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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浮雲飛丫飛》作者:奈斯影子【完結+番外】

《(家教)浮雲飛丫飛》作者:奈斯影子【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黑暗帝王 您是第11205個瀏覽者
文案
情報商白晝惹了個大/麻煩,她把某個商業家族的媳婦害死了。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娶個媳婦罩自己一陣子。


草壁哲矢:「白晝小姐,在密魯菲奧雷佔上風的現況下,您也許需要給彭格列一個相信您支持我們的理由。」
「啊,那個啊。」她很苦惱地想了想,「這個啊,我不是看上你家老大了嗎?」 
………。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7-4-5 23:34 編輯 ]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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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地點。
  丟了手機又丟了當地地圖的情報商白晝,手中揣著從附近的摩天大樓中逃出來時唯一帶上的一張薄薄的紙,在這片她十分陌生的地域內四處逃竄著。
  當然,她並不是漫無目的地四處逃竄——畢竟還有不知多少穿著一套規矩的黑手黨西裝就出來追人的蠢貨追在她的身後,倘若在逃跑途中不多加注意一下,落入這些人手中也是遲早的事情。
  白晝惹了個大/麻煩。
  多年前在北美崛起的新銳黑手黨圖拉多家族,在這幾年以令人無法相信的速度崛起著。天然的土地環境社會構成給了他們趁虛而入的機會,如今已然成為盤踞在北美睥睨南方的教父級家族。
  而就是這個鼎鼎大名的家族,此時正在追殺一個情報商。
  白晝發誓自己從這個家族中偷偷盜取的情報都以合理的價格出售了,完全沒有貶低他們家族的意思。而且自從她幾個月前為了避難來到美洲生活時開始,她就與人傻錢多付錢又爽快圖拉多家族維持著良好的合作關係,只有傻子才會主動破壞這段合作。
  但是誰知道——哦,是的,白晝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被牽扯進了一宗豪門慘案之中。
  她只是給即將嫁進圖拉多家族的那位媳婦悄悄投遞了一點兒情報——沒辦法,她付的錢比圖拉多少爺承諾的封口費多太多了——然後那位媳婦兒就絕望地投湖自殺了。
  就在白晝只是隱約覺得還沒完全看清這位媳婦的自殺真相時,圖拉多家族突然將所有矛頭都指到了她身上,而後就如同她現在所見到的一樣,開始了無窮無盡地追殺。
  她也過上了同以前在意大利時一樣的逃亡生活——而且要比那時更慘,畢竟圖拉多家族在北美是教父級的黑手黨,幾乎整個北美都有著他們的眼線。
  唯一能讓她感到幸運的,是這個家族「人傻錢多」不是她白白看出來的,至少白晝以前在意大利時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家族,在追人時一個管事的都不沒有,全靠英雄主義往前衝——一個個在追殺時都當自己是穿著紅內褲的超人,而實際上,他們飛不起來。
  白晝也飛不起來,但至少她會逃。從這棟樓跳到隔壁那棟樓,憑著她的身高體重比例,努力一下克服地球重力作用還是能跳過去的,而那些圖拉多家族的大塊頭看上去就沒有這麼她這樣幸運了。
  身後隱約傳來幾個糙漢子的尖叫,白晝抓抓耳朵看著窗外估算了一下高度,當機立斷地往樓下跑去。
  在大樓內逃跑,最忌諱什麼?
  路口。
  再不雙腳著地體會一下腳踏實地的感覺,白晝覺得自己馬上就會落入敵人的掌心。
  大樓間的鴻溝只能勉強篩選掉一些平時不愛鍛煉不吃蔬菜還喜歡幻想自己就是超人的小部分人,大部分人面對這種距離還是存有畏懼的,有些身手的選擇繼續追,沒有身手的只能爬下樓去樓下埋伏。——只是這樣看的話,他們倒也不是一盤散沙。
  因此爬到最下面幾樓時,白晝被包圍了。她十分沒有誠意地為自己之前鄙視過這些人的智商感到抱歉。
  也許是之前「他們動手前說太多話導致白晝趁機逃跑」這種事發生了太多次的緣故,這次他們總算吃到了教訓,什麼都沒說便一擁而上。場面之大讓白晝不由得小小地自戀了一下,看了看此時摩天大樓的高度,將那張被自己帶出來的白紙一揉塞進口袋中,蹲下身躲過對面一名猴急的黑手黨開的槍,腳下一滑,順腳從剛剛打開的窗戶中掉了下去。
  地球母親操縱著引力將她拉向自己的懷抱,然而地球母親忘記了人類在她的懷抱之上鋪了一層能砸死人的鋼筋混泥土。
  好在白晝此時的位置僅僅在三樓,摔也摔不死,頂多磕著碰著,到時候抹點紅藥水就好。——就算她武力值極低,但好歹也是個在黑手黨跟黑手黨間混了這麼久的情報商。
  情報商不需要有強大的武力值,但一定得有矯健的身手。這白晝從一部小說中學到的真理。
  翻出窗戶後白晝面部朝上,對面圖拉多家族中的一個胖子情急之下跟著她鑽進了窗戶卻跳不出來被卡住的畫面呈現在了白晝眼前,再一次刷新了她對圖拉多家族的印象——真的,別當黑手黨了,你們已經可以去出道成為新一代諧星了。
  三樓的高度落地速度也很快,當然感受著墜樓感的白晝沒有那個閒心情去計算自由下落具體時間。只知道她摔下去時該死的痛。
  不單單是下墜的痛,還有被車撞了以後五臟六腑遭受到衝擊擠壓感。這的確不是什麼好受的感覺,但……也許,比被黑手黨抓住後施行的虐殺慘案要強。
  白晝還沒喚回劇烈撞擊造成暈眩的意識,遠處頻繁暴起的槍聲在她耳邊模糊不清,卻真切地告訴了她現在的處境——好像不是一般地糟糕。
  然而當她做好了接受「中彈身亡」這個死亡原因時,劃過她胳膊的卻不是速度極快彷彿能擦出火花的子彈,而是……一片片碎開的東西。她隨便摸了摸,這東西的觸感比較像玻璃。
  好像還就是玻璃。
  白晝身下是一輛黑色的汽車,眼前是還在運作的雨刷,左右左右地移動著,盯著看就陷入了雨刷的詛咒中。除此之外還有已經碎了一車的玻璃。
  以及開著車的人——在開車時嘴裡叼著一根尾巴草的法式麵包版不良少年。
  車子似乎已經停下,白晝憑著多年的被追殺經驗很快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了過來。這期間那群圖拉多家族的人都沒有再開槍,彷彿已經確認剛剛那些子彈已經將她射殺似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憑圖拉多家族的平均智商,家族老大已經可以將他們全扔到托兒所去了。
  白晝撐著腦袋呢喃了幾聲,踉蹌著從汽車上爬了下來。渾身散架似的痛楚還未褪去,加上耳旁因為震盪而聽到的越來越複雜的聲音——哦,她覺得要是那群傻子覺得不放心回頭多看了兩眼,她肯定沒有辦法再逃掉了。
  「……姐,…………事……?」
  耳邊模模糊糊地傳來聲音,白晝扶著腦袋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一個巨大的黑麵包正在引誘著她的腸胃。
  現在好像不是吃東西的時候。她連周圍的聲音都聽不太清楚了。
  周圍嗡嗡嗡地,比剛剛比較清晰的槍聲還要模糊。白晝感覺到了自己的異狀,手一擺揮開了對方想要扶著她的手,在一盞路燈下毫無形象地坐了下來,頭疼地揉著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估計馬上就能好了。
  再休息一下——就能繼續逃跑了。
  原先想要扶著自己的法式麵包又朝白晝的方向走了幾步,卻沒有再靠近。白晝似乎聽見他又大聲喊了些什麼,然後視線就被一片紫色所覆蓋。
  熟悉的火焰溫度在周圍燃起,入目的皆是深紫色,白晝不自禁摸了摸。她知道,這是火炎。如今在黑手黨中被廣泛運用的火炎之一,有著繁殖特性的紫色火炎。
  耳邊已經被亂人心神的嘈雜聲所替代,視線卻不知為何更加清晰了。
  然而視線之中,這個少有人經過的新建路口,已經被一片紫色火炎所覆蓋。什麼都無法看見。
  白晝似乎高估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更新如專欄名稱,嗯,任性。
至於坑不坑……光是開文森林就抓了我半個月了,要是坑掉它會直接掐死我的。所以只是更新很任性。
本文時間線大概在幾年後,我也沒清晰設定過,反正在未來密魯菲奧雷出現以後。有時候時間太清晰了後面會寫亂。
女主名字不要吐槽我,不是我起的。

☆、章二

  睜開雙眼,呈現在眼前的是有著明顯紋路的木質天花板。
  下方則是硬梆梆睡起來完全不舒服、還散發著一股令白晝有點不能接受的榻榻米味道,想來是因為這個空間剛剛建成的緣故——她最近可沒聽說過在這附近有這種東亞風格的建築物。
  白晝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因為暈厥而渙散的神智稍微理智一些。一手撐著硬梆梆的棉被坐了起來,環視著周圍在美洲很少能見到的和風房間。
  榻榻米的味道真臭,這裡還沒裝修完吧。
  白晝站起身來,看著鋪著的床頭擺放整齊的衣物,猶豫了一下攤開看了看——這正是她之前穿著的那套,只是被別人清洗過了似的,散發著乾淨衣物獨有的清香,沖刷了白晝因為刺鼻的榻榻米味道而有些焦躁的情緒。
  她很快換好了衣服,但是在口袋中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張被自己揉成一團當成垃圾的文件。
  「……真糟糕。」她感慨一聲,摸摸後腦勺,離開了這間寬敞又空曠、什麼裝飾物都沒有的房間,順著拉開的紙門前的木製長廊往前方走去。
  她還是不知道現在的時間,也不知道現在所處的位置。
  長廊沒有裝照明用的燈,她卻仍然能夠看得清前進的道路,說明現在至少不是在夜晚、這裡也不是處於地下的什麼設施。至於這裡的主人建造這樣一座偏東方風格的屋子有什麼意圖,……無論怎麼想都是因為個人喜好吧。
  有這樣的財力來滿足自己的個人喜好,而且是東亞人或者熱愛東亞文化的財主……
  情報商最不缺的就是情報,其次就是記憶力。簡單篩選一下,幾個符合條件的人選便在腦海中浮現出來。正當她打算進一步確認這裡的主人身份以確認自己的安危時,眼前突然從拐角口出現的似曾相識的男人便直接給了她回答。
  「……這位小姐,你醒了。」頭頂著一塊麵包的不良少年……不良大叔,見到她時顯得有些驚訝,「之前你從貝裡小道的工作大樓上摔到我駕駛的車上後就暈了過去,讓一個女孩子在那麼偏僻的地帶一個人呆著不太好,加上恭先生……我的上司好像認識你,就將你帶到了這裡。」
  「……哦?」白晝有些意外於對方的禮貌。
  原本在她腦海中房子主人剩下的幾個人選就不多,加上眼前這個人所說的話,這裡的主人是是誰也就呼之欲出了。
  她的確認識對方口中的恭先生——會被這樣稱呼、加上麾下成員如此特殊的髮型,想來就是那個風紀財團的創始人——但是她完全不記得對方會有認識她的機會。
  畢竟無論是風紀財團、還是對方掛名的彭格列家族,白晝都沒有與他們合作過。那種有著幾百年歷史的黑手黨跟圖拉多這個暴發戶似的家族在根本上還是有著許多不同的,例如,他們有歷史,有根基。對她來說最大的不同就是——彭格列家族有著自己的情報網。
  他們大部分情報自給自足,根本不需要與白晝這種小小的情報商合作。她認識彭格列,彭格列卻不知道她的存在,這理應是最理想的格局了。
  如今那位大財主卻說認識她——開什麼玩笑。
  「既然醒了,能請你跟我走一趟嗎?恭先生有事情找你。」
  眼前明明梳著不良少年那種意氣風發的法式麵包頭,卻散發出一股沉穩成熟氣息的男人——草壁哲矢在白晝發呆時自我介紹完,詢問道。
  「……啊啊,行行,我沒什麼事。」白晝撓撓頭,的確想不到現在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吃頓飯?好像有點餓了,「這麼說起來,我的衣服口袋裡有張紙,……雖然已經揉成一團跟垃圾沒兩樣了啦,難道你們真把它當垃圾處理掉了?」
  白晝的語氣說到後面稍稍揚起,一副「你真扔了就跟你拚命」的表情,只是放在她身上著實無法讓人感受到太多的威脅。草壁哲矢沉思了一會兒,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回答道:「那份文件現在正在恭先生手中,他找你好像……也是因為那個。」
  「……這樣啊。」
  糟糕,真糟糕。風紀財團創始人——雲雀恭彌,好像另一層身份還是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雖然說看上去只是個掛名……果然,還是有些糟糕吧?
  白晝頭疼地揉揉額角,就算被圖拉多家族追殺她也沒這麼頭疼過。抱歉,圖拉多家族,你們家媳婦自殺死了的確是你們的事,但是這份機密文件落到彭格列的人手上就真的是她的過失了,她不是故意的,看在她被你們追殺了這麼久的情況下就原諒她一次吧。
  白晝一如既往沒誠意地懺悔著。
  X
  草壁哲矢的目的地並不遠,繞了兩個路口——也就是說路過了兩間巨大的和風房間後,便在一扇紙門前……跪坐下來,而後緩緩拉開了繪著白晝看不懂的山水畫的紙門。
  從小就在歐洲生活的她無法理解這些人家鄉的某些風俗。就算瞭解過也無法理解。
  「恭先生,那位小姐醒了。」
  白晝本不由自主地往邊上閃了幾步,聽見對方如此說也不由得探出腦袋朝室內望去。內部比先前她休息的房間還要大上兩圈,榻榻米的臭味相較之下也淡了一點,屋子內也不是那麼單調了——白晝似乎看見了一個嶄新的牌匾,寫著她不認識的奇怪文字。
  榻榻米上坐著一個人,長著一張白晝曾經在紙上看見的樣貌,比起她以前對其的印象有點不同。她覺得這是因為對方換了一身衣服的原因。
  就像平時穿著黑手黨西裝的美女突然換了一身休閒運動服——怎麼想都不會有人能迅速將她們重疊在一起。
  眼前的雲雀恭彌也是這樣的存在。
  好在白晝並非臉盲,儘管與印象中給人的感覺不同,但仍舊能認得出眼前的這個人。她看著草壁哲矢恭敬的模樣,十分不自在地走了兩步,最後乾脆地大踏步向前,走向坐在內部安靜品茶的黑髮男子,留下了重重的腳步聲。
  「聽說你找我。」白晝開門見山,「我正好也有事找你。」
  「……」雲雀恭彌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杯,涼涼的目光掃過對方,惹得白晝不由得背脊一涼,就像小說裡被惡毒女配暗中算計的女主角一樣。還未等她將這股涼意壓下,便聽見對方說道,「說。」
  「……」
  白晝看出來了,眼前這傢伙現在心情不怎麼樣。
  ……這樣想來,先前他會出手解決那些追殺她的圖拉多家族成員,也不是出於英雄救美這麼羅曼蒂克的理由。她覺得根本原因就是那群圖拉多家族的人開槍打碎了對方的車子惹毛了這位大財主暴發戶……哦,她有必要感謝一下圖拉多家族,要是不是他們之後的補刀,挨揍的可能就是一下砸壞了車的自己了。
  白晝懷著與抱歉不同、十分誠摯的感謝心情想著,一時間周圍的低氣壓竟莫名其妙地抬高了許多。
  她大喇喇地坐在美洲少見的榻榻米上,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視線不由得落在被他放在一旁的那張白色文件上。
  「那個,」她指了指原本屬於自己的文件,「能還給我嗎?」
  「……」雲雀恭彌朝身側看了眼,對她的話不予置否,擅自開啟了另一個話題,「你是原先在意大利的情報商,白晝對吧。」
  「……」
  被道破身份的白晝刮了刮臉,沒有否認的意思。——那張文件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她的名字,就算她想否認也沒法子。只能承認道:「啊啊——沒錯,所以那個……」
  「這個我買了。」
  「……」
  土財主……不!大地主!白晝臣服在了對方的地主氣質之下。還未等她想好這個情報應該開多少價位宰一宰這個大地主,便聽見對方繼續開口說道:
  「科學家肯尼希,你那裡有沒有他的下落。」

☆、章三

  科學家肯尼希。
  這是一個在科學界不怎麼出名,卻對各大黑手黨有著重要意義的人。
  他夥同另外兩位在科學界都十分有名的夥伴,製造出了如今黑手黨間戰鬥的武器——匣子。他的兩名同伴,其中一名已經在流出匣子的時候因意外死亡,另一位最為知名的科學家,如今像白晝一樣,處在逃亡之中下落不明。
  白晝對他們有著單方面的熟悉,因為她使用的匣子並非從武器商人處購買,而是在他們那裡直接訂購的——記得當時她還花了一大筆錢。
  白晝一手撐著腦袋,盤腿坐在榻榻米上,漫不經心的目光一下下掃過眼前的確有著東方古典美的男子的面龐,心底卻提不起欣賞美人的勁兒。
  一方面是因為這個美人不太好惹,另一方面是因為他那用著確信的語氣問的問題,實在不太好回答。
  如果說雲雀恭彌想要知道的是肯尼希的同伴威爾帝的下落,看在彭格列裡有個彩虹之子的份上她倒可以如實托出。但是偏偏是三人中因為最不出名而常常被忽略的肯尼希……
  白晝很苦惱,這個消息應不應該賣給對方。
  「你……你們找肯尼希先生有什麼事?」白晝篩選了半天,最終選擇了一個簡單直白的辦法——直接問。
  「想知道可以,交換情報。」
  「……真可惜,我想我也不是必須得知道你們的目的。」白晝眼角一跳,想著要是都告訴對方他們想要的情報了那她還問他們的目的有什麼用?「況且我覺得我也不是查不出來。」
  「哦?」
  雲雀恭彌似乎被她最後一句話挑起了興致,語氣微揚,給白晝一種「看好戲」的感覺。只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快速掃過毫無形象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全身,最後下結論似的,以確定的口氣反問道:「你覺得,現在的你還能查到什麼?」
  「……」
  白晝沉默了,順著雲雀恭彌的話想了想,才發現她的確弄丟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東西。
  她的匣子好像落在圖拉多家族本部了。
  她的匣子。她那價值不菲的匣子。
  ……
  …………
  「F*ck。」白晝咬著手指暗罵一聲,同時狐疑地打量著看著她暴走心情似乎好多了的雲雀恭彌。她的匣子——知道她有匣子並且知道她的情報來源源自匣子的人並不多,雲雀恭彌這個先前八竿子打不著只有她單方面認識對方的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那麼,」雲雀恭彌視線掃向門口此時仍然跪坐著的草壁哲矢,下了決定一般,以不可違抗的語氣要求道,「肯尼希的下落,交換你的匣子。」
  「……這麼說,你能幫我奪回匣子?」
  「不是幫,我沒有對草食動物施以援手的習慣,這是情報交換。」雲雀恭彌的視線中充斥著對弱者的不屑。
  被認定成弱者的白晝絲毫沒有被輕視後的憤怒。她摸著下巴不懷好意地看著對方,半晌後才開口:「這樣啊,那我這裡也許有個比起肯尼希更有意思的情報。」
  「哦?怎麼說?」
  「你身旁的那份文件,裡面有十五處情報錯誤。」白晝揚了揚下巴,剛才暗罵時的表情此時已然不見,此時臉上帶著她平時喜歡的自信的笑容,「具體錯誤的原因無可告知,但裡面的確錯誤連篇。我這裡有另一份正確的文件,不知道這位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有沒有興趣用這個情報交換我的匣子呢?」
  白晝相信,這個情報對彭格列來說,比起什麼肯尼希要更為吸引人。畢竟與彭格列打得正熱火朝天的密魯菲奧雷家族,夥同美洲的圖拉多家族遏制通向意大利的軍火外貿——這種對彭格列家族而言才是眼下最需要優先解決的事情。
  而不是不知道對彭格列有什麼用處的肯尼希。
  一般人都會這樣想的,因為這是最正常的思維。然而放在雲雀恭彌身上卻有點不太一樣。
  「彭格列?」雲雀恭彌十分不屑地嗤笑一聲,彷彿他不是彭格列家族的雲之守護者,而是彭格列敵人打入其內部的奸細一般,「那種草食動物盤踞的地方跟我有什麼關係?」
  「……」
  白晝差點忘了,這人只是個掛名的雲之守護者。彭格列多年來的會議上見不到幾次,跟不存在沒兩樣的掛名守護者!
  「我再說一遍,肯尼希的下落,交換你的匣子。」
  「……」
  「…………」
  室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沉默下來,一旁看著的草壁哲矢緊張萬分地看看已然有些不耐煩的自家上司,又看了看聽了自家上司的話後神色詭異的白晝小姐。
  沉默的氣氛延續了許久,在草壁哲矢快要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時,一直低頭思考著什麼的白晝突然用力地一拍榻榻米,發出一聲不算巨響的清脆的聲音。
  「好!」
  她輕快的語氣加上吐出的這一個字,幾乎都讓人要覺得她答應了——
  「雲雀恭彌對不對?你有沒有興趣嫁人!」
  「……」
  「……」
  不單單是草壁哲矢被眼前女子的這句話驚嚇到,剛剛捧起一杯茶的雲雀恭彌也是動作一頓。
  X
  白晝覺得自己被趕出來了。
  她如今仍然記得被趕出門時那個法式麵包的不良大叔看著她的愧疚的小眼神。
  求婚失敗的白晝流落在這條陌生大街的街頭。也許是上次圖拉多家族惹到雲雀恭彌後被這位冠著「彭格列最強守護者」名頭的人打怕了,白晝在人流量最大的街頭走了有一段時間,懷念的被追殺日子卻沒有再次降臨。
  因此她需要正式面對一個問題。
  手中沒錢——這不是問題。沒有手機——這也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她手中沒有匣子。
  作為一名合格的黑手黨情報商,一旦失去了獲得情報的手段,就不能算是一名情報商了。手中的情報總有過時或者賣光的一天,這種與時俱進的東西,只要一天不注意,那麼就會被時代的腳步所丟下。
  白晝已經被時代丟下了好幾天,再丟下去她就要連這唯一能養活自己的生計都丟掉了。
  因此她需要去的地方十分明顯。
  圖拉多家族。
  儘管她連自己丟在哪裡、是不是已經被圖拉多家族的人發現了也不清楚。但是既然雲雀恭彌那麼確信他能幫自己奪回匣子,那應該……
  ……
  …………
  應該什麼啊,那傢伙的情報究竟是哪來的?先是她使用匣子的事情,再是她匣子的下落……
  白晝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扔到匣子之後,抬頭張望著坐落在城市中心聳入雲間的摩天大樓群。湛藍的美洲天空不像硝煙四起的意大利那般渾濁,之中漂浮著一朵朵厚重的白雲,偶爾還能見到一道拉長的飛機軌跡。倘若她此時不是處在一座城市最為繁華的地段,那麼一定十分悠哉。
  空中的浮雲孤高而又自由。前者跟他人對雲雀恭彌的評價很像,後者跟白晝對雲雀恭彌的評價很像。
  不過嘛——評價這種東西,是很容易就能改變的。更何況是只見了一面的人。
  白晝低頭隨便數了數腳下盲人道的橫桿數量,朝著圖拉多家族本部所在的郊外走去。

☆、章四

  黑手黨中的暴發戶——圖拉多家族本部的位置同大部分黑手黨一樣位於路人較少的郊外。它不像彭格列本部那樣是坐落在西西里島的城堡——或是像密魯菲奧雷本部那樣是一座十分現代化摩天大樓。
  圖拉多家族本部與它的暴發戶身份十分相符,是一座佔地面積幾個足球場那麼大的附贈庭院的郊外別墅。
  庭院佔了大部分土地,剩下的一部分才是別墅。白晝曾經因為合作關係在那裡面住過幾天,對於這座宅邸中的房間分佈還是有一定瞭解的,倘若給她自由行動的權力,她相信自己費多大力氣就能憑她自己找到匣子。
  因此,根本的問題不在於她如何找到,而是在於她該如何安全地在敵人地盤上自由行動。她覺得這是個連隱形人都無法完成的任務。
  白晝口中含著路人送的棒棒糖,從一位路過的同胞駕駛的小型貨車上跳了下來。朝這位願意載她來到這荒郊野外的友好的同胞揮揮手告別後,她咬碎被舔掉鮮艷色彩露出內部土黃色的棒棒糖,暫且先貓進了圖拉多家族駐地大門附近的小樹林中。
  該怎麼進去的確是個問題。白晝遠遠望著周圍一圈高高的鐵柵欄,拿自己的身高對比了一下,覺得以她的身手及身高,她應該跳不進去也很難翻進去。
  後面倒是還有一個後門——一想到這片家族駐地的大小,白晝將這個想法塞回腦海深處。
  她如今所在的城市地勢平坦,從白晝的位置往遠處望去,視力好的人甚至能看得見圍著駐地的另一邊柵欄。如此平坦的環境往往很少有藏身的地方,就算溜進去了,她也得考慮一下該怎麼繞過留守駐地無聊地四處遊蕩的家族成員。
  這樣想來,想要平安靠近位於比較內部的宅邸進而找到她的匣子,僅憑她一個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任務嘛。
  歎著氣的白晝突然聽見一陣發動機的聲音,視線不由得被一輛黑色的老爺車所吸引。老爺車後還開著一輛黑到看不出牌子的汽車,後方那輛車上的標誌,白晝覺得有點眼熟。
  「哎?那難道是彭格列的財主大人?」白晝不禁喃喃道。
  被對方的車撞了一次,因此她對這彭格列雲守的標誌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發現這個事實的白晝不禁瞇著眼望著後方那輛車的車窗,撞入視線的卻是沒有料想到的一道涼涼的目光。
  ……
  白晝收回視線,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對方這是發現了她呢還是發現了她呢還是發現了她呢……話說她覺得自己藏得很隱蔽啊,開在彭格列那輛車前老爺車裡面的圖拉多家族少爺都沒有發現他呢,怎麼雲雀恭彌就發現了?
  她很不解。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駛進大門,旋即高大恢弘的鐵質門在不知什麼的操控下緩緩關上。站在門口的幾名家族成員也放下了見到BOSS的緊張,閒散悠哉地湊在一起開始叨嗑著什麼,像極了在菜市場見到熟人的中年婦女。
  白晝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幅畫面,還沒來得及去深思雲雀恭彌在看見她那份文件後卻還要來圖拉多家族的本意是什麼,一個走向緊閉大門的男子再次進入了她的視線。
  又是她認識的。白晝覺得最近讓自己感到眼熟的人比較多。
  男子正是在她之前,如今雲雀恭彌手中那份錯誤文件的攜帶者。
  那份文件可說是白晝與圖拉多家族合作了幾個月的最終目標,卻在拿到手後才發現這是份錯誤文件。圖拉多家族本與意大利的彭格列、或者是如今崛起的密魯菲奧雷家族沒什麼關係,不知為何卻在暗中為後者提供幫助,彭格列家族最近彈藥短缺也是這件事造成的。白晝意圖奪取的文件,上面寫有圖拉多與密魯菲奧雷合作的證據,以及部分軍火的商貿路線、還有一些問題武器的詳細情況。
  他們合作是真的,但後面兩條基本就沒有正確的。白晝真不覺得有哪家軍火商的貨物運到歐洲需要通過太平洋,通過北冰洋就更不可能了。
  於是她在之後跟著眼前這個男人,利用她的匣子奪得了另一份正確的運貨路線以及貨物清單。順便得知了在圖拉多家族之中發生的強搶民女的慘案。她順口告訴圖拉多家族的媳婦後造成對方萬念俱灰地自殺——這就是她被追殺的開端。
  在這一切的過程之中,這個男人也不過是一個提供了兩次情報給她的人。從第一份假文件被奪走後圖拉多家族的人沒有對她動手來看,他應該不是這個家族的人。至於其他……
  ……
  …………還有的可能,就是密魯菲奧雷家族了。
  男子在與守門的家族成員打過招呼後便走進了圖拉多家族的領地,熟絡的模樣令想進入卻不得的白晝非常羨慕。
  她咬著手指遠遠望著對方越來越模糊的背影,捲起眉頭一臉思索。這究竟是圖拉多聯合彭格列引出密魯菲奧雷的人呢,還是圖拉多聯合密魯菲奧雷想要將彭格列雲守一網打盡?
  如果是後者,那麼白晝覺得自己有必要通知一下自己看上的媳婦以增加一點好感度。雖然她覺得無論自己提不提醒,他們都沒法把雲雀恭彌怎麼樣,那可是一生氣就六親不認直接毀了一條街+自己的車的男人啊。
  她有些後怕地想著。
  隨著兩輛黑車看不見後,隨後進入的男子的聲音也消失在了白晝的視線之中。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長時間等待等於慢性自殺,她需要找個方法進去。
  但是眼下最簡便又安全的方法——
  「……」
  「……」
  白晝望著高大恢弘彷彿已經沾上她的鮮血的鐵柵欄,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將口中棒棒糖的棍子扔進路邊的綠色垃圾桶中,像之前那個男人那樣朝著大門走去。
  X
  「我還真沒想到,白晝小姐這麼沒腦子呢。竟然在逃了那麼多天、幾乎已經完全逃走的時候自投羅網。」
  金髮碧眼——長相在白晝眼中勉強合格的圖拉多少爺雙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以恭敬的語氣嘲諷道。
  被嘲諷的人發揮了她的唯一長處——樂觀,她撓了撓臉頰笑嘻嘻地回答道:「哎呀,經常有人這麼說呢。」
  「看在你自己回來的份上,我們圖拉多家族倒也不是不能從輕處理。但是因為你,我們不小心對彭格列的雲守大人動手,差點令雙方長期的友好關係破裂。這件事也許不能那麼簡單就了了。」圖拉多少爺扶著木質沙發的一角,站了起來,朝門口的方向走去,口中說的話在白晝耳中怎麼聽怎麼像瞎掰,「我的父親現在正因為這件事與雲守大人交談,您也許可以祈禱一下,彭格列雲守是因為看上了被追了幾天神色憔悴得像個女鬼的情報商才好心出手的——這樣一來父親他也許願意原諒你。」
  「……」
  白晝因為對方口中的「像個女鬼」眼角一跳,旋即傻笑了兩聲,看著對方用力地一甩門走出了門消失在自己眼前。直到圖拉多少爺充滿憤怒的腳步聲遠到無法再聽見時,她才摸到一塊鏡子前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臉色。
  髮型OK,裝束OK,形象除了有點傻外也OK。這模樣哪裡像女鬼了?!從那位被自己害死的媳婦的外貌看來,圖拉多少爺的審美還不算奇怪吧?!
  白晝因為自己被稱為女鬼而心情低落。
  她之前被雲雀恭彌碰巧救下的消息,在那之後很快便流到了圖拉多家族首領及他兒子的耳中。也正是多虧了這點,在大門口見到正面上的白晝時,看門的家族成員才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請示了自家首領,……然後她便被當成彭格列雲守的關係人員被請到了這間接待室裡喝茶。
  陪她喝茶的人是先前在老爺車內的圖拉多少爺,這位少爺的耐心不怎麼好,喝了兩口後便暴躁地離開了,此時房間內只剩下了白晝一人。
  她覺得圖拉多家族首領誤會了什麼,例如雲雀恭彌將他們派出追殺自己的人一掃而空是因為看上了她這個路過的女鬼——這得要多少個人的腦洞才能將雲雀恭彌腦補成這種性格的角色啊。
  但她是因為雲雀恭彌的緣故才在正面上時沒有被子彈射成蜂窩——這點不可否認。
  因為自己內定媳婦的裙帶菜關係而安全了下來,白晝覺得自己喪失了娶媳婦的尊嚴。
  她從窗口處看了看僅僅二樓的高度,想再試試看自己摔下去時會不會受傷。

☆、章五

  結果,白晝安全地從二樓跳到了一樓——也就是宅邸外的草叢上。
  宅邸外圍著一圈草叢,從平整的模樣上能看得出這裡的主人有精心照料過它們。白晝落在了草地上,揉了揉手腕、轉了轉承受巨大壓力而有些疼痛的腳,想到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一蹦能蹦好幾層的黑手黨,為自己還屬於普通人範疇而感到高興。
  草叢外沒有人,整個庭院看上去空蕩蕩的,好不安靜。白晝突然想到自己被圖拉多少爺請去喝茶的途中也沒見到多少家族成員——至少見到的數量與她曾經居住在這裡時見到的要少了許多。
  家族駐地平時一定會留一部分家族成員留守居住,為的是有什麼重大事件發生時,能很好地抱團——哦不,能很好地團結起來擊退敵人。
  但是如今……
  白晝在草叢中走了一會兒,草叢外供人行走的石子路上始終都沒人經過,在靠近大門的部分,她也沒看見任何人——圖拉多家族這是怎麼了?附近的超市醬油打折一人限購一瓶所以大家一起去買醬油了嗎?
  白晝想到坐在同胞的車上時看見的超市廣告,感覺有些奇怪。
  不過這樣也好,方便她偷偷摸摸地去幹正事——
  偷偷摸摸像極了小偷的白晝躡手躡腳地朝自己逃跑時經過的路線前進著,直到後腦勺突然被一個涼涼的東西抵上,而後傳來的就是……怎麼又是她熟悉的人。
  白晝回首,首先進入視線的是黑洞洞的槍口——說實話這麼樸素的手/槍,她在意大利已經很少見到了——以及剛剛才見到過的,圖拉多少爺含著慍色的湛藍的眸子。
  「……」
  「……喲,白晝小姐看來是耐不住寂寞的性格啊。」
  圖拉多少爺挑挑眉毛,低沉的聲線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威脅似的手指輕輕摳動著扳手,槍口指著害死了自家媳婦的白晝額頭。
  耐不住寂寞的白晝愣了一下,旋即十分自然地……開始傻笑。
  「哎呀,一個人呆在那裡喝茶太無聊了嘛,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可愛的女僕來給我倒茶,只能自己出來找了。」她摸摸後腦勺,欠揍地說道,「不過我走了這麼久也沒見到一個人呢,更不用說可愛的女僕了,圖拉多家族現在窮到女僕都請不起了嘛?」
  「白晝小姐真是觀察仔細。」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舉著槍的手還未放下,反而朝一旁抬抬下巴,示意對方跟著自己的指令行動。
  生命遭到威脅的白晝打了兩聲哈哈,朝圖拉多家族的少爺指示的方向慢慢移動著:「也沒有那麼仔細啦,畢竟只要長了眼睛都能發現不是嘛。」
  「那麼對於那些消失的人究竟到哪裡去了、去做什麼了,白晝小姐你是不是也憑那雙周圍佈滿黑眼圈的眼睛發現了呢?」
  白晝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苦著一張臉給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黑眼圈?喂餵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有沒有鏡子?!」
  「……#」他眼角一跳,示意白晝走進宅邸大門,沒有理會她的問題,「駐地內的傭人在昨天就被父親遣走,放了他們一天假。白晝小姐你認為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附近的超市醬油打折,一人限購一瓶?」白晝的思維還沒從附近超市的打折醬油上繞回來。
  「……#」
  圖拉多家族少爺額角青筋蹦起,有些無法忍受眼前這位情報商跳躍的話題。考慮到再對話下去他可能會被對方氣死,他十分乾脆地閉口,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想法。
  空曠的宅子有個寬敞的前廳,在身後握著手/槍的人的示意下,白晝離原本的目的地越來越遠,反而朝著宅邸高處走去。一路上見到的人數加起來一隻手就能數得完,這也導致了白晝越來越好奇原先留在這裡的那些家族成員的下落。
  她記得自己在這裡居住的那幾天,在大廳永遠會有一個喝醉的大姐,還有一個被喝醉的大姐追著打的可憐大叔。一旁總是來來往往地走著抱著一堆文件的人,不小心撞到抱著一堆槍械的人後兩人就開始爭吵然後展開小型槍戰……
  走上三層後還是沒見到人,白晝身後舉著槍的圖拉多家族少爺卻突然開口:「你為什麼要自己跑回來撞槍口上?」
  「……啥?」白晝被對方打破沉默的話鬧得一愣,表示了自己的不理解。旋即反應過來對方的語氣已經不像方纔那樣不友好,彷彿在安靜的環境中走了這麼久已經平靜了下來。
  「反正已經被彭格列的雲守救下了,就那樣直接跑掉才是正常的做法吧?以你那小強一樣的生命力,抓回來反而比較惹人厭。」
  身後的人輕哼了一聲,語氣中有著一些白晝熟悉的不屑。
  被諷刺成小強的她沒有拘泥於這個不知褒貶的稱呼,皺著眉仔細想了想這位圖拉多少爺說這話的目的,不確定地回答道:「呃……因為那個啥……你看嘛,你的未婚妻總歸是我害死的,所以……」
  白晝覺得自己不能將匣子的事情告訴對方——畢竟這裡是對方的地盤,她相信一旦自己告訴對方那她的匣子就再也拿不回來了。
  那匣子花了她一大筆錢吶!
  因此她給出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她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後面的人奇怪的目光。
  「她就是自殺死的,因為你帶回來的那份情報。」也不管白晝究竟有沒有因為自己害死了一個人而愧疚,圖拉多少爺直白地說道,緊接著話語一頓,不知是不是出於愧疚,緊接著將在對方逃跑之後自己調查到的消息托出,「但是她本身就是密魯菲奧雷家族安排的人。」
  「哎?」白晝有些意外,「然後呢?」
  「然後?」圖拉多少爺語氣微揚,能明顯地感覺到對方的不悅。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話鋒一轉:「情報商白晝的事情,我有些眉目。」
  「……」
  「……不過我沒打算戳穿,你也不用那麼緊張。」
  白晝少見的沉默讓他感覺自己佔了上風,看著通往六樓……也就是這幢宅子頂層的樓道,圖拉多少爺繼續說了下去:「父親為了家族,不得不放棄了與落了下風的彭格列多年的友好關係,向密魯菲奧雷屈服。這種做法是對是錯我已經不太明白了。」
  「唔,所以少爺你是想向,」白晝沒想到自己能聽見這麼多,對這裡原先呆著的家族成員的去向已經有些眉目,好奇也因此全都轉移到「圖拉多少爺究竟查到了些什麼」上。她指了指自己說了下去,「想向被公認為沒大腦的我來取取經?」
  「……你也知道自己沒大腦啊。談不上,不管對錯,反正父親已經做了。」圖拉多少爺走上了宅邸的頂層——如白晝所猜想的一樣,全副武裝的家族成員都保持著警惕站在遠處,緊繃著神經,看著遠處緊閉著的首領書房。
  在見到白晝以及她身後的少爺時,都恭敬地往兩旁挪了點位置,讓出了一條小路。
  「也對也對,我記得自己的撫養人說過——只有最後的贏家才是正確的。所以無論是屈服的你們,還是選擇對峙的彭格列,誰能活到最後,那它就沒錯,」白晝覺得有些熱,一手成扇扇了扇風,難得地嗤笑一聲,「不肯屈服的傲骨?家族首領秉持著這種想法,遭罪的永遠都是下面的家族成員。傲骨這玩意兒永遠只適用於獨狼,例如——」
  白晝話音未落,遠處還未抵達的首領書房看著十分堅固的大門彷彿爆炸一般破開,一個人隨著門以一道弧線落在地面上。堅硬的木門上的紫色透明火炎隨風消散,白晝瞇起眼想要看清從書房走出來的那道身影。
  紫色火炎體積龐大,彷彿它的主人此時的怒火一般。
  「你們這是在群聚嗎。」
  一如既往,明明是疑問的話,用的卻是陳述的語氣。低沉的聲音在因為情況突變而安靜的周圍十分清晰,至少白晝這麼遠都能聽得清楚,雲雀恭彌這位大爺,現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白晝想了想,趁著安靜的氛圍,熱情異常地朝遠處作死地喊了一句:「媳婦兒,我們又見面啦!!」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補新網王的漫畫,看到一半去搜了劇透……
……然後被自己劇透一臉的蠢作者就看不下去了……sad

☆、章六

  繼白晝被趕出雲雀恭彌的房子後,她又被對方揍了。
  ……好吧,準確來說,是她差點兒被揍了。
  在雲雀恭彌即將揍到她的時候,白晝多年來的反射神經讓她下意識地踩了下身後的人的腳,然後身子一貓,那根燃著紫色火炎的拐子就這樣劃過她的頭頂,直直的抽到了原本她的位置——如今圖拉多少爺的臉上。
  一張她覺得還不錯的臉就這樣消失在了她身後。真是可怕的傷害力。
  虎口逃生的白晝在一旁有些後怕地摸了摸胸口,她相信雲雀恭彌的戰鬥力絕對比先前那塊法式麵包開的車要高。被車撞了後她頂多昏了一陣,如果她被剛剛那拐子抽到……
  白晝掃視了一下倒在雲雀恭彌拐子下的一些人,以及最先被打出房間此時昏迷不醒的家族首領,迅速地遠離了散發著戾氣的雲雀恭彌。她覺得今天在這裡,可能要達成百人斬……被百人斬的成就。
  她看著最中心活躍於敵人之中的男人的身影,差不多能猜得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先前圖拉多少爺說的那些話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密魯菲奧雷想要除掉這位彭格列最強的守護者,於是拜託圖拉多家族幫忙。後者無奈之下只能答應,結果不知道哪裡觸到了這位大爺的神經——說起來,她曾經從數量不多的這位彭格列雲守的情報中,調查到了一件事實——這位雲守大人十分地、非常地討厭群聚。
  白晝回頭看了眼群聚著的圖拉多家族成員們,偷偷摸摸地往一旁移動著,企圖將自己與這些人區分開來。
  然而,不知道究竟是因為她的企圖落空、還是因為剛剛那句話吸引到了太多仇恨,總之雲雀恭彌沒有給她留下一丁點兒逃跑的時間。燃著紫色火炎的拐子瞬間逼近覺得自己已經離得很遠的白晝,後者來不及發愣,下意識像個烏龜似的抱頭,同時往身後踩了一步。
  卻踩空了。
  剛剛才感受過一遍的落空感遍佈全身,白晝看著眼前的拐子被它的主人收了回去。雲雀恭彌那張從第一次見面時就明確寫著「我很不爽」的臉,此時還是沒有任何的神色變化,只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的眼神,怎麼看都能感覺得到他的輕視。
  「……哎?」
  樓梯相比她剛剛跳下的二樓而言並不算高,臀部著地的白晝只覺得腦補劇烈震盪了一下後就恢復了平靜,圖拉多家族不負暴發戶之名,樓梯上都鋪著一層暗紅色的地毯,因此她才沒受到太重的傷。上方的雲雀恭彌沒有追下來,而是轉過身去繼續投入戰鬥,留下了下方跌坐在地的白晝呆呆地看著對方的背影。
  白晝回想著剛才對方俯視她時的眼神,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副畫面,畫面中一個長得十分像雲雀恭彌的少年,以十分輕蔑的視線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方向。然而她卻自己對這幅畫面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不會吧……」她不可置信喃喃道,捂著額頭站了起來,將閃過腦海的畫面與方纔的雲雀恭彌聯繫在了一起,得出了一個驚悚的猜測,「難道……我在什麼時候害死了他兒子?」
  越想越覺得這是事實的白晝手腳開始發涼,她她她竟然在被自己害死了兒子的人面前毫不自知地晃悠!而且這個人……
  「白晝小姐!」
  就在白晝覺得人生一片灰暗她得趕緊回家收拾行李順便把雲雀恭彌敲昏一起回老家結婚時,樓梯下方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白晝面色發白地順著聲音的根源望去,便見到法式麵包大叔從下方跑了上來,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問道:「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白晝用力搖了搖頭,「我沒事。」
  「算了,現在先……」草壁哲矢又朝前跨了一步,對著上方大聲吼道:「恭先生!東西找到了!」
  東西?聽見意料之外的事情,白晝看向他。後者卻沒有解釋的想法,吼完後便加快語速,回頭催促著白晝趕緊離開:「白晝小姐,你快走吧,恭先生這裡不會出事的。這裡並不是圖拉多家族的全部戰鬥力,還有一大部分分散在城鎮外——現在應該已經……」
  「…………等等等等!」白晝大聲打斷草壁哲矢的話,晃了晃腦袋,蒼白的臉色有所緩和。她疑惑地問道:「草壁哲矢先生對吧?圖拉多家族先不管他們,那個這個哪個……先前你說過那個……雲雀先生好像認識我?」
  「對啊,之前你倒在路邊,恭先生讓我帶你回去,這不就是認識嗎?白晝小姐你不記得了嗎?」後者不解地問。
  「……」白晝有所緩和的臉色再次蒼白起來,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的她苦惱了半天,半晌後才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開口問道,「草壁哲矢先生,請問……我是……在什麼時候害死了雲雀先生的兒子?」
  「……」草壁哲矢一臉「這人在說什麼」的表情。
  「原諒我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不不對,也許說我還有一點兒印象……但是真的不知道那就……」
  白晝語無倫次地想要解釋些什麼,最後發現她連怎麼害死對方兒子都不知道,根本就無從解釋。想到這她抬起頭一臉企盼地看著眼前唯一可能知情的草壁哲矢,希望對方能告訴自己完全的事情經過。
  「……?」後者的表情看上去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最後乾脆忽視了白晝莫名其妙的一段話,繼續催促著對方離開,「先不要管這些了,白晝小姐,待會那些在外的家族成員回來後你就很難再跑出去了!」
  什麼是這些啊!那可是你家上司的兒子啊!!白晝很想這樣告訴對方,但這樣說簡直是生怕對方不知道自己是他上司的殺子仇人,被圖拉多少爺嘲諷過一次「沒腦子」的白晝艱難地嚥了口口水,邁開腳步朝樓下跑去。
  就在她剛剛邁下一級階梯的瞬間,腳下又傳來踩空的感覺——至少她沒感覺到腳踏實地的踏實感——白晝的第一反應是她腳滑了。
  第二反應是,她沒有腳滑,但是她穿越了。
  她的確穿越了。眼前的景像在瞬間從奢華高調的宅邸內部,瞬間變為了白晝沒有見過的街道。
  一幢幢緊挨著的宅子顯示出這裡甚至不是美國。別的地方她不知道,但白晝沒有在她活動的區域內看見過房子這麼密集的居民區。
  她覺得自己以一個莫名其妙的方式穿越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眼熟的國度。
  腳踏實地的感覺在周圍的景色完全展現在眼前時便從腳下傳來,白晝懷念地踏了踏腳下的水泥地,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以及陌生的人。
  明明已經換了個環境,緊張氣氛卻依舊存在於周圍。白晝前方站著一群舉槍又舉炮一臉殺氣的黑衣人,身後則是一個穿著西裝嘴角抹著自信笑容的……小嬰兒。
  「……」這兩邊的戰鬥力不對等啊!
  白晝沉默著將視線移到一旁坐在圍牆上,穿著一套……奶牛裝,不分氣氛地大哭著的小嬰兒。……就算加上這個嬰兒,戰鬥力也不對等啊!
  「……&*%&……」
  「……¥*%#……」
  穿著西裝的小嬰兒開口說了些白晝聽不懂的語言,回答的聲音則是來自拐口的圍牆上。聽見熟悉音色的瞬間她愣了愣,視線不由得朝還未看見人影的方向看去。
  ……這聲音是……
  「她聽不懂日文。」
  一直在用嘰裡咕嚕不知哪裡的語言說話的西裝小嬰兒,突然用白晝熟悉的意大利語說了句。
  「啊啊,看出來了。」熟悉的音色回答道。
  「聽說十年火箭筒出了些問題,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西裝小嬰兒拉了拉帽子,站著的白晝無法確切地看見他的表情,卻從她的話中得出了一些訊息。
  她可能被十年火箭筒擊中了。
  也就是說,這裡可能是十年前的世界。

