網,越是深入了解,他越是無法掙脫。

  最終,只有被纏繞、捕獲,這一個結局。

  唯一的「外人」離開,降谷的表情頓時緩和下來。

  他瞥了眼從頭到尾都沒有將多余的注意分給赤井秀一的蘇格蘭,終於顯露出放松,「景光你倒是比我預料得還要早些回來。」

  蘇格蘭,真名諸伏景光。

  同降谷一樣,是從小被魔女小姐看重、並一起送去警校學習的人。

  「因為不想讓凜姐姐等我太久。」

  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諸伏景光才會將自己對泉凜音的稱呼說得如此自然。

  也只有他這個好友,能在降谷面前對泉凜音如此親密,卻不會被針對——雖然乍看起來有些微妙,但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至少諸伏景光對於泉凜音,是純粹的晚輩對長輩的敬愛。

  正如他一如既往稱呼的「姐姐」。

  降谷重新回到廚房,而諸伏景光則坐在了泉凜音的側面。

  「那孩子如何?」

  「是個好奇心格外茂盛的人。」

  他們說的,正是服用APTX-4869後唯一的幸存者。

  「畢竟是偵探麼。」泉凜音對這個結果不出意外,「然後呢?你既然提前回來,是確定了什麼事嗎?」

  「姑且?」

  諸伏景光的外表是十分具有欺騙性的,他並沒有赤井秀一那種危險的吸引,也沒有降谷零優秀的外表,可正因外在並非出眾,他骨子裡透出的溫和才更能讓人放松警惕。

  特別是當他微笑著注視對方時,能由衷地讓人下意識相信他的正直——然而這份溫和卻是只在特定人面前展露的真實。

  從某些方面來說,諸伏景光比起降谷零,更像魔女小姐養出的孩子。

  「他活下來的原因我已經確定了。」

  以這份溫和為武器,至今不知替黑衣組織做了多少事的諸伏景光,在泉凜音面前卻順從得自然,「與他的異能有關,他自己似乎並未發現這點……以及,雖然作為偵探的本事僅次於橫濱那位,但比起那位,工藤新一的保密手段還是太幼稚。」

  說幼稚都是諸伏景光給他面子。

  實際上工藤新一的推理能力十分出色,在大部分情況表現得也十分出彩,可一面對讓他縮小的罪魁禍首酒廠,他便有些失去冷靜。

  至少在諸伏景光特意讓外圍人員接觸對方時,對方的反應太應激。

  若非他自導自演,隨便換個有代號的酒廠成員來,工藤新一、或者說化名為江戶川柯南的男孩便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引來真正的殺意。

  「異能啊。」自從石板暴走,讓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擁有了或大或小的異能,泉凜音就不意外隨便遇到的人擁有異能。

  她比那些擁有異能的人更清楚,現在滿世界異能到處冒的結果會是什麼。

  這也是中尉、黃金之王下令非正規機構、或被動不可控,不許民眾在公共場合、為了自己的私欲擅自使用異能的原因。

  「工藤新一擁有的,是『讓概率事件發生』的異能。」

  諸伏景光也在石板爆發後擁有了異能。

  不過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能力,比起降谷零的控制時間要弱得多——那是針對對他抱有善意的人,才能使用的異能。

  而據他觀察,工藤新一的異能是概率越小,被動異能越容易發動。

  所以他所在的區域經常遇到衝動殺人的案子,所以他在被喂藥劑的時候,以極小的概率活了下來。

  泉凜音認識一個人擁有著類似的能力,不過那位的能力更加害己,也更不可控。

  相比起來,工藤新一的能力倒是有些實用了。

  「凜姐姐想收納他為氏族?」

  「他不行。」

  僅憑報告,泉凜音就能知道工藤新一是怎樣的人。

  他的眼中有光,也直視了黑暗,但終歸相信著光明必定勝利。

  這樣的人對於世界來說很好,可不適合成為她的氏族。

  完全游歷在王之外、卻能給她帶來潛在利益的氏族只有白銀御行一個就夠了,泉凜音不需要另一個。

  更何況像工藤新一那樣的少年,是難以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存在。

  但是——

  「但是凜姐姐,還是很期待吧?」知曉魔女本性的青年露出縱容的微笑,「期待那樣光明的孩子,如果被染黑會是什麼模樣。」

  泉凜音回了他一個笑容,「不。」

  她說。

  「即便沒有墜入黑暗,也是令人期待的。」

  ——不論是穩住自己光明的立場,亦或者放棄本心投入黑暗,都是魔女小姐樂意見到的。

  諸伏景光了解泉凜音。

  畢竟自他父母雙亡與哥哥分開,又輾轉遇到她和降谷零,他們相處了二十來年,他的成長處處都是魔女小姐的蹤跡。

  但這種影響卻是單向的。

  知曉魔女無情本質的他們,逐漸從光明處走向黑暗——但那並非委曲求全,或是心有不甘。

  他們只是被她吸引而已。

  那並非對善的向往,也不是被惡所蠱惑。

  ——是他想如此,他們想如此。

  僅此而已。

  「凜姐姐會如願的。」所以他此刻在她身邊,如此回應,「只要凜姐姐如此希望。」

  為什麼沒有成為她的氏族?

  那還用說嗎,那是他的「小心機」啊。

  ——魔女小姐是不會對誰抱有「愛」的。

  所以他不需要她的愛慕,也不會愛上她。

  她是他的「凜姐姐」,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人——他要的是這樣的關系不會被零以外的人代替。

  至於其它?

  諸伏景光不在乎。

  魔女小姐是「黑色」,毫無疑問。

  可這不代表她是黑暗的,而是……她像黑色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改變別人,讓別人染上她的色彩,自己卻不為所動。

  哪怕是極致的白也無法讓黑徹底混淆,可黑卻能讓白再也無法保持不染。

  「凜姐姐准備怎麼安排?」

  「讓阿陣去吧。」泉凜音微笑著利用喜歡她、卻不再承認的人,「別告訴他真相,他會是那孩子最好的『試金石』。」

  這邊商定好後續,那邊的晚飯也已經做好。

  天色還早,但中午本就吃得少的泉凜音還是樂意現在就解決晚飯。

  她打了個響指。

  沒有任何華麗的特效,隨著她的動作,她身側無人處出現了一扇無形的大門。

  她將大門打開,門內的空間帶著無法用肉眼看清的扭曲。

  「回莊園吃吧。」她站起身,只帶了手上拿著的那本書,「我想念零泡的檸檬茶了。」

  降谷零自然笑著同意,諸伏景光也不會提出反對。

  青年們帶著晚餐,跟著魔女小姐踏入了傳送門。

  他們眨眼間回到了熟悉的莊園,享受著悠閑而愜意的晚餐時光。

  直到臨近黃昏,還有任務在身的兩位雙面間諜這才和魔女小姐告別。

  重回安靜的室內只留了一盞燈。

  不論身處熱鬧還是寂靜,魔女小姐總是怡然自得。

  她最近幾年有了看書的愛好。

  倒不是她多麼喜歡閱讀,而是她喜歡透過讀者的視角,去分析、猜測書中的故事。

  大概是錯覺吧。

  她手中的書本在她准備翻頁的時候微微發光,卻又在她頓住時重回寂靜。

  「不論什麼理由,都不允許干涉『我的』世界哦。」

  魔女小姐恬靜的表情未變,不知對誰輕聲說著悄悄話。

  「……嗯?」

  她抬眸看向窗外。

  太陽剛要落山,窗外陽光還算充足。

  「不像錯覺呢。」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甚在意地重新捧起書。

  不過是有人「偷渡」到了這個世界。

  不足為慮。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魔女小姐都在看什麼書(狗頭)?

  諸伏景光自我定位從小就很准,他是弟弟,也只想當弟弟,因為魔女不會愛上任何人,也不會對任何人抱有看戲/欣賞以外的愛意。所以他不在乎她身邊有哪些人,因為他知道遲早是過去式,而且他清楚,魔女喜歡他在局中、卻主動退居局外的冷靜。

  ↑

  其實是個以溫和為武器的獵手呢(因為知道得不到,所以退其求次)。

  諸伏景光的異能:對他抱有善意的人(善意越高異能效果越好),會在他使用異能的五分鐘內(影響強度隨著時間加強然後消除)沒有自覺的、下意識按照他的心意行事(清醒時的自己多麼不可能做的事情,都可以,除了直接危及自身性命)。

  工藤新一的異能:能讓概率性的事件在現實發生,概率越小的事件觸發的概率越高(不論好壞)。若是有關自身性命,則必定觸發對自身正向的概率(必定觸發一天一次)。

  ↑

  或許擁有異能才是柯學的真相(自我催眠)!


第12章 禁制

  泉凜音的感覺當然不會有錯。

  在她不知道的某處,從異世界掉落進來的少女,遇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本命」。

  「這位先生——太宰先生!」

  初次跨越次元的少女,滿臉驚喜地攔在了太宰治面前。

  「小姐,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

  「啊,是的。」少女略微猶豫,還是報了個不知真假的名字,「我叫初雪。」

  「是嗎?能被小姐叫住,是我的榮幸。」太宰治掛著爽朗又朝氣的笑容,可微微斂起的雙眼卻暗藏無解的晦暗。

  看到她這個陌生面孔,他試探著朝她伸手,「看起來小姐早就認識我了?明明像小姐這麼可愛的人,我只要見過,就不會忘記的呀?」

  來歷不明的少女紅著臉,顯露幾分羞澀,明顯被他溫柔的表現弄得臉紅心跳。

  可即便如此,在他伸手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縮了一下,而後才像想到了什麼主動伸手,與他相握,又轉瞬放開,「可、可愛什麼的……我的確早就仰慕太宰先生了,也沒想到一來這裡就能遇見太宰先生。」

  ……這裡?

  太宰治的思緒轉得很快。

  她說的「這裡」,到底指的她是從其它城市來的,還是……

  「小姐不是本地人嗎?」他不著痕跡地套話,「也對,如果小姐是橫濱人,依小姐的樣貌,我一定會主動結識的。」

  「當然不是啦,我是——」

  少女在緊要關頭回過神來,她明顯頓住,然後想要裝傻糊弄過去,「我是從其它城市來的,今天是第一天到橫濱呢。」

  ——說謊。

  太宰治輕易做出判斷。

  不論是從其它城市來,還是她說的其他地方見過他,都是說謊。

  關於前者,她身上沒有任何背包或是手提箱,以她剛到橫濱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排除常理,她更像突然來到這裡,所以才會在看到「認識」的他後,不顧一切跟了上來。

  至於後者……

  不論是早年還未離家出走,亦或者跟隨森先生加入港口Mafia,甚至如今洗白檔案去了武裝偵探社,他的姓名及外貌都不是尋常人能夠知道的資料。

  比起他的外貌,更有辨識度的是他的異能。

  而他加入偵探社不過半年,連正式任務也沒有出過幾次,這個剛到橫濱的人又如何知道他?甚至一眼就認出他,還了解他的異能。

  所以在他刻意接觸她時,她不擔心他會攻擊她,而是稍微猶豫便胸有成竹、不躲不避地讓他碰到自己。

  一邊表現得對他愛慕,一邊又下意識畏懼他、對他說謊。

  真是可笑的感情。

  凜就不會——

  他的雙眼染上一絲深沉,但在少女未察覺前便消失無蹤。

  不著急。

  他還能利用這個人,知道一些別的消息……

  「不知道小姐找我是為了什麼呢?」太宰治朝她露出安撫一般的笑容,成功讓她愣在原地,被他的外貌所迷惑,「是有什麼委托,想拜托我交給偵探社嗎?」

  「啊,不、不是的。」被美色迷惑的少女,毫無心機地說出了真心話,「因為知道了太宰先生的事情,所以看到太宰先生的時候忍不住跟了過來,想對太宰先生說些話……」

  「嗯?是什麼話呢?」太宰願意花點耐心去誘導她,「如果是可愛小姐的話,我一定會認真傾聽的哦。」

  他們邊走邊聊,此刻已經走到了某個拐角。

  「……那個,我知道太宰先生是個溫柔的人。」

  組織語言的少女不出意外地停下了腳步,而太宰在她停下後也微微側身,擋住了街道上其他人可能投來的視線,將她困在了與拐角連接的小巷內側。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但陷入緊張和悸動的少女,未能注意到其中隱藏的危險,「不論是太宰先生曾經為了尋求『生命的意義』所經歷的事情,還是最後聽從摯友的話重新來到好人這邊,我都覺得太宰先生,原本就是個很好的人。」

  聽出她說的摯友是織田作,太宰原本的微笑淡了下去。

  他很聰明,所以能聽出她的話,是建立在「織田作之助已經死亡」的前提。

  ——但是不對哦。

  他有些置身事外、甚至冷漠地想。

  ——織田作還活著,甚至曾被接到凜身邊療養,最後才輾轉去了武裝偵探社,再次成為他的同僚。

  那邊,少女的話還在繼續,「……雖然、雖然在太宰先生看來有些唐突,但是。」

  他重新掛起微笑,想聽聽這個奇怪的、不知從何得知他過去的少女,還能說出什麼樣出乎意料的話,「嗯?」

  「太宰先生,我喜歡你!」

  她無意識地提高了些許音量,滿臉緊張、卻又有種奇怪的勢在必得,「太宰先生願意和我交往嗎?」

  「……誒?」

  太宰治實在沒想到,這個女人的目的,竟然真的只是他而已。

  不過……

  「你說……你知道我過去的經歷,是嗎?」他壓低了聲音,伸手將她困在了懷裡,錯步踏入巷中,一下子讓他們被陰影籠罩。

  看到少女臉上浮起的紅暈,以及她過快的心跳,太宰用他一貫擅長的手段,輕柔地抬起她的臉,讓她只能注視自己,「即便如此,你還想和我交往?」

  「是、是的!」她漲紅了臉,顯然還是個沒什麼經歷的新手,「很早以前,我就喜歡太宰先生了!」

  這句倒是沒有說謊,只是——

  原本如沐春風的態度消失不見,太宰治將偽裝的無害褪去,在少女面前展露出過去、屬於港口Mafia干部的氣勢。

  明明他還在笑的,但那雙溫柔的、有神的鳶色雙眼,一下子便浸滿了黑暗。

  少女幾乎是立刻注意到了這樣的轉變,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被澆了冷水,她覺得自己就像被荊棘困住,心裡不受控制地產生了懼怕。

  「真的,喜歡我?」太宰治再度問她。

  饒是再不聰明,少女也明白了虛擬和真人的區別。

  但此刻她亦是明白,如果她說後悔,自己多半沒什麼好下場。

  「真、真的。」

  不是她想,但面對現在的太宰治,她很難控制自己不害怕到顫抖。

  「——真是個傲慢的騙子小姐。」

  注意到她的害怕,太宰治也不意外。

  自以為事地說自己了解他,自以為事地覺得他需要她的安慰,又自以為事地認為她的追求會被他同意。

  ——真是與凜完全不同,令人不快的、高高在上的傲慢。

  「小姐,有一件事你說錯了哦。」

  他將抬著她下顎的手往下,修長的五指滑落她的脖頸。不等少女產生驚慌的情緒,他便一下子將她按在牆壁,逐漸收攏五指。

  面對少女的掙扎,太宰故作為難,用帶著一絲撒嬌意味的嗓音道,「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啊。」

  即便自稱體術廢,太宰治其人的身手也稱不上弱。

  至少面對這個來歷奇怪的少女,他只要一只手便能控制住對方,輕易剝奪對方的呼吸。

  掙扎之中,綁在少女腰側的裝飾掛墜摔落在地。

  隨著物品掉落地面的聲響,少女的心跳隨著呼吸逐漸衰弱,最終消失。

  可太宰治卻在這時徹底沉下臉。

  他松開了手,任由失去生命氣息的少女順著牆面滑落在地。

  ——那個女人沒死。

  不,應該說……

  她的意識在他下死手前便突然消失了。

  為什麼?

  是因為她本就是附身的異能?還是別的原因?

  可如果是異能效果……

  太宰治站直身體,瞥見了剛才從少女身上掉落的掛件。

  他沉默了幾秒,這才重新恢復了偽裝的爽朗笑容,走出了巷子。

  ——哢嚓。

  原本就因為摔落裂開一角的黑白熊掛件,在太宰經過時毫不留情地被他抬腳踩碎,徹底看不清本來的模樣。

  城郊,莊園內。

  夕陽的最後一絲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屋內,印出了少女恬靜美好的模樣。

  「有外來者侵入了這個世界。」

  泉凜音坐在沙發上,按遠低於自己平時的閱讀速度翻動著書頁,頭也不回地問道,「明明沒有相應的資質,卻能跨越世界出現……盾子,是你做的?」

  就像憑空出現一樣,被喚為盾子的人,是個毫無疑問、只要稍作打扮便能獨占雜志封面的美少女。

  從身上的校服看,她應該還是個學生。

  只是普通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卻有種誘人墮落的魔性,配上她此刻清純無比的微笑,一時還真難說她和泉凜音相比,誰更像魔女。

  「是我喲。」扎著雙馬尾的粉發美少女朝泉凜音眨了眨眼,整個人無辜又可愛,「只是稍微實驗了一下,沒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仿佛變臉一樣,剛剛還無害的粉發少女、江之島盾子,在眯起眼的那一瞬間,整個人變得極具危險性,「可惜她運氣不好,居然遇到了最麻煩的那個男人。」

  泉凜音對她的變化毫無意外,畢竟江之島盾子其人,本就是個愛好瘋狂、沒有固定某個外在性格的奇怪人類。

  「你在瞞著我做什麼?」泉凜音的視線沒有分給一會露出惡意,一會又故作可憐哭泣的江之島盾子。

  不過半餉,她又趁她還沒回答突然改口,「算了,我對這些並不在意。」

  「誒——」面對她平淡的反應,江之島盾子故意拖長了音,以表達自己的失望,「阿宣,你就不擔心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嗎?」

  泉凜音思考了一下,終於將視線放在她身上。

  「完全不。」

  她的冷淡讓江之島盾子氣鼓鼓地叉腰,「阿宣,大笨蛋!」

  江之島盾子可愛的語氣沒有得來應有的回應,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再度開口時便端得成熟穩重,宛如扮演般進入了秘書類的角色。

  甚至她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眼鏡戴在臉上,又順手將自己的雙馬尾變成單一的斜馬尾。她沒有換衣服,但將校服做了一些細節的更改,便一下從學生變成了社會精英。

  「大小姐,我可是打算打破禁制,喚醒神明啊。」

  「這可不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大小姐,我得到了他人的技術支持——那個人您也是認識的,或者說,關系匪淺。」

  泉凜音終於放下了書本。

  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輕笑了一聲,「除了他,神明早已不復存在。你即便打破禁制,那些神明也無法回來。」

  泉凜音不同以往的反應,讓江之島盾子眼中閃過一絲扭曲的愉悅。

  從小便已經全能,將這個世界視作游戲、企圖讓世界陷入絕望來體驗全新快樂的少女,如今想看到的不再是普通人陷入絕望的嘴臉,而是……她面前這位魔女小姐被絕望侵蝕的樣子。

  甚至為了讓魔女從神壇跌落,江之島盾子特意送來了她最缺少的人才,成為她的氏族——可惜多年過去,魔女小姐不論遭遇什麼都沒有絕望,甚至還微笑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既不生氣,也沒有反感。

  那雙鎏金色的雙眼注視她的時候,仿佛她和這世界其它什麼一樣,毫無特別。

  江之島盾子無法斷言那樣的目光到底是包容,亦或者極致的傲慢,但她卻體會到了——在被她那樣注視的時候,她心中升起的、將她快要吞沒的空虛。以及空虛之後,她清清楚楚品嘗到的、反常的愉悅。

  ——絕望吧。

  在她被截然相反的感受折磨至死亡前,江之島盾子會用今後的所有時光,與魔女對抗。

  ——不論最後陷入絕望的是魔女還是她,都會是無比極致的享受吧?

  帶著這樣的願望,江之島盾子用了一切她能使用的手段。

  直到現在,她意外聯系上了一個人,終於能將她的設想化為現實。

  「不過……我認識的人?」

  泉凜音一時還真沒想到,身邊會有誰和江之島聯手。

  倒不是覺得自己有可能被背叛而不敢相信,而是她認為自己身邊沒有人能做到江之島盾子想要做到的事情。

  至於背叛?

  她完全不在意。

  能瞞過她,將她算計在自己的計劃內,這樣的本事只會得到魔女小姐的欣賞——就像在無意中,發現屋邊盛開了一朵不起眼、卻含有毒素的花。

  只會令她欣喜。

  「大小姐在接回降谷零前,還收養過兩個孩子吧?」

  ……啊。

  泉凜音想到了什麼。

  江之島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自己剛才說的合作者,會是誰。

  於是她暗含惡意,語調卻故意溫柔得仿若愛意般朝她道,「被信賴孩子背叛的感覺,大小姐還沒忘記吧?」

  泉凜音卻沒有像她想的那樣失態。

  她只是發呆似的沉默了兩秒,便露出同樣溫柔的笑意。

  「怎麼會忘記呢。」

  泉凜音嘴角勾起不甚明顯的弧度,毫不介意江之島刻意的刺激,「畢竟,那是我難得親自殺掉的孩子呀。」

  ——在他們背叛她,將銀刀刺進心口、讓火焰灼燒燃盡她的時候,她就想好了如何給予他們回禮。

  以他們最難接受的死亡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太宰雙標,因為魔女小姐也是傲慢的啊(可誰讓她有個親媽作者呢)。

  [1]初雪實際年齡比看上去的小(初中剛畢業),只是穿越的時候找了具好看的屍體。

  她對太宰治的喜歡是對紙片人的喜歡(某種程度是葉公好龍,對太宰的喜歡是只看到了她想看到的那一面),會告白是衝動、以及被太宰溫和的樣子欺騙了,以為他現在是平和時期的武偵宰(下意識把太宰分到了主角組,覺得是好人)。

  人沒死,被太宰的異能送回去了(太宰也沒打算真殺,他還沒搞清楚她的來歷)。

  不是她會異能,是黑白熊吊墜有異能將她的靈魂禁錮在這具身體裡,且有魔術式保護、在沒有被碰到黑白熊掛墜本體前,異能不會被人間失格消除(吊墜摔碎了,魔術不完整,所以太宰的異能起效了)。

  ↑

  講個最真實的話,作者桑喜歡太宰治這個角色的前提,是作者桑不會從三次元穿到他所在的二次元(反穿自己主場可能還行)。因為面對太宰,如果不是想好了今後和他綁定、理解他面對這個世界的孤獨、並用盡心力踏入他的世界,就一定不能去招惹(除非作者桑搖身一變,擁有隔壁女兒喬妹的武力值)。

  [2]以作者桑的理解,能攻略太宰的有兩種人。

  其一是全心全意包容他、喜歡他的溫柔型,甚至可以說偏向聖母(非貶義)、救世之人那種感覺。

  其二是各方面碾壓太宰的人,包括且不限於武力、智力、對感情的操縱(因為玩不過,所以會將目光從世間挪到這個人身上)。但這樣的人在面對太宰的時候,起初得是「無害」的,不然就會反被他警惕,一輩子不可能放心(就如魔女小姐,扮演時的感情是真的、付出是真的、偏愛是真的,只是演戲完後那些都是過去了,她收得越徹底,太宰也就越不甘心,然後作繭自縛越發喜歡)。

  反正像初雪這種自以為了解對方,還將自己的感情單方面強加給對方的人,肯定不會得到太宰的喜歡,甚至那種隔著次元、充滿自我和傲慢的姿態,會被他厭惡(也就是太宰所說的自以為事)。

  ↑

  換個角度想想,如果初雪喜歡的是他的搭檔中也,那至少保命還是可以的(等等,作者桑明明是個宰廚?)。

  最後,關於「神代」這個姓氏,作者桑百度出兩種念法。

  一個是「Kamishiro」,另一個是「Kumashiro」,最後取了後者(如果有誤請當做沒看見)。一方面是因為作者桑用電子詞典查到的是後者讀音,一方面取其中的「Kuma」暗示江之島盾子會以黑白熊為自己的標志,是受到了女主的影響(傳說中的病嬌,愛你先讓你體會我喜歡的『絕望』)。

  至於女主的兩個名字,對應了女主兩個主要能力。

  神代宣,意為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神明(第一章 出現過的能力);泉凜音,代表她的聲音如同清泉(治愈)。

  感謝:

  讀者「江清月近人」,灌溉營養液 +4 2021-02-22 20:21:27


第13章 故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就像神明為了維持存在、需要願力一樣,魔女們也擁有某個傳統。

  魔女小姐在族內並不合群,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為了追求樂趣、決定離開故土完成這個傳統——她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養子。

  她穿過叢林、越過高山,跨越河流。

  她審視過年幼的神明,也接觸過妖怪的幼子,甚至只出現在傳聞中的精靈,也曾被魔女小姐無意撞見。

  這個馬上就要消逝的神明年齡合適,可是她不想活著。

  那個剛出生便活潑得不行的犬妖不錯,可他燦爛卻注定死於私欲的命運早已定好。

  漫步的魔女小姐,以局外人的目光注視著生活在此世的生靈。

  最終,走到了屬於人類的土地。

  在踏入他們領地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遠超其他族群的強烈欲望。

  ——真是,遠超她想像的「美麗」。

  皇族們嬌貴得毫無特色,貴族們心思深沉卻不夠虔誠,平民們逆來順受沒有亮點……難得遇到能夠吸引她的存在,偏偏又晚了命運一步,不適合被她帶走收養。

  覺得失望的魔女小姐,突然聽到了一聲無法用詞語形容的、似人似鬼的哭喊。

  魔女小姐停下了離開的步伐,追尋聲音的源頭。

  而後她在強大的怨氣中,望見了一雙更偏向玫紅的血色眼眸。

  ——那就是她後來決定收養的、第一個孩子。

  魔女小姐招手,將已經死亡、卻不甘死亡的嬰兒靈魂握於掌中。

  「以後我會是你的『母親』。」

  她彈指間驅散了嬰兒周身的死氣,無視了對方在被淨化後依舊彙聚在他靈魂中的怨氣,像看什麼精美的藝術品、滿足地眯起了鎏金色的雙眼,「神代宣,記住你母親的名字。」

  魔女小姐、神代宣思考了番,終於給這個孩子取了屬於他的名字。

  「『鬼舞辻無慘』。」她開口,宛如念咒一般念出了這個名字,「雖然你出生便引來百鬼,差點化為怨靈,但既然被我收養,定然不會再如此凄慘。」

  嬰兒並未回應,神代宣卻滿意地點了點頭。

  往後的十年,神代宣借著某個認識的陰陽師的交情,得到了類似貴族的地位。

  「這孩子會成為你的劫數也說不定。」稱得上絕代風華的陰陽師,在和友人品酒時漫不經心地警告。

  那時的魔女小姐因為養子的撒嬌,剛從妖怪巢穴回來,替養子取來了他想要的「玩具」,「你可以每晚為他驅散死氣,但他那身幾乎化為實質的怨氣,遲早會反噬你。」

  「是嗎?」魔女小姐調笑似地看了他一眼,「可我卻對此十分期待。」

  像是不想再聽他的勸告,魔女小姐朝他舉杯,難得說了句寬慰,「不必擔心我,晴明。」

  果然,這位名震京都的陰陽師大人不再勸誡。

  可他並未回敬她的酒杯,而是不發一言地打開了手中的折扇。折扇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留下了那雙宛如白狐的眼眸,平靜、亦或是故作平靜地看著她。

  ——仿佛看到了什麼未來。

  魔女小姐的養子十分惹眼。

  雖然才十歲,但行為舉止透著貴族才有的彬彬有禮,介於可愛與俊美之間的外貌,更是深得各個年齡段的女性喜愛——除了他出生後便將他拋棄的那家貴族。

  那家貴族也算平安京中少有的大家族,比起其他貴族的奢靡作風,這家人倒顯出幾分難得的、文人的淡雅來。

  不過在出了死嬰這樣的醜聞後,這家人倒是聰明地淡化了自己,沒讓這種醜聞再度發酵。

  又過了五年。

  大概是因為死嬰出身,鬼舞辻無慘的身體十分羸弱。即便有魔女小姐的調養,依舊沒能讓他擺脫隨時可能死亡的陰影。

  不提醫師,便是陰陽師們也暗自斷定他活不過二十歲。

  甚至平安京內的「權威」,安倍晴明也曾受到邀請,算出他命不久矣。

  ——只是鬼舞辻無慘不知道,這位傳聞中的白狐之子從頭到尾都沒說,他的命不久矣,是因為他出生便伴隨的病。

  心髒虛弱到隨時可能會死的陰影,讓鬼舞辻無慘直到十八歲那年,才意識到了一件事。

  「母親大人。」他鮮紅的眼眸注視著魔女小姐十八年未曾變過的容貌,不知道是嫉妒還是恐慌,他輕聲問她,「您……不是人類嗎?」

  面對養子的問題,魔女小姐笑著回答,「不是哦。」

  她的話成了構造未來的最後一把鑰匙。

  「我是『魔女』呀。」

  得到了答案的鬼舞辻無慘,無法說明當時的他產生了怎樣的心態。

  他不知道什麼是魔女,但他從神代宣身上意會到了。

  ——魔女是不老的。

  ——即便他因病死去、亦或是度過更久的時光,身為人類的他都無法伴隨神代宣直到最後。

  他最終會被她拋棄。

  所以是否因為她早就明白這一點,才對他的病症毫無舉動呢?

  想到這一點的鬼舞辻無慘眼中染上陰郁。

  巧合的是,在那天以後,他遇到了一位善良的醫師。那個醫師緩解了他的病症,延緩了他為數不多的壽命。

  然而陷入某種狂喜的他沒想到,延續短暫生命的代價,是他再也無法站在陽光下。

  得知真相的鬼舞辻無慘第一次親手殺了人。

  他翻閱醫師的手札,知曉了他喝的藥劑是不完全的配方。

  ——他需要另一個藥材,「青色彼岸花」。

  「無慘,你太心急了。」

  「抱歉,母親大人。」面對魔女小姐溫柔的指責,鬼舞辻無慘低下了頭,掩蓋自己眼中的戾氣,「我只是,想多些時間陪伴您。」

  魔女小姐果然不再指責。

  得到原諒的他試圖向養母求助,可養母派去尋找的人沒有任何回信。

  知曉了養母真實身份的鬼舞辻無慘,想到了某個可能。

  是不是……

  她故意找不到青色彼岸花,故意不去治愈他的病呢?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難以根除。

  特別是鬼舞辻無慘躲在陰影中,遠遠注視著魔女小姐沐浴陽光,為了別人露出笑顏的時候,剛剛冒尖的懷疑,一下子成長起來。

  他本就蒼白的臉,在被迫生活在陰影後更是慘白。

  在見到那樣刺眼的一幕後,他心裡生出某種想法。

  ——為什麼在他向怪物轉變的時候,她依舊從容不迫呢?

  ——如果她不願意伸手拉住他,那他就將她一起拖入地獄吧。

  他開始刻意與神代宣保持距離。

  他借著「冷戰」,偷偷回到他出生的家族。

  即便對這家人曾經的做法產生了殺意,鬼舞辻無慘還是暫且忍耐,只為方便閱覽族中、整個平安京除卻皇宮最大的藏書室。

  在第三次潛入藏書室後,鬼舞辻無慘終於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記載「魔女」的書籍。

  「魔女的能力千奇百怪,即便同為一個家族的魔女,也不一定會覺醒相同的能力。」

  「為了區分不同能力的魔女,也是為了隱藏真名、以防有心人的算計甚至惡意,魔女們在覺醒能力後,都會被長輩賜予、或是自己取一個代號。比如能操控火焰的魔女,便會叫做『炎之魔女』。」

  鬼舞辻無慘想到告知自己真名的神代宣,鮮紅的眼眸暗了暗。

  他記得神代常用的能力便是「空間門」,猜測著她的代號應該是「空間魔女」之類的。

  心裡對神代宣對他的坦誠十分受用,可想到她遲遲不願替他尋找青色彼岸花,鬼舞辻無慘便覺得她對自己的愛和小貓小狗沒什麼差別。

  反過來想想,她對自己坦白真名,未嘗不是沒將他放在眼裡,打心裡覺得他不可能脫離她的掌控、不可能對她產生威脅的意思。

  ——他怎麼可能接受這種可笑的喜愛。

  於是他沒有猶豫,繼續閱讀下去。

  「在魔女內部有個約定俗成的傳統。」

  「她們會在合適的時間,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養子。」

  「那是命定般的相遇。」

  「她們會教導他/她成長,會給予她們能夠給予的一切,和養子一同生活下去,直到魔女出現意外、或是養子主動離開。」

  鬼舞辻無慘在這一頁停頓了一會,他想到初次見到神代宣的那天。

  ——即便作為嬰靈的他記憶並不清晰,但他知道那的確是如書寫般,仿若命運的一天。

  「可關於養子的故事,往往是悲劇結尾。」

  「魔女們是不老不死的存在,可她們收養的孩子卻沒有同樣的壽命。哪怕少數魔女撿到的孩子是妖怪或是魔法生物,那也只是長壽,而非魔女們那般不死。魔女與她收養的孩子,除卻少數得到幸福的幸運兒,往往相隔彼岸亦或是(後面幾個字被術式消除了)。」

  ——所以,早就看透未來的她,才會任由他迎接死亡嗎?

  鬼舞辻無慘下意識捏緊了書頁,但很快他放松下來。

  他想看到的不是關於魔女一族的介紹,而是對付魔女的辦法。

  「不老不死的魔女並非真的堅不可摧。」

  「她們不會經歷其他種族的生老病死,但格外害怕不潔的火焰(妖火),因為火焰可以灼燒魔女的軀體、燃盡魔女的靈魂。」

  「除卻火焰,魔女的心髒亦是她們的弱點。不論是通過愛情讓她們共享魔女之心、同享她們的壽命,還是主動掠奪魔女之心,都可以繼承魔女的力量。而想取得魔女之心,則需將銀器刺入她們的心髒,先將她們的體質變成普通人類,喪失不老不死的力量,再吃下魔女之心,轉移這份力量給自己。」

  ——就是這個!

  在書頁的最後,他找到了。

  但得知想要消息的他,卻沒有立刻對神代宣動手。

  「母親大人,如果我撐不下去了,您會與我共享『魔女之心』嗎?」

  鬼舞辻無慘在十歲以前,對神代宣是十分喜愛的。

  因為是她救了自己,是她把他帶離了那個拋棄他的家,更是她給予了他存續至今的貴族生活、為他的一句戲言打上妖怪聚集的山巔。

  所以——

  他對自己說。

  ——如果她願意再度向他伸手,他也願意繼續與她一起的生活。

  可魔女小姐注視他很久。

  一如既往溫柔的她,卻在他暗含希冀的目光中,說出了令他絕望的話,「我不會。」

  她停頓數秒,表情越發溫柔,「誰也不會得到它。」

  ——她還是拋棄了他。

  鬼舞辻無慘沒有看到魔女小姐望著他類似期待、又夾雜些許憐憫的眼神,他只是握緊了拳,克制自己不要現在就與她翻臉。

  之後的一切,順理成章。

  鬼舞辻無慘不再限制自己的對血肉的渴望,他借著自己怪物似的身體與力量,暗中培養鬼怪替他做事。

  一直到他二十歲生日那天,他得到了殺死魔女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每次要寫一個新番,就會發現一個神仙下凡的作者。

  就是那種,沒什麼多余的描寫,但就是把每個人都寫的「這是他們會做的事情」的神仙作者,是看到那些文就覺得作者在下凡拯救讀者的作者,而且特別戳作者桑我的喜好……啊,但想到自己即將寫同人物,就想立刻自閉。

  可真的好好看,要都是這種文,作者桑就能安心當讀者了啊(痛並快樂著)!

  書中被消除的字,往往相隔彼岸亦或是「魔女被養子背叛、殺害」。

  晴明打個醬油,不寫平安京。

  目前的現代世界只有介於妖怪和鬼之間的「怨氣」,沒有妖怪,但不代表沒有類似的某些東西。

  神代時期,女主是無法違抗已經發生的「命運(劇情)」的,無慘是因為他的正式劇情沒開始,所以插手了,但不代表沒有代價(被他殺害)。

  然而這個代價並沒啥用。

  天道/命運:(實名罵罵咧咧)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是這麼個魔女!不會因為被人背叛而傷心絕望、甚至感情天賦全點歪了,我能怎麼辦?!


第14章 懲罰

  那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獵殺魔女的機會。

  正如前十九年保持的「傳統」,魔女小姐會提前一天詢問她的養子,以便帶來他最想要的生日禮物。

  單方面由養子惡化了關系的今年,也沒有例外。

  鬼舞辻無慘開口向魔女小姐討要的,是神明手中的神器。

  那是最近突然有了「名氣」的存在。

  他沒有正經的神職,或者說他是個沒人知曉真正身份的無名神明。

  ——但他足夠無情,也足夠強大。

  無情到只要有好處,無論目標是誰都會被他斬殺。

  強大到手持禪杖,也能與高天原的神明爭鬥一二。

  所以,養子這樣對他的養母說,「我想要那個無名神的神器。」

  「當然可以。」

  魔女小姐微笑著,應下了他的願望。

  隨著零點的鐘聲敲響,鬼舞辻無慘迎來了他二十歲的生日。

  與此同時,魔女小姐帶著一把不似武器的禪杖,推開了住所的木門。

  正是她開門的瞬間,紫紅的火焰掠過魔女的視野。

  迎接魔女小姐的當然不是養子的擁抱,而是無情的妖火。

  手腕微轉,魔女小姐借著神器禪杖將襲擊她的妖火揮開。

  她呼吸聲較往常要清晰,動作雖然保持了一貫的干脆利落,卻還是被與她朝夕相處的養子看出端倪。

  「不愧是母親大人。」

  站在房間中央的鬼舞辻無慘身邊布滿了看不出形狀的怪物,在他觸手可及之處,則漂浮著幾團帶著妖氣的紫紅火焰。

  「您與無名神相鬥,還能保持這份游刃有余。」

  鬼舞辻無慘看出了她的偽裝,知曉她與禍津神戰鬥的後遺症,並非表面看上去那般輕描淡寫。

  特意朝她許下願望,讓她與無名神發生爭鬥的鬼舞辻無慘心道,現在便是最好不過的、獵殺魔女的機會。

  「無慘,這就是你昨天對我說的『驚喜』?」

  那是將她騙走的理由之一。

  是理所當然的陷阱,也是無數謊言中並不起眼的那一個。

  「難道不是嗎?」鬼舞辻無慘朝自己的養母露出溫順的笑顏,「我精心為您准備的一切,難道不足以稱為『驚喜』嗎?」

  他無疑是扭曲事實的好手。

  偏偏被他傷害的魔女小姐沒有為此爭辯的意思,只是平復了呼吸,將手中的神器插在一邊。

  妖狐的火焰將她困在屋內,逐漸升溫的妖火將她鎏金的眼眸染上妖冶的紅。

  不可名狀的妖邪包圍了剛經歷完戰鬥的魔女,無法成形的聲音被火焰灼燒的聲響壓制得難以聽清,而她最為寵愛的養子,則站在外圍目睹她陷入困境。

  鬼舞辻無慘並沒讓火焰真的覆上魔女的身軀,他只是將妖火視作某種逼迫的手段,想讓魔女意識到他並非可以被她輕視的普通人類。

  然而當他隔著火光對視魔女的雙眼,卻發現那雙鎏金的眼眸中,盈滿了令他厭惡又無法承認恐慌的平靜。

  「母親大人。」他從懷中掏出銀刀,最後一次問道,「到現在,您依舊不願與我共享『魔女之心』嗎?」

  可能是他准備得過於充分,又或是魔女小姐對自己的養子無法狠下心。

  面對他的步步緊逼,魔女小姐表現出的態度依舊恬靜溫和,沒有因為此刻遭受的一切而改變,更沒有因為養子的背叛陷入瘋狂。

  可這樣的態度,在鬼舞辻無慘眼中代表著令他惱火的嘲諷。

  他不再遲疑,將刀刺入她的心口。

  魔女小姐沒有反抗。

  鮮紅的血濺在他們身上,鬼舞辻無慘那時候想的居然是「原來魔女的血也是紅色的啊」,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鬼舞辻無慘掏出了她的心髒,毫無愧疚。

  「是您逼我的。」直到這時候,他依然能喊出那個稱呼,「母親大人,是您逼我的。」

  失去了心髒的魔女小姐一時沒有吭聲。

  鬼舞辻無慘知道她不會死,她只會在失去心髒後逐漸變成沒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

  他在等。

  等著魔女變為普通人的那個瞬間,吃下魔女之心繼承魔女的力量。

  ——沒關系。

  他想。

  即便母親大人不願與他分享魔女之心,他也不會在得到力量後殺了她。

  他們依舊會是令人羨慕的母子。

  只是這一次,該由他看著她一步步老去,直到死亡了。

  「你從哪裡知道有關魔女的事情的?」

  在無聲的等待中,魔女小姐開口了。

  她的聲音沒有被背叛的陰郁,而是不變的淡然。

  「或者說,」魔女小姐抬起頭,蒼白的嘴唇與沾上血跡的臉不會讓人想到她十分虛弱,那種生於黑暗的魔性美貌,只會讓這時候的她越發吸引人,「無慘,你怎麼知道……你看到的資料,是真的?」

  她的話讓鬼舞辻無慘心中湧起一股不同以往的驚慌。

  「您現在說這些又——」

  「無慘,你知道『擁有自我意識的石板』嗎?」

  魔女小姐打斷了他的話。

  她直起身體,任由身上的血跡流淌,滴落地面。

  「那是宛如神明權柄的化身,擁有意志的力量本源,世界的支柱之一。」

  「石板會選擇適合的人賦予力量,而被賦予力量的人被石板喚作『王權者』……不過,這些解釋現在顯得有些多余。」

  「我想說的,是王權者中最為特殊的一個,『白銀之王』。」

  隱約覺得她會說什麼令他無法接受的話,鬼舞辻無慘想要阻止她。

  他伸出手想操縱妖火,卻發現這麼短的時間內,神代宣身上的傷口已經消失干淨,光滑的皮膚若非上面殘存的血污,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慘烈。

  「白銀之王,被石板賦予的能力是『不變』。」在鬼舞辻無慘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時,魔女小姐伸手點了點身上殘缺的華服。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原本殘破的衣服變得再度整潔。

  「不變,意味著其存在不會因時間與外力而發生任何改變。」

  魔女小姐嘆息一聲,在意識到什麼的鬼舞辻無慘面前,下達了最後的宣言。

  「無慘,你太心急了。」

  她再一次說出了這樣的話,就連語氣,都與那時如出一轍,「石板所承認的白銀之王——這才是我,原本打算給予你的禮物啊。」

  「母親大人,您——」

  「說起來,即便是作為魔女,我也是『不合群』的那一個。」

  空間門開在鬼舞辻無慘身邊,眨眼間變換位置的魔女小姐,不知何時重新拾起了插在地上的神器。

  她比他更利落地將禪杖捅入他的心髒,明明是鈍器,卻有著刀劍一般的破壞力。甚至她稍微用力,就將他整個內髒攪亂。

  「你為何沒有懷疑地相信了書中的內容?」她微微低頭,湊在他的耳邊,以一個類似背後擁抱的姿勢取走了他的性命。

  「無慘,你怎麼沒想過……那本書,是我刻意放在那裡的?」

  恐懼著生命流逝的鬼舞辻無慘伸手想抓住她,魔女小姐在注意到他的動作後,主動將手伸到他的眼前,讓他得以成功抓緊自己。

  「你……為什麼……」

  鬼舞辻無慘不甘心地撕扯她的衣擺,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魔女之心化為純粹的魔力,消散在空氣中。

  他當然在恐慌,可即便他再恐慌,也無法逆轉自己死亡的命運。

  「明明心髒已經……為什麼你,還能……?」

  「那本書當然不是虛構。」就在他以為她是想轉移話題的時候,魔女小姐告訴了他真相,「無慘,你是不是以為我的代號是『空間魔女』?」

  他逐漸模糊的視野,印出魔女此刻的眉眼。

  「不是哦。」她否認了這個稱號,「我在魔女中不合群,甚至被她們笑稱為『無用的魔女』。」

  那是最為簡單的嘲笑。

  只因那些魔女覺得她覺醒的力量毫無用處,是個廢物。

  「我覺醒的力量,其符合的稱號……」

  在神代宣看來,無用魔女的稱號只彰顯了她們的無知。

  屬於她的能力,分明是最為實用的、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

  「……是『不死魔女』啊。」

  話音落下的最後一刻,鬼舞辻無慘迎來了他的死亡。

  那雙鮮紅的眼眸死後依舊注視著魔女,無神的目光宛如染塵的緋石,無法再印出被注視者臉上欣賞而又惋惜的模樣。

  他死得極為不甘。

  不是他對養母親手殺了自己覺得難以接受,也不是不甘他策劃多年最終還是敵不過她。

  他不甘的是,她在他生命最後看向他的目光。

  ——在親手取走他的性命,讓神器攪碎他的心髒、摧毀了他鬼一般的力量後,她的眼中依舊干淨得沒有任何惡意。

  他不甘心。

  不甘心他陷入瘋狂,她卻依舊保持如初的純淨。

  他不甘心自己死去後,她能若無其事地再去尋找下一個「替代品」。

  ——他怨恨她的無情,憎惡她的不染。

  然而包裹在這無邊恨意中的,卻是他到死也沒有承認的愛。

  作者有話要說:

  黑粉頭頭鬼舞辻無慘,粉轉黑的典型。

  他當然搞不過女主,可是那又能怎麼辦,只能先死為敬啦。

  ↑

  另外養子們的愛不會變質哦。

  無用的魔女(不死魔女)是本來要寫在觀書人那本的梗,不過這邊顯然更合適,就用在這裡了,還省了那邊未來的篇幅。

  [不死魔女]

  能力如這個代號,女主是不死的(魔女覺醒的能力不會被任何力量剝奪/復制,哪怕是擁有奪取能力的魔女也不行,除非女主共享魔女之心)。

  這個不死包括且不局限於神秘側、精神以及物理對她的致命攻擊,即便是天道的處罰,也不能改變她「不死」的性質——原本這個能力不算強,因為不死不代表精神和身體不會崩壞(而且魔女本身就是不老不死的,不被人主動殺的話),但偏偏女主沒有心,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迷失自己(畢竟她面對此世之惡也只會覺得有趣和欣賞),在這個前提下,不死就很厲害了。

  [關於無名神與神器]

  無名神不是夜鬥,是他的「父親」。神器「螭」,外形禪杖,能力是觸碰傷及其它神器就可以侵蝕該神器的賜名,使之破碎,解開記憶並逐漸回憶生前的記憶導致妖魔化(套用在異能這邊,就是可以破壞異能結構,並破壞/消除異能本體)。

  [小劇場]

  無慘:所以母親,這就是你說的愛我?

  神代:如果不是這樣,我會選擇先把青色彼岸花拿給你看,然後當著你的面毀掉。哪裡還會讓你知道白銀之王和石板的事情?

  無慘:?(但你告訴我後轉手就把我殺了啊,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

  養子二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神代:確實,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第15章 等待

  紫紅的妖火因為主人的死亡開始失去控制。

  將化為塵埃的養子埋葬故土,魔女對暴躁得四處亂竄的妖火沒有任何表示。

  倒是又被她放在一旁的禪杖嗡鳴了一聲,近乎透明的願力像被什麼指揮著,將企圖竄出屋內的妖火追趕包圍,隨著「嗞嗞」地聲響,願力開始熄滅、或者說吞噬火焰,最終將它化為無害的灰煙。

  「……忘記說了。」

  也是這個時候,魔女小姐露出些許懊惱,遲來地回答了死去養子的問題,「你為我准備的一切,是如我所願的『驚喜』哦。」

  ——為了「活下去」這個願望不擇手段。

  人類的身份可以拋棄,依賴的親情可以踐踏,污穢的力量可以利用。

  從出生起便產生「活著」執念的鬼舞辻無慘,如魔女小姐期望的那樣,直到死亡也沒有放棄對生的渴求。

  他出生時便落入她眼中的「璀璨」,直到他死亡也未曾改變。

  主動為他勝利的天平布下砝碼的魔女,此刻滿足地眯起眼。

  「雖然早就有所准備,但沒想到……」獨特的、帶著嬌慣與天真的甜美嗓音出現在魔女耳畔,那聲音略顯稚嫩,又給人種古怪的滿足感,「神代你,真的完全沒有傷心呢。」

  ……不如說,她甚至還笑了。

  頭戴天冠,身穿白色和服的神器以人形的姿態落在魔女身側,她露在和服外的手臂干淨無暇,明明是代表神明使者的神器,卻無端給人一種奇特的妖異。

  此刻她偏頭注視著魔女,看似清純實則深邃的眼眸,無礙地看清了魔女此刻的表情。

  沒有殺人的戾氣,更沒有遭遇背叛的難過。

  就連算計養子、親眼目睹甚至反殺對方得到的滿足,也不帶任何令人不適的惡意。

  這份從容……

  「簡直比高天原的那群家伙更像神明呢。」

  隨著「父親」流浪,居無定所的神器後退兩步。

  她半漂浮在魔女身邊,擺出了坐著的姿勢,一邊用術法驅趕污穢,一邊單手撐著臉頰如此評價。

  「神代明明很喜歡這個孩子,為此不惜與『父親大人』交涉,將我『借』來。」

  明知養子准備除掉自己,依舊為他的願望奔波,將他想要的禮物帶到了他的面前。可如此溺愛養子的魔女,也是毫不猶豫殺掉養子的凶手。

  饒是喜歡觀察他人的神器,一時也無法判斷神代宣到底愛不愛自己的養子。

  她忍不住試探魔女小姐的態度,「不難過嗎?自己寵愛的孩子,居然為了私欲與你反目成仇?」

  「緋。」魔女小姐念出了她為神器擬定的名字,「這不是什麼讓人難過的事情啊。」

  她毫不可惜。

  她毫無絕望。

  面對養子為了私欲背叛她的結果,魔女小姐欣喜若狂。

  ——因為,這實在太棒了不是嗎?

  這當然不是瘋狂。

  擁有如此心態,對此世之物視為平等的魔女小姐,只是單純的為他人展現出的璀璨著迷。她猶如稚子,帶著無暇的愛意,鐘情於那些獨一無二的特質。

  即便是緋,面對這樣的魔女也不由覺得「可怕」。

  可怕的不是她這份遠比瘋狂更讓人警惕的純粹,可怕的是,擁有這份無暇的魔女小姐,能夠輕而易舉地動搖他人。

  越是對某一目標抱有強烈願望的人,越會被魔女所吸引。

  「說起來……明明父親大人稱呼我為『螭』,為什麼神代要叫我緋?」

  「可你不記得原本的姓名,不是嗎?」魔女小姐並未回頭,而是望著重新被淨化的屋內,「雖然『螭』這個字很好,但我覺得『緋』更適合你。」

  「即使身上沒有打扮這種色彩,我依然覺得,緋色一定很襯你。」

  微微晃動、泄漏主人心不在焉的雙腿停了下來。

  「神代。」螭微微垂下眼,盯著榻榻米上的痕跡,「你向父親大人承諾的事,真的能做到嗎?」

  借取神器螭的條件,是達成緋「父親」的願望。

  最初是他要神代宣尋找一個已逝之人的靈魂,但通過友人知曉靈魂已經轉世重生的神代宣,主動提出了另一個條件。

  ——她可以讓他獲得遠比神明更悠久的壽命,讓他活著找到那位轉世之人。

  螭的神主、也就是那位「父親」答應了。

  「自然。」魔女小姐回頭看了螭一眼,像是發現了什麼,原本波瀾不驚的目光微微泛起一絲奇妙的暖意,「從現在起,『白銀之王』便是他了。」

  螭沒有問她,如果鬼舞辻無慘沒有對她動手,白銀之王的位置會留給誰。

  答案顯而易見。

  偏愛養子的魔女若是沒有遭遇背叛,自然不會將「不變」的權柄交給外人。

  「……神代。」

  「你曾說魔女能夠看透他人內心所求。」

  大概螭也被肆意妄為的神代宣影響了,身為神器的自己,原本只要作為「父親大人」的武器、家人存在,便是她全部的意義。

  可是——

  「那我呢?」

  「你能看到我的『願望』嗎?」

  如果能將魔女此刻溫暖的目光留存己身,那該多好啊。

  「……可以哦。」魔女小姐朝她笑了。

  她眼中若有若無的暖意化為實質,帶著令人心醉的專注。那目光遠比神明溫柔,遠比神明真誠,也遠比神明更值得獻出一切。

  「緋,你會實現那個願望的。」魔女說出了屬於她的安心咒語,「我保證。」

  解決完一切,神代宣燒毀了自己的住所。

  她知道從明天起,神代家將不會再出現在別人的視野。

  魔女小姐不會停下腳步。

  即使她不打算馬上尋找下一個養子,她也不會多加停留,讓別有用心、卻不夠心誠的人阻撓她的樂趣。

  她准備連夜離開平安京。

  可以去妖怪山上玩,也可以去尋找人類尚未找到的種族,甚至偷偷跑去神明的地盤……不過這些打算都暫且擱置,因為算出她要離開的友人,派式神傳達了他的邀請。

  神代宣回應了這個邀請。

  於是走前,她得以與友人喝上最後一席酒。

  見到神代宣的第一眼,安倍晴明便甩了她一個桔梗印。

  倒不是攻擊她,而是看出她用了點障眼法、掩蓋了和養子對決時變得亂糟糟的儀表。雖然魔女的恢復力很強,但被妖火不小心灼燒的部分,還存留些許印記——術業有專攻,所以他主動用陰陽術給她治療。

  安倍晴明喚來式神,遞給她早就為她准備好的衣物。

  又過了一會,重新穿戴整齊的魔女小姐終於入座。

  「我還覺得可惜。」她率先開啟話題,「為什麼你沒有接受『無色』的王劍?」

  「遲早會消失的能力,何必去取?」安倍晴明讓式神給他們添滿酒,「更何況,我並不需要石板的力量。」

  「只是會暫時『消失』一陣子罷了。」她煞有介事地回答了前一個問題,轉頭卻又不甚在意地說,「也是。對晴明來說,『那孩子』的力量的確沒有吸引力。」

  「那孩子?」安倍晴明挑眉,「你沒為它取名?」

  「是『她』。」神代宣糾正他的用詞,「還不到時候。」

  他並未反駁。

  「說起取名。」

  「阿宣在給養子取名時,是不是已經料到了現在的結果?」安倍晴明從見到鬼舞辻無慘的那一刻,便知道他活不過二十歲。

  不是因為他的病,而是他看出了那孩子心裡從未驅散的怨氣。

  「或許?」神代宣並未正面回答,而是借用了他最常用的那句話,「畢竟,名字是最短的『咒』啊。」

  神代宣與鬼舞辻無慘朝夕相處,每天為他驅散死氣,自然能注意到他身上積久不散的怨氣。

  可正因見到了無法淨化的怨,她才會在最初將這孩子撿走,讓他成為自己的養子。

  她就是故意的,且從未收斂。

  甚至她隱瞞了自己為他尋得的石板力量,就是想看他最後的選擇,是否遵循了他最初的理想——提早告訴他便能回避現在的結果?

  不可以哦。

  借由外力達成的選擇,在魔女小姐眼中可是無法原諒的作弊行為。

  就像鮮花上礙眼的蟲群,是需要清除的有害之物。

  「阿宣這副置身事外的冷靜,可真是連我都覺得忌憚啊。」

  「但是,晴明你……無可否認是『喜歡』我的吧?」

  安倍晴明晃了晃折扇,看著朝他笑得無畏的魔女,最終妥協地點頭,「不如說,正因你的置身事外,我才格外想信賴你吧。」

  因為她總是公平的。

  不論多麼離譜的理想,只要不忘初心,都會得到魔女期待的目光。

  ——簡直是無形的毒,沾之上癮。

  「我期待著哦。」酒席快結束的時候,看出什麼的魔女小姐握住了陰陽師的手,「晴明到底會選擇哪邊?不論你選擇什麼,我都會在遠方注視你的。」

  陰陽師無意識回握了她,「應該說不論哪邊,都不會讓你失望吧?」

  魔女忍不住笑出聲,不再回答。

  離別的時候,魔女好奇地問這位無所不知的友人。

  「晴明,你說能讓我看中的第二個養子會在哪?」

  「恐怕阿宣還要再忍耐些日子。」

  對她的指使並無惡感的陰陽師大人,笑著算出了未來。

  「是個值得你等待的孩子,雖然需要多費些心思……但,你會喜歡他的。」

  「是嗎?」踏入旅行的魔女小姐回頭,朝友人眨了眨眼,「既然是晴明說的,那我就姑且忍耐一會吧。」

  目送她離開的陰陽師,將她離開的背影刻在了腦海。

  與魔女小姐相識的時光,是陰陽師失憶也無法抹消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作者有話要說:

  螭的願望,是希望有人能將她當作「重要之人」。

  ↑

  她知道父親只是利用她(夜鬥這時候還沒『出生』,他資料寫的是劇情開始前420-550以內出生的,而螭是被夜鬥賜名後才正式成為野良),原本無所謂的她,在見到魔女小姐對她的養子百依百順後,貪心的希望她也能被這樣對待。

  另外,百度上寫夜鬥平安時代就從父親的願望中誕生了,但又說他的年齡最多只有550,那這邊設定因為父親的願望之一被實現,所以他出生在平安時期末,戰國以前吧。

  [關於螭/夜鬥的父親]

  他的確拿到了白銀之王的力量,算是初代白銀吧,但並沒有真的到現代還不死。

  ↑

  黃毛必須死(玩梗)。

  晴明說石板的力量會消失,不是真的消失。

  他指的是未來K的劇情開始時(石板被小白發現前那段時間),石板會因為順應天道被消除力量。他被石板選為無色,但拒絕了,因為他不需要這個力量,也在防止拿到這個力量後,分離惡的那一面時會導致力量失衡。

  ↑

  平安時期(初代王權者),無色(鬼牌)空缺,白銀(不變)是夜鬥父親,黃金(命運)是天皇(天照血脈),青王(秩序)是伊勢神宮的祭主,赤王(熱血)是妖怪,灰王(守護)空缺,綠王(變革)神代宣。

  最後,一號養子是永久退場,不會復活了。

  借用姬友的一句話,只有死掉的鬼舞辻無慘,才是她愛的鬼舞辻無慘。

  [一句話小劇場]

  鬼舞辻無慘:拿好了自己(對其他養子來說)的白月光劇本.jpg


第16章 唯一

  泉凜音不是一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

  不過江之島盾子的到來,無可避免地讓她想起了過去的記憶。

  對於人類來說十分久遠的回憶,在泉凜音的腦海卻十分清晰,甚至連細節也分毫不差。

  加之那是對她而言有意義、且十分美妙的記憶,即使已過千年,泉凜音也能回憶起當時見證結果的欣喜。

  江之島盾子注視著她的反應。

  她灰藍的雙眼因為沉澱著的復雜情感顯得有些黯淡,擁有遠超常人觀察力的江之島盾子,在看到泉凜音的表情後就知道,她對養子背叛自己的那段回憶,到底抱有怎樣「扭曲」的愉悅感。

  ——真是預料之內的反應。

  可正因在她預料之內,江之島盾子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遵循常理,又將常理踩在腳下。

  遭遇背叛,卻欣賞背叛者持有的決心。

  這樣的魔女,簡直比曾經的她還適合「感染」他人啊!

  「阿宣。」從精英模式回到學生模式的江之島盾子說,「今天只是來打個招呼,等計劃有了新的進展,再見吧?」

  她滿足於魔女的不變,也絕望於她的不變。

  但江之島盾子本就是追求絕望之人——正如魔女面對黑白的全盤接受,江之島盾子也期待著她與魔女之間的對弈結果。

  不論成敗,都會是她最棒的體驗吧。

  向泉凜音預告自己要開始搞事的江之島盾子離開了。

  泉凜音自然沒有攔她,更不會追問她到底要做什麼。

  很久以前她就是這樣。

  對什麼感興趣的時候會抱有極強的耐心誘哄,可一旦得到又會滿不在乎地旁觀。

  說起「受害者」,大抵能從遙遠的平安時期一直排到現在。

  可罪魁禍首又怎會質疑自己?

  更不提那些「受害者」,從未將自己真的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逢魔之時已經結束。

  灰暗的夜空唯有明月懸掛,帶來主要的亮色。

  早已放下讀物的魔女,正在等待今日最後的訪客。

  ——哢嚓。

  落地窗被打開。

  原本空無一人的落地窗外,站著一個穿著運動服、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年輕人。

  注意到泉凜音望過來的視線,年輕人跨窗的動作微微一頓。像是不好意思、又或者只是單純地在想事情,他緩了幾秒才關窗轉身,對上她的視線。

  月光下,來人天藍的雙眼宛如打磨好的水晶澄澈。

  「夜鬥。」泉凜音假裝沒有看到對方的忸怩,徑自開口,「我就猜你今天會來。」

  被稱作夜鬥的青年這次終於朝泉凜音走過去。

  半路他像是聽到誰在說話,低頭瞪了眼自己手上的無劍鞘的紅色太刀,明明很緊張卻又強裝不在意地說了句什麼。

  「緋。」泉凜音笑眯眯地看著他手中的太刀,溫聲念出了神器的名字,「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什——」

  「凜音!出力的明明是我吧?」被這話一下子激起了好勝之心,原本顯得成熟穩重的青年就像現原形那樣顯露出幾分不讓人放心的輕浮,「緋她哪裡辛苦了?來之前她還有精力嘲諷我劍術退步,害她不能早點過來!」

  「啊啦,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從神器重新變回人形的少女緋故作驚訝地用袖擺捂住嘴角,她害怕神主發怒似地跑到泉凜音背後,只探出腦袋看著夜鬥,言語間卻毫不掩飾地挑釁,「要不是我提醒,夜鬥你是不是還忘了斬妖的真言?」

  「——沒有神會忘記那個吧!」好歹也算神明的青年發出怒吼。

  「是嗎?」

  緋不為所動,她一邊親昵地抱住泉凜音的胳膊,一邊又冷靜地奚落自己的神主,「可要不是我提前劃出『一線』,夜鬥早被怨氣偷襲了啊。」

  夜鬥被她說得整個人都像漫畫一樣變成了灰色。

  他露出深受打擊的表情,指著緋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但不過片刻,他便像抓救命稻草一樣看向泉凜音,試圖從她那裡得到安慰。

  「凜音,我只是『稍微』大意了一點,即便緋沒有劃出一線,我也能即刻反擊的!」

  「嗯,我相信夜鬥的能力。」泉凜音順著他的說辭點了點頭,在對方快要感動得淚眼汪汪時,泉凜音接了下去,「不過夜鬥,雖說那些怨氣連『妖魔化』都做不到,但你這麼輕敵,也實在讓我很擔心之後的事情。」

  夜鬥定在原地,再次變成了灰色。

  「這麼說來,日後緋的確會更辛苦呢。」

  泉凜音給予了最後一擊。

  神明夜鬥再起不能,神器緋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緋得意地蹭了蹭泉凜音,得到了她溫柔的摸頭殺。

  「不過——」

  魔女小姐將緋抱到身前,聲音不自覺壓低,「既然緋主動使用術,夜鬥今天還難得來找我,說明……你們還是感覺到了吧?」

  室內安靜了瞬間。

  夜鬥略顯誇張的豐富表情沉寂下來,而緋卻並不在意地享受泉凜音的擁抱,完全沒有參與話題的意向。

  「……嗯。」不出意外,夜鬥出聲回答了她的問題,「願力可以凝聚了。」

  這話顯得有些抽像。

  夜鬥真正想說的其實是:神代時期才有的神力,正在逐漸復蘇。

  所以原本因為沒有靈氣、無法從負面情緒變為實體,故而對身為神明的夜鬥沒有殺傷性的時化,今天開始也需要神器緋主動劃出境線防御了。

  被時化期的妖魔傷到的神明會染上「恙」,這種類似神明專屬「疾病」的負面狀態會影響神明以及他所屬的神器。

  所以即便對夜鬥的保護心態不強,緋依舊主動行動替他抵御了襲擊。

  「凜音。」曾親眼看到她「驅逐」諸神的夜鬥沉了沉眼,「我今天感覺到『禁制』被打破了,哪怕只有瞬間。」

  也只有涉及到重要之人的時候,他才會不自覺泄漏出本性的嚴肅沉穩、甚至刻意隱瞞的陰暗冷酷。

  「——你沒事嗎?」

  可即便如此,他的第一反仍然是「關心」這種善意的反饋,「還有那個偷渡者的去向——」

  「沒事。」魔女小姐一貫溫和的語氣,讓他心裡生出的浮躁褪去,「那個『偷渡者』已經死了。」

  說起人命消逝,不論是緋還是夜鬥,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這不奇怪。

  一個是斬殺妖魔的神器,另一個則是與人類聯系不那麼密切的無職神明。

  人類的生命在他們眼中沒多少重量。

  甚至要不是魔女小姐促使他們的父親「自取滅亡」,夜鬥在神代時期會斬殺諸多凡人,成為以殺戮保持自己身為末位神的存在吧。

  可如今神明已去,身為世間唯一的神明,夜鬥無需完成人類的願望,也能憑借唯一這個屬性保持自身的存在。

  泉凜音的態度讓夜鬥稍微放下心,但緋卻一改原本的態度。

  剛剛還事不關己的緋,忽然抬頭望向泉凜音,「如果禁制被摧毀,那些神明還會回來嗎?」

  「不會。」泉凜音給出了否定的回答,「我的世界,不需要那些神明。」

  緋重新安靜下來。

  因為泉凜音承諾的事情從未食言,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緋不喜歡那些神明,包括她曾經認可的父親。

  緋和夜鬥的父親,早在幾百年前便死去。

  並非被仇人殺死,也不是壽正終寢,擁有白銀之力的他本會得到「保持現狀」的永生——如果,不是他找到心愛之人的轉世,再被她親手殺死的話。

  他的死亡是咎由自取。

  無底線地追求愛人的亡魂,得知她早已轉世後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地要她接受自己。

  即使白銀的力量保持了他外表的不變,可隨著時日逐漸化作妖魔的內心,讓他不自知地陷入偏執的瘋狂——偏偏他轉世的愛人是當世最強的巫女,一眼看透了他神墮的內心。

  不過一箭。

  帶著淨化之力的靈箭刺中他的胸口,在被愛人背叛的苦痛中,石板迫不及待似地收回了他身上的王權之力,讓他完成心願的同時,陷入永恆的睡眠。

  然後?

  無依無靠的神器與她另一個出生沒多久的神主夜鬥,遇到了游歷的魔女小姐。

  那時的魔女小姐還沒有收養第二個養子。

  而緋毫不猶豫地拉上自己的新神主,作為舊友呆在了她的身邊。

  之後的陪伴,斷斷續續延續了幾百年,直到此世再無除了夜鬥以外的神明。

  「沒關系。」現在,梳理著緋的短發,讓夜鬥坐到她身邊來的魔女小姐笑道,「雖然最近會辛苦你們一些,但是……」

  她用溫柔的語氣,說著傲慢至極的話。

  「我想看看他們最後能弄出什麼結果。」

  「如果真的能打破世界的禁制,我反倒要誇獎他們了。」

  「不過神氣復蘇,包括時化在內會產生不少規格外的麻煩。」

  「所以……我可以將這些事交給你們解決的,對吧?」

  「當然。」緋率先應和,「神代可以無條件依賴我哦。」

  「所以說,明明主力是我才對,緋你搶什麼功勞啊……」無職的神明姿態放松地靠在魔女小姐身側的沙發,雖然嘟囔著這樣的話,但眼中對緋卻並無惡感,「不過,既然是凜音的請求……我會做到的。」

  「畢竟,我們是彼此最為特別的『唯一』啊。」

  神代最後的神明與他唯一的「信仰」,此世最後的魔女。

  ——這真是無法替代又令人羨慕的、真正的唯一。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夜鬥、緋以及女主]

  既然是感情流的同人,自然要拆CP,那麼原著有些設定就要進行更改。

  稱呼方面,緋叫女主「神代」不是疏遠,而是因為她原來就是這麼叫的,保持這個習慣只是在每次喊這個名字的時候,提醒雙方她們相遇時的記憶。

  其一,夜鬥的本名還是「夜蔔」,是父親取的沒錯。之所以後來叫夜鬥,是因為女主說「不要隨便暴露真名」,所以按「反正寫法/念法看起來差不多」的標准,夜蔔給自己重新取名夜鬥,並沿用至今。

  其二,在「父親」不再干涉她的前提下,為什麼螭會允許夜鬥給自己取名緋,明知會讓自己成為野良還同意了?

  ↑

  因為女主說她很適合「緋」,所以對說出「我覺得緋字就很適合你」的夜鬥產生部分移情,在他沒有自己的神器前,同意成為他的神器。後期發現女主不在意她是不是野良,且作為野良比一般神器使用術要強,所以干脆坐實野良的身份,側面幫助女主對抗諸神。

  其三,神明還沒離開的時期,夜鬥為什麼要給自己的神器按「音」取名?