☆、章七

  「……」
  「……」
  「……」
  白晝一臉震驚地看著不知何時落在圍牆上、穿著紅衣服的小嬰兒,令她感到熟悉的音色正是來自對方。那張跟雲雀恭彌簡直是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臉正是令她震驚的原因,沒有之一。
  「……呃,小朋友,你的父親是不是……叫雲雀恭彌?」
  儘管一旁還站著一群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的黑衣人,但眼前這位小嬰兒帶給她的驚訝實在太大了,她不由得忽略了那些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黑手黨們,小心翼翼地問道。
  「……?」
  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嬰兒歪了歪頭,嘴角啜著跟雲雀恭彌截然不同的弧度。他沒有回答白晝的疑問,反而奇怪地看著她。
  一定是了!這一定就是在未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自己害死的雲雀恭彌的兒子了!
  沒想到自己剛剛知道她曾經犯下的錯,現在就出現了一個彌補的機會。白晝深呼吸兩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正準備警告眼前的小嬰兒「以後看見一個叫白晝的怪阿姨一定要去附近的警察局報案以免發生被自己害死的悲劇」時——
  小嬰兒視線越過她投向了她身後,睜得大大的黑色瞳孔倒映著白晝認不出的影子。趕在白晝開口前,他率先朝站在地面上的西裝小嬰兒說道:「我先追上去了,麻煩你暫時看管一下她,裡包恩。」
  說著便以一名嬰兒絕對無法擁有的身手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白晝眼前。
  ……不愧是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的兒子!
  紅衣小嬰兒與原本凶神惡煞地站在身後的黑衣人一同消失在了街口,周圍一時間只剩下了白晝以及始終站在原地不動的西裝小嬰兒,……也許還得加上在圍牆上大哭的奶牛。
  只是相較於剛才,他的哭聲要小了許多,想來是哭累了。
  白晝直覺穿著西裝像個小大人似的小嬰兒不好對付,於是刻意忽視了他,將視線移到了一旁圍牆上的小孩子身上,邊打量著對方邊思考著「現在的父母都這麼放心讓這麼小的小孩子一個人出門了嗎」的問題,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喂,你。」
  西裝小嬰兒突然拉了拉帽簷,叫道。在只有哭聲的街道上,這樣一聲還是不容易被忽視的,白晝收回放在奶牛小嬰兒身上的目光,看向叫著自己的人。
  「在被交換過來前,你所在的時間是幾年幾月?」
  被突然問道的白晝愣了愣,雖不明白對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但這確實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情,於是開口報出了一個時間。卻見對方聽完她的回答後一臉的沉思,彷彿她說的話裡隱藏著什麼驚天秘密。
  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麼的白晝問道:「……請問,這裡是哪裡?」
  「日本,並盛。」西裝小嬰兒的回答十分簡潔,他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抬頭繼續問道,「你認識雲雀恭彌?」
  「……」白晝不知道這問題該如何回答,難道要她回答「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小心害死了他兒子也就是剛剛那個嬰兒所以勉強算認識」嗎?
  她覺得剛剛那個走掉的小嬰兒都比她強上幾分。如果眼前這位將她說的話告訴了剛剛走掉的小嬰兒,那對方會不會抱著「不能在將來被殺」所以先殺了這個時間的她?
  想到這裡,她有些不寒而慄。
  「嘛——算了,你現在呆在這裡等五分鐘過去就行了。」西裝小嬰兒令人慶幸地沒有深究。白晝算了算時間,波維諾家族的十年火箭筒,作為一個情報商的她還是有所瞭解的,對於交換時間只有五分鐘這種事自然不會不知道,距離她突然穿越到了這裡已經過了多久,也能大概估算出來。
  「……為什麼我會在日本?」趁著最後還剩一點兒時間,白晝問道。她完全沒有來過日本的記憶,在她眼中,自己應該是在意大利土生土長了十八年的意大利土著人口。
  「好像是被人賣到這裡來的,」西裝小嬰兒走了兩步,一蹦蹦上了圍牆,走到了哭著哭著就睡著的小嬰兒旁邊,口中卻回答著白晝的問題,「你的撫養人最近很忙,所以委託剛剛那個殺手來把你帶回去。」
  「……」
  被……賣……到這裡……
  被對方的回答再次震驚到的白晝甚至沒有注意到對方後面話中更令人驚訝的事情——那個小嬰兒竟然是個「殺手」。
  短短幾分鐘內,吃了太多驚的白晝在問到基本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後就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西裝小嬰兒一腳踹醒了睡著的小孩,聽著兩人嘰裡咕嚕地用著她所聽不懂的話說了些什麼,五分鐘便過去了。
  沒有什麼特殊的——跟方才一樣,就像從這個世界穿越到了那個世界一般,白晝腳下的水泥地再次在瞬間變成了……
  ……
  變成了汽車。
  「……」
  她才離開了五分鐘!五分鐘!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僅僅五分鐘而已,雲雀恭彌與圖拉多家族間的戰火就熄滅了!
  坐在前座的白晝愣愣地轉頭看了眼不久前才催著她離開的、此時正在開車的草壁哲矢,又回頭看了看坐在後座,闔上雙眼彷彿正在休息的雲雀恭彌,猶豫了半天,才朝看上去比較好說話的草壁哲矢說道:「草壁哲矢先生,……現在是什麼狀況?」
  「啊,你回來了,白晝小姐。」開車的草壁哲矢彷彿才注意到白晝被換了回來。
  「……」
  坐在高速行駛的汽車中,白晝只覺得周圍的景色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後方退去。她不由得再次回頭,越過雲雀恭彌看著後方一群彷彿正在追著他們跑的汽車,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論雲雀恭彌的戰鬥力,應該是足夠對付圖拉多家族這些很少使用匣子的黑手黨的,……然而現在他們是在逃跑?
  白晝瞄了眼正專注於開車的草壁哲矢,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還是決定回頭詢問被自己害死了一個兒子的雲雀恭彌。
  但是還沒等她把這個問題問出口,後方的雲雀恭彌意料之外地先開口吐出意義不明的幾個字:「你的匣子。」
  「?」
  白晝眨眨眼,正當她以為對方非常好心地找到了她的匣子並且準備還給她時,又聽得他繼續說了下去:「草壁在別館找到了你的匣子,剛剛交給了十年前的你,讓她帶回去交給肯尼希保管。」
  「……」
  所以,如果她想要拿回匣子,就必須去找肯尼希——雲雀恭彌是這個意思嗎?!
  白晝眉毛狠狠地一跳,差點要懷疑自己會在這麼巧的時候被十年火箭筒砸中都是言情這位彭格列雲守在暗中指使了。但不得不說,雲雀恭彌這手做的的確漂亮。無論是為了什麼,她都必須拿回那個匣子,也就是必須得去找肯尼希。
  在這之前還有些事必須確認一下。
  「……我要怎麼相信,你們真的把匣子交給了十年前的我?」她懷疑地問道。
  「雲屬性匣子,羽翼紋路。」
  「……」
  雲雀恭彌一語道出了白晝正在尋找的匣子的特點,就算不想相信,她都必須得相信——至少對方肯定已經找到了她的匣子。至於有沒有交給十年前的她已經不重要了,對方的目的就是找到肯尼希,也只有找到肯尼希,他也許才會將匣子還給自己。
  白晝對於自己看上了這樣一個媳婦兒而感到有些心累。
  似乎是她喪氣的模樣被對方看見了,白晝歎了口氣後回頭,入目的卻是雲雀恭彌少見的冷笑。被對方的冷笑嚇到的白晝一手成拳,放在口邊咳嗽兩聲,不知想掩飾些什麼:「好吧,聽起來我也沒得選擇了……但是在那之前,有關雲雀先生你找肯尼希有什麼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無可奉告。」雲雀恭彌沒有回答的打算。
  「……」白晝沉默。
  他們此時乘坐的車子以白晝從未見過的速度朝圖拉多家族後門飛奔而去,不得不說這部車子的性能不錯,後方的圖拉多家族成員追了老半天了都沒有追上。白晝沉默後便沒有再開口,一時間車內迴盪著的僅有發動機的轟鳴聲。不知道這聲音究竟在白晝耳中叫囂了多久,總之等到白晝沒有再聽見這聲音時,他們已經擺脫了追兵,來到一處看上去十分安全的地段。
  安全了的白晝突然想到自己最初的一個問題,朝草壁哲矢問道:「我原本以為你們會在圖拉多家族鬧到不能再鬧了才離開的……他們是突然來了什麼援兵嗎?」
  對於能逼退雲雀恭彌的人,她真的十分好奇。
  誰知道草壁哲矢聽了這個問題後卻支支吾吾,有些不好開口。在理解卻愈加好奇的白晝的追問之下,他才十分勉強地回答:
  「因為……十年前的白晝小姐您…………一看到恭先生就上去喊爸爸,無論怎麼說都不肯離開。」
  「……」
  白晝有些後悔自己的好奇了。

☆、章八

  隔天——
  白晝睜開雙眼時,入目的是十分陌生的天花板。
  其實不僅僅是天花板,周圍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
  在美洲大陸絕對見不到的和室房間、掛在不遠處的牆壁上是很漂亮的毛筆字、一旁看上去就並不牢固的紙門。白晝揉揉額頭從被褥中坐了起來,回想著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她習慣性地往枕頭旁一摸,卻沒有摸到熟悉的小盒子。
  「……?」白晝眉頭一皺,盯著枕頭旁一片空空如也的白色,咬著下唇思索著。
  「蹬蹬」的腳步聲由紙門外的走廊上傳來,時不時伴隨著「嘎嘰嘎嘰」的音效,讓人不由得猜測此處是不是年代已久無人打理的郊外古屋。但她所在的房間卻不像沒人打理——至少周圍十分乾淨。
  紙門被慢慢拉開,入目的是一名傭人。在見到醒來的白晝時不由得一愣,旋即帶上親切的笑容詢問道:「白晝小姐您醒了嗎?」
  「……啊。」白晝應了聲,抓了抓臉頰,掀開被子,「你是……」
  「我是這裡的傭人,草壁先生讓我來看看您有沒有起床,現在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了。」
  「……」
  白晝面無表情地看著房間另一邊被紙門擋著的戶外,昨天是發生了些什麼,才導致她一覺睡到大中午?
  一直以來都保持著良好的作息習慣的白晝換好衣服洗漱完畢,順著傭人指示的道路離開了房間。踩在木板鋪成的走廊上時會有嘎嘰的響聲,這是一直以來都生活在現代化建築中的白晝很少能體會到的——似乎是感覺這很好玩,她落腳時不由得用力了幾分。
  ——「您順著庭院的走廊一直走下去,就能看見雲雀大人的房間了。」
  白晝不清楚這座宅邸的具體位置,但不得不說,這片庭院與附近的別墅自帶的花園有著很大的不同。清幽的環境,加上幾乎沒有鮮花點綴的灌木叢,一直對花香不拿手的白晝十分喜歡這裡。
  她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幾個月來已經長了許多,看樣子得找個時間去理髮店坐一會兒了。
  腦中想著亂七八糟事情的她走過兩個小池塘,最後在一處有著水井的庭院前放緩了腳步。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不遠處的確有一間開著門的和室,裡面似乎還坐著兩個人。
  白晝瞇起眼想要看得再仔細些,其中一人卻突然間轉過頭,淡淡地掃了這裡一眼。兩人的視線撞上後白晝一時間忘了收回目光,等到對方繼續低頭不知道幹些什麼時,她才訝異於對方的警惕。
  摸摸鼻子,她加快腳步朝那邊走去。
  「雲雀,草壁……」
  雲雀恭彌。草壁哲矢。
  X
  室內仍舊空曠,只是雲雀恭彌面前多了幾份寫著意大利文字的文件。
  「研究部門對匣子的研究還在繼續,只是現在已經無法再更進一步獲得更多資料了。恭先生您的匣子……」
  草壁哲矢語帶擔憂地看著眼前這位散發著低氣壓的男人——自從他的匣子因為接收太多火炎、承受不住而崩裂後,這人的心情就一直處於低壓狀態。尋找製造匣子的科學家肯尼希也是因為這個,畢竟在現在,他對匣子的研究肯定要高於風紀財團名下的研究部門。
  況且,恭先生這麼多年來始終執著於世界上七大不可思議之一的黑手黨匣子。對於匣子的製造者,他只會更想見面。
  草壁哲矢在心底歎了口氣,對不小心被牽扯進來的白晝道了聲歉後,立即便聽見靠近庭院的走廊上傳來重重的走路聲。想到方才離開的傭人,草壁哲矢已經想到來的人究竟是誰了。
  來人在敞開的門前停下,昂首挺胸的模樣一如既往。白晝居高臨下地看了屋子內兩人一眼,旋即大踏步地走了進來,大大咧咧盤腿地坐在不遠處。還未等草壁哲矢開口打招呼,她便率先一拍大腿,看了眼外面沐浴在陽光下的庭院,朝兩人擺了擺手:「喲,兩位早上好啊。」
  草壁很辛苦地將「現在已經是中午了」這句話嚥了下去。然而還沒等他搭起這位與自家上司之間溝通的橋樑,一旁的雲雀恭彌便收起文件,從中抽了一份留下,其他的交給了他。
  「你去準備一下,一小時後出發。」
  被自家上司趕走的草壁哲矢一愣,視線在兩人之中轉來轉去。白晝小姐的性格,就算他們只認識了一天,草壁哲矢都深有體會——那絕對是能將恭先生的低氣壓引成暴風雨的升壓器啊。
  遲遲沒有動作的草壁一再猶豫,最後還是抵不過自家上司的命令,帶上自己帶來的文件恭敬地離開了這個房間,臨走前還朝坐在榻榻米上一臉興奮的白晝打了個眼色,可惜的是後者十分興奮,沒有看見。
  草壁哲矢離開後,室內又恢復了平靜。庭院中偶爾傳來白晝不知道的鳥類的叫聲,有的清脆悅耳,有的聒噪刺耳,但總歸都是給室內平靜的氣氛平添了一分生氣。
  雲雀恭彌的視線從眼前潦草的意大利文字上收回,將它遞給了一直搖頭晃腦對周圍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的白晝,同時開口問道:「草食動物,昨天你在水井旁幹什麼?」
  「……」白晝一愣,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下意識地朝庭院內的水井看了眼,「哎,因為這幢房子有點像東方恐怖片裡經常出現的那種大宅子,特別是那個水井——加上雲雀先生你不是黑手黨嘛?往水井裡扔屍體什麼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掙一筆封口費呢。」
  「哦?」
  白晝眉毛一跳,直覺對方的這聲反問不懷好意。
  果然,接下來雲雀恭彌沒有大喘氣兒,十分自然地繼續說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
  「……」
  被坑了。白晝沉默半晌,望著眼前低氣壓有所緩和的雲雀恭彌,得出了這個結論。
  「……哎,難道我告訴過雲雀先生這事兒?」覺得瞞不下去了,白晝洩氣地摸摸後腦勺,語氣仍舊輕快,「我可不記得我們的關係有好到這種程度。」
  雲雀恭彌冷笑一聲,也不知想表達些什麼。被一陣莫名其妙的冷意侵襲的白晝縮了縮脖子,按捺下想要逃跑的衝動,咽嚥口水繼續問道:「好吧——你有什麼事情找我嗎?」
  「肯尼希。」雲雀簡潔地回答道,「昨天你用肯尼希的下落交換自己的匣子。」
  「……原來我的匣子在你這裡。」白晝頭疼地揉揉額頭,末了揚起一個慇勤的笑容,「肯尼希的下落……雲雀先生你的話應該沒問題。但是在那之前能先把匣子還給我嗎?沒了它我連正常生活都成問題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繼續說道:「如你所想,我有記憶障礙。那個匣子是肯尼希先生幫我製作的一個……算是第二大腦一樣的東西吧?沒有它的話,我的記憶會變得十分不穩定。就像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哦對了,以我今天睡到這個時間點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在水井旁找屍體這麼簡單的事情。加上我是把匣子丟在了圖拉多家族裡……會在你手上的話,也就是說昨天雲雀先生去過圖拉多家族了?」
  沒等雲雀恭彌的回答, 白晝就一臉發現了新大陸的表情:「還全身而退了,看來彭格列最強守護者的稱號也不是浪得虛名啊。不知道圖拉多家族派了多少人出來?哎呀,雲雀先生你有見到他們家族那個在大街上搶了個媳婦兒的少爺嗎?你說那少爺長得還算不錯,怎麼就做得出街頭搶別人女朋友的事情呢?圖拉多家族也不是沒名氣吧?而且住著那麼大個房子,暴發戶的味道滿溢而出啊,怎麼會找不到媳婦兒呢?難道是……」
  意料之外的,白晝是個話嘮。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老半天都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感覺到唱獨角戲的寂寞後她聲音低了下來,回想著自己剛剛那番話,突然有塊記憶的碎片順著「媳婦兒」被扔進了腦海之中。
  她一拍大腿,興奮異常:「哎?話說,雲雀先生你昨天是不是答應嫁給我了?」
  雲雀恭彌手中剛剛端起的茶杯出現了一道裂縫。

☆、章九

  沉默的車內。
  原本像汽車內部這種封閉的空間,就算開啟了內部空調,也很難能緩和這裡面悶熱的空氣。而如今坐在後座上的那人則是讓悶熱的空氣變得更加沉悶。
  擔任司機的草壁哲矢,仗著自己有近五年的駕齡三心二意著。他偶爾往後視鏡中一如既往散發著低氣壓的自家上司看去,時不時又瞥了眼身旁副座上正揉著胳膊的白晝,不知道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從白晝小姐出來後就一直在揉著胳膊,先前還沒注意,但現在草壁哲矢能十分確認對方胳膊上浮現出一道淤青。
  「……白晝小姐,你的手……」
  「嗯?」白晝看向他,擺擺手回應道,「沒事啦沒事啦,剛剛不小心被雲雀先生嚇到了而已。」
  「……」
  草壁哲矢看了看呲牙咧嘴地揉著傷處的白晝,又看了看被她點名卻無動於衷的雲雀恭彌,覺得還是沉默比較適合他。
  X
  車子已經行駛了許久,目的地正是出發前白晝告訴他們的地方——附近大城市的國際飛機場。
  肯尼希在意大利這個消息,無疑令聽說他在美洲大陸而趕來此處的草壁哲矢驚訝了好一陣,甚至有些不能相信。直到得到自家上司的指示後,才姑且消化了這個消息,駛向他們前不久才到過的飛機場。
  「——啊。」
  駛過小城市到大城市的路程,看著周圍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手臂上的疼痛有所緩和的白晝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我記得我得去拿個什麼東西……能去一趟沃恩公寓嗎?」
  「拿什麼?」草壁隨口問道。
  「匣子。」
  「……」
  感受到司機甚至是後面那個一直都沒開過口的人突然投來的視線,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的白晝拿手指刮了刮臉,神色自若地解釋道:「被你們拿走的匣子是輔助匣,我留在公寓的是動物匣,因為暫時用不到所以留在那裡……好像還有幾條情報吧,不知道我有沒有跟雲雀先生提起過。」
  白晝往身後一靠,壓著靠背,掰著手指的同時朝後面的雲雀恭彌搭著話:「意大利黑手黨近來的勢力分佈。我知道彭格列有專門進行外交分析的部門,但是說不定我這個外來者能看得更清楚哦。」
  「還有軍火貿易流通渠道,之前拿到了一份假情報,真情報我這裡也有,在腦子裡。」
  白晝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靠著靠背往後座上看去,笑呵呵地推銷道:「怎麼樣,雲雀先生,現在嫁給我還附贈一個足以媲美情報庫的大腦哦。不收錢,免費的。」
  雲雀恭彌又是冷笑了一聲,語帶嘲諷:「你的大腦?」
  「哎呀,不要在意細節嘛,」清楚他在嘲諷什麼的白晝擺擺手示意他忽略這個問題,「這幾天的事情暫且不說,但是之前的事情我可是記得很清楚哦。」
  「哇哦,很清楚?那五年前你在馬薩諾做了些什麼?」
  雲雀恭彌的語氣突然間抬高,與方纔的嘲諷不同,帶著十足的興致。被反問的白晝側眸掃過對方含著冷笑的嘴角,……以及彷彿蘊含著怒火的眼神。
  她下意識地回頭摸摸鼻子,回想著自己五年前做過的事情。難道她不小心把雲雀恭彌全家給坑了?
  ……怎麼可能,五年前,意大利甚至沒有聽說過雲雀恭彌這個人。當時出名的是新上任的彭格列十代、以及有著知名的商業黑手黨家族出身的彭格列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雲雀恭彌這個名字,是在隔年連同風紀財團一起進入黑手黨居民的視野中的。而眾人知道雲雀恭彌就是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的時間,還要更晚。
  然後,那時候她在幹什麼?
  白晝心虛地想著,那時候她正如雲雀恭彌所說,在意大利東面的馬薩諾。至於在做什麼……
  …………
  她真的沒印象了。
  「難道當年我們在馬薩諾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定終身所以雲雀先生你其實已經嫁給我了?」
  沒印象的白晝當然只能胡謅一個感覺像是答案的答案,然後順著這個回答繼續作死道:「哎,但是我之前收拾行李的時候沒看到結婚證啊?被我弄丟了?應該不會吧……還是說雲雀先生你只是答應嫁給我而沒有真的嫁?這不是忽悠人嘛。」
  氣溫驟降。白晝漫不經心地掃過雲雀恭彌陰雲密佈的神色,眼看汽車停在了沃恩公寓下的公眾停車場,哼著小曲兒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臨走前不忘對車內的兩人揮揮小手:
  「待會兒我們再談談什麼時候補辦一次婚禮哈。」
  然後忽略了草壁哲矢「求求你了大姐不要再說話了」的懇求目光,關上了車門揚長而去。
  被留下感受低氣壓的草壁哲矢欲哭無淚。
  X
  「……西西里島從彭格列一世開始就是彭格列的地盤,這樣一塊與大陸隔離的土地,連現在的密魯菲奧雷家族也無法踏足。但是同時的,軍火貨源方面也成了很大的問題。西西里島四面臨海不假,但船運主要來自於美洲,那片大陸彭格列先前只有一個盟友,目前已經確認為同盟破裂。這樣一來,這一條線路就…………」
  拿回了匣子的白晝令人意外地正經起來。她回來時除了腰間掛著的匣子外還抱著一個文件夾,天不怕地不怕地把雲雀恭彌往裡面趕了趕,硬是抱著文件夾頂著低氣壓鑽進了後座。
  然後攤開地圖,絮絮叨叨地闡述著目前已經被封閉的外貿路線。
  「……風紀財團主要勢力在大陸東面,彭格列的危機幾乎無法插手。目前來看主要是仰仗了一些交好的黑手黨家族,以及那位嵐之守護者所處的商業家族的知名度——就算這樣,槍械子彈的數量還是不夠。」
  白晝解下掛在腰間的紫色匣子放在手中,匣面上交錯的銀白色條紋構成了一對鳥翼,草壁哲矢抽空看了眼,與他從圖拉多家族撿回來的匣子應該是一個款式的。
  她把玩著匣子,感覺到身旁的雲雀恭彌的情緒似乎有所緩和,於是繼續說道:
  「雖然因為匣子的研發,槍械被迅速淘汰,但還是有一些家族成員需要這個來防身。畢竟依靠火炎、匣子這些不明不白的東西,無法讓人放心——圖拉多家族就是這樣覺得,所以才沒有普及這不明不白的東西。……如果圖拉多少爺有用匣子的話,說不定會跟雲雀先生你陷入苦戰呢。」白晝帶著讚許的笑意說道。
  「……」雲雀恭彌看著被對方收起來的匣子,聽得那個被瞬殺的人擁有與自己平分秋色的實力,頗為感興趣地說道,「你對那草食動物倒是有挺的高評價。」
  「這當然,雖然總會做出例如搶女友以及搶女友還有搶女友這種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人家保護家族的覺悟可不低,火炎的強度依靠的不就是那什麼覺悟嘛,」白晝將匣子掛回腰間,在文件夾內翻了翻,口中繼續說道,「總比雲雀先生你不知從哪裡來的覺悟要靠譜。……啊,找到了。」
  白晝抽出一張紙,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粗略掃了兩眼,旋即對折了兩下,放進上衣的口袋中。看著前方,少見的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遠遠的能夠看見飛機場時,才突然間開口。
  「到意大利後,我想見彭格列十代一面。有些事情……本來跟守護者商量也行的,但是雲雀先生你這個掛名守護者實在不太靠譜,」白晝無奈地攤攤手,「彭格列十代實在是很難見到,特別是在這種時候。所以能拜託雲守大人特別引見一下嗎?」
  白晝滿面期待地看著的雲雀恭彌。後者無動於衷,閉目休息了一陣子,才開口:「草壁。」
  一直注意著後面生怕白晝一個不小心就將低氣壓引成暴風雨的草壁哲矢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聽見自己名字的瞬間便知道了自家上司的決定,恭敬而有力地回答:「是,到意大利後我就去安排,具體時間的話……」
  「等見過肯尼希之後吧,我得先拿回匣子。」得到同意的白晝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為還得費些口舌才能拿到許可,畢竟現在的時期比較敏感,隨便放人去見彭格列十代,就算是雲之守護者也得斟酌斟酌。她摸摸下巴,感歎了一句,「雲守大人帶來的人,嘖嘖,怎麼聽怎麼有地位。」
  彭格列內最強守護者帶來的人——白晝光是想想,就能想到一萬種仗著這個名頭作威作福坑人錢財的方法。只是很可惜,考慮到她之後的計劃,作威作福這事還是稍微收斂一些比較好,坑錢的話倒是可以進行。
  當然,在那之前得拿回她的匣子。
  已經在考慮該坑彭格列多少錢的白晝見草壁哲矢已經在周圍尋找停車位了——腦海中突然蹦出一件事。她玩味地摸摸下巴,收拾了下被自己拿出來的幾份文件,輕佻地再次問了雲雀恭彌一個草壁絕對不希望她問的問題:
  「雲雀先生,你真不打算嫁給我嗎?不僅免費贈送一個堪比情報庫的大腦,還免費贈送一場婚禮哦。」

☆、章十

  草壁哲矢覺得,世界整個都壞掉了。
  特別是從飛機上下來時,聽見自家上司突然而來的一句「草壁,你去準備」,他回問了一句「準備什麼」,一旁突然鑽出的白晝回答出「婚禮啊」這個答案時。
  為什麼突然就要辦婚禮?!難道恭先生你在當年真的忽悠了白晝小姐所以現在要補辦婚禮?!就算要辦婚禮也不要在現在彭格列與密魯菲奧雷對立的局勢十分緊張的情況下辦婚禮好嗎?!考慮一下參加婚禮的家族成員還有準備跟你結婚的白晝小姐的人身安全啊!
  草壁哲矢的心情,從美洲大陸開車前往國際飛機場開始,直到現在都沒有平靜過一下。
  「這些是婚禮選址,還有客人名單。」白晝交給草壁哲矢幾張紙,後者接下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名字,幾乎已經囊括了彭格列目前的所有同盟家族,偶爾還能看見敵對家族的名字,「這兩樣務必按照紙上的來,其他的——辦婚禮還需要什麼?」
  「……」草壁哲矢沉默,看著眼前似乎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白晝,憑著他多年的生活經驗以及多次代替雲雀出席婚禮的經歷,……猜測道,「婚禮流程、人員安排……還有小道具,禮服等等……」
  「那些啊,隨便弄弄就行了。」白晝擺擺手打斷對方,看樣子對這事的興趣不大,「那就交給你了,肯尼希那邊我會帶雲雀先生去的,……怎麼?擔心我把他吃了?」
  瞄見草壁哲矢一臉欲言又止的不安表情,白晝嘿嘿笑了兩聲,不算安撫地安撫道:「不要擔心啦,論戰鬥力,一千個我都抵不上雲雀恭彌,吃不了他的。不小心把車開進地中海坑他一下倒有點可能。」
  「……」草壁哲矢聽了這話更不安了。
  但最終他還是不得不按照恭先生的默認以及白晝的安排,將車鑰匙交給了眼前據說特別喜歡去遊樂園開碰碰車的白晝,自己一個人離開,給眼前兩個在莫名其妙之間確定婚期的人留點兒私人空間。
  活在私人空間裡的白晝晃著車鑰匙,在停車場內找到有著彭格列雲守銀白色標識的汽車,眉毛一挑,感歎著這位雲守大人的張揚。
  「肯尼希的地點很隱蔽,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換一輛車子。」白晝靠在車頭,一手摸摸冰涼的標識,與眼前的雲雀恭彌打著商量,「畢竟在威爾帝先生失蹤以後,擁有匣子全套理論的他成為了大部分黑手黨的目標。彭格列雲守,怎麼想怎麼引人注目啊。」
  「沒有必要,」雲雀恭彌越過白晝看向遠處行跡可疑的人,「他正好也是我的目標。那些草食動物來多少都不足為懼。」
  「……嘿,那你得好好考慮一下該怎麼說服他跟你走,畢竟他的同伴威爾帝跟彭格列的那個裡包恩感覺上不怎麼對付。」白晝對雲雀恭彌的人品似乎很有信心,聳聳肩後將肯尼希的人身安全拋到了腦後。她坐到駕座上,打開窗戶伸出小手對雲雀恭彌擺了擺,「來吧來吧,讓你感受一下三年碰碰車駕齡的司機開的車。」
  「……」
  不知是不是因為白晝這一路上沒營養的話說多了,雲雀恭彌聽後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竟然什麼也沒說就自顧自地坐了進去。略感無趣的白晝哼了兩聲剛剛聽見的曲子,發動發動機的同時,從後視鏡中看見原本對他們指指點點的人們也急忙鑽進了一旁的車內。
  意大利最近特不安穩,因為這個她才跑到美洲大陸去度假的。
  「……其實啊,雲雀先生,在黑手黨開車的時候,學習一下碰碰車的技巧還是比較合適的。」
  白晝腳踏油門,完全忽視了街道上的限速標籤。
  X
  白晝這人沒什麼大本事,吃喝嫖賭打罵搶燒一竅不通,出身還自帶記憶障礙這種不適合生存的被動技能,能活到現在,在她看來都是一個奇跡。
  縱觀過去,她的生活著實算不上多麼平穩。一個以坑人為樂的情報商,就算沒惹得整個意大利都是自己的仇家,但被人追著打對她而言也是家常便飯了。
  「就像我害死了圖拉多家族的那位媳婦兒結果被追了幾天……幾天來著?反正從那位媳婦自殺後那個小少爺就追著我不放,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過兇惡,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順便看上我了。」
  白晝落實了一個話癆的自我修養,從踩下油門開始到現在,口中都沒停一下。左扯了扯自己打聽到的雲雀恭彌的八卦右扯了扯自己至今以來跌宕起伏的生活,末了總結了一下與彭格列的雲守大人結婚的好處:
  「哎呀,沒想到現在總算找到一個給自己收拾爛攤子的人了。說起結婚這事兒啊,以前我在西西里貧民窟生活時,隔壁的老湯姆他…………」
  任憑白晝將隔壁的那些事兒說得多麼繪聲繪色,後面的雲雀恭彌始終都一聲不吭,彷彿白晝這個司機不存在似的。
  一開始還會有種「唱獨角戲的寂寞」的白晝,過了這麼久也都習慣了。她一邊從後視鏡中看著後方雲雀恭彌的反應,一邊掃兩眼左後視鏡中被照出的幾輛車子——有的是從機場出來後就一直跟在後面的,有的是從半路開始跟的。
  肯尼希的所在隱蔽而又偏僻,白晝可不覺得那個人跡罕至的郊外開了家超市——而且今天還在賣一人限購一瓶的特價醬油。
  「說起來,雲雀先生特別討厭湊成一窩的人對吧。」
  白晝踩下剎車,突然掐斷了正講到高/潮的隔壁老湯姆的故事,因為輕微的近視而瞇起眼望向非法停車的車輛越來越多的路口,語聲輕快地問道。
  踩下剎車沒多久後車子便完全停下。前方的路口被一窩蜂似的的黑色轎車堵住,無法繼續前進。兩旁的楊樹林也在白晝剎車後從一片綠色中鑽出了幾個人。
  「我就說這輛車太顯眼了嘛,簡直就是在告訴別人『我就是彭格列快來打我』啊。」
  白晝手中把玩著自己的匣子,看著對面似乎派出了一名身材高大的壯漢出來,吼著些她沒啥興趣聽的內容,大致上就是挑釁吧——緊接著就聽見後面的雲雀恭彌輕哼一聲,不知是對白晝先前那句話的默認,還是對眼前這群人的不屑。
  不管怎樣,都跟她沒有關係就是了。
  白晝將自己的匣子以微妙的平衡放在了方向盤頂點。視線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走向前方的背影——哦,一定不是她的錯覺,雲雀恭彌現在的心情好像並不怎樣。
  不知是怎麼從對方的背影中看出這些的,白晝這種不信教的人都默默地在胸口劃了個十字,為對面的那些人祈禱著。
  順便疑惑了下自己對雲雀恭彌戰鬥力的信心來源。——明明前後左右圍著的這一群人,看上去就不太好惹啊。
  她仔細回想著。

☆、十一

  每個情報商,都有自己選擇的一套尋找合作夥伴的標準。有的人專門瞧著有成長潛能的人合作、有的人只與有名氣有實力的人合作,也有人專門當攪屎棍,情報交給誰會鬧得比較大,就往那個方向湊。
  白晝是後者。也就是一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攪屎棍。
  但是,當她想幹正事時,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標準尋找合作人的,就比如眼下的雲雀恭彌。
  她對合作人的要求是——孤高的頭狼。
  X
  前來攔截彭格列雲守這輛車的黑手黨們是在是不夠看,白晝僅僅是粗略估計了一下,就能得出這群人不過是小家族的小嘍囉的結論。
  倘若是密魯菲奧雷幹部那種級別的強者,來這樣一群,雲雀恭彌也絕對對付不了。——恩,大概吧。
  始終坐在車內的白晝收起自己的匣子,對回來的雲雀恭彌揮了揮手,說了聲歡迎回來後,找到一條勉強能讓汽車通過的縫隙後,一踩油門,汽車飛奔而去。後方少了不少尾巴後白晝開車也輕鬆了許多。
  「——嘿,我好像明白你找肯尼希有什麼事情了,」白晝朝身後剛剛解決了敵人的雲雀恭彌搭著話,「匣子壞掉了?」
  雲雀恭彌的動物匣,白晝之前有從照片裡看過的記憶。似乎是一隻很可愛但也很凶狠的刺蝟,如果用上那個,戰鬥結束的就更快了——但是雲雀並沒有選擇使用動物匣。
  隨便一猜就猜到正確答案的白晝見雲雀恭彌沉默不語,對這個猜測也有了比較直觀的瞭解。如今這裡遠離市區的野外已經沒可能受到多少敵人的追蹤了,但為了以防萬一,白晝還是從匣子邊拿起一個指環戴了起來。
  「肯尼希的住所就在前方,無論你想幹什麼,都請稍微收斂一些,」白晝瞇起眼看向已經開到盡頭的泥路,說道,「雖然我跟他不太熟,但畢竟是我撫養人的故友,暴露他的行蹤就已經不厚道了,要是讓他不小心陷入危機,……我怕我的撫養人從墓地裡跳出來揍我。」
  白晝哈哈兩聲,語氣中毫無懼意。被警告的雲雀恭彌朝斜前方的白晝看了眼,轉而將視線移到周圍森林的環境上。
  X
  說是是森林也不太對,意大利南面沿著地中海海,海平線不高,地勢更是一片平坦。眼前的森林嚴格來說只是一片平坦的樹林,特別是這裡還沒有生長出代表森林的參天大樹。
  樹很多,但都不高。最高的也就差不多三層樓高度,白晝朝上望去還能望見搭在樹頂的鳥巢。
  「肯尼希的研究所在地下,當然只有他一個人。」
  接下來就不方便開車了,白晝邊帶著雲雀恭彌前進邊介紹著周圍,確認附近除了他們外已經沒有其他人後,在一片草地上踩了踩。
  旋即就像踩中了什麼機關似的,草地被一道藍色剖開,地面上出現了向下的金屬階梯。
  「肯尼希在這裡進行有關匣子與空間軸的研究。他主要是空間的研究者,匣子只是威爾帝先生拉他入伙的,因為他對匣子內所展現的另一個空間十分好奇。」
  順著金屬階梯向下走了好一會兒,才來到穿插浮現著電路脈絡的平地中。回去的道路已經被封閉了,此時只能前進。
  雖然僅僅來過一次,白晝卻仍然能夠判斷出大致的方向,繼續向前。
  「匣子的創造出於偶然,我對研究這類事一竅不通啦。但這事既然會被關在秘密結社裡那麼久,直到最近幾年才出現,說不定是有人刻意引導威爾帝先生發現匣子的事情來進行研究的。」地下的空間呈現一片藍白色,與上方的青草綠葉不同,刺眼異常。白晝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在密碼鎖上按了幾下,回頭看了眼不知有沒有在聽她說話的雲雀恭彌,「至於引導的人究竟是誰,——誰最有可能,應該不用我說了吧。」
  憑借匣子的威力,在最先掌握了匣子的使用方法,而迅速擴大了勢力範圍的家族——傑索家族。它的成長速度絕非黑手黨中的暴發戶圖拉多家族能夠比擬的,能想到的只有是他們使用了不太正常的手段。
  這種不可思議的東西,白晝估計就是匣子。
  「白蘭傑索,當時的確是他給了威爾帝一份資料。」
  彷彿聽見了白晝的話,在密碼鎖被解鎖的瞬間,打開的金屬門後站著的老人同時說道。他的皺紋已經爬滿了臉,卻不像一位老人那般行走都顫顫巍巍,而是穿著白大褂,手中拿著一支電子筆,精神滿滿的進行著實驗操作。
  房內不大,一個桌子上放著似乎是正在製作的匣子,旁邊則是扔垃圾似的堆起了一堆各色匣子。與其說這裡是匣子的研究所,不如說是匣子的垃圾場比較適合。
  白晝說過這裡只住著肯尼希一個人,那老人的身份就很明顯了。對方略顯老態的小眼睛在見到兩人時動了動,旋即毫無生機地轉了回去。彷彿剛剛那句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似的。
  「傑索……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事情先不說啦,肯尼希先生,之前你幫我製作的匣子,還有嗎?」白晝揮揮手,似乎看不見對方在電子投影上奮筆疾書的模樣,問道,「還有,這位彭格列的雲守大人,想找你修個匣子。」
  「……」肯尼希不得不再次將視線放在了突然的兩名闖入者身上,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電子筆,在下方的暗格中找了找,「其實我第一次見到匣子,是八年前你的撫養人交給我的這個,她囑咐我等有技術了按照這個再多做一個,原來是在這裡用到的。」
  一個乾淨的匣子被肯尼希拿在手中,白晝接過看了看,雖然她在匣子上刻的自己的名字已經不見了,但這的確是她曾經用過的匣子沒錯。
  「這個就是彭格列的雲守,雲雀恭彌?」肯尼希又拿起了電子筆,威嚴的目光集中在隨白晝進來的雲雀恭彌身上,後者坦蕩蕩地回視。
  肯尼希輕哼了一聲,問道:「聽說你們要結婚了?」
  「哦哦?原來你就知道了嗎?」比起雲雀恭彌,更先開口的是白晝。她彷彿來勁了似的問道,「消息傳得也蠻快的……嘿,草壁先生動作真快。」
  肯尼希隨手在電子投影上按了兩下,黑手黨的頭條就出現在了白晝眼中。與雲雀恭彌結婚的神秘女子……嘖嘖,聽著就特有地位。
  沾沾自喜的白晝嘿嘿傻笑了兩聲,肯尼希見她這幅表情,呵了一聲,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兩眼,突然問道:「在布拉迪教堂?」
  「對啊,那個地方不錯吧?」白晝輕快地回答道,「就在附近,到時候也方便。位於郊外,也不用擔心打擾到普通居民,警察要找來也得費一番功夫。哦,還有,那裡周圍一片空曠,要藏人在附近不太容易。簡直是一網打盡的好地方嘛。」

☆、十二

  白晝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後,便揮揮手告別了據說在修匣子的兩人。
  肯尼希口中說的那一串串理論她聽不太懂,但雲雀恭彌看上去卻能跟上他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原來他不僅是殺神,還是個學霸。
  學渣白晝覺得自己也許得跟雲雀恭彌中和一下,不然她的前程有些堪憂。
  對修匣子的過程一點兒都不感興趣的白晝離開了像是研究室的地方,一路上一邊檢查著自己與手上匣子的適應度,一邊朝著記憶中這個地下研究所的資料室的位置走去。
  雲雀恭彌之前曾提過,五年前的馬薩諾似乎發生過什麼——但是白晝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那時候自己手上還沒有匣子——就算那樣,也不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吧?
  對自己的記性抱有異常信心的白晝擺弄著手中的匣子,順著簡單的印象找到了資料室的位置。
  意大利東部並非她原先的活動範圍,因此她本身對那裡的情報掌握並不完整。而肯尼希的資料庫裡的情報……
  ……
  也許會有吧。白晝祈禱。
  對於所有密碼都是一樣的肯尼希而言,凡是他設置過密碼的房間就沒有白晝進不去的。資料室位於地下走道的盡頭,白晝打開門後看見的就是一個個古老的書架——對於電子科技橫行的現在,翻這些書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只是,再怎麼煎熬也得翻。
  既然雲雀恭彌特地問了出來,說明一定發生過什麼讓他耿耿於懷的事情。被彭格列雲守這種人惦記……怎麼想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白晝縮了縮脖子,歎了口氣,撓撓頭髮認命地走了進去。
  就當充實她的情報庫吧。
  X
  等到白晝查到自己想要的部分資料,一臉複雜地走出來後,研究匣子的兩人也剛剛從研究室內走出來。
  並且——不知道雲雀恭彌究竟用了些什麼理由,也許是物理手段逼迫了肯尼希——肯尼希像是要跟他們一起離開的模樣,拎著一個小箱子。箱子裡放了什麼白晝不知道,但能肯定剛剛那一堆小山似的匣子他肯定沒帶上。
  「……他是不是拿著刀子抵在你脖子上威脅你了?」白晝不禁問道,這科學家的脾氣她也是有所耳聞的,不是一般的難搞。
  雲雀恭彌不屑地輕笑一聲,修好了匣子後,他似乎心情也好轉了許多,不再是原先那副別人欠了他八百萬還不還錢的催債樣了。白晝哎了一聲,趕緊跟上了轉身離開的兩人。
  「不需要帶上什麼嗎?」她回頭看看被切斷電源後一片漆黑的這個地下空間,問道。
  「沒必要,這些設備很常見,彭格列雲守那裡也有。」肯尼希頭都不回一下,對這個保護他不被那些黑手黨找到的研究所一段感情都沒有似的。
  「……嘛。」白晝走在肯尼希身旁,視線時不時掃到眼前的雲雀恭彌的背影上,沉默了一路,直到走上地面、重新看見天邊的夕陽後,才突然問道:「那這裡的情報室能借我用用嗎?」
  「隨便你,那些本就不是我的。」
  白晝聳聳肩,不以為然。
  她與雲雀恭彌來時走了不少路,此時回程帶著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她都已經做好了照顧老人家的體力走到半夜的準備了,誰知道從周圍的綠色之中走出了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
  幾個=三個,白晝看著周圍三位有著法式麵包特色的黑手黨大叔,偷偷瞄了眼身旁雲雀恭彌的側臉。這些人……應該是他的部下吧?
  「肯尼希先生,請跟我們來吧。」其中一塊法式麵包站在原地,對肯尼希說道。態度跟草壁哲矢一樣,誠懇到頭上代表不良的法式麵包無比刺眼,「我們送您去風紀財團的研究部。」
  肯尼希發出老人特有的冷哼,邁著白晝沒有預料到的穩健步伐走向他們。原本站在他一旁的白晝看著周圍的發展,末了唇角抹起笑意,走到雲雀恭彌身旁。
  「——恭先生,請問研究所裡的設備要運到哪裡?」遠處的另一塊法式麵包問道,不知道在顧慮些什麼而沒有進一步的靠近,「如果運回……」
  「不用。」
  雖然雲雀恭彌情緒好多了,但仍舊惜字如金。扔下這句話後便朝來時的方向離開,彷彿沒注意到白晝似的。
  後者也不在意,笑呵呵地對幾個雲雀恭彌的部下揮了揮手,旋即喊著「媳婦兒等等我」跟著他一起離開了。
  留下原地的法式麵包們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突然感慨道:
  「原來草壁先生說的……都是真的啊。但是那個女人是誰?」
  「你見過嗎?」被問到的人問另一人。
  「沒有見過。」另一人搖搖頭,接過了肯尼希手中的箱子,還想說些什麼時卻被對方犀利的目光攝住,話含在喉嚨裡,終究沒有說出來。
  X
  「媳婦兒媳婦兒~」
  白晝喊得就像海灘之上夕陽之前追著「來追我啊來追我啊」這樣喊的女朋友的男朋友。然而雲雀恭彌絲毫沒有理會她,視線向前,如果不是那不耐的神色,白晝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成了幽靈了。
  他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就算如此,白晝跑一跑倒也能追上他了。追上後不忘朝後方的空地擔心地看看,口中唸唸有詞。
  「——哎,你究竟用的什麼手段讓他安安心心跟你走的?要知道肯尼希老先生是出了名的難搞,上次我找他製作匣子的時候磨了多少嘴皮子才讓他再幫我做一個動物匣你知道嗎?難道……」
  寂靜的小樹林中時間仍舊在流逝,證據就是白晝的說話聲從未間斷過,彷彿比之前的話癆程度還要上升了一截。偶爾說到興奮處還展現出南意大利人特有的習慣,不僅面部表情,連肢體語言都豐富異常。
  就這樣走了許久,終於快要接近白晝將汽車停下的位置。一直以來安靜之中帶著輕快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就連神經大條的白晝也不禁閉上了嘴,往雲雀恭彌的視線遠方看了看——似乎又有一群不要命的黑手黨,圍在了彭格列雲守的車前。
  「……」
  雲雀恭彌目光一凜,正準備上前——卻被突然低聲說話的白晝拉了回來。
  「雲雀先生、雲雀先生、……」白晝朝雲雀擺擺手,順便指了指那群人停在路邊的汽車,「不管他們,我們先走吧?」
  「……」雲雀的視線掃過白晝指著的車內,鑰匙的確還在上面,車門也沒關,但就這樣離開——
  「呵,草食動物。」
  被蔑視的白晝摸摸鼻子,歎了口氣,將之前在路上戴上的銀白色指環摘了下來,跟兩個匣子掛在了一起。緊接著她無聊似的看著雲雀恭彌走遠了的背影撇撇嘴,順便不著痕跡地後退兩步。
  然後生怕那群人聽不見似的,吼了一聲:
  「媳婦兒加油——」
  如她所願,雲雀恭彌週遭的紫色火炎不要錢似的迸發而出。彷彿一路上被白晝追著喊媳婦兒所積澱的怒氣,都即將發洩在眼前這些人身上了。
  白晝嘿嘿笑著,仗著自己之後對雲雀來說還有點兒用處,鑽進敵方的車中找著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我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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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warzwaelder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8-07 2222
感謝地雷。

☆、十三

  「說起來啊。」
  如願以償在敵人的車內找到他們來歷的白晝,此時已經踏上了回程的道路。——說是回程,其實白晝也不知道接下來雲雀大爺要去哪裡,暫且先聯繫了草壁哲矢,駛向這位大土豪附近的房產。
  路上,白晝無聊地搭話:「我剛剛在肯尼希老先生的資料庫裡找了找你說的,五年前在馬薩諾發生的事情。……哎,我這樣說你別生氣,我是真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與她本人所說的不符,白晝回程的一路上車都開的很穩。她從後視鏡裡瞟見雲雀恭彌感興趣的視線後,大喘氣了一下,繼續說道:
  「但是那裡對這些事的記載也不過寥寥幾頁,大致上是……彭格列九代時期殘留下來的反彭格列組織的據點吧?當時權力已經完全轉移給成年的十代,所以九代建議十代來這裡與反彭格列組織交涉,結果卻差強人意。
  「對方搶先一步下手了——早有預料的九代嵐之守護者派九代戰術指揮部總指揮官在附近待命,協助彭格列十代學習戰術佈置。那好像是十代參與的第一場人數較多的大型戰役。」
  白晝開車開入市區,高樓大廈間醒目的霓虹燈構成一副十分現代化的美麗畫面,這裡是城市最熱鬧的地段,商業街購物樓隨處可見,用過晚餐後的女人開始上街購物,吃過晚餐的男人開始四處搭訕。
  意大利人直白誇張的性格正是造成這般熱鬧的主要原因,同樣直白誇張的白晝從後視鏡中沒有看見雲雀恭彌鄙夷的目光後,知道自己沒有說錯,於是繼續說出自己憑借那寥寥幾頁的筆記推測出來的信息:
  「戰役很成功,但是發生了一個意外。當時登記在冊的彭格列首領澤田綱吉跟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這兩個人是名字都內登記在案的。雨之守護者與晴之守護者那時還不是特別出名,但還是作出了不小的貢獻。雷之守護者,……嘛。」
  雷之守護者年齡還小,所以沒有過去。白晝簡單忽略過去,特別注意了一下雲雀恭彌的表情,希望能看到一點點不對勁,結果入目的卻只有一臉玩味。
  覺得無趣了白晝撇撇嘴:「至於我們偉大的雲守大人,聽說是單槍匹馬抄起傢伙就衝進了敵軍總部,然後掃蕩了一圈後就神秘失蹤了?」
  對的,失蹤了。雲雀恭彌似乎直到最後都沒回來,在那之後還消失了很久。再次出現的時間還不知道,但應該相距了蠻久的。
  「嘿,該不會是我們英勇的雲守大人不幸失利後躲了起來吧?」白晝傻傻地笑了聲,道出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猜測。
  她只是隨口一說,誰知雲雀冷笑一聲,意外地說了句話:「呵,你覺得呢?」
  「……哎?」
  白晝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僵,通過雲雀恭彌這句反問想到了很多不好的東西。什麼她當年其實是世界第一強者,不小心正面GANK了雲雀恭彌然後把他關小黑屋了啊。什麼她不小心在地上挖了個坑然後雲雀恭彌掉下去摔傷了啊。什麼她當年在那裡打工當廚師結果番茄醬放多了菜太酸了啊……
  ……最後一個是什麼鬼啊。白晝眉毛一跳,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對方的表情。感謝後視鏡這個偉大的發明,讓她可以不用與雲雀恭彌正面對視。
  她正打算心直口快地將心中飄過的幾條猜測道出,卻聽見雲雀恭彌突然說道:「右面。」
  白晝下意識地往右邊看了眼,看見的只有一個穿著輕佻的大叔正在勾搭著幾名辣妹的畫面。
  「右拐。」聽見白晝為大叔助陣似的吹了個口哨,雲雀恭彌就明白她誤會了什麼,再清晰地強調了一遍。
  白晝覺得奇怪,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往右拐。後面幾輛眼熟的車也隨之進入了視線,能讓她這種對汽車完全沒概念的人記住,對方的出現頻率之高可見一斑。
  「……嘿,那群人還真是陰魂不散,雲雀先生你是搶了他們家少爺的媳婦兒呢還是搶了他們家少爺?」白晝加快了車速,絲毫不介意可能會有的巨額罰單,找了條人跡罕至的道路,高速行駛的同時調侃道,「還是說雲雀先生你直接搶了他們的首領?」
  「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嗎,草食動物。」雲雀恭彌哼笑道。
  「話是這樣說的啦,但我比較希望來的人是密魯菲奧雷家族那種等級的,再不濟低一個層次,像商業黑手黨羅格家族那種,」白晝敲了敲方向盤哈哈笑道,突然見前方的夜路上攔著什麼人。她往後面看了看,示意雲雀往前看,「嘿,你看,說著說著就來了一個羅格家族那種等級的——我記得是叫加百羅涅吧?」
  「……」雲雀恭彌沉默。
  白晝一踩剎車,在路邊緊急停了下來。似乎就是在等她將車開到危險區域之外似的,白晝一停下,久違的槍聲就在耳邊響起,一陣陣下雨似的射向他們後方因為被雲雀恭彌搶了人而追來黑手黨車上。
  這才像黑手黨嘛。雲雀恭彌那樣拿個拐子玩近戰,怎麼看怎麼像附近小巷子裡經常出沒的小混混。
  坐在車上的白晝難得近距離欣賞著眼前的黑手黨掐架,突然窗戶前走過一道身影。白晝一愣,趕緊往車座後方看去,雲雀恭彌果然已經不見了蹤影。
  再等她定睛往外面看過去時,雲雀恭彌已經……跟幫助他們的彭格列同盟,加百羅涅家族中看著就像領隊的人,打起來了。
  這是盟友還是仇人?白晝奇怪地一手撐著腦袋,打開了車窗戶,仔細看了兩眼對方那能與雲雀恭彌不相上下的領隊人,扯著嘴角圍觀著。
  領隊的金髮帥哥看起來完全沒有跟他敵對的意思,躲著雲雀的攻擊的同時大聲叫嚷著:「等等等等、恭彌!現在先把眼前的……話說為什麼?!」
  聽起來兩人蠻親切的。白晝想著。
  「之前提供肯尼希錯誤下落的人,是你吧?」雲雀恭彌竟然停頓了一下給了個解釋,緊接著視線稍微抬高,絲毫不留情面地繼續說道,「咬殺。」
  原來給雲雀恭彌錯誤消息讓他特地跑到美洲大陸的人是這傢伙。白晝繼續想著,順便對對方道了聲謝。
  沒有感覺到白晝謝意的金髮帥哥抽出一根鞭子,揮動的模樣在白晝看來特別像美洲X燈區開的某種俱樂部頭牌:「肯尼希不在美洲?——等等先別動手聽我解釋,肯尼希那種被所有黑手黨尋找的人,一開始我不就說過這消息可能並不準確嗎……?!」
  雲雀恭彌卻沒有了再解釋的耐心。
  被忽視的白晝從車窗內打量著人跡罕至的小道旁的美麗夜色,沒有再吭聲。
  X
  等到槍聲消失,戰火熄滅時,已經過了許久。
  白晝在接近黃昏時從肯尼希的研究所出來,駛進市區已經是晚餐結束的時間。再通過剛剛那麼一鬧,小學生都該上床睡覺了,不是小學生的白晝當然不覺得困,但她很餓。
  這樣想想,她午飯都只吃了一點。在被圖拉多家族追趕的那幾天都沒虐待過自己的白晝,終於在這種時候被強行虐待自己了。
  白晝摸了摸肚子,自信自己現在不需要減肥的同時,從汽車內走了出去。以意大利人良好的溝通能力神色自若地往已經安靜下來的雲雀恭彌身旁走去,還不忘親切地搭訕一下似乎跟雲雀恭彌十分熟絡的金髮帥哥。
  「嘿,帥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被陌生女性拍了拍肩膀的金髮帥哥一愣,旋即有禮地回答道,「迪諾加百羅涅,叫我迪諾就好。請問你…呃……」
  他突然瑟縮一下,視線與一旁雙手環胸靠在車門上的雲雀恭彌對上,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你就是草壁他說的,恭彌的未婚妻吧?」
  草壁先生動作還真蠻快的,這才多久就人盡皆知了。白晝點頭確認的同時,不由得對草壁哲矢的辦事效率豎起了大拇指。
  面對著一個意大利本地人,該有的熱情當然一點都不少,於是她哈哈笑了聲,直白地問道:「那這位帥哥,你知道這荒郊野外的,哪裡有餐館嘛?」