  ↑

  因為戰國時期(劇情前500年左右),女主使用的姓名已經是「泉凜音」了。出於對女主的喜歡,夜鬥下意識用了「音」這個字(也就是沒有珠音/櫻相關劇情)。

  夜鬥此刻處於人類和神明之間的界限中,他不敬畏生命,但也不輕易踐踏。緋作為無神時期他唯一的神器,被賦予了道標的屬性,而她給他灌輸的信念是「神明無錯」。

  這三個人是介於家人和朋友之間的關系,是少有的「唯一(最後的魔女和神明、神器)」屬性。

  因為具有唯一性,所以魔女小姐的目光會時不時落到他身上,就像玩家手裡的SSR,即便沒用,看看也覺得心裡舒坦(?)。

  [關於夜鬥父親的死]

  他會死,一半是女巫的箭和石板收回力量,一半是他心死(上輩子的愛人這輩子不愛他就算了,甚至想殺他)。

  石板表示要不是因為女主當初的承諾(讓他找到自己的愛人),白銀的力量和綠王的力量都會給女主(然而這次拿回來,女主沒要她給的白銀力量)。

  ↑

  是的呢,完成心願後就可以殺青了(你們可以狗血地想,他找到的愛人轉世是翠子巫女,沒錯,創造四魂之玉那個翠子),之後緋和剛出生沒幾年的夜鬥都跟著女主,直到女主把其他神明丟出去。

  女主司掌「變革」可不是虛的。

  她離家出走致使未來其她魔女死亡(女主是魔女中的戰力天花板,她走後百年,有人發現了魔女的存在誘導附近居民進行『魔女狩獵』,最終導致魔女之森的魔女全部死亡);解決無慘然後離開平安京的事情,更是加速了晴明決心分離自己的「惡」,導致邪神被提前喚醒(類比陰陽師游戲劇情);而之後收養的第二個孩子,還直接顛覆了當時的政權。

  ↑

  現在則是「變革」進行時。


第17章 灰原

  自從某個事件後,神明逐漸離開了這個世界。

  身為世界最後存留的神明,夜鬥和他的神器緋,其實對泉凜音十分依賴。

  只是自她收養了第二個孩子,並如同詛咒般再度被養子算計,懲戒般地拋棄養子後,夜鬥便不再緊緊跟在魔女小姐的身邊,開始主張「自立」了。

  所以從睡眠中蘇醒的泉凜音,不出意外地發現夜鬥和緋已經離開。

  日出過後,泉凜音利用傳送門回到了對外登記的公寓。

  八點四十五。

  熟悉的門鈴伴隨著問候,准時地在門外響起。

  「大小姐。」

  擔任保鏢不過數日,赤井秀一已經掌握了她(明面上)的作息規律。

  他每次來接人的時間很准,自第一次被迫在外等了半個小時後,他聰明地將時間放寬,再也沒提早「吵醒」她。

  在得知大小姐的追求者是真的後,赤井秀一牢記自己是宮野明美男友的身份,在大小姐面前避嫌地不過份親近,卻又聰明地在細節上讓她體會超過保鏢身份的體貼。

  換做真的「黑衣組織大小姐」,不管多麼任性在他的包容下也會緩和臉色,對他另眼相看吧。

  泉凜音承認他挺稱職,不論是作為臥底,還是她的保鏢。

  他目前展現出的觀察力和應變力雖然強,但還是藏了拙。以他在組織內的表現,雖然會讓人發覺他的能力高於常人,但也不會讓人過於警惕他的過份細心。

  從這方面看,赤井秀一不辱沒FBI王牌的身份。

  「大小姐今天想去哪?」

  「咖啡廳。」

  泉凜音報出地址,正是某個變小偵探暫居處的樓下。

  當然,想去見那位藥劑幸存者是次要,主要是咖啡廳最近出了個新品檸檬蛋糕。在降谷出任務期間,她難得找到幾家和她胃口的蛋糕店,自然是不想錯過的。

  這邊悠閑地准備吃早餐順便喝個上午茶,某變小偵探那邊卻顯得氣氛沉重。

  江戶川柯南,真名工藤新一的偵探神色凝重。

  雖然人類覺醒異能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可思議了,但在目睹黑衣組織交易現場後被灌藥變小,工藤新一更是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他有點跟不上。

  他姑且以自己的偶像、橫濱那位只出了一本偵探小說就以「其它連載在腦子裡已經完結,所以懶得寫」為由,現已封筆的某位名偵探作為參考取了假名,避免了真名暴露自己沒死的危險狀況。

  工藤新一權衡之下,只告訴了鄰居阿笠博士自己變小的真相。

  還不等他為以後做打算,變小的當天,工藤新一便因某個不可抗力,被青梅竹馬的毛利蘭接到了家裡(事務所)。

  之後更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遇到了某個自稱與他同為藥劑受害者的茶發女孩。

  「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你是偵探吧?」與他身高相仿的茶發女孩如此反問,語氣鎮定得完全不似她的外表,「我有沒有說謊,你應該有自己的判斷。」

  自稱「雪莉」,現改名灰原哀的女孩撩了撩發梢,日英混血讓女孩有雙漂亮的灰藍色眼瞳,不過也正因如此,她望著誰的時候總帶著點兒無關性格的孤僻。

  而當她的視線從工藤新一身上移開,看向別處時,那種不自覺展露的出世感便越發明顯。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離開組織,甚至……主動吃下那個藥劑,還找到我?」

  「因為我知道你也是藥劑的幸存者。」察覺到對方突然緊繃的狀態,灰原哀補充道,「不過只有我知道,出於觀察的目的,我在叛逃前便把你的失蹤狀態改為死亡了。」

  工藤新一稍微松了口氣。

  他的確沒發現她在說謊,但他直覺她說的也不是真相。

  「你找我有什麼目的?」

  「沒有。」出乎意料的是,她否定了他的猜測,「只是出於好奇,所以到你資料上的居住地來了。」

  「順便。」她露出捉弄人般的笑意,「大偵探,你應該想知道我研究的那個藥,什麼時候能做出解藥?」

  工藤新一皺眉,謹慎地問她,「你需要我做什麼?」

  「請客。」

  「……哈?」

  「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樓下新開了家咖啡廳吧?」

  灰原哀的表情有瞬間十分真實,就像旅游的人看到了某個打卡聖地,帶著一絲連工藤新一都沒注意到的、隱藏的狂熱。

  「請客,我就幫你。」

  男孩忍不住露出半月眼。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目的和打算,但被她道破秘密的工藤新一沒有選擇,只能妥協地跟著她往咖啡廳去。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咖啡廳附近。

  大概是出於偵探的直覺,工藤新一無意掃了眼波洛咖啡廳內的客人。

  就在他想收回視線的前一秒,他對上了店內某位顧客獨特的鎏金色雙眸。大概是沒想到會對上彼此的視線,兩人同時露出愣住的表情,而後下一刻,那個顧客朝他露出友善的微笑,不在意地移開了視線。

  工藤新一說不出那一眼給了他什麼感覺。

  好像什麼都沒意識到,又或者早就在那個時候精神便已經向他預警——他今後的人生,將與那雙眼睛的擁有者糾纏不清。

  收回視線,已經坐在咖啡廳內點完餐的泉凜音,望向許可後才坐到她面前的男人。

  「萊伊。」她指著街對面的書店,「我想看那家店的暢銷書,你去幫我買來。」

  不予反駁的語氣,頤指氣使到順其自然的態度。

  對於這種大小姐的人設,泉凜音使得毫無違和感。

  甚至在赤井秀一臉上一閃而過的、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下,她頗為任性地補充,「就現在。」

  「是,大小姐。」面對嬌蠻的大小姐,赤井秀一已經習慣。

  所以他只是十分順從地朝她低頭,平和卻不冷淡地應下,「我這就去。」

  赤井秀一干脆利落地起身離開咖啡廳,也不知道做沒做手腳,便到街道那頭為大小姐購買書籍去了。

  在他離開後沒多久,咖啡廳的大門再度被打開。

  刻意算好的巧合,讓泉凜音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踏入咖啡廳的孩子們。

  是十分少見的組合。

  一男一女進到咖啡廳內的,是兩個氣質成熟的小學生。

  不走心地支開赤井秀一、看清了那兩個孩子面貌的泉凜音,這時候也不在乎赤井秀一是否在附近安了監聽。

  她帶著看好戲的心態掏出終端,撥打了某個私人電話。

  響了兩聲,電話被接通。

  瓶瓶罐罐被碰到的清脆聲不難被泉凜音聽到,顯然,某人接電話前正處於實驗途中,卻迫於首領親自來電,不得不被迫中斷。

  ——或許還會露出想指責,卻想起來電人身份不敢指責的可愛表情。

  魔女小姐如此想到。

  「雪莉,這麼說可能有些失禮,但是……」

  泉凜音用了不會被兩桌外的孩子聽到的聲音,不給人思考機會、且毫無解釋地問道,「宮野夫婦是否有遺落在外的小女兒?」

  她停頓了一下,又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小偵探身邊的茶發女孩,這才再度補充,「我是說,親生的。」

  終端那頭的人不出意外地沉默了數秒。

  像是消化泉凜音說的話,又像是在組織語言。如泉凜音所料,因為一通電話報廢了本次實驗的雪莉深吸一口氣,姑且保持了她該有的冷靜。

  「大小姐,您在開玩笑?」

  「你覺得我喜歡開玩笑?」

  身為下屬,雪莉自然不會再質疑。

  終端再度陷入沉默。

  泉凜音的聽覺異於一般人,所以她知道雪莉並非陷入沉默,而是在小聲詢問身邊的人。

  ——是調去實驗所的宮野明美,恰好在雪莉身邊。

  「除了姐姐,我沒有其她姐妹。」雪莉很快給出回應。

  雖然她面對自己的首領或多或少有些敬畏,但泉凜音的外表又總是反差地讓人覺得,她沒有上代首領那樣可怕。

  在察覺泉凜音這通電話並非出於問罪或是別的、會讓她和姐姐陷入危險的目的後,雪莉的語氣也逐漸偏向隨意,沒有最開始的謹慎了。

  「大小姐是聽誰說了什麼嗎?」

  雪莉知道自己最近在組織內部受到了很大的關注,因為新首領對她的待遇遠超前任首領,甚至經常往她的實驗所跑。

  加上她原本就和前首領最信賴的某位殺手有私怨,這次新首領寵信她的同時,還沒有冷落琴酒,這種無法插足、讓自己被首領關注的現狀,讓組織內部想得到新首領器重的人很是不滿。

  她是研究人員,本身的武力並不高。

  所以比起招惹琴酒,其他想踩著內部成員往上爬的人,會更優先選擇她下手。

  雪莉完全是合理猜想。

  她懷疑有人抓不到常年呆在實驗所的她的把柄,便取巧抹黑她已經去世的父母,故意傳播某種子虛烏有的消息,並讓這些消息傳入首領的耳裡。

  然而首領一向謹慎,她並不相信這種消息,這才突然打電話問當事人的女兒。

  「我不知道您聽到了什麼消息,但以我對父母的了解,他們不可能和其他人有私生子女……至於親生子,您覺得他們在組織常年的監督下,且已經死去多年,還能留下其他年幼的孩子嗎?」

  這不是賭氣。

  雪莉只是以旁觀者的眼光,出於事實才這麼說。

  她當然是愛她的父母的,甚至想到有人抹黑死者,她都有些失控地想讓那些人永遠閉嘴。

  可活著的人更重要。

  她要活下去,帶著她的姐姐一起。

  更何況……

  雖然不想承認,但面對這位新首領,雪莉沒有對前任首領那樣心生厭惡。

  「概率的確不高。」泉凜音認可了雪莉的說辭,不過看過組織內部重要人員全部資料的她,更見過宮野志保小時候的樣子。

  對比她視線內的那個女孩,實在難讓人不懷疑,她們之間的血緣關系。

  「但是,雪莉。」

  因為身份特殊,泉凜音幾乎是看到那孩子的瞬間,便察覺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個女孩身上帶著一股飄渺的、似人非人的氣息。

  「那孩子和小時候的你一模一樣。」

  泉凜音說出了最為關鍵的信息,「簡直像有人為了什麼目的,把十年前的你帶到了未來(這裡)呢。」

  但這並非泉凜音曾經使用過的、十年火箭筒造成的異狀,而是更為深層的、關乎世界本源的異常。

  魔女小姐視野內的茶發女孩,毫無疑問不屬於這個世界。

  ——可她也不是出自江之島盾子實驗的「偷渡者」。

  作者有話要說:

  主線進度條喜加一。

  這個灰原哀不是雪莉(本人),毫無疑問。但她也不是之前被江之島盾子用外力拉進來,用來挑釁魔女小姐的偷渡者。

  ↑

  是一個常用梗(應該常用?近段時間比較火)的反轉版,雖然想藏一藏讓你們猜,但實際下章就點出來。

  最後是惡魔的低語:

  作者桑發現了,日更是不會有人喜歡的,還是咕咕咕的作者更得讀者醬的關愛。所以,下~個~月~沒~有~日~更~了~哦~


第18章 尖塔

  灰原哀當然不是本尊。

  這是無需辯駁的事實。

  泉凜音向雪莉進行詢問,更多還是為了看戲,而非懷疑自己的判斷。

  在雪莉開玩笑地說了句「總不會是組織對小時候的我進行了克隆實驗」時,泉凜音給出了否定的結論,最後將這個異常定義為「某人的異能」,暫時揭過。

  電話掛斷了。

  泉凜音眼前的茶發女孩自然不是誰的異能產物,而是「小學時期的宮野志保」本人——至少從身體、或者說基因組成的角度,是本人。

  對方的來歷未知,但泉凜音不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

  ——她感到有趣。

  不論是這女孩的身份,還是她的目的,都令泉凜音興致盎然。

  於是在聽到她對工藤新一說不知道該點哪個餐品時,泉凜音以一種隨意且自然的態度湊了過去,裝作無意聽到般建議道,「當作早餐的話,三明治是不錯的選擇——不過如果是上午茶,我更建議這裡的新品檸檬蛋糕。」

  泉凜音的突然插話,讓兩個小孩的注意力被吸引。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工藤新一是因為進店前就瞥見過她,單純沒想到泉凜音會搭話。至於灰原哀的態度,則更加曖昧不清。

  那是夾雜了驚訝與隱秘欣喜的奇怪表情。

  ——比她想像的還要有趣。

  魔女小姐彎起眉眼,朝他們露出最無害友善的笑意。

  說來慚愧。

  灰原哀是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泉凜音的。

  如果換了其他人,可能會機敏地在進店的同時注意到泉凜音。但灰原哀自認沒那麼機靈,也不准備給自己太多的壓力。

  她只想趁這個機會去各種經典場景「打卡」,然後做一些老早就想做的事情——比如嚇嚇柯南、圍觀著名景點被爆破,又或是來波洛咖啡廳吃安室透做的三明治。

  灰原正在體驗後者,唯一可惜的是安室透現在還沒來當兼職。

  但其實也沒那麼可惜。

  雖然喜歡不假,但「名偵探柯南」的劇場內沒有她的本命,能見到「經典」自然好,沒見到也不會遺憾到氪金抽角色,再死磕劇情。

  說到底,她會以「灰原哀」這個身份進行游戲,純粹是她剛玩沒多久,抽到的身份卡不多,只有這個相對安全,且熟知劇情。

  ——灰原哀的身份對於她來說只是「卡牌」抽取的消耗品。

  真名、或者說真實ID為「尖塔(Sikhara,西卡拉)」的少女,是游戲《模擬戰爭(二次元版)》的眾多玩家之一。

  「謝謝大姐姐的建議。」

  尖塔頂著灰原哀的皮,朝黑發金眸的大小姐露出孩子該有的天真微笑,並十分上道地點了對方推薦的食物,「大姐姐怎麼稱呼啊?一個人來的嗎?」

  「叫我泉姐姐吧。」對方保持著好脾氣的樣子回答,「不是一個人來的,姐姐的同行者幫姐姐買東西去了,過會就回來。」

  尖塔這時候還沒意識到真相。

  她點了點頭,既不覺得泉凜音找他們搭話的行為不好,也沒有主動和泉凜音進行對話。

  ——尖塔正在猶豫。

  換了老玩家,遇到現在的情況大多不會猶豫地和泉凜音對線。

  但尖塔不行,她是地地道道的新玩家,連全息游戲都是第一次碰的那種。

  各種番劇輕小說的洗禮,讓尖塔對全息游戲的安全性十分質疑。

  也是模擬戰爭運行一年還沒出黑料後,尖塔才下定決心入手,並簡單看了攻略就綁定身份進入游戲的。

  不得不說,即便科技已經能做到全息,某些「游戲氪金點」還是保留了下來——比如擺在新玩家眼前的「身份抽卡」系統。

  新進游戲的玩家可以抽三張卡牌,分別代表了初次游戲可以使用的身份。

  這個身份牌、包括每次打通某種結局得到的附贈卡牌(除附贈,打通結局時會按難度贈與一張固定卡牌),都是可以氪金進行刷新的。

  尖塔沒那麼多閑錢,所以聽天由命。

  她抽到的是「灰原哀(幼·研究員)」、「安娜(權外者)」和「兆麻(神器)」。

  男角色不考慮,戰鬥系統受等級限制沒有開啟的尖塔,忍耐著將安娜的卡牌放進背包,最後選了最為普通的灰原哀。

  餐品點單完畢,尖塔不主動說話,卻沒有阻礙泉凜音和柯南聊起來。

  她沉默著,但視線卻直直地看著前方交談的兩人,乍看起來沒什麼特別。

  ——然而實際卻是,她在看游戲的任務界面。

  玩家在進入游戲後可以設置自己的系統性格,尖塔設置的是干練型系統,即除非必要的新手指引及提示,系統不會主動出聲干擾她游戲。

  所以涉及游戲劇情,她只能自己主動查看目標及要求。

  [主線:取得APTX-4869的樣品,並制作解藥]

  [進度:5%]

  [提示:弱者有弱者的贏法,藥劑的幸存者不止一人。]

  全息游戲的系統界面十分簡潔,其目的自然是為了增加玩家的代入感。

  之所以沒有直接刪除相關界面,而是淡化游戲系統的存在,則是為了避免玩家陷入游戲世界無法自拔,從而造成影響現實的心理問題。

  幾分鐘前,也就是泉凜音向她搭話時,尖塔聽到了進入游戲後系統的第二次提示音(第一次是游戲的操作介紹)。

  那是系統在提醒,她開啟了隱藏支線。

  [隱藏支線:探查「大小姐」的秘密]

  [進度:0%]

  [提示:被大小姐注視的你,是選擇順從大小姐的意志,還是舉起反抗的大旗?]

  ——順從?還是反抗?

  尖塔覺得自己患上了選擇困難症。

  之前有提及,尖塔是看過攻略的。

  這也是她現在陷入猶豫的原因之一。

  大小姐是玩家們對特殊NPC泉凜音(神代宣)的「愛稱」。

  混跡論壇的玩家不會不知道這個名字,哪怕尖塔是新手,她也將這個名字混了眼熟。

  泉凜音的人設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

  行為舉止優雅親和,微笑起來的樣子可以讓「阿偉的屍體」繞地球一圈。目前玩家挖掘出的、每個玩家遇見泉凜音後生成的固定情報是:泉凜音的真實血脈乃「魔女」,已活上千年。

  自游戲第一次更新大版本,圖透了作為幕後Boss的特殊NPC泉凜音,大小姐「後援團」的人數就噌噌地往上漲。

  更不提現在游戲更新過數回,泉凜音相關的隱藏線各個精彩十足,有不少人甚至頂著主線失敗的風險拋棄任務,就為了觸發泉凜音的隱藏。

  ——尖塔對「大小姐」的人氣感到驚詫。

  正式玩游戲前,尖塔看到論壇不少人罵策劃將大小姐設置得太出格,以至於讓遇見她的玩家毫無正常的游戲體驗。

  但正是這群人,在幾天後邊罵邊把大小姐推上NPC人氣榜第一。

  尖塔難以想像大小姐的人氣到底從何而來。

  人設圖她看過,大小姐的身份會隨不同的玩家隨機這個事不是秘密。有的人運氣差,偏偏拿的身份是大小姐的對手,以至於全程被大小姐的勢力攆著打。

  為了避免這種狀況,尖塔特意補了某些玩家打通的、關於大小姐的隱藏線結局,試圖拿了對手牌後知己知彼。

  ——只能說十分慘烈,各種意義上。

  所有試圖「攻略」大小姐的人都沒有成功,還反被大小姐策反了下屬/朋友。

  玩家不是沒給策劃反饋,要求公開泉凜音這個角色的完全設定以及攻略方式,然而游戲的主創卻否決了。

  他不僅沒有給出攻略,還對想要削弱泉凜音的玩家說了句「這才是泉凜音這個角色該有的實力」。

  那些叫囂改游戲設定的人最後退游了嗎?

  沒有。

  他們打不過,選擇了加入。

  沒錯,玩家們學乖了。

  他們開始刷和大小姐同陣營的開局了。

  ——然後游戲體驗瞬間起飛。

  尖塔對此嗤之以鼻。

  單機追求的就是刺激!搞什麼相親相愛?

  同為女角色,尖塔不和泉凜音對立,難不成要將自己的攻略對像(雖然還沒選擇好)拱手讓人?

  不可能的!

  「在發呆嗎?」

  開小差的尖塔被大小姐發現,回過神的游戲玩家眨了眨眼,看到的是一張放大的臉。

  這臉實在是讓女性嫉妒,這麼近的距離看著,依舊完美無暇。

  「真可愛啊。」

  大小姐如此評價玩家剛剛的心不在焉,那雙即便在游戲內部也難見到的鎏金色眼瞳注視著玩家,帶著一絲令人羞怯的笑意,「不過先填飽肚子才是要緊事。」

  尖塔有些迷迷糊糊的想,這樣的顏值真的是人能夠建模出來的嗎?

  「給。」

  尖塔看著大小姐將她的那份三明治放到眼前,還看到一邊的柯南露出她見慣的半月眼,似乎在無奈她明明不是真的小孩,為什麼要讓泉凜音像照顧小孩一樣照顧她。

  「難得見到這麼可愛的孩子,這餐我請吧。」

  大小姐毫不在意地替他們買了單,那張黑卡在尖塔的眼裡仿佛閃著SSR的光。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大小姐收回卡的手微微一頓,而後再度笑著看向她,「剛剛柯南告訴了我你的名字,是叫『灰原』?」

  尖塔愣愣地點頭,心裡想著比起主線,自己應該先去打工賺點錢——雖然沒想到進了游戲還要當打工人,但只有這樣,她才能更好地完成她「打卡」的目的。

  剛想著該用什麼方式賺錢,尖塔就聽到大小姐接下來的話。

  「看你專注的樣子,看來很喜歡這個了。」大小姐指著店內最貴的那個甜點,將黑卡再度遞給了店員,「我說了請客,喜歡就點。」

  「泉姐姐,這樣不好吧……」柯南看到菜單上的反季水果以及價位,有些黑線地想阻止。

  「為什麼不好?」泉凜音看了眼他,不在意地回道,「柯南你會在意放學路上請同學吃根冰棍?」

  他想說這是兩回事,至少從價格上看是兩回事。

  但尖塔反應過來了。

  「謝謝泉姐姐!」

  她亮著眼睛,接受了泉凜音的請客。

  ——什麼?搞對立?

  說什麼鬼話。

  女NPC影響她攻略其他角色的速度,但是富婆不會。

  ——所以。

  大小姐,軟飯,餓餓!

  作者有話要說:

  赤井秀一正在偷聽中,尖塔還沒意識到自己以為的劇本其實已經被揚了(怎麼可能真的走正常流程啦,原劇情什麼的在這本書都是假的)。

  尖塔(西卡拉)的名字是姬友取的,因為她說提起游戲就想到了這個ID,無實際意義。

  ↑

  游戲相關涉及本文的最終Boss,原創角色,因為作者桑發現原著玩不過女主(雖然原創也玩不過就是了)。

  遇到新角色(不論是否原創)不要慌,牢記作者桑之前的預警:不論真粉還是黑粉,都是愛女主的。

  ↑

  另外,玩家中會出現一個多重身份的搞笑役,有個梗作者桑要寫(玩游戲的絕對深有體會),就是不知道寫得會不會如預期搞笑哈哈哈。

  [可公開情報]

  1.游戲《模擬戰爭(二次元版)》,以綜漫世界為基礎,集合養成、經營、戰鬥/戀愛等元素,結局多樣,劇情復雜,角色智能,與現實的時間比例是60:1(游戲一小時,現實一分鐘,非對抗模式下退出游戲暫停游戲時間)。作為全國最大、最受宅男宅女歡迎的全息游戲,有數百條游戲玩家必須遵守的條款。

  其中最為關鍵、不可違背,放在各項條款最前方的是:玩家不可以任何方式,無意或主動將「這是游戲」的事實告訴游戲內帶有智慧的NPC。

  如有違反,視情節將玩家列入誠信黑名單且永遠無法再創建角色。現實中也將追責,讓玩家付出相應的、修復游戲數據所需要的賠款(注:相關賠償一般人一輩子都還不完)。

  2.游戲分兩種模式:角色扮演模式及自由模式。

  角色扮演模式會抽取初始卡牌,隨後按達成結局收集新卡牌。任務內容有提示指引,人物有一次復活機會,不可過於偏離原角色性格。

  自由模式由角色扮演模式達成一次正向結局為條件開啟,可以玩家身體素質生成角色(能力可在進游戲後進行培養/氪金),並以「非劇情角色的普通人」作為游戲開局。此模式下更容易達成隱藏結局,且劇情、獎勵更為豐富。

  另,兩種模式有極小概率觸發對抗模式,即玩家多人在線對抗/合作。對抗模式目標不一定統一,勝利者可以得到強效道具及游戲積分,失敗者不會有懲罰,但有概率主線任務被迫失敗。

  3.尖塔是游戲《模擬戰爭(二次元版)》的玩家之一(新玩家),她的「登出」不受影響。

  4.魔女小姐所在的世界不是游戲。


第19章 臥底

  等泉凜音幫小朋友們買了單,他們的餐品分批上齊,赤井秀一才帶著書姍姍來遲。

  「大小姐,我來晚了。」

  「嗯?你來的剛好。」

  泉凜音借著這個時機從兩孩子身邊離開。

  因為位置的原因,背對著他們的泉凜音沒有發現,在看到赤井秀一的那一刻,原本陷入粉紅泡泡般自我世界的灰原哀僵住。她本能似地發抖,往柯南身邊躲了躲,避開了赤井秀一的視線。

  不過做著這樣的動作,她心裡想的卻是等出了咖啡店,她得和柯南講述一下「她能通過氣息認出黑衣組織成員」的設定。

  灰原哀(尖塔):我好像忽略了什麼事?

  灰原哀(尖塔):沒第一時間想起來肯定不重要!

  某位玩家完全沒意識到,既然工藤新一已經變成了柯南,那麼作為萊伊、散發「黑衣組織氣息」的赤井秀一,此時不該以本來樣貌出現在這裡。

  更勿論,他是以泉凜音這個「特殊NPC」下屬的身份,待在她的身邊。

  比起泉凜音本人和被卡牌被動影響的灰原哀,柯南的第一注意卻是赤井秀一手中的書。

  赤井秀一買來的暢銷書,恰好是柯南前段時間拜讀過的、由江戶川亂步所著寫的唯一一本出版的偵探小說。

  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魔女小姐又一次有心的算計。

  但不管怎麼說,在灰原哀的消極怠工下,柯南和泉凜音乃至赤井秀一因為這本書的話題相談甚歡。

  泉凜音早就知道柯南的真實身份,所以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而觀察力十足的赤井秀一則記住了柯南這個心智成熟得不似孩子的小偵探。

  泉凜音心滿意足地吃完檸檬蛋糕,便不再留戀地離開咖啡店,准備進行下一個活動。

  目送她走的柯南,倒是難得覺得意味未盡。

  泉凜音是無可挑剔的傾聽者。

  當她願意對誰保持耐心時,是嫌少有人能拒絕她的靠近的。

  就像人不會無故拒絕早春的暖陽,或是夏日的清風。

  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保持普通人人設的泉凜音,怎麼可能在(曾經的)Mafia兩大干部之間左右橫跳,還完全沒被他們討厭?

  變小前暫且保持著普通人日常的工藤新一,在變為柯南後自然無法抵抗魔女小姐超越人類意識的吸引力。

  況且,比起她身邊一看就不像普通人、說話和打啞謎似的赤井秀一,柯南更喜歡和泉凜音這種看起來嬌蠻,實際很直接的大小姐打交道。

  他忽然想到了青梅的某位好友,又允自搖頭,否定了同為大小姐的兩人相像的想法。

  ——如果自己沒有遭受意外變小,而是以原本的身份認識泉凜音,肯定能和她成為不錯的書友。

  柯南還在暗自感慨,那邊等赤井秀一隨著泉凜音離開,終於擺脫人設要求的灰原哀扯了扯他的袖子。

  「灰原?」

  「那個男人。」玩家故意用了一種緊張不安的語氣,朝自己的臨時隊友說道,「他給我的感覺,不會有錯的……是組織的人。」

  原本放松的心態下一子繃緊,柯南快速掃了眼已經看不見身形的泉凜音二人,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整個人嚴肅起來。

  「灰原,你怎麼知道?你認識他們?」

  柯南想到方才和他聊得來的少女,心裡為「她可能是害自己變小的凶手之一」這個可能感到輕微不適,「難道是知道我——不對,不像。如果知道我、還有你沒死,他們不可能會放過我們。」

  「不是他們,是『他』。」玩家因為被請吃飯而否決了正確選項。

  她想也不想地指認了某位臥底先生,將論壇裡被神魔化的幕後Boss想像成被臥底欺騙感情的普通大小姐,「我只在他身上感覺到了組織的氣息……我很難解釋,但我能感覺到,那種氣息……只有組織中有代號的成員,才能給我那種壓抑感。」

  柯南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沉寂下來。

  當事人不在面前,他姑且保持了些許冷靜,沒有像最開始那樣冒失地主動挑釁。

  想到剛剛愉快的上午茶時光,柯南不知道是該慶幸泉凜音身上沒有灰原感覺到的「黑方氣息」,還是該懷疑為什麼組織的人會跟著她。

  「別衝動。」玩家看出他的糾結,為了主線勸住自己的臨時隊友,「我們需要更詳細的計劃,在你想搗毀組織前,我們首先要弄到藥劑……別牽連無辜。」

  柯南呼出一口氣,沉默著點頭。

  「我記住了他們的車牌號。如果他們沒特意說謊,之前的聊天也能推測出他們上午的大致行程,圈出他們的臨時住所。」

  變小的偵探找回了他應有的縝密,他推了推為了隱藏外表戴上的平光鏡,沉聲道,「雖然真實資料不一定正確,但先從這裡查起吧。」

  不是智商型的玩家認可地點了點頭,決定聽智商上線的隊友的話。她開小差地想,自己得找個時機,將赤井秀一其實是臥底的事情告訴他。

  然而玩家不知道,不等她主動透露赤井秀一的臥底身份,酒廠那邊便先接到了告密。

  那是上午茶事件的兩周後。

  也是組織跨國行動失敗的後一天。

  在阻止行動成功的FBI沒有收尾干淨,被酒廠抓住核心成員、不小心暴露了組織內有FBI臥底的當日下午,有人收到了一封郵件。

  ——組織成員萊伊,是FBI的臥底。

  這個消息不是傳達給首領,而是直接發送到組織內的第一殺手、琴酒的終端上。

  「你果然是叛徒。」手持槍械的琴酒站在適合狙擊的樓頂,他帶著耳麥,裡面連接著赤井秀一的內線。

  「不說話?無所謂了,叛徒只有死路一條。」

  異能讓琴酒不需要特意瞄准也能打中自己的目標。

  但他的對手赤井秀一無愧王牌的稱號,愣是在穿梭中躲開了他瞄准的致命點。

  赤井秀一沒有掛斷通信,但同樣也沒有回話。

  他原本是想用通信干擾琴酒判斷的,可顯然,最後他沒有這麼做。

  琴酒眼中容不得叛徒。

  正如他在酒廠類似「清道夫」的名聲,確認、或者說只要誰被懷疑為臥底、叛徒,琴酒就會親自威脅,最後奪走他的性命。

  所以琴酒會成為赤井秀一撤退道路上最後的障礙,這不令人意外。

  ——但是。

  現在的琴酒,在赤井秀一眼中依舊是「異常」的。

  不提琴酒是否和首領報備了他臥底的身份,單是琴酒的態度就很有問題。

  他過於急切了。

  即使這份急切輕得可以忽略不計,作為他老對手的赤井秀一依舊感受到了。

  就像忍耐多時的獵手,終於可以支起獵.槍。

  盡管獵手尚未發現自己動作裡迫不及待的暢快,但暫時成為獵物的赤井秀一,卻敏銳地發現了這點易被忽視的異常。

  ——琴酒在期待什麼?

  赤井秀一聯合了諸多線索,最終得到了一個難以讓人相信,卻又不得不被他相信的事實。

  ——琴酒期待的,是他就此遠離大小姐。

  按赤井秀一的性子,得到這個結果勢必是要在臨走前諷刺琴酒幾句,以求對方在憤怒中失手方便自己離開,或是借機再探聽些消息的。

  但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因為他突然想到,之前大小姐看完書後和他的討論。

  ——就在他叛逃的兩小時前。

  她看的是則很短的故事。

  內容大膽且好笑,充滿了某種調侃的詼諧。

  那是一個臥底潛伏在黑色組織裡,因為做的太好被提拔為二把手,甚至被首領真心信賴,最終當上新一任首領的故事。

  赤井秀一覺得她在意有所指。

  但若真是試探,她的態度又太坦蕩。

  「大小姐怎麼突然看起這種故事?」

  「因為我想到曾經聽過的一句話。」

  午後的陽光著實溫暖,陽光下的大小姐更像某種發光體,吸引著旁人的視線。

  猶如被蠱惑般,本不想問下去的赤井秀一最終還是開了口。

  「……什麼話?」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赤井秀一不知道這話還有另一句。

  他只記住了大小姐說這話時的表情。

  剝離了表面的嬌慣,劃出了人性的範疇,充滿了神、或者說是魔性的平和。

  那表情不到一瞬,便遠比光還要快地消失,重新變成他熟悉的模樣。

  但赤井秀一偏偏記清了她那時的表情。

  無關個人喜惡。

  只是想到那個眼神,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要讓那目光的主人注視自己。

  ——不能再順著想下去了。

  他警覺地想到。

  赤井秀一幾乎是強迫自己的思緒轉到另一個方向。

  他掩飾般砸碎了耳麥,突然的忙音讓琴酒的攻擊越發刁鑽且不留情。但赤井秀一仍舊因為早有准備,在混亂中離開了組織的包圍。

  誰將他的消息告訴了琴酒?

  不是被酒廠捉住、已經死亡的FBI,也不是縱容著讓他逃走的大小姐。

  ——那麼。

  赤井秀一想點煙,又頓住。

  他無自覺地想到大小姐不喜歡煙味,所以自己很久沒碰過煙了,但他又扯著唇角笑了笑,取出煙點燃。

  煙霧之中,眼神冷漠的FBI開始思考,誰才是那個害他暴露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

  當然是有的。

  操縱著事件的男人並未直接接觸事件的中心。

  他一向擅長操縱人心,且除了某個特例鮮少失手。

  這次FBI在酒廠最重要的臥底暴露,自然也是他的手筆。

  和以往的算計不同,這次他「樂在其中」。

  「太宰。」

  正在處理文件的紅發男人瞥了眼推門進來,看起來心情很好的青年,「你最近經常往『那邊』跑?」

  「因為凜在那邊嘛~」

  哼著不知名小調的青年滿臉笑容地回應了友人的話,「沉寂四年重新出現,織田作來了偵探社,凜卻以『黑方』的身份面見森先生……哼哼,不愧是凜!」

  同樣處於「失蹤幾年才回到正常日常」的紅發男人織田作之助,沒有對他意有所指的話感到心虛,不如說他完全沒在意太宰語氣裡隱藏的控訴——比如不走心地譴責,為什麼自己明明在療傷期間一直和泉凜音待在一起,卻沒有告訴他少女的所在。

  想到魔女小姐,織田難得多思考了一會。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應該像征性地控制一下友人想要搞事的內心。

  沒錯,只是像征性的。

  盡管被太宰劃入了友人的範圍,甚至被他承認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僅次於「最在乎的人」,但織田仍舊不覺得,自己能夠阻止已經做好決定要做什麼的太宰。

  於是織田很快收回目光,用一貫閑散的態度提醒。

  「不要給福澤社長和泉小姐添麻煩。」

  「我才不會~」

  太宰眯起鳶色的眼眸。

  若是誇張的形容,此刻青年身後的背景,仿佛飄著各色的小花。

  看起來清新、放松,充滿刻意營造的無害。

  即使內裡與這些完全相反。

  「這件事與偵探社無關。」

  「我當然不會給凜添麻煩啦。」

  「我明明是在幫凜清理組織的『害蟲』呀?」

  畢竟……

  貼身保護什麼的,真是太礙眼了。

  既然被人揭穿身份,就該狼狽地、老老實實地滾遠些。

  ——不過是個臥底。

  別·離·他·的·凜·太·近·啊。

  作者有話要說: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這話的後一句,就是耳熟能詳的「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大意)」。

  ↑

  不過魔女小姐會這麼說,不是在提醒他身為臥底會被酒廠同化,而是代指他在自己身邊,會被她的思想感染(且已經被影響一部分了)。

  魔女小姐有精神污染那個感覺了吧?當然實際沒到克系那種程度啦,只是有某個能力小小的輔助了一下。

  [萊伊叛逃後]

  雪莉:看到了吧,是渣男。

  宮野明美:男人不如妹妹。

  赤井秀一:……

  (雖然但是,他確實做得不厚道)

  (他錯了,但為了鏟除組織他下次還敢)

  最後。

  兩次任務失敗的琴酒,不情願、或者不甘心被迫在其他代號成員面前向大小姐認錯……雖然有點對不起他,但作者桑覺得好香哦。


第20章 叛逃

  泉凜音比赤井秀一更早地知道他的暴露。

  萊伊的身份暴露及叛逃,是在短短半日內發生的。

  老實說,被千尋提醒「有未知終端,將萊伊是臥底的消息告訴了琴酒」的泉凜音,實際是有些意外的。

  但這個意外還在她的接受範圍內。

  所以她才在奇怪的時間,和赤井秀一討論那個意有所指的故事。

  「你是臥底?」

  「琴酒收到消息,向我確認了你的蹤跡,說馬上會來解決你。」

  那天保鏢時間結束,泉凜音給赤井秀一的終端發送了消息。

  也不知道對方是懷疑有詐,還是被她的直接震住,赤井秀一如泉凜音預料地沒有回話。

  到了這時候也不忘人設的泉凜音,自然不會熱心地再度提醒。

  沒有多久,也就幾分鐘的時間。

  赤井秀一終於發來了消息,問她為什麼要幫他。

  因為他親眼見過泉凜音處置叛徒的樣子。

  「我沒有幫你。」

  在赤井秀一看不到的終端這頭,泉凜音臉上並非語氣中隱含的矜傲,而是更為直接、徹底的,期待著什麼發生的笑意。

  甚至發出最後一句話的她,刻意將他的帳號劃入黑名單。

  「我只是覺得你這個『保鏢』還算稱職,不該死在這裡。」

  ——所以逃吧。

  死在琴酒的槍口,或是重新回到FBI對抗酒廠。

  待日後再見,面對的不再是作為「大小姐」的她,而是「酒廠首領」的她……他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毫不遲疑地舉槍瞄准她?

  還是含有惻隱之心地引她向善?

  她期待著。

  有關赤井秀一和琴酒之間的對抗,魔女小姐漠不關心。

  對她而言,更需要注意的是「告密者」。

  雖然她不必細想,就知道給赤井秀一使絆子的人到底是誰。

  「行動力倒是值得稱贊。」魔女小姐不知喜怒地評價著。

  雖然泉凜音並不支持太宰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但僅看待對方恢復了該有的執行力,她還是願意公正地說一句干得漂亮。

  至少比綁架她時的狀態來得討喜。

  至於打亂她計劃的事,她倒沒那麼在意。

  她對循規蹈矩的日常有些膩了。

  即便太宰不出手,泉凜音也會親自點出赤井秀一的臥底身份。

  ——太宰對這點心知肚明。

  畢竟他試探人底線的本事,和他開鎖的本事一樣,稱得上大師。

  比起魔女小姐的冷處理,坐在她身邊,剛剛才向她彙報完自己游走各大組織、才得到各勢力基本情況的綾小路,則不知能否被稱作「笑」地發出一聲氣音。

  「前港口Mafia干部,果然名不虛傳。」

  他語調平靜地誇贊,實際想的卻是對方太過難纏。

  明明在攛掇各個裡世界勢力內鬥,讓酒廠成為符合它名聲的龐然大物時,綾小路著重「關照」了太宰治。

  沒想到這麼高強度地針對,在太宰沒有處於橫濱主場的優勢下,還能關注到泉凜音這邊的事,並見縫插針地趕走泉凜音暫時的關注對像,向氏族成員們「示威」。

  ——綾小路是很少會產生「生氣」這種情緒的。

  他過份冷靜,又擅長計算得失。

  面對他人的時候,他比起憤怒或是別的什麼衝動情緒,更傾向用別的、將自己摘干淨的手段報復。

  不過對手是太宰治的時候,他總是要花費更多的精力用來保持冷靜。

  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是棋逢敵手。

  不依賴異能,僅憑智慧交鋒,難以分出勝負的對手。

  雖然相互算計的過程稱得上「有趣」,但綾小路還是對太宰治這個人沒什麼好印像。或者說,他不喜歡和多智近妖的「同類」相處。

  魔女小姐是僅有的特例。

  和其他氏族成員不同,綾小路本身並未覺醒特殊能力。

  接受火焰成為綠王氏族的時候,他也只是得到了氏族成員都會繼承的「治愈」能力。

  只是不同於其他人對自身的治愈性,綾小路得到的力量是將自己的傷勢轉移到別人身上,從而達成的「治愈」結果——是十分符合他性格的力量。

  「清隆也很聰明。」

  「大小姐,我不是需要他人認可才會安心的孩子。」

  面對魔女小姐安慰一般的誇贊回應,綾小路十分會把握分寸的、泄漏著自己的不滿。

  「但我想認可你呀。」

  「而且,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她彎起鎏金色的雙眼,向他道,「清隆明明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了。

  ——因為她即使為了「觀察」而迎合誰的喜好,也不會說謊。

  他只是想親耳聽她承認而已。

  這是他難得活躍這麼久,理應收下的、來自她的回禮。

  綾小路壓下心裡那絲不符合他性格的雀躍,步入了正題。

  「關於萊伊叛逃的事情,大小姐准備怎麼和酒廠其他成員交代?」

  「沒道理話事人要親自解釋。」泉凜音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朗姆和烏丸先生一起離開後,除了臥底,組織內無人敢對我陽奉陰違。」

  確認泉凜音就是Petrus的代號成員並不多。

  除了當初見面的貝爾摩德,有過視頻通話的朗姆,也就琴酒和雪莉知曉。

  波本和蘇格蘭最初就是泉凜音的人,自然不用提及。

  大多數酒廠成員相信了泉凜音放出的煙.霧彈,認為在酒廠內部活躍的大小姐是新首領的女兒,並有不少人頗有微辭。

  ——臥底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在內部煽風點火。

  泉凜音放任這份不滿發酵,趁機先清理了一批不足以被她關照的臥底。

  「不過,任務失敗的人需要懲罰。」

  明明是她親自放水,提早將危險警示給了臥底,現在卻給出這樣的命令,「即使是阿陣,連續失敗也不能輕易放過啊。」

  不提他被泉凜音誘導,間接接觸工藤新一導致任務完成並不完美。單算未能截殺萊伊,和之前大意地導致未投入使用的藥劑被他人服用,都是不能輕易放過的失誤。

  綾小路對她的惡趣味了然。

  他沒興趣看她欺負別人,所以在替她以首領身份傳召琴酒後,便換了同為酒廠成員的降谷來代替他的位置。

  不過走前,他特意提醒了一句。

  「大小姐,『他』也快回來了。」

  綾小路的臉色平淡,難以判斷他對自己說的這個人到底是排斥還是接納,「時化的範圍在擴大,只交給夜鬥神還是勉強。是否告訴他,讓他一起處理?」

  綾小路指的,是氏族成員的第五人。

  「這要看夜鬥的意願。」

  魔女小姐並未直接答應。

  「說起來,『他』好久沒聯系我了?」提起這位的氏族成員,魔女小姐臉上露出恍然,「看樣子這次出行,他有所收獲。」

  綾小路知道對方為什麼沒有聯系她。

  不過是某種大家心知肚明的手段,以達到對方和泉凜音再見時、令她產生久別重逢後的驚喜感,這一目的——正如之前的諸伏景光。

  鑒於諸伏景光的自律性,綾小路沒有告知泉凜音對方的小心思。

  現在也是一樣。

  不過他主動提及對方,卻是在衝淡對方營造的、把控得當的距離感。

  順便提早把人安排,省的影響到魔女小姐的新消遣。

  ——今天,綾小路清隆也在盡心盡力地替魔女小姐打理花園呢。

  兩天後。

  酒廠高層知道了新首領對琴酒產生不滿,並將他召見數落的消息。

  接著連續一周,從不在任務中缺席的琴酒,難得暫停了活躍。

  有崇拜琴酒的人暗惱,將他受罰的過錯推到大小姐身上。

  也有高興的人想到,自己可以趁機取代琴酒的位置,成為首領新的心腹。

  就連僅存的少數臥底,也覺得這是酒廠內部的一個新信號。

  除了兩位當事人和某位旁觀者,誰也不知道琴酒到底接受了怎樣的懲罰。

  ——或許,對於有些人而言,那無法被稱作懲罰。

  屬於酒廠首領的辦公室,是在市區內。

  以正規公司作為偽裝,藏匿於人海的首領所在,是只有心腹中的心腹才知道的地方。

  雖說如此,Petrus也不會真的呆在這裡。

  任性又喜新厭舊的魔女小姐,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呆在哪裡,甚至兢兢業業地做好某個身份該做的事情呢。

  只是突然的興致。

  將琴酒叫到辦公室的魔女小姐坐在主位,身邊站著被綾小路叫來接手的降谷。

  她身後是巨大的落地窗。

  特制的落地窗能夠清晰地看到室外,卻能隔離外界窺探的視線。

  在窗內往外看,能夠輕而易舉地俯視城市的全貌,給人一種自己便是神明的掌控感。

  窗面宛如暗色的鏡子,倒映出室內的場景。

  褪去大小姐身份的首領撐著下顎,她垂眸,俯視著跪在她面前的下屬,鎏金色的眼瞳散去天真嬌蠻後,便有種天然的銳利。

  那種刻在骨子裡的上位者氣息,是她柔軟無害的外表無法掩蓋的東西。

  「阿陣。」她輕柔地喚出戴罪者的愛稱,「知道今天為什麼叫你來嗎?」

  琴酒的搭檔不被允許知曉首領的所在,所以並未和他一起前來。

  室內的三人中,唯一處於弱勢的,只有半跪在她面前的他自己。

  琴酒從不在乎細枝末節的事情。

  組織內任務失敗的成員大多是被他懲戒,或是干脆以叛徒的罪名處決。哪怕失敗者是他自己,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接受該有的處罰。

  但此刻在波本面前向首領請罪的舉動,卻讓琴酒首次體會到某種不甘,亦或是屈辱。

  「呵,任務失敗的處罰?」琴酒跪著,卻並未低頭,「是我的失誤,我接受。」

  他的視線依然鋒利如刀,接受懲罰的同時,毫不示弱。

  琴酒尚未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多麼矛盾,但他看清了在他給出回答後,魔女小姐嘴邊揚起的笑意。

  魔女小姐從位置上站起,走到了琴酒身前。

  她微微彎腰,伸手挑起他的下顎,讓他不得不維持仰頭的姿勢,以一種被迫承受的姿態看著她。

  「波本。」

  自降谷零有了多重身份,魔女小姐便記得不要隨便在旁人面前喊他的真名。

  而她與琴酒對視,卻喊旁人代號的舉動,讓受制於魔女小姐的琴酒無意識握緊了拳。

  「別讓任何人打擾我。」

  「是。」降谷停頓了一下。

  他並未利落地執行她的命令,而是試探著說道,「玩得開心?」

  魔女小姐笑了聲,並未將視線從琴酒臉上移開。

  而後她回了句,「我會的。」

  像是得到某個承諾,降谷這才越過琴酒將門關上,離開了辦公室。

  室內只剩下兩人。

  「好了。」

  「無關人員離開,你也輕松不少吧?」

  魔女小姐松開擒住他的手,從口袋拿出一罐糖果。

  她挑出粉色的那顆,含在口中。

  「接下來——」

  她出乎意料地將糖果渡到他的口腔,甜膩的味道越過味覺直達感官,讓琴酒下意識抓住了近在眼前的對方。

  「——是懲罰時間哦。」

  那是無法主動提起、無法斷定好壞,充滿糖果甘甜香氣,又無比曖昧的處罰。

  至少,於琴酒而言。

  這是無需質疑的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

  綾小路下線的時間在搞事,比如找到個好苗子,然後把他派去各個勢力當臥底拿消息。智鬥是作者桑難以涉及的領域,所以大多數側面寫,直接意會吧。

  ↑

  總之,新的勞模出現了。

  [關於誇獎]

  普通人想得到誇獎:我很棒,所以誇我→好的,誇你(好感度UP)。

  聰明人想得到誇獎:誰誰誰真棒→好的,誇你→嗯?我不是要你誇我的意思,又不是爭強好勝的小孩子

  ヾ依舊誇你→滿意但不說(好感度UP)

  ゝ如果真的不誇→果然在你心裡還是誰誰誰更好吧(不會說出來,但好感度Down)

  [關於家庭]

  降谷:(冷笑)我絕對不會要一個後爸。

  ↑

  問玩的開心,重點在於「玩」,也就是連關系都說不上。具體就不提了,但肯定沒到最後,不然怎麼是懲罰!(懂的都懂,現在快來和作者桑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是時候進入世界2.0版本了呢,養子二號正在准備劇本。


第21章 紅楓

  身心愉悅的魔女小姐最終放過了可憐的下屬。

  至於因為難以啟齒的原因,不得不曠工一周的下屬會怎麼想,那就不在魔女小姐的考慮範圍了。

  就連組織內亂七八糟的謠言,魔女小姐也完全不在意。

  ——談組織的發展?

  那種事情交給其他人代理就好了。

  況且,若非為了酒廠內的資金足夠雪莉實驗揮霍,魔女小姐會真的當個甩手掌櫃,在酒廠掛個名,只有興致來了再去談正事。

  ——雖然現在大多文書工作,已經暗地交給波本和蘇格蘭處理了。

  彭格列和港口Mafia的盟約,的確給酒廠帶來不少明眼可見的好處。

  雖然魔女小姐其實不太在意組織的存亡,但酒廠姑且是她親自奪來的所有物,她也不會放任它自取滅亡。

  這也是她偶爾會以首領身份晃悠的原因。

  不過清除那些立場不堅定的臥底,確實只是順手給成員們找些事情做。

  畢竟如果他們太閑,讓酒廠「重操舊業」做些把規則踩在腳下的買賣,那就是魔女小姐主動違約了。

  姑且也算盟約帶來的小弊端。

  但對於自己承諾的事情,魔女小姐一向願意遵守。

  和彭格列那位年輕首領的合作,是雙方技術的交換。

  可除此之外,那位仿若天空般包容的年輕首領提出了新的要求——他希望泉凜音接手的酒廠,能停止人口和上癮藥物相關的非法交易。

  泉凜音對這些交易其實沒有強烈的喜惡。

  只是聯想到認識的人會有的反應,她還是從容地答應了這個附加條件。

  換成其他勢力首領,這不是能輕易同意的要求。

  因為裡世界勢力的大部分資金來源,或多或少都有這些交易的影子。

  曾經的酒廠也不例外。

  不過好在,聞風而動的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主動向泉凜音提出了新的建議。

  那就是之後的合作邀請。

  和森先生的談判雖然暗藏鋒機,但結果是不出意料的合理交易——泉凜音給他酒廠最新研究的藥劑半成品資料,而森先生給她大開交易通道。

  這也是泉凜音接手酒廠後,組織資金來源依然穩定的原因之一。

  消息傳遞、軍火交易,甚至是透露些許科技技術的皮毛,都能給酒廠帶來不菲的收益。

  雖然一般人只察覺到酒廠近來越發神秘難纏,但實際上,因為接手酒廠的是泉凜音,非時院刻意對他們的行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掌管國家命脈的、如四宮等財閥,對泉凜音更是呈順從的姿態——誰會和自己的健康過不去呢。

  泉凜音帶給人的震懾力不僅僅是因為她是王,也是因為她本人自帶的魔性影響力,以及治愈生命的能力。

  某種程度說,只要不動搖國家根本,酒廠在泉凜音的庇佑下是真的橫著走的。

  其它機構就是再想動酒廠,也要看上面的人會不會批准。

  自萊伊叛逃,琴酒受罰,組織內風平浪靜了幾天。

  至少看起來如此。

  神秘的新首領再未發布新的指令,一向以神秘著稱的幾位代號成員也依舊行蹤成迷。

  倒是琴酒從處罰中緩過來,再度活躍起來。

  比如出國干掉一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臥底,鬧得不少中低層成員人心惶惶。

  魔女小姐聽到降谷彙報這些事的時候並未點評。

  她只是囑咐了一句,讓人別將那些臥底逼得太緊,適當地留下一絲余地,用來反監測臥底效忠著的各方勢力。

  降谷就是這麼做的,但聽到她這麼說,還是笑著應下。

  「那位小偵探現在如何?」

  「正順著千尋刻意留下的線索追查。」

  作為藥劑此刻唯一的成功者,魔女小姐偶爾也會問起他的情況。

  而為了方便魔女小姐詢問,特意多打了份工、潛伏在小偵探現居住地附近的降谷零,早有准備地應付她的好奇。

  「多虧他的好奇心,千尋找到了一個不錯的『朋友』。」

  「哦?」魔女小姐抬眸,看著他那副算計完人後的愉悅表情,「你是說『諾亞方舟』,還是他的創造者澤田弘樹?」

  前段時間,正是萊伊叛逃後。

  工藤新一順著諸伏景光特意留下的組織暗號,將他禍水東引地帶去了信息技術行業的帝王、托馬斯·辛德勒所在的虛擬現實游戲前瞻發布會。

  托馬斯·辛德勒近年擴張的舉動已經影響到了不少人的利益,有人出了大價錢拉他下馬。

  無意查到某個秘辛的諸伏景光,想到魔女小姐對工藤新一的好奇及認可,便利用好奇心旺盛的小偵探,借力打力地想給托馬斯·辛德勒使絆子。

  他還有組織內部的任務要做,除了故意賣了破綻留下暗號給工藤新一,發布會後的布置都交給了自己的摯友降谷零。

  最初,諸伏景光只想給對方一個教訓,順便轉移小偵探的注意力,以免他真的阻礙了酒廠的行動。

  但降谷顯然比他更加大膽。

  他接手計劃後,不僅直接借著工藤新一的手將托馬斯·辛德勒逮捕,更提早察覺到了托馬斯·辛德勒的養子澤田弘樹的天賦,及他創造出的人工智能「諾亞方舟」。

  借助異能為AI的不二咲千尋作為橋梁,降谷得到了諾亞方舟的信任,並借此勸導澤田弘樹假死,再由不二咲千尋代為照顧。

  雖然千尋性格內向,但澤田弘樹是個擅於為他人著想的孩子。兩人因為對編程的喜愛及天賦,很快成了無視年齡,能夠交心的朋友。

  ——盡管這不足以讓澤田弘樹徹底為他們所用,但已經隔絕了他反幫助他人,對付魔女小姐的可能性。

  「只是有些可惜,澤田弘樹與那位意大利首領無關。」

  降谷零願意對澤田弘樹伸出援手遠離養父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姓氏與那位意大利教父一樣。

  他原以為他們會是失散的親戚,結果稍顯失望。

  魔女小姐倒是不可惜。

  她想著,同樣天賦異稟的千尋和澤田弘樹能夠有這個機會聊在一起,降谷所做的事情就不是白費。

  至於為她效命?

  魔女小姐並不在乎。

  談完了小偵探的事情,魔女小姐又問了,「那個像雪莉的孩子呢?」

  「檢查結果出來了。」降谷零此時微微嚴肅了表情,「她的基因序列和雪莉一模一樣。」

  簡單來說,自稱灰原哀的女孩從檢測結果看,和雪莉是同一人。

  但偏偏她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就像克隆體。」

  降谷對灰原哀有著十足的警惕心,因為他懷疑這是針對魔女小姐的陷阱,「酒廠此前沒有相關實驗,她的出現簡直是將異常寫在臉上——敢就這麼出現在大小姐面前,真不知她是刻意還是無知。」

  「或許,都不是。」魔女小姐看起來卻沒那麼緊張,「我知道,她不是為了我而來。」

  看到她時的眼神有意外,說明灰原哀的本來目的不是她。

  而之後的相處更是讓魔女小姐確定,灰原哀是認識她的,或者說灰原哀認識的是「泉凜音」這個個體。

  結合最近「禁制」開始不穩定的事實,魔女小姐猜到了某個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灰原哀是來自其它時空的旅人。

  就像魔女小姐懲戒第二位養子之前,在戰場偶然遇到的那位「小天才」一樣。

  察覺到降谷並未因此放心,泉凜音安撫地笑了笑。

  「零最近如何?」她毫不掩飾自己轉移話題的目的,「為了接近那位小偵探,你又給自己添了份壓力。即便有異能輔助,也不能糟蹋自己。」

  控制主觀時間的異能加上成為綠王氏族後的自我恢復力,降谷零能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還不影響日常工作。

  但精神的疲憊和身體的疲憊不能同日而語。

  這是魔女小姐對養子的關心,也是她想結束之前話題的明謀。

  向來省心的降谷果然沒有忤逆她的想法,他故意在她面前嘆息一聲,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妥協模樣。

  換了其她人面對他這副皮囊,早就被美色忽悠得言聽計從了。

  可魔女小姐卻只是表情不變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我很好。」虛假的演技化為真實的遷就。

  實際對養母的關心十分受用的青年神色緩和,他難得表裡如一地回道,「但您說的事情,我會注意的。」

  作為魔女的第三任養子,降谷零無疑是作為「孩子」最順心、且最會把握分寸的人。

  或許也是得益於降谷最開始的「理想」。

  他想守護將他從泥潭中拉起的魔女小姐。

  這份信念從未動搖,不論身處光明還是黑暗,他都沒有忘記這份初心。

  這份如一,恰巧是魔女小姐所鐘愛的。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們相處得極為融洽,完全沒有魔女小姐前兩任養子那般,或手段直白得令她不得不殺了懲戒,或動搖內心讓她覺得失望拋棄。

  此刻,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只是被魔女小姐拋棄而非斬殺的第二任養子,似有所感地向外看了一眼。

  視線盡頭是窗外從未變過的藍天白雲,這份歲月靜好的場景百年、甚至千年也未曾變過,虛假得讓他作嘔。

  可在旁人面前,他卻笑得溫雅。

  身邊忽而傳來少女的聲音。

  似乎是因為看到了他的笑容,她才按捺不住內心的憧憬,狀似自然,實則小心地詢問他是否看到了什麼不一樣的風景。

  「只是突然想到,此時現世應當入了秋。」

  於是外表無害、待人寬和的男人指向遠處的櫻花樹,他目光柔和幾分,便營造出一種惹人心顫的氣質。

  「不知漫山楓葉似火的景色,比這櫻花林又會如何?」

  少女在他溫柔的話語中紅了臉。

  等她自覺失禮地回過神,便補救一般為他所說的場景開始思考。思考她該如何達成憧憬之人的願望,讓他看到想看的風景。

  她怎麼可能知道男人話語中的真相?

  他在看到那片櫻花林時便想了。

  比起脆弱易逝的櫻花,紅似染血的楓葉更適合作為他與她重逢的見面禮。

  ——正如他曾親眼見證的過去。

  站在屍骸之上俯視眾生的魔女眼中毫無殺戮之意,那身印著紅楓的和服早已被血跡侵染,干涸的血跡讓原本虛假的鮮紅楓葉仿若真物。

  可即使空氣都沾染上血腥,外表年輕的魔女氣質依舊不染。

  她的目光仍舊純淨,她的微笑仍然無暇。

  在看到這震撼且荒謬的場景時,無法形容的顫栗席卷了他的身心。

  「總有一天,即使您不出手,我也能自己解決他們。」

  「如果你真能做到,我會很高興。」

  「那……您會一直注視我、陪著我嗎?」

  她並未回答。

  可她也從未隱瞞未說的真相。

  ——只要看到了想看到的,她便能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

  所以。

  他明白了自己的渴求。

  ——不擇手段,也要讓她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改BUG)

  澤田和沢田其實是一個姓氏,就是寫法不一樣。

  而救弘樹這件事,在壞人眼裡是他們另有所圖、鏟除異己,但在好人眼裡,那就是做好人好事、救下無辜孩子了。

  有利的誤會增加了!

  另外,魔女小姐過去遇見的「小天才」,就是後續會出現的黑亂步哦。設定方面可能會有點高能(作者桑覺得還好啦,姬友表示滿臉問號想和作者桑決鬥),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小劇場]

  柯南:我再聰明,對面一堆劇本組也成了大型工具人。

  降谷:多虧某兩位氏族成員天天創劇本,我也能開始主動編劇本了。

  綾小路:勿Cue。

  第五人:(微笑)比不上綾小路和大小姐的前任。

  最後,結尾出現的、被魔女小姐拋棄的養子二號,是誰想必大家心中有數了?


第22章 咒術

  這個世界曾經是有神明的。

  被後世之人當作故事的、千年前的平安京,是真實存在的過去。

  神明、妖怪,陰陽師。

  一切被當作杜撰的傳奇,都是切實發生過的歷史。

  如果說陰陽師走向沒落是因為安倍晴明的身死,那麼神明逐一離開這個世界,便是魔女一力促成的改變。

  起因其實是一件很微小的事。

  約是戰國時代的事了。

  那時的魔女小姐身邊陪伴著末位的神明以及他的神器。

  在目睹村莊被妖怪襲擊後,作為神明來說尚且年幼的少年開口詢問身側的魔女。

  「凜音,為什麼人類一邊恐懼妖怪,一邊又垂涎妖怪的力量,不惜以此向惡神祈禱呢?」

  他能聽到來自人類的祈願。

  或者從准備的禮物看,他們的祈願更像某種獻祭。

  「因為他們貪婪。」

  魔女小姐尚未回答,站在魔女另一側的神器便率先給出答案,「夜蔔,人類就是這樣的生命。他們不思進取,趨利避害,只會一味地迫害同族,以換來神明的恩賜,達成私人的野望。」

  可少年神明滿眼茫然。

  「我聽說,人類數百年前也曾祭拜神明……可那時他們虔誠地請求神明庇佑族群,現在他們卻將這份信仰用在排除異己。」

  並非正常渠道誕生的年幼神明,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回應人類的願望。

  「將利刃對准無法抵抗的人類,對我來說,是正確的事嗎?」

  這不是他對人類存有惻隱之心,而是單純地不懂,自己為何要做這些事情。

  因為從未有人教導他這些。

  「夜蔔。」

  於是作為神明身邊僅有的神器,她擔負了教導神明的重任,哪怕是不被大多數神明正眼看待的野良,也成了年幼神明唯一的道標,「你不必思考自己所作所為是否正確,因為你是神明,而神明無錯。」

  年幼神明的視線不自覺落到了魔女小姐身上。

  她方才一直沉默著,並未阻止野良教導神明的小插曲。只是當神明帶著依賴地望過來時,她縱容地笑了笑。

  魔女說,「緋是對的,神明無錯。」

  年幼的神明將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然後他聽到了魔女小姐補充的、影響了整個後世的話。

  「可正因如此,人類才不需要神明。」

  他們面前是被妖火灼燒的村莊,死人的屍體伴隨著活人的慘叫,在燃燒物獨有的氣味中形成此時最為常見的、家破人亡的悲慘風景。

  可不論是魔女還是神明,他們望過去的眼神都沒有憐憫。

  就連曾經身為人類的神器,此時也只是撐著腦袋,神色平靜地看著曾經的同族死去。

  「神明的光芒太耀眼了,耀眼到蓋過了人類本來發出的光。」

  魔女小姐站在樹下。

  她兩指捏著一顆粉色的玉,閉上左眼,將玉比在自己的右眼前,透過半透明的玉石看著遠處的火光。

  玉中倒映著村莊的慘狀,將那片妖火印在魔女金色的眼中。

  「百年前尚且有人類想要挑戰神明,而如今人類卻成了神明的依附品。」

  她放下手,如此感嘆。

  「在無所不能的神明余蔭下,人類舍棄了自己的智慧,放棄了自己的天賦,一味地迎合他們,將自己的未來寄予高高在上的神明。」

  「——太可惜了。」

  相當自我任性的魔女小姐在那時便有了打算。

  她將神明權柄還予人類。

  她讓人類自己選擇未來。

  於是人類做出了選擇。

  世界不再需要神明,甚至否定神明的存在。

  就連妖怪也逐漸離開,成為後世不知真假的傳說。

  唯有魔女身邊的特例得到世界的優待,成為此世最後也是唯一的神明。

  然而。

  即使沒有神明、妖怪們也不再干涉人類,人類的世界依舊充滿混亂。

  因為……

  「人類這個種族,從來不會吸取教訓。」

  穿著便服的青年伸手將「某種存在」壓制,化為靈核拋入口中。

  那味道尤如處理過嘔吐排泄物的抹布,難吃到令持續做這種事好幾年的青年,直到今天依舊無法習慣。

  他無法控制地皺著眉,微微仰頭的姿態讓他的長發垂落,露出光潔的額頭。

  旁人看不清他眼中的血絲,也無法知曉他心中湧起的、隨著靈核被吞沒產生的惡心感。

  片刻後,他恢復了表面的正常。

  青年剛想掏出什麼,便被街道另一頭的異常吸引了注意。

  視線望過去時,青年對上一雙異色雙眼。

  蒼藍與琥珀,那本該是一對美麗的雙眼,如果不是其中的感情毫無人性,充滿了天真惡意的話。

  「咒術師啊,看來我運氣不太好呢。」新生的咒靈毫無危機感地抱怨了一句,「沒想到剛學會自己的能力就遇到了這個等級的咒術師……啊,或許運氣很好也說不定?」

  他看起來有人類七、八歲的年紀,水藍色的中長發就這麼亂糟糟地披在腦後,臉上的縫合痕跡給他原本純良的氣質添上一抹惡劣的瘋狂。

  ——新生的咒靈,卻已經有了人類的外表與自主思想。

  從咒力看不到特級,但成長卻很快,不過看了幾眼,咒靈身上的咒力又濃郁了一分。

  這種成長速度,難道是……

  「因為是從人類『惡』中誕生的嘛。」

  不遠處傳來一道男聲,肯定了青年的猜想。

  青年的視線並未因此轉移,因為他從聲音聽出了新來的人到底是誰。

  「橫濱的干部先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夏油君,我已經不是『干部』了哦。」

  穿著卡其色風衣的男人雙手插兜,和夏油傑一起看向了街道那頭,正向他們走來、旁人卻沒發現的咒靈。

  明明大多數人覺醒了異能,面對咒靈依舊只有強大的異能者才能看見。

  諷刺嗎?

  即使拿回了屬於神明的權柄(異能),人類依舊有所分別。

  「……是凜會喜歡的類型呢。」

  在三人保持了完美的、可攻可守的距離後,太宰忽然這麼說了一句。

  「確實。」夏油停頓了一下,才輕聲應和,甚至因為想到了什麼,縱容著笑了一聲,「是大小姐喜歡的類型啊。」

  ——純粹到極點的惡。

  ——絕對不會被外力改變的、對人類的惡意。

  因為他是從對人類的恨意、恐懼中誕生的咒靈。

  是魔女小姐會欣賞的「少數」。

  ——所以僅僅拔除是不行的。

  要更為徹底的、無法讓他再度從人類的惡念中「復生」才行。

  這樣,魔女小姐便永遠不會見到這個合她心意的存在了。

  他們的對話就像某種信號。

  原本只打算拔除咒靈的咒術師微微斂目,他布下「帳」,加大了咒力的操縱。

  出乎意料的是,戰鬥並非一邊倒。

  雖然是新生的詛咒,但自稱「真人」的咒靈難纏到極點。

  不過也只是難纏而已。

  剛剛掌握自己的能力、連領域都不會的咒靈,自然敵不過成名多年的咒術師。

  至於對其他人棘手的、能夠改變靈魂形態的力量,又因為雙方實力差距太大、被施術者有氏族力量庇護修復而大打折扣。

  放眼整個咒術界也立於頂點的年輕咒術師,最終還是將這個新生的詛咒抓到了手裡。

  咒力順著接觸點蔓延,將孩童形像的詛咒壓縮成核。

  最終,被咒術師一口咽下。

  「沒想到夏油君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呢,那可是全人類誕生的『惡』。」前Maifa干部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惡意,以最陽光的面貌說著最戳痛人心的話。

  「聽說咒靈大多源自人類的負面情緒,想來味道也如那些情緒般難吃。」

  「如何?」

  「這份帶著對人類的憎恨,屬於人類的惡,吃起來又是什麼滋味?」

  然而夏油傑並未生氣。

  他只是重新做出最開始被打斷的動作,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透明糖罐。

  糖罐是干淨透亮的玻璃,裡面裝著寶石一般、閃爍著不同光澤色彩的糖果。

  ——正是這個糖罐,讓太宰原本游刃有余的眼神冷了下來。

  「的確不好受。」

  也是這時,夏油傑掏出一顆金色的糖果,像拋靈核那樣投入口中。

  在舌尖品嘗到糖果甘甜的瞬間,宛如暖陽的和煦包裹了全身,將吃掉詛咒的晦澀作嘔清理得一干二淨。

  就像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讓被靈核味道影響的青年因為精神的舒緩喟嘆出聲。

  「可若能一直得到這份『偏愛』……」

  「就算再難吃的咒靈,我也能為大小姐忍受。」

  看起來乖巧老實的青年給予了對手回敬。

  輕描淡寫,卻步步暴擊。

  畢竟,請不要忘記。

  咒術師這種依靠負面情緒驅使咒力的存在啊——

  大多瘋狂。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被吃了,所以年齡不要糾結,這邊非要確定的話夏油和太宰年齡差不超過一歲,在20-24之間(沒補漫畫的作者桑寫起咒回毫無底氣,但她饞瘋批美人)。

  夏油拿糖罐的行為為啥是暴擊?

  因為原本能隨時吃到糖果的特例只有太宰一個,而這份特例被他親自拋棄,沒多久就被轉交給了另一個人。

  你說氣不氣。

  ↑

  講道理,作者桑覺得角色的外號真的有魔性。

  夏油不是經常被叫蠱王嗎?作者桑發現是真的(包括最開始寫太宰確實會搶筆,直到他升格成了作者桑的繆斯才不搶,變成作者桑的工具人)。

  因為原本「糖果」相關的設定是給太宰准備的,所以特意設置的是糖果本身不會被異能消除,除非(被消音)。但作者桑看了咒回決定帶著寫一點的時候(因為被刀傻了,哪怕沒補漫畫也被刀),發覺這個設定和夏油是完全契合的!甚至更帶感,有種命中注定被「救贖」的感覺。

  不提作者桑的個人喜好,依照魔女小姐的個性,真的會對真人抱有「喜愛」的情緒哦。

  因為真人他真的惡劣到頭了啊,人類對人類的惡,簡單概括就是「人類惡」,純粹得讓人牙癢癢,所以絕對會被魔女小姐關愛的。

  不過作者桑啊,作者桑只想讓他體會到什麼是愛,然後被愛的人狠狠拋棄在泥裡呢(依這本女主的性格有點難,但可以讓他當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第23章 摯友

  不論從哪個方面看,夏油傑和太宰治的關系都稱不上好。

  性格上兩人兩看相厭,身份上看更是恨不得對方徹底消失——大概類似被寵的現任和被拋棄的前任那樣,根本無法想像能在對方面前保持好臉色吧。

  加上咒術師吞噬咒靈後特意拿出糖罐的舉動,更使兩人之間的關系降至冰點。

  客觀來說,兩人武力差距極大。

  但的確有種下一秒,他們就能打起來的氛圍。

  可處於這個氛圍,依舊有人能視若無物地靠近他們。

  「好了,夏油。」

  那是比起劍拔弩張的兩人更顯年輕的男聲,而帶著少年氣的聲音,卻給人種遠比實際年齡沉穩的淡漠印像,「既然解決了詛咒,就別耽誤時間。」

  強大到能夠化形的詛咒。

  以及可以在設置好條件後,將無關人員隔開的帳。

  這兩者會引來相關人員,但後者卻不一定能阻止相關人員真的闖進來。

  畢竟只要闖入者的咒力夠強大,就能破壞帳。

  不過聲音的主人未被帳阻擋。

  因為來人和夏油傑一樣,是綠王的氏族成員、帳篩選後可以通行的對像。

  「綾小路。」

  即便褪去了高專時期的極端自我,現在的夏油傑依然不是什麼符合他外表印像的、溫和的存在。

  「——別命令我啊。」

  就連喊出同氏族成員的少年的名字,他狀似溫和的語調裡也藏著「天才」慣有的孤傲。

  就像預謀著什麼的狐狸。

  在沒有足夠的把握得手前,他只會將內心的異狀,盡數掩藏在彬彬有禮的外表下。

  面對完全不打算配合自己的同伴,綾小路清隆毫不意外。

  所以——

  他早有准備地改變了策略,「但大小姐正在等你。」

  顯然,王的名頭比什麼都來得好用。

  原本以微笑抵抗的咒術師,現在就像被順了毛的貓,一下子收回了帶著利刃的貓爪。

  夏油揮了揮手,帳被撤除。

  原本被清場的街道逐漸恢復人氣,而操縱這一切的咒術師則毫無同僚情誼地率先離開。

  但他的決定卻是對的。

  因為有什麼人正順著他咒力留下的痕跡,追趕而上。

  被留下的綾小路看了眼不在自己地盤呆著,非要跑到魔女小姐地盤的太宰。

  在他看過去的瞬間,太宰眯起眼。

  他以十分爽朗的態度朝綾小路揮了揮手,喊道,「替我向凜問好~」

  可以說相當沒有自覺。

  也相當讓人火大。

  「我會的。」

  「——你覺得我會這麼說?」

  騎士面無表情地看著企圖騷擾女王的禍害,他將面對氏族成員時還會保留的退讓徹底摒棄,又在某些地方維持著他們這些人習慣的迂回。

  「稍微有些自覺吧,前·任·先·生。」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警告。

  可換來的,卻是對方不曾改變且虛假無比的爽朗笑顏。

  兩人之間不同於之前直白的敵視。

  能稱得上詭異的氛圍,止於被咒力吸引而來的相關人員。

  「你們——都是什麼人!?」

  作為「先遣部隊」派來的人,並非是能夠與咒靈作戰的咒術師,而是只能布置帳的普通人。

  但考慮到他們能聯系咒術師,綾小路還是沒准備和他們鬧僵。

  他抬起手,卻察覺到太宰往他這邊走了幾步。

  顯然,太宰打算利用他的身份應付那些人,讓那些人以為他和自己是一伙的。

  綾小路洞察了太宰的意圖,但默認了。

  他沒有在其他人面前否定什麼,而是將衣領稍微下拉,露出右肩胛骨上類似玫瑰的印記。

  綾小路能感覺到太宰的目光,正近乎自虐地盯著他身上代表氏族的印記。

  這也是他沒有阻止太宰靠近自己的原因。

  ——既然想利用他擺脫來自咒術界的壓力,那這種利息都算不上的痛苦,還是好好承受一下吧?

  綠色的火焰在他指尖燃起。

  綾小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方才還理直氣壯責問他的人,在看到代表綠王的火焰後滿臉畏懼。

  ——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綾小路冷眼看著咒術界的人因為他的身份退讓,在略有不滿的同時,心裡又湧起一股不明的快意。

  ——誰能真的保持冷靜地面對殺害了大半咒術界高層的、王的氏族成員呢?

  ……不。

  有個人或許是例外。

  想到了某個「最強」的綾小路,突然看到姍姍來遲的另一個輔助監督。

  這是個熟人,也是不在他算計內的巧合。

  在與這個人對上視線、看到他仿佛胃疼一般的復雜表情後,綾小路松開了拉著領口的手,又握拳熄滅了另一只手上燃燒的火焰。

  ——他有了新的計劃。

  不理會解除帳後重新熱鬧起來的街道。

  率先離去的咒術師,很快便回到了王的身邊。

  只不過他的樣子,較往常有些許不同。

  「傑?」察覺到什麼的泉凜音挑眉,喊出他的名字。

  「大小姐。」夏油念出這個稱呼的時候,帶著平時的他不會直白表露的繾綣,「我回來了。」

  「嗯?歡迎回來。」

  他的雙眼如雲霧氤氳,一時看不真切其中濃郁的感情。

  其他人或許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處於現在這樣「如墜雲中」的狀態,但泉凜音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你很少會碰『這個情緒』。」

  即便不是咒術師,她也看出了他身上流轉的咒力。

  那雙鎏金的眼瞳仿佛看穿他的思想,念咒似的語調更是如撥動的琴弦,輕易顫動咒術師的內心,「看來,你給我帶來了不錯的『禮物』。」

  禮物指的當然不是切實的物品。

  而是追著夏油的咒力、幾次瞬移終於找到這裡的、咒術師曾經的摯友。

  「喲!」

  白發的高挑身影站在了落地窗外。

  與夏油穿著類似休閑裝的青年戴著墨鏡,肆意地向窗內的人抬手打招呼,態度自然地仿佛是主人邀請的客人,而非不請自來的無禮者。

  甚至在屋內的兩人望過來時,他玩笑著問道。

  「沒想到傑你失蹤幾年,居然是為了陪『女朋友』?」

  青年抬起眼鏡,露出左眼。

  蒼藍的眼瞳如晴日的天空,精致漂亮得足以稱作藝術品。而這件藝術品,現在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屋內的咒術師。

  這是稀有的、帶著咒術的眼睛,能夠使用獨有的術式「六眼」,讓它的擁有者即使遮住眼睛,也不會影響視覺。

  也能讓青年在看清屋內人的瞬間,自動分析出許多東西。

  其一,屋內唯一的女人沒有咒力,但有類似的特殊能力。

  其二,他感覺到的氣息,正是自己失蹤多年的摯友夏油傑本人,不是冒牌貨。

  其三,他的摯友正被這女人的特殊能力影響著。

  無法單一的認定他現在的心情是摯友還活著的高興,亦或者是懷疑他被人操縱導致的憤怒。

  白發青年五條悟——也是夏油傑高專時的同學兼摯友——因此對特殊能力的所有者泉凜音,抱有天然的警惕。

  而這份警惕,在夏油傑的回答中變為極端的排斥。

  因為面對五條悟女朋友的說法,夏油傑沒有特意指正。他略過自己前幾年為何失蹤的原因,直接回答了後一個問題的結果。

  「她的確是我最重要的人。」

  這樣的回答本身不奇怪,換個時期也能被五條悟理解,進而送上祝福。

  但絕不是現在。

  於是他玩笑的態度收斂了些許。

  「你認真的?」

  「當然。」

  從出生起便斷定為「咒術界最強」的五條家現任當家五條悟,其性格遠比高專時期的夏油傑還要唯我。

  不過,他的實力也足夠他盡情地肆意妄為。

  ——哪怕曾經受到某件事的刺激,他也沒有改變唯我獨尊的個性。

  不如說,正因為那個刺激,他才越發自我,成為真正的咒術最強。

  「傑,我以為只有禪院家的天與咒縛會做這種事。」

  聽到熟悉的名字,旁聽的泉凜音倒是有些意外。

  不過很快,她意識到五條悟話中的真意。

  ——他以為,傑被她的能力影響,和甚爾一樣在「以色侍人」?

  泉凜音難得覺得哭笑不得。

  不過想起禪院甚爾、或者應該稱為伏黑甚爾,泉凜音眼中閃過類似狩獵的微芒。

  因為他是最好的玩伴。

  各種意義上。

  「悟,你在說什麼?」

  「別和我說你不懂,傑。」

  開什麼玩笑。

  那可是他唯一認同的、能與他並肩的摯友。

  「如果是你,應該能察覺才對?」

  「你會對她產生『愛』這種情緒,只是被她的能力影響而已。」

  還未親手殺害摯友的最強咒術師,行為作風還帶著青春的尾巴。

  他想,即便是真的喜歡上誰,身為咒術師的他們也不會露出這種惡心的表情。

  哪怕沒有「六眼」的能力,那種黏糊糊的、完全違背他們本我的無私深情出現在夏油傑臉上,也會讓五條悟覺得扭曲。

  ——簡直在把「他的感情有問題」這句話,攤開放在他面前。

  夏油傑嘆了口氣。

  那雙眼在掃到泉凜音的時候彌漫出纏綿的、溫柔無害的愛戀。而看向他時,又呈現出五條悟記憶中熟悉的無可奈何。

  「悟。」他的語氣毫無動搖,正常得仿佛沒被她人的能力影響,「你只是不相信而已。」

  五條悟一時沉默。

  他太熟悉夏油傑此刻的表情了。

  ——那是他們對待「正論」,因兩人無法調和的不同態度產生爭執,五條經常能在他臉上看到的神情。

  若非他看透了魔女的能力。

  若非他了解摯友如同了解自己。

  五條悟或許真的會相信,自己唯一的摯友愛上了眼前這位魔女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來的輔助監督是游戲玩家,使用的卡是「伊地知潔高(輔助監督)」。也是之前說的,綾小路找到的工具人(勞模)。

  另外夏油是知道五條會來,所以特意做准備的,之後會寫出來(兩三章還是沒寫懂的話,作者桑再解釋)。

  [關於綠王氏族]

  綠王一方,魔女小姐已成最大贏家,降谷直言不要後爸,千尋表示小姐高興就好,白銀御行完全不知,綾小路主動越攪越亂,夏油笑著踹掉友人並補上一刀。

  ↑

  真是和諧友善的一家人啊(棒讀)!

  想想宿儺大爺也是平安京時期的人物且活到現在,那麼他如果也和魔女小姐有交集(比如本來可以收養他但選了無慘),畫風可能就是……

  宿儺:千年時光,你沒什麼長進,本大爺卻成了「詛咒之王」。

  魔女小姐:但我還活著,你被封印只剩二十個指頭了。

  宿儺:看你教的好養子,一個二個全是白眼狼。

  魔女小姐:但我還活著,你被封印只剩二十個指頭了。

  宿儺:本大爺——

  魔女小姐:但我還活著,你被封印只剩二十個指頭了。

  宿儺:(忍無可忍)領域展開!

  魔女小姐:想和我(不死魔女)「掏心掏肺」地談心?

  魔女小姐:你確定喜歡掏心不是和無慘那孩子學的?

  宿儺:……遲早殺了你。

  [小劇場]

  寫本章的時候,作者桑一直刪刪減減,覺得夏油和五條崩得沒眼看,於是和姬友有了這樣的對話。

  作者桑:我想把五條抓來,自己寫自己。

  姬友:他肯定會說「才不要啦」,這種。

  作者桑:呵,有誘餌他一定會寫。

  姬友:比如?限定糕點?

  作者桑:寫完就把腦花給他玩(微笑)。

  姬友:啊這。會寫的,五秒用六眼運算三百萬字小說,一分鐘打完字。

  作者桑:哈哈哈哈。

  (笑過後,作者桑依舊在崩他們和繼續崩他們的路上前進)

  答應作者桑,即使崩了原人物也不要放棄她好嗎,她會進步的,大概。


第24章 試探

  意外嗎?

  倒也不至於。

  早在察覺到摯友的咒力、決定追來的時候,五條悟就想到了各種走向。

  比如摯友是被別人的力量控制操縱,或者發現摯友這件事本身、就是他人針對他設下的陷阱……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在五條的腦海中浮現過。

  但五條在聽到摯友這麼回答他時,還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啊,真是的。」

  使氣氛壓抑下來的是他,主動打破了凝滯氣氛的也是他,「來的匆忙忘記帶終端了——傑,真想拍下你剛剛的樣子分享給硝子看。」

  會直接說出「你被能力影響了」這個結論,本就是五條悟對他們的試探。

  畢竟是曾經同為「最強」的兩人。

  五條悟對夏油傑的認可,正如他對自己的認可。

  他們是最強。

  所以即便被能力影響,也不該一直受限制於能力。

  更不可能對自己的情況毫無察覺,就將這份捏造的感情承認下來。

  所以——

  這是否代表他的摯友在故作淡定,欲蓋彌彰?

  「說起來,咒術也好、其它能力也好,只要施術者死亡,這些力量就會失效吧?」

  ——就讓他過份些,稍稍確認一下吧。

  「不過,那邊的小姐確實美貌到讓人心動,甚至都不忍心讓她為難誒。」

  剛活躍起來的氣氛再度往危險的方向偏移。

  原本還能勉強稱作輕松的氛圍,此刻足以讓任何有一定實力的人忌憚到汗毛豎起。

  「那這樣好了!」

  導致現狀的罪魁禍首恍然大悟般錘了下掌心。

  他臉上是帶著點兒囂張、又絕不會致使人反感的帥氣笑容,語氣活潑得讓魔女小姐產生了不是很想承認的既視感。

  「我會殺得干脆點,絕對不會讓小姐感到痛苦的。」

  來自最強咒術師的殺意頗具壓力,哪怕只有玩笑般的瞬間。

  換了旁人恐怕連逃跑的心思也生不出,便陷入這份殺意營造的恐慌中。

  可魔女小姐不是尋常人。

  甚至她面帶微笑地在心裡感慨著。

  「不愧是傑曾經認可的摯友。」

  魔女小姐有些可惜。

  可惜於夏油傑是她氏族成員的身份,讓她不會在這時候拆他的台。

  ——她當然知道夏油傑是故意的。

  故意吃下代表「愛情」的糖果,故意想讓自己的摯友誤會他們的關系。

  可那又怎樣?

  出發點是什麼根本無所謂,她樂於看到對方因為摯友的舉動泄露出內心的真實。

  按理說是被挑釁了,但魔女小姐卻不覺得冒犯。

  大概是五條悟這個人的能力,配得上他展現的囂張唯我吧。

  況且,若非夏油傑突然的舉動,魔女小姐是會對五條悟產生「喜愛」情緒的。

  因為他們都是實力強勁,又相當自我的那種人。

  再加上,刨除感情上的差異,他們的臉都是對方會喜歡的類型。

  雙方的想法不過瞬息。

  在五條悟說出那句話後,龐大而操縱精准的咒力便彌漫開來。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在他出手准備試探的時候,夏油傑沒有任何措施。

  是相信她的實力?

  還是有別的打算?

  不等五條悟猜測完,即將擴散的咒力便凝在原處。

  因為——

  咒力的主人被鋒利的緋紅刀刃比住了要害。

  刀刃的使用者仿佛憑空出現似地握刀指向白發青年,他原本澄澈的天藍雙眼因為被挑釁,變得凜冽而晦暗。

  那雙不再亮起微光的眼眸遠比深潭還要寒冷,能讓被注視者打心底泛起涼意。

  五條悟當然沒有這種可笑的感覺。

  但他本能地感到危險。

  明明身上的無下限術式好好地運作著,六眼也沒有看出任何異常。

  可五條悟就是知道。

  他要躲開這把看似尋常的刀。

  就像某種直覺在告訴他:這把刀能無視他的無下限術式,直接斬到他。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

  是了。

  五條悟想到了五條家代代保存的藏書。

  他明白了直覺裡的真相。

  ——眼前這位持刀的青年,是數百年前便應該消失的神明。

  面無表情的神明盯著五條悟的幾處要害,毫不避諱地彰顯自己的危險。他像被觸動了逆鱗,用充滿殺意的低沉嗓音警告。

  「再往前一步,就斬殺你。」

  「哇哦。」

  被警告的青年吹了個口哨,暗自戒備緊繃。

  他的表情毫無面對神明的緊張,就連語氣也過分輕佻,「數百年前的神明,都是這樣的性格嗎?」

  神明並未否認身份,卻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暗自預估雙方的實力,最後得出「神明手中的神器將是自己無下限術式克星」結論的五條悟,心裡不合時宜地湧起些許興奮。

  ——神明嗎?

  讓他「弒神」也不是不行啊。

  排除那把能讓他產生警惕的神器刀劍,五條悟覺得自己還挺有勝算的。

  越是無穢的神明,越容易遭受穢物侵蝕。

  畢竟神明這種存在聽起來高不可攀,實際小小的詛咒都能讓他們受傷呢——「恙」?是該這麼稱呼吧?

  誕生於負面情緒的咒術及咒靈,簡直是最方便對付神明的力量了。

  ——如果傑還在他這邊,就是穩操勝券。

  最強的咒術師掃了眼自己唯一認可的摯友,發現對方面對現在的情形,依舊保持著詭異的有條不紊。

  ——啊,果然是有所打算吧。

  五條悟臉上的笑意漸濃,甚至隱約透露些許瘋狂的戰意。

  他確認了最為關心的事情,所以決定一如往常地順從自己的心意,放肆一把。

  他們太過了解對方。

  即使有些事情會產生不可避免的相反論點,他們依舊是最熟悉對方的人。

  所以啊——

  旁觀摯友因為對抗神明越發興奮的夏油傑,對這一幕的發生毫不意外。

  ——這種熟悉,某些時候還真是分不清好壞。

  雖說他打一開始也不覺得自己真的能騙過對方,但到頭來依舊是想像中的結果,還是讓他產生某種無法吐露的情緒。

  糖果帶來的感情隨著余味還存留在腦海。

  夏油傑的腦子裡充斥著對魔女小姐的愛意,但在愛意之外,又有某種無法被替換的情緒保持了他的絕對清醒。

  而現在,他見到「差距」的這一刻,晦澀不明的新情緒占據了他腦海的一席之地。

  ——是「嫉妒」嗎?

  又有些不太一樣。

  或許是……

  「傑。」

  是大小姐的聲音。

  夏油傑不可能認不出說話的人。

  那一貫溫柔又帶著韻律的聲音,成功將他從自己的世界喚醒。

  「你不是他。」

  「你也無法成為他。」

  這並非安慰人的話。

  但……

  「而我最後選擇了你。」

  ……她只說「實話」,便足夠動人。

  大抵也有「糖果」的功勞。

  雖然不至於徹底控制他的精神,但吃下「愛情」的他被「愛慕之人」喚出名字,理所當然會感到異常的滿足。

  那種滿足感,足以讓他壓下剛剛冒出的負面情緒。

  他們的動作不大,但偏偏兩人都被不同的人關注著。

  幾乎是夏油傑找回冷靜的瞬間,那邊原本要打起來的兩人默契地各退一步。

  神明的視線望向魔女小姐搭在青年臂膀的手,而白發的咒術師則略有深意的、透過墨鏡看向回到「正常」的摯友。

  這時,一直旁觀的魔女小姐終於奪回了主權。

  「即便是五條家的當家,也沒有資格擅闖王的領地。」

  她金色的眼眸對上了隔著墨鏡的蒼藍,露出了與最強咒術師相似、表現得卻完全不同的張揚笑意。

  如果說五條悟的微笑是唯我獨尊的傲氣,那麼魔女小姐的笑容便是掩藏在溫柔下的傲慢。

  ——她所賦予的公平,皆源自她與生俱來的傲慢。

  這傲慢如同五條悟曾經的狂妄,換一個人用作形容必然使人厭惡,但若是描述她,則是恰如其分的剛好。

  「『王』啊?」

  從出生起便冠以最強稱號的咒術師,並不在意稱謂帶來的權力,「即便是『黃金之王』站在這裡,我也無所謂哦?」

  能被正兒八經稱作「王」的,只有石板代表的七王。

  他們是管理日本的真正掌權者,哪怕是咒術界高層也不敢公然違背的存在——但這種認知,和他有什麼關系?

  「不過稍微有點好奇啊,小姐又是哪位王權者呢?」

  「無色嗎?還是……」

  五條悟笑眯眯地問她,也是第一次認真觀察她。

  遠比偶像還要出色的容貌,以及不被他蓋過的氣勢。

  仔細一看,五條悟便意識到,如果沒有摯友參與其中,他會對擁有如此面貌,又是這般性格的魔女小姐產生絕對的欣賞。

  ——嗯?或許他找到了關鍵。

  「我以為你清楚我的身份,才會找到這裡。」

  魔女小姐當然在說笑。

  即便是真的知道她身份的人,也很少能將身份和她的容貌聯系在一起。

  哪怕是最強的五條家現任代行,也不可能不經允許知道她的事情。

  不過——

  「我原以為,你是為了回敬我數年前在咒術界做的事情,才會找到在這裡,還和我的人產生爭執。」

  「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稍顯突兀的話題,卻讓五條悟臉上閃過認真。

  他顯然是透過這句話想到了什麼。

  ——想不到才奇怪吧?

  那樣轟動整個咒術界的「慘烈之日」,怎麼會有咒術師能毫不知情?

  魔女微笑著,親自認可了他此刻所想的事實。

  「即便是我也會覺得好奇啊。」

  她說。

  「大半高層死亡的現在,咒術界到底有無改變?」

  ——不錯。

  現第五王權者,綠之王。

  咒術界無人不知的存在。

  只因她是「星漿體」事件後,殺害了咒術界大半高層的凶手。

  作者有話要說:

  無CP好冷啊(捧熱茶.jpg),好想改回言情區(主要是沒留言話癆的作者桑無法聊天),但作者桑這本還真沒打算寫正常的感情線。

  [可公開情報]

  1.本文設定之一(也是為了平衡戰力),五條的六眼無法看穿神明/非咒術師的能力,但如果神明/非咒術師當著他的面使用神器/能力,會被六眼看透。

  這裡的看透指的是會知道大致能力,但不像咒術完全看透並反制——舉例:他能在夏油吃掉糖果的狀態下,通過看到魔女小姐和夏油,知道夏油被魔女小姐「感情控制」了,但其實並不知道魔女小姐的真正能力是什麼(也就是魔女小姐使用的能力並非他看到的控制感情)。不過聰明的人,給點線索就會知道真相。

  2.星漿體事件快結束的時候,因為某些原因魔女小姐殺了咒術界的人(大半爛橘子高層),所以上章咒術界前來探查的人看到綾小路代表綠王的火焰,會露出畏懼的神色。

  3.夏油對魔女小姐的感情不是愛情,且他是故意讓五條誤會成愛情。

  題外話:

  和姬友熱烈討論劇情的時候歪了話題,突然讓作者桑萌生出寫另一種大惡人女主的想法,並決定在下本書(催稿那本)的咒回篇寫出來(別問,問就是寫這本書咒回相關內容的時候太難了,想虐一下某兩位最強回血)。

  不是魔女小姐這種,而是為了「劇本」的為惡而惡,就是那種面對原來的好友說「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時,會回答「因為他們擋我道了。」的,更故意凹逼格的惡。

  ↑

  真實情況其實是女主覺得當惡人更刺激,所以搶了同學的劇本叛逃了哈哈哈(姬友回答:但凡某人有讀心術就是另一個畫風)。


第25章 詭秘

  時間對於不死的魔女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在所有人對那場單方面的屠殺心存陰影的時候,魔女小姐卻連自己做出這件事的具體時間也沒有記住。

  這不是當然的嗎?

  誰會記住自己每天吃了多少小蛋糕呢。

  可對於那場屠殺的幸存者而言,魔女降臨的那天是無法被遺忘的噩夢。

  其實也沒過多久。

  仔細想想,也就不到十年的光景。

  非要以某件事作為故事的開頭,那一定是星漿體事件。

  星漿體事件。

  是這一代的「星漿體」天內理子被企圖阻止天元「轉生」的人懸賞殺害,卻最終證實她只是誘餌,導致多方牽扯其中,從而引發的一系列事件的代稱。

  它既是讓兩位最強走上不同道路的導.火.索,又是致使魔女親自出手懲戒的源頭。

  什麼是「星漿體」?

  是一種能被天元大人附身、依憑的特殊體質。

  星漿體可以通過貢獻身體與天元大人融合,進而阻止天元大人升格成概念危害世界,也是保護遍布日本的咒術結界不被摧毀的基礎。

  只要結界不被摧毀,咒術師便能繼續以少量的負面情緒驅使咒力,對抗咒靈。

  那什麼是「天元大人」?

  他是擁有「不死」術式的強力咒術師。但他擁有的不死和魔女小姐不同,是精神上的不死。

  即:他的不死術式需要身體機能的維持。

  所以每隔百年,當他的身體腐朽、無法維持術式,咒術界便會為他換一具合適的身體,容納他不死的精神(靈魂)——也就是星漿體。

  聽起來是不是很像「舍棄一人拯救世界」的俗氣命題?

  只要每隔百年犧牲一個星漿體,就能維持咒術界拔除咒靈的優勢,保護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類。

  可在魔女小姐眼中,這種決策漏洞百出到可笑。

  不過有一點不能搞錯。

  魔女小姐並非為了替自己的氏族成員出頭,才打進咒術界。

  她會在「星漿體」被刺殺後盯上咒術界、殺掉大半決策者,純粹是因為被冒犯產生了不滿——是徹徹底底的利己。

  因為在咒術界高層眼中「被黃金之王庇護遠離權力中心,性格軟弱可欺」的綠之王,是最完美的星漿體(容器)。

  身為王,擁有強大到能從死亡手中奪回性命的治愈能力。

  如果天元大人得到的是這樣的身體,或許以後都不需要新的星漿體。

  對於咒術界來說,她該是多大的、能與天元交易的籌碼啊。

  前任赤王掉劍,卻在最後關頭被攔下的異狀被他們選擇性地忽略,他們自作主張地認為,綠王的低調是因為「比起其他活躍的王權者,她平庸到沒什麼好提的」。

  當利益的天秤足以放下惠及一生的籌碼時,被私欲占據大腦的咒術界高層默認了下屬施行的計劃——他們將天內理子作為明面的誘餌,實則在暗處引誘綠王進入天元所在的薨星宮。

  即便是聖域,也無法抵抗環境特殊的薨星宮。

  他們要讓綠王毫無察覺地、在進入薨星宮的那一刻被天元吞噬。

  反抗?

  當然不可以。

  享有王的權力,當然要施行相應的義務。

  犧牲吧。

  只要犧牲一個王,就能解救未來所有可能成為星漿體的人類。

  怎麼能被拒絕?

  咒術師們再無畏懼。

  其實認識魔女小姐的人都知道,她不討厭為了自己的欲望行動的人。

  但有個前提——不要惹惱她。

  大概是身邊的人都過於聰慧,以至於魔女小姐被慣得無法忍受蠢貨。

  咒術界的這些高層,恰巧是蠢貨中的蠢貨。

  一群自作聰明,只是依靠數百年來建立的權威余威,才暫時沒被反噬的蠢貨。

  照映世間的「魔鏡」想到了最佳的應對辦法。

  她將計就計跟著那些人去了天元的所在,決定在他們以為自己成功的那一刻,親手為他們獻上來自魔女的賀禮。

  ——充滿恐懼的、無比後悔的死亡。

  站在薨星宮門口的魔女,露出他們眼中「軟弱的、無害的、毫無王該有威嚴的」羞怯表情,在抬手的瞬間毀了整個場地。

  除了天元所在的薨星宮,整個院子連同場地內待命的十三位咒術師,沒有一個能幸免。

  她還沒忘「關照」一下覬覦她身體的天元。

  怎麼關照的?

  既然天元想為咒術界做貢獻,那就不要擁有「自我」,徹底成為構造結界的媒介吧。

  媒介不需要思想。

  魔女奪取了他身為「人」的感情,讓他作為「物」而存在。

  做完這一切的魔女隨著監控的咒力,追到了咒術界高層的領地。

  一分鐘。

  僅花了一分鐘,她便血洗了參與算計她計劃的所有高層。

  她沒有遷怒。

  所以她放走了那些恐懼著、尖叫著,從血色中逃走的其他人。

  那天以後,她成了相關利益者的噩夢。

  倒也沒被看到什麼恐怖的場景。

  魔女小姐自認自己的手段十分溫和,甚至稱得上仁慈。

  ——可在抽刀瞬間定住所有人,讓他們無法反抗、甚至帶著微笑、哭泣著死亡的力量,又太過荒謬可怖了。

  鮮血順著刀刃蜿蜒,原本雪白的長刃染滿了紅。

  魔女閑庭信步地走到咒術師的身邊,將手中的刀刃刺進他的心口,伸手撫上他的眼,讓他陷入永遠的沉眠。

  一個,又一個。

  直到屋內唯一站著的,只有魔女一人。

  這時,有人看到了她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無疑是美的。

  她的動作更是優雅。

  原本該賞心悅目的一切,卻是附著在死亡之上的祭奠之花。

  ——可是。

  可即便如此,有人心裡也不可抑止地升起某種狂熱的情緒。

  害怕、恐懼,想要逃離。

  但又向往、沉迷,為她膜拜。

  截然相反的情緒在內心焦灼著,讓人備受煎熬。

  最後的最後,這份混沌的情緒整合融洽,化為隱秘的虔誠,變成少數幸存者心中不可宣之於口的秘密。

  而「第五王權者」被描述為無情的劊子手,成為整個咒術界不敢妄論的存在。

  這便是當時的全部。

  ——老實說。

  隱約猜到事實的五條悟知道她殺了那些高層,心裡也沒多少厭惡。

  最初知道咒術界高層被屠殺時,五條是有能力知道凶手是誰的。

  但他沒去了解。

  因為沒興趣,對他也沒影響。

  他當時聽到消息,甚至毫無同情心地拍手稱快,然後趁著高層人員空缺,讓五條家也在其中渾水摸魚,進一步削弱高層的力量,讓他們保持混亂到現在。

  論個人。

  他不贊同魔女殺人後導致的、毫無改變的結果。

  但他認可她的實力,欣賞她干脆利落的作風,甚至興奮於她做出他曾經想要做出的選擇。

  「不會吧?」

  所以最強的咒術師聽到她的話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像討論什麼八卦一樣玩笑道,「沒想到小姐這樣的美人,殺人也如此『漂亮』。」

  這實在是種矛盾的心態。

  拋卻外物,五條悟對魔女小姐的感官無與倫比的好。

  甚至如果當時殺完了高層的魔女小姐和他撞上,他還會一邊嘲諷那些活著的高層,一邊決定拉上魔女小姐去吃喜久福慶祝一下。

  不過——

  「可惜殺掉也沒用啊,小姐。」

  與其說五條在回應魔女小姐關於「咒術界是否改變」的問題,他更像和自己、以及正在旁觀的摯友,確認並堅持當初共同的理想。

  「改變啊?」

  「能夠改變咒術界的,只有擁有未來的孩子們。」

  「比起親自殺掉那些高層,不如期待一下吧?」

  訴說著未來的白發咒術師,言語間逐漸顯露的瘋狂,自然逃不過魔女小姐的觀察,「期待有朝一日,孩子們親自動手,取下那些爛橘子脖子上的裝飾——」

  「——嘛,開玩笑的。」

  墨鏡後的雙眼眯起,白發咒術師臉上的笑意再度變得輕松肆意。

  「身為老師,怎麼會讓學生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呢~?」

  沒人覺得他在說笑。

  所有人都清楚,咒術師本質擁有的瘋狂。

  ——太棒了。

  魔女小姐隨著他的話露出相似的笑意。

  於是她說:「那麼,我所預留的數年,有達成你想向我展現的『期待』嗎?」

  ——啊呀,這種態度。

  這句話讓五條頓住了瞬間。

  然後他心裡湧上自己都未想過的、不明的顫栗感。

  「我可是『最強』啊!」

  不過是些舍不得權力,在虛位上苟延殘喘的家伙。

  若非摯友的突然失蹤打亂了他的節奏,他早就徹底解決了他們。

  「嗯。」他看到魔女小姐點頭,仿佛他本該說出這句話,「我承認。」

  五條臉上原本停滯的笑意再度加深,那種令人愉悅的心態,讓五條仿佛回到了高專時期,認可摯友的那一刻。

  但和找到摯友的感覺又不盡相同。

  該如何形容那種渾然天成的默契感?

  明明他們的目的截然不同,但做出的一切又有某種異曲同工。

  「你有達成想向我展現的期待嗎?」

  「你有利用我制造的混亂,將咒術界改造成我(們)想要的樣子嗎?」

  理所當然地覺得他會做到。

  正如理所當然地相信自己制造的混亂,足以促成他設想的一切。

  ——本質上,正是對自己的「絕對自信」。

  「小姐,看來你讓人『著迷』的不止美貌?」

  正如看著相似,卻完全不同的另一個自己。

  對於從未見過如此類型的五條悟而言,相當迷人。

  正待他仔細琢磨這份突然的認可,簡潔又無法忽視的提示音響徹室內。

  ——源頭,是自稱沒有攜帶終端的五條悟的上衣口袋。

  「哦!是伊地知啊。」謊言被拆穿的咒術師毫無心虛,甚至態度隨意地當著他人的面接通了來電。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五條頗為事不關己地回答,「——這種程度的詛咒根本不用我出馬嘛!我這邊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辦哦?」

  終端那頭又傳來幾道說話聲。

  原本心不在焉的咒術師在數秒後改變了態度,他頗為遺憾地咋舌,終於應承下來。

  來電掛斷。

  自稱「沒帶終端」的咒術師笑眯眯地看向魔女小姐,甚至揮了揮手中的終端。

  「小姐,機會難得,要不要和最強的我合照?」他扒下墨鏡,用那雙精致的蒼藍眼瞳朝她眨了眨眼。

  魔女小姐沒有回答,倒是原本收手的神明朝他揮了一刀。

  能夠劈開空間、無視術式的水色劍氣直逼白發咒術師,卻被早就看穿軌跡的咒術師游刃有余地側身避開。

  劍氣擦過他的白發,順著打開的落地窗呼嘯而過。

  隨著劍氣命中的聲響,落地窗外的花園被掀起一片,泥土混雜著各色花瓣飛揚在空中,順著風給室內帶來獨有的氣味。

  「啊呀,真是危險~」躲開劍招的咒術師誇張地松了口氣,將墨鏡重新搭在鼻梁,「既然有公務在身,我就改天打擾了。」

  確認摯友並無危險的五條悟,決定換個時間確定自己的猜想。

  他的終端還亮著屏幕,上面一改之前的主界面,顯示出在他躲開招式的瞬間,按下快門拍到的、魔女小姐氣定神閑朝他微笑的照片。

  只是隨意抓拍的照片,都能讓看到的人心神寧靜。

  明明是很尋常的笑臉,卻有一種想讓人跟著她一同笑起的神奇魔力。

  自確認了自己想要的未來便一直緊繃心態的五條悟,似乎也在這一刻放松下來。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這麼想著,五條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便收回了終端。

  他露出不遜色魔女小姐的「閃耀」笑容,這才將墨鏡徹底推回原處。

  「期待下次見面,神代小姐。」

  這次,他叫出了屬於王權者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打電話給五條的是游戲玩家版伊地知,原因麼,自然是綾小路指使的。

  不提原著,在多重故事(世界)重合的現在,咒術結界已經不是必要的東西了,詛咒也不是非咒術師清理不可。再加上魔女小姐幾年前(被消音),咒術結界根本連存在的必要都沒有。

  最後五條對魔女小姐突然的態度轉變,是因為他發現他們很多地方很像。比如同樣唯我,同樣實力強大。甚至他們之前從未相識,卻能在對待咒術界高層時配合默契(魔女小姐殺人,他放火奪『財(權力)』,兩者出發點不同,但都是為了改變咒術界)……有點類似於看到了不同時期、選擇不同道路的自己。

  在看出夏油是刻意偽裝成「被操縱感情」的狀態,且他大概率是自願選擇離開來到魔女小姐身邊後,五條悟會對魔女小姐產生高好感,是源於部分「自戀」。

  而且壓在五條身上的負擔太多了,所以魔女小姐這樣的「幫手」,的確會讓他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他不擔心魔女小姐會在他的對立面,畢竟他對自己實力很自信,也確信自己是被魔女小姐欣賞的)。

  作者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本來想引出夏油和魔女的相識,結果一章寫完連頭都沒開,全去寫某最強了。

  這種被角色性格逼著寫文的即視感……太宰是你嗎太宰?你的稱號後繼有人了,你可以安心當作者桑的工具人(劃掉)繆斯了啊太宰!

  ↑

  作者桑不是覺得五條難寫嗎?

  然後作者桑的姬友說:他做什麼都不會OOC。作者桑回答:對啊,但我寫同樣做什麼都不會OOC的太宰就很順溜,他就一個字都覺得崩。姬友表示和作者桑相反,她怎麼寫五條都行,一寫太宰就盯著文本茫然不知從何下筆。

  相信作者桑,本章還是在姬友意見下改善過的,第一版真的哪哪別扭……果然還是思考一下直接把五條拉過來自己寫自己的可能吧(放棄治療.jpg)。


第26章 意義

  危機消失。

  方才還一臉大佬氣場的神明忽然就松懈下來。

  他放下神器,臉上的冷酷一點都維持不下去地轉頭,不可冒犯的神明氣場在看到泉凜音的時候消失得一干二淨。

  不如說他甚至露出十分可憐的表情,緊張半餉,才固定在了淚眼汪汪的模樣。

  「凜音,我不是故意破壞你的花園的……」

  醞釀半天,神明大人說的卻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問題」。

  從神器重新化為人形的緋抬手用袖沿遮住櫻唇,她看到神主的反應,卻是彎起眉眼,毫不客氣地奚落道,「畢竟是夜鬥,會有這個結果不奇怪。」

  「緋!」

  夜鬥想說如果追究責任,不論是揮刀的他還是身為刀的她都逃不了。但同時他也想到,要是自己真的這麼回懟,緋能說出什麼規避。

  ——只有他受傷的世界出現了!

  好在泉凜音並未因此生氣。

  她並不在意自己的花園被戰鬥摧毀了一角,因為在那之前,她已經得到了足夠抵消那份不快的報酬。

  「真可愛啊,夜鬥。」泉凜音感慨。

  「是吧?」緋在一旁應和,「欺負起來很有趣哦。」

  被兩位如此評價的神明夜鬥,敢怒不敢言。

  說不過緋,也無法對魔女小姐產生反抗情緒,夜鬥在繼續抗爭和躺平任嘲中猶豫著——不過最後,他兩個都沒選。

  他轉身看向了夏油傑。

  糖果的余效在白發咒術師離去後終於散盡,終於正常了的氏族第五人,在神明看向自己時回了個毫無爭鬥心的平和微笑。

  ——單看這個表情,倒是完全沒有咒術師該有的瘋狂,甚至覺得過於「乖巧」了。

  不過同樣知道他剛剛做了什麼,且對泉凜音的能力有完全認知的夜鬥,是不會因為他回到正常的態度,就心大地對他放下戒備的。

  畢竟現有的氏族成員中,除卻心思最復雜的綾小路清隆,就屬夏油傑難被看透了。

  夜鬥時常覺得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

  那種深思熟慮到走一步預算十步的心髒模樣,總能讓夜鬥不自覺遠離。那是他還是末位神、面對追殺他的高位神時,都沒有感受到的微妙壓力。

  奇怪的是,面對同樣無法猜透的魔女小姐,夜鬥卻不會有這種感覺。

  他把這簡單的歸功在「凜音是特別的」,這個理由上。

  所以對待「特別」,夜鬥再怎麼謹慎也不為過。

  「你真的沒被影響?」神明沉下聲音,不去刻意搞怪的時候,他給人的氣勢便具有神明特有的威嚴。

  「即便效果消失,體會過的感覺也不會抹消——『愛情』這種情緒,對於人類來說總是很特別且難以遺忘的吧。」

  ——所以,你真的不會因為體會過這個情緒,便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嗎?

  夏油傑自然明白夜鬥的言下之意,所以他眯起眼,收斂些許的笑意代表他將心中升起的不悅強行壓下。

  「既然是神明,應該比我這個人類更理解才對。」夏油傑沒有立刻反駁他的質疑,更不會為此解釋什麼。

  他只是保持這樣的表情,陳述著事實。

  「愛情的確很『美妙』,用這種情緒面對大小姐更是如此——感到滿足的同時,又覺得異常空虛。」

  不過也只是這樣而已了。

  他對泉凜音抱有的感情,遠比愛情更顯深情。

  「我的『信仰』,可是比『愛情』更『重』的東西啊。」

  在村外見到魔女小姐、被她攔住與她交談的那一天,夏油傑在心裡確定——她將成為他的神明,他的信仰。

  也將是他追尋未來的所有意義。

  問他為什麼?

  因為……

  她送了他一個全新的世界。

  夏油傑和魔女小姐的緣分,起源於星漿體事件。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星漿體事件前後。

  實際上,在得知咒術界高層死亡的時候,夏油傑還沉浸在「自己沒能成功守護想要守護的人,所謂的『最強』稱號簡直諷刺」的自我懷疑中。

  甚至在摯友五條悟以分享八卦的語氣、向他傳達這個消息時,他也只是隨意應和了兩句。

  那個時候的夏油傑在迷茫。

  一直以來追尋的、認定的道理,仿佛在天內理子死亡的那一刻轟然倒塌。

  那是一種除了當事人,很難被理解的狀態。

  茫然、苦澀、質疑,負面情緒在事件結束並未得到緩解,甚至越發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即便是他最為親密的摯友,也無法從他故作平靜的日常中看出端倪。

  夏油傑只是在任務後突然明白了。

  最強的不是「他們」,只是「他」——五條悟一人而已。

  自信被「失敗」摔得粉碎。

  面對摯友的信任與兩人之間逐漸擴大的差距,夏油傑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對方。

  要說囤聚在心中的情緒是挫敗、嫉妒,又不准確。

  但確實有一點羨慕。

  不只是與生俱來的強大,更是面對未來時,那份永不退縮的自傲。

  ——五條悟的所有選擇都是有意義的。

  可夏油傑不是。

  他已經分不清什麼是有意義,什麼是無意義。

  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失敗,又無法從失敗的困境中走出。

  就連面對摯友對他狀態的詢問,他也只能避重就輕地回答——大概是「苦夏」了吧。

  摯友將其當真,夏油傑卻心知這是借口。

  他的夏天遠沒有過去。

  直到幾年後。

  夏油傑接到任務前往村落,看到了擁有咒術師天賦的孩子被村民當作怪物囚禁折磨,心裡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承受不住地斷了。

  想要救下的少女被殺手暗害。

  以為弱小的普通人卻只因她人生而不同,便毫無愧疚地折磨著同為人類的女孩。

  在看到那兩個蜷縮在牢籠暗處的孩子時,夏油傑心中湧起的並非純粹的殺意,而是略帶悲憫的倉惶。

  仿佛世界變為黑白。

  他已經分不清什麼是對,又什麼是錯。

  他想。

  他真的是為了保護這些將手伸向同類的愚昧者,才成為咒術師,每日奔波於生死之間嗎?

  ——而後他允自否定。

  他不是為了這種人才扛起「保護」的大旗。

  於是彷徨不再,伴隨著憤怒的殺意終於成為思想的主宰。

  在村民們不知悔改將女孩兒們稱為「怪物」,讓他出手消滅的時候,夏油傑如他們所願地釋放了咒力。

  咒靈浮現在周身。

  村民不會知道,他們面前失去笑容的咒術師腦中,想的並非是「如何消滅怪物」,而是「如何屠殺這裡的所有村民」。

  ——夏油傑是真心起了殺心。

  他在那一刻似乎忽然找到了什麼新的目標,為此決定將過去天真的自己,借著這次屠殺徹底埋葬。

  「這對你而言,是有意義的嗎?」

  剛要下達的命令頓住,令人煩躁的嘈雜議論還在耳畔。夏油傑皺眉,暫時忍耐了這份厭惡,回首望去。

  然後他看到了站在村口,與他遙遙相望的少女。

  那實在是個見一面,便不會忘記的女人。

  「殺了他們,是你想做、或者感到快樂的事嗎?」

  「你是誰?」

  夏油傑詢問對方,她卻只回了一個類似打量的眼神。

  「這種問題沒有意義……我的回答重要嗎?」意識到她不會回答,夏油傑還是略過了這個話題,「還是說,你要為他們求情?」

  「當然有意義。」

  她笑了。

  像是滿意什麼,她的手按在了腰側的佩刀。

  「心理上的快樂與滿足,本身就是行動的意義——但你似乎並非為此。」

  「為了他人?」

  「我不討厭這樣的理由,特別是……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夏油傑產生戒備的情緒。

  但還沒等他主動反擊,古怪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吵鬧的村莊頓時安靜,除了呼吸聲再無其他。

  詭異到讓人背後一涼。

  「然而,死亡不會讓他們意識到任何錯誤。」寂靜中,她再度開口。

  少女甜美的聲音帶著一股念咒般的獨特韻律,讓人不自覺想一直聽下去,「人類生來便會『排除異己』,更何況還是持有力量卻不會使用的幼兒……還是說,你認為他們是因為『沒有力量』,才會無知地做出這種事情?」

  他沒有回答,她卻仿佛知道了什麼。

  「啊,也是。」

  「你本就不打算只殺光這裡的村民。」

  「這與小姐無關。」

  夏油傑打斷了她的話,心中卻驚訝這個與他初次見面的人,在眨眼間看透了他方才決定的未來。

  ——一個只有咒術師(能力者)能存在的未來。

  「我『喜歡』你。」

  她突然的告白,讓夏油傑微微睜大了眼,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三輪先生的話果然是『准確』的——我想要你。」

  夏油傑對這類告白很熟悉。

  以他和摯友出色的外貌,有不少不知他們底細的年輕姑娘訴說愛意。

  但沒有一個形像,能與眼前的金眸少女重疊。

  「等、小姐,你在說……」

  「——成為我的氏族吧?」

  不等他拒絕,她繼續道,「報酬的話——新的世界怎麼樣?」

  「什——」

  「一個沒有『普通人』,都是能力者的世界。」

  少女的豪言讓他一時失聲,然而她的話還在繼續。

  「讓這些村民得到力量,親自成為他們口中的怪物,再給他們扣上『禍害』的標簽,以他們給出的理由殺掉他們自己。」

  「至少到這種程度,才是懲罰吧?」

  「不如由你來親眼見證?」深知他人欲望的魔女小姐如此誘惑,「這樣的世界,是否如你想的那樣完美。」

  「然後在新的世界,心甘情願地成為我的氏族。」

  夏油傑無法說明他在少女眼中看到了什麼。

  但他承認自己的確受到了蠱惑,迷失在那雙璀璨的鎏金眼眸中。

  所以他卸下了對外的盔甲,與魔女定下了契約。

  「如果真能看到這樣的世界。」寂靜中,他聽到自己說,「如您所願。」

  之後石板爆發,世界迎來了新生。

  魔女小姐執起筆,在名為世界的書籍上寫下了新的規則。

  突然濃郁的靈氣彌漫到世界,尚未成型的負面情緒被驅散干淨,有形的詛咒退化成概念,就連時刻被提防的「特級」也只能勉強維持思想及形態。

  如她所說的那樣。

  他看到了一個為他而生的、新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夏油淪陷不虧啊,那可是為他打造的世界!

  然後那群村民沒活,可也不算夏油殺的,下場反正很慘,後續會有。

  魔女小姐會到村子來,是三輪一言(無色之王)給她的預言,說這裡會有她感興趣的人出現。因為從他身上看到了類似友人(晴明)的特質,所以魔女小姐明知他的打算(拯救迷茫少年的命運之類的),還是決定過去。

  糖果設定對應夏油收咒靈的感覺(惡心就用感情壓下來),他對未來迷茫,魔女小姐就直接給他看他設想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無需迷茫,我將你需要的展現在你面前)——這不是完全被克嘛!

  於是,氏族第五人到手。


正文的世界是這樣的:

  原本的現代無妖怪有時化(未成形的負面情緒)、有詛咒,還有小部分天然覺醒的能力者,但因為魔女小姐為了得到夏油主動讓石板爆發,全世界開始覺醒異能。為了彌補低魔世界的平衡(低魔世界無法支撐全民覺醒),也是為了讓夏油更清楚地看到「沒有詛咒作祟,人類面對現狀的真實反映」,她利用「書」寫下了新的規則。

  即:低魔世界中詛咒未到准特級以上無法成型,特級以上無全盛實力,以下則被困在負面情緒(時化)中,咒具不受影響(相當於用詛咒們的力量減輕世界壓力,給人類力量)。而時化在低魔世界(步入現代後都是低魔)是不可成型的(也就是不需要管,也不用夜鬥去去除,這也是前文緋嘲諷夜鬥劍術退步的原因)。

  至於為什麼正文時化開始影響現實,因為「禁制」在被逐漸破除,低魔世界馬上要轉高魔。

  什麼是禁制?

  和第二位養子有關。


第27章 藍染

  綠王司掌變革。

  即使所有人對第五王權者的職能心知肚明,也不會有人知道,泉凜音將這個特性發揮到什麼程度。

  饒是與泉凜音交往最多的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也只是淺顯地了解到,泉凜音曾將石板帶給人類,讓失去神明的人類拿到屬於神明的權柄(異能)。

  他不知道神明是被泉凜音送走的。

  更不知道陰陽師等特殊職業走向靈氣枯竭的末路,皆是因為魔女在一個沒有神氣的世界,強行給予每個人擁有觸碰神明(得到異能)的資格。

  她曾與神明談笑風生,又親自送走神明。

  她曾感受滿世的神氣,又親自將它隔離。

  而現在,她卻放任靈氣復蘇,任由世界從秩序走向混沌。

  她在期待什麼?

  她對什麼都抱有期待。

  被石板選中的魔女,並非因為石板被賦予了變革的權能,而是她本身代表了變革,吸引了石板的意志。

  她「愛」著這個世界。

  正如這個世界愛著她。

  談及本世界靈氣衰竭的源頭,就不得不提到魔女小姐在幕府時期收留的第二位養子。

  大概是什麼奇怪的定律。

  魔女小姐看重並收養的孩子,外表總是過人的出色。

  第二任自然也是。

  他的容貌雖然不及第一個養子絕色,但也勝過同時代的其他人。

  再加上給容貌加分的獨特氣質,這個溫文爾雅像個貴公子的男孩,憑借遠超貴族身份的隨和溫柔,讓和他交談過的人輕易對他產生信任與喜愛。

  不過依他的身份,倒也不奇怪會有這樣矛盾的氣質。

  魔女小姐第二任養子,藍染惣右介。

  他本就是沒落貴族家的孩子,所以他既有貴族的矜持有禮,又有貴族不會有的親和——是少有活躍在各大家族,卻沒有因為「沒落貴族」的身份,被那些「大人物」嘲笑奚落的孩子。

  幕府盛行武士。

  在這個刀劍橫行的時代,不止侍奉主公的家臣,就連身為統治階級(貴族)的孩子,也會被長輩要求學習相應的刀劍技術。

  但藍染惣右介雖然有家族留下的佩刀,卻並不會什麼劍術。

  這樣的他能混跡各大家族,靠的便是純粹的說話藝術。

  談不上傾訴,只是簡單的談心。

  擅長察言觀色的藍染惣右介,總能討得各大家主的歡心,並得到相應的獎賞。

  在這樣被各大家主青睞的條件下,他還能不被家主們的孩子嫉妒。除了他「前貴族」、「不會武術」及「孤兒」的無害標簽,更重要的是他十分擅長處理人與人的關系。

  他並非天生便有這樣的技術,但他的確有這方面的天賦。

  也正是這樣的天賦,讓他不至於淪落到吃不飽穿不暖的下場。

  藍染惣右介記事得早。

  所以他知道如果保持現狀,他的未來將會多麼悲慘。

  於是,他定下了一個目標。

  ——貴族什麼的不過是人類自定的身份,他想要的向來不是簡單的身份,而是徹底的、立於這些人之上。

  和各大家族搞好關系,與他們的繼承人成為「沒有威脅力」的好友,都不過是實現他理想的必備步驟。

  先讓他們放松警惕,再慢慢謀求他們的權力,最終取而代之。

  在此之前,他還差一樣關鍵的東西。

  ——用以自保,無需他人施舍才能擁有的、完全屬於他的實力。

  「追求武力的話,我倒是認識一個合適的、能夠教導你劍術的『老師』。」

  那是某次宴會過後。

  獨自思考該如何合理向他人提出學習請求、又不會讓他們產生警惕的藍染惣右介,遇見了隔著水橋不知道觀察他多久,卻直到她出聲才被他發現的少女。

  她一身遠比一般貴族華貴的十二單,層層疊疊的花紋繡在絲綢之上,遠遠看著就知道價值不菲。但這樣復雜的華服,卻讓藍染認不出到底是哪家的徽紋。

  於是他熟練地放低身段,以弱者的口吻搭話。

  「居然沒有察覺到姬君的到來,我真是太失禮了。」

  還處於變聲期的聲音帶著孩童的軟糯,當藍染惣右介認真偽裝的時候,很少有人能不和顏悅色地傾聽。

  「不知是哪位姬君?如果是想問——」

  「我沒有迷路,我就是來找你的。」

  藍染臉上的微笑一頓,但下一刻越發無害。

  「……找我,嗎?」

  「我只是個沒落貴族之子,哪裡有被姬君專程尋找的價值。」

  靜靜欣賞他偽裝的少女眯起眼,露出一抹藍染熟悉的微笑,「你真不錯。要不要成為我的養子?我會給你你想要的劍術自保,甚至重新擁有貴族身份……反正輾轉到如今,『貴族』的身份不過是人類自詡的頭銜,並不難得到。」

  她言語間對貴族的態度,讓藍染產生了微末的認同感。

  但只是這樣,不足以讓他為了武術,草率地成為這位年輕姬君的養子。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他的表情依舊無害,語言間卻暗藏鋒芒,「只是劍術,誰都可以教我。選擇貴族內最為柔弱、毫無實權的姬君,才是下下之選。」

  「但我是『王』哦。」

  她偏頭,鎏金的眼眸光芒流轉,就像流動的黃金引人視線,「你想要達成所願,我的『養子』,才是你能選擇的最佳身份。」

  王……是指王權者?

  有傳聞,說幕府的現任統治者曾對外自稱王權者。

  他說自己是天選之人,是掌管世界命運的黃金之王,又說自己要尋找其他能輔助自己的王權者。

  那時候還真是熱鬧,真真假假的消息從未間斷。

  直到現任統治者坐穩高位,主動下令禁止提起這個稱呼,王權者的風波才算平息。

  只是……

  幾年前,剛淪落為孤兒的藍染,曾無意中聽到大人物的議論。

  他們說王權者的存在是真的,而且每位王權者都有能坐上統治者高位的實力——只是現在這位比較幸運,有個幫助他的同伴。

  但現任統治者上位後不久,他的同伴突然不見蹤影。下了禁止令後,更是連原本還有點動靜的王權者都一同銷聲匿跡,就像從未出現過似地。

  而現在,他的眼前。

  卻出現了一個自稱王的姬君。

  該相信她嗎?

  該為了自己的目標賭一把嗎?

  「不知道姬君為我尋找的老師,會是誰呢?」

  名震天下的武士?

  還是避世的隱者?

  內心暗自猜測的藍染,忽然看到少女從虛空中取出一把綁著金色流蘇的純黑長刀。她取刀的姿態,就像使用書籍中記載的、不知真假的神術一樣。

  然後,她回答了他。

  「——是神明哦。」

  尚且還是孩童的藍染沒能完全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眼瞳一縮,在那一刻感受到自己瘋狂跳動的心髒。

  最後,藍染微微行禮。

  在兩人心知肚明他在做戲的前提下,朝年輕的姬君露出孩童最純真無垢的微笑。

  「勞您費心了。」他不再猶豫地進入角色,「母親大人。」

  藍染新認的養母泉凜音,自稱隱世貴族的長女。

  他覺得這個身份未必是真的,但連天皇都承認了她的身份,甚至親自為她選了宅邸,禮遇有加。那麼她這個突然出現在貴族圈的姬君身份是真是假,便不再重要了。

  再加上泉凜音擅長醫術,在惜命的貴族中無疑深受歡迎。

  得益於貴族們流傳至今的「風雅」,容貌遠比宮中妃子還要出色的泉凜音,剛入宅一個月,便收到足以單獨堆滿整間側室的情詩。

  最後還是藍染得到她的首肯,幫忙處理了它們。

  泉凜音鮮少參與貴族們舉辦的宴會,且全權交給藍染應付。

  對外說是鍛煉養子,但藍染卻明白她只是懶得去接觸那些愚蠢的貴族。

  她給他謀權的地位、機會,卻不會因為他某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像天真姬君那樣教育他不應該這麼做。

  她對他的一切展現出放任,但又不是完全不管不顧。

  適當的關心,處置得當的距離感。

  還有藍染不得不承認的、兩人之間對待貴族、他人的「叛逆」態度。

  泉凜音展現出的個性,讓藍染覺得自己與她相處得很舒適,也讓他產生了早該有的、對母親的尊重。

  成為他「母親」的是泉凜音,而不是他模糊印像中那個柔弱的女人,真是太好了。

  雖然有些薄涼,但藍染確實是這麼想的。

  藍染元服那天,剛巧十五歲。

  那是泉凜音在收養他後,第一次盛裝出席。

  也正是那場盛大宴會結束,泉凜音帶著藍染進行了劍術課程的第一次實戰。

  ——以「大義」為名。

  那是他向夜鬥神學習劍術的第三年。

  是他第一次參與到大人物之間的戰鬥,也是第一次親自殺人——那個時候他動手鏟除的,是與當權者作對的反抗軍。

  雖然抱歉,但藍染並不覺得惡心。

  他反而感謝那些被他殺掉的人,因為這些人的死亡讓他得到了掌權者的信任,真正被掌權者放在了眼裡。

  「小鬼,你還有的學呢!」

  教導他劍術的神明嗤笑一聲,為他同時應付三五個武士便到達極限表示不滿,「凜音可比你利落多了。」

  藍染甩刀,將刀刃上的血跡抖落。

  繼而抬手,抹掉了臉上沾染的血滴。

  「自然比不上母親。」

  他好脾氣地回應老師的話,這才抬眸看向處於戰場中心的少女。

  ——那實在絕美。

  伴隨著刀劍與熱血,少女揮刀取人性命的動作猶如舞蹈優美。

  敵軍倒地的聲響與少女靈活的閃躲交疊,他們一起演奏著死亡的序曲,而這場單方面的碾壓,成為血色夜晚裡唯一響起的伴奏。

  不過是烏雲遮蔽月光,復又離去的時間。

  穿著楓葉和服的少女已經徹底解決敵人,站在了屍骸之上。

  鮮血沒有給她帶來殺戮。

  人命沒能讓她產生壓力。

  在戰鬥的滋養中,她和服之上的楓葉越發鮮紅,純白為底的絲綢侵染了緋色。

  明明是伸展在黑暗中的誘惑之花,卻閃閃發光到如同光明。

  未嘗敗績,在貴族圈逐漸成為「不能招惹」存在的武姬,用不帶任何陰郁的語調,朝養子與友人說。

  「回去吧。」

  「好。」

  藍染伸手握住養母的手,她的服裝沾滿血跡,但五指卻十分柔軟白皙,連劍客都會有的繭都不存在。

  無視了某位老師不爽地嘀咕,在養母默認他的「撒嬌」後,藍染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就這麼牽著她的手回了家。

  然後他想。

  既然他們是母子、哪怕只是認養,那日後也會永遠在一起。

  可是啊,任他用盡當時能想到的所有辦法——

  「結果依然是凜姐拋下你了呢。」

  帶著黑白面具的少年坐在木窗的邊沿,但人來人往的建築內外,卻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更沒有為此向他的方向投來關注的視線。

  ——除了,他眼前跪坐在辦公桌前,看似老實批公文的隊長先生。

  「即便是你,說出實話也讓我覺得不快啊。」藍染側頭看向穿著亞麻色和服、與這裡格格不入的翠眸少年。

  說是翠綠也不准確。

  因為將面具斜戴在臉上,百無聊賴卻穩當當坐在窗沿的少年,那雙翠綠的眼眸中雜糅了光屑般的金色。

  異樣的美麗,也飽含了怪異的危險。

  「但你需要我。」

  少年推了推鼻梁上與藍染同款的平光鏡,完全沒有在意藍染的警告。略帶稚氣的聲音,卻透著與聲音不同的成熟態度。

  就像聰明過頭的孩子,因為太早認清世界,所以喪失了孩子該有的、對世界的新奇。

  「要不是我,你還找不到『協助者』。」

  少年說的沒錯。

  藍染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他鬧不痛快。

  不僅僅因為少年的斬魄刀是他需要的力量,更重要的是……這位少年,是百年時光過後,唯一還留在他身邊、記得那些過往的「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藍染未成為死神的人類劇情,是全部虛設。

  和魔女小姐認識的藍染還未成年,大概在11-13歲之間,處於變聲期,還未元服(成年禮)。也不用設定那麼詳細,反正還是個孩子。

  幕府時期(鐮倉幕府·由武士代替中央貴族掌握實際統治權的時代·開始前)王權者除白銀是齊的,統治者會說這話是他原本以為其他王權者會聽「黃金之王」的號令(因為幾百年前就是這樣),輔佐他掌管世界,後來發現完全不是。

  這一屆王權者全是想自己領頭的瘋子——所以坐穩位置後,掌權者想辦法關押了那些反對他的王權者,並不再提起王權者這個稱號(大概率怕有人用這個稱號推翻他的政權,比如魔女小姐的『變革』)。

  ↑

  那為什麼藍染會答應成為女主養子?明明被知道身份會很危險。

  因為「變革」也代表她有與統治者一爭的實力,而她身後還站著神代時期才擁有的神明。實力和大義都占據了,他覺得贏面大(而且魔女小姐的貴族身份不是靠王權者來的)。


第28章 夢境

  江戶川亂步正在做夢。

  一般人或許意識不到自己在做夢,但江戶川亂步顯然不是那個一般人。

  他記得自己剛剛還在看近段時間發生的各種事件,因為被陽光曬得有些困意,所以十分隨心地小憩了一下。

  然後就站在了這裡,夢境。

  人在夢中的狀態很奇妙。

  即使少部分人意識到這是夢境,也明白夢中的自己是沒有知覺、無法感受痛苦的,但江戶川亂步在被旁人撞倒的時候,腦子依舊給他發出了「疼痛」的指令,且身體相應的反應隨之而上。

  但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感覺得到痛。

  這是夢。

  他再一次在心裡重復。

  若問為何他如此肯定,答案是他發覺自己的身體縮小了。

  ——直接一點吧。

  江戶川亂步發現自己夢到了過去。

  那個失去雙親不久後,從規規矩矩的學校逃離,輾轉著當小信使的時光。

  和大多數夢境一樣。

  即便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江戶川亂步也無法控制「小時候自己」的行動。

  一開始,江戶川亂步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在懷舊、或是對遇見社長的經歷感到滿足,所以夢到了那段時光。

  但當他以第一人稱的視角「旁觀」自己重新站起,並按照預想的路線轉過拐角,江戶川亂步便嚴肅了表情(如果他能的話),心想這或許不是單純地做夢。

  ——因為當小男孩轉過拐角,突然出現的「黑洞」便將他吞沒。

  下一刻,視線內的風景截然不同。

  說是地獄都不為過。

  無數屍骸堆積,鮮血流了滿地。

  明明夢中是不會聞到味道的,但江戶川亂步卻有種被血腥氣環繞到窒息的錯覺。

  他看到小時候的自己被這個場面驚到。

  愣神間,從背包開口中滑落的雪白信封沾染上血液的紅。

  換做現在的他,是絕對不會驚慌失措的。

  但夢中的自己還是年幼的孩子,從和平的年代突然來到殺人現場、還死了這麼多人,會感到驚愕也是理所應當。

  至於害怕?

  江戶川亂步自信不論是哪個自己都不會這麼想。

  更何況那個時候的他,對他人的性命、情緒,都沒有太大的感觸。

  不過保持鎮定的最大原因,還是理智告訴了自己——他沒有在闖入現場的第一時間就被解決,後續直接被殺掉的可能性太低。

  所以江戶川亂步看到自己很快便直視了現場最後的活人。

  「小孩子?」穿著最為隨意,扎著小辮的藍眸青年似乎對他出現在這裡很是不解。

  不過青年對這件事不上心,且並非主事者,所以他馬上側頭看向另一側的少女,「凜音,這孩子有問題——他身上有願力波動,染上的氣息也有點奇怪。」

  「因為是其它世界的『旅行者』。」

  少女甚至沒有看向孩子,便已經作出肯定的結論。

  然後她面不改色地繼續之前的話題,「惣右介,已經沒有漏網之魚了。源氏(掌權者)那邊,就以『新貴企圖屯養私兵、被我們撞見決定滅口,卻被反殺導致計劃失敗』為由,隨便應付下吧。」

  「是,母親大人。」

  被喚作惣右介的棕發少年溫和地點頭。

  諷刺的是,他手中的刀還在滴血,而屍骸之中正是他立足之地。

  江戶川亂步思考,如果是那時候的他會有什麼反應。

  ——啊,只有一種情況吧。

  「你們,沒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江戶川亂步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顯而易見的問題。」少女言簡意賅,不願多說。

  「意外到這裡的吧。」藍眸的青年則不在意地討論,「雖然神明不復存在,但他們的權柄被融入世界,有人類誤打誤撞觸發力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就連棕發的少年也毫無驚訝,他甚至好脾氣地向男孩解釋自己養母的態度,「你自己也沒有完全弄懂這件事,母親大人何必多此一舉、再來問你她已經知道的消息?」

  這三個人——

  一個是神明天生便對神氣敏感,一個是被世界偏愛、經常遇見或主動撞上奇怪事情的魔女,就連僅有的普通人,也因為出身極其會察言觀色,還天生聰慧擅用謀略。

  沒有一個對闖入「案發現場」的孩子產生好奇和不解,甚至態度過於平靜了。

  這讓男孩微微睜大了眼。

  並未戴上眼鏡的他,翠綠的眼眸清晰地印出三人的身影。

  「我以為外面的大人都喜歡『假裝不懂』,因為他們明明一眼就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卻奇怪地假裝不知道,還怪我將事實說出來。」

  大概是少女的態度太過溫和,幾眼看出地上的屍體都是類似「反抗軍」的男孩,用對生命流逝毫無感觸的平靜語調繼續道,「不過——還是有正常大人的嘛!」

  他的話,讓魔女起了些許興趣。

  「你為什麼覺得大人都在『假裝不懂』?」

  因為父母的智慧,江戶川亂步小時候對父母善意的謊言從未懷疑。

  他覺得大人們都比自己聰明,只是假裝不懂,維持著在他眼裡奇怪的世界——直到遇見福澤諭吉,直到他被告知自己擁有「超推理」的異能。

  所以,江戶川亂步毫不意外地、聽到對未來一無所知的另一個自己,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她。

  「母親是這麼說的啊。」

  這下,徹底讓魔女將他看在眼裡。

  「你很相信你母親的話?」

  「雖然母親只是普通人,但母親是最厲害的!父親都沒有母親聰明!」

  「那很遺憾。」少女模樣的魔女,表達出毫不走心的歉意,「他們在騙你。」

  「才沒有!」

  面對屍體都不畏懼、能保持絕對理智的孩子,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露出炸毛的態度。

  他向來對父母的話深信不疑,又是頭一次聽到他人對父母的否定,有逆反心理倒也不奇怪。

  不過——

  還未徹底構築的排斥,馬上被對方親自打破。

  「為什麼要否定?」魔女小姐面露不解,「哪裡是『大人都知道卻裝作不懂』,分明是你觀察出了一切真相,他們愚不自知,惱羞成怒。」

  「你是名副其實的『天才』,擁有無與倫比的才能。」

  「你明明就是特別的那個。」

  「為什麼要將自己放在他們的立場?」

  「你們本就無法相互理解——不是你沒有理解他們,而是為你的天賦恐懼的普通人無法嘗試理解你。」

  「但我理解你,我們能理解你。」

  大概是魔女小姐與生俱來的天賦。

  她總能在三言兩句間,戳到人心最堅硬也最柔軟的部分,輕而易舉地改變他人的想法與人生。

  即便是窺探到這一切、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孩童的江戶川亂步,也因魔女小姐說出的話,產生片刻的失神。

  他感到一股令人驚慌的心悸。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產生的情緒,還是另一個自己影響到了他。

  會這麼懷疑,當然不是因為看到了另一個自己臉上的表情,而是他聽到了魔女小姐突然的輕聲安撫。

  「別怕。」她說。

  「至少我、我們看到的世界,和你一樣。」

  在那一刻,江戶川亂步與另一個自己產生了相同的情緒。

  即便只有瞬間。

  有了這樣的插曲,江戶川亂步就毫不奇怪三人組將小時候的自己帶走,而小時候的自己也明顯不著急回去自己世界的展開了。

  不論是剛到這裡看到的屍體,還是三人組的打扮,江戶川亂步都能看出另一個世界小時候的自己來到了過去(歷史)。

  加上這三人身上都攜帶刀劍,還提到了「源氏」,他進一步判定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通過黑洞掉到了幕府時代剛開始的時候。

  撿走另一個自己的少女自稱泉凜音,而跟在她身邊半是護衛半是友人的藍眸青年自稱夜鬥,是個無職神明——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江戶川亂步判斷他的確沒說謊。

  等見到他的佩刀、夜鬥神稱為神器的緋「大變活人」後,江戶川亂步和小時候的自己一樣,對他們的存在大感好奇。

  至於那個一看就滿肚子壞水,但做事總是讓人挑不出錯的少年,則是泉凜音的養子藍染惣右介。

  小時候的他是幸運的。

  因為將他撿走的是貴族內鼎鼎大名的「武姬」,還是天皇敬重有加的「泉姬」。雖然不像藍染那樣成為了她的養子,但在其他貴族眼裡也沒什麼差別。

  江戶川亂步借著另一個自己的視角,已經不止一次聽到有其他貴族暗中嘀咕「為什麼武姬愛撿小孩養」之類的話了。

  ——或許並非她愛撿小孩。

  江戶川亂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將泉凜音分析了遍。

  並且得到了最終的結論。

  ——她只是「愛」某些擁有鮮明的性格,或是懷抱強烈渴望的人。

  更直接一點概括,她喜歡的是與眾不同。

  就像遠超其他孩童心智的藍染惣右介,就像此世最後的神明與神器,就像擁有超推理的、小時候的他。

  普通人眼中的「異類」,是魔女小姐眼中盛開的、最美的花。

  江戶川亂步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這個「夢」過於漫長。

  他隨著另一個世界自己的視角,觀察著另一個自己不同的人生。

  從另一個自己對陌生世界的好奇,到他融入三(四)人組之中;從另一個自己對誰都漠不關心,到他和藍染相互坑完對方、順便打擊一下當權者勢力後,還能滿臉無辜地面對縱容他們小動作的泉凜音。

  江戶川亂步不出意外地發現,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越發在意泉凜音。

  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兩年零三個月。

  藍染在泉凜音的默許下,主動將自己培養的爪牙伸向當權者。

  動亂由此開始。

  推翻政權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饒是有泉凜音的貴族家底在背後支撐,藍染與掌權者正面對抗能勝利的可能性也不大。

  不過藍染這邊有來自未來的江戶川亂步。

  雖然年紀還小,但他還是知道不少「歷史」,並為此完善了藍染計劃中的不足。

  戰鬥的第二年。

  那是戰鬥最為緊張的時刻,也是最難保障安全的時期。

  「戰役中未能直接殺掉他(掌權者),是你的失誤。」

  為上次戰鬥分析的人,正是在這個世界呆了三年的江戶川亂步,「現在他逃回府邸,再想動他便難了。」

  「正因如此,他也無法再騰出手營救我們攻下的兩個城池。」

  藍染的臉上還帶著笑,看起來並不失望。

  無數戰鬥令他越發擅長隱藏自己的想法,但面對推理能力登峰造極的江戶川亂步,他知道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不過……他一直避戰的確會拉長戰線,要找個辦法將他引出來。」

  藍染注視著比他年輕、顯得孩子氣的少年,意味不明地補充了句,「母親大人最近興致不高,也是時候結束了。」

  不論是哪個亂步,都能看出這是藍染的陽謀。

  「我來當『誘餌』。」但從孩子成長為少年的亂步還是往裡跳了,「『軍師』的性命,是能讓他冒險的最佳籌碼。」

  「這樣你不是太危險?」

  「即便我不提,你也會實施這個計劃。」少年洞察了對方的意圖,卻並不在意地繼續,「省略那些不必要的過程,完善一下細節吧——先說好,我是為了凜姐。」

  尚未戴上眼鏡的少年,翠綠的眸光泛著無謂的冷色,「她膩了,我們要速戰速決。」

  這樣的他,引得藍染一聲了然的輕笑。

  計劃當然是成功的。

  除了他最後被藍染坑了一把,差點死在敵方刀下外。

  從刀下將他保護在身後的,是聽到消息從外趕回的泉凜音。

  「亂步。」

  她將敵人一刀斬殺,回身看向瞪大了眼、顯然沒想到她會這個時候回來的少年,「既然你喚我一聲『凜姐』,那我也該盡到相應的義務,教導你最基本的道理。」

  「……什麼?」

  「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她的話,讓兩個江戶川亂步同時加快了心跳。

  一個是因為聽到了相似的勸告,一個是因為說這話的是在意的她。

  「我……」江戶川亂步聽到另一個自己沉默半餉,才少有躊躇地開口,「即便、即便凜姐沒趕來,我也不會死——我是說不會出事!」

  「亂步。」

  相同姓名的兩人,聽到了魔女小姐的一聲嘆息。

  像憐愛,也像某種誘惑。

  「你該學會更珍惜自己。」

  「任你如何布局,也只有活到最後,才能在親手摘下勝利果實的那一刻體會自己『才能』帶來的快樂。」

  她教他自愛,也教他如何取悅自己。

  他們當然知道,她說這話的目的並非是長輩對晚輩的擔心、亦或是愛護,更不是她多麼善良,向他宣揚生命的重量與意義。

  ……但是啊。

  「好。」

  少年無懼她手持的長刀,上前擁抱住她。

  他以一種示弱的姿態低頭埋入她的懷中,義無反顧地握住了她伸來的手。

  「我會學著這麼做的。」

  正如彷徨的迷途之人,遇到了帶他前進的卡戎[1]。

  作者有話要說:

  提到源氏是因為歷史上,當時的掌權者是源氏的人。且殺掉他進入新時代的,是他的兄弟。

  [1]卡戎(Charon):冥河渡神,厄瑞波斯與尼克斯之子。

  希腊神話中,卡戎(又叫卡隆)是冥王的船夫,通常被描繪成長滿胡須的人或老者。他不僅是在冥河上擺渡,還肩負著分辨來到冥河岸邊的是死者的亡靈還是活人的任務,因此他也是分辨之神。

  ↑

  人生道路的擺渡人以及分辨出亂步才能的天賦,不想外表其實很合適魔女小姐……為什麼不是給人類帶來火種的普羅米修斯?

  因為魔女小姐從不無私奉獻啊!

  黑亂步身上的願力,是類似於「如果當初有人理解他就好了」這種想法產生的,可以看成他自己對過去走向的不同設想,也可以看成很多人的意識——他們一同觸發了某個平行世界的神明力量,將小時候的亂步送到了「能夠理解他的人(也就是魔女小姐)」身邊,導致了if線、也就是黑亂步的產生。

  ↑

  至於為什麼會是魔女小姐,除了作者桑的決定外,也是因為魔女小姐是「最能理解/知曉他人渴求」的存在。

  魔女小姐為什麼會對黑亂步說那些話:

  因為她對「拼上性命去做什麼事」是很欣賞的,但黑亂步拼命不是因為信念而是「最優解」。她在教會他,讓他學會她欣賞、喜歡的做法——說白了,她是個老愉悅犯了,且想讓黑亂步也學會這一點。

  最後提一下黑亂步對魔女小姐的稱呼為什麼是「凜姐」。

  其一是魔女小姐的外表很年輕,其二是為了膈應身為她養子的藍染(沒錯,藍染和黑亂步全程處於互杠坑死對方的敵對狀態)。


第29章 約定

  計劃有驚無險。

  將掌權人斬殺,再策(威)反(脅)他的兄弟後,藍染得到了最終的成果。

  他讓貴族名實存亡,又聯合跟隨他的武士自立府邸,還憑借泉凜音在天皇那裡的特殊地位,獲得了天皇的承認。

  自此,他們進入了新的時代。

  唯一可惜的是,他們並非新時代唯一的話事人——有其他有謀之士,借著這次時機建立了自己的府邸。

  他們韜光養晦多年,此刻竟能與藍染分庭抗禮。

  不過藍染依舊是所有話事人中最特別的那個。

  因為他有一個能讓天皇看重,得到天皇承認是特殊地位的養母。

  天皇對泉凜音的態度殷勤,其他人或許覺得得益於泉凜音的美貌甚至武力,但藍染和亂步卻心知事實並非如此。

  比起對待一般貴族的清高、維持著精神上的絕對地位,宮裡的人對泉凜音的態度親和到受寵皇子都要嫉妒。

  但那份親和並非親昵,至少江戶川亂步一眼就能看出,那份態度裡切實存在著敬畏。

  天皇,敬畏泉凜音?

  即便泉凜音是王權者,這個事實也讓人難以相信。

  「任哪個陰陽師看到安培晴明的友人尚在人世,都想拉攏。」

  泉凜音倒是對自己的養子及撿到的孩子知無不言,「身為天照的末裔,石板選擇的『命運(黃金之王)』都是『天皇』。只是到了這一代,神明離去,『命運』倒向了別處——那位不想失去現有的地位,知道了與晴明有關的我自然想要交好,以換取他地位的持續。」

  泉凜音雖然解釋,但也不願多說。

  他們沒有追問,因為他們早就從夜鬥神那裡猜到了些許她的過去——那個她與大陰陽師談笑風生的平安時期,到底有多麼輝煌。

  又是幾年,各大勢力角逐著最終的勝者。

  附身在另一個自己身上的江戶川亂步,這次不再能清晰地看到角逐的過程。

  斷斷續續的畫面就像信號不好的電視機,讓他看到這段時間的故事時,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分辨不清。

  視野模糊了一段時間。

  忽然的,他聽到了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你真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問她?」他帶著點兒意味不明的探究,說道,「她不會不告訴你。」

  視野回歸。

  江戶川亂步看到坐在他身前的藍染微笑著,沒有正面回答,「這種事情沒必要叨擾到母親。況且如果是你,應該已經看清那把刀的特殊之處了。」

  「我的確知道。」

  藍染不熟悉他,所以並未察覺。

  但江戶川亂步卻聽出他語氣中隱藏的愉悅。

  ——在藍染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們都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凜姐的刀,除了能送死人去亡者的世界,還能控制他人的『感情』。」

  與泉凜音相處的數年,足以讓他們注意到她的佩刀如何特別。

  甚至在她偶爾執刀、用刀柄給她欣賞的將死之人戳上印記時,他們就知道這個拋棄了神明的世界,依舊存在著「亡靈」。

  「這個世界還有別的神明?」

  「不過是得到神明之力的靈魂,陰差陽錯地成為『死神』而已。」

  不論哪個亂步都看不到死者的亡魂。

  但不論哪個名偵探,都看出了這個世界的真相——在生者的世界之外,還有靈魂們組成的世界。

  泉凜音的那把刀,正是那個世界的產物,擁有引導亡靈去往那個世界的力量。

  她當然不是普通人。

  她也從未隱藏自己的來歷。

  正如她從未隱瞞自己是從平安時期活到現在的魔女,更未掩飾自己的特別。

  ——所以才令人不安啊。

  如此坦白也如此難叫人抓住的存在,到底要怎麼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呢?