☆、十四

  迪諾加百羅涅,加百羅涅家族現任首領,在知名殺手裡包恩的禍害下,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名深受家族成員信賴的領袖。這樣一個可謂已經差不多成長到完美的人,如今面臨著一個危機。
  「——哎呀,意大利同胞就是特別親切,哪像你對面那個雲雀恭彌,我說了半天話結果這小子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東方人都這麼含蓄嗎?」
  迪諾曾經教育過的學生——雲雀恭彌,他今天突然曝光的未婚妻展現出了一名意大利人對待同胞時特有的熱情,一手搭在迪諾的肩膀上,哈哈笑著待會兒要跟他不醉不歸。
  迪諾理解的同時偶爾會瞟見對面的雲雀恭彌醞釀著未知情緒的眼神,他不得不辛苦地扯扯嘴角,同時暗自後悔為什麼他要自告奮勇帶他們去吃晚飯——明明給他們指個路讓這兩人自己去吃燭光晚餐交流交流感情不好嗎!
  迪諾後悔地想著,然而時間已經注定不能再來一次了。
  「——話說回來,加百羅涅家族首領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白晝突然問道,掃了眼前面開車的加百羅涅家族成員,「這裡應該不是你們活動的範圍吧?」
  「啊,這個,我本來是去隔壁的港口城市跟羅格家族會談的。」迪諾摸摸後腦勺,沒有細說會談的內容,「下午會談結束的時候,突然聽草壁他說了恭彌即將成婚的消息,……要知道最近這附近經常有敵對家族的成員出沒,帶著未婚妻的恭彌可能會遇上危險,我就順便來這裡看了看。」
  遇上危險後被強行幫助的雲雀恭彌哼了一聲,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白晝看了看表示了不屑的他,挑挑眉轉頭便繼續跟迪諾聊著天。
  「聽草壁說這個的時候我完全不相信,畢竟恭彌那性格你也看見了,」迪諾攤攤手,滿滿的都是要將兒子嫁人的老爹的語氣,「根本就不知道關心女孩子,眼中也就只有打打殺殺。這位小姐你願意嫁給他,我倒是鬆了口氣。」
  「哈哈,在鬆了口氣之前,還是緊張一下自己該什麼時候被嫁出去吧,迪諾帥哥。」
  「……」
  單身35年的迪諾加百羅涅,被提起傷心事後遭到了會心一擊。他眼角一跳後輕咳一聲,試圖轉移這個話題:「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小姐你的名字呢。」
  「白晝,情報商白晝。」白晝指了指自己,語氣輕快,「西西里流民街出身,沒有身份證明,這個名字是先前撫養人幫我起的。——哎呀,連身份證明都沒有,雲雀先生都願意嫁給我,我們果然是真愛。」
  說著不由得拋了個媚眼給他,然而後者一動不動,彷彿什麼也沒聽見。
  看著兩人間詭異的相處模式,迪諾一邊想著「難道未婚夫妻間都是這樣相處的嗎」的問題一邊對結婚的真實意義感到了疑惑。
  不過白晝回答得坦蕩,讓他不由得對這個回答的信任多了幾分。只是流民街出身的人來歷是否安全實在是不能完全確認,迪諾看了眼雲雀恭彌,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X
  他們的目的地是距離城市中心較遠、位於邊緣的一家飯店。白晝下了車後抬頭望著幾乎看不見頂樓的高樓大廈,一副從沒來過這種地方的鄉下人模樣。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她昂著腦袋張著嘴看了兩分鐘後,就回頭面對著雲雀恭彌,指著這幢大樓說道:「雲雀先生!你看這樓好高!就算是你你從上面掉下來也活不了了吧!」
  雲雀恭彌:「……」
  迪諾:「……」
  迪諾覺得這個女人太恐怖了。
  他撓撓頭,一名黑手黨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緊接著他便對不遠處的兩人說道:「這裡是羅格家族名下的產業,羅格家族在彭格列與密魯菲奧雷之中一直處於中立,所以這裡應該沒有危險。白晝小姐,需要……需要給你跟恭彌留點私人空間嗎?」
  「不用不用,我們不是還說好了不醉不歸嘛!而且媳婦兒他不是鐵打的嘛,怎麼會肚子餓。」白晝擺了擺手,對大樓的好奇與期待此時迸發出來,她本就走在眾人之前,此時更是率先跑了進去。
  「真是個有活力的小姐,」迪諾感慨,正準備回頭問一下雲雀恭彌的打算,對方便直接走過他身邊,「……哎,恭彌你肚子也餓了嘛?等等等等,我問你一點事。」
  白晝此時已經消失在了大飯店的門口,雲雀恭彌緊隨其後,聽得迪諾的話腳下也沒有任何停頓。
  迪諾擺擺手讓手下都留在這裡,自己只帶了一人便跟了過來。他追上雲雀恭彌,朝飯店門口望了眼,確認已經看不見她後才問道:「白晝小姐是怎麼回事?聽草壁的語氣,你們這婚結的連他都覺得有些突然。」
  「……呵,」雲雀恭彌有些令人意外地開口回答了,「這種事有必要報告給他嗎?」
  「話是這麼說的,」迪諾被這個反問噎了下,「但是現在彭格列的情況不太妙,一些來歷不明的人還是不要隨便接近比較好,免得引狼入室。就算白晝小姐真的沒有問題,你也要考慮到她的安危啊。」
  「那群草食動物跟我有什麼關係?」他目不斜視,「你話有點多,跳馬。」
  「……行行行,沒關係沒……」
  這麼多年來迪諾早就摸透了這位大爺的性格,眼見飯店大門就在眼前,他妥協兩句便跟在雲雀恭彌身後走了進去。緊接著靠近大門的沙發上一個坐著的男人與倚著沙發的白晝友好交流的畫面便映入眼簾,迪諾口中還未說完的話也就這樣被直接掐斷了。
  「……」
  迪諾轉頭看了眼雲雀恭彌,後者微微瞇起眼,視線盯著大門旁邊。然而被盯著的白晝卻絲毫沒有感覺,時不時哈哈大笑兩聲,似乎是談到了什麼有趣的話題。
  「……」
  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對勁的迪諾試圖開口解釋道:「咳咳,被搭訕這種事,在意大利還挺常見的,我想白晝小姐應該已經……」
  雲雀恭彌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在他將一句話說完前便走上前去。見狀迪諾閉上了嘴,在心裡翻來覆去琢磨了幾次,決定先繞到遠處躲開可能發生的修羅場。
  雲雀的腳步聲在相對而言比較熱鬧的飯店大廳中並不是特別的響,只是突然往這邊走過來一個穿著黑手黨西裝的人,無論如何白晝都能注意得到。聊到興頭上的她抽空偏頭瞄了眼,見同行的兩人已經進來了,便準備與眼前這位聊得開心的男子告別。然而不遠處雲雀恭彌的聲音反而先飄了過來:
  「草食動物,跟上。」
  「……哈?」
  白晝一愣,沒想到來催人的人會是他。她視線越過對方投向他身後,低頭沉吟了一會兒,便簡單跟沙發上的男子道了聲別,三兩步走到雲雀恭彌身邊,一起走向不知為何離他們老遠的迪諾。
  雲雀恭彌沒說什麼,看上去依舊是那副不想搭理人的表情。白晝憑著天生樂觀的性格忽視了周圍不知為何有些凝重的氣氛,一手把玩著腰間的匣子,問道:「說起來,雲雀先生你怎麼也進來了?肚子也餓了?我一直以為你是鐵打的哎——」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在沉默之中,兩人走到了領先的迪諾附近,等待著此時停留在高處的電梯降下。白晝往大廳的天花板看了一眼,轉眼就將剛剛與雲雀的對話拋到了腦後,朝迪諾問了個問題:
  「迪諾先生,這家飯店,這個時間段……人很多嗎?」
  「現在不早了,雖說意大利人的夜生活比較豐富,但這種飯店,人流量肯定會差一點。」迪諾沒多想便回答道,「不過,無論是我還是恭彌的身份都比較敏感,在大街上滿是黑手黨的夜晚,還是來這裡比較安全。就算敵對家族想動手,還要顧著羅格家族的臉面。」
  「……」白晝點點頭。
  「怎麼了?」迪諾奇怪。
  「沒什麼,只是覺得,迪諾先生果然比雲雀先生好相處啊。」白晝攤攤手,一臉無奈走進了電梯。
  「……」迪諾沉默。

☆、十五

  周圍一片模糊。
  ——「彭格列的勝率有多大?」
  白晝想,現在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因為,眼下她視線不受她控制地在四處移動,在高處俯瞰見到的城市夜色不斷地變化,彷彿加了模糊特效一般,只有五顏六色的光亮刺眼異常。口中說出的話也不是她想說的。
  「已經到不依靠奇跡無法獲勝的地步了。」另外的聲音回答道。
  「誒——那你這是去送死?」
  「現在只有這個辦法。」與夢中的她對話的人,在她身後搗鼓著什麼,「所以在這之前,——你都多少歲了,還不打算找個人結婚?這裡有本相親目錄,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可以拖人去介紹一下…………」
  「……」
  「……」
  白晝猛地睜開眼,入目的是最近見過幾面卻還未熟悉的木質天花板。她花了幾分鐘清醒頭腦外加回想剛剛的夢境,末了躺在床褥之中十分頭疼地揉了揉腦袋。
  「……果然是在做夢……話說為什麼會夢到被催婚啊……」
  一定是因為最近結婚這件事想太多了,才會做夢都夢到結婚。
  白晝從枕頭旁拿過自己前些時日剛剛從肯尼希那裡拿回來的匣子,匣子表面通紫,浮現著羽翼的紋路。然而她在很久以前,為了防止匣子丟掉而刻在匣子左下角的名字如今已經看不見了。
  這也能夠證明這個匣子並非她之前使用的那個。
  「……好餓。」
  她一手撐著從榻榻米上坐了起來,摸了摸肚子。
  X
  在意大利最南部的城市無所事事地過了兩個晚上後,草壁便聯繫了白晝,讓她幫忙轉達彭格列十代目希望見雲雀恭彌一面的消息。無所事事的白晝當然也跟屁蟲似的跟了過來。
  此時正是會面當天,但是她……好像睡過頭了。
  白晝走在不知為何建在地下的基地走廊上,回想著昨天一位彭格列的人給自己看過的地圖,順著記憶走向據說是今天會面的地方。
  因為這位雲守大人討厭人湊一起的緣故,整個基地之中幾乎都看不見幾個人。將會面定在這裡的緣故也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出去太顯眼什麼的,而是雲守大人單純地覺得彭格列總部人太多而讓彭格列首領親自過來。——這肯定是位大爺,白晝確信。
  她打了聲哈欠,看著遙遠的走廊盡頭,在拐口處拐了一下。眼前仍舊見不到一個人,但是已經有了人的氣息。
  會面時間已經到了,會有人出現在這裡倒也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情。白晝一手搭在門上,沒多想就拉開了紙門。
  ——「既然肯尼希先生已經找到了,那麼……?!」
  「……」
  在白晝拉開門的瞬間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旋即被遞過來的便是警惕異常的眼神。
  白晝下意識地吹了聲口哨,看向剛剛在說話的男子。對方一頭棕色的頭髮,身高跟白晝相差無幾,穿著在西西里隨處可見的黑手黨西裝,坐在雲雀恭彌面前,似乎有些微的緊張感。
  「誒——」
  被盯著的白晝靠在門框上無聊地眨眨眼,直到氣氛都在催促她說些什麼時,她才將目光從在情報商那裡見過不少次的男人身上移開,看向他面對的雲雀恭彌。
  然後開口:「媳婦兒,我昨天做惡夢夢到你劈腿了。可能我點兒有婚前恐懼症。」
  「……」
  「……」
  這幾天來雲雀恭彌似乎已經對白晝產生了抗體,無論她說什麼都無動於衷。反而是另一個突然出現的男子將為口中的「媳婦兒」抽了抽嘴角,旋即想起了最近出現在雲雀恭彌身邊的這個角色——
  「……這位小姐就是雲雀前輩的未婚妻對吧?」他笑了笑,問道,「你好,我是彭格列十代首領,澤田綱吉。聽草壁前輩說你想見我一面,但是現在可能……」
  「無妨。」雲雀打斷。
  「……」不單單是澤田綱吉,就連白晝都有些意外。她看著雲雀長吟一聲,旋即笑著擺擺手,「不用不用,昨天做了噩夢,我還是出門散散心吧。其實我找彭格列首領也沒什麼大事,待會再說也沒關係。」
  突然從走廊上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她往走廊盡頭看了眼。雲守得力部下草壁哲矢正搬著一台機器辛苦地走過來,白晝不得不給他讓了條路。
  「好的,那麻煩這位小姐了。」澤田綱吉說道,語氣中蘊含著危險,「還有,有關我現在出現在這裡的消息,能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嗎?」
  「……行行行,那我過兩個小時再回來,希望您到時候還在。」
  她扯著嘴角隨便笑了笑,轉身揮了揮手當成道別,視線不由得掃到坐在機器上的一位小嬰兒。他的帽簷上爬著一隻壁虎,黑色的大眼睛空洞得彷彿要把人吸進去似的。就這麼簡單的一眼對方就注意到了白晝,回頭像個玩偶似的對她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總覺得最近她在哪裡見到過這個嬰兒。
  白晝收回目光,哼著不知哪國的小曲兒想著自己的早午飯應該吃些什麼,迅速地離開了這條走廊。草壁將機器放下後也離開了,室內只剩下了三個人。
  「剛剛那女人是誰?」
  小嬰兒從機器上跳了下來,問道。
  「之前聽說的,雲雀前輩的未婚妻。她……」
  澤田綱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時不時看向坐在對面的雲雀恭彌,後者卻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小嬰兒拉了拉帽簷,踹了一下一旁的機器:「嘛,那個女人的事情等她回來後再說。現在先說正事。」
  「裡包恩你認識她?」
  「不,」裡包恩在機器上按來按去,直到一個桔色頭髮的男人的虛影出現在機器上時才撤回了手,同時口中打發時間似的應道,「我認識她帶著的指環。」
  X
  西西里島自古以來都是彭格列這個古老黑手黨家族的地盤,相比在意大利南部時的危險,此時的白晝明顯自由得多。她看了看路過時鐘店內的鐘錶,再看了看現在的太陽高度,覺得她可能要吃過早午飯才能回去了。
  白晝最近經常睡過頭。她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從彭格列雲守地下基地(之一)出來後,是一處普通的公寓。在公寓周圍望了幾眼,她拿出自己的匣子,對著遠處的風景看了幾眼便轉身離開了這裡。
  公寓位置偏僻,因此附近的街道冷清異常。走了許久她才來到相較之下比較熱鬧的商業街,心煩意亂地跟搭訕的男人們叨嗑兩句,她走進了對方推薦的,……漢堡店。
  為什麼都到了意大利她還要吃美洲隨處可見的食物啊——如此想著的白晝摸了摸口袋裡數量不多的錢幣,苦惱於自己的貧窮,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小店邊緣的位置能看到街道上不錯的風景,打不起勁的白晝慢吞吞地小口咬著漢堡,一邊回想著先前澤田綱吉說到的那句話。
  「既然肯尼希先生已經找到了」。
  所以,雲雀恭彌找肯尼希的原因原來不單單只是為了修匣子嗎?他是奉了澤田綱吉的命令去找的,修匣子只是順便……
  ……不不不,以那位大爺的性格,應該只是順便幫澤田綱吉找人而已。
  白晝因為先前的想法而差點被噎到。她困難地嚥了下去,繼續困難地思考問題。
  有關那位小嬰兒的事情。
  還有有關雲雀恭彌的事情。
  從肯尼希的研究所中找到的那麼寥寥幾頁情報肯定無法還原事件原貌,但她又不得不去瞭解在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手中的情報掌握不完全是很可怕的,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任何一點兒疏忽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特別是在雲雀恭彌手中。
  手無縛雞之力的白晝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一想到雲雀恭彌就特別頭疼。這傢伙說話永遠留一半,更多時候他的回答就只是簡簡單單意義不明的一聲應答,根本沒有確切的確認或者否認。話說這傢伙多說幾句會死嗎?!
  白晝今天的性格比較暴躁,越想越覺得不爽,不由得將眼前的漢堡當成了雲雀恭彌,加快速度吃完了早午餐。
  時間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不爽的白晝撓撓頭,走出了漢堡店。
  西西里也算意大利的一部分,走在這裡的旅人雖然比本土多了一截,但本地人還是有的。例如剛剛在街頭碰見的那位搭訕的熱情小伙子,……還有眼前正在搭訕的兩個小伙子。
  「喲,兩位漂亮的小美女,有沒有興趣跟我們一起去海邊吹吹風啊?」
  意大利現在就剩下街頭搭訕了嗎?白晝為自己祖國的墮落痛心了一下,視線掃過那幾人搭訕的對象。這種時候像他們一樣熱情地應和兩句再順便問兩個問題就沒關係了,但是被搭訕的對象……好像是旅人?
  算了,也沒她什麼事。現在還是先回——
  「抱歉,久等了。」
  白晝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地看著突然走過來的人。咬著唇想了想後停了下來,圍觀著眼前的一幕。
  不知道突然出現的男子對那兩個小伙子說了些什麼,他們朝兩人吹了個口哨便嘻嘻哈哈地離開去尋找下一個搭訕目標了。被搭訕的兩人也在嘰裡咕嚕說了幾句白晝聽不懂的話後便離開了此地,唯獨留下了突然出現的那個男人。
  銀白色的髮絲被撇在兩旁,穿著的西裝讓他原本就高的身高看上去更加修長——這個人白晝不單單在黑手黨的情報中見到過,在普通社會裡也是個十分出名的人。
  彭格列十代嵐之守護者,意大利有名的商業家族後裔,獄寺隼人。意大利名是謎的(應該是)意大利人。
  嵐之守護者不像其他守護者那樣成天不見人影,是在首領身邊的主要輔佐者。白晝想到方才在雲雀恭彌的地下宅邸中見到的澤田綱吉讓她不要他的暴露行蹤——是指已經預料到可能會在這裡預見嵐之守護者,讓她不要說出去嗎?
  白晝方才被雲雀恭彌惹得一肚子不爽此時都被拋開,她摸摸下巴,旋即走了過去。
  「嘿,帥哥,你願意跟我一起搭乘公交車環遊西西里一圈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問更新頻率。
本文晚八點隔日更,一章兩千~三千。最近沒什麼事,基本會按這個頻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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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嘿,帥哥,你願意跟我一起搭乘公交車環遊西西里一圈嗎?」
  「……」
  被搭訕的獄寺隼人愣了一下,視線不由得投向語聲的源頭——從遠處走過來的從未見過的女子。
  褐色的頭髮被十分隨便地紮了個小辮子,身上穿著一套看著鬆散的服裝。胸前的毛衣印著一隻貓的剪影,隨著主人不安分的腳步跳躍著。
  「……抱歉,我現在沒空。」
  拎著公文包的獄寺隼人皺起眉,簡單回應了一句後便想轉身離開。見狀,白晝也隨之停下腳步,手指刮了刮臉頰,視線掃到對方手中的一張色彩鮮艷的照片上,趁著他還未走遠便繼續問道:
  「真可惜,不過你……現在是在找一個棕色頭髮的男人?」
  果不其然,白晝話音剛落,已經匆忙走到路口的獄寺隼人腳步驀地停下。他回過頭上下仔細打量著白晝,從動作到神色無一不顯示出他的警惕。
  「……你是什麼人?」
  「哎?就算你這樣問……熱情地為你提供幫助的過路人?」白晝不確定地回答,旋即在對方脾氣發作前哈哈地擺了擺手解釋,「因為你手中抓著對方的照片嘛,再加上你一副找人的模樣,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正在找他……」
  「……那你知道這個人,他現在在哪裡嗎?」也許是白晝胡扯的說法有點讓他信服了,他將手中的照片收了起來,繼續問道。
  「唔……說不上知道吧,但是有點眼熟,能把照片給我看看嗎?」白晝扯了扯身上的灰色毛衣,靠著冰冷的路燈,雙手環胸問道,視線不受控制地瞄向了獄寺隼人收起照片的口袋,「而且你為什麼要追著對方?你也知道,這城市黑手黨數量比較多,要是因為我一時失言害得對方被拖到河邊卡嚓了——那我還真有些過意不去呢。」
  「……」
  獄寺隼人環顧四周,不知究竟確認了什麼,十分不情願地將照片拿了出來,同時口中以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小姐你知道的還蠻多的。」
  「嘿,我們這種沒啥實力的小老百姓,也只能多瞭解一點這些事以求自保了。」白晝語氣輕鬆地接過照片。
  「……也是,」獄寺隼人放鬆一般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神色有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我在找的人是我的上司,今天早上我得知消息,他一大早上就消失不見了,加上最近……總之,我得確認他的安全。」
  「你也挺辛苦的。」
  白晝拿過照片隨便掃了兩眼,認同般點了點頭,旋即大手一揮,隨便指了個方向,「好像在那附近見到過這樣的人,不過——我有些近視,究竟是不是照片上的人我就不清楚了。」
  「這樣,非常感謝。」
  獄寺隼人鞠躬表示了他的感謝,被他的突然鞠躬嚇到的白晝脖子一僵,支吾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眼見對方轉身便打算往她指的那個方向走去,白晝強行壓下心底湧起的小小的罪惡感,朝對方吼了一句:
  「帥哥!找到上司後我們再一起乘公交車環遊西西里吧!」
  「……」
  緊接著也不管對方的反應及路人的側目,將剛剛隨便綁上去的發繩撤掉,在路口的路燈旁稍微判斷了一下方向,啟程離開了這裡。
  從獄寺隼人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完全不知道澤田綱吉來找雲雀這件事情。
  和彭格列最鞠躬盡瘁的嵐之守護者不能討論、反而還要去找掛名的雲之守護者商量的事情,——這會是什麼事呢?
  白晝摸摸下巴行走在路邊。道路兩旁不單單是路人,就連車輛也隨著她的前進而逐漸變少了。帶著些寒意的空氣充斥著周圍,全然感受不到地中海沿岸的溫暖,她偶爾停下摸摸路邊枯糙的樹幹,腦袋裡浮現出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馬上又被一一否認。
  時間就在她的胡思亂想中度過。
  X
  白晝回到了位於地下的雲雀宅中。
  些許是草壁先生後來打過招呼的緣故,出去時被看門的門衛詢問了幾個問題的白晝,在回來時一路暢通無阻,沒有一個人出來攔住她的步伐。這處地下住所完全沒有白晝以往見過的出租地下室那麼雜亂,而且看上去像是建成已久了,空間中充斥著陳舊的氣息。
  陳舊的木屋,當然會有蜘蛛的存在。白晝與突然出現在眼前閃著黃色火炎的節肢動物對望許久,然後一個不小心就踹了門檻一腳。
  ……
  陳舊的木屋,當然已經被白蟻啃了一遍。白晝看著眼前明顯被踹壞的門檻,堅決不承認這是她的過錯。
  嗯,一切都是白蟻的錯。她決定待會兒給草壁先生推薦幾款比較實用的白蟻藥。
  但是就這樣把這些留在這裡好像也不太好——這樣想的白晝蹲下身子,望著眼前斷掉的木頭,回想著剛剛那只蜘蛛的來歷,順便自己動手(希望能夠)手動修復門檻。
  「……你在幹什麼?」
  只是突然碰見了此時應該待在會客室的房子的主人,雲雀恭彌。
  白晝捏著木渣的手一抖,有些後怕地回頭。此時入目的不再是黑紫色和式浴衣,而是最近出場次數比較多的千篇一律的黑手黨制服,制服的主人原先有些懶散的氣質自然而然地也因為穿著的改變而被嚴謹所取代。
  雲雀恭彌一副要出門的模樣,在見到不知為何蹲在門前敲門檻的白晝時不由得停下腳步。
  「……」
  「哎?雲雀先生你這就要出門了?」
  身旁突然出現一個大活人,白晝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收回還在搞破壞的手,尷尬地笑了兩聲。旋即站起身來,認真地打量了一會兒停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末了點點頭隨口搭訕道。
  「嗯嗯,果然不管怎麼穿都很漂亮,雖然只換了兩套衣服。雲雀先生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海邊兜風呢?」
  雲雀恭彌的視線瞄到被白晝破壞的門檻上,白晝急忙踩了兩腳,企圖擋住他的視線。
  兩人就這樣站在一處被破壞的門前對峙許久,直到草壁哲矢尋來。他見到這副詭異的畫面,猶豫再三後不得不打斷兩人的深情對望:
  「恭先生,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出發?」
  「……你,」雲雀恭彌開口,卻是對著白晝說道,「過來。」
  話音未落,他便轉身往回走去,留給白晝一個瀟灑的背影。被留下的白晝指著自己的手還未收回去,眼見對方就要走遠,趕緊小跑跟了上去。
  ——他不是打算讓自己賠付損壞的門檻的修理費吧?
  如今窮困潦倒的白晝十分不安地想著,偶爾看兩眼走在自己之前的男人的身影,越想越想扭頭就跑。大財主往往都很摳門,讓她賠錢這種事可能性不是一般的高。
  白晝在雲雀恭彌身後安安靜靜地跟著,只是不斷變化的表情出賣了她此時內心的狂風暴雨。
  她隨著雲雀走進一處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電梯中,眼見著電梯門關上,她與身旁的可以說是恐怖的傢伙隨著電梯正在迅速地下墜著。
  「……」
  白晝覺得她可能要被對方扔到地下小黑屋的反省室中了。
  下墜的速度很快,因此不出一會兒便完全停了下來。電梯門開啟的瞬間,雲雀恭彌率先走了出去,一手在一旁的牆壁上摸了摸,隨著啪的一聲,周圍也隨之明亮了起來。
  這是一處看上去年邁已久的木屋子,白晝嘗試著踩了一腳,發出的刺耳尖銳的聲響幾乎要讓她覺得這裡要被她踩出一個洞了。天花板十分的高,隨著走動還在不斷往下掉著灰塵——周圍的地板看上去倒還蠻乾淨的。
  「……雲雀先生,這裡難道是反省室?」白晝目光游移著,「那個,這個……我剛剛只是看見了一隻蜘蛛,一個興奮、啊不,一個害怕,不小心踹了一腳就踹壞了。然後我想試試有沒有手動修復的方法,但是……啊哈哈,我果然沒有木工的天賦。」
  白晝幹啥都能很樂觀地哈哈兩聲笑過去,除了欠錢。因為她經常窮困到還不起錢。
  「哦?」
  聽見白晝的解釋,雲雀恭彌將原本想說的話掐斷,回頭看了看她,冰藍色的眸子中不知道醞釀著些什麼,許久之後才理解了似的嗤笑一聲,「這樣,那修理費,加上婚禮零零總總的開銷,四十萬。」
  「……你把我賣了都沒這麼多錢。」白晝眼角一跳。
  「你?」雲雀恭彌彷彿來勁了,看了眼已經走到角落中仰望天花板的白晝,「也就值五塊。」
  「怎麼可能,之前在紅燈區的時候我記得……唔,有人出了一千刀吧。這樣想來我還是蠻值錢的。」白點點頭,語氣充滿了得意與自滿。她收回仰望著天花板的目光,摸了摸四周的牆壁,冰冰涼涼地與上方有著明顯不同,而且也沒有看見剛剛見到的蜘蛛。
  「……紅燈區?」
  想起剛剛的蜘蛛,白晝不由得多思考了幾分,連雲雀驀地降下來的語調都沒怎麼注意,望著乾淨的牆壁隨口應道:「對啊。在美洲的時候,圖拉多家族想要敵對家族的情報,但是那群糙漢子扮成的女人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讓我……」
  白晝回頭瞄了眼,原先因為門檻的話題被扯開而有些放鬆的神經,在見到雲雀恭彌戴起指環時突然緊繃起來。還沒等她的第六感感到不安,對方就走進了一步,目光中帶著不善。
  「——這裡不是反省室,是戰鬥室。」
  「……哈?」
  「在這裡即使有多大的動靜,也不會影響到上面。」
  「……哎?」
  「拿出你的匣子。」
  「……啥?」

☆、十七

  「……拿出你的匣子。」
  「……啥?」
  白晝下意識地摸了摸被寬大的灰色毛衣擋住的腰間的兩個匣子,另一隻手指了指眼前的人又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問道:「難道說雲雀先生你想跟我打一場?別說笑了,我這種手/槍都握不緊的人——」
  白晝嘗試著說服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態的男人。然而對方在瞬間升起了來源不明的覺悟,紫色的透明火炎不要命地往外溢出。更可怕的是,雲雀恭彌拿出了他的匣子……
  ……
  ………
  …………
  「——媳婦兒你慢點兒輕點兒打啊!!」
  開玩笑,她這種戰鬥力=五個番茄的人怎麼能跟戰鬥力=世界上所有番茄的男人正面干?!
  白晝想硬是要跟她正面GANK的雲雀恭彌一定哪裡出問題了。
  她叫喊的同時還不忘抱頭下蹲,極其幸運地躲過了對方橫掃而來的第一擊。看雲雀單挑跟被雲雀單挑的不同在此時就完全體現了出來,白晝躲開的同時還不忘叫嚷道:
  「——為什麼突然就……不對,就算用了匣子我的戰鬥力也不高啊!」
  「……五年前。」雲雀恭彌突然收手,明明站在遠處,視線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白晝。
  「哈?」
  「五年前,前往馬薩諾的彭格列人員中大部分都是九代目的追隨者,所以那時的記錄並沒有留下多少。」雲雀恭彌危險地瞇起眼睛,從黑手黨西裝的口袋中又拿出了一個匣子,「但是我剛剛從一個人口中得知,那場戰役己方傷亡極少。少數的死亡者中,有一個是不屬於彭格列人員的野生情報商。」
  「……」幾乎已經猜到他究竟想說什麼的白晝,雖然也驚訝於對方所說的內容,卻不得不再次強調了一遍,「我真的真的——完全沒有自己去過馬薩諾的那段記憶。」
  「……」
  紫色火炎繼續在雲雀恭彌的周圍跳動著,只是他拿出另一個匣子的動作沒有再繼續下去。白晝坐在地上昂起腦袋與他對視,後者冰藍色的眼中不像她那樣簡單又輕鬆,懷疑、思考、探究,一切跟沉默稍有掛鉤的視線匯聚在一起,幾乎要把全然無視這些的白晝盯出一個洞來。好在白晝並不相信「用眼神殺死你」這回事,毫無懼意地回視他。
  順便輕鬆地擺擺手問道:「嘿,所以你現在才開始懷疑我的目的?不覺得有點遲了嗎媳婦兒?」
  雲雀恭彌俯視著她,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紫色火炎才有逐漸消散的趨勢,他手中的另一個匣子也被收了起來。
  「打開你的匣子。」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既然是第二個大腦,應該有保存一點那時候的記憶。」
  「……我拒絕。」
  眼見周圍似乎沒什麼危險了,白晝一手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可能沾到灰的灰色毛衣,扯著嘴角露出一個與眼下局面不符、熱情的笑容。
  「暫且不論為什麼你對那時候的事情那麼介意——雲雀恭彌先生,說到底我也不是你的下屬,完全沒有按照你的命令去做的義務。」白晝撓撓頭,披散的頭髮隨著她的動作不規則運動著。
  「……哇哦?草食動物,」他又走近一步,無論是話語還是動作,都像是在威脅著眼前的人,「你想被咬殺嗎?」
  「完全不,」白晝哈哈笑了兩聲,「但是我這人最討厭的就是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了。」
  「有趣。」雲雀哼笑,手中的拐子反射著不明不暗的白色光輝,朝從地上站起來的白晝緩緩走來。
  「……」自覺對付不了雲雀的白晝後退。
  「……」
  就在兩人少見地僵持不下的時候,從電梯處傳來的小娃娃的聲音突兀地插入其中。白晝循聲望去,先前那個坐在草壁哲矢搬著的機器上的小嬰兒,此時腳步很穩地走了過來。
  「……好了,雲雀。」
  他拉了拉帽簷,笑著的模樣讓人感覺十分危險:「草壁說你的未婚妻被你帶到了地下,雖說未婚夫妻間的情趣PLAY外人不好插手,但在那之前,還是先讓她跟阿綱談一談吧。」
  「……」
  「……」
  明明這個小嬰兒是在幫白晝說話,她卻感覺不到任何友好。先前她只是簡單瞥了眼對方,沒有仔細注意過。現在從他的言行舉止以及外貌特徵來看,……倒是有點像那位十分出名的殺手。
  她不由得端正了態度。
  雲雀恭彌看了這個小嬰兒一會兒後就將武器收回了匣子中,不滿的目光掃過白晝,說了句「也罷」便一個人搭上電梯離開了這片地下空間。
  還沒從對方的退場中緩過神來的白晝眨了眨眼睛,視線由升高的電梯移到一身漆黑的小嬰兒身上。
  「Ciao~」小嬰兒嘴角一彎,「我是誰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情報商小姐。」
  「……殺手裡包恩先生對嗎?久仰大名,沒想到那麼久以前就鼎鼎有名的殺手先生會這麼……年幼,」白晝笑道,走到電梯之前,順口搭訕兩句,「不知道裡包恩先生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埃特納火山山腳欣賞一下被岩漿融死的情侶們?」
  「這真是一個惡趣味的搭訕方式。」
  「哎?會嗎?我倒覺得這挺浪漫的呢。」
  X
  雲雀恭彌離開後,澤田綱吉所待著的房間氣氛明顯輕鬆了一些。——都快要過去十年了,他還不是特別擅長面對這位前輩。
  ——「喲,彭格列boss,你們跟媳婦兒話都談完啦?」
  輕快的語氣加速了屋內單調氣氛的消散。澤田綱吉看向拉開紙門走了進來的裡包恩以及一名女子,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對方便直接坐了下來,大大咧咧地搶走了話茬兒。
  「看你們神神秘秘的,我差點懷疑自己還沒結婚就要戴上綠帽子了,唔……不過這應該不可能吧。」她打量兩眼澤田綱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起來,我剛剛在外面碰見了你們的嵐之守護者。」
  「……獄寺?」澤田綱吉強行忽視了她前面的那句話。
  「對對,就是那個很有名的獄寺隼人,」白晝扯了扯寬大的毛衣下擺,口中繼續心不在焉地說道,「說實話,如果他不是那麼出名——我都要懷疑他是敵人派來的奸細了。」
  「……白晝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澤田綱吉沉默了一會兒,因為自己同伴被質疑,溫和的語氣中不由得染上了幾分嚴肅。只是對白晝而言著這點兒嚴肅跟雲雀恭彌完全沒法比,她笑了兩聲。
  「因為是未確認情報,所以我就不詳細說了,以免誤導你們然後到媳婦兒那裡去打小報告。」她瞄了一眼坐在澤田綱吉身邊的裡包恩,語聲一頓,繼續說道,「獄寺隼人先生的話——我認為彭格列boss您還是不要瞞著他太多事比較好。雖然他不會黑化,但因為太過擔心而變得粗心大意而被敵人趁虛而入,這還是有可能發生的。」
  「……我明白了。」澤田綱吉點頭應道,也不知道有沒有真的聽進去,「那麼白晝小姐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既然您是雲雀前輩的未婚妻,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們一定答應。」
  白晝聞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對方一眼,澤田綱吉認真的棕褐色眸子中沒有其它一絲一毫的情緒,似乎不論她說什麼對方真的都會答應——白晝覺得自己還沒有這麼惡劣,擺擺手算是拒絕了他的提議。
  「禮尚往來的道理我還是很明白的啦,所以勉強跟你們做一筆交易——」她笑了笑,想到剛剛雲雀恭彌說的話,抱怨的同時不忘爭取一點福利,「其實我欠了一筆錢,現在需要賣點兒情報,不然就連今天的晚餐都吃不起了。哎呀,彭格列雲守的工資連我都養不活,彭格列boss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給媳婦兒他加點工資?」
  澤田綱吉強行無視了她最後那句話。
  好在白晝沒有執著於福利的問題,拍拍手十分乾脆地說道:「密魯菲奧雷軍火貯藏地點及運輸路線,四十萬。不二價。」
  之所以出這個價格的原因,請去詢問你們家雲守大人。她在心裡補充。
  「……」
  這個消息的隱秘性及重要性,從澤田綱吉與裡包恩意外的神色就能看得出來。白晝之前向雲雀恭彌推銷了好幾次都沒推銷出去,此刻總算從這兩人的反應中找回了這條消息本身的價值。
  「……那白晝小姐要如何證明這條消息的真假?」澤田綱吉怎麼說也接手彭格列這一大組織許久了,很快調整了情緒,權衡利弊,「而且四十萬……」
  「就這價格,不能少。要知道女人可是很會花錢的。」白晝挑眉打斷。
  原來你還知道你是女人啊。澤田綱吉想到她一口一個媳婦兒,不禁在心裡吐槽。
  被吐槽的人沒有注意到他的想法,逕自說了下去:「至於情報的可信度——這應該是由您自己判斷的。我們這行,說起來也的確有一些人會賣假情報請君入甕。就算我說是真的,你不信的話我也賣不出去不是麼?」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所以我賣的究竟是不是假情報,我賣的情報值不值我開出的價格——這都要請你自己判斷了。」
  「……白晝小姐還真是事不關己呢。」澤田綱吉低頭沉吟一番。
  「嘿,我也覺得。」白晝笑了笑。

☆、十八

  「……」
  澤田綱吉坐在回程的車上,前面的副駕座則是坐著裡包恩。
  「還在想剛剛那個情報商說的話?」裡包恩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嗯,」澤田綱吉手中拿著幾份文件,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裡包恩你認為呢?」
  「嘛。」
  裡包恩意義不明地應了一句,從副駕座上站了起來,憑借自己的體型及身手跳到了後座上。
  「裡……裡包恩先生?」司機被嚇了一跳。
  「你專心開車。」裡包恩吩咐道。
  他從後方拿起一份澤田綱吉正在處理的文件,就那樣坐在他旁邊瀏覽起來。從澤田綱吉的角度看來,他的表情一如既往被有些寬大的帽簷遮住了大半,只能瞥見對方自信的笑容。
  「蠢綱,」他沒有抬頭,突然喊了聲彭格列boss的外號,「如果,撇開交易不談,只是讓你憑空損失四十萬——對彭格列會有多大影響?」
  「……」澤田綱吉摸摸下巴,竟然真的忽略眼前應該處理的文件,轉而思考起來,「有些肉痛,但影響,……不大?」
  除了彭格列財政部門外,沒有人會比他還要瞭解彭格列的財政情況。但眼下澤田綱吉已經想到了裡包恩問這個問題的意圖,他琢磨了一會兒,不確定地繼續說道:
  「如果是真的消息,現在就算拿到了這條情報,以彭格列被動的處境也很難做出什麼大動作。如果是假的消息,在憑空損失這些資金的情況下只是讓財政部門的成員心疼一陣子,而沒有大影響,卻讓她本人暴露了……白晝小姐是在清楚瞭解了我們的情況後才提出了這個價位?」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有點糟糕了,明明不是彭格列成員的她會對彭格列的內部情況這麼瞭解。
  「這點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從雲雀那裡得知了什麼。」裡包恩回答,「但是她對這筆交易的達成並不急切是真的,也許是因為她有另外的目……」
  裡包恩話還未說完,便由於緊急剎車的慣性作用而身子前傾。
  「怎麼了?」澤田綱吉問道。
  「十代,嵐守大人他……」
  「十代目!我總算找到您了!您早上突然消失在彭格列總部,沒出什麼事吧?」
  司機的話還未說完,澤田綱吉熟悉的人就拍打著車窗戶,語氣有著掩飾不了的擔憂。因為全然信任的緣故,他示意對方後退一點,打開了車門。
  「雖然西西里島是我們的地盤,但是人多手雜,說不定——」
  獄寺隼人站在外面,收起了緊張與急切,站在不遠處提醒道。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一道子彈便劃過他身側,將他穿著的黑手黨制服外套劃了一個口子,露出留有燒焦痕跡的白色內襯。
  獄寺隼人一愣,不解地看向子彈的來源——車內的裡包恩。然而還未開口對方便率先問道:
  「獄寺,你剛剛跟什麼人接觸過?」
  「並……沒有……」
  獄寺隼人注意到澤田綱吉的視線,疑惑地回過頭,見到的是地上奄奄一息的一隻蜘蛛。節肢在無力的扭動著,黃色的火炎正在緩緩散去。
  X
  送走彭格列boss一行兩人的白晝,在沒有找到草壁哲矢與雲雀恭彌後,無聊地繼續蹲在了那被她踹壞的門前。
  也許是草壁先生走得比較匆忙,門檻還沒有叫人去修理,壞的地方仍舊是壞的,與周圍一圈完好無損還散發著陳舊古木味道的走廊相比無比突兀。
  然而,她並沒有點亮木工技能。
  有自知之明的白晝站在那處門檻前想了許久,直到一名穿著和式服裝的侍女走過來時,才收起了神遊的思路。
  「那個,……夫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草壁哲矢吩咐的稱呼叫道,「加百羅涅首領來找雲守大人……」
  「告訴他那傢伙被我趕出家門了。」白晝隨口一說。
  「……?」侍女不解地眨眨眼,見白晝沒有再說下去的想法,便再次開口,「因為雲守大人與草壁先生都出門了,所以加百羅涅首領說了想要見您一面……」
  「見我?」白晝意外地指了指自己,「見我幹什麼?原來他喜歡人/妻嗎?」
  「……」來自雲守老家的小女生因為白晝這句話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接口才好。
  好在白晝也是個自說自話的人才,她摸摸下巴不知道理解了什麼,拍了拍眼前小女生的腦袋,問了句:「在哪裡?」
  「草壁先生有交待過,如果加百羅涅首領前來就帶到會議室去,讓他等一會兒。」
  小女生微微俯身以示恭敬,旋即走在白晝前方為她帶路。只是她的步子相較於白晝實在是有些小,她不得不彆扭地走著。
  「加百羅涅家族與……雲守大人關係很好嗎?」白晝琢磨了下稱呼,問道。
  「是的,加百羅涅一直以來都是彭格列的盟友,它們的首領迪諾先生在以前也經常來找雲守大人……交流戰鬥心得。」
  「這樣啊。」白晝點點頭。
  因為小女生的步子比較小,兩人走了許久後才來到了據說是會議室的地方。門口站著幾個又高又壯的黑衣壯漢,在見到白晝時通通鞠躬問好——被這大禮嚇到的白晝含糊地應了一聲,隨著侍女走了進去。
  「那夫人,我就先告辭了。」
  侍女鞠躬打算離開,然而她一轉身就被還沒跟迪諾打招呼的白晝喊住了。
  「——等等,」她走上前,一手在侍女頭上摸了摸,見對方臉紅的模樣,不禁放低了聲音俯首湊近了一些,「有蜘蛛。」
  「……謝、謝謝夫人。」侍女的臉似乎要燒起來了,語氣緊張的道了聲謝後便跑出了房間。
  「……」
  白晝望著對方消失的背影,搓了搓什麼都沒有的手指,回過頭見到的便是兩周前在南意大利見到的金髮帥哥(魔法師)。
  白晝覺得這個(魔法師)可能要跟他一輩子了。
  迪諾還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的心中被一個括弧所替代,他只是親切地起身迎了過來,口中還不忘調侃道:「白晝小姐以前一定是個萬人迷啊。」
  「嘿,過獎了,我只是性格比較熱情罷了。」白晝擺擺手,在榻榻米上坐了下來。
  因為雲雀恭彌對榻榻米有著無與倫比的執著,所以會客室內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雜物。迪諾似乎來過不少次了,拒絕了宅邸內傭人的上茶,隨同白晝一起坐了下來。
  「這倒也對,」他笑了笑,「不過白晝小姐似乎對恭彌不太熱情。」
  「……哎?」白晝指了指自己。
  「上次在南意大利相處過一段時間,所以我有點感覺,」迪諾提醒道,「白晝小姐對誰都非常熱情沒錯,甚至是剛認識的路人——但跟恭彌總是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感,毫無肢體接觸不說,就連對話都寥寥無幾。」
  「……」
  白晝聞言,表情複雜地反問道:「你能想像得出雲雀先生跟別人勾肩搭背的模樣?或者是跟別人熱情地進行對話時的表情?」
  「……好像有點困難。」
  「我也覺得,」白晝摸摸鼻子,話鋒一轉,「不過我倒還真沒注意過這事,……嘛,也許是因為雲雀先生太不好接近了。成天一副催債人的表情,他要是去放高利貸一定每筆欠款都能收得回來。」
  白晝確信地點點頭。
  「……恭彌他應該不會去放高利貸……」迪諾眼角一跳,突然想到最近得知的彭格列的消息,話語一頓,帶著些忠告繼續問道,「不過既然覺得他很難相處,那白晝小姐是為什麼要跟恭彌結婚呢?」
  「……迪諾帥哥,你難道是應草壁先生的請求,來做婚前心理輔導的?」
  覺得話題走向有點兒不對勁,白晝奇怪地上下打量著迪諾,最終得出結論:「不對啊,為什麼草壁先生會找你這個單身三十五年的單身漢?」
  「……」
  迪諾被「單身三十五年」牌子戳中了。
  「還是說,」白晝挑挑眉,「迪諾先生你是來勸我不要結婚的?」
  「……我找恭彌不是為了這件事,但跟你也只能談這個了吧。」被說中的迪諾苦笑一聲,倒也沒掩飾,反而詳細解釋道,「密魯菲奧雷現在已經開始對彭格列成員的家人動手了,最開始就是拿守護者最親近的人開刀。雨之守護者山本武先生的父親已經出事了,下一個也不知道是誰——在這種時候結婚暴露出去,白晝小姐你無疑會成為恭彌的軟肋。」
  「所以,你建議婚期推遲嗎?」白晝語氣意外地平靜了一點。
  「是的,雖然這個建議對你不太好——」
  「我拒絕。」
  白晝驀地打斷迪諾的話,與對方平靜地對視一會兒,嘴角突然抹起熟悉的隨意笑容:「哎,現在好男人不早點抓住,遲早會跑掉的。迪諾先生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跟那麼難相處的傢伙結婚嘛?因為雲雀先生特別帥氣嘛——」
  「……」迪諾覺得自己第一次從白晝口中聽到一個正常的形容詞。
  「那種什麼都不管,完全按照自己想法向前的性格——超級令人羨慕。」
  「……」迪諾覺得這個談話的方向不太對勁。

☆、十九

  雲雀恭彌回來了。
  聽見剛剛那個女傭趕進來說了這個消息後,白晝不由得一愣。自雲雀恭彌離開開始還沒有經過多長時間,這麼快就回來了,他剛剛是去了哪裡?
  「那我就先離開吧,迪諾先生似乎並不想讓我知道你們接下來要討論的事情。」
  白晝直白地指出,面對她的直白,迪諾苦笑兩聲不知道該接下去說些什麼才好。
  在沒確認白晝的目的前,他的確不好什麼都跟這位未來的雲守夫人交待。
  白晝起身準備離開,卻在門口恰好撞見了剛剛回來的雲雀恭彌。對方腳步急促,似乎只是有什麼東西落下才回來一趟的。見到白晝時視線一頓,旋即移向了室內已經站了起來的迪諾。
  緊接著開口就是:「跳馬,你在這裡幹什麼?」
  似乎被忽視了的白晝摸摸鼻子,聽出這傢伙的語氣不善,因而難得聽話地站到一邊。
  「我找你有點……」
  迪諾剛回答了一半,問問題的人就留下一句「草壁,你來處理」便沿著走廊繼續走了下去。白晝雙手環胸靠在拉門外側,瞄了眼帶著一個傭人離開的雲雀恭彌,對略帶歉意的草壁哲矢點點頭。
  「迪諾先生,剛剛我們收到附近的眼線發來的消息,彭格列boss遭到了敵人的襲擊。」
  「……正好,我找你們也是這件事,」迪諾略一沉吟,「我在南意大利追蹤到的一位密魯菲奧雷的幹部,在今早抵達了西西里島。我以為他們至少需要整頓一下再做計劃,沒想到這麼早就……」
  「另外,還有一個消息,」草壁哲矢偏過頭去,有點不忍心地說道,「與彭格列boss同行的裡包恩先生已經喪命於敵人的槍下,彭格列boss現在狀態不太好。所以希望你能前去支援。」
  「……!!」
  「……」
  白晝低哼了一聲,垂首玩著手指的動作慢慢地停了下下。她側耳聽著會客室內外詭異的沉默,想了想,抬起腳步朝剛剛雲雀恭彌離去的方向走去。
  X
  「……」
  「……」
  白晝站在應該是資料室的門口,頗感興趣地打量著屋內的景象。
  這間資料室相比這座地下宅邸的其餘房間要現代化了許多,不單單是陳舊的木頭被鍍上一層膜的金屬所替代,房內還擺放著許多白晝根本不認識也不會用的機器。
  她簡單掃視了一圈,最終停留在鞠躬道歉的女傭身上。
  女傭她認識,正巧就是剛剛帶她去會客室的那個害羞的小女生。先前好像也是跟著雲雀恭彌一起來資料室的——此時不知道又是哪裡惹到了這位大爺。
  白晝反手叩了叩門,靠在門檻上喊了聲:「喲,那邊太無聊我就來找你玩了。」
  雲雀恭彌沒有分出一絲注意力給她。
  「……哎?這個……夫人……」小女傭慌張地來回看了看,不知道現在她該幹什麼才好。白晝擺擺手示意她不要介意,旋即抬起腳步——
  然而還未踏進資料室,便聽見裡面的那個男人冷冷的說了句:「出去。」
  白晝挑挑眉,抬起的腳最終還是沒有跨出去。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又是在離開的準備階段時見雲雀恭彌掃了小女傭一眼:「出去。」
  緊接著丟了本被夾子夾起來的文件給門口的白晝。後者勉強接住,翻了翻,發現這是西西里島的地圖剖析。
  「……是……是!」
  小女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害怕,鞠了一躬後便慌忙往外跑,在路過白晝時也低著頭不敢看向她。白晝仗著身高垂首看了一眼,突然叫道:
  「等等。」
  「……夫人?」
  小女傭疑惑地停下,不知是否將白晝與雲守歸為了同一種人,方纔的靦腆已經變為了恐慌。
  「……」白晝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雲守大人現在心情不太好,不要害怕。」
  「……嗯,謝謝夫人。」
  小女傭花了一點兒時間平復了一下心情,朝白晝鞠躬後匆忙離開了這條走廊。收回手的白晝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然後摸了摸自己並不算長的頭髮。
  末了疑惑地一笑,朝屋內又低頭研究著什麼都雲雀恭彌揮了揮手中的地圖,問道:「嘿,那我能進去嘛?」
  「隨你。」
  「哎,雲雀先生語氣如果能再溫柔一點兒,這句話絕對能排上西西里女性最希望聽的話排行榜。」
  白晝邊翻地圖邊往裡朝雲雀恭彌走去,見後者完全沒理會自己自顧自研究眼前的文件的模樣,先前與迪諾先生的對話浮現在了腦海之中。她不由得伸出手,在對方完全沒反應的情況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沒辦法,這是身高問題。她拍不到對方的頭頂。
  「……你在幹什麼。」
  在她覺得「哎呀這頭髮真柔順不知道媳婦兒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洗髮露」而多揉了幾下的同時,被騷擾的雲雀不帶一點兒疑問語氣的疑問句由前方傳來。
  白晝什麼都沒想就賣掉了有兩面之緣的迪諾:「剛剛迪諾先生說,未婚夫妻之間應該有點兒肢體接觸,所以我就嘗試一下。」
  「……」
  「不過不行啊,雖然摸起來挺舒服的,但是……」
  白晝話還沒說完就被雲雀扔過來的文件砸了一臉,也不得不收回了在對方頭上肆虐的魔爪。她踉蹌幾步抱住文件,又翻了翻,跟剛剛一樣是地圖,不過是地形圖。
  「……在這之前姑且問一句,」白晝將手掌拿到眼前抓了抓空氣,「剛剛那個女傭是你從日本帶過來的?」
  「……」雲雀沒回答。
  話癆技能點滿的白晝將兩本文件放在桌上,走到站著的雲雀恭彌身邊:「哎呀,在自家未婚夫身邊突然出現那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實在是太讓人嫉妒了,要是這還是跟著雲雀先生你跑了大半個地球的小姑娘,那我都感覺自己要變成泡沫電視劇裡的那種壞女人了。」
  白晝想著想著忍不住就打量起一旁的雲雀恭彌,然後將剛剛的小女傭擺上去,……果然,這位大爺看上去就比較配那種大家閨秀似的女人。
  跟大家閨秀毫無關係的白晝撇撇嘴,有點不開心。
  「……」雲雀最後還是沒給出任何反應,只是有點意外地掃了她一眼。
  「我可是很認真地在煩惱啊,而且……」白晝摸摸鼻子,語氣一點都不尷尬。她偏頭望了眼門口,「……算了,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你……」
  「人事方面由草壁管理。」
  「……」
  白晝眨眨眼,愣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應道:「……哦,這樣。」
  「那裡是彭格列總部附近城市的地形。你應該知道了,因為港口成員的疏忽大意,有密魯菲奧雷的人潛入並潛藏在這附近。」雲雀恭彌語氣異常平靜,「你有相關情報嗎?」
  「……」
  真抱歉,前者還好說,但她完全不知道有敵人潛藏在附近的消息。
  她很誠實地回答:「不知道。」
  接著又很誠實地加上一句話:「如果想知道應該也不是不可以。」
  「……」雲雀放下手中的東西,難得正眼看了白晝一次。
  「我畢竟是情報商嘛,搜集情報的能力還是有的,」白晝摸摸下巴,「如果真找到了,不知道這次的情報,雲雀先生願意出多少錢買下來?」
  「需要多長時間?」
  「順利的話馬上就能拿到手。」
  雲雀盯著白晝看了好一會兒,旋即拿起桌上的一個遙控器似的東西,往外走去。還不忘示意白晝跟上。第一次被對方注意到的白晝抹了把心酸淚,在出門的時候遇到了草壁哲矢。
  「……恭先生?」
  「你跟跳馬一起行動。」雲雀恭彌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催促著慢動作的白晝快點走,「草食動物,跟上。」

☆、二十

  「……這是什麼?」
  「哎呀,雲雀先生你這就忘記了嗎?」白晝摸摸停在自己手背上的小鳥翅膀處的紫色火炎,靠在車門上,「你之前不是還吵著要看我的動物匣嘛,就是這小傢伙了。」
  白晝手一抖,小鳥會意地飛了起來,在雲屬性火炎的特性下分裂出一群小鳥。
  白晝指了指天空,笑嘻嘻地介紹道:「雲屬性動物匣,偵查用雲雀。」
  雲雀恭彌:「……咬殺。」
  X
  從雲雀的地下宅邸出來後,白晝受寵若驚地坐上了由雲雀恭彌駕駛的汽車——在一再確認過對方的確會開車後。
  而後汽車啟程,停在了白晝要求的一處沒人的郊外公交站點旁。從車內走出來的白晝便打開了許久沒用過的動物匣,靠在門邊送走了這一群群小麻雀。
  「它們見到的景象會反映到我這裡,」白晝彷彿沒有看見一旁手搭在方向盤上的男人幾乎要吃人的表情,將空匣子以微妙的平衡放在搖下玻璃窗的門上,拿出了另一個匣子,「我最開始拿到的是動物匣,但是因為它們反映回來的畫面太多太龐雜,我的大腦無法處理——記得那時候還壞掉了好一陣——在那之後才不得不去研究匣子的科學家那裡定制了這樣一個輔助匣。嘛,現在看來他們應該早就知道我會去拿匣子了。」
  白晝將手中的匣子對著光看了看,在手指上的指環上燃起紫色火炎後將其灌注到了匣子之中。隨著它的打開,一幅幅投影畫面出現在了眼前,自然而然在她靠著的車內的雲雀恭彌也能看得見。
  「我的腦子小時候摔了一次,那時沒錢看病,所以之後時不時的會忘記一些事情……自從拿到這個匣子後,就能通過匣子的記錄與當前記憶比對得出缺漏的部分記憶。……但是雲雀先生說的那件事情——五年前的馬薩諾,我是真的沒有找到那時候的記憶。至於為什麼,你就不應該希望一個失憶的人知道原因。」
  白晝眼中倒映著一幅幅投影畫面,面容少有的專注——專注於從這些畫面中找出眼下所需的情報。因而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雲雀恭彌投來的目光。
  「……嘿,」似乎是覺得眼下的氣氛不太適合她,她痞子似的笑了聲,「我都抱著被咬殺的生命危險告訴你我的動物匣了,雲雀先生能不能稍微相信一下我是沒有戰鬥力的這個事實呢?」
  白晝很弱。非常弱。什麼武器都不怎麼習慣用的她要是一直被眼前這位彭格列最強守護者當成獵物盯著那就不太妙了——白晝光是想想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這句話依舊沒有得到雲雀恭彌的回答。對此已經習慣了的白晝繼續打量著周圍的投影畫面,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朝遠處瞥了一眼,旋即將輔助匣關閉,走到車的另一邊坐了進去。
  「在北方那片森林中有看到人移動的跡象。」白晝邊繫上安全帶邊說道,「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話,剛剛有個畫面應該也已經看見了,那些人穿的是密魯菲奧雷家族白魔咒的制服。無論看幾次都覺得好醜,他們家族的服裝設計師真該吊起來打死。」
  「具體位置?」雲雀忽略了她最後一句抱怨,問道。
  「還在確認中,剛剛開匣只是讓你也看看,免得被懷疑——」白晝手搭在腦袋之後,嘿嘿笑了兩聲,一點兒都沒有可能被懷疑了的不滿,「當然啦,要是我是為了把你帶過去自投羅網——你這麼想的話我也沒什麼辦法就是了。」
  X
  雲雀恭彌令人意外地沒有懷疑白晝的情報——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把白晝所說的可能性放在眼中,這位大爺一定認為就算這是一個陷阱也不足為懼。
  周圍天色漸黑,傍晚火紅的夕陽被不會下雨的烏雲遮蓋,直到夜色/降臨,天空才完全顯露出來。這也讓沒有帶傘的白晝鬆了一口氣。
  夜晚的森林總是格外恐怖——特別是在前一天看了草壁先生推薦的恐怖電影的情況下——一花一草一樹一木在這個時間彷彿都會說話似的,轉過身可能就會看見他們不同於人類的嘴臉。再加上森林裡特有的涼風——
  白晝突然覺得整個人不太好了。
  一旁因為森林不好行駛而從車上下來的雲雀恭彌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害怕——不愧是拍攝出那種恐怖片的國家的人。
  要是昨天知道今天會發生這種事,白晝就絕對不會聽草壁先生的建議看他從老家帶回來的恐怖片打發時間。這不單單是在找虐,……不對,這完全就是在找虐。
  後悔的白晝後背突然鑽進一股陰風,她一個哆嗦扯住雲雀恭彌的衣袖,毫不掩飾自己的害怕:「……那個啊,雲雀先生?我們明天早上再來吧?或者等我什麼時候忘了《●子來了》的內容,……啊啊,究竟是為什麼能把這麼像喜劇片的標題拍成恐怖片啊。」
  白晝叨嘮著,明明在這之前她在夜晚逛森林完全不害怕——這個心理陰影難道要跟著她一輩子?
  這可太糟糕了。白晝又扯了扯雲雀恭彌的西裝袖子,平日裡的從容誇張此時全被心驚膽顫所取代。她哭喪著臉繼續話癆著:
  「說到底為什麼會拍出恐怖片這種東西,而且恐怖片還這麼受歡迎啊?這完全就是找虐嘛,想找虐去S/M俱樂部不好嗎非要這樣虐待其他人……雲雀先生你都不怕嗎?!我回去就把電視搬到你的臥室一天二十四小時循環一個月我就不信……」
  白晝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見不遠處似乎有移動中的亮光。無論這個是鬼火還是敵人的巡邏兵,對她而言都不太妙。白晝咽嚥口水強壓下想要掉頭就跑的想法,鬆開了拉著雲雀衣袖的手,遠離了自己身旁的這位真危險人物。
  「……咳咳,」她壓低聲音悄聲道,「那雲雀先生您隨意,我這個拖後腿的就不去了。離開森林的方向我還是知道的,所以我就先回去了。」
  雖說黑暗的森林很恐怖,但這對於相信科學就是一切的白晝而言咬咬牙還是能勉強通過的。敵人的大本營就不一樣了,那可是明晃晃的實力差距,不說敵人,被雲雀恭彌不小心打殘的可能性都很大。
  被敵人打死or被自己嚇死,後者的生存機會聽起來好像比較大。
  白晝望著背後黑漆漆的森林,嚥了口口水,正準備跨出第一步——
  「草食動物,跟上。」
  「……啥?」
  白晝不解地眨眨眼。

☆、二一

  從前,白晝的一個男性友人跟她提起過一件事。
  ——「東方的小姑娘都是很害羞的,想要攻略東方的小姑娘,你需要做三件事。」
  ——「說。」
  ——「摸頭殺,笑容殺,還有壁咚。接下來就能心安理得的來床咚了。」
  白晝想,面對雲雀恭彌這小子,摸頭殺勉強算有了,笑容殺可能也有了,壁咚礙於身高與對像問題暫時還無法達成,所以就算那個網絡米蟲說的是真的,她應該也沒有攻略下雲雀恭彌這位大爺才是。
  對的,還沒有。
  所以雲守大人讓她跟上肯定不是因為發現她目前有點害怕夜晚森林的緣故所以展現了他用二十五年生命凝聚成的溫柔體貼,單純是想把她扔到敵人基地裡吸引火力——白晝有九成的把握相信自己這個想法。
  於是她擺擺手,笑容滿面地拒絕道:「都說了不用啦,被敵人殺死跟被自己嚇死,我比較願意選擇……」
  她的話還未說完,先前在雲雀宅地下訓練室中沒有打開的匣子再次被眼前的男人拿了出來,並且他……絲毫沒有猶豫,就打開了匣子。
  白晝有幸見到以前只有從投影畫面中才看到過的彭格列雲守大人的匣武器。
  雲霧一般的碎片漂浮在空氣之中,因為周圍只有紫色火炎的緣故,重疊而成的深紫色看上去比起以往還要壓抑。一隻小刺蝟坐在雲霧上對雲雀啾了聲,旋即彷彿飼料吃多了似的開始膨脹發胖。
  胖的有點兒過頭了。白晝抬頭望著膨脹成一個球的小刺蝟,側耳聽著周圍嘈雜的人聲。——這樣她還走個球啊,完全被發現了好不好?!
  雲雀恭彌的張揚超出了她的想像。
  「……那個啊,雲雀先生啊?你硬要這樣正面上,我是沒什麼意見啦,但是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戰鬥力?」白晝抓了抓頭髮,露出一副嫌麻煩的表情,「要是有人從遠處biu的一下我就直接over了啊?!我只是幸運MAX但不是閃避MAX——喂喂雲雀恭彌你等等啊!」
  熱衷於正面上的雲雀壓根就沒有聽白晝的廢話。他上前了幾步,目光不善地掃過周圍穿著(白晝覺得很難看的)密魯菲奧雷制服的黑手黨們,末了冷笑一聲:
  「穿著有礙市容,咬殺。」
  白晝很沒出息地往膨脹的小刺蝟後躲了躲,希望那些敵人不要看見她。哦對,那位雲雀大爺怎麼看都比她顯眼,所以——
  「……」
  刀光突然閃過,白晝笑容僵硬地看著已經衝到她眼前的手拿鐮刀的敵人。臉頰上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就有一縷液體緩緩流下。
  X
  白晝完全不敢相信地走在雲雀恭彌後方幾步遠的距離外。
  在兩個小時前,她還在懊惱今年最大的過失就是帶雲雀恭彌去找敵人的時候沒有及時脫身。在兩個小時後,她的懊惱則變成了「maya這位大爺怎麼比想像中的還要強這跟情報說的不一樣」。
  白晝看著他僅僅在兩個小時之內就掃清了所有障礙,從這棟外表上看長得有點像廢棄實驗樓的底層一路強行突破至三樓。大部分敵對黑手黨成員都聚集在底層,如今他們所待著的層數已經看不見幾個意識清晰的敵人了。
  「……」
  白晝摸了摸臉頰上火辣辣的小口子,將剛剛英雄救美的畫面強行從腦海中抹去。為了不牽動已經沒在滲血的傷口,她特地溜進一間小房間找了包紙巾摁住。
  「雲守大人啊,這裡應該已經沒有敵人了吧?」她走出房間,被突然撞上自己旁邊牆壁的人嚇了一跳,「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徘徊根本不是我的風格啊。哎,我今年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一定就是賺了你這筆錢……」
  雲雀恭彌瞄了跨過一個人走過來的白晝,拿出匣子,將堵塞住室內通道的匣動物收了回去,繼續向前走去。
  他言簡意賅地解釋:「幹部還沒發現。」
  「我估計那什麼幹部根本就不在這裡啦,你想想距離彭格列boss遭到襲擊才過去多久,說不定人家還在被追殺根本就來不及趕回來啦。」
  白晝下意識地擺擺手,照舊想要勸說雲雀恭彌離開這裡。
  她踢了踢地上已經暈過去的密魯菲奧雷成員的胳膊,感慨似的補充道:「這些人肯定是被他們的家族拋棄了。」
  「……」
  雲雀恭彌意外地停下了腳步而沒有前進。
  「……不對。」
  他突然開口,旋即走到白晝面前倒地的密魯菲奧雷成員面前,垂首盯了許久,突然用力踢了下對方的腦袋。
  「……」
  「……」
  腦袋輕易地便與身體斷開,脖子處的接口無論怎麼看都不像一個人類。白晝蹲下身子訝然地打量著這突如其來的畫面。
  「……哎?這是人偶嗎?」
  人偶這種東西她瞭解的並不多,但跟真人無異的人偶,她相信在這之前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白晝遲疑了一下,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發頂,掌中意料之內地傳來有點熟悉的觸感。
  「……呵。」
  還未等她進入深思,一聲壓抑著怒氣的冷笑從上方被扔了下來。白晝一愣,突然想起眼前最大的問題——
  雖然還有些無法置信,但這些密魯菲奧雷的成員,難不成都是敵人操縱的人偶?
  ……
  白晝有點不敢去想像她一旁的雲守大人現在的心情了。她甚至覺得自己都會因為「將他帶到這裡來」這個其實根本就沒聯繫的原因被他追殺。
  為雲雀恭彌提供這個情報,果然是她今年做出的最錯誤的選擇。都年末了還鬧這麼一出,這是不讓人好好過聖誕了嘛?
  白晝沉默著等待對方的發落。然而後者除了那聲冷笑後許久都沒有動作。
  空氣陷入了凝滯期,白晝被氣氛壓抑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直到她開始猜想雲雀恭彌可能滅掉她的第101種方法時,眼前的人才有了什麼動作。
  他走進了剛剛白晝找到紙巾的房間。
  「……」
  白晝猶豫了一會兒後從地上站了起來,跺了跺發麻的腳,走到門外往裡看去。見到的卻不是室內的景象,……而是砸過來的一疊文件。
  今天被砸了三次的白晝覺得自己鼻子有點疼。
  「帶上,去樓頂。」
  雲雀恭彌的命令還是一如既往地簡潔,面臨生命危機的白晝不由得按照對方的命令去做了。她跟上雲雀腳步的同時還不忘翻了翻手中這份文件,入目的卻儘是些她這種學渣根本無法理解的數值公式。
  看得懂的唯有標題。
  非73射線實驗報告。
  「……」
  說是看得懂,也僅僅是到能念出來的程度罷了。白晝粗略地掃過,後面幾頁似乎還有幾個看著眼熟的字,但雲雀恭彌腳下的速度完全不允許她仔細研讀。
  「……」
  這座廢棄研究所原本就只有四層,在四樓幾乎看不見任何敵人。找到樓梯後就能抵達頂層——就算頂層被鎖著也沒關係,雲雀恭彌在這裡就沒有走過幾道正常的門。
  白晝看著他把門鎖敲壞後走了出去,想了想,趕緊也跟了出去。
  樓頂上什麼都沒有,除了角落裡那一具連白晝都看得出來的人偶。相比下面那些做工精細直逼真人的密魯菲奧雷家族成員,那個人偶難免顯得有些粗糙。
  也許是早就預料到了它的存在,雲雀恭彌壓根就沒有理會那樓頂上的唯一物品,逕自走到了頂樓邊緣。
  白晝突然有「難道他要跳樓」的想法。
  四樓說矮不矮,這幢實驗樓一層的高度與普通大樓完全不同。倘若白晝從這裡跳下去肯定活不了了,但雲雀恭彌的話……可能沒事?
  完全不理解這群黑手黨的身體極限在哪的白晝閉上了想要勸阻的嘴,站在門口望著在高處吹風思考人生的雲雀恭彌。
  「關門。」他突然開口。
  白晝猶豫了一下,姑且將身後的門關了起來。
  樓頂不像下面幾層那麼明亮,唯一的照明除了月光外就只有從白晝背後的門縫隙中透出的光芒。一開始不太適應的白晝過了一陣子後也能看得清楚雲雀恭彌的具體位置了。
  她想了想,走了上去。
  「樓頂有什麼嗎?」
  「……炸彈。」雲雀恭彌此時已經收起了武器,從口袋中拿出另外一個指環戴上,「這個地方留有不少機密的研究資料,肯定設有銷毀所有資料的手段。但是在現在都還沒有引爆,看來那些草食動物沒有想到會有人在它被彭格列追殺至無心顧暇的時候發現這裡。」
  「……誒,聽起來好像還是個粗心的幹部呢。」白晝感歎,同時有些害怕地往門的方向望了望,生怕在什麼時候就突然爆炸了,「不過會這麼確信的原因應該不至於是自大吧?」
  在彭格列裡有內應,所以才能確認彭格列並不知道他們隱藏的地點——這片森林背後銜接流民區,人種混雜,沒有法律,的確是很少有人願意踏足的地界。
  ——也就是說,她這是洗清嫌疑了嘛?
  「……」
  雲雀恭彌沒有回答,站在頂樓邊緣往下方望去。
  眼見所有事情應該都結束了,白晝摸摸鼻子,開口問道:「既然沒事了,那趕緊回去讓草壁先生找些人過來搜集研究資料吧?我可一點都不想在這種鬼地方待下去。」
  「隨你。」雲雀恭彌仍舊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聽起來還沒有從「敵人都是玩偶」造成的低氣壓中回升。

☆、二二

  西西里島嶼屬地中海,冬季照理來說是比較溫和的。
  照理來說。
  也就是說,這個冬季特別寒冷。
  X
  距離彭格列boss遇襲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當時謎之身亡的頂尖殺手裡包恩先生的葬禮也已經舉辦過了。白晝坐在移到地面上的風紀財團名下的和式宅邸中,掰著手指頭計算著時間。
  她碰見雲雀恭彌,已經是兩三個月前的事情。但好歹是走到現在這步了,可喜可賀,可口可樂。
  白晝抬手將長得有點長的頭髮用充滿少女氣息的發繩綁起來,披上一件前兩天剛買的冬大衣,從走廊上站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婚禮的時間就要到了。
  半個月前草壁哲矢跟她提起過的婚禮行程,時間訂在了聖誕節前幾天,地點意料之外地沒有進行變動——說實話,在彭格列這麼緊張的時期,結婚卻還不介意別人嚼舌根的估計也只有雲守大人了。
  總算找到一件能做的事情來填充無聊透頂的時間的白晝摸摸下巴,感興趣地發出一個擬聲詞,抬起腳步走向雲雀恭彌的茶室中。
  這傢伙在家裡的自由時間幾乎有一半都呆在茶室之中,然而白晝並不喜歡喝茶。她比較喜歡喝牛奶,因為那樣能長高。
  和風的建築物也許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無論怎麼走都是千篇一律的走廊及拉門,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拉門上偶有不同的圖案。在這種恐怖片裡經常出現的古老宅邸中,白晝走了許久後找到了茶室的門,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大力地拉開紙門:
  「嘿,媳婦兒,我們去看婚紗吧!」
  「……」
  雲雀果然在茶室中,正端起杯子抿了口白晝覺得特別苦的茶水。似乎早就從白晝重重的步伐中聽出她要到來的消息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反而是跪坐在白晝正對面通向庭院走廊上的小女傭被她嚇到了,張張口後猶豫地說道:「那個,夫人……這樣拉,門很容易壞的……」
  「嗯?」白晝靠在拉門上,反手輕輕地叩了叩紙面,「沒事啦沒事啦,媳婦兒家的紙門肯定跟他本人一樣頑強。」
  「……」
  「說起來,草壁先生呢?」見小女傭陷入了不知道該怎麼答話的窘境中,白晝環視著茶室室內,沒看到經常能看得見的草壁哲矢。
  「草壁先生代替雲守大人前往彭格列總部,剛剛發消息回來,說彭格列boss想再見夫人您一面。」小女傭回答道,「但是我不知道夫人您在這裡的房間,所以就來通知雲守大人……」
  「彭格列boss?」白晝摸摸下巴,思索著對方找自己能有什麼事,「哎,難道也是來勸我不要娶媳婦兒你的?我難道長得很像吃人的怪物?」
  白晝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問道。末了看了眼放下茶杯毫無表示的雲雀,煩悶地撓撓頭:「算了算了,那我就先過去一趟,婚紗的事情……」
  「誰讓你過去的?」雲雀恭彌突然發聲,「馬塞大道有家店,去那裡。」
  「……哎?馬塞大道那不是……」
  白晝腦海中還沒來得及對雲雀恭彌意料之外的說辭感到驚訝,便浮現出對方口中那條街道的模樣。她嘗試向他再確認一遍,對方卻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朝庭院邊的過道走去。
  路過跪坐在那裡的女傭身邊時腳步一頓,瞥了她一眼。
  「下次再插手公務,咬殺。」
  旋即便消失在白晝的視野之中。
  「……嘿。」
  白晝玩味地低笑一聲,看著又開始瑟瑟發抖的小女傭。看來雲雀恭彌生下來就沒有一個男人應有的溫柔體貼,瞧這可憐的小姑娘都被嚇成這樣了。
  她朝小女傭點點頭,盡量不驚動對方敏感的神經,無辜地把鍋全甩給了雲雀:「我本來挺想去彭格列總部的,但是你也看到了,任性的雲守大人硬要我去陪他挑婚紗。麻煩你轉告草壁先生一聲,在離開西西里島前我會抽空去拜訪一趟的,……讓他務必要打好招呼,被攔在門外的經歷我不想再體會一次。」
  白晝也不是不知道彭格列總部的位置,但知道位置跟見到boss根本就是兩碼子事。否則她也不用特地拜託偶然見到面的雲雀恭彌了,彭格列boss現在比總理大人還難見到——後者還經常出現在枯燥無味的電視節目上呢。
  她想起先前特地囑咐草壁轉交給雲雀的意大利出產的恐怖片——也不知道他的臥室裡究竟有沒有電視。
  X
  西西里島,馬塞大道。
  這其實是一條十分普通的街道。
  全長兩公里,道路兩旁種植著高挺的懸鈴木,供行人行走的地面上鋪著樣式新奇怪麗的樣式,讓人感覺地面是像搓衣板一般崎嶇不平的。搬到這附近後出門逛過幾次街的白晝自然不會上當,她穩穩當當地走著,偶爾回頭看兩眼停留在道路交叉處的彭格列成員。
  在西西里島黑手黨出現的頻率其實也沒有那麼高,但這一路走來白晝也看見七八伙人了。原因無他,這條街就是彭格列boss被埋伏的地方。
  白晝十分不理解雲雀恭彌特地來這裡的原因是什麼,她原本以為這傢伙會選擇一個人跡罕至的婚紗店——不對,她原本以為這傢伙根本就不會跟她出來挑婚紗打發時間。
  這位大爺轉性了?她不確定地想。
  馬塞大道熱鬧的部分還在後面,白晝回頭看了看自己走來的方向,見雲雀恭彌還沒有追上,不由得伸了個懶腰。
  離開雲雀宅邸前她特地讓過一名中年傭人轉告去換衣服的雲雀恭彌「好久沒逛街了我先走了你等等追上來吧」,後者應該不至於因為她不小心拋棄了他所以鬧彆扭不出門吧,……嗯,肯定不可能。
  那位大爺因此生氣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但白晝怎麼想都想不出有哪裡能讓他生氣——走路是多好的鍛煉方法啊,還幫他節省了油錢。
  白晝望著天空,猜測著今年的雪會在什麼時候降落。
  「嘿,漂亮的小姐,天氣這麼冷,不如我們一起去溫暖的室內吃碗意大利面?」
  「……」白晝停下腳步,望著將自己攔下的栗發帥哥,笑了兩聲,「我是番茄醬黨,你呢?肉醬黨的話恕不奉陪。」
  「番茄醬不錯,但是果然,摻一點肉醬口感才比較好……」他摸摸下巴,忽略了她後面那句話,「這條街上就有一家不錯的店,要我帶你去嗎?」
  「這次就算了啦,我跟別人有約,那傢伙無論我怎麼勸都不願意吃意面……」
  白晝搖著頭歎氣,想到她多次邀請雲雀恭彌出門吃飯卻被拒絕的經歷。草壁先生在後來還偷偷告訴她她被拒絕的原因——雲雀恭彌是米飯黨。
  這種人一輩子都無法吃到更多的美食。白晝確認。
  「這可真可惜,」栗發帥哥也跟著她歎了口氣,卻並沒有放棄,不屈不撓地說道,「不跟美女一起吃飯,味道都變淡了許多。」
  「別這麼說,不然街上的美女們會生氣的。」
  因為他長得比較高大,白晝只能拍了拍他的背脊以示鼓勵。後者大笑兩聲後還準備說些什麼,視線突然越過白晝,停留在停在路邊的黑色汽車上。
  「……嘿,看樣子那個別人到了。」他吹了聲口哨,「祝你今天玩得開心。」
  「多謝。」
  白晝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去,正好對上搖下車窗的雲雀恭彌冷然的視線。她的小心臟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小幅度地擺擺手送走男人,她往路邊走去。
  「挺快的嘛,雲雀先生。」她打開副駕的座位坐了進去,順手繫上了安全帶。
  「怎麼,你覺得等你吃完一盤意面後才能見到我?」
  「……」
  白晝奇怪地瞄了雲雀恭彌一眼。難道不小心被她鄙視了所以就鬧脾氣了?這傢伙還真難搞啊。
  「不不不,意面就是要慢慢享受才能嘗出香味嘛,就像雲雀先生你平時吃的米飯,不是說嚼二十下嚥下肚才能感受到它的甘甜嘛?」
  當然,這些是草壁先生教給她的。
  雲雀恭彌冷哼一聲,將注意力移到了道路之上。

☆、二三

  雲雀恭彌口中的婚紗店就在這條大道最熱鬧的部分上。
  店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來這條街購物約會的男人女人們,甜甜蜜蜜的模樣讓白晝都不由得側目而視。看看人家情侶談情說愛的樣子,再看看白晝眼前逕自走了進去的雲雀恭彌,她攤手歎了口氣,緊跟在他身後,一同走了進去。
  「這位小姐,請問……」
  「他要試穿。」白晝打量著看起來就十分繁瑣的婚紗,對迎上自己的女服務員指了指前方的雲雀恭彌。
  「……誒?」
  女服務員聞言一愣,旋即將目光移到前方的男人身上。兩人目光接觸時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平日裡流利的口才突然變得結巴起來。
  「但、小姐……」
  「這套,去換。」
  雲雀指著白晝身旁的一套婚紗,後者順著他的目光轉頭打量許久:「嘿,親愛的,走點心行不行?這麼綠的一件你想穿?」
  服務員:「……」
  白晝有九成把握確認雲雀恭彌這傢伙剛剛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邊,因為在聽見她的抱怨後後者的視線才移到了那件綠色的婚紗上,緊接著順便從頭到腳看了兩眼白晝。
  最後他看似勉為其難地評價道:「穿什麼都一樣。」
  「……」
  白晝想揍他。
  不過也就想想罷了,畢竟實力差距擺在那裡。她搔搔後腦勺,再次上下打量著這套青綠色的婚紗,頗為挫敗地妥協道:「算了算了,就這套吧,我……」
  「那這位小姐,請跟我來。」白晝話音未落,女服務員便往另一頭跨了一步,邀請道。被邀請的白晝一愣,扭頭卻見雲雀恭彌又在盯著街道上的黑手黨不放。
  她撇撇嘴,跟在女服務員身後走向據說是試衣間的地方。
  土豪雲雀知道的地方當然也很土豪,地面由光滑的米白色大理石築成,在淡黃色的燈光下營造出了一股奢華的氣氛。一套套婚紗被展示在周圍,偶爾還能見到幾對來選禮服的未婚夫妻。
  白晝先前當然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她認為比起高大上的宴會,還是只有在夜晚才熱鬧異常的酒吧比較適合她。
  她看著女服務員的背影,直到走到一個人跡罕至的位置時才突然問道:「你是外國人?」
  「……是的?小姐你……」
  「東方面孔在意大利還是很明顯的嘛,」白晝點點頭,繼續猜測道,「那我大膽猜一下,這裡其實是風紀財團的資產之一?」
  「……不不不,這裡……」
  女服務員眨眨眼,被白晝突然的猜測打懵了,她慌亂地擺擺手想要否認。後者盯著她的表情,隨口應了個擬聲詞。
  也對,風紀財團應該——應該不至於跨了兩個大洋or一片大陸,在這種地方都有產業著落——應該吧。
  她鬱悶地抬頭看著高高的天花板,繼續問道:「不是就算了,你知道最近這附近有發生什麼事件嗎?」
  「事件?」女服務員見白晝沒有糾纏在產業問題上,不由得鬆了口氣,「前段時間在馬塞大道的盡頭發生了一起槍戰,在那之後這裡的黑手黨就突然間多了起來,弄得最近的客流量都少了許多。」
  「在那之後呢?有沒有哪裡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地面比較滑,白晝因此走得比較慢。女服務員回答的事情她已經聽說過了,雖然說敵人的幹部目前還沒有找到,但那件事已經有加百羅涅家族協助處理,應該不需要雲雀恭彌像今天這樣特地跑一趟才是。
  「在那之後?」女服務員疑惑道,推開試衣間的大門,示意白晝走進去,「……說起來,有聽在酒吧打工的朋友提到過,很多老顧客都不見了呢。」
  「不見了?」白晝望著試衣間的內部,靠在門檻上頗感興趣地問道。
  「嗯,一開始她也有懷疑過是因為害怕這附近出沒的黑手黨的緣故,直到前兩天其中一名老顧客租用的公寓的房東找到酒吧,他才知道那名顧客已經快一個月都沒回過公寓了。」
  X
  白晝勉強穿上了青綠色的婚紗。說是勉強,那是因為她真的認為這種正式的禮服不太適合她。
  青綠色的婚紗雖然乍看上去顏色有點兒奇怪,但仔細看看設計得還是蠻不錯的。女服務員打量著換上婚紗的白晝,輕笑著稱讚:
  「您先生果然很有眼光呢,穿這種顏色的確更能體現出您原本的氣質。」
  「……你認真的嘛。」
  白晝一臉嫌麻煩地扯了扯婚紗,又不捨地望著放著她換下來的衣服的試衣間——匣子不在身邊的感覺一言難盡。
  「不要這麼說,成為結婚典禮上漂亮的新娘不是每個女性小時候的夢想嗎?」女服務員回答,前進的腳步一拐,明顯不是回到大廳的方向。
  「漂亮的新娘,嘛……」
  白晝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無奈地歎了口氣,沒有繼續接話。
  ——「你辦過結婚典禮嗎?我好像沒參加過。」
  ——「那種浪費時間又浪費資源的儀式沒有舉辦的必要吧。」
  如此,白晝在小時候就被撫養人培養得差不多了的三觀,根本無法跟「每個小女孩」對上等號。
  隨著女服務員的腳步,白晝很快便來到了另一扇對開門之前。她見女服務員對她笑著點了下頭,緊接著便開門走了進去。
  這裡也許是等候室之類的房間吧——白晝往身後熱鬧的大廳方向瞄了一眼,一起走了進去。
  屋內很寬,雖然佈置著傢俱,但白晝感覺比雲雀宅的一間屋子還要寬敞。走進去後地面鋪上了一層地毯,比起外面滑溜溜的大理石地面要好走了許多,白晝的腳步也不由得放大了一點。
  「雲雀先生,白晝小姐換好衣服了,您覺得這樣如何?」女服務員不知為何停在了門口沒有進入,她強壓下想要將白晝拉回來的想法,開口朝室內問道。
  「……」
  正低頭翻看書籍的雲雀恭彌應聲抬頭,見到的就是正朝他走來的白晝。後者氣勢洶洶地在雲雀跟前停下,與他對視良久後忽然轉了個圈。
  「看,這衣服很綠吧。」
  根本就不用深入思考,白晝不滿的情緒就透過嘲諷的語氣被她盡數拋出。被抱怨的雲雀沒有對她口中的「綠」作出任何評價,難得上下認真地看著她,末了合上手中翻閱一半的書籍,輕笑一聲。
  「還行。」
  聽著他嘰嚕咕嚕地說了幾個不同於意大利音標的發音,白晝不由得眼角一跳。這傢伙損人還要特意用她聽不懂的語言損嘛?這人怎麼這麼損啊。
  「……啥?」
  她深切地再次歎了口氣,朝他擺擺手:「算了算了,我覺得你也說不出街頭那些男人熱情洋溢的贊詞,而且說到底我也覺得自己不太適合穿婚紗……哎,對了,不然雲雀先生,你穿婚紗……」
  「衣服換了,下次再來。」雲雀趕在她把話說完前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命令道。他把書放回原處,看了一眼始終柱在門口的女服務生一眼,緊接著便消失在了白晝眼前。
  「……試試。」
  被留下的白晝輕聲將最後幾個發音吐出,低頭深呼吸,平復了一番心情後,才笑容滿面地抬起頭來,朝門口不由自主地打著寒顫的女服務員問道:「請問這件婚紗,有白色的嗎?」
  X
  雲雀恭彌今天十分反常。
  先是答應了白晝突然興起的要求,陪她去看其實不怎麼需要的婚紗——這姑且可以認為,他在這裡還有什麼事務要辦。
  然後就是,在離開婚紗店後,他將車停在了一家餐館前。
  ……
  「……那個啊,雲雀先生,你難不成……」
  雖然看看時間,現在的確已經是午飯時間了——但她從來沒見過雲雀恭彌這傢伙在這種街頭餐館吃飯啊!從來沒有!
  除了「這個雲雀恭彌是假貨」外,就只有「他破產了」這個可能性了。鑒於白晝前兩天才在世界新聞上見到過風紀財團的大名,後一個應該是沒有可能的。
  那就只有前一個可能了。對之前在破舊研究所內見到的人偶印象深刻的白晝越想越有可能。
  「……」
  對白晝的瘋言瘋語早就不放在心上的雲雀恭彌逕自從她跟前走了過去,推開餐館的玻璃門。白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往周圍看了看,最終還是選擇跟他一起進入。
  室內播放著最近流行的情歌,服務員隨著客人的吆喝來來往往地行走著,能看得出這家店很熱鬧。白晝掃視一圈周圍,在不遠處看見了雲雀恭彌的身影後趕緊迎了過去。
  緊接著聽見的就是服務員刻意壓低、畢恭畢敬的聲音:
  「是……是的,雲守大人。詳細情況請跟我到後面去……」
  「……等……」
  「嘿,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眼見雲雀恭彌就跟著服務員避開嘈亂的人群走向餐館的內部,原先就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的白晝下意識的想喊停。然而還沒等她喊出來,一旁兀地插入的男音硬生生掐斷了她的話。
  白晝放下抬起的手,視線移到剛剛走進店內的栗發帥哥身上——這位無疑就是先前在另一邊的街頭見過的那位。
  他似乎對於能在這裡見到白晝感到十分意外,往她身旁看了看,沒有見到之前見到那個跟她約好的人。他摸摸下巴,不知道明白了些什麼,湛藍色的眼睛微瞇,興致滿滿地問道:「這家店就是我跟你推薦過的那家——能再見面也算是緣分,願不願意賞個臉一起吃頓飯?」
  「……你覺得這裡還有空位嗎?」白晝示意他看看店內高朋滿座的情況,順便尋找著雲雀恭彌消失的背影——可惜的是,她還是沒找到。
  看來那位大爺真的把她扔下了。
  白晝不由得有些煩躁。
  「看起來的確呢,……那不如,我們打包外帶如何?」栗發帥哥點點頭,自己先贊同了自己的提議,「只要是跟美女一起吃飯,無論在哪裡都能吃得很香。」
  「……這可不一定,要是在這種天氣的街頭吃外帶的炒麵,……想想就很冷。」白晝興致寥寥地應上幾句,揮揮手拒絕道,「而且我是跟人一起來的啦,雖說不知道他……」
  白晝揮手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的手突然動不了了。她偏過頭看向突然抓住自己手的人,愣了幾秒後將頭扭了回來,語氣輕鬆地繼續對栗發帥哥說道:「你看,這個走丟的喂喂喂喂——」
  她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完,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雲雀恭彌就抓著她的手腕朝原本他離開的方向走去。力氣不夠掙脫的白晝不得不跟著他離開,還不忘朝栗發帥哥揮揮手以示告別。
  「——不要走那麼快啦雲雀先生,我又不會——」
  白晝今天沒有完整地說完過幾句話。如果說先前的都是被別人打斷了,那麼現在的戛然而止就是她在看見對方陰沉的臉色後下意識而為之。
  又有誰惹到這位大爺了嗎……
  被拉著走了一段路的白晝最後走進一個小房間中,見到了剛剛那位疑似彭格列成員的服務員,迎上他意外的神色時,不由得尷尬的笑了笑。她走上前去看了兩眼被放在桌面上的有關廢棄研究院的搜尋報告,姑且明白了事情發展。
  「……」
  房門又被打了開來,走進了另一個服務生。他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屋內的人,令人意外地走到了白晝面前。
  「……這位小姐,您是雲守大人帶來的人嗎?」他低聲問道,「剛剛跟你對話的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
  「是這樣的,因為之前的事情,我們最近在調查這附近的住戶。剛剛那個人,我們之間沒有人見過他,所以來問問……」

☆、二四

  對於雲雀恭彌硬是把她拉到餐廳後方的休息室後又把她完全撇開的行為,白晝感到很不滿。
  「我們按照草壁先生的命令,只安排了幾個人手前去探索情報,找回了……」
  扮作工作人員的彭格列成員,他說話的語調在白晝的不滿的目光下越來越低。注意到他的反常的雲雀恭彌警告似的回頭看了眼白晝,後者撇撇嘴,坐在椅子上抬頭打量著天花板的紋路。
  他們討論的事情白晝聽不懂,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麼聽懂的必要。她的任務不是幫助彭格列在險境中存活,而是與雲雀恭彌交換條件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否則她才不會想嫁給這種拋棄了男人溫柔體貼本能的人,她老家隔壁劈腿無數次的老湯姆都比他要適合當丈夫——嗯,至少離婚的時候她還能分到一點點財產,她有信心自己能刨出老湯姆離婚無數次卻仍舊富有的八卦。
  回想著樣貌已經模糊的鄰居,白晝再次將視線移到不遠處正交流著的兩人身上。雲雀恭彌正低頭瀏覽報告,一旁膽小的服務員小哥畢恭畢敬地立在一旁,看看他又看看白晝,不小心視線對上時又猛地低下了頭,瑟瑟發抖。
  「……」
  白晝越來越懷疑自己長得像能把雲雀恭彌都吃掉的怪物了。她不由得搔搔腦袋,趴在椅子的靠背上盯著雲雀恭彌。
  側臉很完美,身材也很完美,以白晝多年的經歷來看,他一定是那種走在街上都會被神經大條的男人搭訕的人——當然,像白晝這種神經纖細的女性在看見他的瞬間就能明白這傢伙並不好惹。
  其實白晝原本以為自己能跟雲守大人成為不錯的朋友的——畢竟她的確很欣賞他的性格——然而現實差強人意,文化產生的代溝比年齡還要難以跨越。就像他是米飯黨,她卻是麵食黨。
  「……」
  越發呆肚子就越餓。白晝摸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想起來她還沒吃午飯——她原本認為雲雀恭彌是帶她來吃飯的。
  「……那個啊,媳婦兒,」見眼下根本就沒有需要自己的地方,白晝躊躇幾秒,等雲雀再次低頭翻閱著報告時開口徵求許可,「這裡好像沒有我的事,那我就先出去吃個飯再回來?聽說這家店的東西很好吃——」
  雲雀恭彌手中的動作一頓,循聲望去,見到的就是趴在靠背上露出一對可憐兮兮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白晝。
  「……」
  室內的桌上就擺放著老式的時鐘,從秒針走動時清晰的噠噠聲看得出來這台時鐘價格不菲。此時時針已經走過了最上面的數字,早就過去了最佳的午餐時間了。
  見雲雀恭彌沒給出回答,權當對方默認了的白晝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而還沒等她走到門口離開,就聽見他語氣不明地笑了一聲,命令道:
  「這些轉交給澤田綱吉,我很忙。」
  「……是、是的!」
  服務員小哥雖然疑惑了一下雲守究竟在忙些什麼,但視線隨著他走動的方向移動到了門口的女子身上時就完全了然了——雲守大人即將結婚的消息已經是黑手黨之間的常識了,沒想到他竟然有幸見到了這位神秘的未婚妻大人——
  ……
  …………
  腦海中浮現出白晝先前喊出那聲「媳婦兒」的服務員小哥,他對雲守大人竟然會選擇這樣一位女性當老婆感到非常不解。
  X
  「……」
  「……」
  吃飯的過程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沒有什麼意外才比較意外。
  白晝從未吃過如此沉悶的一頓飯。以往就算是她一個人偷偷去買漢堡,也會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賞著沿路走過的帥哥美女。但與雲雀恭彌面對面坐著,早就看膩了對方的白晝根本升不起一丁點兒欣賞美人的愉悅心情。
  剛剛那個栗發帥哥說的沒錯,如果跟美女一起吃飯,就連飯都會變得好吃許多。但是看多了也會膩,例如雲雀恭彌。
  白晝興致寥寥地吃完午飯,看著雲雀恭彌付賬離開後又不知道載著她去哪裡。坐在車上的她看著車窗外的街道好一會兒後才問道:
  「嘿,雲雀先生,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眼下汽車駛向的明顯就是出城的方向,不單單行人越來越少,就連建築物也逐漸被綠色所替代。白晝掃了兩眼後視鏡中已經路過許久的雲雀宅,對於接下來的他們的目的地非常好奇。
  「彭格列總部。」手握方向盤的人注意力集中在了街道上。
  「……?」白晝一愣,「去那裡……嘛,當我沒問。」
  她及時將不可能得到回答的問題嚥回了肚子裡——反正彭格列boss找她有事,陪他去一趟也沒什麼損失。
  盤算得清清楚楚的白晝在心裡點了點頭,側首看了看專注於開車的雲雀恭彌,突然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彭格列總部位於西西里島的一片森林之中,與最近的城市——也就是兩人的出發地點——也有半個小時的車程遠。據說這座被當成本部的城堡曾經還被當做名勝古跡開放了一陣子,當然那是在白晝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總而言之,總部的位置並不是什麼秘密。至於能不能踏入這片私人土地,就得看各人的本事了。白晝這種不見經傳的情報商,當然沒有那個資格。
  雲雀恭彌輕鬆地便通過了她路過無數次的檢查關口,又駕駛了幾分鐘後將車停在了停車場內。
  「——雲守大人,您是來見boss的嗎?」
  兩人還未走出停車場,便被一名戴著墨鏡高大的壯漢攔住了腳步。
  墨鏡不愧是黑手黨必備的物件,戴起來能憑空為主人添上幾分狂放的氣質。白晝興致滿滿地打量著眼前的人,眼見雲雀恭彌繞過他繼續往前走去,她不得不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
  「——雲雀先生雲雀先生,彭格列的成員長得都那麼凶狠嘛?難道這就是在長相上壓倒敵人?」她指著後方被雲雀無視的男人問道。
  「草食動物。」雲雀的評價很簡單。
  「……」
  怎麼看那個人比起草食動物都更像肉食動物嘛。白晝跟著雲雀的腳步,腦袋卻扭了過來看著墨鏡大叔。他還是柱在那裡沒有移動,但微微顫抖的肩膀不禁讓人覺得他現在正在生氣——也對,無論是誰被無視後還被鄙視了一番都會感到生氣吧。
  將心比心一番的白晝在心裡點點頭,正準備將視線移回來時卻突然被衝刺而來的人用力撞了一下——好在對方體型不像方纔那位壯漢那麼高大,跟白晝一比甚至還有些矮小。她往後一個踉蹌就穩住了腳步。
  「……」
  「……啊,……對不起,我在趕時間……」
  聽著略有些弱氣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白晝低頭看著正鞠躬道歉的女子,擺擺手應道:「沒事沒事,我也沒注意。」
  雖說女子紮著一個十分奇怪的髮型,但她的態度能讓人不由自主地升起好感。白晝打量著她直起身子後有些畏畏縮縮的表情,不由得摸摸下巴——這張臉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單單是這張臉,還有這個髮型,以及那個眼罩——
  在白晝搜尋回憶之時,道歉女子的視線移到了不遠處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停下的雲雀恭彌身上,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
  老情人?白晝回頭看了眼,發現雲雀恭彌的視線也停留在了她的身上,這無疑是給她的猜想多添加了幾分真實性。
  「……庫洛姆大人,詳細情況我聽boss說過了,請跟我過來。」
  原先因為雲雀恭彌的無視而留在原地的壯漢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說話的對象正是白晝眼前這位女性。這張臉這個髮型再加上這個名字,白晝終於想起來她是誰了。
  彭格列霧之守護者庫洛姆小姐,彭格列一枝花(白晝評價)。
  行蹤比起雲雀恭彌還要飄忽不定的一個人。白晝從雲雀偶爾傳出的行跡還能看出點什麼,但從有關她的情報中,根本就看不出她每一個行動的目的。
  「……是的,」庫洛姆朝墨鏡壯漢點了點頭,隨著他走了幾步,卻又不得不停了下來,捏緊拳頭朝兩人低聲問道,「那個,請問這位小姐是……?」
  這話這模樣,怎麼看都像極了因為意外分開的老情人。越來越確信了這點的白晝剛準備開口回答,往回走了幾步的雲雀恭彌便開口打斷:「未婚妻。」
  「……」
  白晝很感動,這是這位大爺第一次承認她的身份,雖然沒什麼承認的必要。
  「……但是她,……」
  庫洛姆張了張口,也許是礙於白晝也在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她身旁的黑衣壯漢已經開始催促了,加上時間的確緊迫,她只能畏懼地看了一眼白晝,最後以忠告的語氣說道:「請務必小心。」
  「……」
  白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由得刮了刮自己的臉頰,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雲雀先生,我長得真的那麼像能把你吃了的怪物?」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她都要開始懷疑自己體內其實沉睡著七顆能夠實現願望的龍珠了。
  被詢問的對象依依不捨——至少白晝是這樣認為的——地看著庫洛姆小姐離開,聽見她的問題,不冷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哼笑一聲便轉身繼續走向原本離開的方向。
  「……哎,我是說真的啦。要是我的體內真的沉睡著七顆龍珠怎麼辦?哎呀我要許什麼樣的願望才好?成為世界富翁的確不錯啦,藉此讓我成為世界第一強者好像也挺好的,要不然……」