  這次談話成了某件事的開端。

  確認了什麼的藍染,開始了他的暗中謀劃。

  戰爭時期一直在他身邊充當軍師的少年,這次選擇冷眼旁觀。他明知破局之法,依舊看著與他一同長大的「友人」走向終局。

  ——要知道,誰都有私心。

  直到江戶川亂步再一次模糊了視野,又再度清晰,他看到了新的劇情。

  企圖囚禁魔女的藍染失敗,被魔女反關在了靈力充裕的牢籠之中,而一直旁觀的名偵探站在魔女小姐身邊,沒有開口。

  「你果然很出色。」魔女小姐將刀比在籠中人的要害,卻沒有真的下死手,「我真的很欣賞你,惣右介——如果你沒有為了我,猶豫是否立於那群人之上的話。」

  「母親大人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在這個時候,藍染依舊保持著他外表的溫和,「我有自信,亂步君不會告訴您。」

  「在你頻繁出入皇宮,找那群陰陽師的時候。」魔女小姐此刻的目光依舊憐愛,但除此之外又難掩失望。

  「你不該放走源氏的殘黨。」

  「您知道我的想法。」藍染無視了眼前的長刀,徑自對上魔女金色的眼瞳,「即便如此,您還是決定離開,對嗎?」

  「我不會一直待在這裡。」

  魔女小姐毫不猶豫地回道,「正如你成功奪取最高的位置後,絕不會放棄到手的權力。」

  兩人同時沉默,最後還是藍染先笑出聲。

  「您說得對。」他說,「但我的確猶豫了,甚至想過放棄這些權力,與您一同離開——這才是您真正放棄我的理由,對嗎?」

  魔女小姐沒有說話。

  「那您要如何懲罰我呢?」藍染主動湊近刀刃,而魔女小姐並未挪開,「要像您對待我未見過面的『大哥』那樣,在這裡殺了我嗎?」

  「你知道死後還有新的世界。」她最終還是收回了刀,取出了一顆粉色的玉,「既然如此,死亡便不是你的懲罰。」

  「——你『不再有見到我的機會』。」

  她手中的玉在發光,最後一半碎裂,飛散到了各處。

  「我將世界一分為二。」

  「我的世界不再充裕靈氣,而你的世界靈氣復蘇。」

  「即便是得到神明力量的靈王也無法跨越的世界之壁——惣右介,這才是我對你的懲罰。」

  那是知曉人心的魔女,對自己養子最合適的懲罰。

  早就預料到這一幕的名偵探,在世界分離的最後喊住了魔女。

  「亂步,你想和我走?」

  「我不能。」他說的是不能,而非不想,「而且,你需要一個人幫你。」

  這話實在沒頭沒尾,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於是魔女小姐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你想要什麼『獎勵』?」

  「我想成為你的氏族。」他得寸進尺地拉住她的手,對她說,「我是第一個,對吧?」

  魔女既未甩開,也沒有握緊,而是反問他。

  「只是這樣?」

  正如魔女擅長洞察人心,自詡名偵探的少年亦能猜透在意之人的所思所想。

  「不,我還想要一樣東西。」

  「我還想你對我使用那把刀,我要你的『情緒』。」

  原本興致不高的魔女小姐忽然笑了,她的眼中重新亮起了細碎的光,好像收到了遠超預期的禮物。

  「亂步,你果然是特別的。」她伸手撫上他的眼眶,注視著他翠綠的眼,「多麼美麗的眼睛,而這雙眼中照映的『真理』,更是美極了。」

  感到滿足的魔女柔聲問他,「你將是我最棒的協助者——那麼,亂步想體會什麼情緒呢?」

  無所不知的名偵探,為自己的未來布下有利的棋子。

  他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等待中的期待』與『重逢後的喜悅』。」

  魔女小姐感到些許驚訝。

  ——是在驚訝他為什麼沒有選更為「激烈」的情緒嗎?

  只有旁觀的江戶川亂步,知道且理解另一個自己的選擇。

  不能選「喜歡」。

  因為這感情太過縹緲,隨時都可能被其它的感情取代。況且喜歡的程度太輕,無法映入魔女小姐的眼中,更勿論記住。

  也不能選「愛」。

  不論是愛情還是仰慕,都必然是魔女小姐身邊最為「廉價」的感情。因為太容易得到,所以即便珍貴,她也不會將其放在心上。

  那些強烈的、對她抱有目的性的感情,都不是亂步想要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感情絕非出自魔女小姐自己。

  不是,就沒有意義。

  既然他是她承認的特別,那他便有資格在她那裡得到相應的待遇。

  比如……

  來自魔女的、真實的期待與喜悅。

  只有選擇這樣的、屬於她的感情,他才能在缺失的年月中不被她忘記,甚至每當遇到相同的場景,便能讓她記起他們的約定。

  「好。」

  她縱容著應允了他的要求,一邊執起刀,一邊還握著他的手。

  那是他們百年間見的最後一面。

  伴隨著屬於王權者的綠色火光與手腕內側浮現的、類似玫瑰的印記,他們一同聽到了魔女小姐首次透露的、那把佩刀(斬魄刀)的始解語。

  她說的是——

  「盈滿吧,無心。」

  作者有話要說:

  魔女小姐的「糖果」能力真相:斬魄刀·無心。

  始解的效果是能夠將自己或他人體會到的感情,形成相應的糖果。在品嘗糖果的瞬間,能夠重溫那段感情(吃掉糖果的情緒會增幅,不論好壞)。

  卍解的效果是控制感情(所以亂步最開始說的沒錯,他看出了刀的能力)。

  ↑

  為什麼刀會叫「無心」呢?因為以「自我及愉悅」為生的魔女,所擁有的強烈情緒都是來自他人,而非自己的領悟。

  論段位,黑亂步是很高的。

  他選的感情不是魔女小姐抽取別人知道的,而是源自她自己。既然是自己的情緒,當然地位也不一樣,更為真實。所以選擇這兩種情緒,魔女小姐會在「分別」和「重逢」時,想起自己和黑亂步的約定。

  記的久不久無所謂,但一定會想起他。而在魔女小姐身邊,是從來不缺分別和重逢的。

  ↑

  至於為什麼不能和魔女小姐走,因為他知道如果回去就是世界線收束、他會忘記這段記憶成為武偵的亂步(但留下有機會改變)。

  天皇沒認出魔女小姐,是鎮守皇宮的陰陽師認出來了。有畫像和書籍記載,他們認出了魔女小姐就是幾百年前的神代宣——這時期沒有妖怪,但陰陽術還是可以使用的(藍染惹了魔女小姐前,世界還沒轉低魔),所以陰陽師們的地位還是有的,只是沒貴族高。

  已知她是安倍晴明認可的最欣賞的女性友人,不論是探尋永生的秘密、還是偷學她可能知道的安倍晴明的陰陽術,陰陽師們都不會得罪她。

  再加上她的養子(藍染)的確優秀,新時代天皇很審視奪度,只想保證自己的精神地位,所以有意拉攏(但敬畏的確是對晴明去的,如果魔女小姐不是晴明親口承認的交情,他們會拉攏但不至於放低身段)。

  ↑

  藍染被拋棄的原因就是動搖了自己稱霸的信念(另外他是囚禁第一人,還挺完善,但魔女小姐更強→所以魔女小姐有對照,自然覺得太宰的手段不夠狠)。

  沒死只是驅逐,是因為他沒威脅魔女小姐的人身安全,且這個動搖有變更的機會(於是分離世界,給他一個做回自己的機會)。

  其實寫這篇文有一個暗線主旨:面對喜歡(愛慕/敬重)的人,為Ta改變好,還是不改變好(這裡的改變是動搖了自己最大特點/信念的)?

  魔女小姐的回答是絕不改變,因為一旦改變,就不是她喜歡的那個樣子了(被插刀的人:這就是你殺了我/拋棄我/搞我的理由?)。

  前文說綠王氏族一共五人,其中有降谷零。

  但有一點是很奇怪的,那就是前兩個養子都不是女主的氏族——其一,是他們都因為不合心意沒被女主賦予綠王力量(他們也沒有要求要這份力量);其二,降谷零嚴格意義不算女主氏族,他的身份地位是「養子」。

  所以真正的、綠王的第一任氏族成員是黑亂步,且女主以這個第一的身份,作為黑亂步在藍染身邊「臥底」的條件。也就是說,魔女小姐當初用四魂之玉分離兩個世界,是知道藍染會不惜一切辦法找出融合世界的辦法,並做到的。


第30章 蘇醒

  這夢委實太長。

  自世界分離,魔女小姐離去,江戶川亂步便發現另一個自己戴上了眼鏡。

  ——那是在區分自己與他人。

  ——也是徹底以局外人的目光,注視著沒有魔女的世界。

  消失的魔女小姐和追隨她的神明,將他們的顧慮一並帶走。

  沒了魔女的存在,原本心存疑慮的藍染惣右介終於不再猶豫。他短短數周便將反對他的武將屠殺殆盡,成為掌握實權的唯一話事人。

  「接下來你准備怎麼做?」江戶川亂步聽到另一個自己問他,「自殺會被拖入地獄,到不了『那邊』。」

  「暴君會被推翻,不是理所當然的發展嗎?」在養母離去後終於顯露本性、不再掩蓋鋒芒的青年,毫不在意地在棋盤落下一子。

  原本溫潤平和的雙眼,如今也滿是立於頂點的傲慢,「源氏外戚的北條氏,是最適合咬鉤的人選。」

  他們花了數年追尋亡者世界的痕跡。

  大概是靈氣陡然充裕,他們真的發現了之前魔女小姐尚在時,未能被人發現的奇怪現像。

  然後在一個算好的、合適的時間,他們一同死於義軍的刀下。

  耳邊是義軍的歡呼,眼前是此間僅留的友人。

  靈魂狀態的兩人不約而同露出了類似的笑意。

  不需要再說多余的話,他們就知道,一切都在計算之中。

  沒幾天,他們遇見了自稱死神的黑衣靈魂。

  在死神驚訝他們的靈力強大,安撫著將他們魂葬時,江戶川亂步知道另一個自己正是為了這一刻,才主動要求成為魔女的氏族。

  除去成為第一的特別,也是為了確保自己死後擁有靈力,能如計劃那樣順利進入亡者的世界。

  特殊的蝴蝶指引他們前方的道路。

  即使是前後接受的魂葬,他們也沒能在屍魂界降落在一起。

  江戶川亂步看著另一個自己沒有著急暴露自己的靈力,更沒有選擇進入權力中心成為死神。

  屍魂界的消息在名偵探眼中是透明的。

  真央培育的死神、十三番隊與總隊長、特殊的懲戒機構,以及他們的敵人、喪失自我意識的亡靈化成的虛。

  在流魂街徘徊的數年,足以讓他將整個屍魂界摸透。

  但他卻從不著急尋找自己的「同伴」,甚至刻意避開了藍染可能會出現的場地。

  直到某天,流魂街傳來五番隊副隊長藍染惣右介為了保護真央學生、自己被大虛偷襲負傷的消息。

  ——他知道是時候彙合了。

  首先,他需要一場合適的混亂,進入番隊死神的視野。

  「凜姐說的對。」江戶川亂步聽到另一個自己說,「我不必理解那些人。」

  被魔女教導的名偵探摒棄了常人的同理心。

  他懸空著腿坐在屋頂,隔著眼鏡注視著在自己靈力的吸引下,從黑腔中出現的虛。

  「生死之間覺醒的靈力、平常無奇的身份,以及其他街區統一的好印像——即便我是唯一的生還者,也不會有人懷疑。」

  他眯起眼,勾起唇角,聽著被虛追逐的靈魂,最後仍逃不過吞噬命運的悲鳴。

  「來吧。」名偵探布下縝密的劇本,只為達成自己的目標,「好戲開始了。」

  他沒有負罪感,更不會為此感到難過。

  他貫徹著魔女教導他的一切,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學會了品嘗完成計劃時產生的樂趣。

  被番隊找到的少年臉上是故作鎮定的驚慌,他在逆境中得到了自己的斬魄刀,擁有了活下來的生機。

  在營救者眼中,他是可憐而無辜的生還者。

  可沒有人能知道。

  這位看似無害懵懂的少年,內心卻傲然在上地評估著他所見的一切,並因他們輕而易舉相信了自己的話,在心底發出嗤笑。

  江戶川亂步的視野忽的一黑。

  再度亮起時,另一個自己已經是醫療番隊、四番隊的隊員了。

  並非實力強大的席官,而是普普通通的隊員。

  只是因為沒有壓制自己的推理能力,他在四番隊中稍顯特別。

  成為番隊成員,自然是為了更合理地協助藍染。

  五番隊和四番隊。

  雖然離得近,但從未有人想過五番隊的副隊長能與四番隊的普通隊員有非比尋常的關系。

  「鏡花水月?」

  江戶川亂步與藍染惣右介,兩人或許對彼此抱有敵意,但絕對是相互信任的。至少在互通斬魄刀能力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個人說謊。

  「為了和凜姐靠齊,你還真是挑了把好刀。」

  「混淆感知的能力更適合我想做的事。」藍染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大方地承認,「不過的確受了母親的啟發,才想得到這種能力。」

  比起控制感情這種容易被察覺的力量,藍染更需要直接且方便的五感控制。

  早在真央學習時,藍染便學著帶上了平光鏡。

  不過藍染不是為了區分自己與他人,而是單純的想掩蓋自己眉目間凌駕他人之上的傲然。

  現在他刻意養成推眼鏡的習慣,繼續道,「今天叫你來,是我在流魂街發現了一些特別的『整(靈魂)』。」

  「哦?」

  「雖然活著的時候看不到母親的靈絡,但我記住了那把刀的氣息。」藍染看似溫和的眉眼下,是與名偵探一致的淡漠,「魂葬那些整的,是母親。」

  「聽到他們自稱『咒術師』,出於好奇稍微用了點手段。然後他們『坦白』,殺掉他們的人正是她。」

  「凜姐是故意的。」

  「他們一定得罪過凜姐,所以你把他們帶去了虛圈。」名偵探聽到這裡,已經下了結論,「有關崩玉改變死神與虛界限的實驗,便以他們為載體?」

  「另一個世界擁有特殊力量的靈魂。」藍染微笑著,反問道,「他們難道不是最合適的實驗對像嗎?」

  他們當然是最合適、且不會惹旁人警惕的對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即便失蹤,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這些人的到來是魔女小姐送來的考驗。

  而藍染必定會接下。

  又是幾年。

  藍染的實驗遇到了瓶頸。

  咒術師的靈魂雖然強大,但本性瘋狂,更容易被崩玉的力量催化成無意識的虛。

  出於實驗心態及某些不可言說的心理,藍染並未讓他們直接被崩玉的力量吞噬,而是保留了他們的思想,將實驗維持在他們能夠保持自我的邊界上。

  但虛化實驗要繼續,還需要更多的實驗體。

  更不提在完成崩玉後,他還需要更多力量連接、打破世界之壁。

  就在他計劃要不要提前對番隊內的隊長席官下手,讓他們成為死神虛化實驗對像的時候,新的實驗體來了。

  ——那是一群掌握了奇怪力量,卻完全不會使用的村民。

  顯然,他們的魂葬也是魔女小姐的手筆。

  「一次性解決多位隊長席官還不被懷疑,需要等待更合適的機會。」

  毫無同情心的名偵探,一邊把玩藍染搜集四魂之玉碎片做成的崩玉,一邊漫不經心地決定了那些村民的未來,「在此之前,先讓他們接替那些咒術師吧——另外,你不方便頻繁來往虛圈和屍魂界,而我不想浪費時間盯在著裡。」

  「亂步君有什麼別的辦法?」

  「我在流魂街遇到一個不錯的家伙。」名偵探將崩玉比在眼前,透過玉看向他,「剛覺醒靈力,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培養人,你比我更了解。」

  「哦?名字是?」

  「他叫市丸銀,本質上和我們沒什麼不同。」

  藍染並無異議。

  在完善計劃和認清人性方面,藍染承認自己比不過他。

  時間斷斷續續往前推進。

  江戶川亂步時而看到另一個自己百無聊賴地觀察異世界之人的慘狀,坐等驗收實驗的成果。時而又聽他和藍染討論如何將實驗用在番隊隊長們身上,並很快付出行動。

  所有死神,都是名偵探手中的玩偶。

  他樂於裝作局外人操控諸多死神的行動,幫助藍染洗清嫌疑,最終贏得勝利。

  番隊成員來了次大清洗。

  藍染不出所料的從副隊長變為隊長,倒是名偵探還是個普通隊員。

  他們的下一步,是利用崩玉制造破面,並徹底控制虛圈與屍魂界決裂。

  畢竟藍染的最終目的,是吞噬靈王手中代表神明的力量、聯合他的成果,找回魔女所在的世界啊。

  模糊的視野中,一切都在穩步進行著。

  直到某一天,江戶川亂步的視野再度清晰,看到了鏡面上照出的、另一個自己的臉。

  就在江戶川亂步思考他們是不是准備和屍魂界翻臉時,他看到少年盯著鏡面,忽然露出與自己性格相反卻同樣自信的笑意。

  是另一個自己說了句唇語。

  「亂步先生,我回來取樣東西!您記得昨天接下的委托檔案放在——」

  ——「找·到·你·了。」

  什麼東西被砸落在地的聲音,隨著開門聲一同響起。

  剛剛說話的中島敦下意識看過去,發現聲響是名偵探打翻了水杯產生的。

  「亂步先生?」

  原本撐著臉的名偵探看了過來。

  遠比平日冷凝的視線透過指尖的縫隙被白發少年看清,讓少年心裡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壓力。

  被江戶川亂步的表現嚇到,中島敦一時驚在了原地。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直覺發現對方似乎有些不對勁。出於關心,中島敦回過神便快步走了過去,還順手幫他撿起了水杯。

  「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江戶川亂步這才從夢境中驚醒。

  因為休息的原因,他並未戴上眼鏡,所以看向說話者時,翠綠的雙眼直接將關切表情的少年印入眼底。

  大概是夢太過真實,又太過漫長。

  江戶川亂步在復雜的記憶中尋找了兩秒,才將眼前的白發少年和「偵探社的新成員中島敦」對上號。

  「在偵探社內部,能有什麼事?」江戶川亂步在說這話的時候,沒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與夢境中看到的另一個自己相重合。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

  於是他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這才扒過一旁的眼鏡戴上,若無其事地找回自己的步調,「亂步大人只是在休息,然後被吵醒了而已。」

  白發少年沒有猶豫地相信了他的說辭,頓時滿臉歉意,說自己的動作太大導致吵到了他的休息,真是對不起之類的。

  江戶川亂步原諒了他,順便漫不經心地提醒他回來的目的。

  白發少年在他的提示下慌慌張張地找到了需要的資料,而後又和他鞠了個躬,充分表明了自己對他的尊重,這才重新離去。

  這次他關門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地沒有發出多余的聲響。

  室內再次只剩江戶川亂步一人。

  他面前還擺放著各種一眼就能看透的案件,記載案件的紙張看似雜亂、實則另類有序地鋪在桌面,都是他抬手就能夠到的位置。

  名偵探的視線在幾個「失蹤人口」的案件那停頓了幾秒,又不自覺將目光移到左手邊不遠放著的圓鏡上。

  他抿著唇角,顯露出幾分孩子氣。

  雖然猶豫、但動作幾乎看不出猶豫的名偵探,最終還是直起身,拿過了那面鏡子。

  他盯著鏡面中的自己。

  也不知道是期待,還是印證自己的猜想,名偵探用他一貫勝券在握的語氣說到。

  「是『你們』做的。」

  這不是疑問。

  他判斷出肯定的結論。

  「 是為了『她』。」

  兩句話說出口,鏡子沒有任何變化。

  江戶川亂步不知是早知如此,還是為自己的衝動懊惱,在等了幾秒沒見到想要的反應後,名偵探便不再糾結於這個,隨手將鏡子放在一旁。

  他垂眸沉思夢中的故事。

  雖然立場不同,經歷不同,但他確實對另一個自己的選擇十分理解——因為他們曾經是同一個人。

  那個年紀的思想、判斷、與之相應的行動,都是他心知肚明的發展。

  他被福澤社長帶入新的、有秩序的世界,從而意識到生命的重量。另一個自己沒有這樣的經歷,但遇到了新的奇遇。

  夢境中那個女人,就是另一個自己的真理。

  奇妙的是,雖然出發點不同,但不論是福澤諭吉還是泉凜音,都教會了「江戶川亂步」如何愛自己。

  她為他帶來了無序的世界。

  她讓他徹底明白自己與旁人的不同,並教會他享受這一切。

  江戶川亂步下意識壓低了偵探帽。

  和一般人不同。

  江戶川亂步知道了這一切不會覺得荒謬,更不會因為自己經歷的優越,去斥責另一個自己為什麼會走上那樣的人生道路。

  但他還是有些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另一個自己成為了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也不是不高興自己被迫看到了另一種人生,而是不高興對方的行為會影響到自己在意的人。

  當然,最重要的是。

  他不高興自己只是做了個真實的夢境,便對另一個自己選擇的「真理」產生了認同感。

  ——名偵探大人少見的生悶氣,為自己。

  所以他沒注意,鏡中印出的側臉上,那只翠綠的眼眸在某一刻侵染成流動的金綠,又迅速消失,沒留一絲痕跡。

  ——噓。

  別出聲。

  那是另一個世界的名偵探,在偷偷布置送給自己的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世界融合]

  搞事的人在第一層和藍染聯手(包括且不限於有智商和沒智商的)。

  藍染在二層利用那些人融合世界找女主(確信黑亂步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背叛他,因為他們都不會放任魔女小姐離開自己的生活)。

  黑亂步在第三層左右橫跳幫藍染合並世界,並在知道藍染懷疑自己的前提下給魔女小姐打報告(還沒被發現)。

  魔女小姐在大氣層,因為她知道沒死的藍染會有的反應,算到了她的世界會被她自己整退魔,但未來又會需要高魔,於是將死神世界作為魔力源,等著需要的時候融合給她需要的魔力(也就是給江之島盾子她會動搖的誘餌,聯合黑亂步讓兩個世界開始有聯系,並利用村民——夏油沒殺、在新世界覺醒了低級異能,因為貪婪和恐懼開始自相殘殺的那些村民——和咒術界高層的靈魂給藍染作為跨越世界的試驗品)。

  最後,黑亂步的斬魄刀能力,是看破真理,但屍魂界的人不知道他能始解,以為是普通淺打(融合世界需要他確認計劃方向,而這個能力能確認方向對不對,相當於把黑亂步自身的推理能力加強到了世界級)。

  本來想讓亂步直接不在偵探社的,但如果那樣偵探社的布局和人員變動都要重新思考,作者桑放棄了。於是原著亂步還是在偵探社,而黑亂步則企圖「侵蝕」這個世界的自己。

  因為姬友的翅膀很多,所以作者桑把這個設定告訴她的時候,她表示要為了亂步小天使和作者桑決鬥,因為她覺得作者桑在虐她的天使,並想讓作者桑放過他專心虐宰——那作者桑怎麼可能答應嘛!大家要一起黑泥才好玩啊(然後她真香了)!

  不過放心,為了不讓社長成為孤寡老人(福澤社長:?),魔女小姐拐走的黑亂步和原著亂步會分開來的!畢竟有死神特產救場(黑亂步表示魔女小姐身邊不需要第二只亂步喵)!

  ↑

  咦?突然想到如果某個平行世界,谷崎直美(妹妹醬)的臉和魔女小姐一樣,而後那個世界的直美死掉,谷崎潤一郎(哥哥桑)直接瘋了黑化,又突然到正文世界遇到魔女小姐……那種展開也好棒哦。要知道他是為了妹妹,連正義和道德都可以拋棄的人,而細雪的能力真的很適合各種高光時刻(對不起作者桑就是饞瘋批美人,因為大家都寫的真善美啊,這種時候反差不就更棒了嗎!)。

  至於他如果遇見原著的直美……那也不會動搖的啊,因為原著的直美喜歡的是原著的哥哥,無法再喜歡另一個哥哥,但魔女小姐可以。只要她想,只要對方給予了相應的感情(不能接受這種反差/OOC的務必不要將這段話當真,不過仔細想想,應該不會有接受不了的讀者醬看到這裡?)。


第31章 姓名

  看多了陰謀秘聞,也該輕松一下。

  比如,讓我們暫時將目光從大人物身上挪開,看看某些默默無聞的角色。

  ——就像他,一個普通的《模擬戰爭》玩家。

  因為游戲玩家從不在游戲裡說真名,所以暫且稱呼他為「路人甲」。

  和很多宅男宅女一樣,路人甲在《模擬戰爭》公布PV時便關注了它。等到游戲發售,他沒有猶豫、直接下單購買並正式游玩。

  而游戲《模擬戰爭》分兩個版本。

  其一是包含修仙、異世大陸的奇幻世界,其二則是融合了熱門IP的動漫世界。

  不論哪個版本,都集合了經營、策略、戰鬥、戀愛,多支線等養成要素。

  對路人甲來說,不用思考就入手的是綜漫版本。

  全息游戲在路人甲的世界並不新鮮,但《模擬戰爭》能引來眾多關注的原因,還是游戲宣稱NPC擁有超高AI,對不同事件的反應能與角色真人再現媲美——這不和紙片人老婆/老公活了一樣嗎!

  只能回應關鍵詞或是固定對話的全息養紙片人游戲都那麼火爆,《模擬戰爭》要是能做得和真人反應一樣,大把的玩家願意給它花錢。

  路人甲不差錢。

  但他其實不太相信《模擬戰爭》的宣傳口號,因為在此之前不是沒有類似的宣傳出現,但都是誘導人的把戲。

  看在PV的演示畫面的確精良的份上,路人甲心想,如果整個游戲都有宣傳出的質量,哪怕沒有高AI的體驗,那也不虧。

  ——這個不相信,持續到他進游戲的第十分鐘。

  眾所周知,游戲開局是經典的三選一。

  只能進入卡牌角色,以角色扮演熟悉游戲模式的「新手教程」,按理說是最無害且簡單的線路。

  然而《模擬戰爭》不是這樣。

  路人甲進入游戲後隨手點了同意協議,取了游戲名。

  出於對自己十幾年游戲經驗的自信、以及為了避免太過投入導致損失隱藏線路,他選擇了「人狠話不多」的系統性格。

  然後路人甲看向了出現在視野內的、隨機到的三張卡牌。

  有些人的運氣,真的是從創建角色時就決定了的。

  比如路人甲,就是真正的好運。

  他開局抽到的三張卡,都是有特殊能力且他熟悉的人氣角色。

  排除女性角色,路人甲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周防尊(赤王)」這張卡進行游戲——別問,問就是玩火的帥。

  然而他小瞧了這個全息游戲的還原度。

  在界面黑掉,目光所及之處顯示「失敗」兩個紅色大字時,路人甲難得有些懵。

  ——短短十分鐘。

  路人甲不僅經歷了動漫中赤王時刻緊繃的精神痛苦,更是因為一時沒有適應、被自己的氏族察覺異常,進而懷疑,最終被系統判定任務失敗。

  ——這一定是個意外。

  路人甲如此堅信,並重新抽牌進入游戲。

  然後……

  太過注重演技沒注意暗處威脅,被卡牌角色的敵人暗殺。

  游戲失敗。

  將自己的敵人分析清楚,卻沒有相對應的專業知識,公司破產。

  游戲失敗。

  卡牌角色的後宮太多,他沒能像卡牌角色一樣成功完成時間管理,被後宮之一分屍。

  游戲失敗。

  因為上次線路對後宮敬而遠之,導致暗戀者求而不得將他關進小黑屋,求助無門。

  游戲失敗。

  ——啊這。

  路人甲決定收回對這個游戲的輕視。

  這游戲NPC太過智能了!就是專業演員或者從業人員,都不一定能在特定的游戲線路中成功過關!

  但路人甲會因此放棄這個游戲嗎?

  當然不會!

  失敗並未讓玩家的鬥志熄滅,反而越戰越勇。

  在多次存檔及下線查詢相關資料後,路人甲終於通關了結緣神的線路。

  甚至因為將原著劇情走向大改(比如原本相安無事的角色們,因為他的操作全員神墮),完成了隱藏成就。

  「隱藏成就:神明墜落。」

  「獎勵玩家天賦技能:神降。」

  「技能說明:使用技能時可以取代卡牌角色的意識,以他們的身份行動。注:卡牌角色稀有度越高、精神抗性越高(特殊角色除外),技能使用效率越低,當卡牌角色的意志恢復30%以上,技能將有概率失效。被卡牌意識奪回行動權時,50%概率損失使用中的角色卡牌。」

  ——雖然有翻車概率,但這技能大後期強無敵啊。

  路人甲心說自己的運氣果然不錯,沒白費他失敗了這麼多次才過關的「新手教程」。

  至於這個技能的由來,大概是他拿神明的身份在村子發展了不少信徒,且為了最後拉所有神明下水,會偶爾附身在他們身上導致的吧。

  不管怎麼說,有了這個技能,路人甲覺得自己在自由模式絕對如魚得水!

  他有點飄了。

  他忘記了這個游戲對擬真有多大的執念了。

  所以他一頭扎進了自由模式,直接氪金強行擴充了地圖自帶的隨機卡牌包,並開始了搞(作)事(死)的游戲生活。

  自由模式的地圖純隨機。

  可能是單一路線,也可能中途激活其他路線。

  一旦打通某個路線的結局,再度開啟自由模式時,便可以自主選擇是否在現有線路上融合打通路線的世界線。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選擇融合,通關線路的世界NPC是會繼承通關那周目記憶的。

  可謂是驚險又刺激。

  路人甲頭一次開啟自由模式,只開了一個世界。

  不好不壞。

  是某知名的拖更之王,有生之年系列之[消音處理]獵人。

  進入自由模式時,系統根據路人甲的身體素質及游戲通關經歷,生成了他在本線的身份——獵人協會的文職人員。

  正好。

  路人甲氪金的卡包一共五張卡,排除一張完全不認識的龍套,還有三張獵人協會的,剩下一張則是流星街的區長。

  三張協會的卡牌一藍一紫一金。

  協會會長的卡牌就是那張金燦燦,但在他沒有其它技能傍身的前提下,是不准備輕易嘗試神降,白白報廢一張卡的。

  熟悉的從底層做起,步步為營。

  先薅一點協會的羊毛,再給本體造個假身份。

  神降藍卡多刷熟練度,然後假身份去流星街。

  游戲時間的五年後,路人甲成功左右橫跳,在正反兩方取得非凡成就——比如搶過旅團的目標,偷偷養點協會快絕跡的魔獸,順便因為仇家太多不想自己解決、委托某殺手家族直接成了對方的VIP客戶。

  啥?戀愛線?

  不敢了不敢了,還是不近女色更安全。

  路人甲在游戲裡的小日子過得挺舒坦,就是一直沒觸發游戲結局令他遺憾。

  正在路人甲想著要不要去論壇咨詢一下時,他在小巷子裡被人攔住了。

  被誰呢?

  幻影旅團的團長。

  ——就很驚嚇。

  不過路人甲作為玩家,怕肯定是不怕的。

  此時他披的皮是他自己的,為了隱瞞身份,他還是做了基本的喬裝。至少不熟悉他的人,是認不出他是獵人協會的文職人員的。

  哪怕是幻影旅團的團長,路人甲也相信自己在無數次新手教程中磨練出的隱藏功底。

  即便庫洛洛·魯西魯為了完全准備讓團員將他的身份徹查,路人甲也確定他們查不出捏造身份外的消息。

  事實的確如此。

  正因沒有有用的消息,庫洛洛現在才會保持著優雅從容的微笑,捧著書站在路人甲要走的必經之路上,企圖從他口中親自取得想要的消息。

  「久聞大名,『獵手』。」

  獵手,路人甲在流星街活動時留下的代號。

  被NPC一本正經念出來,路人甲還覺得有點小羞恥。

  但俗話說輸人不輸陣,路人甲在短暫的別扭後,直覺地調低了痛覺占比,然後同樣微笑著回答他。

  「彼此彼此。你旅團團長的名號,也不逞多讓。」

  毫無新意的相互客套。

  短暫的和諧之後,庫洛洛說出了他的目的。

  「之前,你借機截取旅團看中的拍賣會藏品,旅團可以既往不咎。」他故作大方,又緊緊相逼,「但『神玉』你必須留下。」

  神玉?

  是指他已經上交系統換取獎勵的世界級道具「四魂之玉」吧。

  開玩笑,道具早就不在他手上了!

  那可是開啟新線路的道具,只要通關一個結局,他就能以這個道具開啟戰國線!

  「神玉已經被我轉手了。」路人甲用漫不經心的語調保持著對話,心裡還想著怎麼擺脫庫洛洛。

  要知道,既然他敢直接現身,暗處肯定有旅團的其他人。

  ——說來慚愧,論武力,他不神降卡牌的前提下,還真打不過旅團的武鬥派。

  「你想說『神玉』不在你身上?」

  庫洛洛輕笑一聲,倒也沒有生氣,而是早已准備好地打開了手中那本奇怪的書,「說謊是沒有意義的。」

  他突然改了話題,「首先,你是誰?」

  問的是身份,也是名字。

  但是。

  有點尷尬。

  路人甲掃了眼自己按照平時玩游戲的習慣取的游戲名,實在沒想到他問的不是玉的下落,而是自己的身份姓名。

  想到這游戲的高AI,路人甲知道實話實說肯定會出事,於是他想也不想地准備報上假名。

  「我——呃!」

  他剛想隨便報個名字,嗓子就像被掐住一樣說不出話。

  路人甲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果然。

  就在下一秒,盡職的系統發來了警告。

  「已掃描確認玩家無抵抗技能。」

  「警告:NPC已對玩家使用獨有技能,玩家在『負面狀態』期間不可說謊,違背規則會導致程序錯亂,玩家將被刪號。」

  說完,系統還十分貼心地亮出了游戲條款,並著重將某個條款畫了個紅圈。

  想裝作沒看到都難。

  「我是……」

  本想以玩家超然身份糊弄過去的路人甲哽咽了聲,最終在「違背游戲規則被刪號白瞎了他辛苦得來的技能」與「誠實走劇情哪怕會失敗永久關閉此線」中,選擇了後者。

  「——我是『你爹』!」

  砰!

  路人甲的話音剛落,就看到自己眼前一片血色——是有利器擊中了他的腦子,致使他雙眼充血產生的錯誤視野。

  他必死無疑。

  甚至在他瞪大眼倒下的時候,他聽到庫洛洛合上了手中的書,假裝遺憾、實際未將他放在眼裡地朝自己的團員說,「玉沒到手,而他似乎知道很多秘密……你不該心急殺了他。」

  與殺人者的冷哼同時出現的,還有只有路人甲能夠看到的、代表人物死亡或任務失敗的血紅大字。

  然後路人甲就被強制退回游戲線路的選擇界面。

  慶幸。

  這是路人甲的第一反應。

  ——還好看到庫洛洛後,他把痛感調成了10%。

  懊惱。

  這是路人甲的第二反應。

  ——當初怎麼就不多看幾眼游戲條款,取了這麼個名字!

  後悔已經無用,路人甲在選擇界面耐心將條款又看了遍,終於絕了在游戲裡隱瞞游戲ID的心思。

  「我氪金改名行不行?」

  路人甲最後掙扎了一下。

  「玩家ID一經設置無法更改。」

  系統無情地熄滅了他想要改名的心,「為避免程序錯誤及真實性,玩家在『負面狀態下』不可回避游戲真名。」

  負面狀態,指的就是被控制、或者喝了吐真劑一類的東西時,無法說謊。

  路人甲為這個狀態感到無奈。

  畢竟玩游戲嘛,很多時候取名就是圖一樂。

  什麼「爺爺」、「你爸」等游戲名他都取過,全息游戲盛行的幾年他就沒改過這個習慣,照樣玩得如魚得水。

  誰知道會在《模擬戰爭》翻車!

  但他又想到,某些女性玩家還會取「xx的正牌女友」、「xx的小嬌妻」等更社死的名字……突然又有點幸災樂禍了。

  他的名字最多被當作挑釁,這些名字妥妥會讓人覺得腦子有問題。

  ——而且他的名字還能占便宜!

  雖然是拿命換的。

  話雖如此,路人甲也不想頂著這個游戲ID招搖過市。

  他實在舍不得這個越玩越強的天賦技能,但他更知道如果繼續玩下去,擁有類似能力的NPC只會越來越多——不提獵人線,論壇上已經挖出的平安京線等,和靈力、異能有關的世界線,擁有類似能力的NPC已經不少了。

  「有沒有途徑在負面狀態下不報真名?」路人甲不死心地問,「我是指再被相關能力者抓住的情況下。」

  好運的是,這次系統給出了正面的回答。

  「玩家擁有不同身份時,可在對應情況下回避真名。」

  不同身份?

  路人甲看過諸多作品,頓時悟了。

  ——這就是路人甲臥底生涯的開端。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把卷標題換一下,世界1.0一卷,世界2.0一卷,中間插點幕間章闡明下關於游戲的設定。

  路人甲這樣的玩家很常見吧。

  不看游戲條款直接點確定 + 游戲名字很惡搞、隨意,甚至文字游戲裡故意取占便宜/搞笑的名字。

  全息游戲的背景下,刷到一個好的技能,哪怕游戲可能要重打、甚至關閉某個線路,玩家也不會放棄這個技能,去觸發刪號重開機制的。

  再加上路人甲開啟的線路只有一個,上交的道具雖然因為沒觸發結局不能開啟,但也不會隨著這個線關閉。想了想這個線也不是他的本命,加上確實高危暫時不是他能完全攻略下來的,路人甲選擇失敗重新隨機新線路,以後找機會氪金再開獵人線。

  路人甲:沒什麼是氪金不能解決的,除了改名(x)。以及……為了不說自己的游戲真名,我選擇化身八爪魚開始多方臥底。


第32章 真香

  臥底一直是個高危職業,玩游戲也沒有例外。

  別人他不知道,但路人甲從事臥底工作數月(游戲時間)後,忍不住發出悲鳴。

  「我真傻,真的。」

  他披著卡牌的殼子,捂住臉回憶這一切的伊始。

  「我就不應該問系統怎麼回避真名。」

  「如果我沒問怎麼回避真名,我就不會重開看到酒廠後想也不想地一頭扎進去。」

  「如果我沒有去酒廠當臥底,我就不會被路哥識破抓住把柄。」

  「如果我沒有被路哥抓住把柄,我就不會成為他的工具人,從雙面間諜變成N面間諜。」

  「如果我沒成為N面間諜,我就不會頂替伊地知的身份來這裡幫忙。」

  「如果我沒來幫忙,我就不會遇到路哥、被他威逼打電話給那個難搞的白毛最強。」

  路人甲看著掛掉終端後沒出五分鐘就趕來的某位最強咒術師,忍不住捂住腹部,一副胃疼的表情。

  此刻,路人甲終於理解了隔壁片場、在白蘭身邊臥底的入江正一的心情。

  一切罪惡的開端,當然是路人甲為了回避游戲ID,聽信了系統的建議——雖然系統並沒給具體的建議,但這不妨礙路人甲把鍋先扣到系統頭上。

  重開游戲的路人甲隨機到了新的地圖,擁有了新的身份。

  ——華國派來調查「黑衣組織」的臥底。

  雖然不知道游戲世界裡的華國官方到底怎麼讓他這個游戲ID過審,甚至正經地寫在了機密文檔裡。

  熟悉名柯八百多集劇情的路人甲,只花了三個月的游戲時間便成功加入了組織,並擁有了獲得代號的機會。

  他得到了一個任務,要暗殺某位政府要員。

  路人甲檢查了遍自己的技能,覺得四百碼A級射擊綽綽有余。

  玩游戲,打打殺殺的不是很正常嗎?

  路人甲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且不提他游戲身份是個臥底,單提他現實中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才越發能體會到游戲裡做壞事的刺激。

  這裡得說明一下。

  全息游戲都有專門的心理暗示及疏導,九成九的人不會將游戲與現實弄混,也就不用擔心游戲裡抽到的「殺人魔」牌,會導致玩家回到現實受到影響。

  所以玩家們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殺人,交任務,取得代號。

  路人甲沒有隱瞞自己來自華國。

  根據官方給他捏造的身份,他直言自己是在華國混不下去犯了點事,這才偷渡來了日本,最後為了錢加入組織。

  然後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他得到了「白干」的組織代號。

  就、挺格格不入的,和組織的其他代號成員。

  一堆洋酒裡,突然冒出個接地氣的華國酒。

  這要是對抗模式,不妥妥被認出來?

  但路人甲對比了一下自己的游戲ID,頓時覺得白干這個代號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滿足了。

  然後在他打通「臥底集會」結局,欣賞完各方臥底在一起面面相覷的好玩模樣、心滿意足地讀檔重打新結局的時候,他接到了黑衣組織的首領換人的消息。

  ……?

  他只是讀個檔,怎麼感覺游戲世界線都變了?

  還是說名柯終於出了新的主線劇情,哢地一下把原本的Boss烏丸蓮耶換成了其他人?

  路人甲開始暗戳戳地思考。

  因為沒有接到系統提示開啟對抗模式,路人甲暫時選擇按兵不動,等著看這位新Boss是何方神聖。

  萬一他是運氣好,讀檔開啟新線路了呢!

  聽說新首領自稱Petrus,路人甲還偷偷搜了它的意思,發現這是港口Mafia某位干部最喜歡的酒——難道他運氣逆天,要開人氣最高的三大世界之一·文野世界了!

  可路人甲想到,某位干部不可能辭職來組織就職。

  或許只是巧合,沒開新線路?

  結果確實開了新線。

  但並非他想到的文野。

  「我是綾小路,以後機密資料的對接會從朗姆手中轉交給我。」看著還稍顯稚氣的青年,面無表情地宣告,「在外傳遞信息時,你們可以將我當作新的『朗姆』。」

  綾小路泰然自若地站在暗處,毫不避諱自己的身份,也不害怕有人通過姓氏找到他的來歷。

  他平古無波的雙眸掃視了房間的眾人,不知道是不是路人甲的錯覺,他感覺綾小路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時間比別人多了不到一秒。

  然後他繼續道,「明白就散了吧。」

  路人甲准備跟著其他人一起離開,結果被綾小路叫住。

  「白干?」他念出路人甲的代號,「你留下,我有事吩咐。」

  感覺到「同僚們」或嫉妒或深意的目光,路人甲真想喊一句「你們羨慕那讓你們來!」,但他到底沒這麼做,而是老老實實地停下外出的步伐。

  「什麼事?」路人甲硬氣地回視他。

  大家都是代號成員,不存在身份高低,黑衣組織又不分上下級。

  但心裡,路人甲還是有點虛的。

  怕倒也說不上,但就是虛——畢竟路人甲眼前的NPC可是綾小路清隆!那個硬生生把後宮搞成全員工具人的路哥!

  路人甲不想當工具人,真的。

  他完全相信這游戲的AI能把綾小路的工具人使用手段,復刻得十成十。

  「白干,華國派來組織的臥底。」

  綾小路一開口,就把路人甲的身份直接曝光。好在路人甲是游戲身軀,不會因為某些身體應激反應暴露自己的慌張,「真實姓名……『你爹』?倒是幽默。」

  大佬不愧是大佬。

  面對路人甲的游戲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念出來,不笑場也不惱怒。

  「你在說什麼?」路人甲裝傻。

  他自認搞不贏劇本組,所以做好了讀檔的准備,「即便你是新首領帶回的人,也不能隨意開玩笑,質疑我對組織的忠誠。」

  「很好。」綾小路並不反駁,反而順著他的話道,「既然如此,我有個任務需要你完成。」

  路人甲忍不住嗆了他一下,「你我平級,沒資格命令我。」

  「我要你混進幾個與我們做對的極惡組織,並探查一些消息。」綾小路完全不在意他說的話,就像確定他的選擇一樣說道,「你沒理由拒絕。」

  如果路人甲是臥底,就不該這時候拒絕、引來組織的猜忌。且去其它組織臥底,也能順理成章地知道那些極惡組織的消息,甚至鏟除。加上是去當臥底,他能暫時擺脫酒廠的視線,將消息不引懷疑地傳回自己原本效忠的組織。

  如果路人甲不是臥底,得知他要去的是和酒廠敵對的組織,也不會干脆拒絕。因為白干在酒廠內部雖然也是神秘主義,但本職還是情報和暗殺,和臥底相關的任務對得上號。

  ……不愧是路哥。

  路人甲心說劇本組就是不一樣。

  但是!

  玩家就是要浪!

  他就是想看一下如果自己出乎意料地拒絕,綾小路會有什麼反應!

  俗稱作死。

  「我——」

  「檢測到可循環支線任務。」

  「任務詳情:答應綾小路清隆的要求,去黑方臥底(點擊查看任務組織資料)。注:失敗無懲罰。」

  路人甲一看沒懲罰,堅定了信念。

  「我不答應——」

  「完成獎勵:臥底前隨機抽取對應組織成員卡牌(獲得數與臥底組織的數量相等),完成任務後卡牌不回收。」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路人甲露出毫無破綻的微笑。

  他滿目真切,仿佛剛剛那個准備拒絕的人不是自己。

  「既然同為組織效力,臥底的事情我義不容辭。」

  順便趁機多備幾個新名字,他再也不想聽到自己的游戲ID被NPC念出來了!

  那時開始,路人甲從間諜變成雙面間諜,然後進化成多面間諜。

  臥底的多了,路人甲反倒麻木了。

  甚至看著自己突破了個位數的卡牌圖冊,還有點美滋滋。

  直到現在。

  路人甲出於好玩神降在了咒回線的角色身上,還就是這麼巧的撞上了綾小路!最糟糕的是,綾小路那個表情,他肯定被認出是白干了!

  綾小路一個已經很麻煩了,偏偏他身邊還站著「人間聖杯」——這兩個劇本組,一個比一個危險系數高。

  後者甚至能解除他的神降,讓他當場掉馬乃至卡牌毀壞。

  虛幻的胃在隱隱作痛,路人甲甚至想下線回避一下,但還是忍住。

  在他下意識就把其他龍套支走後,路人甲覺得自己不能這麼下去了!

  他可是游戲玩家!

  怎麼可以被NPC一直支配!

  ——是時候反抗了!

  「你有五條的聯系方式吧。」

  綾小路沒有喊他的代號,但顯然認出了他,於是將疑問句說成陳述句,「把他引導來。」

  也不管一旁看著路人甲若有所思的太宰,青年繼續吩咐。

  「如果他借口推辭,你就告訴他這裡『出現了新生特級咒靈。初生便有意識,外表似人,對人類抱有極大惡意』。」

  「叮,觸發支線。」

  系統緊跟著綾小路的發言,發布了相應的任務。

  「支線任務:合理支開五條悟並掌握其動向。」

  果不其然觸發了任務,但路人甲試圖拒絕。

  畢竟是他玩游戲,總不能變成游戲玩他吧!

  五條悟超難搞的好不好!他不想禿頭!也不想再被這白毛指使得到處跑!

  ——果然還是反抗吧!

  「獎勵:隨機抽取《咒回》世界卡牌。視任務完成度提升卡牌稀有度及數量,保底一張紫色品質,失敗無懲罰。」

  ……話雖如此,全息游戲玩的就是刺激。

  絕對不是因為他饞這個獎勵啊!

  路人甲從心地接下了任務,於是等到綾小路兩人走後的五分鐘,他直面了五條悟明明帶著眼罩看不清表情,卻能知道他正笑眯眯釋放壓力的臉。

  啊這。

  虛幻的胃似乎又在痛了。

  他也不想的,但路哥給的實在太多了。

  ——誒。

  真香。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甲:為了新卡牌,衝了!

  沒錯,路人甲就是前文作話中,綾小路找到的勞模。他這麼聽綾小路的話,就是因為獎勵太好了。每去一個地方臥底,就能抽一次牌,難度稍微大一點保底就是紫色甚至金色,這不接光咯?

  看到路人甲,作者桑仿佛看到了曾經為了皮膚,熬夜肝超鬼王甚至雙開的自己呢(所以她已經放棄拯救平安京了)。

  還想寫點論壇內容,主要是想看其他玩家一邊哀聲載道魔女小姐數值超模無法攻略,一邊又暗戳戳地給她投票粉上她。


第33章 勞模

  也無怪綾小路覺得路人甲當臥底用起來順手。

  為了確保臥底任務成功,自己能切實地拿到所有透支得到的卡牌,路人甲十分小心地在每次行動前存了檔。

  沒能成功混進去?

  沒事,讀檔重新試新的辦法。

  傳遞消息時他被發現是臥底?

  沒事,讀檔先一步把痕跡消除。

  臥底太成功被自己人干掉?

  沒事,讀檔避開自己人。

  每當出現無法修飾的錯誤,路人甲就會果斷讀檔重來,充分把玩家「上帝視角的運用」使得淋淋盡致。

  在擁有不斷重來機會的條件下,綾小路交給他的任務、甚至是其他決策,路人甲都能做到零失誤的成功。

  唯有一次,路人甲差點在游戲裡體會心髒驟停。

  「我記得你登記的異能是『完美變裝』?」綾小路在第一次看完路人甲的行動總結時,眼中染上極少見到的滿意。

  「不錯。」路人甲摸不准他的目的,只能謹慎地回答,「我想這個異能我已經展示過很多次了?」

  將神降的附身偽裝成變裝,一來是留一手不讓人警惕他的能力,二來也是給其他以本體捏造的馬甲一個合理的出場身份。

  也因這個原因,在某次組織要求他去港口Mafia當臥底時,路人甲不著痕跡地回避了。

  ——開玩笑,要去了指不定被太宰發現直接戳穿真實能力!

  雖然可以讀檔重來,但他花這麼多功夫去臥底又圖什麼呢?

  圖黑衣組織這個「臥底一家親」不知道啥時候就被某個半月眼名偵探端掉,自己結束臥底生涯或者在那之前被組織崩掉嗎?

  只能說路人甲認識綾小路太晚、或者說讀檔開啟關於他的線路太晚。

  不然由綾小路開口讓他去港口Mafia當臥底,支線任務往那裡一放,路人甲說不准現在還在港口Maifa和那群人鬥智鬥勇。

  要知道現在的太宰已經不是干部,港口Mafia也已經與酒廠達成合作協議,短時間內不會出問題。再者綾小路曾直接指使同伴不二咲千尋,讓他在大樓內的安全系統中植入自己能隨時干涉的病毒。

  加上其它大大小小的動作,可謂上了多重保險。

  沒了太宰治,港口Mafia剩下的智力天花板是以利益為先的森鷗外。

  既然如此,著實不需要特意派個臥底過去了——沒能力的只會被反利用,有能力的過去絕對會被森鷗外壓榨能力。

  畢竟信不信任是一回事,光明正大地使喚又是一回事。

  不管最終能不能得到原本想要的消息,在綾小路清隆眼裡都是浪費時間和資源。

  稍稍總結一下的話,路人甲真該慶幸自己開新線晚,暫時保留了那頭完好的秀發呢。

  至於為什麼是暫時……

  和需要直面五條悟、小心關注對方動態的未來相比,去港口Mafia當臥底和各種心髒怪鬥智鬥勇,還真說不准哪個更輕松。

  「是嗎?」面對路人甲的謹慎,綾小路倒是意有所指,「看報告,我還以為你故意謊報異能,試圖隱瞞自己『未蔔先知』的能力。」

  ——你們做游戲的,都喜歡搞這種刺激心跳的情節嗎?!

  聽到綾小路的懷疑,路人甲差點兒就想掉線遁了。

  他硬生生忍住數據模擬出冷汗時的異樣,以重開十數次新手教程的經驗,愣是將自己的語氣調整在嗤笑與調侃之間,「現有的異能者中,可沒有誰能未蔔先知得面面俱到,就連橫濱偵探社的那位前殺手,也只能預知『有危險的幾秒』而已。」

  路人甲停頓了一下,心想危機如果能過,他一定要存檔下線上論壇,罵一波策劃將原著人物的探查值調太高不做人!

  符合原著人設也罵!

  「綾小路。」他沒念代號,而是直呼其名,先發制人,「即便嫉妒我任務完成得出色,也該換個理由。」

  「我何必隱瞞自己的異能?我可巴不得早點讓新首領看重自己,最好讓你們這些『心腹』下台呢。」

  他故意挑釁,說的半真半假。

  不曾隱瞞是假的,想讓新首領認可自己是真的。

  路人甲是真好奇酒廠的新首領是誰。

  別說新首領,就是傳聞裡新首領的女兒,他也因為任務的原因次次錯過,沒見到真容!

  「是麼。」綾小路對他的志向點頭,頷首不予置評,就連語氣都和上一句一模一樣,「你會有機會的。」

  也不知道綾小路指的是他被首領看重,還是他能讓心腹們下台。

  路人甲不知道,他也不敢問。

  反正自那次談話,路人甲拿到的臥底任務一個比一個難,為了完成任務得到卡牌,他不知道查了多少資料問了多少玩家。

  在得到一張金卡兩張紫卡無數藍卡白卡後,他感覺自己的秀發快離自己而去,自己成功在游戲裡過上了社畜的生活。

  等他抽空跑去隔壁咒回神降摸魚、好慘不慘地被綾小路當場抓獲後,路人甲的脫發危機伴隨著胃痛更加嚴重。

  反正現在、此刻,路人甲有種棄游的衝動。

  當然只是衝動,真棄游是不可能棄游的,市面上再找不出這麼一款符合自由養成概念的全息游戲了。

  ……只能繼續一邊氪金,一邊痛並快樂地玩游戲了。

  「這就是你說『有新的特級咒靈』出現?」哪怕在特殊職業大多退出舞台,依舊在咒術界公認最強的白發教師,此刻已經摘掉墨鏡帶上了純黑的眼罩。

  他指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在路人狐疑的視線中泰然自若,甚至過於自在,「現場未免太干淨了,伊地知。」

  即便只是匆匆掃了眼,五條悟的六眼依舊盡職盡責——現場太干淨,連一點咒力的殘留都沒有,更不提咒靈的氣息。

  如果這裡真的曾誕生特級咒靈,他一定能看到相關證據。

  哪怕幾年前世界忽然來了次靈氣增長,甚至不知為何壓制了低級咒靈的生成、某種程度削弱了它們的存在感,五條悟也自信自己不會漏過。

  兩個人站在路口旁,原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奈何五條悟的存在感實在不低。

  別人只覺得他的打扮奇怪,所以多看幾眼,但直面他的路人甲知道這人沒那麼簡單。

  更不提五條悟對著他念出伊地知這個名字時,語氣裡多了股不曾掩飾的興味。

  眼前這個看起來嘻嘻哈哈、儼然是教師反面模板的白發青年,用他那過人的身高,理所當然地俯視著路人甲——即便看不見他的雙眼,路人甲也知道對方的注意在自己身上。

  無法直接看見,卻能感覺到的目光並無惡意。

  但正是如此,那種令他毛骨悚然的探究與好奇,配上白發青年並非刻意、但還是存在於漫不經心裡的威壓,讓路人甲早早在心裡響起警報。

  路人甲想起了論壇上對五條悟的評價。

  五條悟,當之無愧的最強咒術師。

  即便有原著濾鏡在,此人在性格上也難以得到論壇內玩家的一致認同。非要總結出某些性格標簽,那就是「很糟」、「難搞」,「挺好一小伙可惜長了嘴」或者「除了性格其他什麼都完美」。

  看著就不像正經評價,但評價的人做的事兒也的確沒幾個正經。

  帶完上屆學生突然失蹤了幾天聯系不到,又或者把事情直接丟給別人做自己跑去買甜食,甚至身為教師公開戲弄學生……雖然任務上的確是從不出問題,干脆又效率,但就是能輕易讓人見到他就牙癢癢、想揍他。

  最氣的是,想揍他還揍不過。

  原本隔著熒幕粉上的顏值和擔當,在親自進游戲體會了他的磨人之處和攻略地獄後,原著濾鏡已經抵擋不住玩家們對他的「怨氣」了。

  不至於討厭,更不會脫粉——就是一個個真愛粉比黑粉罵起來戰鬥力還強,讓黑粉一時無話可黑。

  偶爾甚至能在論壇看到,在游戲裡被五條虐得激動不服、最終佛系隨緣的玩家,來幾句感想爆幾句順口的金句。

  比如身份是他同學的:王八蛋同期五條悟,起手大招秒咒靈,不分搭檔任何經驗。

  比如身份是他學生的:王八蛋老師五條悟,教學途中人沒影,卡學生任務不漲條。

  ……總之,玩家們被迫害慘了。

  而路人甲,已經被五條悟迫害了十幾遍。

  原因就是面對五條悟現在的問題,路人甲一直沒給出合理的答復,進而引起五條的懷疑。最後的結果無外乎被他綁去言靈使身邊調查,暴露身份慘遭囚禁。

  這是路人甲又一次回檔。

  但這次,他吸取了前面存檔的教訓,找到了一點門道。

  他在第八次回檔時無意試出咒術師對第五王權者的忌憚,又在第十次回檔時了悟綾小路不僅是黑衣組織的新朗姆,更是綠王的氏族。

  緊接著在第十三次回檔察覺五條悟對綠王有奇妙的在意感,進而推測綾小路之所以讓他叫回五條悟,是因為他的消失和綠王有關。

  在第十八次回檔實驗確認了這個結果後,路人甲回檔了第十九次。

  「五條先生,現場沒有咒靈痕跡不奇怪。」

  路人甲故作緊張地抿了抿唇,臥底出經驗的他語氣拿捏得十足准確,緊張、忌憚,還有些微對王權者的敬畏,甚至他刻意躊躇了一秒,才壓低聲音繼續,「『那位』的氏族成員之前在場,身邊還帶著橫濱的『人間失格』。」

  充分表現出綠王是咒術界「不可說」的存在。

  「啊,原來如此。」這次,五條悟終於沒像前幾次存檔那樣繼續試探。

  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麼,忽然就收斂了壓迫人的氣勢,「畢竟是神代小姐嘛,如果是那位小姐的氏族,的確有這個本事。」

  ——利用他的人,將他從綠王身邊調走的本事。

  若傑是神代的氏族,那麼這裡的特級咒靈應該是被他收服了。

  在咒靈被針對、勢力削弱不少的現在,傑能在他察覺前便收服新生的咒靈也不奇怪。不過這個新生咒靈的來頭……算了,有傑約束,想必翻不出什麼風浪。

  但還是很好奇啊。

  傑失蹤的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位神代小姐又怎麼讓傑心甘情願成為她的氏族?

  時間……

  仔細想想,傑失蹤的那段時間,恰好和石板暴動相吻合?

  記著還有伊地知在面前,五條悟十分自然地隱去剛才的思考。

  他毫不給面子地大笑了兩聲,完全看不出剛剛他有走神想其它事情,「我知道幾年前的事情讓高層們『印像深刻』,但人一來就讓你們撤走,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謹慎(膽小)』啊!」

  「五條先生,可不是誰都有和你一樣的武力。」借著伊地知的身份,路人甲毫不退縮地和他嗆聲,「雖然特級咒靈的拔除得益於『那位』的氏族成員,但這原本是我們的工作。如今特級消失,痕跡也被他們消除干淨……『上面』可不好交代。」

  五條悟一副「管他們去死」的架勢,讓路人甲心裡嘆氣,覺得自己真是一個人當三個人用。

  「五條先生。」想到除了叫五條悟來,自己還要觀察他的動向,路人甲干脆直接一點,「這次報告該你自己寫了。」

  猜測對方可能的拒絕,路人甲回憶起第五次讀檔時套出的消息,「之前我讓相關人員調取了附近的特殊監控,應該能拍到咒靈出生時的事情。那個監控我還沒看,如果五條先生又找理由『失蹤』,我只能……」

  「——啊啊,知道了。」

  像是觸發了什麼關鍵詞,五條悟誇張地仰頭打了個哈欠,「報告,會寫的。」

  隨即,白發咒術師微微低頭,狀似俯視地對准了路人甲。

  說不清是隨口一提,還是有意警告,他輕笑著說道,「伊地知,監控直接發給我就行,別亂動『證據』哦?」

  路人甲:「……」

  路人甲心裡了然,但表面還是露出不解。

  外表是伊地知的玩家揣摩著角色心態,最終決定「出於對最強的尊重,沒有多問」地應下。

  「是,五條先生。」

  玩家知道。

  ——那監控中,必然會有白發咒術師的摯友,那個打上叛逃標簽、行蹤不明且下令處決的詛咒師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游戲玩家,真的是一群十分神奇的存在(非貶義)。

  幕間卷是半番外半正文,如之前所說是為了完整玩家和游戲的設定,以及應該還有一章引出幕後和設置的原創Boss,就進入世界2.0,讓二號養子和黑亂步以及魔女小姐的「召喚獸」(沒錯!魔女怎麼能沒有小動物召喚獸!)回到主世界。

  等路人甲和尖塔相遇,想必很有意思。

  一個把游戲玩成社畜,一個直接帶飛游山玩水,最有趣的是,路人甲在現實中是個閑的沒事做的富人(這也是為什麼他做臥底上手很快的原因,他的觀察力很好,上限也高,只是現實中不常用,因為使喚人慣了),而尖塔卻是打工人(但她運氣好啊,面對她這個暫時的特例,魔女小姐願意花錢看個熱鬧)。

  然後無怪綾小路把路人甲當工具人,因為他能讀檔保證任務完成度100%,這麼好的工具人哪裡舍得丟啊是不是。

  不過綾小路不知道路人甲是玩家,最開始會「威脅」他為自己做事,只是綾小路發現他是個有不錯異能的臥底,且對自己的真名抵觸,想用路人甲的弱點逐個擊破(沒想到歪打正著給路人甲觸發了任務,省了不少後續的手段)。雖然不知道玩家身份,但綾小路已經察覺自己每次給路人甲臥底任務,都能讓路人甲的異能更強(馬甲更多)。

  [惡魔的低語]

  隔日更的最後一天了,下個月可就沒那麼穩定了。

  說起來,作者桑發現自己居然保持了兩個月都凌晨1-3點睡覺,真不是失眠,而是想睡的時候太早,等該睡覺的點又莫名精神(而且作者桑大多數都是晚上靈感足)!還好還算年輕,得找個機會改改,至少得保證一點前睡覺!晚睡真的好容易導致注意力不集中啊!


第34章 玩家

  像模擬戰爭這樣體量大、有熱度和爭議的劃時代游戲,自然會產生足夠的話題。

  各種社交軟件都有游戲玩家的身影。

  而官方游戲論壇,則是玩家們主要的活躍平台。

  論壇每天的話題千奇百怪,但只要逛論壇的玩家,一定看過這篇帖子——[更名]細數玩家遭遇的「初見殺」。

  從游戲發售的首日至幾次大更新後的現在,這個話題依舊是最熱。

  點進去看,前面都是和話題一樣的玩家分享。

  【細數玩家遭遇的「初見殺」,綜漫篇[熱][置頂]】

  1L(樓主)

  我為半小時前天真的自己懺悔。

  原本以為只是個換皮游戲,沒想到他說NPC擁有媲美真人AI的話是真的!建模精美到吊打某廠就算了,性格怎麼這麼還原啊?真就同逼官!

  我只是沒耐心跳過了開場動畫,誰知道要赴約的關鍵信息也跳過了!偏偏選的還是不提示的系統!它完全沒告訴我爽約了女友!讓我第二天就被女友甩了游戲失敗!

  原本的天選開局,線路和選擇人物都是我喜歡的,現在沒辦法,重開了,再度隨機的人物真是一言難盡。

  誰能知道,我居然先後經歷了上班被上司炒魷魚、網球入隊測試沒打過直接不合格、籃球筆試稀爛被退社,以及身手太糟被敵對組織當場槍斃的非結算結局。

  ……不多說了,我滾回去繼續過新手教程了。

  但我不得不罵策劃一句,這是什麼鬼新手教程!誰家的新手教程初見殺玩家五六次啊?!

  2L

  同是天涯淪落人……不說了,為了爽選的後宮線,現在正淚目地上網學習如何正確的時間管理,卑微祈求不要像動漫一樣被分屍,丟人。

  3L

  你們這還算合理,我新手教程三秒就失敗了——就因為我看對面NPC的第一眼,習慣喊了現實我們給他的昵稱,把抽到的角色OOC了!

  4L

  啊這。

  還在起始界面的我開始選擇恐懼症。

  5L

  刷到同一開局,結果連續失敗兩次理由還一樣的玩家路過。

  ……

  ……

  滿滿幾千樓,都是玩家們在游戲新手教程體驗到的「初見殺」。

  如果說剛入手游戲的玩家還在懷疑模擬戰爭的質量,那真正進游戲體驗過的玩家,便自發地成為了游戲的鐵粉——邊罵游戲策劃不做人、把難度調得那麼高,邊樂在其中和NPC較勁探索結局的那種。

  等到版本更新了某位不可攻略、讓玩家苦求不得的隱藏人物後,這帖子已經蓋了數萬層,並還在持續增加。

  在新人分享初見殺、和老玩家調侃新線路的奇葩死法之余,樓裡偶爾還能冒出幾句對游戲角色的探討,或是對游戲活動攻略的指路。

  這位游戲中唯一還沒被人成功攻略、或者策劃本人直言無法攻略的女性角色,無疑是討論度最大,且最被玩家又愛又恨的——哪怕是沒有玩綜漫版本的模擬戰爭玩家,對這位角色都不會陌生。

  因為她的立繪和建模太好看了,無死角的那種好看。

  修仙版本的模擬戰爭玩家甚至有提出申請,說將這個角色挪到他們那兒,哪怕當個背景板也賞心悅目。

  但最後還是沒能成功。

  ……

  ……

  1832618L

  好不容易有個高質量的原創角色,策劃居然告訴我她不能當我老婆?!

  1832619L

  樓上但凡吃了一粒花生米,就不會想把我老婆當自己老婆。

  1832620L

  都瘋了,趕緊拖出去,給大小姐的寵物狐狸當零食!

  1832621L

  長得漂亮,血統不凡,能力未知,還亦正亦邪。

  說真的,大小姐的人設這麼香,不可攻略是絕對的敗筆!

  1832622L

  先說明,我女玩家。

  其次,大小姐就是因為不可攻略才更香好吧!

  真設置了戀愛線,那才是OOC得沒眼看!專注事業(養魚)的富婆,誰能不喜歡?!反正我自由模式遇到大小姐果斷抱大腿了。

  1832623L

  想當初大小姐剛更新到游戲的時候,一群人噴她和策劃,說不需要原創的女角色和自己搶男人/女人,也不喜歡她「團寵」的設定。

  結果當月NPC人氣榜,大小姐這個原創角色以完全的優勢登頂,遠超第二名。

  1832624L

  什麼團寵,分明是大小姐在打理自己的後花園。

  1832625L

  我會說我讀檔十次,都是為了看大小姐的囚徒線是怎麼囚禁我的嗎?

  那聲音,那動作,明明身處敵對立場,卻有種愛人耳鬢廝磨、相互勾引誘惑對方的錯覺……香啊,太香了。

  如果一直是大小姐親自動手,別說綁我十遍,她再殺我十遍,我也可以!

  1832626L

  瞧樓上這點出息。

  我就不同了,我直接讀檔了二十次大小姐說「我挺喜歡你的,可惜你最後走錯了路」,然後一個懷抱刺穿我心髒的背叛線!

  1832627L

  連續三次和大小姐同一個陣營,還努力成為了大小姐左右手,現在正幫大小姐稱霸世界的歐皇笑而不語。

  1832628L

  說到底,我不能走我老婆的戀愛線,怎麼想都是策劃的錯!

  1832629L

  +1

  1832630L

  +10086

  1832631L

  +身份證號

  ……

  ……

  日常被玩家拖出來祭天的策劃,正是模擬戰爭的總負責人及制作者。

  沒有人知道,對外團隊龐大的模擬戰爭游戲團隊,實際的編程人員只有一個,也就是對外宣稱、只是游戲策劃的那個男人。

  穿著白色大褂,比起游戲制作者更像醫生或是科研人員的男人,並未在意論壇上對他、或是游戲的評價。

  因為他確信他的游戲會引起新的潮流,劃出新的時代——正如他曾經穿越世界所見證過的那樣。

  百平米的房間除了一張床、一套桌椅,沒有多余的實體家具。

  房內空白的地方布滿了半透明的電子屏幕,上面偶爾會閃出模擬戰爭的游戲畫面,然後被看不懂的數據流覆蓋,變得空白又再度繁瑣。

  「你還想繼續引起她的注意?」游戲的制作者忽然開口,他看向躺在床鋪上的黑發青年、他的「同類」,亦是他的友人。

  他們與普通人不同,是萬裡挑一、不,甚至是數千萬裡挑一的「奇跡」——是此世不過百人的「覺醒能力者」。

  「你難道不想和她再見?」黑發的青年早已躺下,但他仍舊抬眸看了眼坐在虛擬屏幕面前的白褂男人。

  「你對她的『愛』,玩過游戲的人都清楚。」

  「不必了。」男人回答。

  越是了解魔女,男人越是明白自己的「幸運」。

  男人從未試圖追尋魔女的足跡,也不曾擁有友人的志向。

  因為他清楚地知曉,自己過去的那些經歷,遠比未來可能遇到的要美好[1]。

  曾經那個異想天開的男孩,因為魔女的存在變成了開創者,憑借著覺醒的能力成為全息領域的第一人。

  他與魔女,恰好停在了最合適的距離,然後再也不會相見。

  黑發青年見他如此回答,終於不再多問,閉上了眼。

  白褂男人看著自己的友人陷入沉眠,知曉對方的精神已經游離遠方。

  ——魔女與他們處在兩個世界。

  他們與她相隔的距離太過遙遠。

  利用自己覺醒的能力將精神投入其它世界的能力者,在眩暈中再一次找到了他需要的目標。

  首先他「睜開眼」,看到了他的投影——是個剛回家的高中生。

  空空如也的房間毫無生活氣息。

  原本凝滯的少年在能力者回歸後重新擁有時間,再度鮮活起來。

  少年的表情變得平緩。

  他慢慢走向廚房,想給自己倒杯水喝。

  路過客廳時,掛在隔間門粱的雙面鏡裝飾映出了他的模樣。

  同齡人平均值的身高、並不出挑的外貌、最為普遍的黑發棕眸,以及混入人群便會被淹沒的平凡氣場。

  不論誰來看、怎麼看,都會覺得這個少年代表普通。

  但很快,少年親自推翻了這個錯誤結論。

  他拿到水杯,卻發現家裡只剩幾瓶忘記喝的洋酒,聳了聳肩隨意開了一瓶倒入杯中。

  正是酒注入杯中,他仰頭准備喝的時候,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劃出了一道黑色的小口——並不可怖,但著實詭異。

  黑色的線條撕裂幻化,最終形成了人嘴的形狀。

  「怎麼,你也想來一杯?」

  少年開口,聲音是不出預想的尋常。

  唯獨說話時略微上挑的尾音透著少年獨有的朝氣,算少有的加分項。

  「呵。」對比少年更為低沉的嗓音從黑色人嘴裡發出,他的音色同少年相似,但明顯能聽出不同。

  這聲音只是輕哼了聲,也無端有種無法忽視的威壓。

  「真悠哉啊。」

  毫無征兆的,這聲音泄出些許殺意,「令人不快。」

  「我很抱歉。」少年聞言不走心地致歉。

  他眯起眼笑了笑,又重復了一遍,「所以,要喝嗎?」

  人嘴沉默了不到一秒,忽然大笑了幾聲,充滿惡劣地回應,「如果這酒杯裡灌滿的是你的鮮血,我說不定——」

  就在少年以為他會順勢答應的時候,他的聲音忽然變成惡嫌,「——還是算了。」

  「垃圾的血也是垃圾。」他毫不客氣地譏諷道,「只會讓我惡心得難以下咽。」

  少年對他的話不予置評,自顧自地喝完了半杯酒。

  他剛准備放下酒杯,卻忽然看到自己的手像摔碎的陶瓷、裂開了數條縫隙。鮮紅的血沁出,最終鋪滿了整個手臂,甚至血跡滴落地面,蜿蜒形成怪誕的畫作。

  不需要看。

  少年知道,不止是手臂,他的全身皆是如此。

  「真狼狽啊。」黑色的人嘴低語,「就連這些鮮紅的血,也只是散發惡臭的三流垃圾。」

  「可宿儺,你連這具垃圾的身體也無法占據。」

  少年報出了對方的身份。

  哪怕滿身裂紋導致他的肌膚沾滿鮮血,少年依舊保持著笑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那樣、熟練地扯下牆面掛著的毛巾,抹了把臉。

  少年走到了唯一放著鏡面的洗漱台前,滿不在乎地打量了眼自己重新修復好的臉。

  下一刻,他的手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心髒。

  鮮血咳出,紅色的液體染花了他面前的鏡子。

  「宿儺,你弄髒了鏡子。」少年皺眉,卻並非因為疼痛,「別做無用功,你知道我不會死。」

  「無聊。」宿儺控制的嘴輕仄了聲。

  沒有他的操縱,少年的手自然地下垂。但不過片刻,手臂又像重新接到信號那樣伸進洗漱台,水流洗淨了手掌的血色痕跡,也將指縫內的某些碎屑衝走。

  前後不過十幾秒,少年的胸口恢復如初。

  「你也該考慮清楚了吧?大小姐的『反抗者』可不多。」

  「合作?你沒資格。」宿儺嗤笑一聲,「不過……如果她知道你的存在,或許會露出有意思的表情。」

  「大小姐會感到高興嗎?我希望她會。」

  少年的聲音帶著不明顯的顫音,語調也顯出幾分迷離。

  他認真地清洗自己的外表。

  動作一絲不苟,眼中卻暗含癲狂。

  可不論是少年還是宿儺,都清楚知道他其實比誰都冷靜。

  ——至少見到她以前會是如此。

  「很快……」少年捂住破碎又修復好的臉,指腹在看不見的痕跡上摩擦了幾下,「很快就能親眼看到她了。」

  至於見到她後要做什麼?