☆、二五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歷史悠久的家族都喜歡在山間野嶺買一幢城堡,藉以體現出它們的歷史悠久——反正彭格列家族就是這樣的例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彭格列從初代時就佔據了這一片地盤。
  從大門抵達城牆下,大概有幾分鐘的車程。而從停車場走到城堡內部,則還需要走上幾分鐘。
  白晝是第一次來,自然而然地跟在雲雀恭彌身後,看著周圍不知為何總是畏懼地讓開道路的彭格列成員,不由得感慨他在這裡積澱的恐怖色彩。
  彭格列家族不愧是黑手黨中的教父級家族,就算如今元氣大傷,總部的人數依舊少不了多少。一圈穿著黑手黨的黑色制服的家族成員來來往往地行走著,腳步急促,像是正有什麼事務等待他們去辦。有幾個穿著鮮艷的人在其中出現,這些人看上去都比較閒,偶爾跟經過自己身邊的人打聲招呼,也不清楚他們的地位是高是低。
  感受著他們時不時投來的探尋及懼怕的視線,白晝拍了拍灰色毛衣肩膀處的灰塵,隨著雲雀恭彌踏上了鋪著鮮紅地毯的樓梯。
  不清楚城堡究竟是怎麼構造的——走上了好幾層的白晝依舊能往下望見底部大廳內的大紅地毯。幾朵金色的紋飾鑲在地毯之上,讓它乍看之下不會顯得那麼單調,將紋飾組合起來看的圖案,長得很像彭格列的家徽。
  「……雲雀先生,你以前有來過這裡嗎?」白晝問了句廢話。
  雲雀的腳步比她要大上許多,加上她期間摸魚放慢了腳步,此時兩人已經拉開了幾米的距離。好在彭格列的成員似乎都聚集在底下幾層,白晝突然問出的問題他也正好能夠聽得見。
  「來過幾次。」
  「……哎?」白晝沒想到這句廢話也能得到回答,她扭頭見雲雀已經走出老遠,趕緊小跑上去,好奇地湊在他身邊,「來幹嘛的來幹嘛的?彭格列的會議你一向都是不出席的吧?一系列事務也都沒有插過手吧?單純只是佔著雲守的位置不幹事的不是嗎?……仔細想想,彭格列boss現在都沒有把你開除,真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極其·幸運了。」
  雲雀恭彌目的明確,行走的步子始終沒有絲毫停頓。白晝突然想到了什麼,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認真地打量著他的側臉,點了點頭。
  「還是說你只是來見老情人的?」
  「……老情人?」
  「彭格列霧之守護者嘛。」白晝坦言,腦海中浮現出方才碰見的那個看上去有點孱弱的女性的面龐。
  「……霧?」雲雀冷笑一聲,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某個男人的臉。
  其實根本不知道霧之守護者還有一個人的白晝點點頭確認。從雲雀恭彌的態度來看,他跟對方好像還有一段不短的恩怨情仇,但是剛剛那妹子的反應怎麼看都像餘情未了……哎呀,難道是霧守大人那邊的問題?
  (自認為)已經看出事實的白晝唏噓一聲。此時她已經無法看見樓底的大廳了,從兩旁鋪著同一花色的牆紙上來看,這裡應該是城堡內部的走廊,倘若不是有眼前這個人帶著路,白晝覺得她在這裡會分分鐘迷路。
  她又扭頭看了看雲雀恭彌冷然的側臉,低吟一聲後突然開口:
  「雲雀先生,我吃醋了。」
  「……」
  雲雀投來的視線中滿滿都是看著蠢貨的神色。
  「……哎,我是說真的啦,你姑且也相信我一下……這可不行啊,我已經看見了咱倆的婚後生活滿滿都是猜疑的畫面了,如果真的有那東西的話。」
  白晝攤手無奈地歎了口氣。
  雲雀恭彌沒有再回答她的話,而是停在了一扇對門之前。門很高大,滿滿的都是中世紀的氣息,也許是因為後期保養良好的緣故,它並不像其他地方的遺跡那麼破舊,而是透出了一股歷史的滄桑感。
  門後傳出了對話聲——似乎裡面有人正在爭執。白晝側耳認真傾聽了一會兒,似乎在爭執聲中聽見了彭格列boss那熟悉的音色。
  X
  白晝在之後總算明白,雲雀恭彌這一天的反常究竟是為了什麼了。
  帶她去婚紗店,為的只是能順便觀察一下街道上的黑手黨成員分佈。去餐館,只是從彭格列的中層人員那裡得到敵人的第一手資料。至於最後帶她來彭格列,……大概是想在彭格列boss做出與以往不同的決策時,幫他造勢。
  雖說雲守廣義上只是個掛名的,但最強守護者的稱號以及雲雀恭彌背後那個風紀財團,加起來也夠他們喝一壺了。草壁哲矢原本就打著這個想法所以才在今天來到了這裡,雲雀還來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本人來,更有威懾力吧。
  至於為什麼順帶捎上她,應該不是為了秀恩愛——白晝相信這傢伙腦子裡根本沒有恩愛的概念——希望從她這裡得到有用情報的概率也很低。估計是因為他太久沒有一個人出門,覺得有點兒羞恥,所以才硬要帶上她的吧。
  (完全忘了是自己主動找上門的)白晝強行從自己的腦洞中找出符合雲雀恭彌今天反常行為的一切合理解釋。最後她為自己豎起了大拇指,真是完美的解釋。
  以及得出結論,雲雀恭彌果然是個很難搞的傢伙。
  將自己對雲守大人最新的評價保存在心中的白晝,她看著雲雀恭彌毫不猶豫便推開了大門,掃視安靜的室內一圈後將目光鎖定在了坐在主位上的棕髮男子身上——
  「澤田綱吉,我來取之前的報告。」
  「……」
  「……恭先生?」
  白晝從雲雀身後勉強探出一個腦袋,看了這個長得有點像會議室的室內一圈——除了彭格列boss跟草壁哲矢兩人是她認識的,其餘幾個人她幾乎都沒有見過。
  還在白晝努力思考他們究竟在爭論什麼的時候,內部的彭格列boss便率先從這位大爺突然登場中回過神來。低頭深思一番,朝雲雀恭彌點了點頭:「好的,雲雀前輩。」
  說著他將視線移到一旁的幾人身上,一副「你看我也沒辦法」的表情:「抱歉,幾位,我跟雲守還有要事相談。如果你們只是為了反對而來,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但是如果你們有什麼意見的話,我倒是很願意詳細聽一聽。」
  「不是,boss,你這太魯莽……」
  「送客。」
  明明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果斷。白晝仔細打量著彭格列boss,神色有點憔悴,但相較於上次見面,多出了一股她也說不清楚的氛圍——他現在一定不太好惹。
  彭格列boss下了逐客令,再加上雲守就在門口柱著,幾人就算百般不願,也只能洩氣地在一名秘書的指引下離開室內。
  白晝往一旁跨了一步為他們騰開了出門的空當,同時準備越過雲雀恭彌走進去。卻被突然經過她的一名老者叫住了。
  「……等等,這位小姐,你……」
  那位秘書倒的確是小姐,但老者叫的人明顯就是鬼頭鬼腦的白晝。後者回過頭,往旁邊看了看,末了指著自己,彷彿在詢問是不是叫她。
  「對,就是你,你怎麼……沒有去找九代嗎?」
  「……啥?」
  白晝被他突然的一個問題弄懵了,她再指了指自己,確認對方問的的確是她。緊接著求救似的轉頭看向雲雀,後者卻正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你認錯人了吧?」被雲雀恭彌打量的心生涼意,白晝覺得這大概是老人家老眼昏花認錯人了。
  老者看上去也並不是十分確定,被白晝一反問,便更認真地上下打量著她。許久之後長歎一口氣,在秘書小姐的催促下離開了這裡。

☆、二六

  老者離開了,留下了白晝一肚子的惑水。
  「剛剛那是誰?」她不由得朝會議室內部的彭格列boss問道。
  澤田綱吉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剛剛那些是九代時期留下來的一些人。九代隱退後他們就留下來輔佐我的工作,跟裡包恩的關係很好。……白晝小姐認識嗎?」
  「……」
  澤田綱吉沒有解釋方才老者的那些話,看來他也無法為白晝的疑問做出解答。她在室內僅僅幾人之間來回望了望,最終輕輕呼出一口氣,拉出一把桌子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不不不,完全不認識。反正我不認識他們。」
  她朝澤田綱吉擺擺手,示意他不要介意自己。她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小小情報商,雖然手中握著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八卦情報——例如雲雀恭彌上次半夜爬起來裝神弄鬼的緣由——但她始終不記得自己跟這些人打過交道。
  「……密魯菲奧雷在西西里島佔據的那所廢棄研究所,在很久以前是彭格列研究部門建造的。之所以會被廢棄的原因,我已經從前代留下的書籍中查閱到了,……它會被密魯菲奧雷利用應該不是偶然,」澤田綱吉苦笑一聲,沒有忽略她這個外人,對靠在大門旁的牆壁上的雲雀恭彌說道,「詳細的我已經跟草壁說過了,不過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雲雀前輩之後還要忙著結婚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雖然沒有邀請彭格列的人,這點有些讓人心寒。但也請允許我對你們獻上來自彭格列的祝福,白晝小姐。」
  「……彭格列boss還兼職教父呢?」白晝感興趣地問道。
  「這倒不是,我想,應該沒有哪對夫妻會希望代表黑暗的黑手黨為他們主持結婚典禮吧。」他回答,目光停留在白晝身上,「當然,白晝小姐也許是個例外。」
  「……」
  看出他似乎有話想說,覺得自己也沒什麼事情瞞著他的白晝將滯空的手放在冰涼的石製圓桌上,一腳撐著桌腳,椅子微微抖動著。
  「有關先前那份情報,我願意多出五成的價格——再買另外一個對你而言也許是微不足道的消息。」
  澤田綱吉沒有賣關子,直言道。在他坦誠的視線下,白晝意外地挑眉朝另外兩人望去。草壁先生也是一臉不明白,雲雀恭彌還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看樣子從他們那裡看不出什麼了——白晝的視線回到了澤田綱吉身上,她摸摸下巴,問道:「你怎麼知道那消息對我來說微不足道?」
  「因為那是個跟你沒有關係,告訴我也絕對安全的消息。」澤田綱吉回答道,他走到石桌旁,與白晝隔著一個桌子對望,「另外,裡包恩說你可能還有另外的要求——你也可以提出來,我會盡最大努力幫你達成的。那份文件對現在的彭格列很重要,能盡快拿到是再好不過。」
  「……這樣啊,」白晝點點頭,不算答應,而是單純地表示她理解了澤田綱吉的話。她指著太陽穴回答道,「情報在這裡,擬好合約後,我想就能立刻交易了。鑒於彭格列boss您這麼直白,我想在那之前我需要確認你想知道的消息是否完全無害,你也可以確認一下我這邊的要求。」
  「——畢竟,空頭支票的危險,彭格列boss您應該是十分清楚的。」
  白晝收起了平時調戲雲雀恭彌時嬉皮笑臉開玩笑的模樣,像個正在進行著重要交易的商人一般語氣正經起來。澤田綱吉一愣,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從不遠處的一摞白紙中拿過了最上面的一份。
  「我需要知道,彭格列九代目極其守護者,現在是否安全。」他率先開口,翻開一頁手中擬好的合同,嘴角的笑容帶著淡淡的悲傷,「裡包恩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嚴格來說,他應該也算是上一代的人。……九代自從五年前馬薩諾那一戰後就銷聲匿跡,我也找不到他。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他現在的消息。」
  澤田綱吉語聲一頓,目光沉了下來:「那位老者,現在是否安全?有沒有可能碰到危險?」
  「……」
  白晝眉毛一跳:「彭格列boss,你怎麼會認為我知道這事的?剛剛那個老伯真的只是認錯人了啊。」
  「你知道肯尼希的下落,肯定是九代中的某個人告訴你的。」他立刻回答,推了一份文件到白晝眼前,「當時覺察到危險時,就是九代中的人幫他藏了起來。雖然你可能真的不認識剛剛那些人,但也有可能知道九代的下落。」
  「……這樣啊,」白晝的語氣忽而變得煩惱起來,她翻翻合同,一目十行,從方纔的正經一下子變得提不起勁,「我不太清楚啦,但他們現在,……應該是很安全的。」
  「應該?」澤田綱吉抓住關鍵字。
  「我又沒見過他們,一次都沒有。」白晝攤攤手,表情無辜,「有些人,你也知道,他們年紀也比較大了,這些人有沒有壽終正寢我不清楚,但是他們不會因為被密魯菲奧雷的人追殺這種小事情出事。那些人都當了多少年黑手黨了,對我們這些小鮮肉可能會耍的手段早就瞭然如心了啦,不用擔心不用擔心。」
  「……」
  這回答聽起來就很不靠譜,那邊的草壁哲矢看著白晝的目光已經十分異常了。澤田綱吉卻沉默了一會兒,旋即輕笑起來。
  「也是,是我擔心太多了。」
  「當然當然。」白晝從桌面上隨便拿起一根筆,找到合同簽字的地方,隨意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那麼,彭格列boss,可以聽聽我的要求了吧?」
  「請講。」
  「請告訴我彭格列墓園的位置,」方才正經的語氣彷彿都是特技,白晝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還有,請給我進入彭格列墓園的通行令,我想去一趟。」
  X
  白晝回程的時候,還是跟雲雀恭彌一起的。
  草壁先生留在彭格列,代替雲雀恭彌處理一些本該交由雲守處理的事務。然而真正的雲守大人卻嫌棄彭格列總部的人太多,什麼都沒說便離開了這裡。
  趴在後座上看著黃昏下被雲雀恭彌嫌棄了的城堡,白晝不由得一陣唏噓。
  「原來這麼容易,早知道我就直接偷偷摸摸地摸到彭格列boss的寢室找他要通行令了,……嘛,如果沒有雲雀先生你的話,我想我也拿不到這東西吧。」
  白晝收回目光,在汽車後座上坐正,揮揮手中被一條紅色絲帶繫著的文件,語帶稱讚。
  彭格列boss很明顯是因為雲雀恭彌的緣故,才沒有懷疑白晝的目的。本來彭格列墓園這種地方絕對不能被任何外人知道,特別是以賣情報謀生的情報商——畢竟身為黑手黨的彭格列家族,在外的積怨太多。一個不小心被沒什麼道德觀的敵對家族知道,那會被挖成什麼樣舊不得而知了。
  白晝點點頭,哼著先前在餐館中聽見的最近流行的情歌的調子,順便開口算著時間。
  「過幾天就得離開西西里島,去本土籌辦婚禮了。雲守大人準備的怎麼樣?從時間來看,我們是沒辦法一起過聖誕節啦,這可真可惜。」她嘮叨道,「哎呀,今年又是在外奔波孤單一人寂寞空虛的聖誕,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人一起過節嘛。」
  「……」
  「明天我想去彭格列墓園一趟,雲雀先生要不要一起——不過我想你應該也沒什麼時間吧。」她將捲成圓形的通行令對著夕陽看了看,只能看見幾個熟悉的文字,「剛剛沒有看見迪諾先生,也沒有聽說他離開西西里島的消息,那應該是在調查留在島上的內應的消息。——說起來我之前聽說過,馬塞大道那座城市的公寓,有不少住戶都突然失蹤了呢。」
  將通行令暫且放下,白晝一手搭在前座的靠背上,身子前傾,在開車的人耳邊吹了口氣,放低語調說道:
  「我今天心情不錯,所以這個消息免費。」                        
作者有話要說:  森林:你寫文總是有個毛病。
蠢作者:啥?
森林:伏筆埋太多,劇情線太雜,讀者看不懂。
蠢作者:……有解決的辦法嗎?
森林:姑且先收一波FLAG。
所以,蠢作者向森林咨詢了看不懂的部分,決定放大招了。雖然有點遲_(:」∠)_。
開學後點擊大跳水好憂傷,賣萌打滾求個評會有用嗎……

☆、二七

  彭格列墓園。
  因為是彭格列現任boss澤田綱吉告訴白晝的,所以她眼前這片被高大直挺的鐵柵欄圍住的墓地,應該就是她找了特別久的墓園沒錯了。
  這地方一直都是彭格列的秘密,從外面籠罩著的一圈嚇人的幻術就能看得出來。費盡千辛萬苦才抵達的白晝在大門口抬頭望了望,旋即走到一旁的老人身邊。
  老人正躺在安樂椅上閉目養神,絲毫不覺得在墓地旁睡覺會發生不詳的事情,神色愜意。腰間掛著一串鑰匙,隨著安樂椅搖擺的動作相互碰撞,傳出不屬於自然的噪音。
  周圍除了她跟這老人,沒有其他人了。想來他應該就是這裡的看門人。
  想到方才在這座墓園周圍碰見的幻術,白晝不由得端正了態度,走上前去將澤田綱吉交給她的通行令遞給了老人。
  「……」
  「……」
  冬日的戶外在暖陽的照耀下並沒有那麼寒冷,加之白晝的心情還不錯,站一會兒倒沒有什麼大問題。但老人家一直不理會她,這可就不是什麼能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了。
  「老伯——老伯,你睡著了嘛?——」
  白晝湊過去大叫了一聲,卻並沒有得到後者的回答。老人家的腦袋嫌棄似的往另一邊撇去,白晝不由得煩惱地摸摸後腦勺。
  周圍那排列整齊的幻術想必就是這位老人家佈置的,倘若沒有得到他的允許而擅自進入的話,說不定還沒走到墓園的部分就會撞進哪個幻術中再也走不出來——白晝可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衝出幻術。
  於是她按住擺動中的安樂椅,俯身湊到老人耳邊,又大聲叫了幾下。
  附近樹木上的鳥兒被她的聲音驚起,一陣陣地飛到另一棵樹上再落下來。老人皺紋滿佈的眼角動了動,然後慢慢地睜開了惺舒的睡眼。
  「嘿,老伯你總算醒啦?」白晝把手中的通行令遞給他,「你好你好,我是白晝。這個是彭格列boss的通行令,可以讓我進去嘛?」
  「……」
  老人家似乎還沉浸在夢境之中,被皺紋埋沒的綠色小眼睛目光呆滯,半天才移到了白晝身上。
  他拉扯著嗓門問道:「啥?你說啥?我們這裡沒有叫白雲的小伙子,只有我一個老人家住在這!」
  「我沒有找人!請放我進去!」
  白晝一向不喜歡跟聽力不好的老人說話,因為她這種年輕人說話總是很快。
  「啥?你說白雲就在這裡?老人家我在這住了一輩子,怎麼就沒聽說過這樣一個小伙子呢!姑娘你找男人找到這裡來啦?」
  「……」
  白晝眼角一跳,乾脆地將原本打算打探的問題嚥下肚子,執著地把通行令遞到老人眼前。老人低聲喃喃著一些零散的單字,慢吞吞地接下那份文件,扯開紅絲帶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過了半天,才理解似的點了點頭。顫顫巍巍地在腰間的幾把鑰匙中拿出一把,遞給了白晝。
  「瞧瞧現在的年輕人,說話總是不清不楚的。要找死去的愛人就坦白一點嘛,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
  白晝很想知道澤田綱吉在通行證中說了些什麼。
  「不過啊,我這把老骨頭可能沒法子陪你去找了。最近幾年送進來的亡者,我也不知道。哎,人老了啊……」
  老人家長歎一聲,躺在安樂椅上又開始搖晃。幾乎是在他閉上眼的瞬間,感歎的語氣便戛然而止,他的氣息微弱到根本不像一個還活著的人。
  白晝站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眼中透過他倒映著另一個人的背影。
  「……嘛。」
  被她的聲音驚起的週遭的鳥兒已經全數落下,與老人一起陷入了沉睡。白晝伸了個懶腰,感受著冬日涼風與暖陽帶來的雙重感受,微微抬頭望著高大的鐵門,面對眼前的空氣輕笑道。
  「……嘿,你看,誰說我不能從正門走進去的?」
  X
  墓園的確很冷清,白晝一路上並沒有碰見任何人。
  大門往內再走一陣子,才能見到山腳下的第一座墓碑。這裡比平時見到的墓地要寬敞許多,看上去也比較古老。
  初代的墓地似乎被埋在了最內部。其餘幾乎每一代的彭格列boss及守護者都佔據了一座山腳,除了這些人外,被葬在這裡的還有屍體沒有被家人領走的彭格列成員。歷經九代,累積的墓碑數量自然不少,但因為分散開的緣故而不顯得密集。
  白晝曾聽撫養人說過,墓園之中,二代的墓碑數量最多。因為二代是好戰派,這種人當上領袖的結果,就是與其他家族的摩擦從未間斷。
  ——「這種人竟然也能當上領袖啊。」
  ——「領袖誰都能當,只要能令一個團隊強大起來,那就是一名好領袖。我並不否認九代那種溫吞的做法能在一部分程度上保證彭格列不被侵犯,但只有二代那種領袖,才能讓九代有溫吞的資本。」
  「……」
  墓園往往是能夠勾起人的回憶的地方。
  白晝扶著一棵樹的樹幹,努著嘴看了周圍一圈,繼續往前走去。
  九代的墓園並不難找,除開十代,數量最少的就是了。白晝站在山坡上望了望,感慨著這群人還沒死就為自己找好了墓地的同時,思考著自己死後會被埋葬在什麼地方。
  只不過——那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吧。
  天生樂觀的白晝並沒有會在這種混亂格局中喪命的自覺。
  「……」
  雖說少,但也不是沒有。墓碑一個個有規律地排列著,似乎最近還有人來打掃過似的,十分乾淨。碑前都放著一束白玫瑰,一些花瓣已經泛黃,讓這玫瑰不再顯得那麼乾淨。
  白晝往前走去,視線掃過墓碑上的姓名,尋找著自己想找的碑位。然而還不等她找到,剛過一棵大樹下轉了個身子,遠處隨著視野變化而出現了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她沒有刻意放輕腳步,對方在她往前走了幾步時突然轉過頭來。熟悉的面容與不太熟悉的年齡湊在一起,白晝不由得一愣,對對方的身份有了隱約的認識。
  但是還是無法相信的她腳下一頓,皺著眉走到對方面前,蹲下身子與他對視。
  「……」
  「……這位小姐,你也是來掃墓的嗎?」
  他雖然跟裡包恩先生體型相同,但看上去脾氣遠沒有他那麼危險。穿著白晝只從電腦上見過的白色偏襟長衫,嘴角戳著一抹溫潤有禮的笑意,問話的聲音也十分溫柔,讓熱情慣了的白晝不由得一愣。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就在最近。」她突然問道。
  其實何止最近,她今天早上就見過一個跟他有著相同面孔的成年男子臭著臉從她面前經過。如果不是對方的性格實在不像那位雲守大人,她都要懷疑眼前這個小嬰兒是不是雲守大人偷偷去遊樂園玩然後不小心撞見黑手黨交易被變成的了。
  雖然他本人就是黑手黨。
  白晝摸摸下巴,仔細打量著眼前小嬰兒的面孔。撇開雲雀恭彌不談,她的確有在最近見過他的印象——只是完全不記得了。
  「……真巧呢,我也覺得在哪裡見過你。」對方一愣,微微一笑,態度好到讓生活在雲雀恭彌的低氣壓下的白晝如沐春風,「不過不是在最近。」
  「你叫什麼名字?」白晝感興趣地問道。
  「風。」
  「風·雲雀?」白晝繼續問道。
  「……」他沉默。
  她突然想到東方人的名字順序好像跟他們不太一樣,於是改口:「雲雀風?」
  「……」                        
作者有話要說:  手機端作者有話說的換行好像出了點問題,只能手動加代碼。上一章混成一團了,請原諒。
據說寫小劇場是個好習慣。
小劇場:
從前有一天,白晝不小心吃掉了雲雀的點心——長得像小鳥的和果子,她很慌。
於是她找到了草壁哲矢,詢問這種點心在哪裡有賣。
草壁:這是從日本帶過來的,在意大利的話可能……
白晝:(掰著手指)時間好像還夠去日本一趟。
(雲雀出現了。)
雲雀:去日本幹什麼?
白晝:……沒有!什麼都沒有!
(白晝逃走了。)
草壁:恭……恭先生,那個是什麼?
雲雀:山本武從日本帶回來的和果子。
草壁:誒?恭先生,你不是一向不接受他們的……
雲雀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二八

  在風苦口婆心的解釋之下,白晝才勉強相信了他跟雲雀恭彌沒有關係。
  說是勉強,是因為怎麼看那張臉都像雲雀恭彌偷偷跟他的老情人造出來的。
  「……」從白晝的表情上什麼都看出來了,年紀比雲雀要大上幾輪的風只能苦笑。
  「你在這裡幹什麼?」
  姑且不去討論他跟雲雀恭彌的血緣關係——要是白晝有這麼個爹,她也不想認——白晝將對對方的熟悉感壓了下去,看了看周圍,問道。
  這裡的隱秘程度,調查了這麼久的白晝是明白的。但眼前的這個小嬰兒不但知道這裡,還能跨過門口那些讓白晝都差點走不出來的幻術進入這裡,實在很難不讓人對他升起疑問。
  肯定是雲雀恭彌偷偷告訴他的。白晝又在心裡點了點頭。
  「聽說裡包恩過世了,我來意大利看看他。雖然只有不愉快的回憶,但我們也算認識這麼多年了。」
  風往一旁的墓碑看了看,白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這裡竟然是裡包恩先生的碑位。與先前碰見過的不同,嶄新的模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裡剛剛建成。
  對他口中的「這麼多年」不以為然的白晝點了點頭,旋即問道:「那你知道,反彭格列同盟的首領被埋在哪裡嗎?」
  「……」風一愣,明顯沒有想到她為何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抿嘴輕笑,「反彭格列同盟的首領葬在彭格列墓園的事情,可能是彭格列十代都不知道的消息呢。這位小姐你竟然知道,真是很讓人不可思議……請跟我來吧。」
  他朝白晝微微鞠躬,示意她跟上來。白晝嘿了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
  「怎麼說我也算是一個情報商嘛。」
  她拍了拍褲子,腰間被鐵繩綁著的指環及匣子搖擺不定,在暖陽下反射出陣陣光輝。
  「情報商?」聽見她這句話後,風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見到白晝腰間的指環後一愣,旋即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啊啊,這樣啊。冒昧問一下,小姐你的名字是?」
  「白晝。」
  X
  白晝被風帶到了墓園更深處的地方——從這裡已經看不到先前裡包恩先生的墓地了,這位置完全就是一處開放的洞穴。
  然而還是有斜陽照射進來。
  「……真懷念呢,上次來這裡還是三年前的事情。」風走到墓碑前,低頭看著地面上斜放著的方形石碑,黑色的眼底映出了懷念的神色。
  白晝在一旁思考他三年前長什麼樣,……難道是被母親抱著來這裡的?
  會探望反彭格列同盟首領的人,原來還真有啊……
  「白晝小姐,你認識他嗎?」風回過身,站在一旁問道。
  「不,完全不認識。」白晝很快回答。
  這都是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人了,再加上他的身份——她一個小鮮肉怎麼可能會認識這種人。她可是連彭格列九代都沒見過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情報商。
  「那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白晝盯著地上的墓碑看了許久,墓碑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了,加上那龍飛鳳舞的名字,根本看不清這裡葬的人究竟叫什麼——刻碑的人一定跟這裡的住戶有仇吧。
  她搔搔後腦勺,另一隻手在腰間的鐵鏈上摸索著,把一個指環解了下來:「有人把遺物寄到我家來了,我只是把這東西還回來。」
  「……」
  風盯著她手中把玩著的指環,不知道明白了什麼,繼續問道:「白晝小姐,知道黑手黨間贈送指環的意義嗎?」
  與白晝輕鬆過頭的語氣不太一樣,風始終都散發著一股沉穩的氣息。如果不是對方的體型實在不像是一個成年人,白晝覺得她會把對方跟門口那個看門的老人弄混。
  她點點頭,將構造精巧的指環從鏈子上解下,放在了墓碑旁的石座上。
  「像結婚戒指一樣?」
  「……」風沉默。
  「開玩笑的啦開玩笑的,」白晝笑著擺擺手,繼續說了下去,「雖然沒有詳細聽說過,但是家族首領總是會將自己的指環連同自己身上的責任一起交給下一任首領,嗯,想來想去,這果然是在推卸責任吧?」
  「……」雖然意思差不多,但總覺得被篡改了核心意義。風無奈地想著。
  「我這人比較自由,這種責任我根本不需要。」白晝聳聳肩,「能盡快跟這個遺物的主人撇清關係是再好不過了,我討厭欠別人東西,也討厭別人欠我東西。跟任何人都沒有聯繫,然後按照最純粹的自己的想法生活下去——這才是我嚮往的生活方式。一旦跟別人扯上關係,屬於自己的想法多多少少都會發生改變。這真是超——可怕的事情。」
  白晝點點頭,對自己的說法十分滿意。
  她放在石座上的指環並沒有繁瑣的花式,只是在反面刻上了彭格列家徽的圖案。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是什麼屬性的指環,而帶著它幾年的白晝能確信,這個指環等級一定在A級之上。在黑手黨中都是製作精緻的優質品。
  風看著它沉思許久,突然他抬頭問道:「那這個指環,能交給我嗎?」
  「……」白晝微愣,摸摸下巴仔細想了想,「可以啊,你隨意。……怎麼,你認識這個指環的主人?」
  「……我認識這墓裡埋著的人,雖然我們當時還沒認識幾年。」
  風含糊地說著,同時點點頭,走上前,將白晝扔下的指環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指環很大,絕對不是他這種小嬰兒能戴起來的,也不知道他要這個有什麼用。
  ……小嬰兒……
  ……嬰兒……
  「哎?」白晝一愣,手指了指風,又指了指墓碑,「認識?」
  風點點頭,臉上帶著詢問的神色。
  「……」
  白晝收回手,默默地開始掰手指。反彭格列同盟活躍的時間段,她有從書上看見過,不算二十一世紀還殘存的殘黨的話,它的活動時間大概在……
  ……
  …………
  發現一隻手根本不夠用的白晝將視線從自己手上移動到對方溫和有禮的微笑上,扭曲著眉頭問道:「四五十年前?」
  風點頭。
  「……很抱歉,」白晝壓下心底的驚訝,姑且先道了個歉,「一直以為你是雲雀恭彌的私生子,……沒想到原來是岳父大人。」
  風:「……不,我真的跟雲雀恭彌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生出那麼一個兒子,如果是我我也會否認親子關係的,」白晝瞭然地點了點頭,旋即好奇地問道,「話說回來,風先生你是怎麼生出雲雀恭彌那種身高的?因為他母親很高嗎?」
  白晝感慨著基因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的同時,風苦笑兩聲後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了。
  他想了想,兩手拿著指環,抬頭望著還在感慨的白晝,扯開話題問道:「白晝小姐之前說最近見過我,……大概是在什麼時候?」
  「……」白晝又開始掰手指,所幸的是手指夠用,「三四個月前吧?還在美洲大陸的時候?」
  「很遺憾,那時候的我還在自己的國家,應該是沒有見到白晝小姐的機會的。」
  「……那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白晝奇怪地輕咬下唇,但那股見過面的模糊印象就是無法從腦海中剃去,「或者說是我記錯時間了,風先生是在哪裡見過我的?」
  「五年前,馬薩諾。」風回答道,「我正巧與當時在場的九代守護者,還有部分成員關係不錯,就留在那裡玩了一陣子。當時有從別人口中聽說過……白晝小姐?」
  從他剛開口回答,白晝就像發現了獵物一般瞪大眼睛盯著侃侃而談的小嬰兒。直到後者感覺有些不對勁而停止說話,奇怪地問了聲後才回過神來,打著哈哈擺了擺手。
  「沒什麼沒什麼,沒想到是那麼久以前了,……風先生很清楚五年前在馬薩諾發生的事情嗎?」
  「嗯,算是吧。」風模稜兩可地回答。
  「……那個啊,其實啊,我好像不小心丟掉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但是當時的我好像對雲雀恭彌——就是彭格列的雲守大人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所以現在陷入了有些混亂的思維中……能稍微問你幾個問題嗎?!」白晝雙手合十,懇請道,「拜託了!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總是感覺被雲雀那傢伙當成獵物盯著——真的很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白晝在酒吧玩到很晚才回來,因為走道老舊的緣故,不小心吵醒了雲雀恭彌。她很慌。
於是,她又溜出去抓了隻貓回來,把鍋全都甩給了這隻貓。
貓:喵
雲雀:……(盯
貓:喵(蹭
雲雀:……(摸頭
白晝好像發現了這位雲守大人不得了的一面。她思考了很多。
隔天,她郵購了一個貓耳,戴起來跑到了雲雀恭彌面前。
……
(待續)

☆、二九

  「你想知道,五年前發生在馬薩諾的事情?」
  風將白晝的請求重複了一遍,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沉默稍許,「……我是沒什麼意見,但是就這樣從別人口中得知當時發生的事情,也沒辦法取回你的記憶吧?」
  「……?」白晝不理解地眨眨眼。
  風雙手勾著指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間跳了起來,穩穩地落在了白晝的肩膀上。雖然肩上坐著一個嬰兒體型的老頭子有些重,但還沒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風頓了頓,繼續開口:「別人告訴你的,只會是事情的外在。你對那個畫面、那次事件抱有什麼想法,你在那個時候有沒有私底下做了什麼、瞭解到什麼,這都是他人無法知道的內在。少了這部分,你知道的過去就不會完整——就算是這樣也沒問題嗎?」
  「……我現在只想知道,當年我到底對雲雀恭彌做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白晝心有餘悸的模樣,彷彿她已經受到了恐怖的報復似的。風站在她的肩膀上,因此她也無法看見對方此時的表情——從語氣上聽,他現在一定十分無奈。
  「恐怖的事情啊……這倒也是。」他歎了口氣,「五年前的事情,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對,完全不。」
  白晝確認地點頭,拿起眼前墓碑上放著的一束已經完全枯萎的白玫瑰——跟外面還帶著新鮮氣息的花束有著明顯的不同。明明都是在九代的墓地旁,這裡似乎很少人來打掃。
  白晝無聊地摩挲著石碑的動作一頓,補充道:「不過,我之前有聽雲雀先生提起過一點點,……裡包恩先生說的,那場戰役死亡人數極少,其中有一個是野生的情報員。」
  「……嗯,沒錯。其他人暫且不說,那時的確有個被彭格列僱傭的野生情報員死亡了。」
  風的聲音似乎有著特殊的安撫人心的效果,就算說出了多麼令人驚訝的消息,都一如既往的平和。
  「當時說是讓澤田綱吉學習戰役指揮,但反彭格列同盟這種九代時殘留下來的勢力,九代的人覺得由他們親手葬送比較適合。所以還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內情是當時的總指揮暗中佈置,而裡包恩不知道的。」
  「……」
  感覺重頭戲馬上就來了,白晝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聽著耳邊嬰兒體型的老人家訴說往事——雖然她很想問當時暗中佈置的東西,他這種局外人是怎麼得知的——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有關你的那部分……當時彭格列在情報部門外僱傭了一個野生情報商,……那個野生情報商是當時還未起勢的傑索家族的成員。」
  「……是我?」白晝指了指自己。她好像不止忘了那天的事情,連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完全忘記了。
  風笑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順著剛剛的話說了下去:「疼兒子的情報部門門外顧問的首領查出了這個消息,那個野生情報商被當場處決,對外則是以被捲入戰役而身亡公佈的。」
  白晝後怕地摸了摸脖子,以確認自己現在還活著。
  「然後的事情,就是九代的一個守護者聯合總指揮私底下做的了——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你,讓你扮成那個情報商白晝潛入反彭格列同盟。原因及目的我就不細說了,總之那時候的你被僱傭,覺得好玩所以接受了這份差事。」
  「……」覺得好玩……
  「你做了什麼……說起來也比較麻煩,做了挺多的吧。說到跟雲雀恭彌有關的,應該就是你在反彭格列同盟中設下了不少陷阱,準備打算等敵人衝出去的時候將他們一網打盡,結果不小心被脫離隊伍的雲雀恭彌踩中。」
  「……」白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那之後,雲雀恭彌失蹤,——實際上是在掃蕩完敵人總部後,對踩中了你的機關耿耿於懷,跑去追殺你了。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躲的,他最後好像還是沒找到。」
  「……」
  白晝在思考向雲雀恭彌道歉的一百種方法。
  「這就是當時跟你有關的事情。」
  她的肩膀突然一輕,一個黑白相間的人影在空中滯留了一會兒,旋即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之上。風手中握著指環,另一隻手摸了摸它,接下來的語氣染上了幾分沉重。
  「——我不清楚在你逃走後還發生了什麼。但是,你以情報商白晝的身份生活到現在,應該不僅僅是失去了當時在馬薩諾的記憶。而是連同自己原本的的身份也一起忘記了。」
  「……」
  「你在此之前是誰——這種問題,我不會想問,也不清楚。但是,你要是繼續以這個身份活動下去會很危險。白蘭是個小心的人,原本應該是自己家族成員的人突然出現在了敵對陣營中,就算是彭格列,都會將對方看成背叛者吧。」
  風忠告道,見一隻小猴子從遠處爬到了自己肩膀上興奮地叫著,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旋即對白晝作了個揖,帶著小猴子及指環轉身離開。
  突然被告知自己不叫白晝的白晝——她盯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伸出手指刮了刮臉頰,突然回想起之前做到一半就被驚醒的夢境。
  ——「所以在這之前——我想我得給你一個名字。你想叫什麼?」
  ——「不是白晝嘛?挺好聽的。」
  「…………」
  她從口袋中掏出前段時間新買的手機,在聯絡簿裡從「欺詐電話01」到「意麵店外賣23」中勉強找到她耗了許久才耗到的雲雀恭彌的字樣,撥出了電話。
  「……」
  「……」
  嘟嘟聲停下,旋即傳來的是一陣沉默。仔細聽可能還能聽得見背景中吆喝的嘈雜聲音,但不知道對方究竟在什麼地方,原本應當清晰的吆喝聲都像隔了幾面牆。
  琢磨了一下現在的心情與該用哪些詞語,白晝朝墓園外走去的同時開口說道:
  「雲雀先生,我的世界觀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我現在需要安慰。」
  X
  電話毫不意外地被掛斷了,因為連白晝都覺得她自己在說廢話。
  被掛電話的白晝一點兒都不慌,她慢悠悠地又翻到草壁哲矢的字樣,撥了出去。
  ——「……白晝小姐?」
  對面接電話的速度不知道比雲雀恭彌快上了幾倍,白晝看了看離開墓園的大致方向,順便回答道:
  「嗯,是我。雲雀先生鬧彆扭不接電話了,麻煩把電話暫時給他聽行嗎?就告訴他我有重要消息。」
  ——「好的,……白晝小姐,你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對勁,沒事吧?」
  「……」白晝一愣,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笑了兩聲,「哎呀,……沒事的沒事啦,只是剛剛被雲雀先生鬧彆扭掛斷電話所以玻璃心受到了重創而已。」
  ——「……」
  「……草壁先生?」聽得話筒對面一陣沉默,白晝不由得反問道。
  ——「……」
  「……雲雀先生?」覺得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白晝青著臉問道。
  果不其然,話筒中聽見了一聲清晰的哼笑,然後對方抬高了語調清清楚楚地挑出了她剛剛說的那些話中的詞彙:「鬧彆扭?玻璃心?」
  「……」
  要到號碼這麼久卻是第一次在話筒中聽見雲雀恭彌的聲音,白晝呆愣了兩秒,心情突然間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她咳嗽兩聲將剛剛欠揍的那句話及激動的心情含糊過去,再開口時的語氣已經一點都不像玻璃心碎一地的人會擁有的了。
  「哦哦,雲雀先生。……你現在在哪裡?馬塞大道附近的公寓?哎,你是在追蹤那個操縱人偶的幹部沒錯吧?那你去過我們之前去的婚紗店了嘛?」
  ——「……」
  「我昨天晚上看了看,那裡竟然是傑索家族的產業……你帶我去那裡應該也是因為這點吧?」
  ——「……」
  雲雀恭彌始終沒有回答,早就習慣對方這種態度的白晝不知為何就是相信他現在還在手機前聽著她的嘮叨——她瞇起眼望了望墓園出口,口中繼續說道。
  「那家婚紗店有問題哦。它裡面的牆壁是空心的,格局也不對勁,試衣間與會客室中相隔太遠,牆壁裡肯定藏著什麼吧。」
  白晝走到墓園出口處,看著還躺在安樂椅上休息的老人,將鐵門鎖好,把鑰匙放回對方身旁的小椅子上。抬頭冷淡地望了一眼墓園大門,手中捏著還未掛斷通話的手機,語氣中已經失去了剛開口的輕鬆,甚至帶著些懇求的語氣。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所以啊,雲雀先生,回來後我們去喝一杯吧?」
  ——「……」
  果然還是沒有回答。白晝呼出一口氣,失落的情緒顯露無遺。
  ——「行。」
  「……哎?啥?」
  白晝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坐了碰碰車一樣,聽到對方的回答,就像突然間撞到了別人的車子一樣渾身一震。
  這樣……好像有點不妙。
  「……那感情好,最好明天醒來能忘記今天的事情——那雲雀先生你先忙著,我準備回去了。」
  白晝掐斷了電話。盯著最近來電中短短幾秒的雲雀恭彌發著愣。
  ……好像真的有點兒不妙。
  她歎了口氣,撓撓後腦勺,望著眼前的小路朝前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偷偷告訴你們,存稿到第二捲了。
所以徵求一下卷一的番外該寫什麼。
1.西西里日常。
2.第一人稱,帶你探尋女主的內心世界(喂。
3.五年前事件片段。
4.其他。
恩,就這樣,沒要求我就按自己想法寫了。

☆、三十

  突然告訴她,她其實只是那個情報商白晝的替身,她是有點惆悵的。
  但她並非同風先生所說的那樣,把過去的亂七八糟的生活經歷全都忘記。她過去是什麼人,她過去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除了一些因為先天原因忘記的時日,其他的她都記得十分清楚。
  況且——連身份這種東西都能借用不知道哪個人的她,根本沒必要因為這種事情惆悵嘛。
  天性樂觀的白晝又費了千辛萬苦才從彭格列墓園周邊走了出來,在附近的路旁找到自己開來的車,從口袋中拿出偽造的身份證看了看,不知朝誰點了點頭後便開車回程。
  今天一定要把雲雀先生灌醉——嗯,這是她今天的目標。
  至於向雲雀恭彌道歉的一百種方法,早就被她扔到不知哪裡去了。
  X
  抵達雲雀宅時,已是傍晚。
  怎麼說也已經過了一個月,白晝早就完全從那時看的日系恐怖片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她將車停在一旁,抬頭望了望在陰沉的黃昏下散發出一股鬼屋氣息的和式宅邸,朝門口的門衛打了聲招呼,便走了進去。
  住了這麼久,早就將它的格局摸透的白晝剛踏入大門進入玄關時,便瞧見守在門口像極了恐怖片中會出現的人偶娃娃的小女傭。
  房子內因為主人還未回來的緣故,並沒有開燈。白晝藉著昏暗的光線走到女僕面前,將手中路過超市時買的便宜啤酒塞給她。
  「……誒?夫人,這是……」
  儘管疑惑,她還是接下了那瓶啤酒。
  「雲守大人他還沒回來嘛?明明都說好了要一起喝酒的。」
  白晝簡潔地道出這瓶啤酒的來歷,將鞋子放好,朝一旁抱著啤酒瓶不知所措的小女傭看了一眼,想了想後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是的。這個,我的事情都做完了,所以在這裡等夫人您回來,……誒、夫人,請將啤酒交給我吧!」
  覺得小女傭抱著酒瓶的模樣有些礙眼,白晝伸手想要抽出那瓶啤酒,卻被小女傭嚴詞拒絕。她訕訕地收回手,看著她彷彿酒瓶是她的性命一般死守著酒瓶,便無所謂地擺擺手,轉身走進黑暗的走廊中。
  小女傭快步跟了上來,懷中還未開封的酒瓶子發出了咚咚的音效,跟腳步一起為這片黑暗的環境提供了恐怖的元素。
  最近已經沒有看過恐怖片的白晝奇怪地回頭看了小女傭一眼,卻在接觸到對方視線的瞬間被對方移開了視線——不對勁,肯定很不對勁。
  這樣想的白晝放棄了回房間的打算,直接繞到了空曠的會客室中。
  走了這麼久也沒見到過一個其他的傭人——這點也很不對勁。雲雀恭彌討厭人多喜歡安靜沒錯,但在以往,這幢宅子也沒有這麼冷清過。至少每次回家的白晝都能看見一兩個前來與草壁哲矢商討公務的黑手黨。
  回想起先前打電話時那嘈雜的背景音,白晝熟門熟路地打開會客室的燈,坐了下來。
  她朝小女傭揮揮手,示意她過來一點:「雲守大人今天出去幹什麼了,你知道嗎?」
  她今天只見過雲雀恭彌一次,就是在早上看見他臭著臉從自己面前經過。當時沒有深究就離開的白晝此時回想起來覺得那個臭臉十分耐人尋味——雖說雲守大人他一旦心情不好就那副模樣。
  「……我不清楚,不過雲守大人今早是獨自出門的。草壁先生在他之後才帶了幾個黑手黨另外出門,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一路……」
  小女傭畏畏縮縮地回答道。已經被不少人看成「能把雲雀恭彌吃掉的怪物」的白晝早就接受了「自己體內沉睡著七顆龍珠」的設定了,她一手撐著地面,抬頭看了她一眼,瞭然地點了點頭。
  「啤酒留下,順便幫我拿個杯子過來吧。」
  「誒?」小女傭一愣。
  「我估計今天是等不到雲守大人回來啦,被耍了一通的他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就善罷甘休。我還是自己喝喝酒賞賞月——啊,好像看不見月亮。」
  白晝隨意地朝會客室另一邊敞開的紙門看去,天空被烏雲籠罩,只透出一點點不屬於傍晚的冰冷光線,至於月亮——至少在這個時間點是絕對看不見的。發覺這點的她仍舊毫不介意地收回目光,催促了小女傭一聲。
  「沒什麼大問題,快去吧。」
  「……是。」
  小女傭不解地將啤酒瓶子放下,離開了會客室。
  離開了一個人,室內的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就連白晝這個一向能調動氣氛的人都帶動不起來。她碰了碰啤酒瓶冰涼的標籤,仔細嗅了嗅冬天寒冷的空氣,不出意外地嗅到了一絲並不熟悉的血腥的氣味。
  這個發展也越來越像恐怖片了啊。
  白晝在心中感慨一聲,拿出口袋中的手機,找到雲雀恭彌的號碼,並不是特別熟練地編輯著一條簡訊。
  To:雲雀恭彌
  媳婦兒,你家快被炸掉了。
  看著光屏上的「已發送」字樣,她將手機扔到一旁的榻榻米上,一手拎著啤酒瓶子站了起來,拉開被小女傭關上的紙門,走了出去。
  X
  昏暗的光線無法照射在室內的走廊上,因而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以自身為中心的一個半徑極小的圓圈。
  除了剛剛被白晝打開的會客室中的燈,整個大宅中沒有一處是亮堂的。——這十分的不正常,就算平時在主人還未回家時,大部分的燈都處於關閉狀態,但一些傭人經過的地方還是會開燈作業——雲雀恭彌怎麼看都不像缺這麼點電費的人。
  白晝拎著酒瓶子漫不經心地行走著,一副酒鬼的模樣——雖然她身上並沒有酒氣——走在走廊上。兩旁的是透著微弱光線的紙門,彷彿會有妖怪突然鑽出來嚇唬人。
  白晝用酒瓶子捅了捅紙門,突然從前方聽見了數盤子的聲音,手上動作一頓,繼續往前方走去。
  她這一個月來早就將這附近的購物街摸透了,但是對於雲雀宅的內部,還是有很多地方僅僅是聽過一個名字而沒有去過。例如眼下傳出聲音的廚房。
  數盤子的阿菊小姐,應該不可能特地橫跨一個洲趕來意大利數盤子吧?
  白晝三兩步走到廚房門口,「唰」地拉開了門。
  廚房內很暗,一點燈光都沒有。走了這麼久,眼睛早就適應了黑暗的白晝也得仔細再仔細才能看清室內的構造。她環視周圍一圈,卻沒有發現那數盤子的聲音的來源。
  但是發現了地上躺著的幾個人。
  仔細看看,其中有一個是她比較眼熟的傭人——此時同其他幾人一起,昏倒在地。
  「……」白晝沉默著陷入思考。
  「……夫人?」
  小女傭的聲音從廚房外的走廊上傳來。雙腳站在室內的白晝腦袋後仰往外面看了看,便見到小女傭奇怪地站在那裡,看到她後幾步小跑了過來。
  她那對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同黑貓一般發著光,明明是黑色卻如此刺眼——光是這點就能看出不對勁了吧。
  白晝站直身子,撓撓後腦勺。她可不認為碰上黑貓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夫人,您怎麼在這裡?」
  「我忘了讓你拿開瓶器了嘛,所以順便過來一趟。」
  白晝歪著腦袋示意她看向廚房內的地上倒著的幾個人:「結果看見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
  小女傭疑惑地走到白晝眼前,順著她的視線低頭,再開口時的語氣已經變成了驚訝:「……夫人,這是怎麼……」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白晝一手抓住她的腦袋往門框上重重撞了上去,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掄起酒瓶子便用力砸了下去。酒瓶在碰上小女傭腦袋的瞬間隨著內部的啤酒泡泡一同碎開濺起,一些啤酒連著碎渣彈回了白晝身上,被風一吹一陣寒意不由得從心底升起。
  白晝鬆開她的腦袋,順手將留下一個瓶口的酒瓶尖端刺進了她的心臟部位,轉身跨開地上的玻璃渣便往來時的方向跑開。
  她就想跟雲雀恭彌喝個酒順便試試能不能把對方灌醉而已,為什麼會不小心碰上這種事啊。
  白晝邊跑邊抱怨雲雀恭彌的不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上回說到,白晝戴著貓耳跑到了雲雀恭彌面前。
白晝:媳婦兒媳婦兒!你看你看!
雲雀恭彌看了一眼。
白晝:本來想買一套的,但是穿起來有點兒害臊,……這樣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可能引起貓奴的憐愛?
白晝學著教程中的動作擺了個pose,然後她就被雲雀恭彌扔出去了。
坐在走廊上的白晝很沮喪,覺得她可能不適合戴貓耳。
室內——
雲雀恭彌看了眼室內的部下:你看見了什麼?
雲守部下:哎呀,沒想到夫人也能走賣萌路線,我一直覺得她會適合兔女郎那種……
……
然後,雲守部下被咬殺了。