  嗯……

  首先,得自我介紹吧?

  說什麼好呢?

  ——對了,就這樣吧。

  「大小姐,初次見面。」

  他將現實混淆於虛擬,並帶來真相[2]。

  「我是『玩家』。」

  作者有話要說:

  [1]模擬戰爭的制作者·策劃,是覺醒了能力的人。

  他曾在小時候無意識用能力成為了魔女小姐那個世界的「規則(代碼)」,精神寄宿在了幻化的身體(魔女小姐的第一任使魔,黑貓)上,看到了魔女如何成年後開始變革世界。受到她的影響,在回到自己世界後,他開始研究全息技術,並在成功後設置了魔女小姐這個角色在游戲中。結果被同覺醒了能力的「玩家」察覺,在「玩家」知道魔女小姐是真實存在的人後,「玩家」企圖用自己的能力找到魔女。

  策劃覺醒的能力是:以自己的精神力為引編寫程序,程序會影響自身或是他人的感知(由此創造了以原著為准的全息游戲,相當於給游戲NPC編寫了會自主思考的程序,但由於能力的副作用,為了防止能力失效,設置了不許暴露『這是游戲』的規定)。

  [2]「玩家」將自己的精神化身「系統」,取代了部分玩家的真游戲系統(選擇的取代對像,是不需要頻繁出現的『話少的系統』)。原因麼……是在實驗自己覺醒的能力(全息游戲存在的那個世界,有極少部分人覺醒了能力,且不為人所知)。

  他的能力是:將自己的精神化為投影,侵入其它(或自身存在)的世界,成為某個角色。並隨著對那個世界的熟悉程度/影響程度,完全轉移自己的精神、本體。

  新角色「玩家」確實是模擬戰爭的玩家,但和之前的玩家不一樣,他清楚他看到的不是游戲世界(所以會想在魔女小姐面前那麼介紹自己,他是為了體會那種打破格局的爽快)。

  大爺在「玩家」回到這個身體前無法占據這個身體的意識,而這個身體可以約等於游戲數據,所以體質雖然無法承受一根手指的咒力、時不時會炸掉,但下一刻就能修復回來。

  而「玩家」沒有回來的時間裡,這副身體就和游戲數據執行程序一樣,按部就班地做事。

  本來是想寫點策劃和魔女小姐的故事,後來看這章字數夠了,就算了。


第35章 使魔

  人類大肆占領土地前,妖怪便已經存在。

  只是不知多少年後的現在,人類的城池越來越多,妖怪的棲息地越來越少——等到平安京建立、那位聲名遠播的大陰陽師平定禍亂,妖怪們便開始頻繁踏入人類的領地。或是隱瞞身份游戲人間,或是時運不濟被人類抓住馴化、殺害。

  時光輾轉,陰陽師走向末路。

  妖怪們便再度隱匿蹤跡,游離人世。

  直到戰國來臨,妖怪的力量逐漸凌駕於人類之上,他們才再度活躍,甚至成立了屬於他們的妖怪之國。

  從幾百年前突然離開、又突然放話交權的玉藻前手中被迫接下重任,一直到現在都擔任族長的狐族現任首領——已經修到九尾、距離化神也不過一步之遙的西爾[1],此刻、外出中,遭到了其他大妖的圍剿。

  畢竟誰都知道,距離化神一步之遙的妖怪內丹,是能讓同等級大妖吞下後、直接產生神格的好東西。

  一向游離族群外,又和其他妖怪沒有交情的西爾,自然是大妖們眼中最可口的補品。

  更何況,西爾還剛剛度過狐族的「虛弱期」,正是實力最弱的時候。

  大妖們平時實力相當,妖力降到底的西爾抵抗起來該是吃力的。

  但妖狐一族獨有的魅惑技能,讓平日不屑此道、完全沒有鑽研這個天賦的西爾,也能在無意中分散圍剿者的心神。

  大妖們負傷敗退,但到底沒鬧出妖命。

  西爾趁他們有撤退之心,率先溜走,不見蹤跡——不過受傷最重的還是他。

  躲在某處天然秘境的西爾,勉強松了口氣准備治療自己的傷勢。

  他化為妖狐的本體,出於謹慎隱藏了多余的狐尾,將自己體格變小裝成普通的小白狐,縮在不起眼的一角,再把自己圈成一個漂亮的圓形。

  巧的是,他剛准備冥想,便聽到了外面有動靜。

  ——有人找過來了。

  沒有妖氣,更不是神明。

  應該是個人類。

  西爾未動。

  他雖然看起來狼狽,那身漂亮順滑的皮毛也染上了血污,但面對人類、哪怕是擁有靈力的那部分,他也有一戰之力。

  保持現狀,還能以他的慘狀降低來人的警惕心。

  「狐狸?」那是個女聲,帶著念咒般的奇特韻律,「不,是只受傷的狐妖……呵,狐妖啊,倒是懷念。」

  她的話讓西爾知道,來的並非普通人。

  他暗中探出利爪,准備對方一有異動便率先出手。

  然而這女人並未做出有威脅的動作。

  她站在入口打量了他幾眼,便笑著、毫無危害性地靠近,隨後停在了一個對雙方而言都算安全,但也能伸手觸碰到的距離。

  「要被我帶走嗎?」她突然問他,「治療方面我還挺擅長的。」

  西爾並不相信人類。

  當然,他除了自己誰也不信。

  「為什麼想幫我?」

  所以在知曉對方認出自己妖族身份後,西爾直白地反問。

  是因為可憐嗎?

  人類大多如此。

  即便是這個散發著好聞味道的女人,想必也是抱著這種自我感動般的憐惜,選擇出手救下他的吧。

  就在他這麼想的下一刻,魔女小姐開口了。

  她沒有說「真可憐啊」、「不能放著受傷的人不管」這種另類的風涼話,也沒有著急地展露自己對弱者的同情,而是……

  「因為你很幸運。」她回答,「湊巧在我的庫洛(小黑)離開後出現,讓我願意重新培養一個新的『使魔』。」

  ……毫不避諱、也不曾隱瞞地直言,自己找了個「替代品」。

  西爾簡直要被這人的無恥程度氣笑。

  替不替身是其次,這女人的話和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陰陽師有什麼差別?無外乎想趁他受傷,將他收做式神——哦,她把式神叫做「使魔」。

  法師嗎?還是魔女?

  不管哪一種,都是視「自由」為准則的西爾所厭惡的。

  西爾真想在她伸手的時候亮爪劃斷她的手。

  但隨著她的越發靠近,那股好聞的味道也越來越明顯。

  其他妖怪或許會單純覺得是這女人靈力高、好吃,但西爾距離成神不過一步之遙,冥冥中則了解這個好聞氣味的真相,是這個女人被世界所喜愛。

  就像被世界的意識標記,直白地彰顯這個女人的特別,要她被生靈善待。

  但不通世故的世界意識卻忘了,並非所有人都懷抱善心,不去挪動這份「世界的珍寶」。

  西爾對她是否被另眼相看不感興趣。

  只是若她真有被世界鐘愛的本事,那些覬覦他力量的妖怪在她的影響下便不會那麼快找到他,讓他能有更多時間恢復本來的妖力,找回場子。

  西爾權衡利弊,還是引而不發地任由她抱起自己,讓她帶自己離開這處不算安全的秘境。

  至於當她的使魔?

  怎麼可能!

  等他的傷被她治好,留她一命都是他的仁慈。

  事實的確如此。

  被魔女悉心照顧的狐妖,在傷好後立刻離開。

  他不在乎自己失蹤後魔女會有什麼表情,也不在乎她是否會因此失落難受,他只想將那些挑釁他的妖怪逐一殺害以示懲戒。

  西爾將魔女的事情忘到一邊。

  等他再次見到魔女,已經是遙遠的五十年後。

  五十年的時間,沒有給西爾的外表帶來任何差異,魔女小姐亦是如此。

  只是和之前不同,西爾在魔女小姐的身上感覺到了神明的氣息,即使那道氣息很微弱,一看就不是什麼強大的神明留下的。

  ——但還是讓西爾有些不愉快。

  也不知道這份不愉,是因為他一向厭惡的神明與魔女有了關聯,還是因為魔女小姐身上沾染了他人的氣息。

  他們的再次相遇有著歷史重現般的巧合。

  偶然路過的魔女,與她找到的受傷的狐妖。

  唯一不同的是,魔女身邊多了個礙眼的末位神。

  「咦,你是——」

  「西爾。」

  直覺她要說出什麼他不喜歡的「愛稱」,西爾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出於對自己實力的自信,他報上了真名。

  「嗯,西爾。」魔女的眼中殘存淡淡的遺憾,顯然西爾剛才的直覺是對的,「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倒是和原來一樣。」

  一樣?

  一樣受傷了遇到她嗎?

  要不是他和她的確相處過一陣子,還真以為她是在嘲諷自己。

  「的確。」西爾不知道自己心裡的不滿從何而來,只能將矛對准那個年幼的末位神明,「沒想到五十年過去,你契約我不成,找了個末位神代替?」

  「夜鬥不是替代品。」魔女的話讓西爾的不滿加重,但下一句話又讓他的情緒稍稍回升,至少沒再面露殺意,「而且他也不是我的使魔——西爾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契約者是你。」

  ——還算她有點品味。

  狐妖慢條斯理地收回了對准神明的利爪。

  「西爾這麼在意,是願意當我的使魔了嗎?」

  「我——」

  原本的拒絕,在看到末位神明突然炸毛似的警惕目光後改變。

  「——再考慮考慮吧。」

  只想戲弄神明的狐妖,為自己挖了個陷阱。

  以這次相遇為契機,西爾偶爾會在感知到魔女的氣息後找到她。

  或是單純地惹火神明,再湊到魔女身側欣賞神明敢怒不敢言的好戲;或是在外與妖怪神明打架,找魔女為戰後的自己療傷;或是游蕩慣了,來魔女身邊聽聽她最近遭遇的事情,以作短暫的放松。

  若即若離的關系,並未讓西爾乃至魔女產生隔閡。

  即便是從不覺得寂寞的西爾,也在這段關系中滋生了些許難能的沉浸。

  她的距離把控得太好,好到原本該是處於弱勢的、被選擇的那方,卻慢慢成為了主導他們關系的主宰。

  因為肆意自由的狐妖忽然也會開始思考,魔女對他的態度到底有幾分真假——只是無聊時的聯想,但這份探究切實存在。

  於是最後,狐妖還是妥協成了魔女的使魔。

  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春暖花開,溫度適宜,就連空氣裡的桃花香氣也溫柔得不可思議。

  為了發泄百年一次才有的特殊時期產生的躁動,狐妖趁著自己力量尚未削弱,主動去尋自己在族群裡的老對頭打了一架。

  並非壓倒性勝利的結果讓西爾略有不滿,下意識就順著魔女的氣味,找到了正在打理臨時住所的魔女小姐。

  「又是和巴衛打架?」已經習慣他忽然出現的魔女小姐,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因為過於狂放的打法、顯得有些狼狽的樣子,見怪不怪地走過去准備治療。

  「明明是把他當『繼承者』培養的。」

  「追個女人都能鬧出那麼大的事,把狐族交給他就完了。」還不等西爾回過神,他已經習慣性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讓西爾一頓,馬上就停住了接下來的話,「嘖。」

  「西爾?」

  說不清是戰意殘留的殺意、還是多年來的交情,西爾的確對魔女有種不同於常人的在意,於是在心中躁動的情緒尚未消散的時候,他無視了魔女小姐對他的關心,徑自走到了魔女的面前。

  然後下一秒,他在魔女略顯驚訝的目光中伸手擒住了她的脖頸,將她禁錮自己身下。

  他湊近,能嗅到她身上越發明顯的香氣,連帶著那個末位神的味道一同刺激他的感官。

  ——不愉快,想做點什麼。

  他輕易下了決定。

  正准備警告她別老和神明混在一起,卻在抬眼時與那雙璀璨的金眸對上視線。

  「西爾,」被這樣對待的魔女凝視著眼前的狐妖,語調輕松且誘惑,「要吻我嗎?」

  她道出了狐妖的心聲,卻讓狐妖心裡的煩躁不滿越發膨脹。

  「怎麼。」西爾的手還放在她的咽喉,聽到她的回答忍不住氣笑。

  他忍耐著沒收攏五指、讓尖銳的指甲劃破她的肌膚,只是眯起了狹長的眼,「你還沒放棄讓我成為你的神使?」

  大概是剛才想讓她遠離神明,所以他脫口而出了神明相關的詞彙。

  「不是神使,是使魔。」在這方面有著奇怪固執的魔女反駁了他的說辭,「我可不是神明。」

  西爾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裝作不懂、故意看笑話,還是真的不明白。

  但他現在的確有些難以自控,屬於妖怪的、想要毀滅一切的欲望,夾雜著尚未收斂的、並非針對魔女的殺意,讓西爾不自覺舔舐了一下牙尖。

  「西爾。」身下的魔女不知他的忍耐,或者她明知如此,還故意用嬌柔的嗓音繼續著,「成為我的使魔吧。」

  她說:「讓我們一起拉神明墜入人間嘛。」

  她可真不愧是——

  西爾放松了指尖的力道,改為輕輕撫摸方才他擒住她的位置。

  ——能看透他人欲望的魔女啊。

  銀色長發的狐妖松懈下來。

  在並未明言的對抗中落為失敗者的狐妖,用他獨特的腔調投降。

  「真沒辦法啊。」

  狐妖睜開淡藍的妖瞳,那片如水的藍色中滌蕩著屬於妖的好戰、也參雜著遇見同類的驚喜。

  他低下頭,銀白的長發散落開來,發梢不可避免掃過魔女的臉頰,給她一絲若有若無的冰涼觸感。

  「那就答應你吧。」

  他在盛開的桃花簇擁之下,於她的櫻紅落下一吻,定下只有他們能夠感知的契約。

  那天起,魔女擁有了新的使魔。

  而一向自由肆意的狐妖,為自己找了個能夠偶爾落腳的家。

  他為褻瀆神明與她聯手,然而魔女卻有著更為大膽的目標——讓神明離去,奪取他們的權柄,將力量還予世界,從此再無神明的概念。

  她意圖驅逐神明。

  ——多麼大膽且傲慢的目標啊。

  但正因如此,西爾聽到了自己因為她的計劃加速跳動的心髒。

  他們將是最好的同伴。

  互為彼此的半身,絕不背叛契約的同盟。

  為了這個目標,哪怕是遠離彼此的苦澀,也能醞釀出回味的甘甜吧。

  「說起來,你之前想給我取什麼名字?」

  「怎麼突然問這個?」

  「總要有個新的假名,用來代表未來我『人類』的身份吧。」

  魔女小姐假意思考,最後說出了她當初想取的名字,「是『銀』,因為西爾的狐妖形態是一身漂亮的銀白。」

  「我很喜歡。」她補充。

  「喂,你這取名方式也太敷衍了!」

  「要換個名字嗎?我可以再仔細想想。」

  「不,就這個吧。」銀發的狐妖剪去及身的長發,將其注入妖力化為披肩,搭在了魔女的身上,以此作為分別的送禮。

  「看在你『喜歡』的份上。」

  魔女接下了他的饋贈,與他商討了長達數百年的計劃。

  環環相扣,膽大包天。

  充滿了對神明的輕慢,又讓有志者忍不住為她說的一切奉獻自身。

  奪取靈玉,將人類與神明劃清界限。

  再挑一個合適的時機分離世界,分散神明的力量,泯滅神明在人類概念中的軀體。

  饒是不常與魔女身處一方、甚至後來直接分離兩地,西爾也對自己遭遇的一切興奮到顫栗。

  她值得被期待。

  她值得被信任。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然後……

  他們會在新世界再度相遇。

  ——叩叩。

  門被敲響,陷入回憶的狐妖停頓了數秒,終於在門口的人忍不住出聲時回應了。

  「吉良嗎?進來吧。」

  「是!隊長!」

  穿著三番隊隊長羽織的男人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副隊長,他側過身,露出身前幾乎沒怎麼動過的公文。

  不過,往常還會為此說上兩句的副隊長,此刻沒有心思再為這種小事分神。

  「看樣子是出了大事。」

  「是,我來向隊長傳達總隊長的通知。」

  狐妖漫不經心地聽著自己副隊的說明,還能偶爾分神想著之後的計劃。

  「……最後,是有關旅禍的事情。」

  聽到這裡,化名市丸銀的狐妖擺手打斷了副隊的憂慮。

  「別那麼緊張,吉良。」狐妖一貫懶散的語調,讓他的副隊下意識放松了些許,「他們(旅禍)敢靠近靜靈庭,就殺掉好了。」

  也算為他們這麼久的交情,畫上一個句號。

  畢竟,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以這群偽神的意願做事了。

  眯著眼的狐妖,為即將混亂的未來勾起名為興味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讓二號養子升個天(物理意義上),順便出個名場面。

  [1]Silver(銀),音譯西爾弗,這裡取簡稱西爾當本名。

  至於庫洛,就是日語音譯的小黑,也就是前章的策劃化身(策劃每次做夢成為小黑,遇到的都是不同時空的魔女小姐,但不論哪個時空的魔女小姐、經歷了再不同的事情,都鑄就了同樣的性格)。

  沒錯,市丸銀就是魔女小姐的第二任使魔。

  當然是作者桑的魔改設定,他的本體(靈魂本源)是可愛的白毛狐狸!取動漫後期淺藍(偏青色)的眼瞳及淺紫偏銀色(直接取銀色)的頭發!按本文設定,算是融合世界後,唯一還在外活躍的妖怪了,能變身本體的那種哦(嘻嘻)。

  ↑

  如果沒有黑亂步,主導計劃的就是將自己偽裝成人類靈魂的西爾來推動世界融合(所以當初黑亂步主動向藍染推薦了銀,並說他們的本質相同→都是魔女小姐的人)。

  桃花三月開,花語為愛情的俘虜。

  為什麼選這個花,你們可以查查這個月份對於狐狸來說是什麼(x)。

  西爾對魔女的感情說是愛也不太對,他們是一同對抗神明、反抗既定規則的戰友,也是能在自由過頭以後、相互依偎互訴內心的家人。

  為什麼之前有寫夜鬥在神明離開、世界分為兩個後「主動成長」起來?

  因為他知道西爾為了和魔女達成共同的願望(世界不再有神明、挑戰神明自古的權威),主動選擇離開魔女,覺得自己只想粘著魔女的行為不夠成熟,為了避免自己在魔女心裡的分量太輕,開始想要更強。

  世界鐘愛的Buff,在神明消失後也隱藏了(不如說世界意識、神明眼中的『天』給這個Buff,就是不想讓神明找魔女小姐的麻煩,但不妨礙魔女小姐主動找神明麻煩是吧)。

  戰國時期,魔女小姐還沒有斬魄刀(所以幕末以前,她無法控制、分享他人的情緒)。

  直到戰國末期,魔女小姐送走神明、殘存的力量衍生出屍魂界靈王等類似的「偽神」後,屬於她的斬魄刀才主動找上了她(但卍解女主很少用,她不屑於靠這個折服別人,因為沒意思。截至目前正文,她只會對『將死之人』用卍解,比如覺醒前的村民們、比如被她殺了的咒術師,比如完全成為無意識結界的天元)。


第36章 死神

  寂靜。

  漫長的寂靜。

  在長達數小時的寂靜後,空蕩得詭異的房間總算傳出一聲輕響。

  那是一道輕微到可以忽略的呢喃。

  呢喃聲後又維持了數秒的安靜,終於徹底被少年的說話聲打破。

  「『和果子』。」

  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場景,讓剛剛睡醒的少年想起了自己設置的時間期限。

  他打了個哈欠,這才懶洋洋地改口,「唔……『仙貝』。」

  伴隨著少年規律的呼吸,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有了光源——那是控制室的顯示屏因為聽到啟動密鑰,重新亮起熒幕的電子光。

  「太暗了。」

  不算智能的運算機無法聽出少年的需求,但少年本來也不在乎,只是隨口抱怨了一句。所以少年很快自己伸手,按下了觸發照明的開關。

  「那家伙也該假死過來接替我的工作了吧。」

  少年並不停歇地在鍵盤上敲擊著。

  看起來只是胡鬧的敲打,卻讓原本混亂的顯示屏重新排列出新的圖案及資料。

  仔細看過去,能頻頻發現「王鍵」、「零番隊」,以及「靈王」的字樣。

  少年——趁著混亂翹掉四番隊工作、直接穩坐幕後的江戶川亂步,眉眼間毫不掩飾他現在的不滿。

  並不耀眼的燈光照亮了少年稚嫩的臉,連同他的表情也一覽無遺。可除此之外,燈光還照亮了少年身後的黑暗。

  大概是微小光源帶來的心理壓力。

  偌大的室內只被照亮不足四分之一的一角,讓人在順著尾光看向模糊的那頭時,有種這片黑暗無窮無盡、令人恐懼的錯覺。

  ……不。

  至少「恐懼」這樣的形容,不是錯覺。

  被燈光照亮的只有黑暗的一小部分,但僅僅是這小部分展現的場景,也足以窺探猜測整個房間的全貌。

  誰也不會看漏,誰也不會將它當成幻覺。

  燈光下存留的是若無其事歸類情報的少年,和他身後已經干涸多日的血跡——以及這些血跡的主人、那些面露驚恐的屍體。

  屍體同屬於靜靈庭中央四十六室的成員,他們曾是整個屍魂界僅次於靈王所屬的最高決策機構人員。

  然而此刻,他們被殺,無一幸免。

  屍體東倒西歪地散落各地,有的干脆利落被割喉、有的十分可憐被砍斷手腳,有的則像看到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過度驚嚇至死……分散來看,他們是被殘忍的劊子手殺害,可若此刻照亮房內所有,則會發現更為難以接受的事實。

  沒有別的凶手。

  他們是生前陷入瘋狂,自相殘殺。

  所有的傷口都能在另一個屍體身上找到凶器,所有的戰鬥都能和同一區域的屍體對上。

  他們宛如被困的凶獸。

  直到相互殘害死亡,也沒能逃脫名為「中央四十六室」的囚籠。

  ——沒有記錄在案的斬魄刀能夠做到這一切。

  ——但有鏡花水月協助的江戶川亂步卻可以。

  「算算時間……」以腦力配合鏡花水月使人產生五感幻像,刻意讓他們自相殘殺的江戶川亂步、導致這些人死亡的直接策劃人,自然地無視了身後血淋淋的過去,頗為隨性地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他早就習慣了空氣中已經逐漸消散的血腥,更不會對他一手造成的結果有什麼恐懼心。

  現在,少年琥珀般翠綠的眼眸染上電子屏幕返出的冷色,語調還是百年前唬人時的天真稚氣,「嗯,需要注意的除了卯之花隊長,還有日番谷吧。」

  想到自己通過觀察,了解到的關於自家隊長(至少現在還是)和另一位隊長的過去,江戶川亂步頗像找到了心儀玩具的小孩,露出介於純真與算計之間的笑意。

  「一個是為了永恆享受戰鬥學會了封印自己的方法,一個是為了永遠享受戰鬥學會了治愈自己的方法[1]……藍染真該慶幸他們都在靜靈庭,不然隊長動真格的還挺麻煩。」

  不過孩子的興趣總是消失得很快,江戶川亂步更是其中的代表。

  在確認卯之花烈絕不會在藍染的計劃中認真的江戶川亂步,心態輕松地繼續遠程操縱著靜靈庭內的人員布局。

  方法?

  那可就太多啦。

  不論是假意隊長們的命令,還是攛掇旅禍按他的心意前進,又或者故意泄漏某種真相、引導起疑的隊長脫離原定戰場,對於看透一切的江戶川亂步來說都太容易了。

  ——所以稍微有點無聊了。

  不過看在目的即將達成的份上,名偵探還是願意再耐心等待一會。

  只有一會兒哦。

  「崩玉的殘缺部分應該被浦原補充完整了,靈力方面也有朽木露琪亞滋養填充完畢,也是時候取回來和四魂之玉融合了。」

  「看在他們費心費力的份上,就留下一命(繼續為他的計劃行動)吧。」

  「不過十二天還是太長了。」

  「唔……還是再提前些吧~」

  少年相當自我地無視了藍染的要求,再次以中央四十六室的名義、重新下達了關於「崩玉臨時寄宿體」的處決命令,順便沒有忘記關照一下身為棋子的旅禍們。

  接著,只要按照計劃耐心等待。

  「沒關系。」少年背對干涸的血色,雙手搭在腦後,「反正很快就結束了。」

  預算到未來的名偵探,為整個屍魂界定下結局。

  很快。

  在所有死神還沉浸在對抗旅禍的緊張中時,發現中央四十六室被屠殺的日番谷冬獅郎、被假死後代替江戶川亂步駐守那裡的藍染惣右介刺殺。

  萬幸的是,同樣察覺到異常的卯之花烈及時趕到將人救了回來,順便用鬼道曝光了藍染的陰謀。

  ——然而一切晚矣。

  身為四番隊隊員的江戶川亂步輕易取得了六番隊副隊長阿散井的信任,接手了朽木露琪亞的治療。

  名偵探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時伸手,用斬魄刀穿透了朽木露琪亞的胸腔,取出了藏匿其中的崩玉。

  「江戶川!」

  「別那麼驚訝。」

  在旅禍少年黑崎一護以及阿散井戀次的怒視下,江戶川亂步毫不緊張地將崩玉收回袖中,而後早就預料般後退一步,躲過了黑崎一護揮來的刀氣。

  「咆哮吧,蛇尾丸!」

  「射殺他,神槍。」

  化為骨狀的始解被銀白的刀刃瞬間穿透打偏。

  甚至在始解的主人阿散井還沒意識到真相的時候,刀刃再度襲擊,擊中了阿散井的肩骨,將他擊退至山岩之中,重傷倒地。

  「抱歉抱歉~稍微來晚了一點。」笑得和本體一樣的銀發隊長,朝完全無傷的江戶川亂步揮手,「已經結束了嗎?」

  「不要明知故問。」江戶川亂步沒好氣地回應,「雖然你年紀很大了,但還不至於老眼昏花。」

  本名西爾,現在自稱市丸銀的三番隊隊長、同藍染一起叛變的狐妖,挺想一刀結果了他——但想到這個喜歡語言作死的少年是魔女的氏族,他姑且忍了。

  「藍染隊長在等我們。」市丸銀轉移了話題。

  看在江戶川亂步知曉他和魔女的關系、還同為魔女小姐關系者的份上,市丸銀還是保持了人設該有的假笑。

  他們都沒有再管遍體鱗傷的死神及旅禍。

  也可以說,他們同樣的目中無人。

  特殊的裝置包裹了兩人。

  不過瞬間,他們一同來到與眾死神隊長對峙的藍染身邊。

  戰鬥不可避免,死神人多勢眾也是事實。

  江戶川亂步沒興趣參與對話,雙手環抱胸前就這麼冷眼看著,也不回應與他有關的質問。就連之後被同隊席官擒住、儼然要被關押,他的表情也未變。

  倒是市丸銀被抓住後還頗有興趣地提上幾句,甚至還和他在流魂街撿到的孩子、現在已經是副隊長的女性松本亂菊低聲交談。

  給予希望,再賦予絕望。

  妖怪這種存在啊,可沒有無由來的好心。

  不過是個調劑,是個替身都算不上的一時興起。

  狐妖笑眯眯地與松本亂菊告別。

  他直言自己沒有苦衷,只是「追隨」藍染的步伐,認同他的理念,討厭靜靈庭的不知變通。

  然而她似乎並不相信。

  「銀,為什麼?」

  「真麻煩啊。」只對魔女一人真誠耐心的狐妖睜開了他的雙眼,「非要有一個理由的話,是為了『她』哦。」

  獨屬於女性才有的稱呼,讓松本亂菊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

  她可能遲來地想起,曾經的市丸銀會眺望遠方,露出她之前不明白、現在卻無法假裝不懂的表情。

  「銀有重要的人嗎?」

  「有哦。」小小的少年回答,「只是她現在不在了。」

  誤以為「她」死去的小小少女,心裡傳來的居然是讓她覺得卑劣的欣喜。

  「那以後,我能成為銀的家人嗎?我會把銀當做最重要的人,這樣的話……」

  ……她是否也能成為新的、他心中的重要之人呢?

  曾經的狐妖笑笑沒有給予回答,現在已經長大的少女卻明白了當初的答案。

  那實在令人難過。

  難過到比在他要害、禁錮他行動的斬魄刀,都因為她的失神一抖。

  不過她無法難過太久。

  巨大的光束傾注而下。

  在前二番隊隊長的警告之下,松本亂菊和其他壓制反叛者的隊長一樣飛速後退,遠離了光柱。

  ——那是大虛投來接走同伴的反膜。

  猶如游戲BUG一樣無法摧毀的反膜,讓死神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背叛者們從容離去。

  可曾與藍染關系不錯的隊長,此刻忍不住出聲質問他的目的。

  「到底是為什麼?」

  「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

  「你墮落地面了嗎!」

  面對白發隊長指責他墮落的憤慨之言,藍染按往日的性子回諷。

  「太傲慢了,浮竹。」

  嘲諷他人的反叛之人,其言語作態卻更顯輕慢。

  有那麼一瞬間,自以為了解藍染的人都產生了疑惑。

  說出這話的藍染展現出的模樣,脫離了他給人的既定印像,變得更加難以捉摸。

  若說原本的藍染是隱瞞真相、將他人騙得團團轉的野心家,那麼剛剛他所呈現的樣子,便更像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神明,未將對他喋喋不休的「凡人」放在眼裡。

  ——那是作為養子,與魔女如出一轍的傲慢。

  這副姿態讓一旁的江戶川亂步輕嗤一聲,分外不喜歡他浪費時間在這些無關人員身上。

  「聽信靈王的命令,安居在這屍魂界的你們,怎麼會理解我要做的事情?」藍染隔著鏡片,注視著他們或失望或憤怒的表情,心裡沒有任何動搖,「死神?不過是靈王試圖取代神權的產物。」

  「沉浸於『虛假』的你們,便繼續束手無策地見證我將靈王拉下神壇,喚回『真實』吧。」

  接受神力、被神權侵蝕的靈王,遠比普通死神還好對付。

  曾與神明朝夕相處,觀察出他們弱點的藍染,明白魔女送來的「祭品」——由異世界村民的惡念、恐懼中誕生的咒靈——正是對付靈王最佳的道具。

  尚未被魔女設下制約的世界,將成為咒靈們最好的溫床。

  而抽取咒術師的咒力、用來滋養咒靈的藍染,無疑掌握了最佳的武器。

  光柱完全成型。

  屍魂界的天空被撕裂,透出盡頭昏暗的甬道。

  「罪人藍染!」

  原本旁聽的總隊長終於忍不住敲擊拐杖,在最後一刻高聲質問曾經信賴的隊長,「你為何要做到這種程度!?」

  逐漸升高的光柱將反叛者們帶離屍魂界。

  站在光柱內居高臨下俯視著死神們的棕發男人,面對最後的質問也只是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

  他取下了用以偽裝的眼鏡,在好友無趣的目光中一把捏碎。

  然後他用一種類似回憶的語氣,喟嘆般開口,「有一點,我並未欺騙你們。」

  目光所及的死神隨著升高的距離化為難辨的黑點。

  在離開屍魂界、踏入虛圈的前一刻,藍染終於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為什麼要加入靜靈庭成為死神?」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程度?」

  他的聲音透過靈力傳達給了每個在場的死神。

  「那當然是……」

  「為了找回母親大人。」

  通道閉合,屍魂界再也不見反叛者們的身影。

  除了戰後的煙塵風蕭,一片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1]原著漫畫的內容,說的是更木劍八(現十一番隊隊長)和卯之花烈(初代劍八)。

  ↑

  順便一提,靈王相關設定也有魔改成分,不然原著活死人樣的靈王不好寫。

  [小劇場]

  死神眾:就這?你把屍魂界攪翻,還干掉了那麼多隊長副隊長就為了這?!你看我們信嗎?

  藍染:但我實話實說。

  [一些題內話]

  藍染的回答挺有誘導性的(一貫心髒),比如大多數隊長會以為藍染的母親已經死了,他殺靈王奪取靈力、甚至做崩玉實驗,都是為了復活母親。

  還挺有悲情/色彩,某個桃子姑娘估計能腦補出母子情深、身不由己的洗白劇本(好好的姑娘被忽悠成什麼糟心模樣了)。

  然而事實真相……大家都知道的。

  ↓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舍棄了常人同理心的黑亂步,特別適合(文中四十六室相關的)這種劇情。

  下章寫點兒虛圈和屍魂界的戰後場景,讓你們看看死神們的腦洞能有多大(x)。


第37章 虛圈

  通往虛圈的甬道關閉,脫離了靜靈庭的前死神們踏上虛圈獨有的沙地。

  虛圈滿地銀沙,入眼則是不變的永夜。

  單調到荒蕪。

  伴隨著視野內零星的、礦石般堅硬的無花木枝,他們能看到視線盡頭佇立著一座看不清全貌的純白宮殿。

  那正是藍染所創的虛夜宮——他們這些前死神和借由崩玉完成「進化」的破面(虛),未來一同共事的地方。

  「接應的人還沒來嗎?」在眾人沉默的時候,市丸銀率先笑眯眯地開口。

  「通知過了。」所有反叛者中最不算「自己人」、貨真價實被藍染的反叛理念打動的前死神,便是現在回答市丸銀問題的東仙要。

  因為目盲,他一直遮著雙眼,說話的時候下意識便側頭向問話的人。

  「哦?是誰?」

  「薩爾阿波羅·格蘭茲。」

  是第八十刃。

  虛夜宮只有最強的十個破面(俗稱「十刃」)能夠擁有單獨的寢宮。為了標榜階級身份,來接他們這群統治者的自然得是十刃的一員。

  但大多好戰的破面並不喜歡帶路這種「無意義」的事情,所以市丸銀特意多問了句,避免來接他們的是好戰份子,中途將自己的任務忘了干淨。

  正說著,東仙要口中的十刃便已經迎來。

  「有位咒術師假裝瀕死,趁亂逃去了大虛之森。」

  「將他帶回實驗室,重新『修復』好花了些額外的時間。」粉發的破面向藍染等人行禮,淺金色的雙眼在鏡片後微微斂起,盡顯臣服。

  他先是解釋了自己來晚的原因,後又姿態恭敬地致歉,「望各位大人不要見怪。」

  藍染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不開口,卻總是得有人接話的。

  東仙要與破面們的關系並不好、只能勉強算是相安無事,即便回應也大多是斥責或是下達維護什麼的命令。會主動回應薩爾阿波羅「無關緊要的對話」的,大概只有被破面們評價「過於自由、陰晴不定」的市丸銀了。

  但這次並非如此。

  「八號。」一直興致缺缺的江戶川亂步在薩爾阿波羅出現時,尚且未將目光放在他身上。一直到他解釋自己遲到的原因,亂步才轉目,分了點注意給他。

  現在他毫不客氣地直接以對方的排名作為稱呼,在薩爾阿波羅瞬間扭曲又平復的表情中,提出了別的問題,「我記得之前有吩咐,讓你盡快完成『天蓋(偽造天空)』的建設吧?」

  臉帶稚氣的少年伸手指向虛圈單調的永夜,「你看起來完全沒將我的話放在眼裡?」

  他只字不提咒術師的死活。

  那不是當然的嗎?

  區區咒術師,還妄想成為他們的把柄(軟肋)?

  身為破面,他們的實驗產物之一,怎麼能有膽子試探造物者(主人)的心思目的?

  只是借此警告,都是看在他是虛圈唯一的、願意好好聽話做事的科學家的份上。

  「天蓋已經完成了,江戶川大人。」

  得到警告的破面低下了頭,他沒有擦拭額上的冷汗,用更為尊敬的語氣回答了江戶川亂步的問題,「只是覆蓋範圍只在虛夜宮附近,未能完全覆蓋至整個虛圈。」

  「哦?」面對他的回答,少年不滿意地眯起眼,意有所指地繼續道,「既然如此,你得更加努力一點才對……不要給我機會,再次質疑你的『完美論』啊。」

  薩爾阿波羅握緊拳,說不清是恐懼還是不甘地克制顫栗。

  他恍惚間似乎想起過去的事情。

  那時虛圈的虛們並未完全臣服於藍染,對於他的合作者(下屬),他們更是不屑。甚至有些好戰挑事的虛知道自己打不過藍染,便挑他的合作者下手,想給藍染下馬威。

  最先被挑中的是市丸銀,但被他機敏地避開了。

  隨後便是偶爾會來虛圈接替薩爾阿波羅的實驗,看起來沒什麼武力值的江戶川亂步。

  結果是完全一邊倒。

  往江戶川亂步的勝利那方,一邊倒。

  少年沒有過人的劍術,身邊用作護衛、率先倒戈藍染的綠眸破面也被支走。

  僅剩智慧的少年死神原本會被大虛的利爪撕個粉碎,然而真正的現實卻是……少年一步未動的、將挑釁的虛手腳「砍斷」,最終那個虛精神崩潰成了虛圈唯一、但也許不會是最後的瘋子。

  挑釁的虛沒有死亡,也無法死亡。

  他至今仍在大虛之森重復著被其它大虛撕碎啃食,卻無法徹底同化乃至死去的日常。

  所以瘋了。

  渾渾噩噩地繼續著懲罰般的人造地獄。

  想到當日自己參與收尾工作,看到的那個帶著假面、用毫無人性的目光注視自己的金綠眼眸的少年,薩爾阿波羅將蠢蠢欲動的試探和挑釁毀滅干淨。

  「——我明白了,江戶川大人。」

  最終,只剩順服。

  江戶川亂步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了。

  到了這個地步,藍染才接過局面,溫和地朝薩爾阿波羅吩咐。

  「薩爾阿波羅,我們歸來的事情,便由你去通知其他破面吧。」

  「是,藍染大人。」

  聽出藍染有意支走他,薩爾阿波羅知趣地應下,順著藍染給的台階離開。

  等他走了,藍染才用被江戶川亂步評價為「惡心」的縱容表情,看向重新變得無所事事的少年。

  「亂步君。」

  旁觀者以為藍染會對少年說點什麼指責的話,或者勸解他不要太過分。可實際卻是,藍染在江戶川亂步出言懟人前收斂了習慣的偽裝,突兀地換了個新的話題,「之前在屍魂界,你也看到了吧——那個少女的能力。」

  說的是擁有「盾舜六花」的井上織姬。

  「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治療、斬斷,實際則是回溯、控制時間的力量。」藍染不戴眼鏡後,微笑中都帶著骨子裡的侵略性,「這份力量若是用在崩玉融合後,不知能否回溯成完整的(偽)四魂之玉,引導……」

  「——藍染,你在看不起誰?」

  亂步打斷了他的一時興起,開始了他們百年如一日的相互使絆子日常,「崩玉的後續使用是我的任務,如何用它偽造王鍵侵入靈王殿,都該由我來決定。」

  市丸銀和東仙要見怪不怪。

  一開始東仙要還會斥責兩句,但現在,他已經明悟這是藍染和亂步兩人獨特的「交流」方式。

  嗯,以相互折磨對方為宗旨的交流。

  「以她的資質,根本承受不了雙玉結合的力量。」

  「回溯?拿她的命獻祭都只能污染四魂之玉。」

  可以說,江戶川亂步就差把「你們在座的各位,不管是死神還是現世的能力者,都是辣雞」寫在臉上了。

  「別給我增加多余的麻煩,我可不想花費精力幫你照顧敵人。」

  藍染沉默了兩秒。

  雖然他知道亂步肯定會反對,但沒想到自己的突然興起引來了對方完全沒變味的嘲諷。

  不過井上織姬的能力本來也不在後續的計劃之中,被拒絕藍染也覺得無所謂。

  於是在市丸銀幸災樂禍的表情下,他故意嘆了口氣,妥協道,「自然,有關之後的事情,還是由亂步你來決定。」

  他們本就將一切計劃分工完畢。

  除去亂步的部分,藍染也有其它的工作。

  「那麼,屍魂界那邊暫時不提。」市丸銀適時地拋出話題,「現世還有浦原喜助和假面軍團,雖然我們的最終目的是靈王,但在成功利用崩玉打開通道前,他們……」

  「騙人先騙己。」

  藍染將自己數百年培育的破面視作可以消耗的道具,明說自己沒有給予他們信任,更是從未和破面們站在同一陣營,「空座町是『重靈地』,以人類靈魂制作的王鍵,足夠引起他們的警惕和重視,更能給虛們相應的發揮余地——這是我們放下的餌,也是浦原能夠設想到的『計劃』。」

  雙重計劃。

  藍染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完成崩玉和四魂之玉的融合,再取得靈王的神力,探尋另一個世界的四魂之玉。

  當他們找到正確的地點,便能借助四魂之玉的力量,將受到世界吸引的咒術師及村民們作為誘餌,找到兩個世界之間的節點,並成功打開。

  在通道顯現的瞬間破壞、融合,就能使兩個世界再度重合。

  重靈地?

  王鍵?

  藍染根本不需要。

  那都是故意給屍魂界留下的線索。

  在死神們預防他計劃的時候、在崩玉徹底完成融合的時候,藍染就能借由亂步的始解找到靈王的具體位置,直接用崩玉模擬王鍵打開靈王所在地的通道,直接取得想要的神力。

  在緊張防止他禍害現世的最後,發現那一切不過是他用來戲弄他們的誘餌……那個時候,那群死神露出的表情一定會很有趣吧?

  「走吧。」

  心中所想唯有友人能夠看清的決策者,漫步走向自己創立的純白宮殿,向身後的同行者發出隱晦的邀請。

  「即便是『虛假』,也得『完美無缺』才能騙過他人。」

  「在吾等夙願達成以前……」

  「就稍微,再陪他們玩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薩爾阿波羅的死亡因素是「瘋狂」,讓他負責咒術師的實驗可真是太契合了。

  黑亂步很牛的。

  他斬魄刀的始解加強了他的推理能力,直接排除干擾項看透本質(看破真理)。死神虛化後,他會卍解那就更厲害了,能觸動真理(沒錯啦,黑亂步有Boss專屬二形態,也就是之前正文出現過的和服+黑白假面+金綠色的眼瞳)。

  他的卍解可以類比直死魔眼,但以黑亂步的靈壓和承受度,想在類人個體觸動生死的真理很難。面對同級,只能觸動一根生死線(但非生死就能觸動很多了)。

  然後他們要找到、融合魔女小姐的世界需要兩個關鍵前置:

  一,四魂之玉之間的吸引,即需要放大半個四魂之玉之間的聯系。

  二,另一個世界的「物品」,也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居民(咒術師、村民)。

  ↑

  在聯系確立後,世界意識會將本世界居民「回收」,打開通道。反之也會打開通道,把不是本世界的「東西」丟出去(相關實驗有前面的『初雪』事件,那次就是實驗有『媒介』的時候,會不會被排出世界)。

  有關計劃和世界之間的資料應該都說清楚了,下章再上屍魂界版腦洞——論大Boss是如何因為母愛黑化又洗白(?)!

  順便融合個世界,讓咱們黑化哥哥桑登場(大概)!


第38章 戰後

  虛圈的反叛者們快活地謀求未來,反觀被重創的屍魂界滿是蕭瑟之意,視野內到處是戰後的瘡痍。

  遠超預料內的戰損,讓參與戰鬥給這份「豐功偉績」添磚加瓦、原本不打算摻和屍魂界內部事務的旅禍們於心不忍,自願在靜養期間為其分憂。

  而有的旅禍(比如黑崎)重傷無法隨意走動,便跟著熟人一起開會,私下商討對付藍染、或者說虛圈眾虛的辦法,以維護現世的安定和保護屍魂界不二次遭到侵害。

  「我說——」

  對屍魂界的人際關系最為懵懂無知的黑崎一護率先出聲。

  他無從知曉隊長和副隊長之間的過去,就連打交道最多的兩位前隊長(浦原喜助、四楓院夜一)和六番隊隊長朽木白哉(朽木露琪亞的義哥),黑崎一護也對他們的過去知之甚少。

  所以很自然的,黑崎一護沒什麼心理壓力地將疑惑問出口,「關於藍染最後說的那些話……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知道嗎?」

  參與會議的人不多。

  除去提問的黑崎一護,便只有和他有過簡短交流、並最終認同他實力的朽木白哉,曾與藍染關系不錯的十三番隊隊長浮竹十四郎,以及浮竹的同期及友人、同為隊長的京樂春水在。

  僅有四人的會議,因為旅禍少年再正常不過的問話陷入沉默。

  最終,率先回應的是和黑崎一樣穿著病號服的朽木白哉。

  「我對此事略有耳聞。」

  朽木白哉也曾重傷,甚至比黑崎一護還要嚴重些。但現在他已經離開病床,除了沒有穿上隊長羽織馬上到任,他的行為作風已經偏向工作狀態。

  此刻他略帶回憶地沉默了片刻,還是將話題引向旁人,「那是藍染從真央畢業時的事情,具體情況,浮竹隊長應該更為清楚——作為藍染的畢業考官。」

  「……我也沒想到,他會走到這一步。」

  浮竹十四郎苦笑一聲。

  因為常年病弱,他的臉總顯得蒼白,到哪兒都是需要人格外注意的。連總隊長都對他這個弟子存有一分偏愛,擔憂他身為隊長過於操勞。

  「那時,的確是我批准了他的畢業及番隊就職的申請。」

  「並非刻意為之,我見他在校時期過份刻苦且優異,聯想到他流魂街的出身,不免在他去番隊實習前問了一句——便是他說的『為什麼要加入靜靈庭成為死神?』了。」

  浮竹十四郎想起當時的情況,仍有一分不真實感。

  他實在沒想到,當日那個笑得溫文爾雅的少年,能隱忍蟄伏數百年,直到目的達成才暴露本性。

  「他當時說,『是為了找到母親』。」

  浮竹嘆息一聲,說不清是為他走入迷途惋惜,還是惱恨他的背叛,「流魂街的整不論是否有靈力,都是現世的亡魂——哪怕一起死亡、接受魂葬、甚至牽著手,亡魂也無法在到達屍魂界時落到同一地點。」

  「自靜靈庭成立數載,有多少人直到消逝,也未能找到生前的親人。」

  所以當時他便想了。

  若在流魂街生活多日,又在真央苦讀數載,藍染還未能找到他口中的母親的蹤跡,甚至從未聽到風聲,那或許……是他的母親早已了卻心願化為靈子,步入輪回。

  倘若如此,還沉浸在過去、尋求母親幻影的藍染,不就太可憐了嗎?

  「藍染對他的母親十分尊重。」

  浮竹還記得某次酒會、那是藍染唯一喝醉的一次酒會,有人借著酒力探尋藍染的過往,不知怎麼的就問到了他從未被人找到的母親身上,「有人曾問他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找到母親,他當時的表情……我很難形容,但所有人都能知曉,他的母親對他而言的確不同。」

  「他說,『因為她值得』。」

  「即便他從未正面說過自己母親的樣貌,也能從他偶爾談及的話語判斷那人的優秀。」

  「那一定是位溫柔、耐心,願意為自己孩子付出一切的……」

  浮竹難以說下去。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位母親,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在藍染成為副隊長時,隊長們按慣例進行了審核。」

  京樂春水因為好友忽然的沉默,自然地接過了他的話,「審核的隊長有三名,正巧是我、浮竹,以及當時的五番隊隊長平——算了。事到如今,那人的名字已經不重要了。」

  黑崎一護隱約察覺那位前五番隊隊長的事情有所隱情,但他見朽木白哉也嚴肅一分的臉,知曉那大抵是屍魂界內部的秘辛,不方便告訴外人。

  所以他也沒有追問。

  錯過了之後靠名字辨認出假面軍團就是屍魂界死去的前隊長、副隊長們的機會。

  「藍染成為五番隊副隊長的那天,前五番隊隊長曾再度談及浮竹曾問過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來靜靈庭』、『為什麼要成為副隊長』,以及『你到底想做什麼』。」

  京樂春水下意識想拉低帽檐,但他忽然想起,因為探病,他早就將那頂標志性的鬥笠放到了一邊,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摸了個空。

  披著碎花粉色披風、完全不像其他隊長穿衣規規矩矩的京樂春水倒也沒有不自在,他將姿勢改為撓了撓卷發,便繼續了。

  「藍染的回答只有一個,『為了找回母親』。」

  「有什麼差別?」

  「一個是『找到』,另一個是『找回』。」

  遠比黑崎一護心細的朽木白哉冷聲回答。

  「沒錯。」京樂春水肯定道,「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不在屍魂界了。」

  沒有靈力、不再懷有遺憾的整,最終都會化為靈子成為世界的一部分。直到未來的某天,他們再度成為新的生命。

  當然,這樣的他們即便被冠以「轉世」的名頭,也不再是「活人」知曉的他們了。

  「這種事、這種事情……」黑崎一護的話哽在嗓眼裡。

  生母離世得早,讓黑崎一護對這類離別話題很難有抵抗力。

  而身為貴族,經歷了數位親密者逐一離去的朽木白哉,難能在這一刻保持沉默。

  「所以藍染制造崩玉,叛逃虛圈謀求王鍵,都是為了借助靈王的力量——」朽木白哉停頓了難以察覺的瞬間,這才斂去心裡被勾起的回憶,公事公辦地繼續道,「好用來復活他的母親?」

  「這是最合理的結論。」京樂春水顯然和他想的一樣,「但『人死不能復生』。他注定失敗,白白讓現世的人送死。」

  「我不會讓他傷害到現世!」黑崎一護猛然從自己失去母親的回憶中驚醒,他握緊拳,有點分不清此刻自己對藍染復雜的印像,「哪怕他……也不行!」

  「沒錯。」浮竹也深呼吸,平復心情,「他的做法我無法認同,若真以這樣的方式喚回……想來那位夫人也不會高興。」

  「所以,無論如何。」

  房內唯一沒有被話題氣氛影響的京樂春水,微笑著、不動搖地訴說出事實。

  「不管藍染有多麼不甘,企圖傷害他人、復活死者的事情,我們都要阻止。」

  ——砰砰砰!

  番隊內。

  被釋放鬼道用作禁閉的室內,傳來連續的敲擊。

  若有人走進去,便能看到那是白發少年制止丸子頭少女過激行為,不得以發出的聲響。

  「小桃!你清醒一點!」白發少年穿著隊長的羽織,正是之前察覺中央四十六室有異,主動前往探查,撞破藍染陰謀的日番谷冬獅郎,「我、你身上的傷口,都是藍染親自動手,他叛逃、背叛我們也是既定事實,你為什麼還是——」

  「——藍染隊長沒有背叛我!」被日番谷用昵稱稱呼的少女雛森桃,正是藍染還是隊長時的副隊長,「隊長他只是、只是為了找回親人。」

  被藍染關照數十年,已經被他的偽裝騙入骨髓的死神少女,哪怕受到了憧憬之人致命的一刀,也能毫無保留地信任著他。

  「我知道的,我知道隊長有多麼在乎那位夫人的。」

  和外人不同,身為藍染的副隊長、長時間輔助他的人,雛森桃潛移默化地被藍染引導,知曉了更多關於「藍染母親」的事情。

  那位夫人的溫和風雅,讓貴族子弟瘋狂追求的容貌,以及她對幼子的悉心教導。

  所有的信息藏在最為普遍、難以被外人察覺的日常中,就連是否故意、事情真假,也無人能夠分辨。

  她的被動接受是唯一的結果。

  「小白,我們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如果哪天我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失蹤、甚至死去,你也會——」

  「——夠了!」日番谷為她的執迷不悟悲傷,卻又因為她拿自己的性命做例子而憤怒,「小桃,你既然知道我們是彼此最後的家人,就不該用這樣的例子!」

  雛森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差點脫口而出了什麼。

  原本因為傷口接受治療、失血蒼白的臉,現在更是化為慘白。

  她張口,想說點話挽回自己的過失,但話音徘徊齒間,最終還是沒能在他面前說出來。

  只有爭執還沒開始就一直靠在牆邊的松本亂菊,看清了雛森桃無意識發出的道歉。

  她未能成聲的話是:「對不起。」

  松本亂菊再度垂下眼。

  她難得沒有管這對青梅竹馬之間的僵硬關系,放任自己的隊長在一旁生悶氣——為他的青梅不顧自己安危,也為自己明知她深受其害,卻還是沒忍住對她發脾氣。

  本該活躍的御姐褪去笑顏,就這麼安靜地佇立一旁。

  ——真好啊,至少還有挽回的機會。

  松本亂菊聽著那兩人紊亂的呼吸,卻有些羨慕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大聲對峙,為自己的道理爭出個輸贏。

  而她卻……

  永遠失去了這樣的資格。

  藍染離開的最後,稍微對他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他的叛變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復活死者。

  為了他最為尊重,曾相依為命的母親。

  ——銀也是如此吧。

  為了藍染的復活技術,為了復活那個她。

  心好疼啊,還酸的厲害。

  但伴隨著那二人逐漸平復的呼吸,松本亂菊狠狠地閉上眼,像是要將什麼人甩出腦子一般晃了晃,這才再度睜開。

  「好了,隊長。」她重新恢復了微笑,「別說雛森了,小心她馬上哭出來哦?到時候難受的不還是隊長你嗎?」

  「松本!」

  「是~」

  氣氛緩和。

  他們沒有時間沉浸在這些紛亂痛苦的情緒中,只能在定下結局的冬日來臨前,繼續向前。

  稍遠的四番隊內。

  抽到死神劇組的卡片、主線任務進度已經90%,卻因為藍染叛變台詞不對開啟隱藏線,不得不優先做隱藏的玩家A,現在找到了身份卡的隊長。

  「隊長,您覺得江戶川隊員為什麼會跟隨藍染叛變呢?」

  頂著席官殼子的玩家A看到了卯之花烈停下手中的事,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嘴邊一貫的笑意也淡了不少。

  「江戶川很聰明。」她先是這麼說。

  在系統提示他完成了隱藏線的階段任務、開啟了兩個新地圖(其中一個是灰色暫不可進)後,玩家A得到了卯之花烈並未觸及,卻被他誤以為是真相的回答。

  「他大概是,想向世間不變的常理宣戰吧。」

  作者有話要說:

  藍染·為了復活親人,市丸銀·為了復活喜歡的人,東仙要·為了大義,那麼在屍魂界眾人心裡,黑亂步是為了什麼呢?

  他的隊長,卯之花烈猜測:是為了挑釁這個世界的常理,為了死者復活本身代表的意義。

  ↑

  所以除了老實人東仙要,他們一個沒猜對。

  [小劇場]

  作者桑:(對准死神們)筆給你們,你們來寫。

  死神們:不了不了。

  雛森桃:放著我來!

  ↑

  其實結合一下所有人的腦洞,勉勉強強還是能拼湊出完整的、正確的現實。可惜了,大家都只信自己的那個腦洞,而且完全沒有和人分享的意思。

  [不同人眼中的藍染]

  隊長們(唏噓感慨):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即便是為了親人也不該這麼極端!他母親要是知道他成這樣,死了也不瞑目!所以藍染這人該除還是得除,但不妨礙咱們有那麼一點點、就一指甲蓋都不到的同情。

  雛森桃(言辭鑿鑿):嗚嗚嗚藍染隊長怎麼能這麼慘,他有什麼錯,他只是想再見自己母親一面,心有不甘……什麼?立場?藍染隊長只是私心選擇了自己重要的人!至於要殺現世的人制作王鍵,那都是世界逼他的!他也不想的!

  泉凜音(冷靜養花):如晴明所言,是個需要打磨一下才能令人滿意的養子。嗯,果斷了不少,看來沒白花這些時間。

  ↑

  不是黑,是桃子目前的狀態真能這麼想。但她本質不壞的(雖然原著做出的事是有點恨其不爭),正如文裡寫的她發現自己說錯話還意識到該道歉,其實就是被藍染禍害慘了。

  [不同人眼中的藍染母親]

  隊長們:是個溫柔(藍染偽裝的樣子來源)、耐心(會教導一無所知的他需要的知識)、長相不俗(曾被貴族們追求),能以合適的方法教育孩子,給予孩子該有尊重及私人空間的好女人。

  真實:上過天、下過海,威脅過官方組織、當過黑方老大,頭頂王劍即將成為人類唯一精神支柱。雖然本人逐光也趨暗,但比起正直的光明之人,果然還是更容易引來黑暗中人的追隨吧。

  ↑

  你們猜藍染是不是假裝醉了透露的?那些若有若無的有關藍染母親的描述,又有多少黑亂步的手筆?笑。

  下章世界融合。


第39章 融合

  屍魂界預計與藍染的再次衝突,是在冬日。

  這個計算稱得上准確。

  藍染派遣破面來現實試探的時候是深秋。

  等他徹底做好准備,大肆開啟通道讓破面的先遣部隊降臨現世的時候,正是凜冬。

  空座町被人為的「清場」,破面們毫無顧忌破壞的是屍魂界制造的「虛假現世」。

  不過沒關系。

  反正藍染也不是真的要拿現世的人類靈魂制造王鍵。

  沒看到在場的前死神少了一個嗎?

  利用成熟的技術,徹底暴露給世界自己「時空旅人」身份,好更便捷安全穿越的黑亂步,已經先一步前往魔女的世界。

  他帶著徹底同化為虛的咒術師,以村民的亡魂為燃料,暫時蟄伏在了同位體的軀殼中。

  他們在等待最後的時機。

  現世的人不是他們的目標。

  擁有死神力量,甚至部分擁有與靈王同源靈力的死神,才是藍染獻給世界最後的祭品。

  可憐的死神們卻為自己的計謀沾沾自喜。

  殊不知他們數月的努力,甚至是自身提升的實力,都為自己的敵人做了嫁衣。

  秉著做戲做全套的原則,藍染進攻現世的時候只留了東仙要和前百的破面在虛夜宮留守,自己則帶著市丸銀和十刃全員到場。

  沒人會想不開趁亂打進虛圈的。

  旅禍少年們又沒有被奪走同伴,自然不會去虛圈吃力不討好。

  「藍染,還真是很久不見了啊!」假面軍團的領頭人,曾被藍染設計陷害差點死亡的前五番隊隊長平子真子扛著他的斬魄刀,一身現代裝束站在地面。

  他抬頭看向憑空站立的藍染,殺意毫不掩飾,「沒想到我還活著,甚至在這時候阻止你的陰謀吧?」

  藍染笑了笑。

  不再偽裝溫和的他在做出曾經的表情時,無端有種令人惱火的輕慢,「一百一十年了吧,因為是十分有用的實驗素材,所以記的還算清楚。」

  三言兩語挑釁完所有的假面軍團成員,藍染還嫌熱鬧不夠大似地再度開口。

  「你們活著的事情倒也不是秘密。」

  他掃了眼靈壓不對的眾多前死神隊長、副隊長,知曉他們都已經完成死神虛化,但仍然不在意地諷道,「浦原喜助和你們的關系一貫如此,會想方設法讓你們活下去也在意料之中——不如說,對他而言你們也是『珍貴的實驗品』,能讓他得到不少關於崩玉的數據資料。」

  「你這家伙——」

  「日世裡!冷靜!」

  看起來脾氣暴躁,聽不得這種風涼話的雙馬尾金發少女立刻就想提刀衝到藍染面前、砍斷他的脖子,但被她身邊略顯憨厚的男人攔下並勸阻。

  幾句話過後,仿佛某種約定俗成,十刃與隊長們對峙。

  一時間各種斬魄刀始解和十刃二段解放的特效滿天飛,打得還有來有往。

  不過假面軍團和浦原喜助一方暫時沒有上陣,就像藍染、市丸銀和曾經黑亂步的「專屬護衛」烏/爾奇奧拉也沒有挪動一步。

  「為了保護現世、守衛靈王,你們還真夠努力的。」市丸銀站在藍染身後,用靈力隔空和同樣沒有參與戰鬥的人搭話,「費盡心思設計出了假的空座町……真是大手筆啊。」

  ——畢竟在他們入侵現世的時候,靈王早就名實存亡。

  比起目標未達成的失望,他更像對屍魂界的舉措幸災樂禍。

  這讓原本就覺得奇怪的浦原喜助,此刻更是覺得自己陷入了某種圈套。

  「比起這些,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浦原喜助拿著斬魄刀偽裝的拐杖站了出來,他仰頭,卻沒有去看市丸銀,而是直視藍染,「去往虛圈之時,你說的『虛假』和『真實』,到底指的什麼?」

  因為四楓院夜一的轉述陷入某種思考的浦原喜助,早就想向當事人問清這件事。

  這是只有「科學家」們才能意識到的隱喻。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變成了次要。

  沒有什麼比「真相」更吸引人,也沒有什麼比探究真實更令人澎湃。

  藍染的食指摩擦了一下腰側的刀柄。

  他早知浦原喜助是個合格的研究者,所以並不意外他會在這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們本該是一類人。

  只是他以混亂為養料達成新生,而浦原喜助卻及時制止了自己,甘願用「規則」和「常理」鑄成的鎖鏈約束自己。

  藍染認可浦原的能力,所以他相信對這件事,浦原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於是他回答:「你不是已經有了結果嗎?」

  浦原喜助沉默。

  對他了解頗多的四楓院夜一知道,在得到藍染的回答後,浦原身上產生了矛盾情緒。

  深思、沉重,卻又帶著研究者身份會擁有的、對未知的興奮喜悅。

  ——她忽然有些不安。

  有什麼意料外的事情將要發生。

  「和藍染要復活那位夫人有關嗎?」

  「不,真相應該是——」

  不等浦原告訴四楓院夜一答案,藍染就像是發現了什麼,在眾人的注視中大笑出聲。

  「時間到了。」他說,「慶幸吧,你們得以一同見證這個世界的真實。」

  那一瞬間,萬物寂靜。

  在令人不適的寂靜之後,是足以讓所有人警惕的天地異像。

  ——是雲。

  不詳的陰雲籠罩了整片天空,原本的夕陽被灰色籠罩,暗紫的雷光閃過雲層的縫隙,帶來聲聲蓋過所有說話聲的雷鳴。

  世界的屏障被扭曲、打開,又再度並攏。

  不過瞬間,來不及被阻止的瞬間,兩個世界以靈氣與人命堆砌完成了重合與融並。

  也是在那之後,原本屬於屍魂界與虛圈的戰場,出現了唯一的「無關者」。

  那是位看起來嬌弱,年紀不大的少女。

  沒人會想到接下來的事情。

  原本目中無人,只派下屬迎戰、未將屍魂界和旅禍們當一回事的藍染,在所有人察覺前來到了那位少女的面前。

  他低下高傲的頭顱,朝少女彎下脊梁。

  然後說——

  「終於找到您了,母親大人。」

  死神們:?!

  十分鐘前。

  逐漸靠攏的另一個世界。

  對未來一無所知的人們還在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的事,他們不會想到,從今日起,他們的生活將再度迎來劇烈的變化。

  武裝偵探社內。

  正在整理文件的中島敦抬起頭,意料外地看到平時沒什麼干勁的名偵探,現在一反常態地挪到了門口。

  他有些好奇,下意識就問,「亂步先生,您要出門嗎?」

  「是哦。」

  名偵探穿著他的偵探服,在中島敦詢問的時候側過頭,帽檐下的眼彎著,看不清其中的情緒,只能看到他嘴邊帶著一抹不明的笑意,「稍微有點事情。」

  中島敦沒有深想,只是說了聲出行順利便沒再追究。

  沒想到的是,等名偵探離開,原本躺在椅子上休息的太宰治也跟著站立起來,儼然一副要跟著出門的樣子。

  「咦?太宰先生您也有事要出門嗎?」

  「是去幫忙。」

  太宰煞有介事地放下手中用作枕頭的書。

  「敦君也知道,最近亂步桑總是走神吧?」

  他說的是最近,江戶川亂步總是在工作或者休息中呆住、或者神游不知道想什麼的事情。

  原本社長對此十分擔憂,以為他最近身體不舒服,想帶他去醫院看看,卻被回過神的江戶川亂步拒絕了。

  「所以啦,我得跟上去防止同樣的情況發生。」太宰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理由,「順便避免他在這時候『走丟』嘛!」

  「啊,這樣。」

  中島敦誤以為他說的走丟,是指的江戶川亂步不認路的公知。

  於是他掃了眼今天的值勤表,發現太宰的確是休息後,放下心來,「那就拜托太宰先生了!」

  太宰擺了擺手,算是無聲的同意。

  像是知道太宰會跟上來一樣,名偵探在距離偵探社不遠的路口等著他。

  「亂步桑呢?」太宰笑眯眯地停在距離名偵探一米的位置,語調仍舊輕松舒緩,看不出威脅,「根據你的回答,我的應對方式也會不同哦。」

  名偵探哼笑一聲,渾然天成的自傲讓他微微抬起下顎,那副模樣倒有幾分太宰熟悉的江戶川亂步的樣子。

  「他就在這裡。」名偵探指著自己。

  兩人的視線對上時,太宰發現了名偵探原本碧綠的雙眼滲透出鎏金。

  仿佛幻影一般,白底黑紋、似貓似狐的詭異面具虛虛貼在名偵探的臉上,又在眨眼的下一刻消失得如同錯覺。

  當然,太宰不認為自己會看錯。

  自己經歷過類似場景的太宰很快找到了真相,「平行時空?」

  頂著這個世界自己殼子的黑亂步不想回答他顯而易見的問題答案。

  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偵探帽,心裡想著這個世界自己的品味倒也湊合,就是現在不能用自己原本的身體去見人,有些不爽。

  「如果你想探尋真相,隨意。」黑亂步不想理解他的想法,所以自顧自地再度離去,「可如果你是為了阻止我而來……」

  名偵探嘴邊的笑意擴大一分,朝這位渾身充滿矛盾的關系者挑釁,「我可沒有這邊的『我』那麼單純。」

  這邊的江戶川亂步在乎的、重視的人,都不是黑亂步會顧及的。

  而讓他自願遞上枷鎖,亦是他所信奉的唯一真理的人,則更是無法被輕易撼動的存在。

  太宰從黑亂步身上感覺到了某種熟悉感。

  熟悉到幾乎是看到這個江戶川亂步的瞬間,意識到他是被誰教導成這副模樣。

  是她。

  只會是她。

  她到底有什麼打算,是他還沒有算到的?

  糟糕啊。

  太糟糕了。

  她這樣,不就讓他生出不該產生的期待,不得不繼續活著直到確認結果了嗎?

  某種強大的力量正與他的反異能相互抗衡,差一點兒就因為他浮動的心思分出勝負,但最終還是分庭抗禮,相安無事。

  他想,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得將這份「儀式」,留到最利於他的那天展現。

  太宰在黑亂步的注視下後退一步,示意自己並非為了阻止他的行動追了上來。

  他跟隨黑亂步的步伐,來到了世界變革的戰場。

  氣場紊亂的城鎮詭異的沒有人氣。

  無視了打扮奇怪的兩撥對立人員後,他們一同看向了場中最為鮮明的存在。

  ——那是穿著洋裙,與戰鬥的森然氣氛截然相反的少女。

  視線的盡頭是陰翳的灰色烏雲。

  可奇怪的是,那片讓人不安的景色在接觸到少女時有了變化。

  原本昏暗的天氣逐漸化晴,甚至橙紅的陽光重新透出,將天暈染成水粉畫似的暖霞。

  越是靠近少女的陰雲越是重回潔白,層層疊疊的雲霧將霞光包裹,形成了獨具一格的火燒雲,亂中有序地布滿了整片天空。

  一面陰沉、令人恐懼,一面明媚、充盈美好。

  涇渭分明得像是特意彰顯什麼似的。

  鮮明的對比的確是在展現什麼。

  在少女站在橙紅如火的雲下、用那雙獨特的鎏金眼眸遙遙望向遠處的昏暗時,某種事實呼之欲出。

  ——這是世界找回眷顧之人的歡呼,也是祂為眷顧者獻上的重逢之禮。

  作者有話要說:

  (改錯字)

  蕪湖,世界融合成功(雖然不可能失敗)。

  令人不適的寂靜不是形容詞,而是事實。

  在場所有有靈力的人、死神、虛,都被抽取了靈力用作世界融合。除了站在圈內的藍染、市丸銀和烏/爾奇奧拉。

  村民會死光,魂都不剩地作為黑亂步使用亂步身體的燃料。

  至於徹底瘋掉、淪落為虛的咒術師們,則被黑亂步利用各種空檔扔去了咒術界,俗稱砸場子(拿他們自己的人砸自己場子)。當然也是一個不剩,被曾經的同僚費盡心思才滅了(白發最強在外旁觀並發來賀電)。

  然後是作者桑理想狀態下的預告。

  下章起我們可能看到……

  1)痛失妹妹醬並意外穿越,第一眼就看到和妹妹醬長得一樣的魔女小姐慘遭劫持,當場暴走奪回妹妹的谷崎哥哥。

  2)在那之後是某前男友,以及來到現場參與演出、用著這個世界殼子行動的黑亂步。

  3)緊接著是發現不對勁、躲在暗處的某知名FBI和勾搭上他的合作者某小偵探,以及因為首領命令,在暗處候著、發現了叛徒並試圖趁亂干掉他的某銀色長發下屬。

  4)就在局面難以控制、模擬戰爭玩家們為「世界末日」目瞪口呆的時候,自稱游戲玩家的高中生(偽)想要現身說法、拉足仇恨,可惜被大爺占據身體率先和魔女明撕暗秀。

  5)咒術片場緊隨其後,唯一的神明與神器率先奪取咒靈一血。

  6)最後現任養子無視混亂與前任養子在線掰頭。

  ↑

  千層套路,世紀混亂,滅世人物齊聚一堂,滿是歡笑(x)。

  魔女小姐是綠王,有個「特產」還沒寫不是嗎?雖然原著的某幾個角色和諧了,但不代表職位沒有呀。


第40章 細雪

  關於藍染和讓他掛念、不惜與世界為敵也要復活的母親,屍魂界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但有一點他們是公認的。

  那一定是個溫柔、美麗、知性、明事理,卻不幸早早回歸靈子的夫人。

  誰也無法將這位夫人和他們面前穿著洋裙、披著白銀毛坎肩的少女聯系在一起。

  ——因為太年輕了!

  突然出現在戰場、被藍染喚作母親的少女,她是否成年都要在在場的人眼裡打個問號!

  「怎麼樣?」只有市丸銀和烏/爾奇奧拉在這時候沒有意外,視線不約而同地定在了少女身上。

  此刻小聲向身邊破面打趣的,正是市丸銀,「是個如我所說,能讓你找到『意義』的存在吧?」

  最初,面對破面中的異類,唯一一個自行進化成瓦史托德、卻違反虛的常理,一直尋找生存意義的烏/爾奇奧拉,是市丸銀自告奮勇,代替藍染主動接下了招安的任務。

  他們並未死鬥,也沒有多余的試探。

  烏/爾奇奧拉答應替藍染做事不是為了力量,而是為了市丸銀對他的「承諾」。

  「我認識一個人。」

  銀發的死神笑眯眯地看著本該是敵人的虛,「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是『心』,想要擺脫伴隨你的『虛無』……見到她或許有奇效?」

  「她?」

  「是個能讓你找到心儀之物的魔女哦。」

  「那麼,你需要我做什麼?」

  「成為我們的力量,和我們一起反抗天理。」市丸銀朝他伸手,玩笑一般地許下承諾,「待目標達成,你就能見到她,找到你生存的『意義』和『理由』。」

  而現在,無心的破面見到了她。

  「不太理解。」綠眸的破面偏頭,注視著看起來除了美貌平平無奇的少女。

  雖然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但視線卻未挪開半分,「她是藍染大人的母親這一點,的確有些出乎意料,但……」

  「看到她的時候,你心裡率先浮現的是什麼?」

  「每次看到她,我就想啊。」市丸銀睜開他的眼,溫和又戲謔地看著魔女,「她真不愧自己魔女的稱號,總能看透他人的欲求。」

  「數百年前,我因她誘惑簽下與神明抗衡的契約。」偽裝成人類的狐妖想到過往,眼中殘存著屬於野獸的利光,「數百後的現在,我原以為自己能夠『清醒』,卻不想在見到她後發現,自己仍然備受蠱惑。」

  妖狐對長情的說法嗤之以鼻。

  只是因為他注視的是魔女,所以保持了忠誠。

  「烏/爾奇奧拉,」他又問了一遍,「你看到她的第一眼,又看到了什麼呢?」

  綠眸的破面沉默了。

  他看到了很多。

  少女溫和外表下的唯我,以及美貌加持下的魔性吸引。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破面腦海中率先聯想的詞彙並非柔和的、無害的,而是……

  戰爭。

  純粹以魔女的喜好引起的戰爭。

  不為生存、不為正義,僅僅只是她想,僅僅是為了她的樂趣。

  是圍繞她的喜惡,冠以變革之名的戰爭。

  可是很奇怪。

  破面伸手按住人類的心髒處——那是他成為虛時形成的空洞,亦是他當上十刃後刻上數字的地方。

  這空洞在看到魔女的瞬間好似被什麼填滿,但在下一刻再度回到虛無。

  他無法說出瞬間流逝的情緒。

  但身為虛的慕強本能戰勝了他一貫的冷靜與理智,主宰了他的所有思緒。

  ——想為她臣服,向她獻上忠誠。

  人群外的二人比其他人都來得悠哉。

  「我是否該說聲『辛苦』?惣右介。」

  死神們還在愣神,被藍染恭敬對待的泉凜音便開口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比記憶中成熟不少的男人,結合西爾與黑亂步的彙報,勾勒出他這些年的變化與做的事情,在心裡評判著。

  「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您滿意所看到的一切嗎?」藍染沒有接下她的寬慰,反倒放低姿態,「我只是……希望您已經消氣。」

  曾經為了親情差點兒放棄稱王的男人,如今也學會為了目的、舍棄不必要的感情。

  「那要看你的回答了。」泉凜音笑了笑,問他,「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又會如何做呢?」

  藍染看著少女明媚的面容,發覺自己對她的依賴並未因為長時間的分散減輕,反倒因為這份空白越發不可收拾。

  「我還是會想辦法囚禁您的。」

  藍染露出與她如一的笑容,他壓低了聲音,不讓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聽清,「在我徹底掌管國家、成為唯一的話事人後,再用盡一切權利和手段,將您禁錮在我身邊——哪怕您離開,我也會派人將您抓回。」

  他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只會比過去更加耐心。

  他會小心謹慎的為了目的暫時隱藏自己的真面貌,等到他確定萬無一失的時候,再去行動。

  他當然可以為了目的舍棄一切。

  可他不會因為過程,忘記自己的目標。

  「——哈。」泉凜音眯起眼。

  寒風吹過她的臉頰,卻無法帶去她臉上緋紅的熱意,「不錯的回答。」

  她給予贊許。

  回心轉意的孩子,應該得到嘉獎。

  「那便回來。」她說,「按你期望的大鬧一場吧。」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泉凜音和藍染的過往,但他們都聽懂了她最後的話。

  他們印像裡溫柔的夫人,不僅實際是個看起來未成年的小姑娘,現在更是在知曉藍染陰謀的前提下,表示了支持和鼓勵。

  「呵。」平子真子嗤笑一聲,原本就對藍染「復活母親」這一目的半信半疑的他,現在最先從意外中回過神。

  藍染母親並未死亡,且外表是個少女的事實並未讓他產生動搖。

  新仇舊恨,以及聽清泉凜音的是非不分,更是讓他堅定了一個想法,「果然,能教出藍染這樣背信棄義、罔顧生死的人,他的母親怎麼可能是個好人!」

  他的話讓其他人也從驚訝中警醒。

  「等下!」黑崎一護暫時停止了和十刃的對決,有些糊塗地看了泉凜音好幾眼,這才接受她的確是藍染母親、且從未死亡的事實。

  「既然藍染不是為了復活,那這一切到底……」

  「是為了『融合世界』。」浦原喜助壓低帽檐,說出真相,「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藍染和他的母親——這位小姐分離在兩個世界。」

  「藍染創造崩玉、奪取靈王靈力,恐怕都是為了打破兩個世界的屏障。」

  「至於怎麼找到世界之間的坐標……應該和藍染手中的另一個『玉』有關。」

  過程是什麼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即便藍染融合世界的目的達成,屍魂界的人也不可能就這麼放過藍染這個叛徒,更不可能無視融合後的結果,心安理得地回到屍魂界。

  ——而現在,藍染的「弱點」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比起擁有強大靈壓,斬魄刀能力還十足麻煩的藍染和他的追隨者們,突然出現的這位少女,才是更簡單的突破口。

  沒有死神會心軟。

  因為她並不無辜。

  她是藍染承認的母親,是縱容藍染繼續犯錯的人,是他們應該一並捉拿關押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默契,還是短短時間商量好的戰術。

  片刻的寂靜後,死神與假面軍團的成員一同向兩人發難。

  在場的十刃被寒冰隔開,無聲的陰影探向藍染,金色的結界包裹了少女所在的地面。就連之前戰鬥時儲存的、屬於破面的靈力,也在這一刻被釋放,用以阻攔旁觀者的救援。

  短短數秒時間產生的變化,足以讓單打獨鬥的黑崎一護等現世成員驚訝。

  硝煙散去,形勢大變。

  原本站在一起的兩人被人為的分開。

  藍染抬刀攔住了靈壓的衝撞,也阻止了死神隊長進一步的進攻,但他身邊的少女卻被早有預謀的浦原喜助劫持。

  泉凜音下意識想伸手,但脖頸邊沿的刀卻下壓,讓她停住。

  「別動。」他低聲呵斥泉凜音的動作,臉上雖然帶著商人的笑意,但看著泉凜音時的眼神卻冰冷得徹底。

  那是對待敵人才會有的表情,哪怕他的話語並非不近人情,「你不該和藍染扯上關系。」

  泉凜音並未驚慌,聽到他略帶可惜的話,她反倒笑吟吟地觀察他的表情。

  「你不贊同惣右介的做法。」她十分鎮定,讓暗中觀察她的人心下警惕,猜測她是否有藍染那般實力,「可你曾做出與他一樣的事情。」

  「喜助和他可不同!」

  「不同?」

  泉凜音將視線轉向另一側的黑皮女性,看到對方與自己相似但較淺的金瞳時,泉凜音的語氣稍稍柔和了一點兒,「研究不看過程,只看結果——若非他對四魂之玉的好奇,崩玉也不會那麼順利制成。」

  「是理性讓他停滯在死神虛化的實驗前,但無法否認吧?他也曾好奇實驗的過程與結果,也曾差點兒走上與惣右介相同的道路。」

  「承認吧。」魔女看向他的助手,守在遠處的兩個小孩,「他從未放棄對未知的探究,也從未忘卻自己研究員的身份。」

  那兩個毫無靈魂、本質是人造物,現在卻逐步走向人類的孩子,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管怎麼說,」浦原喜助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卻並未動搖地一字一頓道,「我不會和藍染一樣,踐踏他人的性命。」

  泉凜音相信他的話。

  因為他在她的眼中閃閃發光,是和藍染相似卻又不同的、盛開得飽滿的花。

  ——可惜兩相抉擇,她會選的是自己的養子。

  「讓他投降吧。」有人看著被擒住的泉凜音,如此勸道,「如果你不想因為他犧牲的話。」

  泉凜音笑著搖頭,「我拒絕。」

  不是因為她不死的能力,也不是她為藍染著想,她只是單純沒將眼前的危機放在眼裡。

  魔女周身的空間難以察覺地扭曲了一下。

  那是她在使用能力的預兆,也是她即將逃離困境的倒計時。

  但在那之前,意外發生了。

  「誰都不能——」

  誰都沒能算到的異世之人,降臨在戰場。

  足以與鏡花水月媲美,甚至更為無解的異能力籠罩小半個城市,瑩綠色的碎光如雪般飄灑,無聲地影響了所有看到它的人。

  「誰都不能——」

  「傷害她!」

  比空間門還要快成型的異能包裹住魔女,在劫持她的人出於本能、放棄威脅魔女收回刀刃,轉而使用斬魄刀制造盾防御的時候,因為異能被隱藏的匕首隨之而上,擊中了盾面。

  遠超常人的力道讓刀刃摩擦靈力時激起零碎的火花,雙方碰撞割裂的刺耳聲令人牙酸。

  紅色的護盾最終破碎,匕首也隨之報廢。

  但是這都沒有關系。

  因為襲擊的人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

  「妹妹醬!沒事吧?」

  暖橙色短發的少年關切地拉著被他救出的魔女,用一種快要哭出來,卻又慶幸著、忍不住笑意的奇怪表情擁抱住她。

  他的打扮有些奇怪,有些類似獵人的著裝。

  它並不整潔,但也算不上多麼糟糕,是完完全全為了行動方便而設計。上裝有暗扣,可以裝不少東西,下裝則是略緊身的長褲,同樣繡了不少暗扣,能藏至少四把匕首。風格整體偏暗色,像枯萎的落葉,唯有那件似乎被火灼燒過、只剩三分之二的披風,是偏暖的卡其色。

  「太好了,我沒有來晚。」

  被擁抱的魔女小姐微微一頓,聞到了他身上獨特的草木香。

  她沒有問你是誰,也沒有推開他、說他認錯了人。

  在見到少年的那一刻,她天賦般地讀懂了他失而復得的喜悅與愧疚。

  此刻夾雜著負面情緒的擁抱不足以生出咒靈,可魔女卻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類似的東西,壓得少年喘不過氣,直到這個擁抱給予了他片刻喘息。

  所以她主動伸手回抱住他。

  「我沒事。」

  魔女小姐停頓了片刻,無視了他們之間的年齡差,溫聲在他耳邊重復。

  「我沒事。」

  「哥哥。」

  這大概是屬於魔女小姐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桑可不是原著線來的(妹妹醬沒了當然也不可能是),也不是原著衍生線。他所處的世界是正兒八經的平行宇宙——末日限定~!而且剛成年!


第41章 兄妹

  谷崎潤一郎從很小的時候,就和妹妹谷崎直美相依為命了。

  失去父母的他們不至於在外流浪,但也頻繁地來往各個親戚之間。尚且年幼的孩子們被大人當作負擔推來推去,寄人籬下。

  因為這樣的經歷,他早早地學會了看人臉色,更在心裡堅信要守護好唯一的血親。

  他原想努力讀書,日後考個好大學,帶著妹妹離開親戚家,遠離這種被當作累贅的日子。

  但這樣的理想,在他十歲那年徹底成了奢望。

  那一年,世界陷入末日。

  是毫無征兆的變化,哪怕是十八歲的谷崎潤一郎也無法說出世界變化的原因。

  他只記得末日那天天地異變,蔚藍的天空被陰霾覆蓋,層層高樓經歷了數小時的地震盡數摧毀,只剩殘骸。

  等到一切恢復平靜,已經從白晝過渡到黑夜。

  潔白的新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泛著血色,永恆不變的圓環——像什麼異常生物的眼,正透過它注視這瀕臨破碎的世界。

  谷崎兄妹是不幸的。

  因為這次地震帶走了他們僅剩的幾家親戚的性命。

  可他們又很幸運。

  幸運地因為外出避開了因為地震坍塌的房屋,幸運地保留了性命。

  大概是什麼必然的展開。

  在末日後,原本無害的小動物變成了巨獸,本就凶猛的野禽更是成了一般人無法制服的存在。就連路邊的野草也變得頗具智慧,能夠將綠葉化成繩索纏繞路過的行人,並將他們拖入草叢,和其它變異植分食。

  多麼絕望的現實啊。

  人類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剝奪了能夠使用的武器,面對強化後的自然造物,再也無法站在主宰者的位置,變得任由宰割。

  但絕處逢生的是,幸存下來的不到十萬人中,有一成的人覺醒了奇特的能力,能夠與末日後變異的動植物對抗。

  谷崎兄妹便在那一成的人內。

  能夠在空間投放幻像的「細雪」,與能控制他人情緒的「痴人之愛」[1]。

  兄妹兩的能力相輔相成,聯合起來不僅足以自保,更是引人嫉妒的強大力量。

  兄妹兩不是沒有想過抱團取暖。

  異像發生後,覺醒了能力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團體。除了不想接受未覺醒者羨慕到嫉妒的惱恨目光,也是為了將這些力量聚集起來,用以對抗變異的世界。

  但谷崎兄妹最終還是選擇不加入任何組織。

  不想參與那些猜忌,不想為了勾心鬥角浪費時間。

  他們是兩人一起並行的旅人。

  不為任何組織停留,行走世間的目的只是為了彼此,為了活下去。

  ——直到六年後,谷崎潤一郎失去了他的妹妹。

  並非是與變異生物的戰鬥中,而是人為的失火和爆炸。

  是他小看了人類的惡意。

  是他輕信了那些人對他們的承諾,才走入了他們設下的陷阱。

  ——無法原諒。

  只是因為無法得到他們的助力。

  只是警惕直美的異能,怕她哪天輕易控制了他們的情緒,將他們的高位取而代之。便利用直美的善心,將他們引誘至陷阱。

  巨大的異化植物擋住了所有退路,巨大的動物向他們露出獠牙。

  即便是細雪也無法改變現實,無法擊退它們,只能狼狽地隱去他們的行蹤,讓他們在火中繼續苟延殘喘片刻。

  「哥哥,快走!」

  最後,還是直美推了他一把。

  覺醒異能後化為鎏金的雙眼直到那時仍舊帶著笑意,她將大部分異能用作改變動物的行為模式,為他打開了僅能通過一人的出路。

  「活下去。」

  火光中,那副被其他異能者稱為魔性美貌的臉仍舊不失美麗。

  少女用最後的異能,為自己的哥哥設下限制,「直美最喜歡哥哥啦~」

  他無法將她丟下,他想帶她一起走。

  但都失敗了。

  為什麼抓不住她?

  為什麼她漸漸消失了?

  為什麼他沒能保護好她?

  谷崎潤一郎不知道怎麼離開的那裡。

  只是再度清醒的時候,他看到站在他身側的黑發少女正朝他露出記憶中熟悉的微笑。

  ……剛剛,他想了什麼?

  哦,對了。

  他把直美從火中帶出來了。

  但是還不夠。

  還有什麼沒有做的事情。

  ——他想到了。

  ——那群放火的人!

  無法原諒。

  他得幫直美報仇……不,是替她出氣才行!

  谷崎潤一郎看向身側的妹妹,原本猙獰的面容平和下來。

  「你也這麼覺得吧,直美?」

  少女只是笑著,順從地點了點頭。

  少年拾起刀具,帶上繳械而來的槍。

  利用細雪替換的幻像,他一人殺到了各個組織內部。

  血洗了整個異能者大本營。

  「剩下的人要不要也……」

  營地內還有零星的普通人。

  殺到有些神志不清的谷崎潤一郎想要連那些無辜者一起殺了,但一直沒有動作、跟在他身側的少女在這時候虛虛地攔住了他,朝他搖了搖頭。

  「這樣啊。」

  他放下了手中的槍。

  「既然妹妹醬這麼說,那就算了吧。」

  少年再無光亮的眼對上趴在地上求饒的普通人,面無表情的他扯出一絲自認正常的笑,卻讓那些人更加懼怕了。

  「滾。」少年收回武器,冷聲警告,「下次再打我們的主意,都得死。」

  幸存的人逃出生天。

  少年不知道、或者即便聽到也刻意遺忘的是,那群人離開後散播的傳聞。

  ——因為不能接受失去妹妹的事實,所以幻想著自己妹妹還活著,甚至為此和空氣對話。

  ——操縱細雪的「幻像使」瘋了。

  瘋?

  谷崎潤一郎不覺得自己瘋。

  無關者的聲音不必理會。

  他只要知道妹妹還在身邊,還會與他一同活下去就行了。

  末日也好,戰鬥也好。

  只要他們還在彼此身邊,即便是這樣的日子,也足夠幸福。

  谷崎潤一郎帶著他的妹妹繼續行走世間。

  雖然妹妹醬變得沉默,但少年並不介意。

  又是兩年。

  即將成年的少年預計為兩人准備應有的成人禮。

  首先要去破敗的城市搜集一些物資。

  末日下,平時的吃食都很難得,用作成年禮的蛋糕更是只有大組織內才能制作的稀缺品。

  但谷崎潤一郎在這兩年實力暴增,不論是用手中的異變動植物的靈核交換,還是直接去搶,都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抱歉,妹妹醬。」少年捂住頭,將蛋糕放在一旁,壓抑著痛苦產生的喘息,「哥哥有些不舒服,待會兒再一起吃蛋糕慶祝吧?」

  只有少年一人得以看見的妹妹沒有說話。

  她只是用那雙鎏金的眼眸,溫柔而內斂地注視著他。

  少年在安全屋閉上眼。

  他的精神很不穩定,偶爾閃過一些讓他心慌的場景。

  巨大的植物,燃燒的火光,還有妹妹醬最後對他說的話……最後?等等,為什麼?

  ——頭好疼。

  ——想見到妹妹醬。

  少年周身的時空變得不再穩定。

  隨著少女身影的消失,少年周身亮起了使用細雪時才會冒出的熒光。

  不過是眨眼,便是另一個世界。

  他想起來了。

  他的妹妹醬已經、已經……

  睜眼的剎那,少年看到的是被人劫持,好似准備從容赴死的「妹妹」。

  「誰都不能——」

  「傷害她!」

  想要遺忘,最終卻清晰記起的過往,讓谷崎的理智崩盤。

  他本能的用上了末日磨練出的戰鬥技巧,異能也好、武力也好,只要能將妹妹從別人手裡奪回來,他怎麼樣都可以!

  「妹妹醬!沒事吧?」

  對不起,我將別人當成了你。

  「太好了,我沒有來晚。」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太弱了,沒辦法救你。

  「我沒事。」與妹妹相似面容的少女明知他認錯人,卻因為他的悲戚沒有反駁,「我沒事,哥哥。」

  熟悉的稱呼讓他快要落淚,卻又因為某種無法明說的晦澀情緒生生止住。

  少年松開了這個擁抱。

  不是沒有察覺遠處的危險,也不是沒有發現被他當作妹妹的少女其實並非他的血親。

  但長久的情緒累積,讓他一時難以自控地爆發。僅剩的理智拉回他尚未絕望時的體貼,可即便如此,如今的少年和兩年前的自己已經大不相同。

  她們的樣貌的確是相似的。

  但谷崎潤一郎卻明白,她們絕非同一人。

  可是,已經爆發的、近在眼前的感情,真的可以被繼續壓制嗎?

  他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踟躇了。

  經歷了末日的少年因為失去變得瘋魔,卻因為一份殘存的力量保留了數年的理智,直到因緣巧合來到了魔女的面前。

  「……妹妹醬?」

  他遲疑著喊她,也是在給她一個反駁的機會。

  然而魔女對他矛盾的想法視而不見。

  「嗯。」

  「這是你期望的嗎?」

  她很平靜。

  被人當作替代品的魔女並不惱怒,她十分正經地詢問對方的想法,念咒似的語調甚至還帶著點兒不易察覺的笑意。

  「哥哥?」魔女揄挪地吐出詞彙。

  谷崎潤一郎早已從失而復得中清醒。

  他清楚妹妹的樣貌和聲音雖然與她相似,但到底不同。他清楚地明白,眼前的魔女與他死去的妹妹絕非異世界的同位體。

  ——但是。

  「我該怎麼叫你呢?妹妹醬。」少年與魔女鎏金的雙眼對上,暖橙色的雙眸帶著對家人的親近,雖然還沉澱著身處末世時的孤僻,但已經差距頗大。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身為哥哥,總不能連自己妹妹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魔女忍不住笑了。

  她為他的回答所笑。

  「神代。」她說,「我是神代宣。」

  「當然,哥哥也可以叫我泉凜音。」

  「小凜。」谷崎聽出她的偏好,找到了更為親近的念法,「作為遲來的『相認』,我想自己可以得到妹妹醬主動的擁抱?」

  他張開手臂,就這麼看著她。

  魔女小姐莞爾。

  「當然。」

  她可不會理會場合的特殊,縱容著上前與他相擁,甚至放任他加深了這個擁抱。

  從現在起,他們便是雙方認可的、彼此唯一的兄妹。

  作者有話要說:

  (改作話屏蔽詞)

  [1]痴人之愛,出自《痴人之愛》,也是直美這個角色的疑似出處。

  小說描寫的是「關於一段失控的培育之愛,一個調/教者反被調/教的故事」,所以設定能力是「只要覺得使用異能者『美』(本能認為,後天改變的印像不影響使用條件),便能夠控制他的情緒(效果取決於對方的意志力高低,和對使用者美的認可度)」。

  ↑

  異能使用過度的死亡,在末日的設定是會灰飛煙滅(不會有屍體)。

  其實魔女小姐真的不怕,即便沒有人救,即便她的空間門沒開成功,聖域不還在呢麼,那可是靈王都打不碎的玩意。

  哦?靈王已經死了,那沒事了。

  魔女小姐問「這是你期望的嗎?」,其實是魔女小姐在向谷崎確認「把我當作你妹妹的替代,真的可以嗎?」→谷崎的回答是問了她的名字,意思就是「可以」,但「我會將你當作妹妹,感情或許是轉移,但你不是替代」。

  ↑

  對這個回答滿意的魔女小姐,報上的是自己的原本姓名,即認可他將感情寄托在她身上。

  最後的擁抱是為了覆蓋之前的擁抱。

  因為第一眼看到魔女小姐的哥哥桑,將她當作了妹妹的替代品,所以認清人後又擁抱了一次,用以區分。

  失去妹妹的狂化Buff讓谷崎哥哥的能力增幅了。

  原本只能小範圍使用的細雪,在末日那邊可以精准地操縱小半個城市,當然太宰的異能還是能解除,但只是他觸碰到實物的那部分。然後因為要和末日的怪物戰鬥,谷崎哥哥的體術現在特別好,刀術和槍法也有一定實力,雖然比不上某位武力天花板,但能吊打這個世界的自己,還能在福澤社長手裡堅持好些來回。

  如果末日有咒力,其實會讓妹妹醬成為咒靈,但那邊的世界沒有咒力,也沒有靈力生成死後的世界,哥哥桑看到的直美,是直美死前使用的異能「痴人之愛」。她改變了谷崎哥哥的情緒,將他穩定在沒失去她時的闕值。

  不可能有「白月光活回來」的梗。不過就算能回來,哥哥桑只會覺得幸福x2,而以魔女小姐的性子,怕是會輕易取得直美的喜歡,達成兄妹雙寵成就。

  今後哥哥桑的妹妹醬,只會是魔女小姐了。

  ↑

  順便一提,魔女小姐對「替身」接受良好,畢竟她是既得利益者。


第42章 選擇

  幾分鐘的時間突然多了個舅舅,藍染表示接受良好。

  畢竟不是多了個礙眼的繼父,更不是多了個礙事的兄弟。

  降谷零:?

  降谷零:我馬上來。

  世界融合後,藍染的大部分目的便已經達到。

  按照原本的計劃,藍染是不准備和死神們死磕的。畢竟新世界降臨,他還得留著他們的靈力進行二次收割。

  ——不過他們敢直接對泉凜音動手,藍染覺得自己需要給他們一點警告。

  戰鬥,藍染並不畏懼。

  世界剛剛融合,被吸取了大部分靈力的死神也就能和他們同病相憐的十刃打個來回。

  藍染甚至只用派沒有受世界影響的烏/爾奇奧拉上場,就能直接解決所有人。

  但他和市丸銀對視了一眼,還是決定親自上場。

  有些人,就得看到絕對的實力,才能學會老實。

  大戰和泉凜音實在沒什麼關系。

  大概是過去有段與戰鬥常伴的日子,泉凜音對打架的熱情直線下降,現在更不可能在藍染有絕對優勢、且有意不讓她插手的前提下過去幫忙。

  早就和黑亂步通氣的泉凜音知道藍染什麼時候會融合世界,出於養母的身份才會在做好准備後過來看一眼。

  確認了他沒長歪(死神們:?),泉凜音也就懶得管藍染之後想做什麼了。

  孩子們的恩怨,當然得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

  比起這些小事,怎麼讓自己新認的哥哥熟悉這個世界,以及為之後的事情,給自己組織撈利益才是正經。

  泉凜音當然不是自己獨自前來的。

  在戰場外,多少埋伏了酒廠的代號成員。

  不過泉凜音沒讓他們靠太近,即便是因為石板覺醒了能力,他們在靈力體系下的死神面前,仍舊算不上強。

  讓他們藏在暗處,更多的是為了防止無關者靠近,以及和其他王的暗線一同探清融合世界後的變化。

  畢竟簽署過條約,魔女小姐姑且是個遵守約定的人,願意在不影響自己的前提下遵循王之間的平衡與義務。

  ……不過。

  接下首領任務,前來現場的組織第一殺手琴酒,卻更多的是為了收拾叛徒。

  有線人彙報,曾經代號為萊伊的組織叛徒再度現身。

  巧的是,叛徒最後出現的地方,正是首領讓他待命的地點附近。

  首領的命令當然是絕對的。

  可這個讓他「受罰」的叛徒,也是琴酒無論如何也要親自鏟除的存在。

  幸運的是,原本不打算違背命令、暫且忍耐的琴酒,在警戒時透過瞄准鏡看到了那個叛徒的所在。

  在不引起其它勢力矚目的前提下,琴酒冷笑一聲直接開槍。

  絕對能命中目標的子彈,卻極小概率地被遠處彈飛的靈力打偏。

  嘖。

  琴酒意識到,叛徒身邊跟著個「麻煩」——那個阻撓他計劃的幕後之人,無意識發動異能幾番逃脫他追捕的小偵探。

  來自首領的「懲罰」結束時,他避開了其他成員。

  唯獨快到據點的時候,琴酒碰到了即將出差的蘇格蘭。

  原本想要點頭示意的蘇格蘭,在看清他的樣子時氣勢微變。

  「是首領召你了?」他輕而易舉猜到了真相,「因為失敗的事情。」

  「琴酒。」

  組織內的笑面虎溫和地喊著他的代號,明明是友好的提示,卻讓敏銳的琴酒察覺到他對自己的殺意,「要搞清楚被首領懲罰的真正原因才行。比如上次你用錯的藥劑,真的達到你預想的效果了嗎?」

  「不用你多嘴。」琴酒冷聲回敬,「即便你和首領關系不同,又是組織的情報人員,現在也越界了。至於那個叛徒……赤井秀一,我會親自殺了他。」

  「是嗎?」蘇格蘭不在意地彎起眼,倒像是樂意聽到他說自己和首領關系好一樣緩和了些態度,「希望如此。」

  但也只是一點點。

  明明琴酒失敗的結果也有自己的一分力,蘇格蘭卻毫無異樣,甚至斂去心裡些微懊惱的悔意後,將自己的不滿展現得明明白白。

  就差沒把「不樂意首領召見你」這句話說出來了。

  這讓琴酒越發煩躁。

  ——那個女人。

  ——真是毫不掩飾自己招惹了多少人。

  琴酒伸手抹了抹唇角。

  在裂開的傷口流出的血色中,參雜了那女人唇上的緋紅。

  也難怪蘇格蘭會覺得不爽。

  琴酒又是一聲冷笑。

  偏偏這個讓他想一手掐死算了的女人,是他現在的首領。

  滿腔怒意最終還是全數轉到了某個叛徒身上。

  現在這顆差點兒就打爆他腦子的子彈就是證據。

  「我現在認為你說得對。」不知道想到哪次對話的FBI王牌,對自己身側剛剛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男孩說。

  他反應迅速地拎起男孩,借著陰影換了個地方藏身。

  「是該相信『科學』。」他補充道。

  赤井秀一看到擦著集裝箱而過的子彈,數秒內探查到了狙擊手可能藏身的位置,並因為這種熟悉的槍法,下意識猜到剛剛瞄准他的人是琴酒。

  雖然他並非躲不開,但有工藤新一、現在化名江戶川柯南的偵探在,的確也省了不少事。

  「看來你的異能用途比想像的更加廣泛,柯南君。」

  回答他的是小偵探熟練的半月眼。

  要說為什麼赤井秀一這麼早和柯南有了聯系……那就是尖塔(灰原哀)的功勞了。

  將赤井秀一黑方的身份撕開,又亡羊補牢告訴柯南他其實是紅方去黑方臥底的尖塔,讓原本摸黑不知道怎麼尋找酒廠真身的柯南,抓住了同樣企圖鏟除酒廠的赤井秀一。

  也不知道兩人商量了什麼,總之在藍染融合世界、引發異變後,他們是能一起行動過來探查的關系了。

  「射擊你的是誰?」

  柯南沒讓他糊弄過去,在確保他們的新藏身點能夠看清遠處的戰鬥,還不會馬上被狙擊手發現後,柯南壓低了聲音猜測。

  「是……酒廠的人?」

  「還是我們的『老朋友』。」

  赤井秀一的玩笑話讓柯南的表情嚴肅起來。

  「琴酒?」

  柯南猜出了他的話中之意。

  想到那位銀發殺手,曾經幾次被追殺的經歷讓他快要冒出冷汗,但更多的是即將接近、取得真相的興奮顫栗。

  「他是因為——」

  柯南幾乎脫口而出,認為琴酒是發現了自己才開的槍。但他很快想到,比起他這個「無害的小學生」,曾經叛出酒廠的赤井秀一更吸引仇恨。

  「——他發現你了?」

  「顯而易見。」

  即便這時候,赤井秀一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

  仔細想來,柯南發現他總是這麼處事不驚,唯一一次變化……好像還是因為,灰原忽然談到他們在咖啡店見到的那位大小姐。

  灰原似乎和她打好了關系,偶爾還能收到對方的各種禮物。

  想到那位疑似和組織有關的大小姐,柯南覺得自己竟然難得不想細究。

  是因為……如果她是組織的人,自己會失望嗎?

  屬於工藤新一的靈魂在審視著自己。

  他確定自己對那位大小姐只有不超過書友的好感。

  只是怎麼說呢。

  像是某種直覺。

  他得被她注視著才行。

  他得讓她注視著,看到他的堅持才行。

  ——他想讓那位大小姐,多看些「光」。

  就像想要分享自己喜悅的孩童,固執地想拉不合群的朋友一起體會自己的快樂一樣。

  因為不這麼做的話……

  萬一她「走丟」了可怎麼辦。

  工藤新一覺得自己的感覺沒有由來,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酒廠也對這次異變好奇?」他調整心態,重新看向異變的天空。

  遠處黑白兩方還在戰鬥,即便是石板爆發後也難以見到的高規模鬥毆,讓一直堅信「異能也只是某種未察覺的能量,屬於科學範疇」的柯南咽了咽嗓,「……不管怎麼說,這也太誇張了。御柱塔那邊居然采取放任嗎?」

  「觀望而已。」赤井秀一突然想點根煙,但想起某個殺手還在虎視眈眈,又很快放棄,「雙方立場不明。比起貿然上前,還是等兩敗俱傷再試探得好。」

  「外圍藏著的人,也是這個目的?」

  柯南雖然不是專業人員,但什麼都會一點。

  加上阿笠博士的道具幫助,他和赤井秀一一樣發現了有不少勢力派了人過來收集情報。

  連少有踏出橫濱的港口Mafia也派了人。

  「琴酒大概不是。」赤井秀一想到某位大小姐,難得思考了下她拉黑他後,是否把他這個人忘到了一邊。

  想到線人說她依舊失蹤,赤井秀一便猜測她估計和原來一樣,經常往宮野姐妹那裡跑。

  ——至少姐妹兩的安全有了保證,讓他少數的愧疚再度減輕了一點。

  「他是為了『保護大小姐』。」

  時隔多月再度親口念出這個稱呼,還真是讓赤井秀一有些復雜。

  特別是,在來之前,他剛收到上面的消息,讓自己停止對酒廠成員的截殺,暫時避開他們。

  他沒有失態,而是冷靜地詢問原因。

  得到的回答是令他也短暫失神的結論。

  「赤井,即便是我們,也不想和本土的絕對權威對上。」

  「我們是外來勢力,所以前幾天才得到那位黃金之王的忠告。酒廠已被綠王接手,不論是酒廠的新首領,還是你上交報告中的那位大小姐,其實都是……」

  「柯南君。」赤井秀一忽然又想笑。

  在看清了那群黑白中,站著一抹鮮亮後,他發現自己正如當她保鏢、假意因為她的刻意為難生氣時的玩笑之言——被她耍得團團轉。

  「我想我忘了告訴你一個情報。」

  但想到被耍的似乎不止是他,赤井秀一又詭異的感覺到了某種欣慰。

  這有點不像他。

  可那又有什麼關系。

  被欺騙的人,總是要發點脾氣的。

  「其實之前和你在咖啡廳見面,被我保護的那位大小姐……」

  在變小的偵探猜測到了什麼,從而露出不敢置信、有些錯亂的目光中,赤井秀一忽然懷念起當臥底的日子。

  「——她就是酒廠的首領啊。」

  至少那時候,他有那麼瞬間、哪怕只有瞬間,想過……

  「如果我的人生真如現在這樣平靜,那也不錯。」

  ……可惜。

  赤井秀一插在荷包裡的手觸碰到某個物什。

  那是被層層拆解、檢查、清空情報後歸還的,曾經記載大小姐聯系方式的終端。

  她的號碼從未改變,可被她拉黑的保鏢再也沒有主動撥出那個號碼。

  甚至在回到FBI前,他在被追殺中「意外地」刪除了她的聯系方式,再也修復不回來。

  「以你的能力,不過是數字組成的號碼,竟然沒有記住?」

  「不記得了。」

  「赤井!」

  「她的聯系方式每天都會更改,我來前嘗試追蹤,但都失敗了……號碼被注銷了。」

  那當然是騙人的。

  但他也只維護到這個程度而已。

  因為……

  比起那種瞬間的幻影,冷靜的臥底先生最終選擇了現實。

  作者有話要說:

  柯南對魔女小姐是直覺要讓她看到「善」的那面。

  多麼在意談不上,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放著不管,或者一味放任她「做壞事」,就會有很大的麻煩(如果世界裡『光明』的那面變少,魔女小姐的確會做點比現在更極端的措施『改正』……嗯?什麼是比現在更極端?那是之後『玩家』的手筆)。

  至於赤井,就很矛盾。

  論對她個人的好感,肯定是沒有愛護國民高的。但人都有精神脆弱的時候,那種時候就無法拒絕魔女了。

  這本書開始收尾了(作者桑發現了自己寫文的舒適字數就是10-20w,多了壓力大,還容易水字數)。

  安排好融合後各方的反應和突發事件,這本書的正文就寫完了。

  ↑

  所以你們可以開始思考想要什麼番外了,按作者桑的靈感來滿足。


第43章 聚集

  不提柯南得知真相的震驚。

  在戰鬥以壓倒性的姿態即將結束的時候,泉凜音身邊忽然出現了個樣貌平平的少年學生。

  類似傳送的法陣消散,露出站在其中的少年。

  全身上下寫滿了普通的少年在看到魔女時眼神一亮,他無視了遠處令普通人無法行動的靈壓,就這麼輕松地走到了魔女小姐的面前。

  「啊呀,雖然已經想好了介紹詞,但見到您後,我果然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報上准確的姓名,才是對您的尊重。」

  少年無視了谷崎冷淡警惕的目光,雙眼直直地注視著似乎發現了什麼,眉眼間多了些興趣的魔女,「大小姐,初次見面。」

  他如計劃那般打了個招呼。

  「我叫『白』,是即將帶領咒靈奪回世界的人。」

  和自己摯友截然相反的顏色。

  若摯友曾是魔女身邊的使魔「黑」,那麼他就要做魔女永遠的對手,與黑相對的「白」。

  「倒是有趣。」魔女小姐沒有回應他的自我介紹,而是饒有興趣地觀察他的外表,「石板爆發後沒能覺醒力量的普通人,卻能容納咒物?既沒有被反噬控制身體,也沒有瀕臨崩壞死去……這也是你們這些『外來者』的能力?」

  谷崎不清楚什麼是咒靈,也不知道泉凜音口中的咒物。

  但他直覺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泉凜音興致盎然,他也不願干涉她的所作所為。

  最後便沉默下來,默默地警戒這個自稱白的少年,防止他做什麼對少女不利的事情。

  「啊?這個。」成功和心儀之人真正的面對面說話,白有些激動地提高了些音量,「只是我最特別而已。」

  他近乎執著地在她面前展現自己的特別。

  就像真正的高中生那樣,拋棄了他本該擁有的鎮定與理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原本只能隔著游戲見到的虛假之人,如今真的站在他面前,與他對話了嘛。

  「特別?」

  「沒錯,我——」

  「——和這個垃圾聊得很開心啊,神代。」

  不過瞬間。

  寄宿在數據內的詛咒蘇醒,他將原本的精神完全壓制,反客為主地使用起了這個身體。

  白的精神被謀劃多日的詛咒扔了出去,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果然不可信。」白輕哼了一聲。

  在摯友無聲詢問的目光中,他再度躺下,閉上了眼。

  被宿儺搶奪了身體的使用權,的確讓白有些意外。

  也只是意外。

  憤怒?覺得遭到背叛?

  怎麼可能生出這種無用的情緒。

  本質還是玩家的白心想:這些都只是主線外的分支,可有可無的發展。

  ——只是,這樣就沒辦法繼續和大小姐對話了。

  現有的力量無法讓他的靈魂完全降臨在這個世界,白需要這個世界的靈氣更充裕一些。

  唔……下次捏個什麼形像好?

  雖然和大小姐一樣的黑發不錯,但既然是和大小姐對抗,還是相反的白色更好吧?和他的新名字一樣好記的「白」。

  眼睛的話,當然是紅色更配啦。

  但在那之前……

  他得讓玩家們團結起來才行。

  [已檢測到對抗模式。]

  [對抗模式已開啟。]

  所有因為白的實驗與私心,部分精神降臨在這個世界的模擬戰爭玩家們,在同一時間收到了系統的消息。

  [對抗任務:完成『百鬼夜行』,幫助咒靈奪回榮光]

  [進度(共享):10%]

  [提示:即便身份不同,你們仍舊同為『玩家』。]

  「什麼意思?」正在東京塔吃冰的尖塔叼著紙勺,看了這個任務好幾遍,「這個提示是說……這次對抗任務是集體合作向?」

  [檢測到任務要求,激活新地圖。]

  [獲得技能:時間回溯(一次性)]

  [玩家『尖塔』,是否接取對抗任務?]

  「不接我前段時間不就白去偷藥了?」尖塔嘀咕了兩句,沒有猶豫地下了決定,「既然不是相互殘殺型,接。」

  居高臨下欣賞風景的尖塔,漫不經心地咽下最後一口雪糕。

  「新地圖是『咒回』吧,還好我補了番。」將垃圾扔進垃圾桶,小小的少女擦了擦嘴,思考該如何達成任務的要求。

  「先去高專檢查咒物還在不在吧,順便看看能不能碰到其他人。」

  「雖然完成百鬼夜行,原住民會很危險。」

  「但是抱歉啦~」

  哼著小調,尖塔伸手點上虛擬屏幕,准備直接傳送地圖。

  「誰讓我只是個簡簡單單的游戲玩家呢。」

  ——所以這麼有意思的展開,她才不會錯過。

  而另一邊,已經開啟過咒回副本,且在咒術師內部臥底數載的路人甲,就有點惆悵了。

  [已開啟對抗模式。]

  [進度(共享):15%]

  [獲得技能:時間回溯(一次性)]

  [玩家『你爹』,是否接取對抗任務?]

  「都說了別叫我這名字!」路人甲條件反射地回了句。

  而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接,當然接。雖然是合作任務,但貢獻最高的獎勵自然最好。我優勢這麼大,不接多浪費?」

  重要的是,不接的話他這些日子不白監督五條悟了嗎!

  系統只知道他為了不失敗讀了幾次檔,又哪裡知道他現世愁斷了多少頭發!少吃了多少山珍!嚇得他爸媽以為他失戀被人甩了,還多投了筆公司資金安撫他。

  ……然後那筆錢被他返利後取了大半氪金。

  別問。

  問就是愁並快樂著。

  和尖塔那種隨便打著玩,能過則過,不能過就鹹魚的玩家不同,路人甲在看到任務時猶豫了好久。

  當然他不是同情NPC之後的遭遇才猶豫。

  玩個游戲而已,套路發展都是固定的,次次都當真怎麼可能!

  主角是自己的感情線也就算了,不過是個借助對抗任務開啟的新主線,路人甲還不至於為了連名字都沒設置的NPC多愁善感,放棄到手的獎勵。

  他猶豫,是因為確定這次對抗任務沒那麼簡單。

  畢竟系統特意給出了一次性的讀檔技能,即便是合作向,過程應該也沒那麼容易。

  對抗模式是無法正常存檔的。

  如果任務途中出了問題,要不所有玩家從頭再來,要不單人直接失敗。

  路人甲的目標不多。

  對抗任務一定要成功,他要拿第一,得到全服限定的獎勵。

  限定!

  不論是道具還是隱藏線路,都是收集癖的信仰!

  幸運的是,這次的對抗任務主場,是他已經熟知、甚至通過一兩個支線的咒回。

  更幸運的是,任務目標要求的是「幫助咒靈,完成百鬼夜行」。

  巧了不是。

  路人甲替綾小路清隆做事,去咒術界當臥底達成二階段目標時,系統給予的隨機獎勵是張金色卡牌。

  卡面上有人物的頭像,是水藍色長發的新生咒靈,長得不差,就是臉上的縫合線過於古怪,讓人感覺毛毛的。

  看過咒回的玩家都知道,他叫「真人」。

  搞事頭頭,萬惡之源(之一)。

  更是路人甲這次對抗任務,最合適的附身對像。

  「反正平時也不敢用,碎了倒也不可惜。」

  雖然這麼說,但在使用技能時,路人甲還是淚目地補充,「好吧,還是可惜的。」

  「他(卡牌)代表的可是我逝去的(現實世界)十天青春(睡眠)啊!」

  所以拜托——

  技能別失敗,卡牌別碎!

  路人甲祈禱中。

  祈禱大成功!

  他成功附身了!

  可周圍的氣氛怎麼有點詭異?

  為什麼他腳邊的地面破了個洞?還被夏油傑命令要往裡面跳啊?

  ——等下!

  為什麼真人要聽夏油傑的?

  即便是腦花也不會以這種命令的語氣和真人說話吧?

  不對。

  ……還有更可怕的。

  他附身之後面對夏油傑的話,居然無法控制自己地要去照做?!

  路人甲不是真正的真人,這是當然的。

  所以夏油傑下令說「跳進去以自己的咒力填補空缺」的時候,路人甲還能稍稍對抗十幾秒。

  「哦?倒是沒想到。」夏油傑略感興趣地打量了路人甲幾眼。

  他並未認出他不是真人,但卻感覺到了他身上突然湧現的不屬於咒靈的力量,「你被抽離三次咒力後還有力氣反抗我,靠的就是這股奇怪的力量?」

  他就說這次附身金卡怎麼這麼順利!

  感情之前真人已經被折騰得受不了,干脆地放棄自我意識讓他上了啊!?

  路人甲無意中掃到對抗任務的進度。

  發現就他附身這瞬息之間,進度已經從15%跳到了18%。

  好家伙。

  他以為初始15%的進度是提前接了任務的玩家做的,現在看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腦花的夏油傑,才是增長進度的幕後人手啊?!

  路人甲想罵咒靈。

  他怎麼能這麼便宜真人這個心髒的NPC!

  路人甲堅定了眼神。

  誰也攔不住,當然也沒人會去攔。

  他在丸子頭咒術師的挑眉中縱身一跳,義無反顧地掉進漩渦中心。

  動作還挺利落,至少比前三次真人親自跳的時候(指被打到半死丟進去)令夏油傑滿意多了。

  然後——

  他取消了技能,讓真人的意識自己面對被時空流撕碎的痛苦。

  ——反正咒靈死不了,過段時間就恢復了。

  路人甲毫無同情心地將真人的卡牌放回去。

  「系統,我們換個目標吧。」路人甲點開了氪金界面,「你覺得宿儺怎麼樣?或者夏油傑收養的那兩個小丫頭,我覺得附身讓她們像原著那樣送死,也能更快爆發戰爭,然後讓咒靈方趁亂多搞事。」

  系統不會給予玩家關於「怎麼達成任務」的回答。

  如果有這個權限,它大概會憐憫抽卡一向運氣好的路人甲,總能在人際關系(劇情)這裡碰壁吧。

  此刻的路人甲既想不到宿儺已經碰上了魔女、無暇搭理其他人,又想不到因為魔女小姐的承諾,夏油收養的兩個孩子已經被送去很遠的地方修習,一年半載回不來戰場。

  他歐,但也沒有那麼歐。

  ……總之。

  先為他氪的金獻上四十米長刀,再為他完成任務的過程點蠟吧。

  靠近混亂中心,卻又極其隱蔽的幕後。

  這裡是常人難以找到的地下室,也是魔女曾經送給氏族成員用作鍛煉能力的實驗場。

  只不過多年後的現在,這裡被改造成了技術中心。

  以某種規律整齊擺放的顯示器,多到尋常人掃一眼便會覺得眼花。可實際上,這些熒幕不需要誰去操縱,真正掌控熒幕內容的是早已化為數據待命、鮮少以真身出面的魔女氏族不二咲千尋。

  然而在熒幕圍繞的中心、唯一用作辦公的桌前,坐著的人並非是他。

  ——哢嚓。

  是地下室的門被打開了。

  椅子上的少年將注意從某個熒幕上挪開——熒幕上面播放的,是某位臥底忽然消失,追蹤型術式卻顯示他隔空去了另一個熟悉地點的場景——將視線放在了走進的人身上。

  沒錯。

  坐在這裡的,正是從不打算干涉魔女,卻又會為她考慮更多的綾小路清隆。

  看到來人,他平靜地點頭示意。

  也沒問他怎麼找到了這裡,綾小路語氣不顯、實則贊許地明知故問道,「沒把太宰帶來?」

  「一看他就賊心未死,我會蠢到帶他來給凜姐添麻煩麼。」

  會用這種稱呼稱呼泉凜音的,自然是借著這個世界的自己身體,找到綾小路的黑亂步了。

  眼見黑亂步的表情不太妙,綾小路淡定地繼續。

  「你就是大小姐說的『初任』吧。」

  這話一說,黑亂步的心情明顯上升。

  已經算不上少年,但行為舉止仍舊帶著孩子氣的黑亂步勾起唇角,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

  「沒錯,正是亂步大人我。」

  看似好哄的黑亂步沒有遺忘自己找來的目的,他走到綾小路的面前,已經越發明顯透出金色的眼瞳掃視著整個室內。

  他將沒必要的眼鏡取下,最終將目光定在了有魔女小姐與詛咒對峙身影的那個熒幕。

  「同為凜姐的氏族,我有義務知曉你這麼做的目的。」

  「如果你也是武裝偵探社那位『亂步』,應該能猜到我的想法。」

  黑亂步沉默地看了綾小路一眼,最終重新笑了出來。

  帶著不掩飾的自傲。

  「我可比他厲害多了。」

  這麼說的偵探先生,頷首許可了他的所作所為。

  「挺有趣的想法嘛。」名偵探說,「既然決定這麼做,我就幫你加快點速度吧。」

  首先,快樂地迎接末日吧。

  作者有話要說:

  [題外話]

  某天清晨看到界面有很多評論,結果最後醒來只是一場夢(哭泣貓貓頭.jpg)。

  [某些設定]

  夏油傑在用真人的咒力填補世界需要的力量空缺。

  因為死神世界融合過來,禁制徹底打破,咒靈們的力量勢必重新歸回到應有的水准,但僅靠一個世界支撐兩個世界的使用還不夠,所以他讓無限復活的真人當磚(大多數人擁有異能,導致人對人的恐懼和惡念更多,足夠讓真人死多次立刻復活),以身填窟窿了。

  ↑

  這件事魔女小姐不知道。

  因為她原本無所謂咒靈們有沒有力量,但夏油傑聽了綾小路的分析,對他的計劃(人造末日,制造新的信仰)很感興趣,所以出手主動為咒靈的力量添磚加瓦。

  某種程度上說,魔女小姐被動地完成了原著綠王的理想,讓擁有能力的人自己掌握生死(某俄羅斯人表示窒息)。

  玩家們是真正的玩家心態,因為機制原因,在他們眼裡這個世界就是簡單的游戲,能夠存檔讀檔,能夠體驗不同劇情很多次。

  所以面對咒靈侵略這個後果,他們不約而同因為「路線稀有」決定接任務完成。

  ↑

  換個真善的女主,恐怕會因為這個傷心難過,但這本書不會。

  玩家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游戲是真的世界,魔女小姐也不會為了死在咒靈手中的人難過,甚至她的氏族(特指路哥)在知道玩家們的行動後不是阻止,而是算到未來的局面後默認。

  作者桑要預警一下(雖然有點晚?)。

  這本書的最後,會是「一群瘋子協助某人(精神上)統治世界,卻偏偏完成了正常人眼中的伊甸園(樂園)」的結局。


第44章 宿儺

  咒靈們趁著世界融合的靈氣搞事。

  這件事,宿儺是清清楚楚的。

  畢竟他們的首領白,是曾經吞下他的咒物,和他共用一個身體的關系。

  但宿儺對他們的計劃沒有任何興趣。

  充其量默許了他們的小動作,默許了某些時候,可以以他的名義行事。

  其目的——

  自然是為了恢復他身為詛咒之王應有的實力。

  現在稍微使了點手段把白的精神丟出去,自己占據身體,不過是看到魔女後的一時興起。

  因為不愉快啊。

  看到這女人總是帶著感興趣的目光注視旁人,真是太不愉快了。

  所以出聲干涉,不是理所當然的發展嗎?

  「是宿儺啊。」魔女小姐不怎麼意外地回應,「雖說之前靈氣稀薄,合適的人選不多,但你選容器的眼光還是太差。」

  「呵。」延續千年的詛咒之王哼笑一聲。

  他心知魔女的話並非嘲諷,只是訴說她所見到的事實,「還是和千年前一樣毫無警惕心啊,神代。」

  詛咒充滿惡意地提及過往,惡劣地代指她曾親手殺害養子的曾經。

  而旁聽的谷崎不知道這些過去,只是奇怪地發現,在宿儺念出「神代」這個姓氏的時候,無意將「神」這個字加了不明顯的重音。

  好像在暗示什麼一樣。

  宿儺的確在暗示。

  但不是刻意,而是從千年前延續到現在的習慣。

  「只是不需要那麼緊張。」魔女給出了她的回答,「你全盛時期都不是我的對手,現在只剩一根手指的力量,還剛剛恢復咒力……宿儺,你又不傻。」

  「忘記當初心髒被掏出的痛苦了嗎,神代?」

  「說起這個。」

  魔女小姐被他挑釁,面容卻依舊淡定,甚至帶著點兒微妙的縱容。

  「你是向無慘那孩子學的?」她總能輕易地說出令他火大的話,「當初你剛剛學會領域,拿我當實驗掏我心髒的樣子,真是眼熟極了。」

  「學什麼不好,偏把他……」

  「——神代。」

  宿儺打斷了魔女那副「成熟的大人看熊孩子」的無奈作態。

  他用谷崎沒能阻止的速度將魔女拉進自己懷中,甚至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顎,讓她以被迫順從的姿態仰頭看著自己。

  這種動作落在宿儺眼裡,總算讓他感到順眼。

  「別拿看那個渣滓的眼神看我。」

  作為同活了千年的舊人,宿儺知曉魔女曾在平安京經歷的大多事件。

  她曾被養子背叛,並最終親手殺了養子。

  這樣的鬧劇,宿儺能笑千年不覺得膩味。

  但他又格外不爽魔女現在提起這些時的表情。

  無奈也好,縱容也好。

  她現在看他的姿態,正如看到了某個令她感興趣的孩子。不論是孩子的憤怒還是嬉笑,都不過是大人眼中無釐頭的玩鬧,是吸引大人注意的手段。

  ——是讓他想干脆毀滅的不平等。

  特別是,在魔女被他如此對待後,還能笑眯眯地問他——

  「你是在『吃醋』嗎?」

  她果然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且明知踩雷還想得寸進尺。

  她有恃無恐。

  因為她絕對的實力,讓她做事毫無顧忌。

  宿儺原想嘲諷一句「你在說什麼蠢話」,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

  他感到無趣地松開了手。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不快。」

  最終,這位詛咒之王如此評價。

  從她的姓名到行為作風,皆是如此。

  正如現在。

  當她發現這具身體的確不足以承受他的咒力時,脫口而出了唯一能夠生效的、代表治愈的言靈。

  獨屬於少女的甜美嗓音,讓原本撕裂的身體愈合,又有了足以支撐大半天的「壽命」。

  ——這個騙子。

  宿儺感受著容器的修復,不免冷淡地為她打上標簽。

  看起來溫柔的魔女,實則是最無心的存在。

  不論是他此刻暴起傷害她身邊的人,還是過去親手取過她的性命,她總能保持那份置身事外的無情。

  不錯。

  宿儺不是不想在魔女面前大開殺戒。

  只是毫無樂趣可言。

  他無法看到他想從她臉上看到的表情。

  即使現在他動手殺了她身邊那個和她親密對話的少年,宿儺也無法在魔女臉上看到生氣、絕望的樣子。

  她大概會真心實意地難過那麼一會,而後毫無芥蒂地尋找下一個目標。

  就像沒有人會為路邊凋謝的花朵悲傷太久。

  她會遺憾,但止於遺憾。

  宿儺扯了扯嘴角,露出足以被稱為笑的表情。

  這個女人並非虛偽。

  她只是天生的唯我,比任何人都要「純粹」的「瘋子」。

  正如他之前說的那樣。

  從姓名到行為,都讓人火大。

  神代?

  明明不是神明,卻以神明盛行之時代指自己的姓氏。

  神代宣?

  明明擁有比神明還強大的力量,卻假惺惺地將自己化為「神明的代言者」,掩蓋那份明眼人都知道的真相。

  過份謙虛。

  卻又貫徹自由。

  喊她姓氏時那種無意識的特別念法,大概也是意識到這一點後養成的。

  宿儺忽然覺得自己找魔女敘舊的行為有點蠢。

  正如被封印後的漫長時間裡,他零星想過,自己當初在魔女離開平安京後,聽到風聲找過去挑釁的行為很無聊一樣。

  兩次「一時興起」,都是魔女獨占上風。

  仔細想來,會有宿儺偏好「女人和小孩」的傳言,也是因為他想激怒魔女與他動真格,曾向她身邊的孩子下黑手,才流傳出的「誤會」。

  雖然嚴格來說也算不上誤會。

  宿儺會偏好女人和小孩,只是因為女人的感情很豐富,絕望的樣子很好看。

  至於孩子。

  有什麼比親手摧毀那份天真無暇更有趣呢。

  不過一切試探,止於他對魔女使用領域掏出她的心髒。

  那時候他就知道了。

  這個魔女很強,卻不是個好對手。

  ……那為什麼現在還是找上了她?

  呵。

  大概是不爽因為她的原因,他身上的「罪」被天加重,最終被封印得太過順利吧。

  「世界融合後,咒靈的力量會逐步復蘇。」

  宿儺雙手插在兜裡,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這位在過去、神明還未被她趕走時,本該滿身世界祝福的魔女。

  「在那之前——」

  「神代,只有我有資格殺了你。」

  「好啊。」她笑著,一如千年前在暗處,親眼看著他被封印時的淡然,「我保證,只有你擁有這個機會。」

  一個敢說,一個敢給承諾。

  明明他們都知道,她是不死的魔女。

  在藍染處理完屍魂界和虛圈的人,帶著市丸銀走過來的時候,宿儺已經離開。

  雖然戰場內被摧毀了不少建築,但比起戰場外逐漸混亂的現實,它們已經是無關緊要、不會被在意的東西了。

  「辦完了?」

  「是,屍魂界那邊已經願意暫時休戰。等死神虛化的事情被研究透,大概會選擇與我(虛圈)合作。」

  藍染將武力脅迫說得和協商一樣自然。

  在場的人當然不會指出這個問題,有的人曾主動推波助瀾,而有的則本就不在意這些。

  「是該如此。」泉凜音輕笑一聲,「雖然並非我本意……但再過不久,死靈會多到讓他們無力再管其他事情了。」

  可不是麼。

  新的百鬼夜行即將現世,被咒靈殺死的人,其靈魂想必都充滿怨恨不甘,不願輕易去往屍魂界輪回吧。

  長久以往,不論是成為新的咒靈,還是更糟糕地化為虛,都會令死神們頭疼。

  想到這個程度,反倒起了些興趣。

  這麼點時間,能夠感知氏族成員存在的泉凜音已經發現了他們在暗中做什麼。

  阻止當然是不可能的,主動幫忙卻也不是她的風格。

  她不親自幫助。

  一切都是各方勢力的博弈與選擇。

  干干淨淨,無人能夠指責。

  正在泉凜音准備向雙方介紹人時,戰場外跑來一青年。

  泉凜音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停下了話音。

  她抬眸一看,果不其然是原本讓他在外圍駐守,卻因為感覺到戰鬥結束趕來尋找她、確認她安全的降谷零。

  「零。」魔女小姐的語氣多了股溫和,與方才說話時的態度有些微的不同,「不是讓你看著其他人麼?」

  這裡的其他人自然不是氏族成員,而是酒廠的人。

  「琴酒中途看到赤井秀一,和他糾纏舊怨去了。」降谷零面不改色地先揭了琴酒的底,抹黑得光明正大,「我見他離開預定點,這邊戰鬥又結束了,便將其他人交給景光接手,自己來找你了。」

  說著,降谷零直覺地將目光放到藍染身上。

  金發青年揚起陽光的笑容,放輕了聲音問她,「這位是?」

  「我是藍染,藍染惣右介。」不等泉凜音回答,藍染率先回應。

  他同樣露出笑意,正是百年前在屍魂界時偽裝得極好的溫和,「是……她的養子。」

  這個她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本質不怎麼光明的金發青年眯起眼,他臉上的笑意未減,卻在這時候湊近了泉凜音,親昵地靠在她的肩膀。

  然後他故作委屈,用不解的語調說——

  「母親,我怎麼沒有聽您說過,我還有位『哥哥』?」

  他念出成年後再也沒在泉凜音面前喊出的稱呼,成功讓藍染嘴邊的溫和笑容加深。

  氣氛忽然有些恐怖。

  但與養子們的針鋒相對無關的谷崎,只是稍顯好奇地打量了他們二人,默默後退一步,讓出了「戰場」。

  倒是一直沒在藍染面前掉馬的市丸銀,滿臉躍躍欲試地湊近少女。

  他伸手搭上少女身上的披肩,在感知到自己的妖力後滿意地睜開眼。

  在養子們「宣示主權」前,狐妖用所有人聽得到的音量,假裝小聲地在少女的另一側耳語。

  「凜音,要吻我嗎?」

  他指的是跨越、融合世界後重新印下使魔的契約。

  不過其他人顯然不知道這一點。

  ——嗯哼,他當然是故意的。

  「銀。」

  「這位先生?」

  藍染和降谷的目光同時從對方身上撤離,看向了市丸銀。

  狐妖朝身側的少女露出惡作劇成功的笑意,沒有意外地看到,少女原本淡定的面容添了抹無可奈何。

  「西爾。」

  魔女念出他的真名,帶著一定約束力的姓名讓狐妖老實下來。

  而魔女與他對話的態度,正如數百年前共處的時光,分毫未變,「別鬧。」

  好吧。

  狐妖不再作妖。

  他貪戀於這份不變,卻又在心底大膽地想要更多變化。

  ——但是不可以。

  他心知肚明。

  此刻的一切,已經是最棒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改錯字,順便說下五一加班)

  忽然覺得下章能正文完結(順便揭發引起『開端』的前文伏筆)。

  [小劇場]

  (兩名養子爭風吃醋,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谷崎哥哥:放任他們沒關系嗎?

  泉凜音:哥哥,你覺得孩子不聽話怎麼辦?

  谷崎哥哥:呃……(沒有遇見不聽話的,末世不聽話的都被他殺了)教、教育?

  泉凜音:不,(瞥了眼兩人)多半是打的少。

  降谷零(還沒被打過):……

  藍染(被關過,微笑裂開):。

  宿儺一開始覺得魔女很強,能打,是個好對手,殺了更愉快,但一直找不到正經戰鬥的機會。後來找到了,但發現她對死亡完全不害怕,不畏懼,最後掏出心髒還不會死,知道了她的不死屬性,頓時覺得沒意思。

  他一向自由,任何事情都是隨心所欲的,直到他看到魔女,發現她才是真正的隨心所欲。誰都走進不了她的內心,哪怕她表現出的是另一副樣子。在看似無條件偏向在意的人時,內裡是完完全全的自我,這樣的人他又覺得有趣了(本來是想看她自我毀滅的,但她完全沒有)。

  ↑

  可惜在探清她前被封印,魔女就成了他無聊的時候會想起來的「遺憾(自我美化)」。

  之後的未來劇情,應該是真想殺了魔女的敵對方(自己殺可以,別人殺就覺得被挑釁了先干掉別人)。

  感謝:

  讀者「膝丸的阿尼甲」,灌溉營養液        +1 2021-04-28 08:16:32


第45章 結局

  伴隨著所有日本人都能看到的天地異像,原本被削弱的、哪怕是覺醒了能力的人也不一定看見的咒靈,忽然有了存在感。

  它們張牙舞爪地向人類散播絕望,強硬地拉他們墜入死亡。

  它們享受人類對它們的恐懼與厭惡,逐漸找回它們該有的力量。

  有人驚恐試圖逃亡,有人膽小四處躲藏,也有人靠著覺醒的力量、扛起拯救的大旗。

  還有那麼一小部分人,他們既不對咒靈敬畏,也不向它們諂媚。

  這群人,在推波助瀾。

  「這樣真的好嗎?盾子。」武力足以超過專業人員的少女戰刃骸,此刻卻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即便那些咒靈剛恢復力量,普通能力者也不是它們的對手。」

  她用專門的技巧引導著咒靈們襲擊的方向,她行徑的所有路線,都有意識地避開了監控,如同戰場的幽靈。

  然而似她這樣擁有不俗本事的人,卻對自己的妹妹抱有偏執的景仰。

  就連此刻的詢問,都只是為了奪取妹妹的目光。

  「骸姐姐,別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江之島盾子對自己這個姐姐並非完全沒有親情,但這種感情對她來說只是通往絕望之門的鑰匙,是讓她體會不同絕望的誘引。

  「那些自命不凡的人被『未知』的存在殺死,在那一刻露出的不敢置信與絕望,是多麼美妙的東西,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啊啊,真是的……要不是因為阿宣,我早就想試試『姐姐被自己親手殺死』的絕望了。」

  略顯病態的粉發少女,嘴邊揚起的是想像帶來的、滿足的笑意。

  戰刃骸面對她的發言沒有任何驚愕。

  被宣告要殺掉的少女,只是愧疚地低下了頭。她想著的是自己沒用,才不能幫上妹妹,反倒讓自己妹妹全身心關注到了另一個女人。

  姐妹兩人有著相似的五官,但不論是打扮還是氣場,都完全不同。

  若是不同時間出現在他人面前,想必難以辨認出她們的關系。

  一個看似干練,實則略顯內向。

  另一個張揚明艷,內裡瘋狂得引人絕望。

  此刻姐妹兩站在天台的陰影,在咒靈報復般的殺虐中安穩地旁觀。

  終端的鈴聲打斷了她們的寂靜。

  江之島盾子看到提醒,彎起眉眼饒有興致地接聽,「嗨嗨~!這裡是可愛的盾子醬~!狛枝學長現在聯系我,一定是成功完成目標了吧~?」

  終端那頭隱約傳來打鬥聲。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展開,畢竟是他們刻意將雙方引導碰面的嘛。

  現在的日本民眾風聲鶴唳。

  繁華的街道早就看不清原本的樣子,本該人山人海的黃金地段,現在卻一個活人都難見。

  插著耳機撥打終端的狛枝凪鬥側頭躲開戰鬥產生的建築碎塊,他看似慢悠悠,實則速度不慢地離開戰鬥區域。

  「誒,目標啊。」

  他撓了撓棉花糖般蓬松的白發,假意慶幸地朝那頭的江之島盾子說出實情,「姑且算是吧……在不幸地左手脫臼後,終於幸運地將他們引到一起了呢。」

  抬眸看向戰場的時候,少年無害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

  「如今咒靈遍布日本,像我這種能力廢物的渣滓根本沒辦法敵過,真是令人絕望啊。」

  「但學長的語氣,可是十分興奮哦?」

  終端那頭的少女看透了一切。

  正如她不在乎被人利用,只為換來此刻的末日一樣。此刻她輕言細語地同化了這位同校生,在明知對方真正的渴求時,誤導他帶領旁人陷入絕望。

  ……呵。

  雙方自願的「交換」,或許稱不上誤導。

  「因為太令人期待了啊!」少年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什麼,「在這令人作嘔的絕望中孕育出的希望,該是多麼耀眼的存在!」

  「話雖如此,狛枝學長其實早就認定『希望』了嘛。」

  「因為大小姐真的很耀眼啊。」

  「況且,學妹不也是嗎?」狛枝凪鬥低低地笑了幾聲,「身為『最高絕望』的你所極力迫害的存在,不正是與絕望相對的『希望』嗎?」

  她並未否認。

  「說起來,我沒有看到日向君和苗木學弟……」

  「他們去應付『高層』了。」江之島盾子不知道從哪裡掏出黑白熊掛墜,金屬環在指尖打著轉,「日向前輩『清醒』後意外地適合對付那些政客呢,加上苗木君……末日來臨前,那些人都沒空理會城中的混亂了吧。」

  「真意外。」嘴裡說著意外的狛枝凪鬥,臉上卻格外冷淡,「他們也會幫助你做這種事了啊,明明……」

  明明是兩個善良得好欺負的存在,現在也會漠視那些注定要逝去的生命了啊。

  「總比人類滅絕得好嘛~」

  「說得也是。」

  兩人輕描淡寫地略過了可能的未來[1]。

  少年利用自己的能力,受了點小傷就安全地離開了戰區。

  在他離開後,本就激烈的戰鬥越發不可收拾。

  那是咒術師與咒術師殺手的戰鬥。

  曾經擊殺咒術界最強、卻在最後因為大意失敗的咒術師殺手,是一般咒術師難以匹敵的存在。現在的戰鬥更是如此,若非與他對抗的咒術師掌握的是非常規術式,早就死在了殺手的咒具下。

  「喂喂,虧你還是咒言師,結果也就這點本事嗎?」

  將咒具再一次刺中對方的要害,咒術師殺手、罕見身負天與咒縛的伏黑甚爾毫不客氣地挖苦對方。

  「完全不盡興啊。」

  無名的咒言師又一次出聲使用咒言,但這次並非為了禁錮敵人,而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傷勢。

  累積的內傷已經告訴咒言師,自己即便控制住了伏黑甚爾也只能支撐不到一秒的空隙,甚至在一秒後會因為對方遠超自己的實力反噬自身。

  但論起體質,除了某位最強咒術師,又有誰能夠和天與咒縛正面對抗呢?

  指望別人是無用的。

  在咒靈布滿日本的現在,特級的咒術師早就分身乏術。

  ——應該在星漿體事件確認死亡的咒術師殺手,禪院甚爾。

  ——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不對。如果他活著,為什麼這麼久都沒人發現他的活動蹤跡?

  因為術式的特殊,咒言師只能在內心苦思。

  他伸手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已經有了撤退提醒咒術界的心思。

  「你現在一定在想:我為什麼還活著?」洞察了對方的心思,伏黑甚爾露出惡劣的笑,「還要多虧那位『慷慨』的大小姐——如果當初,她答應把『拖油瓶』帶走就更好了。」

  原本想把惠那孩子交給她帶,畢竟她身邊那個詛咒師還有點本事,其他氏族也各有能力,身後還有財閥的資金支持。

  怎麼想把兒子這個拖油瓶交給她都能讓他自在不少,還不用擔心被禪院家搶回去。

  可惜她拒絕了,那群瘋子(氏族成員)更是直接給他指了另一條路。

  於是拖油瓶以十億的價格賣給了禪院家,又在計劃內讓五條悟贖回去。

  ……這麼一想,他會死在五條悟手裡一次,也有那群瘋子的默認吧!

  真是難伺候的大小姐。

  但即便有那群瘋子維護,看在她出手十分大方的份上,伏黑甚爾還是決定給她個及格分。

  雖然不反感與她度過的美妙夜晚,但早點遠離她才是正確的決定——偏偏她在那時候出現在他面前,說什麼替氏族成員將功抵過,救了他的命。

  那不是當然的嗎?

  他會死在那裡,除了自己大意沒有敲碎五條悟的腦袋,更多的還是被那群瘋子算計了啊!

  嘖,所以他才說……

  「你的咒言太弱了。」

  在被五條悟的術式擊中、身體碎裂、意識消逝的最後一刻,一句冷淡的「活著」,便將他從死神手中搶回。

  那才是伏黑甚爾眼中的合格「咒言(言靈)」。

  與之相比,眼前這個連控制他都做不到的咒言師……真是弱到他再提不起打鬥的興致。

  「這次又是大小姐身邊哪條惡犬的計劃?」

  「弄得咒靈的惡心味道滿地都是。」

  咒術師殺手不再戲弄對方,三兩下殺掉了企圖逃跑的咒術師。

  他將咒具放回專門用來儲存咒具的咒靈體內,自言自語著看向渾濁的天邊。

  「嗤。」

  但很快,他收回目光。

  漫不經心離開作案現場的咒術師殺手,預感足以完成自己「復仇」的顛覆性未來即將到臨。

  「我的命還挺值錢。」

  他這麼說著,在心裡補上最後的話。

  所以,他就順勢為救下他的大小姐搭把手,把日本攪得更亂吧——就從禪院家那群老不死的開刀,收點他該得的「利息」。

  即將在混亂中受害的,顯然不止禪院一家。

  咒術界的高層加深了各大咒術世家的聯系。

  除了因為被五條悟完全掌握、顯得「不合群」的五條家,其它家族或多或少和咒術界高層有所牽連。

  原本這是為了鞏固權力的必行之策,但現在卻成了世家們的催命符。

  「這些人——這些人不是!?」

  「他們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難怪能夠避開結界直接進到內部……」

  「天元的結界不應該將詛咒攔住嗎!還有加茂——」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快把他們攔住!」

  「啊啊——!」

  原本的同僚變成致命的敵人。

  曾經天賦極佳的咒術師,現在卻成了虛融合詛咒的混亂生物。

  帶著人類的記憶、詛咒的惡念、虛的吞噬本能,這些怪物輕而易舉地侵入了咒術界高層們的集會。它們在這些高層的驚愕中,向這些曾狼狽為奸的盟友舉起利爪。

  然後——

  一個不剩地吃掉。

  「嗚哇~」通過咒具,邊清理街道、邊旁觀咒術界高層混亂的最強咒術師發出誇張的驚呼,「這是什麼狗咬狗的絕贊場景啊!」

  他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甚至心裡想的是,全部死光了他還能高興地去收個屍,再假惺惺地殺幾個咒靈給他們「報仇」,名正言順地讓五條家的人頂上去。

  「不過,這種半吊子的改造……不像神代的手筆啊。」

  對自己十分自信的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覺得魔女小姐的品味和他一樣不差。

  所以這些長相奇怪、一看就是非完成品的人造詛咒,絕對不是魔女親自出手制造的。

  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

  比起外界持續的動蕩,這裡的殺戮不過數十分鐘便結束,完全沒有影響五條悟一心二用阻止街道上的、其它傷害人類的咒靈。

  一切結束的時候,五條悟一時興起回到了高層集會的地方。

  不過瞬息,白發的咒術師身邊倒下一個穿著和服、留著小胡子的男人。

  已經死去的人本不該再引起過份關注,可他不讓人關注都難。

  因為令人惡寒的是,這人的腦子被不知名的力量扯開,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內裡。

  站在男人身側的五條悟沒再分目光給倒地的人。

  他嘴邊帶著一貫的笑意,如天空蔚藍的雙眼卻將他心裡的冰冷情緒暴露得徹底。

  他的手中殘留著詛咒才會形成的殘穢,正是他剛剛消滅的咒靈留下的。

  那個咒靈隱匿了自己的存在,卻被他的直覺識破、被他揪出後還企圖逃跑——因為逃跑的樣子實在難看,所以他直接一招炸得他昏厥,再隨手捏爆了那個附身於屍體的咒靈。

  五條悟不知道那個咒靈的名字,也完全不想知道。

  鑒於他是從倒地的男人腦子裡揪出來的、形狀如人腦的奇怪咒靈,五條悟姑且將它稱作「腦花」,用作指代。

  「不過,死掉的詛咒也沒必要在意嘛!」

  像是踩彎路邊的野草,又或是不經意壓死了螞蟻。

  五條悟越過屍體,走向高層們盡數死亡、存活的怪物們四處游蕩的集會內。

  他看到某些能力不強的咒術師幸存著。

  他們垂首跪在地上,雙手握緊擱在胸前,嘴裡無聲地念著什麼。

  六眼並未看到奇怪的東西,所以他們並非在念術式的咒語,只是單純地在「訴說」。

  五條悟越過一個又一個幸存者,直到出手消滅那群怪物,這些幸運躲過一劫的咒術師們仍舊跪在原地。

  只是那時候,他們已經沒有再念那些聽不清的低語了。

  「哈,這個時候才想到祈求『神明保佑』,也太晚了吧?」

  他毫無好奇地出聲嘲諷他們的行為,卻在看到他們看向他的目光後停止了准備繼續的話。

  ——那是一雙雙看似正常,卻猶如深淵的虔誠眼眸。

  他們看的當然不是他。

  但正因如此,這樣的目光才能讓人感到一陣激靈。

  五條悟倒覺得沒多麼毛骨悚然。

  他伸手捏住下顎,做出好奇的姿態打量了他們好幾眼。

  終於,他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些人現在的狀態。

  ——狂信徒[2]。

  咒靈恢復力量的第七天。

  日本通向外界的一切方式被切斷,所有幸存的人民被迫滯留在原地,無法接受外界的幫助。

  就連原本沒將咒靈們當回事的政府高層,現在也不得不正視起這個問題,從被忽悠的美夢中蘇醒,被迫面對現實。

  援助?無法傳達。

  自救?沒有實力。

  反抗?無人響應。

  哪怕是七王仍在,也無法解決現在的問題。

  黃金之王老了,保證官方依舊存留話語權已經是他最大的盡力。

  白銀之王不問世事多年,現在想也有心無力。

  無色之王去世後尚未有新任上任,前氏族成員早就銷聲匿跡。

  而上任灰之王意外去世,全體氏族一同殉葬。如今別說新王,就是一個能當代表的氏族成員都沒有。

  至於青王,他維持自己領地的秩序已經勉強。

  如今的青王早已無法再約束赤王的行為,更別提保證對方的王劍再一次磨損後能及時趕到,阻止他掉劍——掉劍會讓數十萬人死亡,可若不讓他使用王的力量,他所在區域的人也會死在咒靈手中。

  作為現任王權者中,領地大小僅次於黃金之王的青王,他能保證半個城的人不被詛咒影響,已經是人們眼中的奇跡。

  但這樣的奇跡是不夠的。

  所有人仍在恐慌咒靈的存在,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恐懼增強了咒靈的能力,即便所有人通過官方的遲來提醒知道了這一點,他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懼。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天元突然不回應外界的傳信了,但他的結界還好好地維持著,能夠保證最大、最有針對性的戰力「咒術師們」正常運行。

  甚至因為咒靈們遠超過去的實力,活下來的、不到六成的人類中,有一半都加強了原本得到的能力。

  這些原本不能傷害咒靈的異能,在再一次升級後變得可以和它們對抗。

  可是……

  「那又如何呢?」

  坐在咒靈方王座的白,伸手點上日本地圖的某處——那是現在最混亂的地方,也是所有王權者顧及不到的、真正的絕望之地。

  遠超過去的橫濱還要無序的咒靈「新都」,占據了整個日本最中心、也最繁華的地區。

  「混亂是我們的信條,仇恨是我們的養料,恐懼更是我們最喜歡的消遣。」

  對於想要恢復過去秩序的人來說,咒靈們已經將刀比在了他們的心髒。

  「看到被你們保護的那些『幸運之人』,其他的幸存者又會怎麼想呢?」

  他們一定會憤怒吧?