☆、三一

  白晝戰鬥力幾乎為零,好在她總是樂觀地認為自己幸運MAX,因此在逃生的時候一直都特別樂觀。
  像是現在。
  逃跑早就成為了一種習慣,她在襲擊了那名小女傭後便朝完全不知道通向哪裡的走廊盡頭跑去——也不管身後究竟有沒有人追。
  照理來說,但凡一個正常人,在被酒瓶子用力砸了一下腦袋又被刺了一下心臟部位後,應當都會失去行動的能力。然而已經得知敵人是人偶使的白晝,有點懷疑那種對人的攻擊方式是不是真的對人偶有效。
  或者說,那個的小女傭是不是真的是人偶。
  從幾次接觸來看,小女傭唯一與常人不同的是頭髮摸起來的觸感與那些被雲雀恭彌認出是假人的傢伙們一致,除此之外白晝還沒有發現其他可疑之處——但結論是已經可以定下了,她肯定是敵人。
  在家裡僅有的少數幾個傭人全倒在廚房的時候,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走在外面,這怎麼想都不像是一個夥伴應有的姿態。宅邸門口的門衛還是白晝認識的那幾個,那麼說……那名小女傭戰鬥力不低?
  戰五渣白晝因為這個結論而稍微沉默了一陣子,旋即拉開盡頭處的一扇紙門,準備繞到另外一條走道的時候,卻被眼前出現的一條新的道路嚇到了。
  ——草壁先生敘述的簡版地圖中並沒有這條道路的存在。……那麼這裡是哪裡?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她的手機鈴聲突然從遠處傳來,雖然從分貝判斷應該還挺遠的,但毫無疑問對方此時正在接近。白晝慶幸自己將手機留在房間的同時猶豫了一下,還是關上了門,在黑暗中往前摸索著前進。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從這之中粗略估出身後正在追著它的人的速度後,白晝一邊感慨著對方果然不是人類的同時,一邊來到一扇厚重的鐵門之前,費勁吃奶的力氣才將它打了開來。
  與此同時,破門的聲音從方才白晝進入的方向傳來。白晝才剛剛看清這間被鐵門鎖著的屋子內部裝著的東西——一堆她根本不知道怎麼用的槍械彈藥,身後就有一道涼風吹過,一個身影隨著便宜啤酒的氣味停在了白晝身後。
  「……夫人,您沒事吧?」
  聽著她關切的語氣,白晝扯了扯嘴角,辛苦地露出一個微笑。
  「……我覺得之前看恐怖片留下的心理陰影又出來了。」
  好可怕,一個隨時就能殺了她的傢伙就在她身後。白晝產生了區別於害怕的一股恐懼。
  「很……抱歉嚇到您了,夫人。」小女傭的語氣聽起來有著十足的歉意,然而被籠罩在恐懼之中的白晝根本聽不出來,「我其實,……我沒有用恐怖手段威脅您的意思,我是想好好跟夫人您談一談的。」
  「在好好談一談之前麻煩你把胸口的半截瓶子還有腦袋上的玻璃碎片清理乾淨,」白晝強行鎮定,視線盡量不去看小女傭此時已經不堪入目的腦袋,「我想沒有人能正常地跟你這副模樣的人對話。」
  「現在可能沒有那個時間了。」
  小女傭回答道,垂著腦袋的白晝看見視線中被撒上了啤酒的襪子往她這個方向移動了一步。她不由得隨之後退了一步,從唯一的入口處被逼近了房間。
  「……雲守大人的未婚妻——您簡直是意料之外的收穫。只要把你帶走,彭格列雲守的行動想必會謹慎許多吧。說實話,他的舉動一直都很令我們困擾。高層的秘密完全摸不著,就連我潛伏了這麼久,也只在最近才見過他幾面。」
  小女傭的聲線逐漸從小心翼翼轉變為平淡無奇。白晝聞著空氣中淡淡的酒味,隨著後退的過程,背部已經碰到了什麼東西。她隨便應了個感慨似的詞語,沒有說話。
  「好不容易今天蘭斯大人拖住了雲守才有現在的空當,夫人您卻到現在才回來,時間不多了。只要夫人您乖乖地跟我們走,我們是不會傷害到您的。」
  小女傭朝白晝伸出手,明明是友好的表情,卻在白晝的毀壞下變得不堪入目。
  「……我挺願意的,但是我怕媳婦兒他捨不得我。」
  白晝開玩笑似的說道。從一旁抓起一個手榴彈,朝對方示意了一下。
  「看來不小心被我找到了一個好地方。雖然槍支啊火箭炮啊那些東西我不會用,但是手榴彈這東西我還是能勉強拉開保險栓的。我來想想,……你們是想帶走活的我,還是死的我?」
  「……帶走你只是為了限制雲守的活動,並不是必要選項。」
  「但是很可惜,對我來說不被你們抓走是絕對必要的結果。」
  「……」
  「……」
  意外地找到了一個談話的籌碼,白晝趁著對方沉默的瞬間用力踹了下一旁的桌角。只見被堆得亂七八糟的危險物品在抖動下不穩地往下倒去,正巧落在了還沒來得及躲開的對方頭上。
  覺得這至少能阻止一下她的動作,白晝腳底抹油了似的往一旁溜去。但是還未抵達被她費力拉開的鐵門,毛衣衣領便被什麼人從身後勾走,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倒下。
  「……痛痛痛……」
  沒有肉墊子的下場就是腦袋磕到了水泥鋪成的地面,這種痛楚是平常很難體會到的。白晝也來不及去注意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傭陰森的表情,齜牙咧嘴地躺在地上抱著頭揉了揉。
  「看樣子只能強行將——」
  「咚」!
  牆壁被轟開的聲音突然傳來,隨著聲音一起飛過來的是一根白晝稍微有點眼熟的拐子。拐子直接抽在坐在她身上已經黑化許久的小女傭身上,緊接著以白晝根本無法想像的力度,將她直接推開。
  「……」
  還沉溺在頭痛中的白晝臉色蒼白地坐了起來,視線掃到從鐵門外走進來的雲雀恭彌。後者走到她身邊,俯身撿起那根掉在地上的浮萍拐,簡單掃了一眼還在頭疼的白晝以及地面上滾落的手榴彈。
  「……」
  「……那個啊,雲雀先生,您來的真不是時候。」
  白晝賠笑著舉起手中被拉下來的保險栓向他示意。
  X
  白晝覺得,雲雀恭彌可能真的是超人的轉世。
  她從未見過開個匣就把即將爆炸的手榴彈不留痕跡地解決了的人。除了這傢伙。
  她吃痛地揉著後腦勺退到了一旁,圍觀著眼前這一幕「冷血男子虐待小蘿莉」的好戲。同時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時間,從她發簡訊到現在也沒過多少時間,雲雀恭彌不可能這麼快就趕了回來——應該在那時候就已經在回程途中了吧。
  「——你的主人在哪裡?」
  白晝看著他往前跨了一步,絲毫沒有注意這裡是需要小心火燭的武器庫,紫色火炎由雙手握著的浮萍拐上升起。不知是不是白晝的錯覺,那種紫色比起原來還要濃郁幾分,成為了這處黑暗的封閉房間中唯一的光源。
  「……」
  小女傭緊貼在牆壁上,身體內發出卡噠卡噠的奇怪音效,彷彿被剛剛那一擊就瀕臨崩壞了似的。白晝想了想自己剛剛拿酒瓶子砸了她一下的景象,——恩,肯定也有她的功勞。
  白晝捂著稍微有點暈的額頭。
  許久過去了,雲雀恭彌都沒有得到回答。他站在原地瞇起眼睛看了一會兒,房間內的白光燈突然亮起,從門外跑進兩名黑手黨成員,一個將白晝從地上扶了起來,另一個跑到了他面前戰戰兢兢地報告道:
  「雲守大人,我去問過了門口的守衛,今天下午有一小隊人據說是奉彭格列boss的命令送結婚賀禮前來,所以他們就放行了,……這次完全是我們的失誤!請務必處罰我們!」
  黑手黨成員深深地鞠了一躬,誠懇地請求懲罰。
  雲雀恭彌始終盯著沒有動作了的小女傭,末了輕哼一聲,將武器收回匣子中。他轉身走過坦白的黑手黨成員身邊,直到抵達剛剛站穩的白晝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被盯著的白晝直覺即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她小心翼翼地打探道:「……那個,雲雀先生?」
  「嗯?」對方回答了一個疑問詞。
  從這個疑問詞中聽出了很多,白晝嚥了口口水,視線在周圍遊蕩著:「……那個,我……之前偷吃了你的和果子是我不對,……哎呀,但是那玩意兒還挺好吃的,……」
  雲雀恭彌沒有動作。
  「那就是上次太晚回家,不小心把你吵醒了後去抓了一隻貓回來讓它背黑鍋,……哎?不是這事嗎?」
  不小心坦露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白晝又縮了縮脖子,正在仔細思考自己還做了什麼虧心事時視線突然間發生了翻天倒地的變化,眼前的一切都翻轉了過來。
  ——她被對方扛了起來。
  「——哎?哎??哎!!雲雀先生請饒了我吧!!我什麼都沒干啊!!我的確有想把你的房子炸掉的意圖但是這不是沒成功嗎!!還有什麼?難道是在背後不小心說了幾句壞話?這你都知道?!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追究了嘛!!請不要把我關小黑屋拜託你了!!!」
  被扛在肩膀上像根麵條的白晝語無倫次的道著歉。聽說她曾經想過把房子炸掉的雲雀恭彌腳下一頓,回想起之前她傳過來的那封意義不明的簡訊,抬高聲音問道:「哦?炸房子的是你?」
  「不管怎樣先把我放下來行不行!!雙腳不著地很沒安全感啊!!」白晝抗議道。
  「閉嘴,草食動物。」
  「你放我下來我就閉嘴!我摔到的是腦子又不是腿!自己走路完全沒問題!」
  ……
  …………
  被留下的兩名雲守下屬望著自家上司離開的背影,面面相覷了一陣。
  「夫人真有活力啊。」其中一人感慨。
  「雲守大人也很有活力。」另一人也感慨道。                        
作者有話要說:  大學開學有點兒忙_(:」∠)_

☆、三二

  白晝被雲雀恭彌扛了一路,任憑她怎麼反抗都沒有任何用處,只能迎上一路上見到的雲守部下詭異的目光,一邊苦笑著。
  直到抵達了一個不知道幹什麼用的房間時,她才被放下來。
  坐在地上揉著有些吃痛的後腦勺,白晝剛想開口抱怨些什麼,卻在目光觸及身旁的牆上一個巨大的黑洞後戛然而止。
  這種洞她見過,之前她被雲守大人硬拉去偷襲敵人的時候,那所廢棄研究所就被不走正門的雲守大人開了無數個這樣的坑——沒想到他對自己家也是這麼不留情面。
  這修起來會浪費多少錢啊——白晝心痛地看著牆上的洞,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她原本想要抱怨的話。她坐在地上微微昂起頭,卻見後者正低頭盯著自己。冰藍色的眸子中醞釀著恐怖異常的神色,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的白晝都不由得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拚命回想著她究竟有沒有做虧心事。
  ……應該,已經沒有了吧?白晝揪著眉頭。
  「——恭先生,草壁先生他……」
  從牆上的大洞中出現了一名黑衣壯漢,他看著自家上司與其准夫人深情對望的畫面,正欲上前的動作沒有繼續,而是停了下來用他三十五年的單身經驗思考著該不該打擾眼前的兩人。
  還未等他思考出結果,身後的夥伴見他停下了腳步,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
  「……」
  「……啊,恭先生,原來您在這裡。草壁先生到家了,正在找您。」
  第二個黑手黨明顯沒有先前那個壯漢心細,忽視了身旁的人擠眉弄眼的奇怪表情,逕自對裡面的人說道。當他的視線落在地上坐著的准夫人身上時,也沒任何退縮的想法。
  「夫人原來也在這裡。現在還不知道敵人身處何處,到處都很危險,所以請您……」
  「去叫醫療班。」
  雲雀開口打斷,突然在白晝視線中俯下身探出手碰了碰她的後腦勺。後者愣愣地呆在原地,看著視野中雲雀恭彌那張恐怖的臉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
  「……沒那麼……」
  她趕緊將視線從眼前的男人身上移開,清咳兩聲找回發愣的意識,剛想辯駁自己其實沒有受那麼嚴重的傷的時候,雲雀恭彌轉身離開了——正如他一直以來從來都不聽白晝把話說完的作風。
  下屬應了一聲後立刻轉身離開去找醫療班了,另一名壯漢對離去的雲雀恭彌深深聚了一躬,才十分彆扭地走了進來。
  「……很抱歉,夫人,打擾到您跟恭先生……了。」他誠懇地道歉。
  「……」被道歉的白晝眼角一跳,揮揮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X
  戰火挑起得悄無聲息,熄滅得也十分迅速。白晝除了一開始被那個小女傭襲擊了一下,之後就在醫療班的保護下安全度過了大半個夜晚。醫療班誇張地將她的腦袋包住了大半,抵不住睡意陷入沉睡前的白晝唯一的想法就是腦袋上的繃帶很難受。
  當然,當她伴隨著暈眩感醒來時,這種想法就被拋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
  「……」
  「……唉?那個,雲雀先生?」
  她動了動因為坐著睡著了所以有些僵硬的胳膊脖子,目光在觸及不遠處稍微有些熟悉的黑色浴袍的背影時頓了一下,緊接著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這的確是雲雀恭彌會做的事情。
  白晝想站起來,卻因為裹著一層溫暖的棉被而打消了這個想法——大冬天的從棉被中鑽出來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於是她縮了縮脖子,把棉被拉高了一點。留了一對眼睛盯著眼前的背影,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感覺到她這灼熱的視線。
  「……敵人都找出來了?」
  沉默了一會兒,忍受不了這種氣氛的白晝也不管為什麼雲雀恭彌會在自己眼前這種燒腦的問題了,乾脆地問道。
  後者似乎正背對著她處理什麼文件,身旁堆著一摞高高的紙。白晝往周圍看了看,床間處擺放著一把刀,後方掛著一個攤開的卷軸,四角都有已經熄滅的燭燈——這個房間她好像沒有來過。
  雲雀恭彌放下筆,微微側過頭應道:「啊。」
  從背影到側臉,覺得自己有很大進步的白晝想了想,繼續問了下去:「現在是在哪裡?」
  「沒受到波及的房間。」
  「……這樣啊。」
  白晝閉起眼睛晃了晃頭,將暈眩感壓了下去。身體不舒服的她自然沒有什麼開玩笑的心情,她朝兩旁的拉門望了望,確認自己還穿著衣服後掀開棉被,扶著牆站了起來,朝透著清晨潔白光線的門口走去。
  雲雀恭彌開口:「密魯菲奧雷這次來了兩個幹部,蘭斯與津嘉。」
  「……恩?」白晝一手搭在已經拉開一點點的拉門上,感受著門外冰冷的空氣,同時奇怪地回頭看著他。
  他繼續說了下去:「津嘉在偷襲小嬰兒成功後就離開了西西里島。蘭斯則是留了下來,策劃著把你擄走。」
  白晝回想著小女傭說的那些話,點了點頭,補充道:「他們說是為了限制你的行動。」
  「愚蠢的草食動物。」雲雀輕哼。
  白晝聳聳肩,不予置否。
  「密魯菲奧雷最近在追捕彭格列守護者的家人,突然冒出來雲守的未婚妻肯定是他們的重點追殺目標」這話還是她跟雲雀說的,這位大爺當時就不相信,真是多虧了那個蘭斯先生還是小姐親自示範密魯菲奧雷的愚蠢——白晝向他致以最純粹的謝意。
  不過想想也是,雲雀恭彌這種人怎麼可能會為了區區一個未婚妻就縮手縮腳的不敢行動。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白晝不清楚,不過肯定不會是兒女情長這種東西。
  白晝呼出一口氣,站在門邊盯著對方那她早就看膩的側臉,因為這明顯的事實被再次挖出來而有些胸悶。
  「之後他被跳馬抓到,送去了彭格列。」雲雀又拿起一份文件,彷彿口中說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語氣聽上去並沒有先前那麼恐怖了,但也平淡到讓人感覺他對這事根本就不上心,「西西里島已經沒有事情了,你什麼時候能出發?」
  「……」白晝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去本土舉辦結婚典禮的事情。雲雀恭彌會特地問出這個問題著實有點奇怪,她摸不著頭腦地看著他,回答的語氣也染上了不少疑惑,「隨時都行啊?我又沒什麼事,閒得很。」
  雲雀動作一頓,轉過頭來盯著她。後者明明沒幹什麼,也不得不心虛地嚥了口口水,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但是她唯一找彭格列boss的事情已經並不完美地落幕了——難道雲雀在指其他她不知道卻應該做的事情?
  她捏著下巴想了老半天,還是沒得出結果。似乎是已經不指望她自己想起來的樣子,雲雀恭彌冷哼一聲,開口問了個白晝都沒想到的問題:
  「密魯菲奧雷要帶走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跟上去?」
  「……啥?」
  「你想見白蘭·傑索一面,這是你提出的要求。當時只要你跟他們走,就能如願所償。」
  「……啊,的確呢。」
  白晝揉了揉太陽穴,暈眩感卻沒有絲毫減弱。隨著雲雀的話,她的確想起了幾個月前跟雲雀恭彌交涉時說的那些事情。
  ——「我只是想見白蘭·傑索一面嘛。但是直接闖進密魯菲奧雷總部的我只會被抓住,根本見不到等級那麼高的角色——所以,我想找一個足夠見到他的身份,我覺得雲守准夫人這層身份不錯,嗯嗯,的確不錯,你覺得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雲雀恭彌在此之前先幫她達成了「見彭格列boss」的這個目的。看昨天小女傭不惜暴露潛伏許久的身份猴急地要帶走她的模樣,那時候離開肯定能見到傳說中的白蘭一面,但是她沒有跟著走。
  「……」
  「為什麼沒有跟他們走?」
  白晝一手抱胸,摸摸下巴,額角碰在拉門邊框上,迎上對方的目光。她沒想到雲雀恭彌會問出這問題,而這麼問的目的……
  ……
  完全就是在嫌棄她嘛。
  被嫌棄了的白晝有點洩氣,她調整了一下語氣:「嘿,我長得很像街頭流行的騙子?」
  說著便完全拉開了紙門,也沒有關上的打算,重重地踏著腳步往外走去。怒氣隨著腳步聲十分明顯地透露出來,走了幾步後感覺到自己有點不對勁的白晝扶著牆,歎了口氣,放慢了一點腳步。
  剛從棉被中鑽了出來,還是在冬天,是個人都會感覺到涼意。她走在庭院邊緣的走廊上,不禁打了個哆嗦,腳下一滑,撞上了迎面走來的黑手黨。
  因為對方走得比較急,白晝被直接撞開了。她扶著牆壁揉著額頭,憑著越來越模糊的意識往前看去。撞了她的黑手黨已經發現了她的異狀,手忙腳亂地扶著她——
  「——夫人?你沒事吧?!」
  「……」
  白晝剛站起來,後腦勺又傳來一陣疼痛,恰好是之前被推倒後磕到的地方。緊接著比起剛剛的眩暈更加難以忍受的頭痛從神經傳遍全身,她不由得開始拉扯起包著腦袋的繃帶,吃痛地咬著牙。
  「——夫人?夫人?!」

☆、三三

  乾淨的室內,擺放著現代化的機器。
  倘若僅從外表來看,根本沒人會想得到這扇拉門拉開後會出現這麼一副室內的景象。
  擺放在桌上的一台台機器上閃爍著不同的指示燈,估計只有專業人員才能從這些指示燈中看出一點有用的信息。機器旁邊則是放著瓶瓶罐罐的藥水,以及乾淨的繃帶。
  總之,這就是一間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是醫療室的屋子——因為這裡堆放了太多醫療用具以外的東西了。
  雲雀恭彌聽了下屬的報告後來到了這裡,眼前的病床上躺著據說是被撞暈了的白晝。對方眉頭緊鎖,彷彿做了什麼噩夢一般喃喃低語著。
  「……恭先生,」穿著白大褂的醫療隊成員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狀態並不是很糟糕,請不要太過擔心。我聽草壁先生說,她在不久前才被車撞過一次,……應該是那時候留下的傷口又被磕破了。休息幾天就能好。」
  不久前被車撞到過——雲雀想起最開始在街上巧遇被追殺的白晝時,好像她的確被撞了一下——當時還暈過去了。
  「我聽說你們打算這幾天就動身去本土籌辦婚禮,……可以的話,請先讓夫人她再休息幾天。」醫生斟酌一番,還是建議道。
  「她身上還有什麼毛病?」
  雲雀恭彌站在病床邊,微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白晝一副做了噩夢的表情,口中詢問道。
  「毛病?」醫生一愣,保持著與自家上司兩步的距離,將手中的文件夾往前翻了幾頁,「之前是別人幫她做了檢查,……她的身體很健康,只是大腦一直處於超負荷的狀態。精神跟記憶方面可能有點問題——太過壓抑或太過興奮,損失記憶再也記不起來,這些都有可能。不過夫人這種情況應該維持很多年了,我想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超負荷……
  她的確有提到過,因為匣子帶回來的信息太過龐大的緣故,所以大腦承受不住崩潰過一次。小時候好像還摔到過……
  「出去。」
  雲雀恭彌命令道。醫生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朝眼前氣場太強的上司鞠了一躬,抱著手中的文件檔案便走了出去。出門後還不忘親切地將拉門拉上,同時警告了在門口偷聽的雲守下屬,為小倆口留了點私人空間。
  醫療室少了一個人,氣氛卻也沒有多少緩和。正如白晝曾經感慨的一樣,氣場太強的雲雀恭彌無論在哪裡柱著,那裡的氣氛都不會令人好受。
  好在現在室內只有一個不知道在噩夢之後做了什麼夢,表情又苦又樂的病人。
  雲雀恭彌的視線移到一旁被換下來還沒來得及丟掉的繃帶上,頓了頓,突然開口打破室內的沉默——
  「你的名字。」
  僅僅幾個音標連在一起,看起來像是疑問句,卻絲毫沒有疑問的語氣,僅僅是在命令對方說出答案似的。室內沒有其他人,所以他的這個問題只可能是對還在做夢的白晝說的。然而後者在做夢,壓根聽不見他的聲音。
  ——「你的名字。」
  ——「名字?……哎呀,我沒有名字啦。那個是父母給的吧,我是仙鶴送到菜地裡的哦。……而且啊,一個人的姓名——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東西呢,牽涉、關係、羈絆,家人、同伴、情人,一旦擁有了這些東西,自己的想法跟行動就會變得不自由,聽起來超——可怕的,你不覺得嘛?」
  記憶深刻的一句話在雲雀的腦海中又重複了一遍。連日忙於事務積累的疲憊隨著回憶傳至他全身,他低頭又看了看白晝,沉默半晌後又開口問了一句:
  「你是什麼人。」
  ——「哎?難道你是彭格列的?」
  ——「……你是什麼人。」
  ——「我?我現在應該算是彭格列的吧……不對,好像傑索家族的人也說得通?……但是我的確是應彭格列的要求……啊,不管了,總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挖個坑讓你跳的,只是你正好跳到了我挖的坑裡。所以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拜託了!」
  相比現在性格沒有任何改變,面龐卻有點稚嫩的白晝雙手合十道歉的模樣與眼前躺著的人完全重合了。後者眉頭越來越緊,彷彿真的做了什麼不得了的噩夢。方才醫生所說的話猶然在耳,雲雀恭彌頓了一下,朝她伸出手。
  然而在還未碰到對方時,就被她的夢囈止住了動作。
  「……雲雀先生,你長得……那麼高就不要穿婚紗啊……」
  「……」
  雲雀恭彌瞇起眼睛,冰藍色的眸中閃過危險的神色,似乎隨時就要把白晝咬殺掉。後者渾然不覺地沉浸在不知道該怎麼分類的夢境中,還不忘咂了咂嘴。
  就在此時,拉門被唰地拉開,出現在門口的已經不是醫生,而是很久都沒登場的草壁哲矢——他看見雲雀恭彌站在床邊的模樣,視線落在對方還沒收回來的手,憑著自己跟了這個上司這麼多年的經驗意會了很多。
  「……咳咳,恭先生,」草壁哲矢收回目光,清咳兩聲,「我聽那個醫生說過詳細情況了——回意大利本土的時間再推遲幾天沒有關係,一些事情我去處理就行了,您就留下來陪一陪白晝小姐吧。」
  「……」
  雲雀恭彌回過頭,危險的目光讓草壁渾身僵硬。然而再僵硬也要把話說完,他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醫生說最好讓她放鬆一下心情,有個人陪著聊聊天也是放鬆心情的一種……方法……」
  說到最後連他都不得不懷疑這個提議的可行性了——讓雲守大人陪聊,就算雲守這麼做了,跟他聊天的人真的能放鬆心情嗎?
  ……也許,以白晝小姐的粗線條應該能辦得到吧,應該……
  草壁哲矢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X
  白晝做了個噩夢,她夢見雲守大人穿上了之前那件綠得可怕的婚紗了。
  這還不是噩夢最主要的部分,她認為這個夢是噩夢的關鍵是——穿著新郎禮服的她竟然沒有穿著婚紗的雲雀恭彌高!
  她有些內傷。
  醒來後不知道距離她昏倒時過去了多久——聽據說是照顧她的醫療班成員說明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後,白晝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之前雲雀先生問我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呢。就是說我現在最好不要再受什麼精神上的刺激比較好?」
  醫生琢磨著她的前半句話,然後給出了後半句問題的回答:「是的,不要受刺激是再好不過了,而且最好不要把煩惱壓在心裡。有什麼煩惱,如果是不能對別人說的,我去幫您找個心理醫生也行。」
  「沒關係沒關係,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什麼煩惱的人?」白晝哈哈傻笑了兩聲,「之前只是不小心被撞到了而已啦。話說雲雀先生在哪裡?他難道自己偷偷跑回意大利去了嘛?」
  「恭先生的話,現在應該在休息。他之前忙了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再加上現在時間並不早……」
  醫生為難地回答道。白晝往室內看了看,不顧醫生阻止,從病床上走了下來,瞄了眼時間正指向半夜的指針,明白地點了點頭。
  「那行,我出門的時候會小心不吵醒他的。」
  上次玩太晚偷偷回家時吵醒他只是個意外,意外不可能會發生第二次。唯一優點就是樂觀的白晝十分樂觀地想著。
  「……出、出門?!夫人,你在這麼晚要出門……嗎?」
  醫生呆愣在原地。他才剛剛跟對方強調完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不好比較適合在茶室喝茶靜心而不是出門接受半夜霓虹燈的洗禮——她就說自己要出門?
  這是什麼人啊這!要是被雲守發現他放走了大病初癒的白晝在半夜出門,他覺得自己會被咬殺一萬遍。
  心底升起恐懼的醫生為了自己的未來拉住了白晝,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夫人,半夜會出現很多不法分子,他們……」
  「我見了那麼多黑手黨,還怕這一兩個小混混?」
  「晚上,……那種地方的燈光太過閃耀,稍微有點……」
  「這好像有點道理,而且那種地方的男人女人也不是我的菜,……」白晝有點動搖了,「但是要是想打探到雲守大人的八卦,只有在那種地方比較適合嘛。」
  「……八卦?」醫生因為聽見一個跟自家上司完全無緣的詞語而不由得一愣。
  「對啊,八卦,」白晝點了點頭,「跟他老情人的。你知道嘛?雲守大人跟霧之守護者過去的恩怨情仇……我都說了我吃醋了,不做點切實的動作,怎麼能讓雲守大人相信我嘛?」
  「………」
  「怎麼了?」白晝奇怪地看著醫生完全呆愣的表情。
  「……」醫生回過神來,鬆開拉著白晝的手,恭敬地問道,「恭先生,……早安。」
  「哎?」白晝眼角一跳,僵硬著脖子往身後看去,入目的是一張她以為自己現在絕對看不到的臉。
  「我的八卦?」
  她身後的雲雀恭彌抬高語調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_(:」∠)_看了條評論去戳了百度百科,發現了一個BUG。
180稱呼十年後的草壁是直接叫名字哲的……我當初直接忘記了這茬,我的鍋,我背了。
但是要不要改呢(?_?)發表時間好整齊……
……
小劇場:
白晝喝醉了,不小心走到了雲雀恭彌的房間。她很慌。
她學著正坐在榻榻米上,腦子暈乎乎的,雲雀恭彌都變成了兩個,好可怕。她很慌
白晝:雲雀先生,我的房間在哪裡?
雲雀:出門左拐。
白晝:雲雀先生,我們繼續喝一杯吧。
雲雀:恕不奉陪。
白晝:雲雀先生,我們一起睡一覺吧。
雲雀:……哦?
白晝:雲雀先生,那是你的老情人?
雲雀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擺在一旁的雲豆的照片。
白晝:雲雀先生,你還喜歡COSPLAY?
雲雀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掛在牆上的並盛校服。
……
然後白晝就被扔出去了。

☆、三四

  夜晚的茶室內——
  被白晝硬是拉過來一起背鍋的醫生,忐忑不安地正坐在拉門旁。眼前是正在對峙著的未婚夫妻,白晝與雲雀恭彌,他們在醫生眼中儼然就是一副正在討論該如何和平離婚的夫妻。
  醫生覺得自己從未見過這麼一副畫面,因為他跟妻子很恩愛。
  他視線在兩人中轉來轉去,緊接著越過他們看向黑暗的庭院內,開始思考人生。
  在不小心把雲守吵醒後——天知道是怎麼把他吵醒的,他的臥室跟醫療室相差十萬八千里——白晝被對方帶到了這裡。直覺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她在跟上去之前順手將想要逃跑的醫生也拉了過來。
  然後就是眼下的局面。
  就算在凌晨被吵醒,傭人臉上也沒顯露出任何的不滿。她不知道收到了怎樣的命令,將小小的酒碟子放在雲雀恭彌跟白晝眼前,順便擺上了一小壺酒。離開的時候還不忘疑惑地看了一眼與眼下氣氛格格不入的那位醫生。
  醫生也很無辜,他明明可以逃走的。
  白晝一手把玩著小小的酒碟子:「這是幹什麼的?」
  「……喝酒。」雲雀為自己斟上一小碟酒,淡淡地說道。
  「……」白晝突然想起來之前雲雀恭彌答應過要一起喝酒的事情。
  連她本人都忘記了,雲雀恭彌竟然還記得……該說真不容易呢,還是真不容易呢……
  白晝握著手中的小碟子,一臉複雜地盯著對方。雲雀恭彌似乎剛剛睡醒,冰藍色的眼眸不像平時那麼威嚴,更多了一股慵懶的氣質。手中端著斟滿酒的杯,平靜的面不帶一絲波紋,正如現在凝滯的空氣一般。
  他穿著浴衣坐在那裡,配上這種和式的夜晚庭院當背景,就像一副十分有特色的畫卷。
  沒有藝術鑒賞能力的白晝根本無法欣賞眼下這幅畫卷,所以她只能不小心盯著雲雀色氣滿滿的鎖骨看呆了。
  「……」
  她心虛地收回目光,用餘光掃過抿了一小口酒的雲雀恭彌……嗯,很好,看上去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
  不過這麼小的酒碟子,真的能把他灌醉?
  為自己定了一個遠大目標的白晝覺得前途坎坷。
  「說說看,我的八卦。」
  還在白晝思考灌醉雲雀恭彌的合理方法時,對方突然命令道。
  假裝自己沒有看見醫生擠眉弄眼的表情,白晝摸著後腦勺的繃帶打了個哈哈:「我是想去打探八卦的啦,誰知道打聽了這麼久都沒有打聽到。」
  「哦?」雲雀恭彌感興趣地哼笑一聲,「我這裡倒是查到不少最近開始在草食動物間流傳起來的八卦,想看看嗎?」
  「……」
  想起了什麼的白晝眼角一跳,摸摸鼻子尷尬地笑了兩聲:「那個,這個,那個……那些八卦一看就缺乏真實性嘛!我想找的是那種羅曼蒂克的、真實又浪漫的、雖然過程複雜但結局是HE的八卦……」
  「和老情人的?」雲雀恭彌順著問了下去。
  「對對對,和老情人的……」白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猛然間反應過來自己回答了什麼。奇怪於這件事是怎麼被雲雀恭彌得知的同時,她琢磨了一會兒,旋即充滿期待地繼續問道:「哎哎?難道雲雀先生你願意自己跟我說嗎?」
  「……」
  雲雀恭彌看了眼一旁渾身僵硬的醫生,後者心臟一縮:「那那那個,因為上次的事件受傷的傷患要換藥了,我就先離開……」
  醫生腳下一抖,差點摔倒。好在扶住了門框,站穩身子朝室內的雲雀恭彌鞠了一躬,也不顧走廊上有多暗,便慌忙地跑走了。
  白晝打量著他離開的方向:「雲守部下原來也不是全都像草壁先生那麼穩重的人啊。」
  「……」
  白晝點了點頭,端起酒壺倒了點酒,抿了一口,旋即皺起眉打量著杯子:「好淡,這是摻了多少水?」
  「清酒。」雲雀回答道。
  「……要達成我的目標,好像有點困難啊。」白晝放下杯子,有點兒洩氣,「不管那個了,雲雀先生快說吧,你跟老情人的過往,我很仔細地聽著呢。」
  「在那之前,老情人是誰?」
  「……啥?」
  「那種草食動物才會找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會有?」
  「……哈?」
  白晝被接連兩個問句打懵了。她手忙腳亂地指了指眼前處變不驚的雲守大人,又隨便指了個方向:「霧之守護者庫洛姆小姐不是嗎?」
  「那傢伙?」雲雀恭彌出乎白晝意料地為了這句廢話思考了一下,臉上已然不見上次提到霧守時的不屑與冷然,「我跟她沒關係。」
  「……」白晝奇怪地回想著,嘟囔道,「但是上次我問你她是不是你的老情人的時候你又沒否認……」
  「無聊的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
  「……」問出無聊問題的白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敷衍的笑容。
  「而且她只是霧守的替身。」
  「……哎?替身?就是說霧守另有其人?」聽見意料之外的消息,白晝又被引起了興趣——彭格列霧守另有其人這種事,她可是完全不知道的,「什麼樣的?男的女的?跟雲雀先生你有什麼樣的一段過去?哎呀,看你上次咬牙切齒的模樣,肯定有一段恩怨情仇吧,到底是恩怨還是情仇?能被雲雀先生你記恨的人……唔哇,那是怎樣三頭六臂的一個人啊?」
  白晝辟里啪啦一段話就扔了過去,雲雀恭彌抿了口清酒靜了靜心,回答很有他的一貫風格:「一個草食動物。」
  「……」
  彷彿參加了冰桶挑戰被當頭一桶冰水潑了下來的白晝驟然冷卻,卻又馬上憑著她一貫以來的作風沸騰起來:「但是霧守……庫洛姆小姐看見你的表情完全就像看見了老情人一樣,尷尬地想要跑走啊?這個怎麼解釋?」
  「那是見到你的表情。」雲雀恭彌回答,「不是尷尬,是害怕。」
  「……」白晝一愣,「害怕?怕我?為什麼?我長得真的像能把你吃掉的怪物?」
  白晝一直覺得自己雖然長不成清純小美女,但以身高來看走熱辣路線還是很有市場的——難道因為太過頭,所以變成肉食女了?
  她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他看了白晝一眼,「一個草食動物。」
  「……我就說嘛,我怎麼可能長得那麼像肉食女。」
  思考方式跟雲雀恭彌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中的白晝點點頭,對他的這個回答十分滿意。轉眼想到剛剛被她強行轉移的話題,她喝了口在寒冷空氣下已經變溫的茶水,沒有繼續說下去。
  話題隨著白晝的沉默而進入了短暫的停滯,她用手指叩了叩瓷杯側面,視線隨意地落在了凌晨的庭院中。因為目前沒有被雲守大人咬殺掉的危險,她的神經也不由得放鬆了許多——這樣想的她突然問道:
  「說起來,這麼晚了,媳婦兒你都不休息的嘛?」
  室內沒有時鐘,但僅僅從剛剛在醫療室內看見的時間來算,現在也早不到哪裡去。再加上之前那個醫生似乎說過雲雀恭彌這傢伙忙活了好幾天了……他是怎麼醒的?做噩夢了?
  剛剛才結束一個噩夢的白晝將心比心了一番——恩,做了噩夢肯定睡不著。不知道雲雀恭彌做的噩夢是怎樣的。
  「我之前睡了很久所以沒問題啦。與其說在這裡無聊的聊天說廢話,你還是去休息一下吧?」
  將剛剛自己說的那些話全都貼上了「廢話」的標籤,白晝彷彿沒意識到她也成了說廢話的廢人一般,少見地開口關心了雲雀恭彌兩句。
  「……回本土的時間推遲。」
  「嗯?推遲了?」沒想到自己的話會得到這種牛頭不及馬嘴的回答,白晝一愣,順著他的話問道,「因為我嘛?我完全沒問題的喲,倒不如說就算沒有我也完全沒問題的吧?……雖然我個人是很不願意媳婦兒你扔下我一個人跑去結婚的啦。」
  「頭還暈嗎?」
  「……咳咳,……不暈了。」白晝被清酒嗆了一下,有點兒受寵若驚。她剛剛沒聽錯吧?難道說雲守大人的酒量特別低,喝這幾口酒就喝醉了?
  白晝摸不著頭腦地想著。
  「那間醫療室是廢棄的,感覺有什麼不舒服就去找醫療隊的人。」
  「……」白晝愣住了,完完全全地愣住了,她掰著手指算了算時間,額角在寒冷的冬季也能流下一滴緊張的汗滴。
  「等等等等,雲雀先生,你不要對我這麼溫柔,我會很為難的。」
  她不好意思地捂著臉撇過腦袋,順便擦了擦冷汗。

☆、三五

  據說是幾天之後。
  某晚不小心看呆了的色氣滿滿的鎖骨,在白晝眼前飄了好一陣子。她發現自己好像對雲雀恭彌產生了類似於「想推倒」的感情,她很慌。
  於是,她找到先前說可以幫她找一個心理醫生排憂解難的醫療班成員。
  「夫人有什麼煩惱嗎?」他答應的同時問道。
  「對,」白晝點頭,嚴肅的模樣讓人根本無法相信那是她會露出的表情,「很嚴重的煩惱。」
  半信半疑的醫療班成員聯繫了自己熟悉的一名心理醫生,說明情況後帶白晝去見了他。同時感到有些不放心,他又前去向雲雀恭彌報告了一聲。
  「煩惱?」煩惱的源頭,雲雀恭彌放下了筆。
  「是的,……而且看夫人她的表情,好像還不是小煩惱。」
  「……」
  X
  白晝像個第一次看心理醫生的小孩子一樣,興奮異常地看著對方。被她這樣盯著的心理醫生行動尷尬地坐了下來,咳嗽一聲,開口:「你好,我是……」
  「心理醫生對吧?」白晝搶過了話茬,「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心理醫生呢。」
  「……」
  覺得那個「活著的」前綴聽起來有點奇怪,心理醫生將對這句話的疑問壓在心裡,微笑著點頭:「是的,您就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雲守大人的未婚妻吧?」
  「對啊對啊,原來我現在那麼有名了?」白晝點頭,完全不像一個需要看心理醫生的病人,「不過還不夠啊,都沒人找我要簽名。」
  「……」
  差點跟不上這天馬行空的對話了,疑惑於對方究竟有什麼需要咨詢的問題,心理醫生在她面前的辦公桌後方坐下,思考了兩秒,「因為雲守夫人出名的同時也很神秘嘛,……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根本就無法想像那位雲之守護者會娶這樣一名妻子呢。」
  「啊啊,那個啊,……的確呢……」白晝的語氣突然變得煩惱起來。
  心理醫生憑著他多年的工作經驗敏銳地感覺到,眼前這位雲守准夫人的煩惱可能是情感方面的——例如婚前恐懼症,還有婚前恐懼症。
  已經在心裡列出對付這種症狀的一百種方法的心理醫生,他又見煩惱的白晝擺了擺手,一副不想提這件事的模樣。
  「……難道是……」
  心理醫生剛剛開了個口,白晝便直白地轉到了可能是他想聽見、卻又不是他所猜想那樣的話題上。
  「說實話吧,我好像對一個人產生了好感。」白晝點點頭。
  「……嗯?」
  「這好像還是我第一次產生類似的感覺,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理醫生會受理這種高中生一樣的心理咨詢?」白晝好奇地問。
  「……嗯……」
  心理醫生勉勉強強給出了確認的回答,同時在腦海中搜索著找到他的朋友——醫療班成員給他的那麼點信息:她是雲守夫人。
  也就是說,她跟雲之守護者的關係應該是已經確認下來了,在這時候對另外一個人產生了好感,……雲守被戴綠帽子了?而且還不止這樣——「第一次產生類似的感覺」,……那麼說,其實這位雲守准夫人跟雲守大人之間並沒有感情?……不對不對,可能事實是雲守強行把這位准夫人擄了回去,被擄走的准夫人在現在才發現了真愛,但苦於雲守的勢力而只能苦苦相思……
  腦洞稍微有點大的心理醫生一想就想了很多,他看了看眉頭緊鎖的雲守准夫人,猶豫半晌後才問道:「……你如果想跟對方在一起,一定得跨越很多困難吧?」
  雲守大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白晝想了想雲雀恭彌的身份,點了點頭。
  「而且,雲之守護者的處事風格……這應該才是你最大的煩惱吧?」
  雲守大人行事方式太過狠辣,所以眼前的雲守夫人才遲遲不敢開口。
  「……」白晝想了想雲雀恭彌十分難搞的性格,點了點頭。
  思路完全對不上的兩人進行著十分順利的交流,心理醫生在心裡感慨了一句「貴圈真亂」,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雖然,我是說雖然——電視劇上都在歌頌愛情是最美好的事物,但是雲守夫人您可以想一想,在愛情之上是不是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例如家人、朋友,或者是你自己……」
  被雲守發現自己的夫人給自己戴綠帽子——憑著心理醫生對他的印象,他肯定會把白晝滅掉。他眉毛一揪,改變了為對方排憂解難的想法,決定為了雲守夫人的小命奮鬥一下。
  「……好像的確有。」白晝點頭,雖然她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但她的確得為自己想想看。好感歸好感,跟一個人過一輩子什麼的完全不像她的行事作風。
  那樣太不自由了。
  聽見她的低喃,鬆了口氣的心理醫生憑著腦洞將她可能正在想的事情腦補了出來,問道:「換個方向來說——雲守夫人您……覺得您跟對方之間,有可能嗎?」
  「……可能性不高,」白晝扁著嘴回答道,沮喪的神色像極了小孩,「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就是說放棄比較好咯?」
  「……並……」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還是放棄比較好,畢竟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我也不太想被扯進麻煩裡,」白晝打斷對方說的話,語氣不再像剛見面時那麼活躍,呈現出了一個煩惱者應有的模樣,「但是總覺得自己的心情有點悶悶的不舒服。」
  「這是正常的,」心理醫生彷彿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回答道,「愛情也是一個人重要的組成部分,直接切斷自己對對方的思念,是不太可能的。好在現實中能影響感情發展的事情太多了,雲守夫人您可以嘗試將注意力放到別的地方,或者將這還未發展起來的好感分散給周圍的人,這樣也會減輕許多壓力吧。」
  「這樣啊。」
  白晝捏了捏自己手背上的肉。的確,趁著「想推倒」還沒演變成「推倒」的時候收心再好不過了,反正再之後她就跟雲雀恭彌江湖不見毫無瓜葛——嗯,她也不用去想要攻下那位難纏的大爺了。
  那種性格的男人,喜歡的肯定是小家碧玉或大家閨秀型的女人。白晝這種自由自在慣了,根本不受掌控的性格,當朋友倒是蠻適合的,但夫妻的話果然……有點兒麻煩呢。
  雖然有點兒胸悶,但總算是想通了的白晝向還在胡思亂想的心理醫生道過謝後踩著跟來時一樣輕快的步子離開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理醫生覺得雲守需要感謝他阻止了雲守夫人準備給他戴的綠帽子。
  ……個屁。
  X
  心理醫生再見到自己的朋友——雲守麾下的醫療班成員時,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醫療班成員不禁疑問。
  「……」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透露病人的隱私,但被雲守跟雲守夫人見的那些事情撓得心癢癢的心理醫生一副奇怪的表情。
  最終他還是保持著自己的職業素養,而順從自己八卦的內心問了一句:「雲守夫人跟雲守大人最近感情生活出了什麼問題嗎?」
  「……」回想起之前見過的兩人對峙的畫面,醫療班成員不確定地回答,「……應該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心理醫生瞭然地點了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卻不肯再多說了。被他鬧得心癢難耐的醫療班成員考慮到這件事可能跟自家上司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所以輾轉四處,找到了當時的監控錄像。
  看完監控錄像後,他整個人都不太好了。猶豫於究竟要不要報告這件事的他,最終還是通報給了遠在本土行事穩重的草壁哲矢,請他來定奪。
  「啊,對了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心理醫生之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打電話給自己朋友的時候說道,「雲守夫人她平時是不是一直都是那樣?」
  「什麼樣?」
  「說話愛開玩笑,看上去沒什麼感興趣的東西,猜不透她做的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麼。」
  「……好像的確……」醫療班成員想了想自己與白晝見的寥寥幾面,的確跟他描述的形象很像,「怎麼了嗎?」
  「這種人……如果不是傻,那就很可能是在心裡壓著太多東西了。我聽你說過她的大腦好像有點問題,還是讓雲守大人多注意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是前者,嗯,她就是傻。

☆、番外

  假如。
  這只是個假如。
  假如,她沒有因為一時興起而答應他人的請求潛藏在反彭格列同盟之中,那估計在那之後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X
  五年前,意大利東部城市馬薩諾——
  這個城市臨海。
  雖然它並不是意大利最大的港口城市,但臨海這一條件,也注定了它的富足。而這座富足的城市,此時卻籠罩在黑手黨火拚的陰影之中。
  旅人早在半年前便逐漸減少,南意大利古遺跡相對北部要少上許多,再經過黑手黨這樣一鬧騰,不單單行人減少,就連街道上的店家也有不少停止了營業。
  ——「好無聊。」
  昨天才剛剛拿到這個新的身份——情報商白晝,她坐在反彭格列同盟的窗台上,興致寥寥地看著手中的食譜。
  之前她的身份是在聖誕節時隨手拿到的、被捲入事件的小女生。一下子從高中女生變成了二十五歲的情報商大媽,她有點不適應。
  不過,也真虧這些人沒有任何懷疑。
  她往遠處的鏡子瞅了兩眼,捏了捏自己的臉——無論是看上去還是摸起來,這會像二十五歲的膚質?
  她有點兒內傷。
  X
  她聽到有人入侵的消息時,正從一天的午睡之中清醒過來。
  她所待著的是反彭格列殘黨設立在城市之中的主要突擊地點之一——會被找到並不奇怪,因為他們早就接到了「被發現後就按照預訂路線離開打游擊」的命令,從這之中足以見到指揮對這裡隱秘性的不信任。
  所以,她不小心打探到了離開的路線,在那裡安裝了是個人都不會踩中的陷阱。
  ——目的不是一網打盡,而是讓他們知道彭格列已經對他們的一切瞭如指掌。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剛換下的鬆垮的睡衣在她身上穿著,肩上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看上去有些寬大。春光外洩的畫面卻並沒有引得路過的人們側目而視——他們都忙著從她並不熟悉的方向離開。
  這跟說好的稍微有點兒不同——她毫無形象地撓了撓腰部,問了個慌忙跑走的男子一個問題。
  「你們這是去哪呢?」
  「一個敵人闖進來——先遣部隊被全數殲滅了!對方還朝我們預訂離開的方向前進!所以白晝小姐,請趕緊換個方向離開吧!」
  「……」
  男子說完便繼續朝前方跑走,留下了她一個局外人望著他們撤離的方向。直到最後一個人消失在她眼前時,她才不慌不忙地打了個哈欠,往原先計劃的方向前進。
  她並沒有從彭格列的指揮那裡收到任何突擊的消息,但現在會與反彭格列殘黨作對的,除了彭格列以外應該也沒有其他人了。她一邊琢磨著對方的身份,一邊從高處的圍牆上往下跳去,落在了由泥濘構成的土地上。
  雙腳著地的落實感從心中油然而生,放鬆了許多的她的目光則是繞過周圍寥寥幾棵樹,停留在了一隻肥胖的黃色小鳥身上。
  那個方向……
  她往那個方向瞇了瞇眼,看著那只在空中飛翔著的黃色小鳥,聽著它那奇奇怪怪的叫聲,走到她挖的一個絕對沒有人會踩中的坑前蹲了下來。
  然後朝洞底望去。
  黃色小鳥撲騰著翅膀落在了她的肩上,像是在說話的叫聲也停了下來,啄著翅膀,喙邊還能看見她當做誘餌的飼料末。
  看來踩中陷阱的並不是洞底的人,而是這隻鳥。他只是不小心被波及的。
  她如此想著,正準備把這個被無辜波及的路人從裡面救出來,伸出的一隻手在對方狠厲的目光下一頓,又縮了回來。
  ——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太像路人甲乙丙丁之類的角色。
  他從模樣來看應該是東方人——黑色的柔順短髮緊貼著臉頰,描繪出一副漂亮的面部輪廓。湛藍的丹鳳眼因為麻醉藥的緣故而有些迷茫,卻絲毫沒有擋住對方醞釀著深切怒意的眼底。
  就算她再怎麼神經大條,也能看得出這個踩中陷阱的人有幾斤幾兩。——她以為沒有人會踩中這種只有鳥會中計的陷阱,所以把這個基地中所有的麻醉都扔進去了。
  他還有意識,簡直就是個奇跡。
  她摸摸下巴玩味地想了想,然後開口問道:「哎?難道你是彭格列的?」
  X
  她——白晝,立下了一件大功。
  她作為反彭格列的協助者,抓住了獨自襲來的彭格列一員猛將——彭格列雲之守護者。實際上是彭格列密探的她有點慌。
  她從一名高層的辦公室中走了出來,手中揣著對方的感謝信,想了想走向了據說關押著對方的房間。
  路邊偶爾走過鼻青臉腫的成員A,與同伴談笑風生地走過她身邊。
  看樣子,危機已經完全渡過了。接下來也許就是按照原定計劃襲擊彭格列分部——目前看來彭格列並沒有搗毀這裡的打算,也許對他們的襲擊也是游刃有餘的,但那位雲之守護者,可能會成為一個不利因素。
  彭格列十代太過看重感情,很可能會因此失去很多大好機會。
  她撓了撓不知為何一直窩在她肩上的黃色小鳥的腦袋,毛茸茸、像是洋娃娃一般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幻想被抓起來的那位雲守大人,頭髮的觸感是不是也像這樣。
  看上去會很柔順,……說不定會意外地很僵硬?
  她伸手抓了抓空氣,走向還有幾名反彭格列成員逗留的屋外。
  作為抓到敵人的大功臣,就算她再怎麼弱,那麼一點點的尊敬還是有的。她將這幾人揮開,口中安慰著他們「不會有事」的同時獨自一人開門走了進去。
  黃色小鳥飛了起來,飛向被綁在椅子上的它的主人。
  室內很髒亂——畢竟這裡原先是廢棄大樓——積滿灰塵的壞電視破沙發被堆在一個角落,縫隙中塞著花瓶碎片還有廢棄文件。她每走一步都能揚起一小陣灰塵,因此她走路都不禁小步了一些。
  最中間的,是黃色小鳥落下的位置。也是那位不小心被她坑了的彭格列成員的所在地。
  他比起落在洞底的時候還要狼狽許多,原本披在肩上的外套被揉成一團扔在一旁,身上的白色襯衫也被星星點點的血跡染紅,有些還破了個小口子,露出內裡有些猙獰的傷口。頭髮凌亂,輕微的呼氣聲證明了對方還活著的事實,卻因為低著頭而無法確定他究竟是醒著的還是昏著的。
  她走到對方跟前,蹲下身從下方仰望對方。
  「嘿,我又回來了。」她語氣輕鬆,跟對方狼狽的神色成為了鮮明的對比,「你看起來有點狼狽,……不要那麼嚇人啊。」
  她伸出手想碰碰對方嘴角的傷口,卻因為他氣場極強的一眼而縮了回來。她跟那只黃色小鳥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末了攤攤手,無奈地開口:
  「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嘛,救了你我就得暴露——比起別人,我當然還是比較傾向於保護自己。」
  頓了頓,她有些自嘲地開口:「畢竟,我是個自私的傢伙嘛。」
  「——不過,稍微幫幫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順從自己的想法,完全不顧他人,一意孤行。這在別人看來十分不合群的舉動,對我來說,就像看見了同伴一樣親切呢。」
  她咧嘴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雖然有點兒蒼白,卻包含著真心實意。
  被綁起來的雲雀恭彌眼底的怒意陡然一頓,不知是不是被對方這不合時宜的笑容弄得一怔,狠厲的眼神平和了許多。
  當然,只是在她眼中是這樣的。
  她從口袋中拿出一片木糖醇一樣的東西,塞進了口中,從地上站了起來,旋即抬起腳,坐在了雲雀恭彌腿上,雙手搭著他的雙肩,姿勢曖昧。
  她一手托起對方的頭,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著,還不忘瞇起眼睛,總裁氣質十足。大拇指摩挲著他臉頰上的傷口,輕笑了一聲,俯身趁著雲雀恭彌發愣的空當貼了上去。
  唇上旋即傳來乾燥冰冷的觸覺,足以看出他已經很久沒有進水了。些許是對方唇角還帶有傷口的緣故,淡淡的血腥味從喉嚨中竄入了嗅覺神經。將口中的東西推給對方的同時,她不忘舔了舔他唇邊的傷口。
  不知是震驚於她的動作,還是傷口被牽動而感到痛楚,她能明顯感覺到手中撫摸的人面部表情一震,瞳孔也驀地縮小。
  「……」
  她直起身子,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角,手從對方臉頰往下,輕撫過他的脖頸,然後探了出去。同時身子前傾,下巴抵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側過腦袋,貼近了一些。
  「……解藥大概一小時後就能起效。這房間有個簡陋的監視器,就在左上角,沒有恢復行動能力前不要輕舉妄動。」
  她惡作劇似的在對方耳邊輕輕吹了口氣,輕聲說道。目光落在被捆在後方的雙手,一手從腰側不著痕跡地掏出一把小刀,再次將手探了出去,將繩子割斷。
  「……挺溫暖的呢。」
  事情辦完後,她伏在雲雀恭彌身上,有些不捨得離開。傷口造成的火辣感在她眼中變成了溫暖的來源,一直都是一個人來往的她少有能從他人身上感受到這種熱量的機會。
  「這裡留下的人不多,大部分已經聚集在市中心準備突襲——時間我不清楚,大概是在明天吧。」
  她蹭了蹭柔順的髮梢,從對方身上站了起來,又從口袋中拿出一顆糖,剝開扔進了口中。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那我先離開了,雲守大人∼」
  「……你……」
  雲雀恭彌動了動鬆動的手腕,剛剛開口,對方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X
  大概,是在隔天。
  說是大概的原因,是因為她不記得了。
  「……情報商,白晝。」
  她醒來後琢磨了下空白的記憶的前一天——從彭格列那裡被僱傭的時候被給予的身份。
  至於他們要她做什麼。
  忘記了。
  「……啊啊,算了。」
  她撓撓後腦勺,聽著手機中傳來的「您已欠費」的提示,興致寥寥地掛斷電話,將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手機扔到路邊,往外走去。
  道路上七零八落地倒著反彭格列殘黨,模樣的恐怖程度,讓她有些不忍直視。她小心翼翼地不踩到任何一個倒下的人,朝外部前進。
  走到大門口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旋即燃起紫色的雲屬性火炎打開了她的動物匣子。
  ——「你去哪裡?」
  她離開前,似乎聽見了什麼人在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碼這章的時候,室友們在HIGH歌單曲循環播放,□□處還合唱……我的心情是崩潰的……這畫風不對啊……
這裡上森林原話:我怎麼覺得雀哥被你寫少女了……
哪裡少女了QAQ
森林要求再來個中秋節番外_(:」∠)_順便一起放在這裡。
中秋節番外:
  之後幾年的某個中秋——
  「嗯,我知道了。」
  白晝一手拎著前兩天去中國旅遊時帶回來的中秋節月餅,走出了坐落在日本這個陌生城市的飛機場。
  周圍是陌生而又眼熟的景象,卻完全看不見熟悉的人。
  那道總是走在她之前的、穿著一身漆黑的背影,也已經沒辦法再看見了。
  「……」
  她收起也許還存著一點話費的手機,盯著月餅包裝盒上的「團圓」字樣——雖然她看不懂中國字,但導遊已經跟她將這兩個字解釋得十分清楚了。
  這一天是與家人、與愛人團圓的日子。
  這也是一個本該與她無關的日子。
  「……」
  意料之外的思念從心底竄起,催促著她在異國的機場中尋找那道十分有安全感的身影。然而結果卻只能是失望——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失望的權力。
  第一次離開的,是她。
  第二次離開的,是她。
  第三次離開的,還是她。
  任性地來、任性地走。為了過上她所認定的自由的生活,她放棄了在心底慢慢滋生成長的那份感情。對她來說,從小就見慣了被責任義務束縛而渡過悲慘一生的人,「自由」已經深深地被烙在了心中。
  責任是最恐怖的東西,無論是承擔責任,還是轉移責任。
  「……走吧。」
  她收回尋找著對方的目光,朝外部走去。
  X
  寧靜的夜晚。
  古老的和風宅邸坐落在郊外,與大自然的風光搭襯在一起,成就了它的古樸氣息。面對著這裡的庭院的一扇拉門敞開著,雲雀恭彌坐在室內,沒有絲毫為這美麗的夜色動容。
  他身著那身款式基本沒有變過的黑色浴衣,露出脖頸處一小部分白皙的皮膚,凸出的鎖骨誘人犯罪。平時凌厲的鳳眼此時正放鬆似的闔了起來,面色也不再那麼恐怖。
  面前茶盤上的茶已經冷卻,他卻沒有讓人更換的想法。
  「嗒嗒」。
  急促而又不失節奏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聽著腳步聲,就能判斷出來者的體型及性格——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突然而來的想法,卻又馬上就被他扔開。
  然而現實總是出人意料。
  「——嘿,好久不見了,雲守大人∼」
  欠揍的聲音大力拉開拉門的撞擊聲一起從一旁傳來,將寧靜的氣氛活躍起來。隨之走進的是照常穿著熱褲襯衣的白晝——就算過去了這麼久,她的性格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服從自己的想法而活動,遵照自己的意志而前進。這是雲雀恭彌的性格,也是她的特點。
  「我昨天剛剛從隔壁國家過來——這是它們那邊的特產,月餅。送給你啦。」
  一盒被手提袋包著的盒子被粗魯地甩到了雲雀恭彌面前,後者卻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像是睡著了一樣。
  「……睡著了?」她當然也就這樣順便問了。
  雲雀恭彌打定主意了不再理會她——這樣認為的白晝蹬蹬幾步走到他旁邊,從上方俯視著這位她曾經戀慕——面容依舊,神色依舊,態度依舊。
  她的感情依舊。
  只是愛情始終無法替代她的追求追求。
  白晝靜靜地站在那裡,直到被她活躍的氣氛再次安靜下來時,她才俯身撿起被她粗魯地甩開的手提袋,從裡面拿出一小袋她吃過的味道不錯的月餅,放在他面前。
  ——「聽說這個節日的意義是團圓,所以我就突然跑來了。我也挺任性的對吧。」
  她給自己拿了塊月餅,在雲雀恭彌背後坐下,靠著對方,小口的咬了起來。
  「愛情真是奇怪的東西——明明我不需要,卻就是沒有辦法忘記,越遙遠就越深刻。本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喜新厭舊的人——啊啊啊,好煩。」
  「但是,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接受這份感情所帶來的責任——說這是心理疾病也好,說我承受能力太差也罷,我不希望自己被身份束縛在一個小小的生活中。我想過很多人的生活,走過的地方越多越好,見過的人越多越好,記得我的人越少越好。」
  她說話十分平和,咀嚼的動作卻越來越慢。最終收起了手中吃了幾小口的月餅,背靠著雲雀恭彌的背部,抬起頭感慨似的說道。
  「真溫暖呢,很久沒有觸碰到別人了。」
  「……」
  「雲雀先生,你適合那種小家碧玉大家閨秀似的女性——只有那種性格的人,才會願意一直追隨你。我這種自由奔放的性格不適合你,你這種性格的人也不適合我。」
  「……」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白晝語氣疲倦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所以,以後請不要再追查我的下落,沒次到什麼地方都感覺被什麼人盯著——這可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我現在已經不再是跟你們有交集的那個情報商,而是一個很普通的路人。」
  她似乎往外走了幾步。背後被喜歡的人依偎產生的燥熱因這番話而冷卻下來,雲雀恭彌伸手摩挲著月餅包裝袋的外殼,發出塑料折疊的刺耳聲音。
  「你聽說過事不過三嗎,草食動物?」
  他突然開口。白晝剛剛碰到拉門的手一頓,奇怪地回過頭來。
  「那是什麼?」
  「同一件事情,最多只能發生三次。」
  「……」
  「正好——你已經離開了三次。這次你還想走到哪裡去?」
  「……」
  白晝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她捏著拉門的邊框,靜靜盯著雲雀恭彌的背影——等他一有什麼動作,就撒開丫子飛奔離開。
  然而卻等到了一句話。
  「……」
  ……
  白晝一愣。