  他們一定會怨恨吧?

  為什麼被保護的人不是我呢?

  為什麼那些比我垃圾的人可以得到生存的保證呢?

  ——無法保持的公平。

  ——無法以數字衡量的生命。

  在一切道德被死亡壓迫、無法維持的現在,這樣的不平等,足以讓善良之人摒棄過去的善心,變得自私又利己。

  「這才是最後的『導.火索』啊。」

  咒靈的王露出微笑,向心儀之人奉上他真正的見面禮。

  「只有大小姐才能和我平起平坐。」

  「只有我才能當大小姐的對手。」

  在他親手將她推向光明的王座後,他們再在這無序的新世界(末日)中決出勝負吧?

  到時,只看到他這唯一的敵人就好。

  咒靈統治新都的第一個月,人們的矛盾爆發了。

  哭喊、爭搶、怒罵,無助……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彌漫在島國的上空,將詛咒們聯合完成的封閉結界加強得越發堅固。

  即便是七王、即便是官方人員,也對人們的訴求力不從心。

  咒靈們擁有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可人類什麼也沒有。

  他們不再團結,他們不再擁有信任,他們逐漸淪落到自己也不認識自己的地步。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多日來奔波各處的青年麻木地推了推眼鏡,實在無法接受事情會以這樣無法拒絕的姿態惡化下去。

  他知道,如果放任「不信任」的感情繼續延伸,日本才是真的完了。

  即便之後再被他國伸出援手拯救,他們也不再具有與別國相爭的立場和實力了,因為沒有人會再信任官方,人們不會再有歸屬感。

  可他能怎麼做?

  他的異能毫無用處,同事們即便能暫時地保護旁人,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甚至原本會忍住眼淚對他們心存感激的被救者,現在也只會用審視的、警惕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這也不是他堅持到現在的理由。

  那他到底能怎麼做!

  「我知道一個方法哦。」

  青年曾經的友人勾起唇角。

  在這樣的世界仍舊我行我素,甚至某種程度分外適應的青年友人,語氣是青年熟知的輕佻與玩笑。

  「絕對能『啪嗒——』地解決掉安吾的煩惱呢~」

  ——他絕對不是好心。

  ——他說的一定飽含陷阱。

  但是——

  「……什麼辦法,太宰?」

  青年友人彎起鳶色的眼。

  他放輕了聲音,如同惡魔在青年面前低語。

  「凜身為綠王,除了治愈的王權之力,還有一個你們不知道的『異能』哦。」

  他向青年遞出了潘多拉的魔盒。

  「凜能『控制他人情緒』。」

  「是不是超適合解決安吾在想的問題?而且……她的異能解除後,是沒有任~何~副作用的啊。」

  ——不過品嘗到美好感情的人們,會不會貪戀瞬間的美好,可就不在這次談話的內容裡了。

  騙人,說謊。

  青年友人的拿手好戲,青年心知肚明。

  但青年總是猜不透曾經友人的真意。

  可至少一點。

  對於綠王的異能,曾經的友人不會騙自己。

  「……我明白了。」青年妥協。

  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們想要保存立場,唯一能夠選擇的道路。哪怕這個道路通向的、同樣是制度的毀滅,「我會和長官談談的。」

  咒靈統治新都的第三個月。

  官方大半妥協,通過了讓綠王使用異能強行平息人們混亂情緒的提案。

  白銀之王表情嚴肅未發一言,疑似棄票。

  青王對這個提案似乎抱有反對心態,但在黃金之王嘆息一聲、說相信綠王後暫時按捺不表。

  至於一向和青王不對付的赤王,則壓根就沒參加會議,直接說自己領地的人不需要綠王插手,其他隨意。

  於是在咒靈統治新都的第三個月零一天。

  綠王、也就是魔女小姐接到了官方的拜訪請求。

  「哦?你們確定要我使用『無心』的能力?」

  「是,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是嗎?」她輕笑了一聲。

  「希望你們不會後悔『求』我使用能力的今日。」

  她收回了出於禮貌、之前看向官員們的視線。

  坐在公寓的沙發上,在末日中過得和安穩時期沒什麼兩樣的魔女翻動手中的書頁,鎏金色的眼掃著書頁的內容。

  聽到她使用的字眼,官員臉上露出些許難堪,但他沉默多時,還是低下頭向魔女示弱。

  「麻煩您了。」

  「嗯。」

  魔女揮了揮手,讓氏族成員送客。

  直到他們徹底離開,將手擱在沙發側面,彎腰和魔女一同看書的眼鏡少年才首次出聲。

  「凜姐想玩到什麼程度?」

  「對得起你們謀劃的程度。」

  屋內的氏族成員因為她的回答,不約而同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這時,魔女將手中的書合上。

  她抬眸看向城市內唯一明亮的、位於她公寓上方的天空,緩緩坐直了身體。

  「被人『信仰』,還真像『造神』啊。」

  未來的人造神明取出了自己的斬魄刀。

  她將刀出鞘,隨意地用刀鋒指向遠方,說出了鮮少使用的二段解放語。

  「溢滿吧,無心[3]。」

  在那一刻,城市的陰霾得到平息。

  也是在那一刻,人造的神明主動摘掉了桂冠,離開了神壇。

  一年後。

  咒靈與人之間形成了兩大陣營。

  看起來誰也奈何不了對方,但雙方高層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只要那位大小姐一日還有興致,勝利的天秤便會向她傾斜。

  一年的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

  但說起最大的改變,則是和咒靈戰鬥後的幸存者,心裡偷偷信奉起了大小姐。

  不叫她王,也不將她稱作神明。

  只是簡單樸素的大小姐。

  那是幸存者們的信仰,亦是給他們帶來安寧的救贖者。

  她是惡犬環伺的人類珍寶。

  她是暗中亮起的僅存光明。

  她是末日時代的最後希望。

  在世界病入膏肓時,是她化身唯一的解藥。

  就這麼一代,又一代。

  出生在這個國家、出生於這混亂末日的人,心中都默默地信奉著她。

  直到許多年後的未來。

  再度恢復和平的未來。

  當初所有驚心動魄的現實,如今只能寄存於流傳後世的書中。

  知曉當初故事的信徒,有了不該出現的好奇之心。

  信徒在心中不解。

  所有人都說,大小姐是被世界偏愛的存在。

  可他們沒有一個人說過,為什麼她會被如此對待。

  是美化後的教義嗎?

  還是統治後的誇大其詞?

  ——都不是。

  那很久很久的過去。

  遠比千年還要遙遠的時光。

  正是魔女小姐剛剛「成年」,覺醒了天賦的那天。

  在被族人嘲笑無用,是覺醒魔女中最廢物的那一個時,她無師自通地領會到了自己覺醒的力量,是所有魔女都無法比擬的特別。

  那個時候便已經貫徹自由,自我到不在乎族人奚落的她是如何做的?

  ——她向世界宣告,另取了人類的姓名,而後離開族群。

  在此之前,她給予了世界一份大禮。

  她說——

  「我將天賦放上你用以抉擇的天秤。」

  世界的意志無條件偏向了魔女。

  只因不死的魔女,將自己的心髒與世界共享[4]。

  作者有話要說:

  (改個稱呼錯誤)

  嗯哼,是為了一章完結的超長章!

  看在作者桑加班還給你們碼字寫文的份上,你們不該感動一下?比如留個言。

  [1]盾子和狛枝說的「人類滅絕」,可以參考FGO的開局。

  如果沒有末日降臨,沒有魔女主宰這個時代(因為這個世界不好玩所以分離出去換個世界繼續),就會在百年內發生人類史被滅絕的可能(這裡可沒有咕噠子拯救人類史)。

  ↑

  當然這絕非作者桑表示促進「末日」的人是好人,實際上大部分人都抱著毀滅也無所謂的心態,只有極少部分是取舍後選擇了繼續(全員惡人才帶感嘛)。

  [2]這些人(信徒),是當初咒術高層騙女主給天元送死沒成功後,在女主屠殺那些咒術師時活下來的人。可以理解抗性太低,在女主卍解的時候被感染了被殺者的情緒,變得不太正常,也可以說是被女主的「無」屬性吸引。

  ↑

  他們在黑亂步送來變成詛咒/虛的前咒術師們時,二五仔地引路了,不然那些只憑本能的怪物沒那麼快殺進高層不被他們察覺。

  [3]盈滿:蓄滿。滿溢:太多而漫出。

  ↑

  這就是兩個解放語的區別。然後後面有寫「離開神壇」,不是真的指離開了,而是一種意像,後續番外會解釋女主「離開」代表的真正心態。

  [4]沒錯,女主的魔女之心在覺醒後就共享給了世界!所以不論是世界意識偏愛她,還是養子想要她共享魔女之心卻拒絕,都是因為這個。

  ↑

  關於魔女小姐統治後的世界,她的地位穩不穩固、各大劇場的安排(主要角色和配角肯定沒死啦,不然不就只有相殺、沒有相敬卻不得不殺這種帶感展開了嗎)、或者其它各方勢力之類的,也是番外寫。

  [小劇場]

  (面對別人搞事時)

  世界意志:(拉一堆『親兒子/女兒主角』對抗反派)都給爺死。

  (面對魔女小姐搞事時)

  世界意識:(寵,就硬寵)親親,高不高興?什麼,不高興!(掏出石板、四魂之玉、書,讓它們白給地找上去)那這些你拿著,咱們換個時代繼續?

  [題內話]


正文就到此結束啦,這個長度對比其他衍生文可能有點短,但對於作者桑來說卻是比較舒適的長度了。

  短了說不清設定,長了沒有相對應的鼓勵會喪失熱情。不要因為短就嫌棄作者桑的文嘛,萬一像寫劍三的時候把番外寫成三分之一本小說呢(雖然這本不太可能)。

  ↑


正文更新完居然連四百作品收藏都沒有,暴哭。

  目前定了三個番外:

  ヾ太宰被(騙)攻略的過程(中也的部分也會揉在一起)

  ゝ帶著谷崎哥哥和黑亂步穿原著線(時間在組合襲擊。哥哥空降原著妹妹身邊,黑亂步和魔女小姐一道降臨偵探社的舊址)

  ゞ本書劇情線未來的片段

  ↑

  還有啥想看的,趁還沒全寫完趕緊說。

  這本寫完下本開《所有人都在向我催稿》,衍生無CP,分線彙總流。全員單箭頭,最後無CP開放結局妥妥的(讀作什麼寫作什麼你們都懂)。

  是個作者穿越自己沒寫完的坑,被迫填坑卻樂在其中搞事的故事。微文藝復興(?),文風保持的情況下吐槽輕松向,但沒准作者桑後期寫成正劇輕松向(明示你們感興趣的去收藏)。

  感謝:

  讀者「小妖」,灌溉營養液        +7 2021-04-29 08:25:58

  讀者「膝丸的阿尼甲」,灌溉營養液        +1 2021-04-29 07:34:08


第46章 檸檬(1)

  通常來說,充滿回憶的過去、屬於少年少女們的第一次相遇,總該是特別、美好,乃至唯美的。

  但這一切常理,絕非是能套用在太宰治身上的東西。

  黑暗、陰郁、瘦弱、好奇、聰慧過度,以及微不足道的、藏在心底連本人都難以發現的微光,這才是組成太宰治這個個體的大多數。

  什麼美好的、比陽光還要耀眼的存在,是絕對不會被他接納的東西。

  事實證明這個結論無比正確。

  雖然……

  最初他的確是被「光」迷惑了,誤以為那人展露的一切,是尋常意義的光明。

  太宰治和泉凜音的相遇,是他十五歲生日。

  當然了,對太宰治而言生日什麼的並非特別的日子。

  該做的事情依舊需要做,被安排的任務即便翹班也等著他來完成。

  接觸泉凜音,毫無疑問是他接下的「任務」。

  被各大財閥捧在掌心的大小姐,居然會踏足橫濱這個「三不管」的灰色地帶,實在耐人尋味。

  太宰治不相信書面的結論,也不相信這位大小姐是一時興起來橫濱參觀。正如他不相信這位大小姐是因為天真無暇、或是出身顯貴,才被各大勢力另眼相看,好生呵護。

  換做別人,想與目標接觸定然會精心制造一個浪漫的相遇。

  太宰治偏不。

  他充滿惡趣味地拿出繩索,將自己掛在了大小姐必經之路的樹上。

  保准能讓大小姐轉彎的第一眼,就看到吊在樹上的他。

  太宰想得很周全。

  如果他順勢死了那就是完成心願,如果被她救了,他就要嘲諷她多管閑事,讓她收收無聊的善心。

  ——反正森首領只是讓他接觸大小姐,沒有說需要顧及她的心情嘛。

  刻意曲解上司命令、只為昨天沒能從上司手裡得到無色無味藥劑用以安樂的少年,彎起鳶色的眼將自己吊在了樹上。

  擺好姿勢,松開支撐。

  閉上眼前,少年看到了白色的身影從那頭出現,時間掐得精准到秒。

  結果。

  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

  因為她看是看到了,但完·全·沒·有·救·他的打算!

  不對吧。

  這完全不對吧!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哪怕本性差到極點,也該在看到尋死的是個俊美少年時演演戲、假裝好心地救下他,再說點心靈雞湯——比如「不要尋死」、「愛你的人知道的話會難過」,「生命還是很美好的」之類的吧?

  怎麼這個大小姐看戲看到他缺氧痛苦到快死了,還一動不動地站在下面干看著啊!

  太宰覺得對方可能是一時嚇呆了,所以沒有動作。

  他大方地准備多等她幾秒。

  一秒、兩秒、三秒……

  這都三十秒過去了她怎麼還是站在原地光看著!

  太宰翻了個白眼。

  不是他想,是他控制不住。

  啊,吊在樹上的死法果然和書裡寫得一樣痛苦。

  他下次一定要換個死法。

  ——不對。

  他應該想的是,現在死掉不也……

  「你沒事吧?」

  偏偏在這個時候,大小姐拾起了遲來的善心,將他從樹上搶救下來。

  下意識大口呼吸空氣的太宰,眨了眨眼才驅散視野的迷霧,看清大小姐的面容——被戲稱大小姐的少女,的確有著這個稱呼該有的驚人美貌。

  哪怕黑泥如太宰,也得說她確實好看,而且越看越好看。

  特別是這種美,既沒有盛氣凌人的侵略性,又不會因為太過清麗覺得她性子軟、好欺負。

  ——論容貌,的確是個合格的花瓶。

  他毫不客氣地在心裡評價,完全沒有因為少女出色的容貌產生哪怕一點點的溫柔。

  ……哦不。

  或許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畢竟要是換了其他不相干的人打斷他尋死,他可是會讓對方掛著「我是蠢狗」的牌子,繞著橫濱跑十圈的。

  如果將不相干的人換成某只蛞蝓,他更是會在這個基礎上補充「偷偷扔掉對方所有禮帽」的附加懲罰——雖然要是真被看到尋死,對方只會用他完全不喜歡的手段幫他加快速度。

  所以允許這位大小姐「將功補過」的太宰,覺得自己真是難得的善心大發。

  思緒不過瞬間。

  在看清這位大小姐關注他的目光後,太宰柔弱地倒在少女懷裡,壞心眼地想看到她無措的樣子,好戲弄對方取悅自己。

  對方的確如他所料地接住了自己。

  這時,太宰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纖細手腕的嬌柔觸感並未讓少年產生憐惜,他只是直視對方少見的鎏金眼眸,不解風情地來了句,「我當然有事。」

  「看不出來嗎?姐姐打擾到我了。」他注意著她的反應,故意用不領情的埋怨語氣說,「我本來就要成功死掉了,就差一點點!結果你把我救下來,害我失敗……」

  介於年幼與成熟之間的嗓音,是恰到好處的順耳。

  十分擅長利用自己優勢的太宰治,理所當然地使用著利己的各種技巧,甚至能到罵人也讓對方不舍得還嘴的程度。

  「……可是?」

  少女的眼中恰到好處地浮現出遲疑,她沒有因為太宰的惡語相向而惱羞成怒將他一把丟掉,而是下意識攏了攏手,像是怕他因為自己亂動從她懷裡摔下去。

  脾氣好得讓太宰覺得有點惡心。

  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少女,煞有介事地解釋道,「明明是你求救以後,我才幫你的。」

  「姐姐你是在逃避責任嗎?」

  「是陳述事實。」

  兩人不相讓地對視,最終還是臉皮薄的少女率先投降。

  「……我一開始沒有幫你啊?因為你很明顯是自己尋死的,做人要學會尊重別人的選擇,對吧?」這麼說當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回答,而是一種自我鼓勵式的說話方法,「但是,剛剛你的確朝我伸手了。」

  「雖然沒有直接開口,但就是想讓我救你的意思吧?」

  「果然是在逃避責任呢。」

  「才不是,我——」

  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少女皺起眉,「不對,重點不在這裡,差點被你繞過去!」

  她松開手,讓他自己好好站著,這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忍耐本能、沒有拿槍干掉她時,嚴肅了表情。

  「你這樣的行為很不對,知道嗎?」

  「誒?」

  「還裝傻!」

  看到少女的樣子,太宰就知道她八成是要勸自己了。

  果然還是要回到那種無意義的勸告環節,讓他別再自殺,好好享受生活了吧?

  這些人的話就沒一點新意。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無聊嘛。

  少年表面乖順,實際心裡不以為意,甚至已經開始思考怎麼把人推給某個冤大頭接待,自己繼續偷懶,尋找新的樂子。

  「做事切忌有始無終。」

  「所以——」

  「下次再自殺,一定要態度堅定一點,別再半途而廢了!」

  好好,下次一定——嗯?

  等下!

  她說的什麼?

  讓他下次自殺不要半途而廢?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內心如面上一般笑了起來。

  ——哈,哈哈!

  這個花瓶大小姐,還是有可取的地方嘛!

  「姐姐。」面對較真的少女,太宰產生了些許興趣,「你這是在教唆未成年嗎?一般來說,這種時候應該勸我不要輕生才對。」

  沒錯。

  理應不問緣由的、將他的行為看作異常,然後否定他眼中晦暗的世界,告訴他應該看向光明。甚至站在制高點批判他的行為,為自己拯救了失足少年而沾沾自喜。

  「你為什麼不這麼做?」

  「如果你這麼做,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拒絕你、看到你氣急敗壞的樣子了。」

  少年鳶色的眼,靜靜地看著她。

  某種粘稠的、晦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情緒,在心裡悄然發酵。

  「你看著就很聰明的樣子。」少女歪了歪頭,沒有察覺他的心思,只是道出了他的身份,「而且身為Mafia,年齡並不是評判行為的標准。我看得出,你是發自內心想要尋死……雖然我的確不知道你有這種想法的原因。」

  「可正因如此,如果憑借自己的喜惡勸你不要『想不開』,說什麼『生命還是很美好的』,讓你努力活下去,不是太自以為事了嗎?」

  她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行為准則,明明不是見死不救的冷漠之人,卻會因為他人的意願做出退讓,認可他人超乎尋常的想法。

  ——太有趣了。

  ——簡直是意外之喜嘛!

  「誒~姐姐能看出我是Mafia嗎?」太宰朝她眨了眨眼。

  因為上吊的行為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少年,在作出這種討好一般的動作時,更顯病弱,「姐姐比我想的聰明些嘛!」

  少女戳了戳他的額頭,像是某種無害的懲戒。

  「因為你不是第一批找我的Mafia。」

  她不多做解釋,而是轉回了之前的話題。

  「自己的人生由自己支配理所應當。」

  「雖然每個人的追求不同,行為作風也各有風格,但『品質』卻是共通的。」

  少女談到這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讓太宰不自覺注目。

  但他不會承認自己被她的「閃閃發光」吸引,只是拉長了音,假裝不解地反問她。

  「比如姐姐說的堅持?」

  「沒錯。」

  「包括做些不好的事,也要堅持?」

  「個人自由,後果自負。」

  ——奇怪的大小姐。

  ——但是再多試探一下她的真實面目,也算有趣的課題。

  所以……

  「姐姐~別說這些難懂的問題了。」

  他無師自通地重新虛握住少女的手,作出邀請的姿勢,將姐姐這個稱呼喊得曖昧動聽,「我能否有幸知道姐姐的名字,然後邀請姐姐去港口Mafia做客呢?」

  忘記之前他輕生的行為,現在的他倒像個優雅的小紳士。

  「原來是港口Mafia的人。」

  少女恍然,卻並不驚慌。

  她沒有掙脫他的手,只是頷首輕笑,做足了大小姐該有的禮節。

  「我是泉凜音。」

  她自報姓名,然後主動握緊。

  「邀請……當然可以。」

  「希望你會是個合格的向導。」

  這就是太宰與魔女相識的第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在這時候的人設,是不多管閑事,但不會對求助無動於衷,擁有自我意見卻會尊重他人的好脾氣大小姐(矛盾且和諧)。

  ↑

  以及,她是察覺到太宰「下次再死」的想法,才遺憾出手把人救下來的(只是遵循人設,不和他過多爭辯)。

  太宰是真打算吊死,但他不爽女主的無動於衷(以為是因為冷漠才沒救他),所以反悔了想找回場子再死。

  關於女主的做法,現實中如果發生只能贊同一半。

  不應該理所當然地指責那些輕生的人做錯了,說他們會讓親近的人傷心,是對自己不負責任。因為走到這一步,他們大多已經絕望到活不下去了,別人的冷漠和指責只會讓他們更孤注一擲。但也不能像女主這樣任由他們完成輕生的想法,甚至去贊同(不過女主人設就不是正常人嘛)。

  真的遇到了,還是尋找專業人士的幫助吧。

  [關於十五歲宰]

  雖然平時是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摸魚)機器,瘋起來又會變成冷酷狂氣的瘋批,但作者桑覺得他還是保留一點孩子氣(僅對感興趣的事物),所以在想得到什麼/探清什麼真相時,會十分擅長發揮這一面。

  當然,一百個人眼裡有一百種宰。

  感謝:

  讀者「膝丸的阿尼甲」,灌溉營養液        +3 2021-05-02 09:58:02


第47章 檸檬(2)

  太宰治作為向導不合格。

  不如說,他完全不適合當向導。

  這是第四次被人堵在路上後,泉凜音得到的結論。

  大小姐被少年熟練地帶著東躲西藏,終於忍不住在危機解除後投去懷疑的目光。

  然而面對泉凜音懷疑的視線,太宰面不改色地把過錯從自己身上摘除,第三次用了同樣的理由解釋。

  「泉姐姐也知道的,整個橫濱就屬我們港口Mafia最出名嘛。」

  「說重點。」

  「我又不是武鬥派,看到被我『保護』的你,當然有人不切實際地想搶走港口Mafia的客人,為自己謀利啦。」

  「所以,你在組織裡還挺有名?」

  有名到輕易被人看破身份,找他們麻煩。

  「唔,身為現任首領曾經的『弟子』,算出名嗎?」

  「——你說呢?」

  太宰治饒有興趣地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笑眯眯地拉著她轉過街道,穿進另一邊的小路,甩開了後面暗中跟隨的麻煩們。

  非富即貴的大小姐,以及帶領她四處閑逛、看起來瘦弱好欺負的少年——即便不提他的身份,這樣的組合在其它勢力眼中也是最佳的肥羊。

  若加上他的身份,就更沒道理放過。

  在橫濱的諸多勢力中,有點消息來源的都知道「龍頭」港口Mafia中幾個重要成員的特征。

  其中,習慣纏著繃帶、年紀不大的少年,是新首領身邊最「信賴」的下屬。

  頗有辨識度的太宰治在帶著泉凜音慢悠悠地閑逛時,就被各方注意到了。

  在確認除了他以外,周圍沒有其他港口Mafia成員的各方勢力開始蠢蠢欲動,打起了兩人的主意。

  能讓太宰治親自接待的一定不是普通女性。

  如果能將她「請」回自己勢力,再綁走「腦力超群、體術墊底」的太宰治,他們未必不能和港口Mafia談條件,或者撈到一些好處。

  所以他們會被追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展開。

  ——雖然,這樣的發展其實都是太宰治的刻意引導。

  從小巷子再度走回大道的太宰治,這次終於沒把人往遠處帶。

  他不著痕跡地帶著大小姐靠近港口Mafia的地盤,說說笑笑地安撫住大小姐,沒讓她懷疑剛剛的遭遇都是他故意為之。

  ——脾氣不錯,可惜無法確定她是否擁有異能。

  太宰暗自琢磨。

  ——哦對,還要補充一點。這位大小姐有獨自外出不帶保鏢的實力,只是趁手的武器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帶在身邊。

  ——劍?不對,應該是打刀。

  這是太宰看到有人攻擊他們時,看到大小姐下意識伸手向腰側後發現的。

  她的姿勢,很明顯是拔刀術的起手式,只是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帶刀後,她趁他沒有注意很快放下手了。

  ——還是有點警惕心的嘛,可惜還不夠。

  太宰覺得沒什麼好觀察的了,這才不再故意把她往敵對勢力那邊帶,老老實實地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准備按要求把人帶給森首領看看。

  來到他人的地盤,要率先通知最高決策人。

  這是某種約定俗成的禮儀,所以身為大小姐的泉凜音在聽太宰說要暫時分別,自己去面見森鷗外時接受良好。

  不過在分別前,她伸手遞給了太宰一顆糖果。

  「給乖孩子的獎勵。」大小姐這麼說。

  彩色箔紙包裹的糖果大概有指甲蓋那麼大,看起來很像小時候經常在糖果店看到的水果糖,卻又遠比那精致許多。

  「泉姐姐看起來明明也不比我大多少嘛。」少年用撒嬌的語氣訴說不滿,「可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哦?」

  「好,下次不會了。」大小姐好脾氣地彎起眼,「所以糖果,要嗎?」

  太宰心想,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的零食。

  但他還是接過了大小姐遞來的糖果,攥在手裡,決定找個機會讓某個黑漆漆的小矮人替他試毒——哦不,是接受大小姐的善意。

  目送大小姐走進電梯的太宰捻起糖紙,對著沒有綁繃帶的左眼打量了會。

  ——看不出什麼異常,果然還是扔給蛞蝓試毒吧。

  剛升起這個想法,太宰就付予實踐。

  先去某只蛞蝓會經過的馬路邊。

  然後偽裝一下自己的外貌,再弄點莫須有的行李。

  最後只要在原地假裝遇到困難地站一會,就會有傻傻的蛞蝓上鉤啦~!

  偽裝成老奶奶的太宰治在同為干部候補的青年、中原中也的攙扶下過了馬路,而後他十分自然地掏出那顆糖,偽裝得十分走心、用顫巍巍的動作遞給他。

  在橙發青年想要拒絕的時候,他強硬地把糖果塞到了對方手裡。

  青年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敵不過他直勾勾的視線,僵硬著接受了他的「好心」,並在他不曾挪動的目光中吃下了糖果。

  幾秒過去,沒什麼變化。

  橙發青年將行李遞給太宰治,便准備繼續自己要做的事情。

  ——看起來只是普通的糖果?

  太宰治這麼想著,果斷拋棄了偽裝。

  他大笑著嘲笑同僚,說他身為黑手黨居然會在大街上幫老人過馬路,簡直笑死人了。

  嘲諷成功讓橙發青年的腳步頓住,並極快地轉過身。

  青年腦袋蹦出井字,在確認自己的善心被他揮霍後,青年毫不客氣地使用鐵拳制裁。

  無法在太宰治身上作用的異能,讓太宰的傷勢遠沒有他喊出來的那麼慘烈,但要說完全沒事就是騙人。

  十分擅長利用這些細枝末節的太宰治,果斷帶著怒氣衝衝的中原中也回到了港口Mafia的總部大樓,並引導著直奔首領辦公室。

  在躲閃青年的攻擊時,太宰難得沒有注意到一點——在明知糖果是他送出的時候,為什麼身為死對頭的中原中也沒有將糖果吐出去?

  這個被他忽視的細節,大抵成了他日後淪陷的最大敗因。

  等到了首領辦公室附近,中原中也總算從盛怒中回過神。

  橙發青年整理了下頭頂的黑帽,這才平靜下來,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太宰治有聽到一點動靜,但不等他思考房間內的人說了什麼,門便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泉凜音。

  這點算是意外。

  看樣子大小姐和森首領聊得不錯?

  太宰眼尖地看到了桌上多了一份本該壓在抽屜內側的文檔。

  那是有關港口Maifa和另一個外地勢力合作、卻因為資金沒有談攏,差一點就終止的擬定合約——之所以是差一點,是太宰看到了這份合約的最後,已經簽了「泉凜音」三個大字,旁邊還蓋了代表四宮的財閥印章。

  和已經弄清楚前因後果的太宰不同。

  純情的橙發青年被眼前的陌生少女驚得後退了半步,他下意識瞪大了眼,卻又不敢把視線放在少女的身上,只得越過她看向她身後坐在桌前、饒有興趣觀察他們反應的森首領。

  「首領。」

  從美色中鎮定下來的中原中也走進屋內。

  他摘下禮帽,對自己首領行了簡單的一禮。

  一向禮貌的橙發青年下意識保持了對女性的尊重,卻又沒有忘記身為下屬該有警惕地朝泉凜音頷首示意。

  而後他向首領問道,「這位小姐是您的客人嗎?」

  「沒錯。」

  森鷗外和顏悅色地點頭認可,他那雙偏紫的紅眸如同上好的紅酒,引來少女兩次三番忘記禮儀的注視,「是我『重要的客人』。」

  「泉小姐會在港口Mafia做客一陣子。」

  「嗯,我本意是來橫濱度假,正巧缺個本地人引薦——雖然我想找個酒店隨意住下,但森醫生、啊不,現在是首領了。既然森先生如此熱情,我就叨擾一二、暫時留在這裡吧。」

  大概是在哪裡以醫生的身份與她見過,少女面對森鷗外脫口而出的是他的前職業,而非現在的身份。

  ——反正也是森首領刻意接觸的吧。

  太宰毫不意外少女對森鷗外的毫無戒備。

  畢竟在森首領眼中,她是極為好騙的招財獸。

  對於這種無害且利己的存在,一定要好好地招待。

  大概也是她出手大方。

  面對少女偷偷地打量,成熟的首領先生配合地假裝不知道,任由小姑娘沉迷「美色」不予點醒,甚至故意放縱。

  ——簡直把「我有企圖」寫在了臉上。

  太宰都有點同情這位大小姐了。

  但他完全不想幫這位大小姐認清事實。

  少年甚至想到,如果大小姐知道自己是待宰的羔羊,一定會露出非常有意思的無措表情。

  會不會哭呢?

  要不要在她哭了以後安慰她,然後利用她的信任,再親手把她推入更深的黑暗呢?

  「——那就他吧。」

  不知自己落入怎樣陷阱的大小姐,在首領的詢問中打斷了少年的思考。

  太宰從思緒中回神時,看到了大小姐指著自己的動作。

  視線略微偏移,他看到了森鷗外故作意外的表情,聽到了他詢問大小姐的話。

  「泉小姐真的決定了嗎?」

  森首領挑眉,大概是覺得少女被太宰的外表欺騙,所以選擇了對方。

  但被少年無害外表欺騙的受害者可不少,所以森鷗外其實並不驚訝,只是故意做給大小姐看的演技。

  「太宰的話……大概不太適合這類工作。」

  森鷗外不想太宰和大小姐接觸太多,最大的原因正是因為他不信任少年,所以此刻才想引導少女的選擇,「如果是我,更推薦中也君哦。」

  論外表,中原中也也是極受女孩們歡迎的。

  「雖然作為向導不太合格,但他總要學會進步。」

  然而性格柔軟的大小姐,也是十分有主見的人。

  她認定的選擇,沒有因為他人的想法而改變,卻又因為性格的另一面,朝沒被選擇的那一方露出不必要的歉意。

  「中原先生當然不差啦,但森先生之前說他很忙吧?帶我玩這種小事,還是交給稍顯空閑的文職比較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森鷗外自然不會再否定。

  只是將大小姐交到太宰手上時,他微笑著,假裝囑咐實則警告地說了句。

  「要好好照顧泉小姐,別惹麻煩。」

  「是是~我會的……首領,就是因為你這麼啰嗦,才會被幼女討厭的哦。」

  「……你是故意的嗎,太宰君?」

  危險的話題到底沒能說下去。

  森鷗外吩咐完就讓太宰和大小姐離開,留了中原中也彙報他還沒能成功彙報的任務。

  「泉姐姐想去哪裡?」

  太宰在電梯裡問她。

  當然也只是問問,他可沒准備按大小姐的命令做事。

  「其實哪裡都行。」大小姐假裝思考,最後還是笑著將決定權交給了他,「你有什麼推薦嗎?」

  「推薦啊……」

  太宰有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他把大小姐帶去火拼現場,森首領會不會生氣到成全他自殺?

  「——啊,對了。」

  不等他實踐,少女便像才想起來似的、有些懊惱地補充,「雖然從森先生那裡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果然還是親口介紹更好。」

  「既然接下來會相處一陣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泉姐姐不是都知道了嗎?」

  「那又不一樣!」

  她總是有著奇怪的堅持。

  是少年不能理解的堅持。

  「太宰治,像森首領一樣喊我太宰就行。」

  面對她的固執,少年沒所謂地妥協。

  ——反正只是名字而已,早就知道的事情,沒必要浪費時間。

  殊不知所有的退讓,都會成為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習慣。

  就像現在——

  「你又要給『獎勵』了嗎?明明答應我不把我當作小孩子?」

  「所以不是給『好孩子』的獎勵。」

  少女拿出眼熟的糖果,剝開糖紙先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而後她才彎起眉眼,從口袋裡又拿出一顆,給自己的向導分享她最喜歡的東西。

  「這是來自『朋友』的分享,是我最喜歡的糖果哦。」

  這次少年沒有馬上接。

  正如他心裡並未認可少女作為友人的頭銜。

  「……最喜歡的東西,也會分享嗎?」

  「因為會得到兩倍的快樂。」

  又是熟悉的對視。

  但這次,妥協的是他。

  太宰拿過糖果,學著少女的動作剝開糖紙,含入口中。

  甜甜的。

  但沒有他想像的特別或者好吃。

  話雖如此,他到底還是沒有吐出去,好好地吃了個干淨。

  原因的話?

  大概正是這個糖果普通到平凡,才能讓他無比平靜地接受了吧。

  在吃下糖果的那一刻,少年感覺到的是令人安心的寂靜。

  仿佛在那一瞬間,他得到了想要的永恆(死亡)。

  作者有話要說:

  吃掉的是「死亡」的感覺沒錯哦。

  但死亡也能有各種體驗,這次他吃掉的是沒有遺憾的、安靜的死亡(因為沒有強烈的自我意識,所以他沒有很快意識到糖果有問題)。

  ↑

  這邊的設定是他能夠解除女主的糖果能力,但不是直接消除,而是得碰到她的斬魄刀(就如解除鏡花水月需要碰到藍染的刀一樣)。因為嚴格來說,這個能力不是女主的,而是她的刀帶來的(力量在刀上,自然得碰到刀解除)。

  對於這個番外,作者桑只能說……

  全場最佳的是沒人也要演戲的魔女小姐(你以為的我只是你以為),受害最深的是聰明二人組(太宰、森首領),過於天然的中也躲過一劫(畢竟是直覺系嘛)。


第48章 檸檬(3)

  帶著首領重要的客人去戰場,到底沒能真的付諸實踐。

  明明大小姐在港口Mafia住了也有三周,出門的時間加起來卻不到五天——似乎是因為突然有了看書的愛好,所以比起外出,更樂意宅在屋裡。

  太宰出於好奇看了眼她的書籍,發現是森首領書房裡放著的、有關夏目漱石的作品。

  這樣也好,省的他真的得帶著人出去玩。

  大小姐外出的五天,有三天都是太宰當作向導。

  對偷懶頗有心得,卻並不喜歡與人分享的少年並未好好的執行向導的責任,而是隨心所欲地帶著大小姐在自家地盤閑逛。

  索性Mafia的一切對大小姐而言都算新鮮,所以她很乖地跟在少年身後,克制又好奇地打量見到的一切。

  就連被少年撿回的孩子無意衝撞,她也毫不在意地原諒了對方。

  第五次和少年出門時,少女主動出擊。

  「雖然太宰君叫『姐姐』的時候很可愛,但果然還是想要更親昵些的稱呼。」

  「誒?」

  「不然你直接喊我『凜』吧?而我也直接喊你『太宰』。」

  「我以為……凜會選更親昵的名字?」

  「太宰不喜歡吧?所以算了。」

  意識到少年厭惡他人隨意越界的行為,少女取巧地沒有直接叫他的名字,而只是摘掉了尊稱,再單方面地允許他使用更為親昵的字稱呼自己。

  稍稍有點自來熟,但也因此保持在了他能接受的範圍。

  所以他輕易順應她的意思,改變了對她的昵稱。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太宰治意識到了泉凜音對他的企圖。

  ——那個名為「喜歡」的情緒。

  有點不妙。

  太宰治想。

  因為是首領重要的客人,他還真不好像對待其他愛慕者那樣對待她。

  想想就覺得很麻煩啊,喜歡之類的感情。

  面對少女態度的明確轉變,少年選擇了冷處理。

  ——只要疏遠就好了。

  讓她知難而退的話,他就不用考慮這種麻煩的問題了。

  但不懂憂愁為何物的少女,實在難以輕易打發。

  倘若他借口遠離,她便會毫無緊張感地主動靠近。偏偏又一副無害的樣子,聰明地在他忍耐邊緣停下追逐的步伐。

  於是少年想到了新的辦法。

  只要更過分一點就行了。

  只要欺負她到認清他冷漠的本性,就能簡單地趕走她了。

  所以他定下了游玩的約定,卻在少女等待在街角的第二個鐘頭,仍然沒有赴約的打算。

  少女一無所知地等待著不會到來的少年。

  索性天氣還算舒適,她不必面臨冷酷的寒風或是燥熱的烈陽。

  到了最後,解救少女的是接到了郵件,替未來同僚收拾爛攤子的港口Mafia干部、唯一一個身為女性卻位居高位的尾崎紅葉。

  「被放鴿子也不生氣?」

  「因為是太宰能做出來的事情嘛。」

  少女臉上的笑容並未因為爽約而陰沉,雖然有些遺憾,但對太宰一向寬容的泉凜音直到這個時候,依舊沒有生氣。

  甚至她很快振作起來,向尾崎紅葉發出女孩間的邀請。

  「紅葉小姐,機會難得,咱們去逛街吧?」

  像是擔心自己的行為會引來她的誤會,泉凜音拍了拍胸脯,補充了句,「當然,一切消費由我買單。」

  尾崎紅葉為她道了聲可惜。

  這麼好的小姑娘,偏偏招惹上了太宰治。

  陽光的孩子,總是無法在黑暗中待太久的。

  作為過來人,尾崎紅葉說的話難免帶著些許惻隱之心。

  「……你這樣,可是要被太宰一直欺負的。」

  「因為是太宰,所以沒關系。」

  少女笑眯眯地接話,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可能面臨的未來。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而且他真的很好看。」她趁當事人不在,沒什麼心理壓力地說出內心所想。

  「只是看臉?」

  「必須是太宰,我才樂意看臉。」

  少女故意板著臉,假裝嚴肅地補充說明。

  ……這孩子沒救了。

  尾崎紅葉不再勸說。

  她答應了少女的逛街邀請。

  然後在某天偶遇太宰後,將那天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他。

  倒不是推波助瀾,也不是有意撮合。

  尾崎紅葉只是有些好奇,面對這樣懷有赤誠之心的少女,太宰會有什麼表現。順便在無傷大雅的前提條件下,幫少女試探或者干脆替她斷了念想。

  「紅葉大姐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接受她單方面對我的感情?」

  「不。」

  看出他並非完全無動於衷的尾崎紅葉,用扇面掩住了微微翹起的唇角。

  「這種事情旁人不好插手,妾身只是想告訴你……」優雅的干部小姐攏了攏耳邊的碎發,這才輕聲繼續道,「如果已經決定遠離,就不要半途而廢。」

  她知道太宰對這類事情越是在意,便越不會拿出來說。

  所以不等他給予回應,尾崎紅葉便又追加了一句。

  「太宰,別讓自己後悔。」

  似是勸告,又似乎只是隨口的無心之言。

  少年徹底沉默。

  相似的用詞讓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泉凜音的事情。

  當晚他就去了Lupin酒吧,恰巧遇到了兩位友人都在的小概率事件。

  「織田作,你說……」

  攪動著玻璃杯內的冰塊,太宰趴在酒桌邊,半眯著左眼看威士忌被冰塊折射的燈光照得波光瀲灩。

  只聽語氣,他倒像真的在苦惱。

  可若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又讓人覺得他只是無聊起了個能聊的話題。

  「真的有人能一邊表露出喜歡,一邊又任由喜歡的人尋死還歡欣鼓舞嗎?」

  「你說的真的不是你的仇人嗎?」

  織田作之助尚且沒有回答,另一旁的友人阪口安吾倒是率先吐槽了。

  「才不是仇人啊,安吾。」太宰豎起食指,朝他搖了搖,「是會被我放鴿子兩個小時還不生氣,輕易原諒我的愛慕者哦~!」

  「……你是在炫耀嗎?」一看就是社畜的青年露出想打人,但到底沒有動手的表情。

  他推了推鏡框,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女性能夠容忍你遲到兩小時還不生氣,甚至你不是遲到,而是完全沒去。」

  「總之,容我先為那個不知名的愛慕者默哀。」

  不論是喜歡上太宰,還是被太宰放鴿子卻當作玩笑說出來。

  阪口安吾不由都為這個無辜的少女惋惜。

  大概類似——

  怎麼就眼瞎看上太宰治了呢,中原中也都比他強。

  ——這樣。

  「太宰。」他們交談了來回,真正被詢問的織田才慢了一拍開口,「這麼做不禮貌。」

  「誒~?但我通知了紅葉大姐,讓她過去告訴凜不用等了嘛。」

  「一般來說,親自解釋會更好。」

  「但是,我就是想知道被這麼對待,她會不會生氣啊?」

  「唔……所以是不生氣?」

  「聽說之後和紅葉大姐一起出去逛街了——應該是沒生氣的吧?畢竟興致好得逛到天黑才回去,買的東西多到要讓商場的人派專車拉回來呢。」

  旁聽的阪口安吾欲言又止。

  最終青年將表情定格在看渣男的譴責,「聽說女人逛街都是為了發泄壓力……太宰,你沒被屍沉東京灣真是奇跡。」

  「大概是因為凜格外喜歡我的臉吧。」太宰被這麼說,卻像被誇獎一樣坐直了身體,伸手捏了捏下巴,「安吾很有經驗的樣子,明明是個沒時間談女朋友的社畜?」

  阪口安吾被扎一刀,再起不能。

  「既然如此,為什麼太宰還躲著她?」

  「……嗯?」

  看透太宰玩笑語氣裡的躲避,織田作之助拿起酒杯淡淡瞥了他一眼。

  撫養著五個孩子的織田作之助,意外的擅長對付這樣的太宰,「換做別人,你大概不會讓尾崎大人特意過去通知吧?」

  其實還是有點在意的吧?

  不論是少年的攀比心或者小孩子的占有欲,都認可了「好欺負」的泉凜音代表的特別——如若不然,真的放任她等到天黑就好了,何必拜托前上司過去接人,又直到現在也不敢面對少女呢?

  但孩子的小心思是不能被戳穿的。

  會惱羞成怒。

  織田作之助喝了口酒,放下了酒杯。

  「別後悔就好了。」

  「怎麼織田作也這麼說!」

  太宰一口干掉了威士忌,將玻璃杯舉過頭頂,向面前的酒保喊道,「再來一杯!這次麻煩在裡面加清潔劑!」

  「抱歉,太宰大人,我的酒裡不會加這種奇怪的調味品。」

  酒保熟練地拒絕,給他重新來了杯正常的酒。

  ——這是太宰不願繼續談論的信號。

  兩位友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但仍舊順著太宰的意思,不再說起關於少女的事情了。

  之後又是好久。

  談到太宰治和泉凜音關系的破冰,就得追溯到太宰出任務受傷的事。

  不小心在戰鬥中被自己撿回的孩子波及,太宰的胳膊差點被截斷。

  雖然事後對那孩子進行了太宰式的處罰,但受的傷並不會因此消失甚至逆轉。

  在沒有治愈異能力的港口Mafia,傷員首選的就是去醫療室治療,哪怕是太宰也不能避免。

  正因如此,在中原中也以嘲諷看戲的語氣和其他人談到這件事的時候,路過的泉凜音找到了重點追問。

  她拉著橙發的准干部不撒手,目光清澈地詢問自己向導的傷勢重不重,臉上有沒有留疤,終於在中原中也微紅著臉惱羞成怒後得到了部分詳情。

  雖然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但太宰一開始是不打算理她的。

  直到他翻出休息室藥櫃裡的藥劑,並把它們混合在了一起。

  太宰沒事的那只手搖了搖手裡的藥瓶。

  他終於舍得分出注意給進門後就站在門邊,沒他准許便自覺離他一定距離的少女。

  少年注意到,被晾了這麼久的少女臉上是純然的關心,沒有半分不耐煩。

  ——只在他面前才會這樣沒有棱角,還是她對誰都能這麼耐心?

  他少有的出神,想到這種平時他絕對不會去思考的問題。

  終於,太宰開口打破了沉默。

  「凜不阻止我嗎?」

  大概是有些受寵若驚,少女微微睜大了眼,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他在問什麼。

  但很快她偏過頭,像是不解他為什麼這麼問,「我尊重你的意願。」

  她說得真心實意。

  是與他初見時,一模一樣的反應。

  少女看著他舉起藥瓶作勢要喝,沒有對他的行為產生任何不解和厭煩,而是專注地注視著他,默認他一切不合理的行為。

  明明是如此平靜的目光,太宰卻從中感覺到了無言的認可。

  瓶口抵上下唇時,太宰忽然想再一次嘗嘗少女給予的糖果。正如他忽然懷念起那種明明沒什麼特色,卻甜得恰到好處的味道。

  就是沒有由來的想要。

  「凜是喜歡我的吧?」

  「誒?是這樣沒錯?」

  「那為什麼看著我尋死完全不難過?」

  「因為太宰你找到新的尋死方法後,那副期待的樣子真的很閃耀嘛。」她自覺理虧地壓低了聲音,但她的視線毫無偏移,那雙鎏金眼眸中的情緒,清晰明亮得讓他心裡有點兒奇怪的郁意。

  「即將死亡時露出的笑容,明明是你最真實好看的表情了。」

  她是第一個不是敵人,卻在「期待」他如願死亡的人。

  控制心跳原本是少年的獨家特技,但現在這個特技似乎有瞬間的失效。

  太宰頓了頓,這才故意嚷嚷起來。

  「這絕對是凜的借口!我才不信。」

  「才不是!」

  「那……」

  「如果凜願意和我殉情,我就相信!」

  「這種方式即便能確定也沒未來可言吧?而且我覺得,自己還不是死的時候。」

  「不敢殉情的喜歡怎麼能叫喜歡嘛!」

  少女似乎在猶豫什麼,踟躇了半天才小聲嘟囔了一句,「但是敢為我死的人那麼多,他們對我的感情也不是喜歡啊?」

  太宰愣了下,忽然後知後覺地想到,身為大小姐的泉凜音身邊,的確不乏為了她的身份地位甘願去死的人。

  ……真是作弊啊。

  「所以在凜眼裡,『能為你活著的人,比願意為你去死的人』要真情實意?」

  「也不是。」

  少女在說這話的時候,是令少年意外的薄涼。

  仿佛在這一刻,少女不再偽裝得天真爛漫,變得更為真實。

  那語氣與其說是冷漠,不如說是將自己凌駕於萬人之上的傲慢。

  「只是願意為我死的人多到數不清,所以不自覺將這個行為看作尋常了。」

  ——這可真是。

  被否定的太宰,難得沒有生氣或是不耐。

  他忽然有些興奮。

  連原想遠離的計劃也拋到一邊。

  到底是基於大小姐身份的無心之言,還是她終於打破了自己的偽裝呢?

  不論是哪種,都是超乎他預期的有趣。

  ——就讓這份「喜歡」再維持一段時間吧。

  在他遲早會失去這份感情前,他會弄清她的真實。

  作者有話要說:

  魔女小姐不會主動干涉他人的理想,正如她曾說的,不想有「外力」干涉他人的決定,甚至刻意引導別人的選擇。

  所以面對太宰說的「你不阻止我嗎?」,她的回答是,「我尊重你的意願。」,不帶任何負面情緒的認可與尊重。

  ↑

  但這樣的回答在太宰眼裡已經足夠特別了。

  魔女小姐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很少把「喜歡」掛在嘴邊。

  她的行動遠比話要真實,也正因如此,之後明知她身份不簡單,他們也沒有立刻翻臉,覺得被欺騙。

  ↑

  你的喜歡另有隱情,你的愛更是鏡花水月,但你對我的欣賞與認可,遠比任何話語都真實。

  [題外話]

  每次寫到中間就會卡文,但一旦寫到快要結局,又會莫名地寫得快……也不知是個什麼毛病。


第49章 檸檬(4)

  沒由來的疏遠,消融於太宰的傷勢恢復完全。

  「我說你,未免太好說話了吧?」

  中原中也對這件事了解得沒有其他人多,但他看出這次疏遠,是太宰治單方面造成的。而兩人之間破冰,也是太宰治作為主導。

  一開始因為是重要的客人所以耐心接待少女的中原中也,在她單方面被疏遠、不可避免與他相處更多的時間裡,稍微對她上了點心。

  畢竟這姑娘看起來實在單純好騙,若非首領另有打算,中原中也都想把她送回去,離他們組織遠一點。

  更不提,她十分懂得掌握分寸,還善解人意。

  「誒?有嗎?」少女面對他的擔心,露出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欺負了的茫然表情,「但是紅葉小姐那時候……」

  「這次只是騙你、任你在那裡白等,那下次呢?」

  青年看到她的表情不知怎麼有點煩躁。

  大概是少女被他撞見在酒吧喝酒的驚慌表情太過好笑,又或者是她之後帶著糖罐賠禮,卻發現他並不愛吃甜點,又補了一瓶洋酒的討好模樣讓人心軟……想到這樣的姑娘被那只青花魚纏上,青年便有種將青花魚再揍一頓的衝動。

  最氣的是,被纏上的姑娘居然采取放任!

  「如果下次,他把你扔在火拼現場,你怎麼辦?」

  「不會的。」

  少女想都不想地否定,「太宰只是有點膽小。」

  膽小?

  那個太宰治?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心裡想著那個對著槍都能面不改色讓人按下扳機的人間黑泥,怎麼可能用的上這種詞彙。

  「而且我是森先生重要的客人,太宰不會這麼做的。」

  對自己某些身份有著清晰認知的少女,在看到橙發青年臉上的不愉時反客為主地安慰起了對方,「謝謝中也的關心啦。但我姑且還是有一定實力,最次也能撐到你來救我嘛!」

  她做出一個拔刀的姿勢,眉眼染上一分自豪地望向他。

  很難不想起,在短短數周便能和准干部互稱姓名、打好關系的少女,總是用這樣無害的、溫和的目光,朝青年微笑。

  「就你?」中原中也掃了她幾眼,用不含嘲弄、甚至略帶縱容的語氣說道,「還是別逞強,真遇到麻煩,就老老實實躲起來。」

  他給出承諾,「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敵人,然後找到你。」

  「哈哈,那我就提前感謝中也的救命之恩啦~!」

  話題就這麼忽然轉到了另一邊。

  等中原中也想起自己本來的目的時,已經不好再生硬地將話題重新引回去。

  不知怎麼的,青年忽然想到她被太宰騙著苦等幾個小時的那天。

  明明是被欺負的那一方,卻完全沒有怨念地拉著紅葉大姐去逛街。她開開心心地出門,又像沒遭遇不公平疏遠的樣子,高高興興地回來。

  甚至看到他的時候,笑眯眯地從袋子裡掏出禮物,不由分說地塞給了他。

  也不等他拒絕或是說出謝意,她便拉著紅葉大姐說說笑笑地走遠。

  不怕冷遇,也不計回報。

  回到公寓拆開禮物盒的青年,將裡面的黑手套抓在手裡,腦海裡浮現的全是少女的臉。

  大概也因為她有著這樣的行為作風,才能在港口Mafia這樣的環境裡依舊我行我素地釋放自己的善意與柔軟,讓他們不知不覺接納了她的存在。

  就連森鷗外,也容忍著她無傷大雅的小心思,甚至在收到少女的雙倍小禮物時,和顏悅色地帶著自己的異能一起道謝,詢問她最近的需要。

  「——總之。」

  放棄勸說少女改變自己的青年,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是對太宰留個心眼吧,別太縱容他了。」

  「啊呀呀,中也,在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好習慣啊。」

  被討論的當事人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強勢地加入話題,站在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

  中原中也被他的行為惡心地後退一步,他冷笑一聲,代表異能的紅光一閃而過,「實話實說而已,就這麼迫不及待跳出來挽救你岌岌可危的信譽嗎?」

  「明明是中也的問題。」似乎開啟了什麼奇怪的開關,太宰治對少女的態度,比冷處理以前還要親昵。

  比如他現在以十分自然的姿勢,在少女略帶驚訝的目光中靠在她身側,挑釁地看著中原中也,「凜是我的哦,我的!蛞蝓什麼的都離遠些,別把聰明的凜同化傻了~當然即便如此,凜也比中也可愛無數倍哦!」

  「太、宰、治——!」

  面對青年的怒火,少女手忙腳亂地試圖阻止,嘴裡說著「算了算了」,卻在攔住他的同時扯了扯身側的太宰,意圖讓少年收斂一點,別火上澆油。

  少女無措又不吸取教訓縱容太宰的行為,讓中原中也想對她嚴厲一點。

  但看到她雖然慌亂、但明顯好心情的樣子,他又遲疑了一瞬,將脫口而出的勸告咽了回去。

  最後,他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頗像恨鐵不成鋼地丟下一句話。

  「以後可別哭著找我訴苦!」

  疏遠自然是不會疏遠的。

  但恪守禮節,懂得避嫌的青年,在那之後向做出選擇的少女保持了一定距離。

  像之前會默許她撒嬌的事情再不會發生,但他也保持了部分聯系,不至於讓少女覺得自己再一次被單方面的冷落。

  ——這樣的距離感,只維持到他出差回來,收到太宰治叛逃消息的那一刻。

  他向首領彙報完任務,不可避免地談到了叛逃後行蹤不明的太宰治,以及與他關系非常的少女。

  「中也君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面對首領不溫不怒的問題,橙發青年沉默了一下。

  雖然森鷗外並未覺得等待的時間難熬,但中原中也卻忽然有些害怕自己的沉默。

  於是他說,「凜、泉小姐現在仍舊是首領的客人,既然如此……屬下不希望因為那個叛徒的事情,影響泉小姐對您的態度。」

  森鷗外笑了笑。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並未現在點出來,而是略顯放任地順著中原中也的話說。

  「的確如此。」

  「男友單方面拋下自己行蹤不明,想必心裡很是難受吧?」

  「紅葉雖然是女性,但在這件事上倒不那麼適合成為開導她的人選……所以中也君,要不要去看看泉小姐呢?」

  幕後操縱一切,也料想到現在這一幕的黑發首領毫無心虛,而是樂見其成地向自己信賴的下屬建議道,「看到友人回來,泉小姐的心情或許會好一些。」

  橙發青年低下了頭。

  「是,首領。」他保持著平穩的聲線,垂下的眼中是夾雜著懊惱的擔憂,「屬下會去的。」

  青年沒有考慮首領給出的建議,而是直接答應。

  從這個反應已經得到想要答案的首領深邃了眼眸,他輕輕應和,告訴下屬彙報到此為止,嘴邊寬和的笑意未變分毫。

  沒注意到這些的中原中也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氣,這才平復了自己不知怎麼有些混亂的思緒。

  青年熟練地下樓,走到某個房間前。

  猶豫再三,他才放輕了力道,敲響了房門。

  「……誰?」

  「是我。」

  怕裡面的人沒認出自己,青年停頓了瞬間又再度開口,「中原中也。」

  門被打開了。

  和記憶中相差無幾的少女打量了他幾秒,這才笑著徹底拉開了門,甚至沒忘記和他說了聲出差辛苦。

  雖然她的笑容比記憶中淡了幾分,但也沒有他想像的淚流滿面。

  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別的情緒,見到這樣的少女,中原中也反倒覺得心裡堵得慌。

  「中也怎麼來了?工作已經結束了嗎?那更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他想問她和太宰的事情,但不知道怎麼開口。

  會不會像揭她傷疤一樣?

  會不會讓故作堅強的少女忍不住哭出來?

  會不會她像原來那樣輕易原諒了太宰的消失,獨自承受苦楚?

  想到這樣的可能,中原中也就恨不得把不見人影的太宰揪出來,當著少女的面揍得他得在醫療室住個十天半個月。

  「是……為了太宰的事情?」

  他不開口,少女卻像知道了他的來意。

  明明是受害者,她倒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森先生沒有因為這個和我有隔閡,我也不會因為太宰的原因對森先生發脾氣,之前答應森先生的事情,我也……」

  「——那你自己呢?」

  青年打斷了她的話。

  「……我?」

  「你不欠我們什麼!那個混蛋叛逃,你也是受害者才對。」

  自她與太宰成為情侶後,中原中也第一次這麼直白的,將自己的目光放在少女的身上。

  「你說的這些,為什麼沒有一項是為自己考慮?」

  「我……」

  她啞口無言。

  但說完這些的他,又忽然意識到自己話語的嚴厲。

  「算了。」

  他回憶起少女偷偷把糖罐放在他辦公桌的嬌俏,又想到她被太宰教唆偷拿自己的酒瓶、事後卻背著太宰買了與之等價的洋酒賠罪的羞怯,終於在心裡為她妥協。

  「我遲早會把那只青花魚揪出來,到時候——」

  青年遲疑了一下,這才在她怔愣的目光中,小心的、輕柔的、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一樣,將手放在她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

  「——想怎麼懲罰他都可以,這是你的權利。」

  所以。

  別露出現在這樣像被拋棄似的,讓他煩躁的脆弱表情了。

  「中也,真是沒變啊。」少女的表情越發溫和,「我以為中也出差那麼久,像我這樣的『暫住者』只會因為距離感變成可有可無的存在。」

  「……才不會。」橙發青年微紅了耳廓,是生氣也是難得感到害羞地回道,「你是我認可的朋友,給我好好記住這一點啊!」

  「好。」她認真地點了點頭,而後主動向他解釋起太宰的事情,「關於他的事情,其實……我並非難過。」

  中原中也側目,看著她微抿著唇。

  「我從未難過他拋下我,甚至杳無音訊。我只是……對他並未『如一』感到失望。」

  中原中也以為她說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約定,或者是承諾。

  可實際上,少女是以魔女的身份,否定了太宰治曾在她面前閃耀過的光輝。

  「但是,看到中也的時候,我稍微感到安心了。」

  「……嗯?」

  「因為中也還是中也啊!是個一如既往的好『人』哦!」

  她在人這個字加了重音,但青年並未發現這一點。

  「我可是Mafia!這種形容詞也太奇怪了吧!」

  「可是、可是我是這麼想的啊……」

  「啊啊,算了!隨便你怎麼說了!」

  青年被少女假裝的泣顏弄得繳械投降。

  他沒有注意她奇怪的意指,更沒有在意她發自內心對他的形容。

  ——她的失望,她的認可。

  失望的不是被拋棄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而是失望少年因為友人的話就這麼拋棄了曾經的追求,從黑暗走向光明。

  認可的不是青年抱有善心、對她勸導的行為,而是認可他身為神明的容器、明明可以成為半神,卻甘願為人,並在這條道路上走得堅定不移。

  魔女因少年的猶豫移開目光,卻也在他掙扎著走在陽光下後變成略顯興味。

  而眼前青年堅持的初心,更是讓魔女感到滿足。

  於是使用和平手段「傷心離開」港口Mafia的少女,在四年後給予了他們合格的回禮。

  ——引導掙扎之人走向深淵的冷漠。

  ——與用新的身份,帶來新的合約。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中也應該也要被稱為「少年」,但誰讓他比太宰成熟多了,加上第三人稱用以區分,就用青年稱呼啦(反正14-35都可以叫青年嘛)!

  對弱者的憐愛、對女性的寬容,以及遇到契合的友人,都可以被稱作喜歡。所以問中也喜不喜歡魔女小姐,回答是肯定的。

  ↑

  對從零學習成為人的中也來說,能對不是自己人的女主產生喜歡的情緒,已經算難得了(也因為太禮貌,所以在她被太宰認可為女友後,他會保持不過界的距離,之後就說不准了)。


第50章 檸檬(5)

  叛逃後的第四年,已經洗白檔案的太宰治在武裝偵探社看到了本該死去的友人。

  驚愕?還是高興?

  或者都有,但都不能完全概括當時的心情。

  不過在那一刻,太宰察覺到了真相。

  他原本猜測泉凜音的身份沒時間驗證,現在則有了明確的結果——能夠將注定死亡的友人從死神手中搶回的,只有掌握「治愈」力量的綠王。

  但他又想到了她曾投喂的糖果。

  ……那又是什麼?

  能侵染他人情緒的糖果,也是綠王的力量之一嗎?

  是什麼也無所謂了。

  在他為了友人拋下她,自顧自失蹤的時候,太宰就想好了要和她告別。

  更何況,隱瞞身份接近他的泉凜音,根本就是他最厭煩的那種人吧?

  可以面不改色說出謊言的太宰治,最討厭他人對自己說謊。

  沒有為此報復回去,都是因為她出手救下了自己的友人。

  ——但是不行啊。

  ——果然還是不能忍受。

  原本應該及時止損遠離的對像,偏偏在四年後,讓他遲來地感覺到了不甘。

  收到裡世界的消息,說一直鬧得厲害的酒廠忽然換了個首領,還自稱Petrus的時候,太宰就知道酒廠的新首領是泉凜音。

  為什麼?

  因為他曾親眼見到,小矮子把她賠禮道歉送去的Petrus(酒)放到了酒櫃的最上層啊。

  如果她是為了換個身份回來,用這種只有當事人知道的「暗語」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不高興。

  ——明明他才是最先得到注意的人,卻因為「小小的失誤」,讓蛞蝓和她打好了關系。

  於是用了點手段,知道泉凜音行程的太宰,去御柱塔順走了一件東西。

  原本只是為了防止意外才去取的鎖鏈,因為看到她本人的失控,在他計劃外地用以囚禁。

  少女一直柔軟的、溫和的,那雙仿佛一切都能包容進的鎏金眼眸本該不帶一絲陰霾,更不會在他面前顯露分毫冷漠。

  可他們重逢的現在,太宰卻看清了少女眼中的漠然。

  ——啊,現在他心中浮現的陌生情緒又是什麼呢?

  「凜,難得的再見,你就不能提些高興的事情嗎?」

  ——別用這種陌生的目光看他。

  青年像過去那樣對她撒嬌,但會縱容他一切舉動的少女,如今卻冷淡地注視他的舉動,不再有任何觸動。

  「我以為你綁走我,會做些更『過份』的事情。」

  「……凜想說什麼?」

  「大概是有些失望。」

  失望?

  啊,對了。

  太宰看清了她偽裝下的真實。

  相當唯我的少女,為了自己的喜惡不在乎他人的想法,固執又擅長洞察人心地將自己想要的東西逐步掌握手中。

  如果想要觀察的東西消失,那就再換一個好了。

  任性的魔女朝自己的獵物們投來傲慢的目光,放任甚至親自促成他們的掙扎,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那是虛假的溫柔,卻也是再真實不過的偏愛。

  明明是假的。

  明明都是可以被稱為演技的現實。

  ……但是為什麼。

  面對這份虛假,他還是想要伸手主動觸碰呢?

  「再看向我吧。」

  「別為那些不相干的人投注多余的目光啊。」

  被魔女拒絕的青年,伸手將試圖搭上魔女的枝椏盡數剪除。

  「被泉小姐知道,她會不高興的。」

  「才不會呢,因為凜也想這麼做,我只是幫她提前完成了而已……而且,如果她知道是我在幕後策劃,只會贊揚我用的手段!」

  「這麼一說,倒也是啊。」

  不知和魔女達成什麼約定的織田,在沒有因為孩子們的死徹底失去希望、願意重新活下去完成寫作夢想的同時,不難察覺他對魔女的敬意與偏向,「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還是提前和泉小姐說一下吧。」

  說當然是不可能說的。

  就算太宰想,將魔女守護得嚴嚴實實的「惡犬」們,也不會任由他靠近。

  於是在某天,發現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占據了亂步的身體,讓偵探社晚一步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青年,默許了這一切。

  得到了某種力量承認的太宰,在察覺惡犬們為魔女謀劃未來時,冷眼旁觀他人的慘叫。

  只是他稍微良心發現,將即將迎來末日的事情,用郵件告訴了偵探社的其他人。

  畢竟友人還在那裡。

  總不能讓那些沒眼看的咒靈,真的成功偷襲了偵探社的人吧?

  不過他倒也沒那麼擔心。

  靈氣復蘇,咒靈奪回力量的時候,率先被咒靈找到吞噬、將他們化為自己助力的人,都是心存陰暗,能夠滋生咒靈的那一批。

  原本太宰治也是其中的一員,但得到意外力量的他又成了新生咒靈的克星。

  混亂,慘叫。

  被陰霾染灰的天空形成封閉內外的結界,禁止島上的人隨意出行。

  只有日本迎來了真實的末日。

  被咒靈傷害大半的人群,很久以後才想到尋求庇護,卻只能怒斥領導者的無能。

  他們越發生氣,也越發恐懼。

  而這些,是咒靈成長的最佳養料。

  走投無路的領導者陷入焦慮,他的下屬們也暗惱自己的無力。

  於是為了回到魔女身邊,一直行走在邊緣,在末日裡獨善其身的太宰,親自來到了曾經友人的面前。

  「我知道一個方法哦。」

  他推動魔女走向王座。

  為此不惜擅自安排了所有國民接受來自她的恩惠。

  ——宛如毒.藥的,沾之上癮的安寧。

  喧鬧的人群安靜了。

  世界給予的偏愛,原本只有魔女享用的、能在無邊無際的陰霾中永存的晴空,被魔女施舍著給予了所有人。

  無聲的王權被眾人推到了魔女的手心。

  無言的信仰將魔女塑造成人造的神明。

  而後蟄伏多日,將內心渴望壓抑至今的太宰,終於有了獨自面見魔女的機會。

  被矛盾的思想折磨得瘋魔的青年,半跪在了造成一切的魔女面前。

  他垂下目光,在魔女的默認中執起她的手,克制且虔誠地在她指尖落下一吻,傳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仿佛折磨他多日的混沌,在這一刻得到了清洗。

  「凜曾說『願意為你死的人多到數不清』,那我能否換個做法,得到你的諒解?」

  曾經主動放棄的少年,如今不甘心地追了上來。

  他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曾經無條件的包容下,包含的是怎樣的冷漠旁觀。

  他知曉她曾最欣賞的、便是他對死亡的欣然向往,也知曉時至今日,她仍舊願意為他行走在光明卻從未離開黑暗的掙扎而停駐觀賞。

  ——怎麼會對無心的魔女產生喜愛呢?

  ——怎麼能面對這樣惡劣的存在依舊不願放手呢?

  他也不知道啊。

  正如他明明察覺到糖果有問題,仍舊假裝不知地纏著她投喂一樣。

  正如他發現她身邊從來不缺觀察對像、見慣了離別重逢卻不為他人意願停留,還是在知曉她消息的那一刻不自覺找過去一樣。

  ——沒辦法吧?

  ——既然呆在哪裡都是痛苦,索性任性一回,再度選擇她吧?

  即便沒有唯一、即便不會被率先選擇,他也想鼓起勇氣努力一回,讓她不會再將自己視作草芥,真正記在心裡啊。

  「末日來臨前,我有查過關於王權者的相關資料。」

  「七王劃地自治,除了王劍不穩定的赤王,其它王權者有關收治氏族成員的規定都很寬松,且並不限制成員的身份。」

  「你想說什麼?」

  「凜,王權者也能成為王權者的氏族吧?」

  他低低地笑了笑,壓抑著的情緒在笑聲中不可抑止地泄出了些許,理智卻也瘋狂,「我啊,在不久前被麻煩的東西纏上,成為王權者了。」

  青年抬首,鳶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魔女,然後才戀戀不舍似地將目光向上,讓她注意到某個熟悉的標志。

  那是屬於王權者的劍。

  明明是嶄新的王劍,卻時不時閃過灰色與白色的電光,就像暴雨中的閃電,帶著令人緊張的抨擊感。

  兩種亮光相互撞擊,頗像兩個吵架的孩子,誰也不願意率先示弱,誰都想踩到另一方的頭上耀武揚威。

  卻又因為誰都奈何不了誰,造成了激烈排斥中不該存在的平和。

  ——這樣的狀態,正是如實呈現的、屬於王劍所有者的心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魔女見他如此,終於願意彎腰凝視他,「即便現在由我為主導,各位王權者仍舊保留了所屬的權力。」

  「即便如此,你也要以王權者的身份,當我的氏族?」

  ——那種事怎麼都無所謂吧。

  ——權力什麼的,根本不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凜明明知道的。」

  在深淵中凝視天光的青年不願放開自己唯一的支撐。

  他像幼貓一樣低頭蹭了蹭魔女的手,收斂了自己語氣中所有的輕佻與晦澀,徒留滿聲眷戀。

  「我對這些毫無興趣。」

  「只是,從未有王權者成為另一個王權者氏族的案例吧?」

  「讓我成為這個『第一』吧。」

  為她促成混亂,為她達成統治。

  他為她瘋狂成魔卻保持冷靜自持,也為她忍耐渾濁仍舊不止掙扎。

  他在心中傳出呼喊。

  「讓我成為你的氏族吧。」

  「讓我印上你的烙印吧。」

  「在我所追求之事真的來臨以前,讓我站在你的身側,為你跳動這顆早已冷寂的心髒吧。」

  紛亂的思緒讓青年鳶色的眼染上一層迷霧。

  可與魔女對視好久,他卻像看到什麼虛幻之物地笑了笑。

  既然為魔女死亡的人數多到她習以為常、難以記住,那就為她活下去。

  再忍耐久一點也沒關系。

  因為這樣,他也能變得稍微特別了吧?

  於是他說……

  「讓我為你而活吧,凜。」

  作者有話要說:

  綠王「特產」之一,讓灰王成為自己氏族,達成!

  ↑

  前文融合章時有寫「他得將這份『儀式』,留到最利於他的那天展現」,就是太宰那時候還沒接受成為灰王,且用自己的異能抵抗石板的接觸,直到末日來臨,魔女成為人群的信仰。

  抱歉了我的繆斯(邊說邊在隱蔽處狠狠地插了一刀),作者桑只是女主控,不是純粹的甜文黨啊!