☆、章一

  意大利南部——
  時間已經完全地進入了冬季。
  就算在冬季,這座城市街道上的氣氛也並未因寒冷而凍結,反而因為聖誕節即將到來的緣故,比起平時還要熱鬧幾分。
  這個聖誕節還是沒人約的白晝,苦惱地坐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玩著新買的手機自帶的俄羅斯方塊——別的不說,這遊戲她還是很愛玩的。
  她現在稍微有點兒無聊。
  按照常理來說,現在的她就可以一走了之,從此之後跟雲雀恭彌毫無瓜葛。但為了不被那位大爺抓到小辮子乘機勒索一番,她還是勉為其難地待到舉辦結婚典禮那天好了。
  那她現在該幹什麼才好呢?
  俄羅斯方塊已經打上了十萬的高分,遠遠沒有結束的跡象。白晝手指一頓,還是退出了遊戲界面,轉而將視線移動到周圍金碧輝煌的大廳之中。
  羅格家族是商業家族,比起彭格列這類,它參與黑手黨爭端的部分其實少之又少。這裡走著的人的確有一部分是黑手黨,但也不乏夜晚相約的男男女女,或是外出辦公的一些公司職員。
  白晝覺得自己跟他們格格不入。
  手機屏幕已經因為五分鐘未操作而陷入了黑暗。沒有將它再次打開的念頭,白晝豎起耳朵傾聽著周圍談話的聲音,希望能更新一下她已經很久沒更新的情報庫。
  那邊是勾搭上上司媳婦的政府官員,這邊是討論今後去處的兩個黑手黨家族。再過去是約定聖誕節約會的小情侶,最後面是跟同事抱怨工資的酒店員工。
  沒用的情報很多,但很多時候也能打探到有用的情報。
  例如——
  「BOSS到了嗎?」
  「恩——澤田綱吉那傢伙突然找上我們,事關彭格列,就算是那個笨蛋BOSS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嗯~人家突然感覺到我們的重要性了呢~」
  聽見彭格列boos的名字,白晝思路一頓,不著痕跡地往那個方向看過去。視線的末端是幾個穿著特殊的人,氣場強到所經之處的路人都換道前行。白晝燃起了一點兒興趣,還在打量著其中最為顯眼的有著一頭白色長髮的男子時,視野突然被一對巨大的眼睛所佔據。
  「……」
  「……」
  與那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對視許久後,白晝突然發現這其實不是人的眼睛。
  「——嘻嘻,看王子抓到了什麼,一個偷窺狂?」
  還未等她想出這對眼睛究竟是什麼玩意,脖子上便傳來冰涼的觸感,緊接著一道聲音將她直接打進了「偷窺狂」這道人性的深淵之中,白晝有點兒內傷。
  眼前的一對眼睛也在此時突然抬高,出現在白晝眼前的是一對無神的綠色眼眸。
  「……」
  綠色的眼睛取代了那對炯炯有神的大眼,沉默著與白晝對視著。直覺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她瑟縮了一下,額角劃過一滴冷汗:「……哎?那個……」
  「喂!你們這些傢伙!!在那裡幹什麼!!」
  一聲怒吼打斷了她還未組織好的語言。白晝視線無法越過眼前的人戴著的巨大帽子而望見聲音的來源,但憑著這道音色,能勉強判斷出發出聲音的人應該就是她先前打量的那個白髮男子。
  「……我也想問你們在幹什麼?」
  脖子上冰涼的觸感越來越逼近了。她也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只能盯著眼前貓在沙發後面、戴著玩偶帽子的人,一邊詢問。
  「——那是王子要問的問題,」身後的聲音聽上去似笑非笑,「——隊長,這傢伙剛剛一直在偷看我們,說不定是哪個敵人的偵查員?」
  「哎呀,只不過是看到了美人所以多看了幾眼,至於這麼警惕嘛?」白晝無辜地攤攤手,一副毫不緊張的模樣。視線始終落在面前綠色的眼眸上,試圖從這之中看出什麼來——但是失敗了。
  「真是直白的小姑娘,人家喜歡~」
  怪腔怪調的聲音越來越近,白晝因為雞皮疙瘩縮了縮脖子,緊接著便聽見這道聲音繼續說了下去,「不過,小貝爾,在這種地方還是收一收那可怕的刀子吧~BOSS的牛肉還是從羅格家族那裡買來的呢,得罪了他們,BOSS吃不上進口牛肉該怎麼辦嘛~」
  「……」
  白晝明確地聽見了身後的人咂了咂嘴,脖子上的東西被他不甘不願地收了起來。算是勉強度過危險了,她後怕地摸摸脖子,將視線從眼前這個青蛙腦袋上移開,歪過頭去看向他的身後。
  白色長髮的確很容易讓人錯認成女性,但仔細看看還是能辨認出來的——畢竟對方長相也不是特別陰柔。白晝迎上他兇惡的目光,暗中想了想,開口搭訕道:「嘿,帥哥,最近附近新開了一家蛋糕店,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吃個蛋糕?」
  「……」
  「……」
  「……人家沒聽錯吧?這個小姑娘搭訕的是隊長?」
  這群人之中穿著最為奇怪——像個孔雀一樣說話語調奇特的男子翹著蘭花指朝白晝搭訕的對象擺了擺手,「斯誇羅作戰隊長,你的桃花開了~」
  被尊稱為隊長的男子只是瞥了眼白晝,明顯就沒有把她放在眼中。他喊了一聲自己的兩個部下便轉身離開了這裡,沒有理會白晝:「貝爾,弗蘭,跟上!現在不是在意這些小嘍囉的時候!」
  小嘍囉白晝:「……」
  「——嘻嘻,可憐的傢伙。」
  身後的人嘻笑兩聲,雙手抱著腦袋從白晝身後走了出去,跟上自家隊長的同時,因為一旁還是沒有動作的新人腳步一頓,「喂,新人,跟上。那是隊長的桃花,可不是你的桃花唷~」
  「……」
  一直縮在沙發後方只露出一對眼睛的人,聽見同伴的話後也不得不站了起來。這傢伙意料之外地比白晝還要矮上許多,年齡應該不大,週遭圍繞著捉摸不透的氣息,白晝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昂起頭看著他。
  「你很自信呢——」
  他留下這句話後就離開了。走到催促他的同伴身邊,面無表情地跟他在說些什麼——這些白晝都聽不見了。
  白晝琢磨著他的那句話。
  X
  「——白晝小姐,您剛剛去哪了?」
  草壁哲矢看見回來的白晝,不禁疑問道。白晝的神色比起出去前有著明顯的不一樣,想來可能是在外面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找我有事?」白晝含糊道,她環顧屋內,沒有看見雲雀恭彌的身影。她壓著失落的心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剝了個糖扔進口中,「有事去問你的恭先生就行了,不用找我啦。我又不能給出什麼有建設性意義的提議。」
  「不是的,」草壁哲矢猶豫著該不該問之前西西里島的雲守部下告訴他的那件事。琢磨了半天後還是放棄了,「白晝小姐,您……那個,蜜月的事情,以現在彭格列的敏感身份來看,可能會……」
  「等等等等,蜜月?」白晝啪嗒一聲咬碎了硬糖,阻止了他的話。她奇怪地與草壁哲矢對視著,半晌後才開口問道:「……可能我應該問一問,草壁先生你……雲雀先生難道什麼都沒有告訴你?」
  「告訴什麼?」草壁茫然。
  「看見我交給你的客人名單時,你都沒有半點疑惑嗎?」白晝繼續問。
  「客人名單?」草壁回想了一下,「的確沒有邀請半個彭格列的人,這點很奇怪。但恭先生跟彭格列來往很少,也不是不能理解……」
  「啊啊,雲雀恭彌那傢伙……這要解釋起來很麻煩啊。」白晝苦惱地抓了抓頭髮,口中隨著硬糖碎開,甜味也越來越濃厚,「但是連你都不告訴也太冒險了吧,他真以為自己能對付千軍萬馬呢?」
  茫然的草壁:「……」
  「婚禮只是隨時都可能引爆的一場戲。當然也有可能順利進行下去——說起來挺麻煩的。」
  「?」
  「無法確認密魯菲奧雷會做什麼,但是有心背叛彭格列的一些家族,肯定會選擇在這場婚禮前或者婚禮後將雲守夫人擄走上交給密魯菲奧雷。之前在西西里島抓到的那個密魯菲奧雷的幹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這麼說明白了嗎?我只是一個將背叛者引出來的幌子而已。」
  「密魯菲奧雷對彭格列的有關人員下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比起那些真的有關人員,讓一個無關人員偽裝成有關人員,行事不是更方便嗎?」白晝攤攤手,又拿起一顆奶糖,卻沒有剝開,而是塞進了口袋裡,「這樣也能吸引一部分原本襲向其餘人的火力——雲雀先生就關照同伴這方面而言還是挺溫柔的。」
  雖然不是對她溫柔,這點有點讓人傷心。白晝不滿地扁扁嘴,一副委屈的模樣。
  「……」
  草壁哲矢聽完後不是驚訝於這件事,而是產生了類似於「原來如此」的想法。雲守下屬報告到他那裡的「雲守夫人喜歡的另有其人」與眼下她說的那些話結合在一起,倒是能完美地將「雲守夫人出軌了」這件掉人品的事解釋清楚。
  ……但是恭先生那裡怎麼解釋?他還記得上次醫療室內雲雀恭彌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手還有那從來沒見過的表情——怎麼看都是郎有意妾無情的戲碼啊!
  最近恐怖片看完開始看泡沫劇的草壁哲矢迷茫了。白晝看他這副模樣,以為他沒聽懂,於是又解釋了一遍。
  ……
  「那麼,白晝小姐為什麼會接受這種相當危險的工作?恭先生許諾了什麼報酬?」他勉強問道。
  「因為很好玩嘛,」白晝的回答像極了小孩子,「而且雲守夫人這個稱號——聽起來超拉風的。」
  「……」
  「草壁先生先前不知道的話,現在還是去稍微準備一下比較好——這個世界上有認同『蟻多咬死象』這種說法的人存在,他們會在結婚典禮上做些什麼,我也猜不到。」
  「……」
  「所以結婚典禮我就不去啦。這幾天我住的地方可能有很多客人,麻煩你處理一下。」
  「……」
  草壁的心情是崩潰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HE。
雀哥的任務不是追回妹子,而是治好她的責任恐懼症。中秋節番外只是根據當前發展開展的腦洞。
如果我突然腦抽寫成了BE,……呃,到時候再說吧。
↑就這樣。

☆、章二

  到處都找不到雲雀恭彌,白晝很疑惑他究竟在忙些什麼。
  「雲守大人平時都這麼忙嘛?」
  她靠在門上,看著不遠處聽了她的話後慌忙開始佈置人手的草壁哲矢,問道。
  再早一點還不太好說,但前段時間在西西里島的時候,雲雀恭彌怎麼看都不像會忙到神龍不見蛇尾的大忙人。在草壁哲矢先走一步的時候,這位大爺還留下來摸魚度假,弄得被醫療班成員勒令待在家裡不准出門的白晝走路都小心了幾分。
  草壁哲矢回過頭,就算知道了眼前的雲守夫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雲守夫人,也沒有減少分毫對她的恭敬:「恭先生前段時間陪白晝小姐您休息了幾天,那時候累積了一點公務沒有處理。白晝小姐想找他的話,我可以讓人帶您前去。」
  「……不用了。」
  白晝擺擺手,什麼都沒說就關上了房門。
  最近泡沫劇看太多了的草壁哲矢敏銳地覺察到對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倘若是平時的白晝小姐,肯定會絮絮叨叨地說一大堆,而不是這樣簡簡單單幾個字就沒有反應了。
  「……」草壁若有所思。
  X
  白晝偷偷溜了出來。
  雖然是她讓草壁哲矢加強警衛的,但一直悶在房間中的感覺並不怎麼好。在俄羅斯方塊被她打出了十五萬的高分後,她瞄了眼擺在桌上的日曆,趁著監視的人沒注意,溜了出來。
  沒有目標的出行就是在浪費人生,白晝瀏覽著手機通訊錄,思考著接下來的去向。
  去找雲雀恭彌?
  「……」
  「喂,不要這樣啊……」
  白晝走在幾乎沒人的酒店通道內,因為這個突然蹦出來的想法而狠狠唾棄了自己。既然已經決定將朦朧的感情扼殺在搖籃之中,那最好是避免大部分的接觸——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個明白人,(自認為)不會幹蠢事。
  太過自信的她將視線停留在雲雀恭彌的名字上,盯著看了許久。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蹦出對方挺拔的背影,……
  ……
  「嘖。」
  她摀住口鼻,為不成器的自己咂了咂嘴。退出了手機通訊錄,直接輸入了一個號碼然後撥出——
  對方過了很久才接了起來。一聽見電話中的忙音消失,白晝清咳兩聲,將方纔的不愉快一掃而空,對著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誰的對方語氣輕快地打著招呼:
  「嘿,你好,帥哥還是美女?你手上的手機或者電話卡是我之前正在用的——不管你是不小心撿到了我的手機還是偷了我的手機,能麻煩你把通訊錄發給我一份嘛?」
  ——「……」
  對面沒有回答,白晝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按下了最頂層的按鈕。
  同時口中繼續說道:「其他東西你想要就拿走吧,說實話,這張卡欠了不少話費,你就算繼續用下去也用不了多久,……誒?等等?不是欠費了,怎麼還能國際漫遊?」
  手機丟了很久的白晝此時才想起這茬。電梯已經在上升途中,也不知道她那句話有沒有完全傳給對方。
  ——「……你還…一樣…沒變啊,白晝小姐。」
  比起咬牙切齒,更多的是無奈的語聲混著沙沙的雜音從對面傳來。聽這聲音有點熟悉、而且對方似乎也認識自己的樣子,白晝在心中琢磨了一陣,被她遺忘了許久的一個人的名字突然蹦了出來。她捏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直到電梯抵達頂樓,門被打開時才問道:「剛剛在電梯裡……圖拉多少爺?」
  ——「是我。」
  「我手機落你家了?」
  ——「是啊,還落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白晝疑惑地想著,她應該沒有去過男廁所才是。
  ——「可以解釋一下,白晝小姐你是什麼時候來過我的臥室的嗎?」
  「……」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白晝摸摸鼻子,看著守在頂樓的幾個不知道哪個家族的人,口中胡謅道,「我忘了。」
  ——「……」
  對面深深地歎了口氣,令人慶幸地沒有追問下去。白晝站在樓梯下,思考著躲過那些人進入頂樓的方法,同時笑了兩聲,強行結束了話題。
  「well,這種小事就不要追究啦。能把通訊錄傳給我一份嘛?我之後還有點用。」
  ——「你還回美洲嗎?」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又提了一個問題。頂樓那些人此時已經注意到下面一層的白晝了,她徘徊的腳下一頓,旋即假裝自己是在跟情人偷偷打電話。
  「……怎麼,想我了?」
  ——「……」
  「我擔心家裡那口子抄起刀子追殺我,所以還是算了吧。」
  ——「……通訊錄我之後會傳一份給你的。對了,順便幫我向雲雀恭彌道謝。」
  圖拉多少爺沉默了一陣,匆忙簡略地交代了兩件事。因為後面那句話而有點疑惑的白晝奇怪地看著電話被掛斷的畫面,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向雲雀恭彌道謝。
  倒不如說,他們認識?
  失去了某一天記憶的白晝奇怪地想著。因為她現在不太想見到雲雀恭彌,所以她抬頭望了望守在樓頂的幾人,低頭在手機中找出雲雀恭彌的字樣,給對方傳了封簡略過頭的簡訊。
  To雲雀恭彌
  謝謝。
  對自己的高冷十分滿意的白晝點了點頭,收起手機,拉了拉套頭毛衣的衣擺,蓋住了腰間掛著的匣子及指環,朝上方走去。
  「——嘿,幾位,晚上好。現在頂樓不開放了嘛?」
  X
  白晝從這些人的口中得知,他們的頂頭上司正在樓頂辦事,讓她等等再來。
  「辦事?難道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白晝自來熟地靠在扶手上,意外的是眼前的幾人沒有驅逐她的意思,反而跟她友好地談了一會兒。
  不得不說他們的口風十分緊,每次一說到敏感消息就能巧妙地轉移話題。白晝提了兩個敏感問題後就不再打探了,轉而跟他們討論起這附近的酒吧餐廳模型店。
  男人總是喜歡這類東西,不知道雲雀先生對這些有沒有興趣呢……
  白晝思路歪了下,不小心又歪到她現在極力抵制的某個人身上。她很煩。
  嘎嘰——
  趁著她煩惱的瞬間,眼前樓頂的大門被推開。聲音刺耳異常,她下意識地摀住了一邊的耳朵,緊接著便見到之前在大廳內見到的那群奇裝異服的領頭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眉頭緊緊攥了起來,比起煩惱,倒是顯得更為暴躁。
  他威嚴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立正的人,最後視線落在了看見他後愣住的白晝身上:「……你怎麼會在這裡?」
  「……斯誇羅隊長,這位小姐酒喝多了,想去頂樓吹吹風。因為您……」
  「那個笨蛋BOSS在哪裡?」
  白髮男子不耐煩地打斷,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的樣子。被詢問的人立刻立正回答了問題,緊接著就見他走過白晝身邊,怒氣沖沖地走了下去——也不知道究竟在生什麼氣。
  白晝指了指頂樓的門,詢問似的望向一名走在末尾的黑手黨。後者點了點頭,順便給予了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
  可能是在對他們隊長的無禮表示抱歉吧——跟雲雀恭彌認識了這麼久,早就習慣了這種態度的白晝無所謂地聳聳肩,推門走了出去。
  頂樓一片空曠,跟曾經去過的廢棄研究所頂樓所不同的是,這裡有圍上一圈防止人掉下去的圍欄。但是也只到一個成年人的身高那種高度,白晝覺得自己爬一爬還是能爬得上去的。
  不過她現在的目的不是跳樓。
  她感受了一下俯瞰風景的快感,戴上精密度其實並不高的雲屬性指環,拿起最近都沒怎麼使用的匣子,打了開來。
  一群群的小傢伙撲騰著翅膀飛了出來,落在了周圍一圈的圍欄上。有的找不到落腳處了,就繞著白晝輕快地飛來飛去,一圈一圈地旋起一陣一陣的風——足見它們的數量龐大。
  「……雲雀啊……」
  白晝感慨似的歎了一聲,摸了摸一隻落在她手上的小傢伙,盯著它翅膀上少量的雲屬性火炎,目光隨著氣氛冷卻了下來,就算被一群小傢伙圍在中間,也沒絲毫回暖的跡象。
  「你們就——」
  「你。」
  白晝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有點兒耳熟的男音。她頓了頓,正準備回過頭,對方就已經從門口處來到了她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要去哪裡?」
  「……?」
  白晝不明白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雲雀恭彌——不是說他正在處理公務嗎?這位大爺又摸魚了?
  被認定為摸魚的雲雀恭彌冷冷地掃了一圈周圍被他驚起的小東西,最終目光落在眼前茫然的雙眼上。他不悅地微瞇起眼睛,語氣冰冷:「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章三

  有些曾經在眼前消失過的人——當這些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時,他難免會分出一點注意力給對方。
  例如思考她會不會再次消失,會不會突然離開。
  就像白晝這樣。
  也許場景會有點不同,但畫面與他來到頂樓時幾乎一樣。夜空下的她被一群小鳥親暱地包圍在中間,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無論在那之後,雲雀恭彌從旁人處得知了她的事情後怎麼找,都已經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誰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雲守大人你……以你現在的能力,別說抓了,根本找不到她吧。」
  旁人的一句話,曾經也讓一向自負的雲雀恭彌不屑一顧。可許久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不假。
  幾年下來一直都有遣人尋找,但也一直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他早就忘記了當時想要找到白晝的目的是什麼——也許是一部分執著,跟一部分不認輸。
  尋找是漫長的,所以找到之後,於情於理,雲雀恭彌都不會再讓白晝突然離開。
  X
  收到她那條莫名其妙的簡訊,加之草壁哲矢的報告,雲雀恭彌心神不定地放下公務,不知為何不斷往酒店的上方走去。直到拉開了頂樓的門看見這樣一幅與過去重疊的畫面,可能會突然消失的想法突然佔據了腦海——才忍不住上前質問。
  「……啥,簡訊?」
  白晝動了動胳膊,不著聲色地將手抽了回來,想了想,「那個是圖拉多少爺讓我轉告你的,有什麼問題嗎?話說你們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雲雀恭彌放下手,又掃了眼被他的腳步驚起的一群小鳥——沒有一隻飛離了這片頂樓,最遠的也不過只落在了頂樓邊緣,正在安安靜靜地等待著主人的命令。
  沒得到回答的白晝用手指刮了刮臉,茫然的表情已經被疑惑所取代。
  她回答了後一個問題,還不等她開始思考前一個問題的答案,雲雀恭彌又再次質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語氣嚴厲,配上那顯而易見的慍色,白晝一個激靈就把剛剛那個問題忘記了。她環顧一圈,小小地後退了兩步:「沒什麼啊,它們在匣子裡悶太久,放出來透透氣……」
  「……」
  「……真的啦。」瞥見雲雀恭彌明顯不信的目光,白晝底氣不足地強調道。
  「……」
  「……好吧,我坦白,雲雀先生你不要那樣盯著我看啊,」底氣不足的白晝,在他的目光下沒有堅持多久,捂著臉撇過頭去直接坦白道,「最近婚期不是要到了嘛?不少黑手黨家族都在最近趕了過來,我只是想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其他事情發生,以防萬一嘛。」
  明明跟她平時的語氣神色全然無異,雲雀恭彌卻無法放下心來。週遭拍著翅膀的小鳥在空中盤旋,彷彿在預示著白晝也會像它們那樣飛走。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這點,雲雀恭彌皺起眉,淡淡地開口:「不需要,只懂得群聚的草食動物,無論多少都不足為懼。」
  「蟻多咬死象嘛,其實我也是這個愚蠢理論的支持者,所以覺得還是謹慎點比較好。」白晝攤了攤手,微紅的臉經過調整後已經與平常無異,她擺了擺手,幾隻小雲雀便順從地飛到了她的肩膀上,「加之順便更新一下情報庫——跟雲雀先生你沒什麼關係啦,這只是我自己的……哎哎哎等等等等,踩到它們了!踩到它們了!雲守大人您腳下留情啊!」
  沒什麼關係的雲雀恭彌一把拉過她的手便往回走去。地面上不知不覺飛落了不少的小雲雀,白晝被對方拉著走的同時還不忘為它們的鳥身安全著想,大叫了幾聲。
  然而後者無動於衷。幸虧(她自以為)這些小雲雀的智商跟她一樣高,在成為大雲雀的腳下亡魂前便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
  但他們還沒厲害到能自己飛回白晝的匣子中——被拉到門前的白晝突然想到這點,猛地抽回了被抓著的手,揉了揉手腕後後退了一步,站在門外望著門內看上去情緒就不太穩定的雲雀。
  她頓了頓,奇怪地問道:「發生了什麼啊雲雀先生?敵人襲擊大本營了?」
  雲雀恭彌的臉色從剛剛開始就極其嚇人,她揉著手腕奇怪地站在兩步之外的距離看著他。
  「……你要去哪裡?」
  白晝眨了眨眼,不知道對方問這個問題有什麼目的。
  沒得到白晝的回答,雲雀也沒有太過介意,而是繼續以命令的口吻為她策劃了接下來她的去向——
  「之後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用管,乖乖呆在這裡,哪裡也不准去。」
  「……不准啊,這可真是死命令。」
  行動一向自由的白晝,她最討厭的事情,無非於被限制了活動範圍。眼前的雲雀恭彌已經等於是觸到了半個逆鱗,她感慨了一句,剛想開口抗議,對方卻又從門內走了出來。
  他看著遠處,開口:
  「……收起動物匣,草食動物。」
  「……」
  就算被如此命令了,白晝也只是摸不著頭腦地回頭望了望。後方一切正常,只有那些不知道為什麼停止了嘰嘰喳喳仔細望著它們主人的小麻雀——說實話,被這麼多對鳥眼盯著,就算是它們的主人,白晝也能感覺到一股寒意。
  還在她打量著自己的動物匣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時,雲雀往對面的大樓看了看,繼續向前。路過白晝身邊時還不忘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收起動物匣。」
  「……」
  在黑夜的天空中瞥見了星星點點火紅的光,白晝眼角一跳,朝自己養的匣動物小幅度的擺了擺手,那模樣像極了給同伴打暗號的小偷。
  「……那個啊,雲雀先生,這些人……」
  「密魯菲奧雷,第十二部隊。」
  小雲雀在白晝的示意下飛了起來,鑽進了被打開的匣子之中,給雲雀恭彌清出了一片空地。而此次出門什麼都沒幹成的白晝,僅僅是看著走上前去從口袋中掏出指環戴上的雲雀,然後摸了摸後腦勺。
  星星點點的紅光越來越近,穿著特別難看的白色制服、凶神惡煞的人一個個出現在了眼前。躲在雲雀恭彌後方的她應該不會被注意到吧——她是這樣認為的。
  「他們的隊長蘭斯,已經被彭格列制服。」
  雲雀繼續解釋道,繼指環後拿出了匣子,沒有分毫多餘的動作——取出了自己的武器。就算是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影,憑著這幾個月下來的相處,白晝也能從那壓抑著怒氣的語聲中聽出很多。
  首當其衝的自然就是,這位雲守大人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至於糟糕的原因,她也不知道。
  她略有些憐憫地望著天空中成團的紅色火焰,期間夾雜著幾種不同的顏色,最主要的還是紅色的嵐屬性火炎——代表著他們是密魯菲奧雷的前線士兵。
  ——「雲雀恭彌!你把蘭斯大人帶到哪裡去了!」
  耳邊傳來幾聲敵人的冷喝,白晝打量著為首的不知名女性,不信教的她在心中劃了個十字。
  「……誰准許你們在這裡大吵大鬧影響風紀的?」
  雲雀恭彌一揮手中的浮萍拐,比起挑釁,更像是警告的語氣讓靠在門邊牆上的白晝不由得多了幾分安全感。
  「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不,你的心情就沒有好過吧。
  認為心情好=微笑的白晝在心裡歎了口氣。
  X
  白晝的審美很普通,比起期待著溫柔的白馬王子降臨的小女生,她是絕對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種說法的支持者。再簡單一點說,她比較喜歡狂氣一點的男人,而不是雲雀恭彌這種半天憋不出一句話的悶騷。
  她覺得剛剛碰見的那個白色長髮的男人挺不錯的,特別是他說話很大聲。
  誤將狂野=說話聲音的等式成立的白晝,在沒有人教導她正確的三觀後,乾脆就一錯再錯直到了現在。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對這位雲守大人產生的好感,是生理上的,而不是心理上的。
  ……
  大概吧。
  正如本人所說,在這方面毫無經驗的白晝遠遠地望了眼在紅色火炎中此起彼伏的紫色,低頭瞄了眼手機屏幕上圖拉多少爺傳過來的通訊錄。閒閒地拿出動物匣,又燃起指環將其打開。
  不過這次出來的並不是一群,而只有一隻。它停留在白晝的手上友好地輕啄了一陣,旋即悄悄地從後面的圍欄中飛走了。
  她不太清楚雲雀恭彌不讓她放飛小雲雀而硬要把她拉走順便限制她活動範圍的原因。沒有原因,就表示她不一定要按照對方的想法去做。看著這只吃得有點肥的小雲雀辛苦地飛了起來,她小幅度地揮揮手,旋即將目光放回在眼前的戰場上。
  不時有敵人想要繞過雲雀恭彌飛到她這邊來——卻沒有一個人得手。白晝安分地待在一個地方沒有動作,同時欣賞著雲雀恭彌熟絡的戰鬥動作。那力度那靈巧,這傢伙的天賦值全都加到戰鬥力上了吧?
  白晝剛準備打開俄羅斯方塊繼續挑戰二十萬的高分,身旁的門就被突然砸開。就在門旁的白晝不可能看不見來人。她抬眸瞄了一眼,緊接著詫異萬分地盯著從裡面走出的人——那個先前才離開的白髮男子。
  他暗嘖了一聲,旋即舉起手上的那把似乎是劍的武器,指著空中的那些敵人,大吼一聲:
  「——喂!!你們這些傢伙!!很吵啊!!」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第二捲了,是時候出現一個男二了。
蠢作者:…………………你確定?

☆、章四

  那位白髮男子的脾氣,如同白晝所想的一樣火爆。
  他破門而入,沒有分出絲毫注意力給一旁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白晝,而是朝著遠處的天空大吼了一聲,同時也不顧遠處的那些人究竟是敵人還是同伴,直接就打開了匣子。
  一頭巨大的鮫從匣中鑽了出來,週遭的雨屬性火炎就像海水一般,幫助它在空中也能像在海中活動。
  鮫在白髮男子眼前滯留了一會兒,旋即往遠處的空中衝撞而去。白晝看了看自己旁邊的這人,直覺他的實力跟密魯菲奧雷的那群小嘍囉不在一個等級上——她不由得為雲雀恭彌捏了一把汗。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冷汗白捏了。
  從嵐屬性火炎中突然鑽出一道紫色的身影,高速旋轉的同時與那只雨鮫正面撞上。雖然有著體型上的劣勢,但雲雀恭彌的匣動物背上那一圈兵器也不是看著好看的——白晝只聽見雨鮫嘶嚎一聲,跟那隻小刺蝟一起掉在了地上。
  「……嗯?」
  似乎是因為意料之外的強敵出現了——白髮男子揪緊劍眉,往敵人方向走了一步。他掃了眼地上在昏倒的雨鮫前打著轉轉的刺蝟,目光落在了擊敗了最後一個敵人走下來的雲雀恭彌身上。
  「……彭格列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
  這不是喃喃,在白晝聽來,這完全就是不帶一點疑問的質問。那一邊的雲雀恭彌收起武器,俯下身撿起因為衝撞而暈乎乎打著轉的小刺蝟,然後往這走了過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白髮男子繼續問道。
  「我心情很不好,所以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
  白晝詫異了,雲雀恭彌竟然對這位白髮男子的問題作出了相當於是廢話的回答,……也就是說,他其實比白晝想像中的還要厲害?
  不過就算是回答了,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差。
  「這些是什麼人?」白髮男子越過他,看向已經東倒西歪的那群人。——沒有出手搭救的打算,看來已經將他們認定為敵人了,……他也是彭格列?
  白晝回想起在大廳中聽見的那個彭格列boss的名字,更加確認了這個猜想。彭格列原來還有這樣的強者,……看來之前的分析有誤啊。
  白晝陷入了思考。
  將暈乎乎的小刺蝟收進動物匣,雲雀朝著出口方向走來,連頭都沒回就簡單評價道:「一群草食動物。」
  在路過沉思中的白晝身邊時,還不忘瞥了一眼她。見後者在這一瞥下還是沒有回過神來,他只能帶著不耐煩的語氣命令道:「跟上。」
  「……哎?哦……」
  白晝木木地跟上。
  白髮男子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頂樓。白晝若有所思地跟著走了出去,走到一半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她不是要跟雲守大人抗議來著?
  她突然想起這茬,神志從發愣中回過神來,正欲張口。然而很不幸的是,平安走下一半階梯的她,在踩另一半時,第一腳就踩空了。
  眼見自己即將滾下樓梯,白晝的思路卻還未完全跳到眼前的事實上,而是隨著失重感一起跳到了一段她完全沒有印象的記憶之中。
  那段記憶,有裡包恩先生,還有在墓園碰見的那位風先生。
  位置看上去是在異國的街道中,那邊的人說的話也是她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時間似乎就在最近,因為她之前就對風先生產生了一股奇怪的眼熟感。……但是這段記憶是什麼時候的?
  撕裂般的疼痛在瞬間從大腦皮層處傳至全身,白晝看著眼前一隻手將踩空階梯的自己攬了過去,大腦卻還沒來得及處理眼下回想起的事情。
  這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動回想起過去的記憶。感覺並不好受。
  她木木地抬起頭,視野在瞬間就被雲雀恭彌的面龐佔據了。那對永遠都有著怒意的冰藍色眼睛中似乎閃過了一點點焦躁——發現自己靠對方如此近的白晝一個哆嗦,雙手用力一推。
  很可惜,就連□□扳手都扳不動的她,怎麼可能會有推開雲雀恭彌的力道。
  ——「你在發什麼呆?」
  「……哎?啊……雲雀先生,等等,我稍微有點……唔——」
  彷彿有人一層一層地將自己的腦殼剝開一般——陣痛在稍微緩解後再次傳遍全身,比起剛剛還要更甚。她雙腿一軟,下意識推開雲雀的手也不由得緊緊攥著對方此時穿著的黑手黨西裝,將他一戰後有些凌亂的衣衫弄得更加凌亂。
  倘若是平時,白晝肯定會打著哈哈然後馬上跑掉。倘若是平時,雲雀恭彌肯定會一把拎起她然後扔出去。
  他低頭看著對方蜷在自己身前、還在微微顫抖著的身子,在這麼冷的天氣額角都能滲出一層冷汗——足以看出她現在的狀態之異常。
  「……」
  雲雀恭彌難得耐心地扶著她往下走完剩下的台階,正當兩人走到平坦的過道上時,對方身子一軟,顫抖的動作也完全停了下來——白晝昏了過去。
  「……」
  雲雀恭彌眉頭緊鎖。
  X
  看見自家那毫無人情味(部下A語)的上司突然抱著他的媳婦氣勢洶洶(部下A語)地朝他走過來,隨行的醫療班成員,要說他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粗略的檢查過後,基本上能確定雲守夫人並無大礙——明明是這樣一個好消息,醫療班成員卻在雲守大人陰沉的神色下說得斷斷續續。
  「那個,…恭先生,夫人她只是…只是普通地昏過去了,…休息一下…應該就能醒過來……」
  「原因。」雲雀恭彌站在門口處,瞥了眼據說沒有問題的白晝,冷聲問道,「她昏過去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沒瞭解到當時的情況,我也無法確認,…夫人身上沒有明顯外傷,應該是精神方面受到了突然性的壓迫,所以……」
  「……」
  白晝失去意識前剛巧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一些膽小的人的確可能會因此昏過去,……但白晝在雲雀恭彌眼中,已經幹過不少要錢不要命的事情的她,膽子不會這麼小。
  雲雀恭彌低頭思考著,趁著空當掃了眼極不自在的醫生:「出去。」
  雖然是如此不友好的命令,被命令的醫生卻像刑滿釋放的罪人一般欣喜地跑出了房間,順便貼心地幫兩人關上了門。正當他準備去聯繫一下其他醫療班的成員,為雲守夫人的身體做一次前面檢查的時候,迎面碰上了收到消息趕過來的草壁哲矢。
  「草壁先生,」他叫住了草壁哲矢,「恭先生現在正與夫人一起待在房裡,……那個,你最好……」
  最好不要去打擾他們——單身時間=年齡的草壁哲矢聽著婚齡五年的下屬的勸誡,腳步一頓,思考一番後派了幾個人到周圍望風,他本人則是留下來仔細問了幾個問題。
  「夫人她現在怎麼樣?」
  「昏過去了,不出意外睡一覺就能醒來。我現在正準備去聯繫一下同伴。」
  「……昏過去了,還沒醒?」草壁哲矢的重點有點奇怪。
  醫療班成員點了點頭,草壁陷入了沉思。
  恭先生會特意放下公務陪著不省人事的白晝小姐,這怎麼看都是特殊對待啊。但是他又不知道白晝小姐其實心裡另有其人這件事,自己是應該阻止他好呢還是幫他搭把手好呢……
  先入為主的觀念盤踞在草壁心中,就算白晝解釋了她與雲雀恭彌結婚的真實意圖也沒有任何改變。草壁哲矢糾結了半天,最終歎了口氣,正準備離開——卻見前方的雲雀恭彌走了過來。
  「她醒來後,不要讓她離開房間半步,」他命令道,「就算她再怎麼要求都不允許。」

☆、章五

  意識模糊。
  這是所有剛睡醒的人共同的症狀。
  像是還沉浸在美夢或噩夢之中,像是回想著已經忘卻的夢境。像是想將這個夢繼續做下去——總而言之,剛睡醒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發呆的現象。
  就像白晝現在。
  些許是睡了太久的緣故,比起惺忪的睡眼,白晝身上更能體現出「剛睡醒」的狀態的是那頭凌亂的頭髮,因為各種原因這邊翹起兩根,那邊豎起三撮——好在她的頭髮並不算長,隨手順順還是能出門的。
  就算順不了也沒關係,就當這是時下流行的呆毛吧——雖然數量看上去稍微多了一些。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與鏡子中的自己對看了好一會兒,低頭拉了拉酒店浴衣的領口,回想起在她昏倒過去前的一些事情。
  然後看了看床頭被換下洗乾淨的衣服,得出結論——原來雲雀恭彌是個變態。
  白晝假裝就是雲雀恭彌幫自己換的衣服,也因此在他身上蓋了一個「變態」的印章。她慢悠悠地爬了起來,換好衣服洗漱結束,期間都沒有人闖進房間來打擾。
  酒店房間的佈局幾乎都是一樣的,只有從放在桌上的隨身物品中才能看出這裡的主人——白晝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打開的瞬間因為屏幕上顯現的時間而不由得一愣。
  ——她好像,睡了蠻久的。
  昏倒前那天她還確認過,還有兩三天才到預訂的婚期——如今屏幕上的數字則是明確顯示了今天正巧就是婚期。白晝摸摸空蕩蕩的肚子,為自己兩三天沒吃沒喝還活著而感到訝異。
  訝異歸訝異,還沒到震驚的地步。她拿起為數不多的隨身物品,在圖拉多少爺發來的通訊錄中翻找了一下,找到某個僅僅是眼熟的號碼後放下了手機。
  無論是天色還是時間來看,現在都是下午時分。正好也是敵人或者己方動手的最佳時刻。白晝不清楚雲雀恭彌是怎麼打算的,總之他現在肯定不在酒店中。
  打好如意算盤後,她把玩著酒店的鑰匙,走出門去。然而正當她準備進一步下樓時,一名眼熟的雲守部下擋在了她的面前。
  他為難地說道:「夫人,恭先生交待過,外面很危險,請您留在這裡這裡。」
  「……」白晝眨眨眼,指了指自己,「誒?」
  不能離開什麼的,這種命令的意義何在?
  她二丈摸不著頭腦地想著,又與眼前的雲守部下交涉了幾句,均得到了十分確認的否定回答——看來雲雀恭彌這次是下死命令了。
  但是不讓她離開酒店,……
  ……
  ………
  白晝還是想不出原因。只知道結果——她很不爽。
  見交涉不成功,她跟雲守部下聊了聊附近新開的蛋糕店賣的蛋糕,旋即縮回了房間之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視著地面上的人流。
  這家酒店坐落在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出入的人如同白晝前幾天在大廳內觀察的一樣,什麼人都有。而平民所在,黑手黨不會輕易動手——所以理應是不會出現像雲守部下說的那樣「外面很危險」的情況才是。
  白晝手指劃過屏幕,視線在雲雀恭彌的名字上停留了一會兒,旋即下劃,翻出了她剛剛覺得眼熟的名字——一個曾經合作過,關係還不錯的情報商——撥了出去。
  ——「哪位?」
  「是我啦,是我。」
  ——「是我是我詐騙?」
  「……」
  莫名其妙就被對方認成了詐騙電話,白晝難得地被噎了一下,視線望著從草壁先生那裡得知的舉行婚禮的教堂方向,無奈地再開口:「反正就是我啦。」
  ——「你叫什麼?」
  「……白晝啊白晝,麻煩把這個名字深深地烙在你的腦海中行嗎,雖然說這好像是別人的名字。」
  白晝腦海中不小心就模擬出了雲雀恭彌戰鬥時的背影。她揮揮手將對方從腦海中揮了出去,語氣有點兒煩躁,「你叫啥來著?艾奴兒?艾米莉?」
  ——「反正告訴你你也記不住。你現在在哪?見到那個白蘭了?」
  白晝握著手機的手一頓,視線比起平日的雀躍要平淡許多。她呲著牙撓了撓剛剛弄平的頭髮,視線一轉,停留在下方的街道上。
  「沒呢。我之前才去了趟彭格列墓園,……勉強算是沒事了吧。然後不小心被雲守大人關起來了,嗯。」她往門口望了一眼,「要跑出去可能會比較困難。」
  ——「為什麼要跑出來?留在那當個一直被暗殺的賢妻良母多好,順便治治你那沒心沒肺的性子。」
  「……嘛,原因各種各樣吧。」白晝含糊著,走回桌子旁,看著上面擺放著的印著浮雲標誌文件,突然對這間房間的所屬感到了懷疑。
  剛剛桌面上的確放著她的隨身物品沒錯,但她的房間沒有這些東西啊?說起來,她房間的桌子旁也沒有椅子,……
  ……
  ………
  她對電話另一邊說了句「稍等」,從門中探出了一個腦袋,朝那邊的雲守部下詢問道:「抱歉,這裡是誰的房間?」
  「……不是恭先生跟夫人您的嗎?」對方奇怪地反問。
  「……」
  她跟雲雀恭彌的房間,……個屁!她的房間是單獨的!在他樓下的樓下的樓下的樓下!把昏迷的少女帶到自己房間,那傢伙果然還是個變態!她……
  ……
  好吧,她還是已經成年了的。
  掰著手指算了下年齡,已經跨入成年女子範疇的白晝有點洩氣。
  ——「怎麼了?」
  「沒什麼,我發現自己突然愛上的人是個變態罷了。」
  ——「……」對面的人以沉默來表示自己此時的想法。對方抓住了一個關鍵詞語重複了一遍,「變態?」
  「對,應該是變態。」白晝確認地道出一個並不確認的詞語,「趁我不省人事的時候上下其手,……好吧,不說那個變態的事情了,反正以我的記性過幾天就能忘了他,嗯,肯定能。」
  她義憤填膺地說了兩句,旋即揮開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那個身影,信誓旦旦地保證。
  ——「……隨便你吧,你也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找我有什麼事?純聊天?」
  「……不不不,我的撫養人委託我的事情都已經基本辦完了,彭格列boss好像在準備什麼大動作……我還是先逃走比較好。不過我之前想放匣子出去卻被雲雀恭彌阻止……只能拜託你為我指引一條明路了。」
  白晝望著窗外。不知道那只吃得特別肥的小雲雀現在跑到哪裡去了,從它那頭,白晝完全接收不到任何信息。也不像是被敵人抓了烤了還是煮了吃了——
  但願它沒事吧。白晝祈禱著。
  ——「你想逃走?」
  「對啊。」
  ——「那個變態怎麼辦?」
  「……」白晝一愣,雖說不太理解對方突然提到雲雀恭彌的用意,卻還是仔細想了想,「沒怎麼辦啊,我一沒告白二沒結婚,婚禮結束後很普通的合作關係結束各奔東西罷了——有什麼問題?」
  ——「……無情的傢伙。」
  「……喂喂,我聽著呢。」
  白晝不滿地抗議道,站在門口處仔細看了一圈屋內的物品擺放。與她的隨意的確有很大的不同,細細打量下來多了不少雲雀恭彌喜歡的擺設——例如桌面上那張黃色小鳥的照片。
  這究竟是人變的呢還是變成了人呢,還是說雲雀恭彌只是單純的鳥奴?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在臨走前告白,不讓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嗎?」
  「你少玩點遊戲啊。」白晝撇撇嘴,嗅了嗅屋內的氣息。雲雀恭彌身上從來沒擦過香水,硬要說的話就是平時會帶著茶香,洗完澡沐浴露的味道特別重——要說屬於他的味道,白晝一時間還想不起來。
  她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告白求婚太麻煩了,反正過個幾天幾個月就會忘記,愛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
  ——「是是是,你的人生中只有自我。」
  對面不耐煩地應道。自我的白晝昂起頭看著天花板,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
  「說起來,我前兩天突然回想起了一段記憶。」
  「……」
  「雖然不太清楚,但是我好像害死過這個變態的孩子。」
  ——「雲守沒有孩子。」
  「人家跟老情人真?霧守私下裡生的啦,你怎麼會知道。」
  「……」
  「很可惜的是,害死他孩子的事情我也回想不起來了。」
  「……」
  「不過,雲守大人的孩子啊——唔……有婦之夫就算了,竟然還是個有子之父?」
  白晝煩惱地靠在門上,長歎了一口氣。
  ——「別告訴我這就是你無情離開的原因,這情節怎麼那麼像最近熱播的泡沫劇?」
  白晝一愣。那部泡沫劇她有所耳聞,因為草壁先生也在看,……她覺得自己跟不上時代了。
  「我可不想被罵得那麼慘,」她撓撓頭,歎了口氣,語聲小了下來,「反正之後讓彭格列自個兒去折騰吧,我去試試看能不能見白蘭?傑索一面。」
  ——「說起來,你見他幹什麼?」
  「忘記了。」她扭了扭脖子,已經從「雲雀恭彌的私生子」中回過神來,「因為他是密魯菲奧雷的老大、因為他很有名、因為他很厲害、因為他很帥,看,這麼多理由呢。」
  ——「因為他是害死了你的撫養人的罪魁禍首。」
  「別那麼說嘛,」白晝往回走的腳步一頓,「那傢伙是自己選擇死亡的,我幫忙向彭格列傳遞一些消息已經是仁義至盡了。想見白蘭?傑索,真的只是我一時興起的想法啊。」                        
作者有話要說:  門外的雲守部下,聽見了白晝的那聲沒有壓低聲音的長歎。
「不過,雲守大人的孩子啊——」
「……」
他很忐忑。難道雲守夫人最近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是她懷孕了?!
忐忑的雲守部下馬上就將這件事報告給了處事穩重的草壁哲矢。
被告知太多事情的草壁內心OS:那種事報告給我沒用啊!!直接告訴恭先生啊!!