  看在作者桑給過你三次不同HE的份上,原諒她的刀吧(下本還敢)。

  ↑

  沒有心願的整(靈魂),會很快消散成靈子。在死神世界融合了的現在,太宰死後到底是成為有靈力的死神還是變成虛,亦或者就此消失,就任君想像了。

  偷偷和你們說,下本《催稿》的文野篇,女主的「聖母(非貶義)」人設,讓作者桑想想都覺得興奮,要不是這本還沒完結,她老早就想跳著先寫那本的文野篇了。

  ↑

  什麼明明沒有刻意地去想你,生活中每個地方、每個人卻都有你的影子。還有核心宗旨的,你沒有給絕望的人帶來救贖,卻教會他們什麼是反抗……就一個字,香。

  下章開始穿原著(說著,給母上大人過節去了)。


第51章 雙生(1)

  名為咒靈統治的末日來臨。

  在大多數人類恐慌四處逃竄,或是機敏躲避蟄伏、以求日後反攻的時候,谷崎潤一郎很淡定地跟在魔女小姐身邊,聽她介紹這個世界的一切。

  ——哦,現在這個介紹,應該改為過去式了。

  偶爾看到向他們求救的行人,谷崎潤一郎也能冷漠地收回自己的視線。

  末日來臨的樣子,哪個世界都大同小異。

  早已經經歷過一次末日的谷崎潤一郎,自然不會因為將天災變為人禍的末世而露出驚訝甚至恐懼。

  他習以為常。

  就連人們臉上的絕望,都如他記憶中的十歲,毫無新意。

  要批判他冷漠嗎?

  但他曾經也不是這樣的。

  自直美因為她的善意死去後,谷崎潤一郎便學會舍棄末世不該存留的善心,冷眼旁觀弱者的喧鬧,甚至也能親自動手讓他們安靜。

  「哥哥,在想什麼?」耳邊的女聲讓因為看到眼熟景色、不可抑止回憶過去的谷崎潤一郎回過神,「表情很可怕哦。」

  這麼說的魔女臉上並無懼意,嘴邊還帶著淡淡的笑。

  「只是想到了我那邊的事。」

  谷崎潤一郎並未對新認的妹妹說謊。

  沒有那個必要。

  願意放任他的軟弱,默認他將自己當作新寄托的魔女,在接受妹妹身份的同時,也願意接受他的一切。

  谷崎潤一郎承認,第一眼見到魔女的時候,他下意識將她當作了另一個世界的直美。

  不願意承認現實的幻像使,在見到與妹妹外貌相似的魔女被人劫持時,無法控制地回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失誤與弱小。

  於是他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像是要挽回錯誤一樣,將她救了出來。

  等冷靜下來,他無比清楚自己的錯認,也記起了自己真正的妹妹,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那句脫口而出的「妹妹醬」,讓谷崎潤一郎產生了瞬間的狼狽。

  只因他明白,這種將別人當作妹妹替身的事情,不論是對直美還是對另一個她,都是無言的侮辱。

  可看出他悔意的魔女,卻率先踏出了一步,問他——

  「這是你期望的嗎?哥哥?」

  ——將她當作妹妹的替代,對他而言沒關系嗎?

  這是她的言下之意,卻沒有一個字是為自己打抱不平。

  那……

  「我該怎麼叫你呢?妹妹醬。」

  他詢問她的姓名。

  因為他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不想將誰當成直美的替代。

  但正如魔女願意接受踏在懸崖邊沿,只差一步便會墜入深淵的他,谷崎潤一郎也願意將錯就錯地認下這個妹妹。

  他要正確地認識她。

  他不會忘記直美的死是自己的過錯,但也不會再將魔女當作妹妹的替身。

  隨魔女回到公寓的時候,谷崎潤一郎不可避免地見到了她的氏族成員。

  特別的時間段,讓這些平日聚少離多的獨行俠們難得齊聚一堂。

  幾乎是意料之內的,谷崎潤一郎在魔女介紹自己後,收到了他們審視的目光——仿佛在質問他對魔女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他與魔女對視了一眼,在她的默許下直言相告。

  谷崎潤一郎敢於承認自己對魔女的關愛是未能救下直美的遺憾,是他將對親妹妹的感情,轉移到了異世界的魔女身上。

  可他對此十分認真。

  既然認定了這樣的結果,他便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因為外人而動搖。

  就這樣過了五個月。

  咒靈控制了日本最繁華的地段,將之稱為新都。

  四個多月前,因人類的恐懼鑄就的、只限制包圍日本島的結界,如今也到了堅不可摧的程度。

  這個結界隔絕了想要逃離島上的人群,也隔絕了察覺到日本異常、試圖探查或幫助的國外勢力。

  「只有日本擁有『咒靈』?」

  雖然被解釋了一番相關詞彙,但谷崎潤一郎接觸咒術相關的東西才不到半年。

  鑒於魔女小姐逐漸成為日本人類方暗地信奉的首領,谷崎潤一郎免不了主動去探尋這些他曾經不了解的事務。

  「不是。」魔女聽到他的疑問,耐心地解答,「全國各地都有咒靈的身影,只是日本有天元的結界。在咒術師能夠驅使負面情緒、不會因此誕生咒靈的同時,也讓結界內的普通人更容易因為恐懼與惡意促成咒靈的出現。」

  「如今咒靈奪回了他們該有的實力,國外各地的咒靈也當如此。」

  只是出現地不會像日本這麼密集,特級及以上實力的咒靈也不會像日本一樣扎堆出現。

  「原來如此。」為妹妹著想的谷崎哥哥,稍稍松了口氣,「那麼一時半刻,他們都不會有空插手這邊的事。」

  因為官方承受不了壓力,迫於無奈接受了某人的建議,來找魔女求助,魔女如身邊人意料的那樣,讓活著的群眾在心裡隱秘地信奉起她。

  此刻是最為特殊的時候。

  末日的安寧在一點一點侵蝕他人的防備,遲早有一天會如野火燒遍草原,讓她成為日本群眾心裡真正的掌權者,亦或是「神明」。

  這個過程不容他國打斷。

  咒靈方的結界,全國各地復蘇的咒靈……說句原本的他不會認可的話,他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和人類的未來,只對現在的局面慶幸。

  「凜姐~」

  兩人的獨處被門外跑進來的人打斷。

  拿著紙盒跑進房間的人,是個外表看似少年、實則已經成為死神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黑亂步。

  在世界融合,偷偷用自己的方式加速咒靈統治新都後,黑亂步從藍染那裡取了義骸,放過了這個世界的自己,以義骸的身體行動。

  和原本的他外貌不同的是,那雙寶石般的翠綠眼眸刻意制作成死神虛化後的琥珀色。

  翠綠中夾雜了與魔女相同的鎏金,遠看正如琥珀瑰麗。

  這份隱晦的同步感,能讓黑亂步保持愉悅。

  「亂步君。」谷崎潤一郎朝來人點了點頭。

  雖然第一次和他見面時,正是黑亂步點出了他初見魔女的心理,但谷崎並未因此產生隔閡。

  不如說因為黑亂步是魔女的氏族,谷崎拿出相當多的耐心面對他的刁難,並真心實意地認可黑亂步的智慧,「……這個盒子是?」

  黑亂步瞥了他一眼,對比了一下他和某人的威脅度後,勉強算得上認可地回答,「是某個自詡好心的俄羅斯人送來的『見面禮』。」

  話雖如此,黑亂步和魔女小姐都知道,送來禮物的人並無好心。

  天人五衰的成員之一、死屋之鼠的首領,費奧多爾。

  因為名字太長,還是簡稱「費佳」吧。

  費佳是個意圖創造「沒有異能的世界」的殉道者。

  在魔女利用書完善世界規則,讓所有人公平地擁有覺醒異能的權利時,他曾有過某些小動作,但最後不了了之。

  簡單來說,他就不是個能讓人信賴的好人。

  谷崎潤一郎對黑亂步說的人毫無印像。

  這也是理所當然,在他的世界,遠沒機會認識這些勢力的人。

  武裝偵探社也好,港口Mafia也好,甚至是國外的各種組織,他都沒有在那個世界聽過——反倒是最近成為魔女氏族的太宰治,谷崎潤一郎略有耳聞。

  准確說,是對他的異能耳熟。

  因為在他的世界,擁有異能「人間失格」的津島修治是某位自治組織的首領。

  之所以讓他這個不參加組織、游離在人群外的人都聽說過,還是因為這位首領死的太過突然。

  在組織蒸蒸日上的時候,跳海自殺。

  所有人對此議論紛紛,但他被確認是沒有任何陰謀的死亡。

  到最後,他的死亡原因被他人任意標上了「對這個末日般的世界感到絕望」的標簽,而後再也沒有被提起。

  沒有人能理解他的做法。

  正如沒有人能理解一個身懷寶藏的人,願意留下這筆寶藏跑去自裁。

  「……要打開嗎?」見魔女和黑亂步都沒有下一步打算,不知道送禮者身份的谷崎潤一郎如此問道。

  「我是說,沒有危險的話。」

  黑亂步看向魔女,不出意外地看到她輕輕點頭。

  「當然沒危險。」

  「放輕松。」她說,「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凜姐決定就好。」黑亂步也投了贊成票,「帶上谷崎,總比帶太宰強。」

  谷崎潤一郎對他們說的話一知半解,但也不因此覺得自己被他們排除在外。

  甚至聽到黑亂步承認在他心裡,自己比太宰來得更得他認可,谷崎還有種詭異的欣慰感。

  「所以這個禮盒到底是?」

  「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魔女小姐接過黑亂步手中的盒子,朝谷崎解釋,「我感覺到了書頁的力量和部分神力。」

  魔女小姐沒說,在禮盒出現在她視野的那一刻,一直默默無聞的書忽然在她的意識裡生氣地叫囂,想讓她早點激活這個力量。

  ——不是憤怒,是被人小瞧的氣憤與賭氣似的攀比心。

  自己人,當然得適當寵一寵。

  隨意寫下自己的去向,魔女將字條壓在了最常翻看的詩集下。

  然後她讓兩人戴上「氏族專用」的首飾通訊器,伸手打開了禮盒。

  扭曲的時空,是三人都不陌生的場景。

  在不知幾秒的寂靜後,三人來到了新的、尚且和平的世界。

  谷崎潤一郎重新踏上地面的時候,出色的戰鬥直覺讓他跳離了原地,在閃躲的同時抽出了腰側沒有離身,被魔女小姐指導、刻上了魔術式的槍。

  重新站定的瞬間,青年抬眼看到了陌生的兩個人。

  一個是帶著貝雷帽打扮隨意,舉止略顯輕佻的金發青年,另一個則是散發著讓青年感到熟悉末日氣息的高大男人。

  谷崎的警惕心在瞬間拉到滿點。

  他一邊思考妹妹怎麼沒和自己掉落一起、又或者他們三人是不是都分開了,一邊又琢磨怎麼解決眼前的麻煩、早點連接通訊和妹妹他們彙合。

  「嘿誒~偵探社察覺得比預想中及時嘛。」

  「不過就你一個人來救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金發青年在看到谷崎時吹了個口哨,哪怕注意到他手中的槍,也毫不緊張地繼續道,「沒想到『細雪』的使用者,也會用熱武器?」

  谷崎潤一郎對他說的話感到莫名,但他察覺到了對方的敵對態度。

  ——敵人。

  這是確定的事情。

  既然如此,只要解決就行了。

  細碎的、宛如代碼的綠光浮現在谷崎周身,逐漸擴散到整個田野。

  雖然那個黑衣服的高大男人他沒有把握,但如果是旁邊這個金發青年,谷崎還是有自信可以殺了然後全身而退。

  給槍上膛,而後操縱幻像。

  接下來……

  「……哥哥大人?」

  熟悉的女聲打斷了獵手的狩獵,但細雪的幻像已經成型,足以放任操縱者偶爾的分神。

  谷崎潤一郎因為這道聲音回過身,看向了說話的人。

  ——那裡站著的,似乎是他記憶中尚且未覺醒異能的親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如之前所言,谷崎哥哥降落到被組合襲擊的直美身邊,而魔女小姐和黑亂步則降落偵探社的舊址,面對為了躲避組合藏在地下的社長等人。

  [題外話]

  為了避免撞梗和留個記錄,作者桑把下本小說四世界的人設和想到要寫的片段放進專欄[少女祈願]下面的《短篇合集》了。


第52章 雙生(2)

  和將他當作自己的親哥哥、故而在被救後滿臉驚喜的谷崎直美不同,谷崎潤一郎在看清她的那一刻,認出她是這個世界的、自己的妹妹。

  ——她不是屬於他的直美,哪怕本質上她們只是身處不同世界。

  「你認錯人了。」雖然知道她們不是同一人,但面對妹妹的臉,谷崎潤一郎還是不自覺放柔了嗓音。

  他沒有忘記自己還在戰鬥中,所以只是向她解釋了一句,便立刻回神應對敵人。

  「谷崎是怎麼了?還是你們吵架了?」谷崎直美身邊的春野綺羅子將她拉到一邊,盡可能遠離戰鬥區域,以免妨礙到他,「也不對啊,他怎麼舍得和你吵架。」

  「我怎麼會和哥哥大人吵架!」

  「那他還說你認錯人了……那麼親密的兄長,直美你怎麼可能認錯嘛。」

  谷崎直美輕咬下唇,她看向進入戰鬥狀態的谷崎潤一郎,一時也弄不清到底什麼情況。

  正如春野綺羅子所說。

  谷崎直美深愛著自己的哥哥,自然不可能認錯對方。甚至她對哥哥熟悉到一個背影、一個動作,就能將其認出的地步。

  但是,當谷崎直美見識到這位「哥哥」戰鬥的樣子後,她又直覺地知道他說的不錯,是自己認錯了人。

  ——使用槍械時順暢得如同手足,戰鬥時體現出的不懼生死,以及身為妹妹的她能看出的、他對他人生命的漠視。

  眼前這個對戰鬥游刃有余、單方面壓制敵人的哥哥是她(血緣上)的哥哥沒錯。

  但他絕不是她認識了十八年的谷崎潤一郎,她(朝夕相處)的哥哥。

  到底發生了什麼?

  谷崎直美暫時沒有答案。

  於是她安靜地注視著戰鬥的青年,想著不論對方是誰,在這個時候也不能讓她們成為拖累。

  戰鬥並未持續很久。

  在重傷金發青年後,谷崎潤一郎果斷操縱幻像,放出他還繼續追殺他們的投影。

  因為敵方那個黑衣的高大男人令谷崎潤一郎覺得危險,所以他並未在擊退金發青年後,無腦地再對上另一個。

  惜命的敵人讓自己的同伴替自己攔住投影的攻擊。

  在確定對方一時半會無法察覺自己的追殺是幻像後,谷崎果斷抽身。

  能控制小半個城鎮幻像空間的谷崎潤一郎將他們的行動路線往偏僻地引,同時也沒忘記告訴處於被威脅狀態的兩位女性趁機離開。

  他看在谷崎直美的面子上,是願意替她們保駕護航一陣子的。

  不過……

  「往北的樹林有個廢棄的站台。」

  谷崎直美直覺地知道了他此刻的猶豫和思考,出於本能,下意識替他解圍。

  即便意識到他的出現有問題,她的感情還是超越了理智地偏向了他,莫名相信青年是幫助她們的那一方,不會害自己,「順著軌道再往東一公裡,就是最近的、運行中的火車站——我們有和同伴約好,如果成功脫險,就在某個站點彙合。」

  偵探社有派人接應她們。

  這也是谷崎直美在看到他的時候,那麼自然地覺得他是自己的哥哥、且不懷疑他出手幫助她們的原因。

  現在想想,還好當時的氣氛緊張,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撲到哥哥身上。

  不然,通過肢體接觸意識到他不是自己哥哥的谷崎直美,恐怕要比現在更無措。

  「……你不該隨便將自己的計劃告訴身份可疑的人,直美。」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清楚你就是我的『哥哥』。」

  不同世界的兄妹兩對視了幾秒,終於還是谷崎潤一郎率先投降。

  可他嘆了口氣,在沒有收回縱容目光的同時,出於好心地冷聲警告。

  「正因如此,你才更不應該這樣。」他意有所指地說道,「你最喜愛的、能夠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這個世界,能為她與全世界為敵的[谷崎潤一郎]。

  谷崎直美聽得懂他的話。

  她也認可他的警告無比正確。

  正如她只會將「最重要的位置」留給哥哥,不能容忍自己的哥哥心中放下別人、哪怕那個人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樣。

  倘若有朝一日雙方做出取舍,他們都會不約而同的、優先保護自己世界的血親。

  但這樣的假設太過難受,谷崎直美沒有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

  發現他們之間氣氛奇怪的春野綺羅子朝兩邊各看了一眼,實在捉摸不透這兩人到底在鬧什麼別扭。

  好在她們本來就沒有多少悠閑的時間。

  「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春野綺羅子果斷出聲。

  谷崎潤一郎收回了視線,點頭默認了春野綺羅子的話,代表了自己會暫時保護她們、直到車站的立場。

  他一心二用。

  一邊跟著兩人尋找車站,一邊默不作聲地遠程操縱著異能。

  不得不說那兩個不知名的敵人有些本事。

  如果不是谷崎潤一郎因為各種原因,被迫著將自己的異能吃透,並在末日前期高強度的戰鬥中得以磨練,他還真難像現在這樣隔著這麼遠還完美地控制投放幻像的內容及地點。

  等一行三人找到廢棄站台,谷崎潤一郎敏銳地發現了自己投放異能的地點,有相同的異能痕跡企圖覆蓋。

  ——直接吞噬、將之同化為自己的異能。

  即便猜到異能的所有者就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谷崎潤一郎也能面不改色地破壞對方的行動,讓他被迫為自己提供力量。

  過了得有半分鐘。

  另一個世界的谷崎終於不再使用異能,而是避開他的設置,將異能用在其它地方。

  大概是想追蹤細雪的源頭,找到他。

  谷崎潤一郎猜到了另一個自己的想法,畢竟經歷不同,他也還是他。

  又過了一分鐘。

  已經將敵人引得足夠遠的谷崎潤一郎,慢慢地收回了異能的使用。

  這時候,他們已經成功進到運行中的站台內,買好了搭乘的票。

  火車馬上就要到站,也是這個時候,谷崎直美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

  「哥、咳嗯。」

  順應本能的詞彙被少女咽下,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最後只能省略了這一步,「你接下來准備做什麼?」

  谷崎潤一郎沒有回答。

  但他心裡想著,等見了這個世界的自己,就用掛在脖子上的戒圈(通訊器)聯系妹妹醬。

  雖然沒有他,妹妹醬也很厲害,但果然還是要放在身邊才覺得安心。

  可能是因為想到魔女小姐,谷崎潤一郎的表情透出幾分放松,讓原本因為他的警告有些別扭的少女,現在又有了詢問的勇氣。

  「是……想找『我』嗎?」

  隱約意識到他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谷崎直美,比誰都更能接受這種事實。

  她在避過危機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為什麼沒有在他身邊。

  但直到現在,發現他沒有准備和她一起離開的打算後,谷崎直美才敢問出這個問題。

  她猜測他們可能走散了。

  如果真是這樣,為了她們的安危耽誤了不少時間的他,心裡一定很著急才對。

  谷崎直美不想讓他難過。

  哪怕剛剛才被他說教,讓她不要太過相信對方。

  在偵探社工作,每天會接觸很多人的谷崎直美,單純地想幫助另一個世界的哥哥。

  只是她不知道對方的真實經歷,意外碰到了對方隱藏的傷口。

  「因為我很少和哥哥分開,所以……」

  「到站了。」

  谷崎潤一郎對妹妹總是寬容的。

  即便另一個世界的親妹妹,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刺痛了他內心的傷口,他也能輕易原諒,沒有對她生氣。

  「上車吧,以免那兩個人還追來。」

  他並非刻意回避,只是這樣的反應還是讓少女止住話音。

  上車前,谷崎直美直覺地向他道歉。

  「抱歉。」她不自覺露出糾結又難過的表情,「是我不清楚實情,自作主張詢問你。」

  這次回應她的,是青年不在意地輕笑。

  「沒事。」他難得溫聲安撫。

  只是谷崎直美卻知道,他能如此平靜的原因,還是他並未將自己放在與之同等的位置上。

  「我的確是因為妹妹醬才會來這裡。」

  在她上車後,谷崎潤一郎才隔著通道繼續說道,「但我不需要找她,因為我沒有和她走散。」

  擁有通訊器的谷崎潤一郎,並不認同自己弄丟了妹妹醬的說法。

  他們只是暫時分散了。

  面對少女擔憂的目光,谷崎潤一郎認可她想要幫忙的本質,卻並不接受。

  因為妹妹醬只有一個。

  如果過份回應少女的期待,就是他違背了自己的寄托,背叛了妹妹醬。

  所以最後,他以溫和疏離的微笑用以結尾。

  他告訴這個世界的谷崎直美——

  「我只是等妹妹玩夠了,再去接她回家。」

  火車響起鳴笛,漸漸駛向遠方。

  順著異能追蹤到這裡的[谷崎潤一郎],只來得及看清火車的一截車尾。

  趕來的少年來不及平復呼吸,徑自看向了將兜帽虛虛搭上的谷崎潤一郎,焦急的語氣中夾雜著稚嫩的殺意。

  「直美呢?!」

  谷崎側身,看向了這個世界的自己。

  和對待谷崎直美的被動寬容不同,面對這個世界的自己,谷崎潤一郎完全沒有絲毫同理心。

  不如說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強大成熟的幻像使自然地以挑剔的目光打量。

  「太弱了。」

  只是掃了眼,谷崎潤一郎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就這樣的半吊子,還想保護直美?」

  ——甚至比不上妹妹醬(魔女)世界的自己(同位體)。

  幻像使知道怎麼輕易激怒另一個自己。

  他故意以親昵自然的語氣念著親妹妹的名字,不肖片刻便激怒了對方,讓[谷崎潤一郎]以為他對谷崎直美做了什麼。

  「就這點本事嗎?」

  甚至沒有挪動位置,谷崎潤一郎便以碾壓的異能運用將另一個自己耍得團團轉。

  等時機成熟解除細雪,谷崎潤一郎利用視覺誤差產生眩暈的瞬間,伸手探上少年的脖頸。

  他將另一個自己一掌禁錮在地,眼睜睜看著對方因為呼吸困難下意識地掙扎,卻無法撼動分毫,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一敗塗地。

  幻像使居高臨下地垂眸看著無法反抗的少年,半餉,發出一聲嘲弄的冷笑。

  他沒有松開手,而是湊近一分,讓不甘心瞪著他的少年看清自己的臉。

  「你真是太弱了。」

  幻像使再一次說出事實。

  而原本掙扎的[谷崎潤一郎],卻因為看到他的臉下意識僵住,一時忘記了掙扎。

  作者有話要說:

  加了[]的姓名是原著世界的,沒有的就是正文世界。


第53章 雙生(3)

  谷崎潤一郎在發現這個世界的自己實力到底有多麼稚嫩後,忍不住利用另一個自己對他的誤會和憤怒,實戰訓練他。

  過程怎麼樣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給[谷崎潤一郎]充足的時間吃透訓練的內容,他對異能的理解必定更上一層樓——是不同於原本的故事,能夠單獨溜進港口Mafia大樓不被發現,甚至能成功刺傷干部以下的成員還全身而退的程度。

  不過現在……

  只學會如何利用細雪,將自己的氣息隱藏到精通暗殺的人都無法分辨的結果,也行吧。

  等待救援的少女們安全地登上火車。

  雖然途中會經歷一點小插曲,但最後還是能性命無憂地回到偵探社。

  將視線從無視哀嚎、訓練[谷崎潤一郎]的哥哥桑身上挪開,那就勢必會將注意力轉到同為異世界旅人的黑亂步身上。

  ——名偵探當然要無所不知!

  在開啟禮盒、連接通道的那一刻,猜到之後會發生什麼的少年果斷伸手搭上了魔女的肩膀,確保自己降落的地點就在魔女的身邊。

  亦或者說,他要魔女降落的地點是他身側。

  早在黑亂步拿到禮盒時,他就知道它有什麼作用。

  甚至為了印證猜想,黑亂步有拿斬魄刀確認,知曉通過禮盒構築的通道降落異世,會優先傳送到「和自己有著最深淵源」的人身邊。

  谷崎潤一郎不需要思考,比起自己,更重要的定然是妹妹[谷崎直美]。

  只要這個世界的少女足夠幸運沒有死去,他便會不出所料地傳送過去,面對「失而復得」的親妹妹。

  ——雖然知道谷崎潤一郎的選擇,但事關魔女,黑亂步不介意以此再度確認他的立場。

  畢竟,在魔女小姐的世界裡,也有一個谷崎直美嘛。

  至於名偵探自己……

  如果異世界沒有魔女的存在,那名為[江戶川亂步]的個體將傳送到武裝偵探社的社長,或是名偵探自己的身邊。

  可若在[江戶川亂步]這個個體中加上[魔女氏族]的前綴,那只會保留一個可能。

  ——他將直接見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至於魔女?

  她不會被指定傳送到任何地方啦。

  畢竟那是和世界綁定的魔女,不論降落在哪裡,都存在於「世界」之中。

  所以視野再度清晰的那一刻,黑亂步對見到的場景一點兒都不驚訝。

  昏暗的空間只有中央有盞非電力使用的油燈。

  位於中央前方的木桌上則放著筆記本與各種外接設備,密密麻麻的線路不規律地擺放在一起,讓一向不喜歡事務脫離自己掌控、不喜歡無章法存在的黑亂步有一點點不高興。

  很微小的情緒,瞬間就被分析新場景的新鮮感蓋了過去。

  地下空間?

  四周的設備有使用的痕跡,很新。

  但機械的保養程度與四周的灰塵又肉眼可見的預示著,這裡已經很久沒有被啟用過了。

  所以不是武裝偵探社的地址更改,而是……任務?

  ——不。

  他們是為了「逃命」。

  從最外站著的兩人的呼吸節奏、以及服裝細節看,不久前這裡才被敵人發現,產生了武裝衝突。

  應戰的就是這兩人。

  眼生的男孩不提,他旁邊的女性,身份呼之欲出。

  白衣女性是武裝偵探社有名的前戰地醫生,「請君勿死」的使用者與謝野晶子。

  交戰的人並非為了威嚇,而是宣戰?警告?

  ——不。

  是為了保留實力,讓偵探社與另一個敵方兩敗俱傷的危機預告。

  牆壁上奇怪的裂痕,以及醫生頭發上的蝴蝶發卡有歪了重戴的痕跡。

  名偵探猜到了剛剛和他們對戰的人,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

  所以森鷗外果然又不做人了。

  將偵探社的普通人作為弱點,告訴敵對方,再派人過來通知偵探社她們被敵對方盯上。

  ——算了,知道這些就夠了。

  黑亂步不再繼續觀察。

  至於那些無辜的普通人,名偵探可沒有多余的同情心去關心他們的生死。

  ——想活命的話,還是祈禱被當作弱點的普通人們,沒有和[谷崎直美]走散,一起遇到降落在這個世界的幻像使吧。

  黑亂步的視線往一旁偏移,無視了旁人疑惑又戒備的臉,終於遲來地對上[江戶川亂步]的視線。

  沒有帶上眼鏡的少年,在看到另一個自己時撇了撇嘴。

  他不想再一次點醒另一個自己,告訴他「自己的天賦並非異能」這個小事情——做過一次的惡作劇,對於名偵探來說不存在重復再利用的樂趣——所以黑亂步伸手將和服裡放著的平光鏡取出,戴在了臉上。

  然後才再度與[江戶川亂步]對視。

  「初次見面,另一個世界的『我』。」

  金綠眼眸的名偵探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信息量超大地開口向自己問好。

  「看起來很狼狽嘛,為了躲避敵方的追殺不得以退居地下——要亂步大人幫忙嗎?看在是幫『自己』的份上。」

  說是要幫忙,但更多的卻像挑釁。

  下意識將視線轉到魔女小姐身上的[江戶川亂步]唯一指定監護人、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對上了魔女小姐帶有一絲歉意,但本質縱容的目光。

  大概是從這些話中知道了想要的部分,福澤諭吉在沒察覺到兩人身上隱藏的、只有親自動手殺過人才有的氣場後,沒有多想地一同包容了黑亂步並不客氣的說法。

  「——才不需要!」

  被他的話刺激到,[江戶川亂步]氣呼呼地反駁。

  他伸手拉住福澤諭吉的袖子,像是不滿見到另一個自己,又或者單純地戒備他們,「社長有我幫助就好了,可疑的人就不要亂插手偵探社的事情!明明根本不是偵探社的成員,連盟友都算不上!」

  穿著偵探裝的名偵探少有的反應激烈。

  也是因此,出於對他的絕對信賴,原本因為黑亂步的容貌放下戒心的偵探社成員,現在又戒備起來。

  在立場、及對偵探社是否有害的問題上有著出色直覺的[江戶川亂步],即便沒有完全看透兩人的身份,也知道這兩個讓他危機感叫囂的人不能當作朋友。

  ——這個「自己」並不可信。

  自己總是最了解自己的。

  在見到黑亂步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就知道他對世間一切抱有怎樣的想法。

  ——和沒有見到社長的他一樣。

  ——不,是還要過份。

  沒有善心、不懼苛責、漠視生命,只為自己的樂趣行事。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江戶川亂步,是個行走在規則邊緣,走向極端的愉悅犯。

  這樣的人,[江戶川亂步]不想自己人與之深交。

  哪怕他能看出對方並不會在這裡呆太久。

  但那雙與自己不同的,夾雜著鎏金的翠綠眼眸裡流淌的興味,足以讓他警惕。

  他將目光投向魔女。

  知曉她就是影響黑亂步的主要原因,是縱容另一個自己從善走向惡的存在。

  雖然不知道另一個自己的那雙眼睛到底從何而來,但他直覺明白,擁有這雙眼睛的黑亂步,是會因為與她沾上一點點相似而喜悅的。

  ——可是很奇怪不是嗎?

  明明對另一個自己如此警惕,但看到魔女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卻對自己強硬的排斥感到了遲疑。

  「抱歉。」在有些尷尬的寂靜中,魔女小姐率先出聲,「亂步他有些任性,但並不是個壞孩子。」

  「凜姐!都說了不要將我當小孩子……唔。」

  摸摸頭。

  原本不忿的少年老老實實地消音,得寸進尺地主動蹭了蹭,像少有的、撒嬌得光明正大的黏人貓貓。

  「咳。」

  察覺到黑亂步對魔女的信賴,沒看出那麼多真相的福澤諭吉咳嗽一聲,掩蓋了因為黑亂步主動貼貼的舉動,導致有些羨慕的心理。

  「沒事。」社長大人作為領導者,接下了魔女的和解申請,「亂步他比較……孩子氣,雖然有時候會說些讓人生氣的話,但那不是本意,我明白。」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她雖然無所謂和這些人的關系,但也不想在沒和哥哥彙合前,和異世界的人鬧得太僵,「我剛剛聽亂步說你們在躲避追殺?」

  福澤諭吉遲疑著沒有說話。

  「我沒有插手的意思。」魔女小姐善解人意地主動說明,「我們雖然來自另一個世界,也不是偵探社的成員,算不上盟友……但作為意外房客,我想我們理應知曉落地點的安全性。」

  「不論後續如何,我們是否給予幫助,了解情報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至於我們的具體身份,不妨在你們的事情解決後再談?」

  「社長。」就在這時,因為魔女兩人的到來忘記操縱設備的[江戶川亂步]嚴肅了神色,「谷崎的設備信號消失了。」

  所有偵探社的人一愣,緊接著福澤諭吉皺起眉。

  他沉聲,「怎麼回事?春野她們又如何?」

  「她們沒事,看路線已經快和中島他們彙合了。」

  名偵探看了眼對此並不關心,又像早就知曉這一切的黑亂步,有些不甘心地朝他道,「又是哪個你那邊的人?」

  黑亂步好心情地彎起眼,並不直接告訴他答案,「我以為你會通過被救者猜到人選。」

  「……是谷崎!」

  黑亂步只說了一句話,但對於[江戶川亂步]來說,他的提示已經很多。

  這種游刃有余,讓[江戶川亂步]想鬧情緒。

  名偵探只能有一個!

  但眼前的自己,又不得不承認比他厲害一些。

  ——就一點點!

  大概是確認了同伴的安全,[江戶川亂步]放任了心裡的不甘,燃燒出某種勝負欲。

  「所以你的世界,你沒有遇見社長,也沒有加入偵探社?」

  他主動挑起話題,雖然假裝不在意,但身體很誠實地往黑亂步那邊前傾,「真可惜,社長是很好的監護人。」

  「凜姐更好。」說到這個,黑亂步可就不困了,「凜姐能接受我任~何~時候的撒嬌。」

  就算他故意設計讓普通人倒霉了整整一周,不僅讓他丟了工作還沒了女友,最終流浪街頭,魔女小姐也能在他炫耀成果的時候摸摸他,誇贊他對自己的天賦使用得越發熟練——誰讓那個人明明搶到了他最想吃的甜點,卻不好好珍惜地丟到垃圾桶裡了呢。

  被他報復也是理所當然吧?

  因為讓他不高興了嘛!

  「幼稚。」

  心裡有點羨慕對方可以隨時撒嬌還得到回應,但[江戶川亂步]當然不會承認這一點!

  「成年人才不隨便撒嬌。」

  黑亂步自然聽出了他語氣裡的羨慕,得意地抬了抬鏡框。

  ——在欺負自己、看自己不甘心取樂方面,他黑亂步說第二,除了某位人間黑泥還沒人敢說第一。

  「社長和我有共同的工作,每天都能見面。」

  「凜姐的理想我全力支持,我更是她最信賴的存在。」

  「……社長會關心我的生活,給我買喜歡的點心!」

  「凜姐也能因為我多看了一眼,就給我買下喜歡的水晶球。」

  「社長再忙都能在節日帶我去想去的地方玩!」

  「凜姐不會忘記每一個和我有關的紀念日!」

  「社長最好!是他教我怎麼尊重生命!」

  「凜姐最好!只有她告訴我要善待自己!」

  兩人越說越激動,一時各種舉例。

  可即便如此,也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在小學生般的吵架中,夾雜了對對方世界的試探和套話。

  「社長是因為我才開的偵探社,你有嗎?」

  「笑話,凜姐可以為了我拋下她的(前)男友。(作為氏族成員)永遠第一的優先地位,你有嗎?」

  ……

  ……

  危機解除。

  兩人的討論被在場的成員圍觀,作為[江戶川亂步]的同伴,他們鮮少看到這樣的他,所以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們越來越離譜的攀比。

  這次,輪到福澤諭吉向魔女小姐道歉。

  「抱歉,亂步他……」他斟酌著用詞,最後還是放棄地嘆了口氣,「見笑了。」

  「這也是他們表達心情的一種方式。」

  「至少這些話說明……這邊的亂步很在意您,應該高興才是。」

  魔女看著他們「吵架」,就像看到兩只為了能占領貓爬架最頂層俯視對方,在地上大打出手的貓貓。

  兩只貓貓伸出毛絨絨的貓爪,往對方身上出拳,卻沒有殺傷力地像征性吹掉了點貓毛。

  ——很難不承認他們的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害,有想過和諧相處,但寫起來發現不太行。

  亂步拿自己監護人使勁兒誇,還非要另一個自己承認這一點……這方面幼稚得和「書」一個樣。


第54章 雙生(4)

  兩只貓貓相互贊揚監護人的行為,止於被困的兩位少女回到偵探社舊址。

  「很像對不對?」

  黑亂步和[江戶川亂步]坐在一邊,在無辜被盯上的少女們接受偵探社成員關心的慰問時,黑亂步向另一個自己明示某些消息。

  他說的像,自然是指魔女小姐與[谷崎直美]。

  「分開看其實很難看出來,因為凜姐的氣質是獨一無二的嘛。」

  可若是兩人站在一起,除了那雙眼的顏色不同,其它不難看出十分相似。

  「她是……」

  「不是哦。」

  不等[江戶川亂步]順著他的話作出推測,黑亂步便打斷了他的猜想。

  「凜姐可不是誰的替代品。」黑亂步對這一點無比在意。

  正如他在發覺魔女小姐並未將她世界的江戶川亂步放在眼裡,只認可親近他一個一樣,他不允許其他人將她當成[谷崎直美]。

  「確實不像。」

  聽出他言下之意的[江戶川亂步]並未觸動他的逆鱗,甚至因為他是另一個自己,所以十分了解和認同他的想法,「不過正因如此,那邊的谷崎才會跟在她身邊吧?」

  通過兩位少女在回來路上的彙報、以及恢復通訊的[谷崎潤一郎]的自述,[江戶川亂步]猜測谷崎潤一郎在另一個世界失去了自己的妹妹,並將感情轉移到了和谷崎直美樣貌相似的魔女身上。

  而現在黑亂步直接提到這個話題,更是讓[江戶川亂步]肯定了這個猜想。

  所以,他選擇順著黑亂步的話說。

  畢竟換做他,[江戶川亂步]也不希望有誰認錯社長,更不願意社長看到其他的亂步就將他們當成自己。

  兩只貓貓沒有加入人群,在外旁觀。

  社員回來的事情當然值得慶幸,但真正的危機並未解除。

  事有輕重緩急,比起魔女小姐的身份以及黑亂步的經歷,優先解決敵方、組合才是更重要的。

  從少女們口中知道她們下車後的經歷,黑亂步倒是難得主動搭話。

  「抱著娃娃、眼瞳奇怪、異能疑似幻術且外表可愛的小孩子?」

  穿著和服的名偵探雙手環胸,想到了末日剛開始時,由港口Mafia內部的意外引發的騷亂。

  如果是那個小鬼被再度放出來,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默認兩邊世界沒什麼變化的前提下,她們遇到的無疑是港口Mafia的『王牌』之一,擁有精神系異能的夢野久作。」

  最後一個回到基地的[太宰治],恰好聽到了他最後這句話。

  比起其他人的深究,[太宰治]正因為知道他說的沒錯,才格外對黑亂步及魔女的來歷好奇。

  「這兩位是?」

  「哦,他們是……」

  剛剛一直在看戲,現在自覺為回來的人解釋現狀的與謝野想要開口,但被意識到他真實目的的黑亂步打斷。

  「——說起來。」

  黑亂步刻意在這時候才對上[太宰]的視線,他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武裝偵探社的所有成員,都在這裡了?」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

  隱約知道他在針對[太宰]的[江戶川亂步]挑眉,心裡將[凜姐的(前)男友]這個標簽,准確地貼到了那個世界的太宰身上。

  ——因為找茬得太明顯了嘛。

  想到倒霉的是[太宰],[江戶川亂步]主動道,「除了去找田山的國木田,都在。」

  「是嗎?」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黑亂步笑得有了分真心。

  「那還真可惜。」

  誠心想讓[太宰]不愉快的黑亂步,說著只有少數人能夠聽懂的暗語,「難得不被我討厭的『他』,居然沒有加入這邊啊。」

  ——因為貫徹信念決心赴死、得到凜姐相救的男人,在這個世界沒有被你成功拯救啊。

  ——真是沒用。

  相當沒有同伴愛的名偵探,不在意地舉刀捅向這個世界的同僚。

  一刀一刀,將原本掩藏的傷口再度挑出。

  ——如果沒那麼聰明,就不會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但是不可能啊,不論是哪個[太宰],都是智謀與名偵探不相上下的存在。

  這把刀,一定能命中要害。

  「太、太宰先生!?」

  「亂步。」

  所以頭一次看到[太宰治]脫離偽裝,露出如深潭冷寂表情的[中島敦]下意識喊出對方的名字,甚至連自己傷害了同伴的失意也拋到了一邊。

  所以魔女小姐再一次喊出黑亂步的名字,意圖讓他適可而止。

  黑亂步聽到她叫自己,輕哼了一聲撇過頭,不再刺激對方。

  ——但他表達出的信息,足以讓[太宰治]印像深刻到嫉妒如狂。

  片刻的沉默。

  在令人感到壓抑的沉默中,出乎意料的是[太宰]率先主動打破凝滯的氛圍。

  武裝偵探社與組合、乃至港口Mafia的爭鬥,異世界的旅人們都不在意,更勿論主動參與他們的計劃。

  在偵探社全面作戰開始前,谷崎哥哥送回了這個世界的[谷崎潤一郎]。

  「不論哪方面都差得遠。」谷崎如此評價另一個自己,「但對上現在的『敵人』,還是有幾分勝算。」

  然後就不管事地回到了魔女小姐的身邊,和她一起旁觀這個相對和平的世界。

  對於谷崎潤一郎來說,末日前的世界都已經陌生了。

  哪怕是魔女小姐的世界,現如今也難看到這麼完整的建築。

  懷念說不上,更多的是一種新奇。

  ——原來小時候記憶裡的世界,是這樣的啊。

  這種感慨。

  「凜來這裡有特別的目的嗎?」

  「只是縱容一下任性的『友人』,滿足她的炫耀欲而已。」

  「真是麻煩又任性的家伙。」知道她在說什麼的黑亂步,完全忽視了自己也是這樣的存在。他在谷崎潤一郎熟練的求解釋的目光中取下眼鏡,像是故意欺負誰一樣大方地繼續道,「不過還算看到了點有趣的東西,就原諒她好了。」

  魔女小姐笑了笑,伸手下壓,像是在制止誰。

  答案呼之欲出。

  魔女答應接受陷阱,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二原因之一,是為了滿足「書」對她的炫耀。

  「我的守護者超可愛,能變老虎摸摸,有毛絨絨的爪爪!」

  「連你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白虎有什麼好,我家親愛的連心髒都願意獻給我哦!」

  「……我的白虎更好,從不惹事!」

  「你說的不惹事就是先被懸賞再被綁架嗎?」

  「嗚——你的魔女每次搞事都毀了小半個世界,這算什麼好?」

  「呵,你不懂。那麼點小能量,她喜歡送給她玩就好了。我們可是同生共死的!多浪漫啊!再說了,每次親愛的變革完,回饋的願力多到你眼饞!」

  ……

  ……

  某種獨有的聯系,將斷斷續續的對話傳入魔女小姐的思緒。

  那是兩聲相同,語氣卻有些許不一樣的女聲。

  她們都是「書」的聲音。

  ——就像又看到了兩只更幼小的貓貓。

  合格的飼養者,自然不會拒絕小可愛的臨時散心請求。

  至於第二個來的原因……

  那當然是為了給她世界的反抗之人,送去更多勝利的籌碼啊。

  一直被氏族成員們制衡的各方,在她消失的短短時日,一定又商量出了別的、有意思的事情了吧?

  「美麗的事物被毀滅的瞬間,永遠都值得駐足觀賞。」

  魔女小姐看著異能白鯨墜落,以感慨的口吻輕嘆。

  「所以你放任甚至促使自己世界陷入末日嗎?」她身邊的[江戶川亂步]收斂了笑意,並不嚴肅、但的確存有一分審視地注視她的反應,「那個『我』將你視為『真理』,如果你想對這個世界做點什麼,他也會不由分說地幫助你吧。」

  之前幼稚的吵架,已經讓[江戶川亂步]知道了足夠的、被黑亂步刻意透露的訊息。

  實在不能不戒備魔女的存在。

  只要她想,她足以在短短時間內促成第二個末世。

  「亂步君就是太喜歡操心了。」魔女小姐的目光隨著白鯨落入海裡,「那個世界也是,明明我沒有傷害他重要之人的打算,卻十分防備我。」

  「因為你從不阻止。」

  「那是當然的吧?」

  她輕笑著,以溫和的言語吐出再冷漠不過的話,「我可不是拯救世界的『勇者』,這種事情,得『你們』親自做才對啊。」

  「那你是『魔王』嗎?」

  「我可以是。」

  她將目光收回,落在少年身上,鎏金的眼眸似想到了什麼,閃著令人動容的微光。

  「亂步君要不要猜猜看?」她轉身,將港口的騷亂拋在腦後,「我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魔女並不想要回答。

  所以不等他回話,她便留下了讓少年安心的語句。

  「放心。」

  「在這裡,我什麼也不會做。」

  她從懷中取出一本小說,遞給了少年。

  「另外。」

  「這是給太宰君的禮物。」她說,「算是失禮發言的賠禮。」

  「……把這個留給他,不是更過份的事情嗎?」

  那本小說上的署名,是操心師已經失去的友人。

  明知如此,[江戶川亂步]依舊接下了。

  「是嗎?」魔女小姐不在意地笑了笑,說出了實話,「那不是更好嗎。」

  越是痛苦,越能清楚的明白自己仍舊活著的事實。

  好好掙扎吧。

  正因處在這樣和平的世界,身邊圍繞著信賴的同伴,他才更加不能脫身這個世界,只能懷揣著無人理解的痛苦,無比清醒地活著。

  意外降臨的旅人,在黎明的曙光照亮整片天空後消失了。

  可他們留下的東西、說出的隱晦預警,讓身心疲憊的眾人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為以後的未來做足准備。

  回到自己世界的三人,剛剛落地就聽到了夾雜著撒嬌語氣的抱怨。

  「啊啊,太過分了,凜。」

  只有手腕還保留了綁繃帶習慣的青年捧著魔女曾壓住字條的詩集,倒在魔女最喜歡坐著的那個沙發中央。

  察覺到三人的回歸,他將當作眼罩的詩集扔在一旁,鳶色的眼一片朦朧,為他故作委屈的虛假流淚用以鋪墊。

  「居然偷偷帶他們去其它世界玩!」他不甘心地揮舞著手,用著小孩一般的幼稚手段,「我不管我不管!凜走的這幾天,綾小路總壓著我工作。明明夏油更適合處理咒術世家們的事情吧?結果還是丟給我!」

  「害得那個擁有六眼的麻煩白毛總是衝我要他的摯友,我像那麼好心的人嗎?!」

  離開了飼養員幾天的貓貓,不甘寂寞地彰顯自己的存在。

  「綾小路這是濫用職權!我要舉報!但凜要是帶我出去玩……不對,是應該帶我出去玩,這是我應該有的獎勵!」

  「你想得美。」黑亂步無情地拒絕了他。

  太宰誇張地捂住心口。

  但很快他溜到了魔女身邊,將不參與這類爭執的谷崎擠到了一邊,「太過分了,凜你也要拒絕我嗎,我可是超認真處理那些事情的……」

  「那麼超認真的太宰。」魔女小姐任由他抓住了自己,笑眯眯地反問他,「在我離開的時間內,有誰的拜訪請求被攔下了嗎?」

  太宰挑眉,故意做出的表情有所收斂。

  他將握手的姿勢一改,從鬧著玩的隨意變得更為恭敬。

  「如您所料。」他壓低聲音的時候,有種格外吸引人的誘惑感,「魔人費奧多爾,十分『湊巧』地要求今日拜訪您。」

  魔女小姐點頭。

  她看向谷崎,對方會意地頷首,率先離開正廳。

  等谷崎撤離,她才越過太宰坐到了他之前占領的沙發。

  然後氣定神閑地許可了拜訪。

  「讓他進來。」

  不過數分鐘的時間,等候的青年被太宰領了進來。

  完全沒有進入敵方大本營自覺的魔人,穿著他超顯眼的絨毛裝束,咳嗽著站定在距離魔女兩三米的地方。

  「要暫時性突破咒術結界,將禮物送到神代小姐手裡,還真是費了一些功夫。」

  費佳將突破結界、哪怕只是暫時突破,概括成「費了一些功夫」,說得輕描淡寫。

  可真實的情況卻是,能夠做到他這個地步,讓咒靈的結界短暫失效的勢力,放眼整個世界都不超過五家。

  「不過看神代小姐的樣子,應該是喜歡這份禮物的。」

  「喜歡談不上,驚喜感倒是有些。」

  成功滿足了好友的炫耀欲、重新讓她安靜下來的魔女小姐並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所以直接切入正題,「我想,你不是為了確認禮物是否被接納才來拜訪的?」

  「在談論正事以前,我是否有幸向神代小姐表達敬意?」

  聽到費佳的要求,太宰冷了臉。

  但和沒有越過魔女反對的黑亂步一樣,他也只是用深沉的眼神盯著費佳,沒有按自己的想法直接阻止。

  費佳當然不像普通民眾那樣,對魔女有著對神明一般的恭敬。

  說出這話的費佳,可以說難得地沒有將自己的目的隱藏在重重假像之下,就這麼直白地展現在他們面前。

  「——當然可以。」

  魔女小姐坐在原位,向他伸出手。

  「上前吧。」

  費佳走近,沒有跪下而是彎腰。

  他執起魔女小姐遞來的手,微微垂眸,沒有觸碰地做出親吻的姿勢。

  不過幾秒的時間,費佳低笑出聲。

  「居然是『無罪』嗎?」

  他抬頭,與魔女的視線對上,「將日本拉入末日的你,居然被判定成『無罪』,是哪裡出了差錯?還是你……」

  「……不愧為『神代』之名呢?」

  魔女小姐微笑著,收回了手。

  神明無錯。

  這是公認的真理。

  只是她從未想過親自走上神位,正如她親手送走神明那樣,魔女從不屑掌控他們的權柄。

  所以,她否定了他的說法。

  「我不是神明,也不會因為信仰選擇成為神明。」

  「倒是你。」她奪回主權,柔聲逼問,「你來找我又是什麼目的?僅僅是想借用異能除掉我,亦或是看清我是否有罪嗎?」

  「的確如此。」

  他就這麼簡單地承認,也不怕自己暴露目的後被憤怒的惡犬們撕咬丟了性命,「可現在的結果,讓我有了新的打算。」

  「——凜姐也不是什麼人都收的。」

  黑亂步原本頗為事不關己地把玩手中的水晶珠,直到費佳隱晦地提出要求,黑亂步才將目光投放到他身上。

  他少年感十足的聲音裡,帶著魔女親手教導出的自傲與唯我,「以你的心思和本事,留下來替我『打雜』倒是勉勉強強。」

  被嘲諷的費佳沒有生氣。

  畢竟他知道江戶川亂步本來沒有異能,面對石板爆發後依舊沒有覺醒能力的「普通人」,費佳總是格外的寬容。

  ——也彰顯他自詡殉道者,按自己心意審判他人的傲慢。

  「很奇怪啊。」太宰這時候也出聲落井下石,「費奧多爾君想要的明明是無能力者的世界,既然如此,與其找凜這個導致全國覺醒異能的『罪魁禍首』,不如與咒靈方合作,一起除掉擁有能力的人才對?」

  「咒靈?」費佳挑眉,似乎在疑惑他能說出這種話。

  看似體弱多病,下一刻就能倒下的青年,毫不掩飾自己對那群怪物的厭惡,「誕生於罪的怪物,怎能有與人類平起平坐的資格?」

  「和異能者一樣,它們也是不該存在於新世界的東西。」

  魔女小姐理解地點了點頭,「所以你看上了我。」

  「神代小姐。」費佳後退一步,與她平視,像是要將她看透一樣深邃了眼,「你又想創造怎樣的世界呢?」

  ——曾數次左右世界的魔女,她的目光最終會落到哪裡?

  「原來如此。」

  「你想引導未來,將未來變成你想要的樣子啊。」魔女感興趣地靠在沙發,她抬手撐起臉,無所謂地繼續道,「我的確不在乎未來會是怎樣的世界。」

  有無異能?是否和平?

  怎麼樣都好吧。

  只要她想看到的光輝沒有泯滅,她樂意給任何鐘愛之人想要的一切,除了她自己。

  「能做到的話盡管去吧。」

  魔女誘惑著,制造新的樂趣。

  「我會期待你贏過他人,將我的統治成功推翻的那天。[1]」

  作者有話要說:

  (21.5.16捉蟲,今晚更新終章)

  費佳沒成氏族,就是被許可跟在女主身邊而已。

  今後他精神上越被女主同化,就會越有逆反心,是個不變立場的二五仔。即便哪天真的「愛」上女主,可能都會抱有——既然這個世界仍然四處是罪,那不如讓你保持無罪、擺脫不死,得到沉眠的安寧——這種想法(魔女小姐表示贊賞)。

  [1]有反抗心的可不止費佳,放棄大樓另換據點的森先生、暫時中立但並不認可魔女做法的偵探社、被削弱的異能特務科等官方、國外搞事的勢力等,也有改變局勢的打算。

  所以魔女小姐說,期待的前提是他能贏過其他人。

  感謝:

  讀者「膝丸的阿尼甲」,灌溉營養液        +1 2021-05-12 07:15:07


第55章 尾聲

  咒靈占據新都的第一年零三個月。

  原本混亂的局面,總算在各方的努力下趨於平緩,整個日本被大致劃分為兩個陣營——咒靈所屬的怪異,與不論是否覺醒力量的人類。

  還有兩方公認的中立。

  掌管「死亡輪回」的死神與虛。

  約一個月前,咒靈方和人類方在某次巨大衝突後選擇暫停戰鬥,休養生息。

  是以現在,在新的戰爭還未掀起時,所有人都能緩下行動,享受難得的寧靜。

  咖啡店這種奢侈的建築,早就在大大小小的打鬥中摧毀。

  不再管理城鎮的官方人員,也沒有多余的心神去修建這些還沒重建完、就有被再度拆除風險的建築。

  所以人們的聚會地點,往往會選擇某處自建的安全屋,或是為了生命安全不去聚集。

  ——但總有些人,是不畏懼這些的。

  難得完好的學校大樓頂層,或站或坐著幾個風格各異的「高中生」。

  他們抬眼望著天空,不難看到結界之外是仍舊惡劣的陰雲。

  嚴重一些的地方,更是雷鳴陣陣,暴雨不停。

  完全不受影響的晴空,是僅存在魔女所住之處的世界饋贈。

  正如她所在之處,是末日中人唯一能看到的、牢牢記在心裡的光明。

  高中生們聚集的高校,正因與魔女的公寓相鄰,才免了被戰鬥摧毀的結局。

  可也正因它距離魔女太近,一般人不敢無視魔女氏族們的警告,隨意踏入屬於她的領地。

  而半年前,頗有名氣的「魔人」費奧多爾公開宣布自己加入了魔女的陣營後,屬於魔女的那一方天地更加牢不可破的同時,也越少的人敢挑戰魔女所屬的權威——雖然原本也沒多少人會打擾魔女。

  大小姐的影響力無處不在。

  「不過果然還是覺得不公平啊。」

  以危險坐姿坐在天台邊緣的少女江之島盾子扎著眼熟的雙馬尾,抱著黑白熊的小玩偶,像是完全不擔心自己性命似地晃動著雙腿,扭頭向身後的同校生們。

  「即便是我們遇到麻煩的咒靈也要避開,那群人卻敢直接跑去暗殺森鷗外。」

  「這種『突發事件』也在綾小路的引導之下吧?聽說他將某個玩家指使到對方都快不敢見他了,真有他的風格——也難為他們為了大小姐費盡心思平衡兩邊的實力。」

  靠在最上層水箱前的狛枝凪鬥笑眯眯地回答。

  他任由微風吹動自己的發,輕柔的發梢像天邊浮動的雲,「至於那些暗殺者……畢竟是『玩家』嘛,即便刺殺失敗死在那裡,損耗一點精神便能再度『復活』。」

  「從這方面想,倒有些羨慕這種便利呢。」

  他輕而易舉地道出玩家們自以為隱藏得極好的秘密。

  在玩家們費盡心思合理改變自己人類的立場時,已經知道一切的他們在暗處欣賞玩家們的緊張,故作不知地配合他們的表演。

  「哈哈哈——真想告訴他們真相。」

  「江之島,別做多余的事。」

  靠在大門旁黑發紅眼的長發少年警告著。

  不過說是警告,語氣裡的無奈倒是更多一些。

  「日向前輩,我還是知道分寸的啊。」江之島盾子無辜地眨了眨眼,「比起告訴他們,看到他們一直被咒靈的首領欺騙,不是更有趣嗎?」

  「自以為瞞過了旁人,實際自己才是被隱瞞的那方——這樣的絕望,一定比我看到的『未來』[1]更美味吧?」

  聽到她主動談到「未來」,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了瞬間。

  「總、總之!」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坐在天台座椅、性格最好說話的苗木誠站了起來,打了圓場,「經過刺殺的事情,森先生所在的一方會安靜一段時間吧?」

  「至少他不會再想和咒靈那邊的誰合作了。」狛枝凪鬥給面子地回應。

  畢竟若真要排個高低,苗木誠一定能排在狛枝凪鬥最欣賞的人榜單前三。

  「說到咒靈,它們高層現在也是一團亂吧?所以默認了休戰。」

  江之島停下擺腿,饒有興趣地擒著下顎,似乎是親眼見到了那樣的場景,所以說話時格外的興奮,「在森鷗外被刺傷前,咒靈的王『白』和詛咒之王兩面宿儺不知道為什麼打了一架——前者瀕死還不忘挑釁,後者被搶走了一根手指的咒力。」

  「最好笑的是,在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夜鬥神忽然出現斬下了白的頭顱,讓他又報廢了一個軀殼。」

  「聽說那可是他最喜歡的一具。」

  「這算五條家徹底接手咒術界後的第二個重大事件吧?」

  至於第一次?

  那是五條悟對咒術高層斬草除根、扶持自己人上位後,為了方便追回摯友,主動向魔女提出合作時發生的事情。

  為了表明自己的合作誠意(威脅氏族成員),五條悟分分鐘滅了一個城的咒靈——至今那個城市都是低階咒靈不願踏入的地方。

  這樣的大事件,在座的人都是清楚的。

  「可惜那時候離得遠。」江之島的話中透著可惜,「要不是那時候恰好被絆住,我還真想過去。不知道直面他們的戰鬥,察覺到自己與他們無法追上的實力差距……那種會被巨人隨意踩死的恐懼,又會是怎樣令我欣喜的絕望呢?」

  這倒是江之島盾子會有的作死想法。

  狛枝笑了聲沒有接話。

  日向倒是隱晦地給了個「她又該吃藥了」的眼神,嘆了口氣。

  身為同班同學的苗木咳嗽了一聲,不想被她岔開話題,也不想被她帶得氣氛凝重。

  所以他說回了之前的話題。

  「我記得合作的事情,森先生也找過偵探社?」

  「拒絕了。」

  這次接苗木話的,是之前與他合作忽悠官方、讓他們沒有立刻收到事態消息,成功拖延官方行動時間的日向創,「偵探社那邊暫時不想與泉小姐為敵[2],森鷗外想趁休戰聯合反抗她……沒有勝算。」

  「所以怎麼可能答應嘛~」江之島改了坐姿,面對向他們,露出看好戲一樣的表情。

  而苗木低下頭,不由皺眉沉思,「不難看出的著急,像是擔心發生什麼,卻無法阻止其發生才沒有細想地做出決定……這不像森先生會犯的錯誤。」

  「這個我恰好知道?」

  狛枝凪鬥垂眸,像回答問題的學生舉起了手,「自己最信賴的下屬被灰王強制收為氏族[3],怎麼可能不著急——那可是他最有力的力量,是他能在混亂中保全港口Mafia威名最利的刀。」

  「突然就被分出去,還落到他曾經最忌憚的學生手裡……怎麼可能放心。」

  「啊,那兩人。」

  苗木誠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先不提太宰先生怎麼越過本人的意願將其收為氏族,單是中原先生……即便成了氏族,中原先生也不可能聽太宰先生的話吧?」

  「那又有什麼關系。」狛枝凪鬥收回舉起的手,撐在側臉,「讓森鷗外緊張就行了,至於氏族與王之間的聯系……」

  「如果是為了膈應曾經的老師和搭檔,他的確能做到這個地步呢。」

  「——雖然我討厭那家伙,但只論這件事,我還挺佩服他的。」

  江之島也加入討論。

  少女的臉上是融合嫌棄與唏噓的奇怪表情,顯然是想到了自己曾經拉異世界人做實驗,卻被青年的異能解除控制的事,「我是指,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先惡心自己——之類的。」

  苗木誠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決定放棄辯駁。

  ……因為,的確是那位能做出來的事。

  如此悠閑的談話,是「預言」中的他們無法想像的事情。

  可這份凌駕於諸多性命之上的輕松,又讓某些心思細膩、生性善良的人無法安然享受。

  只是,無論如何。

  已經踏上這條未知道路的他們,都沒有回頭的路可以走。

  ——哢嗒。

  輕微到難以被聽清的腳步,與立刻響在少年少女們耳邊的開門聲。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靠在門邊的日向創。

  被譽為「人造希望」,卻在緊要關頭被「預知」記憶喚醒本性的少年,禮貌又不算親昵地向來人問好。

  「午好,霧切學妹。」

  「日向學長也是。」

  和苗木以及江之島同屆的霧切響子是個看似冷漠,經常面無表情觀察旁人的淡紫發少女。

  放眼所有得到「未來記憶」的學生,霧切響子算是最先理清事情因果的人之一。

  也不奇怪。

  在學院,她可是擁有「超高校級偵探」的頭銜。

  陷入末日的現在,她也利用自己這份被石板影響的、增強的才能,力所能及地做她能做的事。

  比如——

  趁著混亂利用人脈集結了「未來機關」,並在一年後的現在與青王所屬的Scepter 4有著同等的影響力。

  不過和對方主要負責異能者不同,未來機關的主要觀測對像是「反社會人格」。

  已經和普通脫節的社會,正因這兩個機關的存在,才保持了混亂中的秩序。

  「霧切!」

  比起日向的禮貌性回應,和霧切同班、還受過她不少照顧的苗木誠語氣更親密,「怎麼突然來了?我記得你說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處理?」

  看到苗木誠,霧切響子面無表情的樣子有細微的變化。

  「嗯。」

  她不掩飾自己的視線,先是瞥了眼笑眯眯回視她的江之島,這才軟了些態度地面對苗木,「我來正是因為這件事。」

  「誒?」

  「那位大小姐同意與結界外的華國勢力交談。」

  霧切響子語氣平淡地開口,「因為某種原因,森鷗外主動派了中原中也陪同,聯合大小姐的義兄與青王的副手,共同保護大小姐的安全以及旁聽這次會談。」

  「主動遞刀……作為『賠罪』,也不算太過意外。」想像著造成現狀的原因,狛枝放輕了聲音。

  而日向也知道了霧切的來意,「需要我去?」

  霧切響子點頭,隨即補充。

  「作為未來機關的代表,以及……」

  「我們的『眼』。」

  未來機關與得到未來記憶的兩個班的學生。

  是無需明說的區分對待。

  前者是為了維護日本的相對穩定,而後者,只是為了彼此不重新走向「預言裡看到的結局」。

  ——江之島盾子那是無可避免的意外。

  既然如何將她排除在外她都能想辦法混進來,那干脆讓她明眼看著,將她從暗處徹底暴露出來,也方便他們調整措施。

  「我明白了。」日向點頭。

  他向霧切響子索要了他們的面見地點,以及他去時應該表面的身份證明,背負著延續未來的使命,主動前往了漩渦中心。

  一周後。

  作為全國最有監管力度的國家,華國是第一個從咒靈爆發中恢復游刃有余的。

  這一點並不在謀劃者們的意料之外。

  泉凜音答應華國使者的會談,除了她自己存了一兩分對華國執行力的欣賞,也是為了和他們達成一致,讓他們在一定基礎上不要插手本土的事情,默認日本現在的變化。

  ——當然。

  在保證日本的事態不會擴散至外的前提下,三天三夜的討論終於在各種利益交換中,讓雙方達成了彼此想要的結果。

  「大小姐。」

  藍染沒有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時候,降谷對她的稱呼還是普通的大小姐,「景光說工藤新一找到了酒廠在海港的據點,且向他提出要見您。」

  「工藤?」泉凜音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觀察對像之一,「事到如今,他有什麼理由會想見我?」

  在咒靈統治新都後,泉凜音抽空解決了一下工藤新一變成江戶川柯南的問題。

  藥劑的解藥還在雪莉的研究名單上,但比起這個研究,雪莉現在更想抓個咒靈解剖看看結構到底和妖怪、死神等其它靈異產物有什麼不同。

  沒了研究進度,也不用太擔心。

  不是非要解藥,才能讓一個返老還童的人變回原本的年紀。

  泉凜音現在還記得,知道她是酒廠首領、害他擔驚受怕這麼久的罪魁禍首之一,卻也是幫他解除變小狀態的恩人時,男孩臉上惋惜又痛心疾首的復雜表情。

  很有趣哦。

  可惜沒有拍下來。

  魔女小姐不可避免地學習了某位白毛的「小愛好」。

  「大概是聽到風聲了吧。」降谷對此有幾分猜想,「可能從官方渠道知道了大小姐和那邊的談話內容——他在這方面的關系的確不少。」

  大概是因為,比起提不起興趣應付一般案件的江戶川亂步,工藤新一作為偵探足夠聰明還容易找到人,更方便替原來的警官們解決棘手的案子。

  最重要的是,人比前者好說話太多。

  「我大概知道他會說什麼了。」

  泉凜音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伸手從書櫃取下了最近無意看到的、來自不知名民眾正在編寫,還未寫完的自傳。

  「既然他想,就讓他來吧。」

  於是時隔多日,工藤新一再次見到了被他曾當作書友的泉凜音。

  對於泉凜音,工藤新一是真覺得復雜。

  討論小說時有多麼興趣相投,現在便有多麼可惜。

  是她自願成為酒廠的首領。

  是她自願支持藥劑的生產。

  也是她自願投入黑暗並維持它的存在。

  這無疑和工藤一貫的理念相悖。

  在得知泉凜音是酒廠首領,而他以為的公安降谷零是她的養子時,工藤新一覺得這個已經魔幻的世界更加讓他看不透。

  其實他有被降谷隱晦地邀請。

  要不要拋去已經難以維持的正義,從普通人走向他們呢?

  工藤新一拒絕了。

  咒靈剛剛恢復實力,整個日本徹底混亂的那段時間,工藤新一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及朋友,選擇接下了未來機關的邀請。

  他成為其中一員,為了保護「普通人」而努力——那些即便擁有了異能,依舊生活得和過去沒什麼差別的人。

  民眾需要公正。

  既然無數靈異的興起擊碎了原有的秩序,他便與志同道合者再度創造。

  只是……

  工藤新一抬眸看向溫和注視著自己的魔女。

  ……只是,她的存在讓他時常無法判斷,他所做的努力是否有效。

  大概也是被那次「洗禮」所影響。

  帶給他安寧的魔女,與默認現狀的罪魁禍首,這兩者總是難以被聯系在一起。

  他深吸了口氣。

  「泉小姐。」他沉聲問她,「華國提出的援助被拒絕,反而簽署了互不干涉的條約……這是你有意促成的局面嗎?」

  是她有意維持現狀,放任眾人依舊生活在咒靈的威脅下嗎?

  「是我。」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雖然最初並非我本意,但事已至此,何不讓事情變得更有趣呢?」

  工藤新一原以為聽到這樣的話會生氣,但他卻忽然冷靜了。

  他想到了曾經見到她時的直覺,發現自己的直覺的確沒錯。

  ——得讓她看著自己才行。

  ——得讓她知道,不是只有混亂才能成為快樂的養料。

  「如果泉小姐是這種打算,我會阻止你的。」

  他堅定了語氣。

  「我無法認同泉小姐的理念。」

  「既然泉小姐選擇放任,那我就改變給你看。」

  年輕的偵探向魔女說出了宛如誓言的宣戰。

  以正義標榜前行的青年,直到現在也沒有選擇更加輕松的道路。

  他在泥濘中行走,想的不是如何更快地離開這肮髒之地,而是想要將這片泥濘徹底鏟除,還給後人干淨的土地。

  他是理想家。

  也是無法被染黑的光明之人。

  「那我等著。」

  於是魔女給予了他改變的權力,輕笑著附和。

  「加油吧,小偵探。」

  工藤新一走後,魔女迎來了她的某位氏族成員。

  「大小姐很期待?」

  作為女王的騎士,綾小路本該鏟除能傷害到女王的存在。

  但他又太了解她的想法,所以只是與其他人默認了保持敵對雙方的平衡,維持著優勢的局面,卻又不很快分出勝負,讓她覺得無聊。

  「我就是為此才坐上這個位置。」

  魔女正是為了迎接反抗者,才會走上神壇。

  她主動摘下桂冠,在王座上等待著勇者的到來。

  綾小路站在魔女小姐的身後。

  他垂眸凝視著她的表情,似在確認什麼。

  最終,他少有的朝她露出微笑。

  「如果這是大小姐的願望。」

  自詡騎士的少年向王獻上忠誠。

  「我會為您實現。」

  騎士的刀尖不會對准他的王。

  只要——

  女王陛下保持著他期望的、現在的樣子。

  很多年後。

  久到時代變化,政權輪轉。

  參與了「末日」的某組織成員,寫完了流傳後世的自傳。

  他小心謹慎地挑選著詞彙,意圖切實還原自己及他人對此世的看法。

  終於在陷入絕境前留下了被旁人認可的、有關於末日真實統治者的評語。

  「我不知道未來,也不想談論。」

  「提及『大小姐』的存在,我既滿心歡喜她的偏愛,又無比清醒她的本性。」

  「大抵擁有智慧的人都無法割舍她賦予的感情。」

  「那感情既是絕望中的光,又是引導人類走入深淵的冥燈。」

  「那是位相當任性又自我的大小姐。」

  「侍奉在她身邊的,亦是令人畏懼、算盡人心的惡犬。」

  「為了自己的欲望,為了將光留在自己身邊,他們在大小姐面前收斂了自己的利爪,向她探出柔軟無害的掌心。」

  「那是一群瘋子。」

  「但更瘋狂的卻是——」

  「——這群瘋子掌控的孤島,成了所有人艷羨的、真實的『伊甸園(樂園)』。」

  作者有話要說:

  以彈丸眾的視角揭示末日後的事情。

  算是把後續和答應小可愛寫的「茶話會」番外放在一起寫。

  [1]這裡的彈丸眾,都記起了游戲本體一二部的劇情(因為是在事發前,所以是全員存活)。

  之所以沒打起來,是因為他們默認那些事是「未發生」的預知夢,且在夢中看到了比現在更慘的末日。

  至於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那不是預知?不同人會有不同的想法(比如江之島就是因為『預知』體會過了想體會的絕望,所以輕易改變了獲得絕望的方式)。

  ↑

  另外有個設定,關於為什麼白會讓魔女成為「好人方」而自己成為「惡人方」。因為他的游戲時期,魔女總是偏向反派,而玩家大多走正派,或是反派幫魔女。

  在這種設定從未打出魔女相關感情線的玩家白,選擇反其道而行之,讓魔女成為好人方。

  [2]偵探社保持中立的原因有三。

  其一,偵探社的亂步知道黑亂步有多瘋,不想和他扯上關系被他針對,所以優先保存社長的心血,偵探社及成員。

  其二,谷崎見到了谷崎哥哥,知道他將魔女當作妹妹後,清楚明白「自己」能為妹妹做到什麼程度,所以有意避開。

  其三,太宰的離開讓他們意識到魔女的感染力,想與她保持一定距離避免這種感染。

  [3]灰王太宰治唯一的氏族成員,是中原中也。

  起先作者桑猶豫了一下,覺得即便收氏族,他也只會選織田,但後來覺得不對,他就是會遠離織田,轉而收中原中也(為了惡心敵人,先惡心自己)。

  因為織田現在的生活不差,他不想讓織田一個人站兩個陣營,可他也不想浪費灰王的身份,於是強制把中也弄成氏族了。雖然每天都惡心兩人的王與氏族關系,但想到中也和森先生對此更惡心,恨不得要干掉他,他又覺得來勁了。

  【下本要開的文】

  ↓

  [所有人都在向我催稿]

  我曾經是個普通作者,直到有一天,我的手從原創伸向了同人區……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考據黨。

  從此,為了讓自己的作品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我開始了漫無止境地探尋原著/歷史之旅。

  不知花費了多久,我終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僅懟得考據黨無法反駁,更將作品逼格提升數倍,甚至各種衍生設定也倒背如流。

  然後有一天,我成神了。

  [莫名其妙成神後]

  作者:越是查詢原著和歷史,我越知道自己設定的渺小,在無限構思和推翻構思的過程中,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讀者:什麼道理?

  作者:一個普通作者的能力是有限的,為了完善設定,寫出一個媲美原著世界觀的同人——讀者醬,我不做人啦!

  編輯:所以,你的存稿?

  作者:……咕。

  #為什麼我已經成神了還要被催稿啊?!#

  #那些年坑文的作者都靠催稿成神穿越了#

  #當初轉行寫同人的作者她後悔想改設定#

  小說一·真瑪麗蘇就應該無懼狗血走完劇本

  →「你們血族,都長了戀愛腦?」

  小說二·八一八那個搶了同學劇本的詛咒師

  →「你的黑化劇本真不錯,但現在是我的了!」

  小說三·你知不知道你原本很紅卻被染了黑

  →「你另一個世界還說把國家當戀人,記得嗎?」

  小說四·我只是想當個聖母,不貶義的那種

  →「我不是在拯救他們,只是給予他們反抗的勇氣。」

  ……

  其它待定。

  ↑

  說是催稿,實際上是跨次元的說法啦(所以文章名其實不太貼切)!

  真正的內容是作者(女主)花式填自己寫的坑,然後體驗角色扮演的樂趣,也算為之後寫馬甲文練練手感。

  小說編號不一定是順著的,看作者桑存稿的時候寫什麼更順吧。

  最後:

  喜歡這本的小天使可以給個五星好評呀~如果不讓打五星但覺得作者桑寫得還行,也麻煩在評論時告訴作者桑你們的喜歡(應、應該不至於爛到三星評吧?),那是她繼續寫作的最大動力!

  慣例,感謝大家包容話癆的作者桑,有緣下本見(比心)。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6 20:38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134878 秒, 數據庫查詢 8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