☆、章六

  情報商也分各種各樣——白晝這種是依賴著匣子跟流傳的八卦的不靠譜情報商,而她合作過的某個情報商——一隻網絡米蟲,依靠的就是自身卓越的技術宅實力而獲取的情報。
  ?
  不過現在已經有很多家族都發現了網絡的不靠譜而改用紙質文件傳播情報——例如之前白晝竊取到的密魯菲奧雷的進貨路線——所以這只網絡米蟲已經因為不景氣而改行成為了黑客。
  ?
  至於這個跟他之前幹的事情有什麼不一樣,算是半個電白的白晝也不清楚。
  ?
  ——「酒店二十七層,接待名單上有兩伙彭格列的人。雲之守護者跟暗殺部隊巴利安。」
  ?
  「啥?」聽見意料之外的情報,白晝叫了兩聲,「巴利安?他們……呃……」
  ?
  白髮男子帶領著的一隊人的畫面浮現在她的眼前。彭格列巴利安的大名她是有所耳聞,不過沒有深入調查過——沒想到會這麼巧。
  ?
  ——「雲守這裡留下的人中沒有幻術師,倒是巴利安那邊好像有不少……要避開嗎?」
  ?
  「……不用,我似乎已經跟他們碰過一次面了。」
  ?
  幻術師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人,她已經猜到那群巴利安的人之中,哪個人是幻術師了。
  ?
  ——「……你那雞肋的幻術,沒有被當場識破?」
  ?
  「我那根本就不叫幻術,頂多算是一種暗示罷了。」白晝攤了攤手,將酒店的拖鞋換成方便行動的板鞋,「誰讓我一點兒幻術師的天分都沒有,……霧屬性火炎可是要看緣分的啊。」
  ?
  在火炎這個概念剛剛被提出來的時候,她還為自己不是霧屬性而感到遺憾。指使小雲雀去偷看雲雀洗澡,怎麼想都比不上自己藏起來偷看合算嘛。
  ?
  「……咳咳。」
  ?
  腦海中浮現出雲雀的入浴畫面,白晝突然發現她好污。
  ?
  踩了踩腳,檢查了一番身上的物品確保萬無一失後,她一個腦袋探出了房門。門口的雲守部下就在不遠處站崗,她苦惱地抓了抓脖子,縮了回去,詢問出了最後的一個問題。
  「親愛的艾米莉,請用你那睿智的大腦計算一下,我如果留下來,跟雲雀恭彌走向happyend的可能性有多大?」
  ——「以你那沒心沒肺的性格,可能性為零。還有,我不叫艾米莉。」
  「……」
  X
  酒店大廳——
  暫時代替前一周死亡的瑪蒙,而成為了巴利安幹部(暫)的青蛙少年,此時正與看他不順眼的自稱王子的上了年紀的老骨頭(青蛙少年語)站在大廳之中。
  「——我說啊,貝爾前輩。Me能把這個帽子摘下來嗎?路人都在用怪異帶著鄙視的眼神看著我們呢——如果前輩你其實是個被鄙視會感到興奮的M的話,Me還是很願意鄙視你一下的。」
  「不行,」貝爾毫不介意路人的目光,「摘下帽子就殺了你喲,新人∼」
  「前輩不否認M嗎?原來前輩你是個王子(M)呢。」
  「嘻嘻,王子手滑了∼」
  「好痛。」
  青蛙少年抓著青蛙帽子,明明在抱怨,語氣卻沒有一絲波瀾。他伸手把那造型奇特的小刀拔了下來,正準備拗斷時,視線越過貝爾掃到了他身後突然出現的一個人身上。
  「……啊呀?那個不是上次發現的偷窺狂嗎?」
  貝爾順著他的視線往後望去,自然而然地發現了遠處正從樓梯下來走向大門的白晝——他玩味地摸摸下巴,突然想起了什麼:「說起來,她好像跟隊長有點關係,不如我們去把她抓起來扔到隊長床上去?」
  「王子(污)。」
  「你小子什麼意思?」
  「污王子。」
  一把刀子又刺進了青蛙那對炯炯有神的眼睛之中,然而下方的青蛙少年卻沒有再說好痛,而是問道:「王子(蠢)明明跟瑪蒙前幹部呆了那麼久,難道一點都沒看出來那個女人身上有問題嗎?」
  「——嘻嘻,就算撇開那個括弧不談,你說的話也很讓人想殺人呢。」貝爾威脅,順便問道,「什麼問題?」
  「她身上有一層幻術,…讓見到她的人不會懷疑她的幻術。」青蛙少年盯著她,「否則——那個嗓門很大的隊長也不會就這樣放過她吧。」
  「……不會懷疑?」貝爾又看了看那道已經走到門口的身影。
  「對——這幻術很雞肋,只要是幻術師就能看得出來。不過對其他人,……還有王子(蠢)來說,還是挺有效的。」
  「喂,新人,為什麼王子要跟其他人分開討論?」
  被質問的青蛙少年沒有回答,而是轉移話題問道:「話說回來,白毛隊長為什麼讓Me跟前輩你一起來大廳裡站著啊——這是一種精神懲罰嗎?」
  又一把小刀刺進了青蛙的另一隻眼睛中。
  X
  白晝逃出來的過程,其實不算困難——但也絕對說不上簡單。
  雲雀恭彌似乎真的去幹正事了,平時白晝眼熟的那些人,在出來的過程中都沒有見著。——但這也不是說明看守不嚴,白晝隨便數了數守在門外各個樓層的人數,越來越覺得雲雀恭彌這傢伙是鐵了心不讓她出來了。
  ——「……你完全沒必要現在就離開。」
  「不要,被限制行動的感覺太不爽了。」白晝很快回答,「我又沒做什麼損害他利益的事情,為什麼就不明不白地突然把我關了起來?」
  ——「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關起來,原因很簡單吧。」
  「不要把遊戲代入現實。我家隔壁老湯姆的第八任情人把老湯姆關起來過一次,原因是想要他的錢。」
  雖然理解了對方在說什麼,白晝卻憑著自己並不尋常的生活經歷而對此嗤之以鼻。同時思考著自己還有多少存款,值不值得雲雀恭彌這樣去做。
  反正沒有老湯姆那麼多。
  ——「隨便你吧,你也不是聽人勸的類型。」
  對面歎了口氣,對於白晝的回答異常無奈的樣子。對方又囑咐了她幾句,緊接著自發地掛斷了電話。
  白晝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摸了摸一點都不餓的肚子。她站在酒店附近的街口,回首朝酒店看了一眼,旋即離開了這裡。
  雲守大人會來找她嗎?
  不得不否認,她是有點兒期待。但被找到後可能的下場又讓她遲疑了一會兒,……光是想想就覺得很可怕。
  白晝腳下的步子沒有停下,目標也非常明確——那位朋友在電話中告訴她的密魯菲奧雷在這座城市的基地。
  「……又欠費了啊。」
  根本沒充過話費的手機收到了一條欠費短信。白晝苦惱地撓撓頭,然後順手將手機丟在了路邊的草叢之中。
  ——走吧。

☆、章七

  草壁哲矢越來越不明白自家上司最近在幹什麼了。
  「……還是找不到嗎?」他苦惱地揪著眉頭,為眼下需要分憂的事情多了一件而苦惱。
  他越來越不清楚自家上司最近都在幹些什麼了。
  之前只是要求監視白晝小姐的一舉一動——這還不算什麼。前兩天則是很乾脆地讓人將她囚禁在了房間中——雖然,聽這些下屬的報告,被囚禁的人在醒來後就毫不費力地消失在了雲守部下的視線範圍之中。
  最奇怪的是現在。在他向雲雀恭彌報告了這件事之後,對方卻沒有想像中的勃然大怒,只是很平靜地應了聲然後繼續手頭的事務。草壁哲矢很慌,他開始懷疑之前的監視囚禁等等一系列事情都只是他的腦補。
  報告後就準備離開的他奇怪地看了一眼落在雲雀恭彌肩上的那只肥胖的褐色小鳥,琢磨著究竟是自己想多了還是上司太多變——接著便關上了門。
  雖說恭先生沒給出什麼反應,……但姑且還是找一找吧。留下的人手也不算少,白晝小姐是怎麼在那種情況下離開的,也不知道。
  離開後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就更不用說了——
  草壁哲矢歎了口氣。他覺得幹這行又累又沒前途。
  X
  陌生的城市——
  這裡應該算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雖然一座城市的大概佈局都差不多,但不可否認,這裡街道上的招牌對白晝而言都極其陌生。先前她的確有從路人那裡瞭解過附近的商店佈局,但瞭解與親眼所見並不是同一個概念。
  就像她以為有小巷子的地方,卻被堵得嚴嚴實實無法讓人通過。
  白晝苦惱地揉了揉後腦勺,趁著還沒人發現她,趕緊離開了這裡。她十分慶幸現在是冬天——就算套幾件毛衣戴幾頂帽子蒙幾個口罩,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也許吧。
  白晝強行忽視了偶爾飄來的詭異目光,神色自若地走在繁榮的商業街上,雖說她的神色已經完全被純黑的口罩擋住了。
  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她望著遙遠的郊外方向,腦補了一下雲雀恭彌穿著禮服的畫面,撇撇嘴,轉身朝另一個不知通往哪裡的方向走去。
  順著繁榮的商業街走下去,行人的數量及商店的佈局都少了幾分。遠處的天空相較於她剛剛離開時黯淡了許多,卻一點都沒有阻礙到她的視野。
  遠處那沒有被隱藏起來的建築物,應該是……
  ……
  ……「你果然是……白晝嗎?」
  「……」
  還未靠近時,帶著些訝異的男音便由一旁的小巷中傳來。白晝腳步一頓,回想著由別人告訴她的五年前的事情——心裡冒出了類似於「果然如此」的心情。
  果然,這個身份屬於曾經的傑索家族。
  她思路一頓,旋即揚起一個親切的微笑,正如她先前在西西里島碰見這個男音的擁有者一般熱情——
  「嘿,帥哥。看樣子你認識我?」
  一旁出現的,正是在馬塞大道上向她搭訕順便推薦了一家餐廳的栗發帥哥。
  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了冬裝,週身裹得嚴嚴實實,卻一點兒都不可疑——跟戴著好幾個口罩的白晝相比——他望著眼前的人沉吟幾分,末了微微一笑,邀請道:
  「能在這裡碰面也是一種緣分,不如我們一起去兜風看看沿海的風景——如何?」
  「我的榮幸。」
  白晝欣然應予。
  X
  眼前的婚禮一切順利——除了沒有新郎跟新娘。
  草壁哲矢作為大半個婚禮操辦人,頂著彰顯出流氓氣質的飛機頭,衣裝楚楚地行走在賓客之間。
  他連婚禮的男女主角最終沒出現的理由都想好了——雲守大人不喜人多熱鬧的地方,所以先行帶著妻子先行回家。反正雲之守護者給大家的印象一直都不怎麼樣,再多添一條我行我素,估計恭先生也不會太在意。
  草壁哲矢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著。想著想著便見眼前匆忙走過一個跟他一樣頂著飛機頭的人。
  「怎麼了?」他叫住對方,問道。
  現在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白晝小姐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所以,見到他腳步匆忙地走過,草壁哲矢有種不好的預感。
  「……草壁先生,」對方停下腳步,問了聲好,語氣神色跟那飛機頭一點兒都不搭,「恭先生讓我去外面找台電腦,將這個磁盤裡的東西發給一個叫湯姆?傑利的人。」
  「……」
  在思考恭先生究竟在做什麼的同時,草壁哲矢更先注意到的是他說出的那個詭異無比的名字。
  湯姆,傑利,……
  ……
  「這是誰?」他不由得問道。
  「不清楚,但恭先生給了我對方的很多種聯繫方式,聯絡上應該是沒問題的,」飛機頭對草壁哲矢知無不言,「西西里島流民街,東區A路14號。」
  草壁一愣。
  流民街——最近有聯繫的,跟這地方有關係的人,大概只有白晝小姐一個了吧。
  X
  破舊的小道——
  倘若是讓白晝自己一個人閒逛,她是肯定不會逛到這個地方來的。她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鑽,因為人多了,就說明她不容易被別人發現。
  泯然眾人。大概就是這樣。
  「…………」
  栗發帥哥一路上都沒有告知白晝他的真實姓名——看上去是非常自信白晝還記得他——他走離了熱鬧的區域,帶著白晝進入了這條破敗的小路。
  小路旁停著一輛老爺車——就算是不認車的白晝,第一眼看過去也覺得它價值不菲。
  「……你變了蠻多的嘛,」栗發帥哥坐進車內,對著自發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白晝感慨道,「從前可是絕對不會隨便上男人車子的。」
  白晝哼笑一聲,對於栗發帥哥口中的那個——「白晝」這個名字原主人的描述不屑一顧。
  但還是不得不回答道:「是這樣嘛?我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
  栗發帥哥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旋即踩下油門,以符合道路交通限制的速度緩慢地開出了這條小路——當然,白晝並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
  就算不知道目的地,但她也能確定栗發帥哥是密魯菲奧雷——嚴格點說是傑索家族的人。白晝相信,只要跟著他走,總是能夠見到那位將黑手黨界攪和得天翻地覆的人——白蘭?傑索。
  她不止一次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這個人。無論是讚美尊敬,還是抱怨仇恨,或者是嫉妒羨慕——這些統統都有。
  還有一個眾說紛紜的傳言——
  他擁有不同於常人的能力。
  白晝側首望著空無一人的海岸,一手透著風衣摩挲著下方的指環。火炎在黑手黨之間已經成為了常態,所以這「不同於常人」,應該指的是其他的能力。
  白晝對此很好奇,非常好奇。然而似乎是知情的她的撫養人卻對此閉口不談——這才使得她想要偷偷去見白蘭一面。
  ——這大概是最初她想見白蘭?傑索的動機。
  動機往往都在不斷地改變,現在變成啥樣了白晝也不清楚——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單純的執念吧。
  能夠害死她的撫養人的能力——究竟是什麼,她想知道。
  X
  雲雀恭彌處理完文件,打開了一旁的電腦。
  先前交待部下發送的文件對方似乎已經收到了,反而傳回來了一封。
  ——請不要插手。
  雲雀恭彌冷笑一聲,關上電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原本在遠處睡覺的褐色的肥胖小雲雀意識到了他的動作,撲騰著翅膀飛到了他的手上。雲雀恭彌看了它一會兒,燃起了一絲紫色的雲屬性火炎,緊接著便見小雲雀滿足地蹭到了火炎旁。
  「……」
  他抬腳出門,準備出門去找那個離家出走的人。
  也許五年前的他沒有實力,但現在不一樣了。
  不會再讓你跑掉了。
  X
  海岸。
  「說起來啊,你跟彭格列雲守,……雖然能大概猜得到發生了什麼,但是,」栗發帥哥撓了撓後腦勺,「要是彭格列雲守他知道了真相,是不會放過你的吧?」
  真相。
  白晝一愣,反應過來他理解的真相有點不一樣——她輕佻地笑了一聲,不以為然。
  「放心,就算被他找到了,我也絕對能逃得走,」她拍拍胸確定道,「他是抓不到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結果兩個人都立下了Flag。
誰是Flag體質,誰是聲控體質,嗯,………我不說話。

☆、章八

  傍晚的海岸邊,能看見因水紋而模糊的夕陽。
  它不再像平常那麼刺眼,透過海面這一中介,白晝也得以直視它的中心——一個紅色的類似圓。
  夕陽為什麼是艷紅的——這作為一個不是必須知道的問題,在白晝心中停留了很久很久。沒有上過學的她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她只知道這是一天結束的象徵。
  一天——特別是今天——結束了,她跟雲雀恭彌也就基本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白晝一手撐著腦袋,靠在敞開著窗戶的車門上。就算有太陽出現,冬天的風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還是會有種被刀片撕裂一般的疼痛,然而僅僅套了一件風衣在外的白晝,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似的,呆呆地望著倒映著落日的地中海地平線發呆。
  還發了好一陣子。直到後視鏡中突然多出了幾輛可疑的車子,她才回過神來。
  最近——最近發呆的次數可能有點多了啊。白晝摸摸冰冷的臉頰,回想到上次因為發呆而不小心摔下樓梯的經歷,越來越覺得這不是什麼好習慣。
  後方可疑的車子跟著這輛價值不菲的老爺車開了好一陣子——從出市區時就一直跟著。
  照理來說都拐到這種山間小路了,對方也沒有一起跟過來的道理——
  然而事實是,跟它同款的量產汽車,不知不覺中多了好幾輛。
  「……這些是同僚?」白晝奇怪地向身旁的栗發帥哥問道,卻見後者抿著唇,一臉深思地透過後視鏡觀察。
  然後否定:「不,我這只是個人行為,沒有報告上去。……會不會是彭格列雲守的人?」
  身旁就坐著一個原本應該成為雲守夫人的角色,在他看來,那位一向神秘的雲之守護者會派人把她抓回去,這根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白晝瞇起眼仔細看了看:「應該不是。」
  雲雀恭彌的部下很好認,他的屬下多多少少都會有幾個跟草壁先生一個髮型的人。白晝簡單看了一圈,以她的近視眼保證自己並沒有看見這種人,……
  ……
  ………反而還有幾個有點眼熟的傢伙進入了她的視野。
  「……怎麼了?你知道他們是誰?」
  白晝那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明明白白地透露著「他們怎麼可能會在這裡」的消息。栗發帥哥不由得問道。
  「……」白晝摸摸鼻子,收回了目光,訕訕地回答道,「他們……是黑市的……」
  「……哪個家族的?」他追問道。
  「不是,不是黑手黨,……」白晝一臉的難以啟齒,「就是一群做黑市交易的人。跟密魯菲奧雷,或者是彭格列,都是不一樣的吧。」
  無論是密魯菲奧雷還是彭格列,雖是黑手黨,卻有自己的公司產業。商業家族羅格家族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產業鏈做著做著就差點要連原本的黑手黨身份都給做沒了。
  至於黑市交易——白晝瞭解的就是她體驗過的人口販賣。
  她就被賣過,還不止一次。從這個國家賣到那個國家,被賣回來後又被賣走——一來二去,她不經意間就被這群人面熟了。
  後來被賣的時候那些傢伙還會友好地給她一杯果汁,站在甲板上跟她聊聊天。那段時間正好是她記憶紊亂的時期,每天醒來都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
  至於後來被撫養人找到,帶去找他們的頭頭,都是後話了。
  「黑市……」栗發帥哥抬高語調,「他們來找你做什麼?」
  「原因,各種各樣吧……」
  白晝意味深長地回答。
  她跟這群人,其實在她被領養、接受後期治療後就很少來往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被領養人交給了這群人的頭頭代為照顧——
  他們的頭頭,也就是隔壁的老湯姆,全名湯姆?傑利的男人,白晝覺得他雖然特別愛看貓和老鼠,但絕對不是一個稱職的教育者。光看他頻頻被老婆拋棄就能看的出來。
  以及,對小孩的溺愛。
  不對,應該說是對白晝的溺愛。溺愛到讓白晝一度認為他跟自己的撫養人有過不止兩腿三腿。
  「…………………………」
  白晝回答過後就陷入了沉默,腦海中思考的問題不再是「他們找自己的原因」,而是「該怎麼從這些人手中逃走」。她相信那個混賬老湯姆能扯出一萬個莫名其妙理由把自己帶回去——她卻一點都不想跟這傢伙回去。
  嚴格點說,她根本就不想承認自己被這傢伙養過那麼幾年——跟那傢伙的道德人品無關,她只是不想跟他人有任何聯繫。
  「……能跑得了嗎?」白晝一臉深刻地問道。
  「如果他們不是想要抓你,應該還是能跑得掉的,……」
  開車的栗發帥哥猶豫地回頭看了眼,意思很明顯。後方這怎麼看都是要將白晝抓捕歸案的陣勢,他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有機會甩開他們。
  白晝也看出來了,苦惱地靠在後座上:「不然,讓我去跟他們說說吧。」
  「……你到底惹上了什麼事?」他不由得問道。
  「……」白晝想了想,他所認識的那個白晝應該是不認識這些人的,所以就隨便掰了個理由敷衍,「我之前就是從那裡面逃出來的嘛,他們只是想把我抓回去罷了。」
  「……那就更不可能放你下去了啊,」栗發帥哥苦笑一聲,一踩油門,語氣中的溫柔跟堅定差點讓白晝拜倒在了西裝褲之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怎麼可能再讓你涉險。」
  「……」
  不,你還是讓她去涉個險比較好,那些人雖然不像黑手黨那樣會使用火炎這種超自然的能力,但大炮手榴彈什麼的,那可都是隨身攜帶著的物品啊。
  到時候一炮轟過來,倆人都得玩完。
  白晝還在腦補著老爺車打滑墮下山崖的畫面,後方的那些人也如她所料,拿出了火箭筒以及…………話筒。
  ——「前面的汽車!!請停下!!我們有話要說!!」
  「現在的黑社會都這麼有禮貌了嗎?」栗發帥哥隨口問道,他跟那些人幾乎沒有來往過,但從各種影視作品中,人口販子給他的印象就是粗俗鄙陋的人。
  「時代在發展嘛,每個組織都有那麼幾個擅長外交能說會道的人,不然還怎麼做生意。」白晝不以為然。
  ——「請白晝小姐您不要再跑了!!老大下命令,讓我們此次一定要將您帶回去!!不然就要我們的命——為了我們的生命著想,您還是束手就擒吧!!」
  「您?」栗發帥哥抓到一個奇怪的敬詞。
  「我在外面怎麼說也是個雲守夫人,當然很值錢咯。」白晝隨口胡謅道。
  栗發男子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
  後方的人又喊了幾句,見前方那輛車實在沒有回應,最終忍無可忍似的對前方的老爺車開了一炮。
  一聲巨響,彈藥從煙霧中出現,落在了老爺車旁邊的路上,而沒有直接擊中。儘管如此還是對汽車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它失去平衡似的行駛著,許久後才恢復了平衡。
  然後又是一炮。
  ——「他們來真的?!」
  栗發帥哥難得沒有形象地暗罵一聲,瞟了眼一旁的海岸,方向盤一打拐,拐進了樹林之中。
  在這裡,那群不要命的人應該會安分一點了吧。
  X
  後面的追兵,在他們進入樹林後安分了一點不假。但他們的車子在這片樹木密集的森林中,也更難行駛了。
  將追兵勉強甩開後停下車子的栗發帥哥檢查了一番,沒有對車身上的劃痕作出任何評價,而只是簡單地說了句「沒問題,還能開」。就是這樣一句話讓白晝覺得十分帥氣。
  她腦補了一下雲雀恭彌說這話時的模樣——不不不,首先從「沒問題」開始就不對吧?雲雀恭彌那傢伙有安慰過人?
  白晝仔細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發現他安慰別人的事例。至少對自己是沒有的。
  這傢伙一定一輩子都找不到老婆。白晝確認。
  「不過在森林裡橫衝直撞了好一陣子,加上現在天色都黑了下來,……汽油還有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從迷路的狀態中走出去。」
  栗發帥哥深思著。
  連這裡是哪都不知道的白晝抱著胳膊靠在滿是刮痕的車門上,閒閒沒事幹地望著黑暗的森林發呆。她還記得之前在恐怖片的陰影猶然殘留的時候被雲雀恭彌拉到森林中的事情,——一不小心,又勾起了心底那點森森的恐懼。
  不要去想——越是這樣想,就越容易去想,也就越害怕。
  栗發帥哥已經走到遠處的一片草地上,轉了個身就再也看不見了。突然間這片空間中好像就剩下了她一個人——白晝也不再那麼故作鎮定,轉準備坐進車子裡自我安慰一下。
  當她的手剛剛碰到門把手時,身後突然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白晝背脊一僵。
  現在是安靜的冬天,空氣雖涼,卻沒有一絲風。所以不存在被風吹過的可能。至於動物就更不可能了——她從未聽說過這附近有什麼野獸出沒。
  所以只有兩種可能。
  幽靈或者殭屍。
  白晝嚥了口口水,忐忑不安地回頭偷偷瞄了一眼。在看見身後景象的瞬間心跳幾乎要爆炸了——她迅速地鑽進了車後座,然後發現她在後座開不了車。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雲雀恭彌會出現在這裡?!
  不對,更重要的是為什麼他肩膀上站著自己的匣動物?!因為是同一個物種嗎?!還是說只是單純地屈服在了雲雀恭彌的威壓之下?!她才是陪伴你這麼多年的主人啊小雲雀!!!
  白晝努力想要從後座鑽到前座去開車。結果她失敗了。
  ——「卡嚓」。

☆、章九

  想要開車偷跑卻失敗的白晝,她犯下的另一個錯誤是沒有把車門鎖上。
  隨著卡嚓一聲,老爺車的車門被雲雀恭彌朝外打開。白晝目光停留在外面睨視自己的雲雀恭彌身上——她不知為何有些心虛,訕訕地笑了兩聲,開口問好:
  「雲雀先生好久不見了啊,你新養的寵物跟你挺親密的嘛。」
  「你跟密魯菲奧雷的人在這裡做什麼?」
  雲雀恭彌問道,目光掃到剛剛那個栗發帥哥消失的方向,意有所指。
  「哎?……其實我是密魯菲奧雷派到彭格列的臥底啊,看不出來嗎?」白晝指了指自己,隨口胡說八道著,「反倒是你,這裡難道離教堂很近?」
  「開車十分鐘,」雲雀簡單回答,聽見身後悉索的腳步聲,回頭朝警戒之中的栗發帥哥望去,口中補充著,「跨過這座山,背後有個密魯菲奧雷家族據點——你不知道?」
  「……哎?」
  就算在寒冷的冬季,白晝額角也滲出了一滴冷汗——她隨手選擇的禮堂位置距離密魯菲奧雷家族據點只有不到十分鐘的路程,……這麼明顯的請君入甕,雲雀恭彌應該不會猜不到吧?
  雖然她原本沒有這種打算,………糟糕,……她覺得自己又要被咬殺了。
  白晝朝遠處持槍的栗發男子投去期待的目光——後者視線一黯,這副畫面彷彿勾起了他的什麼回憶似的,他咬著下唇握緊手中的槍械,再走近時,目光中已經帶著堅定。
  他跟以前的那個白晝,似乎有一段故事。
  龜縮在車門後的白晝嘿了一聲,趁著雲雀恭彌的注意力轉移到栗發男子身上時重重地關上了車門,然後迅速從另一邊車門鑽了出去,遠離了這位大爺。
  ——別的不說,對於逃生,她覺得自己還是挺擅長的。
  如果現在被雲雀恭彌抓到,一定會出事——無論他現在是認為自己是密魯菲奧雷的細作,還是真的只是個被無辜捲入的路人情報商。
  白晝覺得她能感覺得到對方對自己那奇怪的執著。
  無論是在西西里島時他留了下來,還是在之前突然開始限制她的行動。就連現在特地追了出來也是——白晝一向覺得自己是個明白人,自然也就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
  ——「男人把女人關了起來,還能有什麼原因?」
  因為愛情。
  白晝又後退了幾步,遠遠望著已經開始交談的雲雀恭彌與栗發帥哥。他們在說什麼——她那陷入思考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了,只能看著一張一合的口發愣。
  愛情——白晝又看了看雲雀恭彌的側臉。漂亮帥氣的面孔上沒有任何除了不耐煩與嫌棄以外的神色,要說這樣一個人對她會產生類似於愛情的感情,她怎麼可能相信?
  除了這以外的話——
  從雲雀恭彌的性格上考慮,撇開行事風格不談,因為實力強大的緣故,他對待他人的方式一向是以不屑一顧為主。能讓他上心的人,應該是那些跟他實力相當,或者是連他也無可奈何的角色。
  而自己身上可能讓這位大爺無可奈何的地方,……
  ……
  白晝想到了什麼。她偷偷摸摸的動作一頓,因為突然冒出的想法而牽扯出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她的心情一落千丈。
  遠處的兩人談話已經達到劍拔弩張的局面,就等其中一人率先動手——白晝低哼一聲,旋即輕快又帶著明瞭的語氣突然從一旁飄來,涼颼颼地落在了雲雀恭彌身上。
  「我說啊,雲雀先生。」
  她雙手環胸,一副挑釁的表情,頗為不爽的語氣搗亂了緊張的氛圍,「你抓著我不放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曾經有人說過什麼『你太弱,所以抓不到我』這種挑釁的話?」
  「……啊。」被問的人視線毫不偏移,因為問的人是白晝,才稍微回答了一句,算是確認。
  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眼前這個有點琢磨不透的敵人身上,回答時也沒有過多注意白晝說的內容。
  他沒有否認,儘管語氣平平,在心情激盪的白晝耳中也聽出了那麼點挑釁的語氣。
  的確,比起雲雀恭彌可能對自己也有好感這個答案,白晝反而更偏向於相信她所猜測的後者。
  一是因為雲雀平時的行為舉止——壓根就沒有一丁點兒面對喜歡的女孩子時那種羞澀溫柔。二來則是,白晝覺得自己的影響力應該還不至於那麼大。
  如果真的相處幾個月就能勾引到一個總裁,那她早就不用這麼辛苦地生活了。
  雲雀恭彌曾經被某人斷定抓不到她,因為那不服輸的性格,才讓他對自己耿耿於懷——這是白晝得出的結論。這TMD跟愛情沒有半毛錢關係,全TM是因為他那不服輸的性格。
  原本以為這幾個月沒能培養出深厚的戰友情誼,倆人也能稍微做個點頭之交——結果這傢伙可能根本就沒把她當人看待——白晝覺得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糟心過了。
  想到後面她的心情越來越糟糕,眼見雲雀恭彌朝栗發帥哥走了一步,她暗嘖一聲,小跑兩步,對著帥哥喊了一句:
  「嘿,朋友,這裡我來處理——你就先走吧。」
  白晝的聲音擋住了雲雀恭彌的步伐,等她話音剛落,她的身子剛剛好擋在了雲雀恭彌與栗發男子之間。
  「這怎麼——」
  「別管了,我不認路,你快回去找點人來撐撐場子,我有辦法對付他。」
  「怎麼可能,這可是……」
  「快去。」
  白晝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栗發男子不贊同的話一頓,抬頭對上對方認真的目光。人總是容易屈服在他人的嚴肅之下。他又猶豫了一下,最終轉身跑開。
  白晝撓撓後腦勺,動作驀地懶散下來——她轉過身去面對著眼前的人。
  這片森林中只能隱約聽見遠處那群黑社會的叫喊聲,除此之外連流水叮咚聲都聽不見。白晝與同伴的對話語調並不算小,雲雀恭彌肯定能聽得見。
  對於他沒有阻攔,她是意外的。
  「雲雀先生好肚量,都不攔一下。」
  「密魯菲奧雷的據點位置已經暴露,據點上升起白旗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沒有追趕的必要。」
  白晝輕笑一聲:「的確,能讓雲雀先生認為有必要去做的事情,應該還沒有出現過吧。」
  他手邊戒指上的紫色火炎,像是已經確定了白晝沒有戰鬥力似的,在栗發男子離開後便逐漸散去。他沒有在意她嘲諷的語氣,反而略感好奇地正視著她,問道:「對付我的手段?」
  「哎呀,我怎麼可能還有對付您的手段,」白晝挑挑眉,雙手抱胸,因為身高的緣故,看上去頗有氣勢,「我唯一一個沒有攻擊力的動物匣都被你勾引走了,還有什麼手段?啊啊,幻術的話,我那點三腳貓功夫,怎麼可能瞞得過研究了這麼多年幻術的雲守大人?」
  「……」
  「雲守大人,其實我有點想問一個問題。」她繞了繞微長的髮梢,看似是在聊家常,「雖然我一直在將錯就錯,但在草壁先生告訴我之前,我還真不知道雲之守護者對幻術頗有研究——我加在自己身上的幻術是給自己貼上了一個非可疑人物的標籤,那麼應該在第一次見面就看出來了的你,為什麼不把我強行趕走,或者直接拆穿呢?」
  「……」
  「就因為五年前那段連我都記不到的記憶?還是只是單純地想看看我有什麼戲要唱?」
  白晝嗤笑一聲,鬆開了自己的頭髮。
  她已經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回答了——她只知道,自己想離開。
  什麼樣的理由都好,給她一個離開的理由吧。
  然後再也不用趟雲雀恭彌還有彭格列甚至是黑手黨的這渾水了。在這之後,她就完全自由了。
  想到接下來的自由,她不由得有些舒心——卻也有些煩悶。
  「雲雀先生,我這輩子最討厭兩個東西。」
  趁著雲雀恭彌還沒開口,白晝繼續說了下去。她伸出手,開口的同時豎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我最討厭因為各種關係跟身份帶來的各種應盡的責任。第二,我最討厭被別人束縛了行動範圍而帶來的不自由。」
  「現在多出了一樣,雲雀恭彌。」
  「你很強,無論是心理素質還是戰鬥力,我承認我都不如你。但是自由是我的追求,只有這個我不能放棄。」
  「我不想挑釁你——認真起來,只會耍小聰明的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雲雀先生,你抓著我不放如果只是因為別人對你的一句否定,那你可以省省了。」
  「的確,你有一百種方法能抓到我,而我卻無可奈何,所以我是在完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說這話的。」
  「……」
  週遭的喧鬧聲越來越響,雲雀恭彌像是知道他們是誰似的一動不動。他望著不遠處的白晝略帶懇求的視線,簡單的幾個發音在他腦海中連成了一個句子——雲雀恭彌目光一沉,原本想要踏向前方的步子並沒有邁出去。
  這也正好就給了她一個離開的機會。
  ……
  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白良辰上線_(:」∠)_不造為啥一夜之間葉良辰就火起來了。
Ps.有兩噩耗,之後的存稿因為發展有點奇怪(寫的時候突然萌上了黑化……),加上森林說後方劇情邏輯死,所以廢稿了。一萬多,有點心疼。
選擇困難的我,咨詢一下女主之後的行動。
1.留在原地。
2.轉身離開。

☆、章十

  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放在眼前,如果不懂得抓住——那白晝可能就沒辦法活到今天了。
  身旁的腳步聲隨著光亮的靠近而不斷變得更加刺耳。見多識廣的白晝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意識到前來的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再看雲雀恭彌那副毫不焦急的模樣,她哼笑一聲,雙手環胸站在了原地。
  雖然她剛剛才說了自己並不想挑釁對方,但這副的神色怎麼看都像在刺激他的神經——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然而雲雀恭彌彷彿換了個性格似的,仔細地跟她對視,就像沒有看見她一般。
  「……」
  兩人就這樣在原地對峙著。
  直到腳底與草地摩擦的聲音達到最大——從上半夜黑暗的森林中鑽出了一個手舉手電筒的男子時,白晝看似不經意地掃了眼跟在他後方的那群有點眼熟的人,沒多想便開口:
  「看來我根本就走不掉了。」
  「……」
  雲雀恭彌沒有開口,反而是率先鑽出來的男子看見他時神色有點激動。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姑且看了一眼正與雲雀對峙的白晝,上前兩步:
  「恭先生?……密魯菲奧雷據點的位置已經確定下來了,您這是……」
  「……」
  雲雀恭彌冰藍色的眸子在夜晚格外耀眼——在這種視線之下,被盯久了,就算是白晝這種神經大條的人也感覺有點彆扭。
  他從剛剛開始就一副完全陷入自己的思考的樣子,沒有理會白晝,也沒有理會那個突然出現的男子,兀自沉默著。
  因為完全看不懂他的想法,白晝只能琢磨著突然鑽出來的男子的話。
  確定了密魯菲奧雷據點的位置,身為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他肯定要著手佈置些什麼——
  以雲雀恭彌的性格,估計就是掄起武器正面上了。這種在別人身上說出來就特別愚蠢的動作,一旦放在了他身上,彷彿就成為了理所當然。
  反而是他會跟下屬一起行動這點很讓白晝意外。她印象中的雲雀恭彌,別說是行動了,就連策劃戰術也全都是扔給草壁哲矢一個人做,他自己則是到處亂跑純添亂。
  也不知道他的部下是為什麼跟了他這麼久,特別是草壁先生。
  不小心發散了一下思維的白晝將視線從雲雀的臉上移開,轉而放到突然出現的雲守部下身上,想了想後假裝好奇地問道:「密魯菲奧雷的據點在附近?」
  「……是的,夫人。距離這裡不遠,只是隱藏得比較深,很難發現,」被自家上司無視的部下回答的同時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沒想到您會出現在這裡——這附近敵人出沒的可能性很大,還請您不要,……呃……」
  部下話語一頓,愣愣地看著朝他們的方向走來的白晝。
  他的話像是觸及了什麼不得了的思維神經似的——只見白晝常年帶著輕鬆笑意的表情驀地垮了下來,緊接著像是與雲雀恭彌慪氣似的,刻意背對著他想要離開。覺察了這點的部下下意識地想要阻攔,卻聽見白晝後方的自家上司的聲音。
  ——「讓她走。」
  雲守部下嗅出了那麼點火藥味。他看看頭也不回就離開的白晝,又看看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恭先生,再在心底琢磨一番,對眼前的景象也就有了自己的猜測。
  只是,恭先生,您跟媳婦兒吵架能不能不要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啊?!
  雲守部下是帶著草壁哲矢的命令,前來這裡對密魯菲奧雷的據點進行偵查的。之前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神龍不蛇尾的雲守大人,甚至是雲守夫人。
  「……恭先生,」他擔憂地朝黑暗的森林深處望去,「您跟夫人……其實根據我們的調查,已經能確定密魯菲奧雷的據點位置就在這附近了。夫人的身份很敏感,要是現在被敵人發現,很有可能會……」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他相信雲雀恭彌肯定能夠想得到。不小心對上司私生活多說了兩句的他,縮著脖子等待著對方的拐子揮過來——結果得到的不是拐子,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
  「你們在這裡是幹什麼的?」
  「……草壁先生讓我們來偵查密魯菲奧雷據點……」
  「繼續。」
  雲雀恭彌的心情似乎還是沒有任何好轉——他留下簡單的一句話,轉身朝著與白晝離開的相反的方向走去。
  X
  白晝很生氣。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雲雀恭彌那貨根本就不是來找她的。
  既然雲守部下會在附近遊蕩,加上密魯菲奧雷的據點就在那附近,雲雀恭彌會前來,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是很不巧地,她不小心碰見了落單的他。
  還很不巧地認為他是來找她的。
  也對——白晝覺得她根本就無法想像雲雀恭彌因為私事而放棄正事的模樣。男人在意的永遠都跟女人不一樣——這是老湯姆教過她的真理。
  白晝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定睛朝周圍望去,尋找著密魯菲奧雷據點據點可能的位置。
  她覺得吧。
  愛情很不自由。
  思路會被他人佔據,行為不再為了自己。就算這份感情最後成功了,也不得不承擔起一個愛人的責任。
  非常不自由。
  她走過一棵樹旁,來到了一片森林中的草坪。那邊的地上還有一個像是剛剛才被切出來的木樁,遠處此起彼伏的都是戰敗者的呻|吟聲,白晝甚至在黑夜中看見了草地的小草上星星點點的狼狽血跡。
  這裡好像剛剛才爆發過一場大戰。她回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很遠——而且是朝一個她完全陌生的方向。
  眼前敵人的狼狽映入眼底,加上夜晚的森林引發出她心中那點森森的恐懼感,白晝嚥了口口水,額角又不由得留下了一滴冷汗。
  好像有什麼會突然出現。
  腦海中剛剛冒出這個念頭的她看見樹頭有什麼東西跳了過去,然後直接朝她的方向衝了過來——她的胸口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因為很少承受過這種刺激,她直接失去了意識。
  X
  不知道什麼時候,總之在幾天之後。
  一切開始得莫名其妙,結束得也沒頭沒腦。
  草壁哲矢很煩。
  因為巴利安的突然襲擊,雲守手頭上一個已知的密魯菲奧雷據點被他們搗毀——自然最大的功勞也就算在了他們頭上。而當時位於附近圍觀的偵查員們帶回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消息——雲守大人出現在那附近了。
  這件事情分明已經完全交給他去辦了,恭先生還會摻和進來,這沒道理啊。
  因為偵查員們認為雲守大人跟夫人吵架是私事,所以很有操守地沒有將白晝上報上去。草壁哲矢也只能這樣自己一個人在暗中抓破腦袋。
  當然,讓他煩惱的不單單是這件事。
  「……恭先生現在在茶室,拒絕任何來訪。」
  他十分認真地再次強調道。
  然而眼前這個有著明顯意大利面孔的男子,操著一副捲舌音說著流暢卻聽著彆扭的英語,在跟他討論為人父的可憐之處。
  「……女兒大了,連父親都不理了。到處亂跑,結果被外面的壞男人拐走了,哎呀,大叔我聽見這消息時心底真是非常憤怒啊,但是我又不能像個社會混混那樣衝到對方面前不是嗎?這個只是給女兒丟臉,但是不揍那小子……」
  「……」
  單身時間=年齡的草壁哲矢只能附和著苦笑,同時疑惑著他來找恭先生有什麼事——總不可能是來交流育女心得的吧?
  不小心腦補出蘿莉版雲雀的草壁一個哆嗦,趕緊將這副畫面從腦海中扔了出去。不是來交流心得的,那難道是來找女兒的?
  「……」
  覺得這個假設的可能性很大,他遲疑了一下,打斷了眼前已經講到「女兒五歲時的睡顏有多麼可愛」的男子,開口問道:「請問……您難道是白晝小姐的父親?」
  「白晝?」對方一愣,緊接著馬上回答,「對啊對啊,她原來叫這個名字嘛?對了,這個是昨天我收到的那個雲雀恭彌給我寫的郵件,可以當通行證嘛?」
  草壁哲矢受到了驚嚇——他從來沒想過原來恭先生還有這樣一個筆友。
  驚嚇歸驚嚇,過了這麼久話題也算是有進展了,他想了想不久前的事情,繼續問道:「湯姆?傑利先生?」
  「不,是湯姆?傑瑞。」
  中年男子認真地糾正。                        
作者有話要說:  ?(●—●)?

☆、十一

  不管他究竟叫湯姆?傑利還是湯姆?傑瑞,總之就是那個經常被白晝掛在口邊的「隔壁的混賬老湯姆」沒跑了。
  ?
  只是,明明在白晝口中他是隔壁的,在老湯姆口中他卻變成了父親——這點令草壁哲矢有點在意。
  ?
  「……我明白了,」草壁哲矢點點頭,「我去問問恭先生——不過,會面請求很可能會被拒絕。」
  ?
  「OKOK~」
  ?
  老湯姆輕佻地揮揮手,舉止之中的確有著白晝的影子——不對,應該是白晝有他的模子。
  ?
  X
  ?
  茶室之內——
  ?
  茶室的佈局與西西里島的那座宅子並無不同,只是上方少了一個寫著狂妄自大的話語的牌匾——那個牌匾此時正在雲雀恭彌手中。
  ?
  他一旁擺著磨好的墨,手中握著毛筆,眼前的白紙上已經寫上了一個大字。準備寫第二個字的動作沒有因為眼前突然闖入的老湯姆而有任何動搖。
  ?
  是的,突然闖入——他跟白晝有著十分相似的行事風格,雖然草壁哲矢讓他稍微等一等,但一等草壁哲矢離開,他就自己七拐八拐,憑著詢問路過的傭人而找到了茶室。
  ?
  然後粗魯地一把推開紙門,感興趣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的景象,最後坐在了雲雀恭彌的面前。
  ?
  對方除了一開始推門而入的時候抬眸掃了他一眼外,就再也沒有分給他任何注意力。不甘寂寞的老湯姆瞅著他寫完了第三個字,才突然開口——
  ?
  就著方面而言,他比白晝更有耐心。
  ?
  「聽說東方的書法能讓人平復心情——就目前看來還是有點道理的,看著彭格列雲守大人寫字,大叔我滿腔怒火都弱了不少。嘛,雖然完全看不懂。」
  ?
  老湯姆瞅著那三個方方正正的字體,仔細到彷彿看得懂他寫了些什麼似的。
  ?
  「雲守大人雖然跟彭格列一直都沒怎麼聯繫,但是在這種彭格列的危機時候,還是有為彭格列操心的吧。聽說你從亞洲那邊飛過來就是為了幫彭格列搭把手,也因為這事兒,心情低空了大半年。」
  ?
  老湯姆將視線移了上來,彷彿講到了正事——卻又漫無目的地談論著。他摸摸下巴,看著不為所動的雲雀恭彌,偶爾瞟到他似有停頓的手腕,思考著。
  ?
  「唔……其實我是從收到你的消息後才開始調查你最近的行蹤的——畢竟我那離家出走好幾年的女兒突然跟一個背景這麼大的男人走這麼近,當父親的總會感覺,她被什麼壞男人欺騙了嘛。」
  ?
  「我那女兒啊——其實是別人交給我養的——她是那種不管遇到什麼都無所謂的類型。因為不管被騙了被罵了還是被賣了,真正受到傷害的是她那時的身份的原主人。她是被拋棄的孩子,根本就沒有能給她身份的姓名。」
  ?
  雲雀恭彌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了筆。沒有打斷老湯姆唸唸叨叨的自言自語,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認真傾聽,還是根本就視他如無物。
  ?
  「她是個毫無責任感的人,甚至因為見過太多因為承擔責任而落得悲慘下場的人,而變得害怕這東西。——哦,我的意思是,就算她真的對什麼東西感興趣——例如交朋友或者找情人——也有可能會因為牽扯出的一系列責任而止步不前。因為對她而言——我們也不能否定——她現在的生活是最自由的。」
  ?
  老湯姆絮絮叨叨講了這麼多,除了白晝外幾乎也沒有講什麼其他的東西。
  ?
  「不知道雲守大人來找我這個正在被警署的那些混蛋搜查的人具體有什麼事。如果只是想談談我那可愛的女兒的話,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
  ?
  「如果是其他的公事,那我不僅不會告訴你——而且會想幫密魯菲奧雷搭把手,讓彭格列早日垮台。」
  ?
  「雲守大人您這種古板的東方人可能不會清楚,但是老湯姆我可是很明白的。要是你最開始就是因為找我有事——或者是因為其他能通過她而達成的事情而找上她的,那恭喜你,你已經成功地得罪了一名女性。」
  ?
  老湯姆象徵性地拍了拍手掌,零星的掌聲一下下地彷彿拍進了雲雀恭彌的心裡。
  ?
  「讓老湯姆告訴古板沒情調的雲守大人一句真理吧——不要帶有其他目的而接近任何一名女性,否則等她們發現後會有更可怕的報復手段在等著你。如果有女人明知你的目的卻無所動,那種人不是傻就是傻子。」
  ?
  不小心罵了自家女兒一句卻全然不知的老湯姆,從他坐不習慣的榻榻米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雲雀恭彌打了聲招呼,朝草壁哲矢站著的門外抬腳走了出去——乾淨利落的行事風格跟白晝簡直是一模一樣。
  ?
  「——說起來,你們的雲守大人總是那副表情?」
  ?
  離開途中,老湯姆突然問了草壁一個問題。後者一愣,回想了一下雲雀恭彌剛剛的表情,仔細想想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
  「……自從去年彭格列的勢力範圍被密魯菲奧雷強行割占後,恭先生的心情就一直都不太好。」
  ?
  X
  ?
  白晝醒來後,眼前的一切十分陌生。
  ?
  只是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陌生的環境中恢復意識了。她坐起身,揉了揉還處於昏睡狀態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掂了掂蓋在自己身上一層薄薄的毛毯,再往周圍簡陋的木屋環境中看了一圈——對於自己現在處在什麼情況中,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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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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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搓了搓有點兒發凍的臉頰,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從眼前出現的白霧中可以看出現在的確還在冬季,看來她並沒有丟掉小半年的記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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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倒不如說她真的有忘記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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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晝一愣,旋即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胸口部位,仔細琢磨起這個問題。她好像是被什麼人突然襲擊了之後就暈了過去,從胸口的傷還沒痊癒就能看得出來,現在距離她被襲擊根本就沒有過去多少時間。
  ?
  這期間,她應該沒有醒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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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陳舊的木桌上望去,雖然木桌已經帶上了代表歲月年代的道道劃痕,卻被擦得十分乾淨。上方擺放著她的隨身物品,例如匣子,還有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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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晝順順頭髮,走到了那兩個匣子旁邊。她的衣服已經不知道被誰換了一身,但是她並沒有在周圍看見她原本穿的那身衣服——也不知道究竟是幫她換衣服的人覺得她的衣服太便宜,還是她的衣服太破,就直接扔掉了。
  ?
  就在她琢磨著幫她包紮傷口的人究竟是誰的時候,木屋門外傳出了重重的腳步聲——還沒等白晝反應過來,木門就被一把推開,旋即走進來的是那位據說是回密魯菲奧雷找救兵的栗發帥哥。
  ?
  還不等白晝聯想到什麼,從他身後出現了一個絕對不應該跟他呆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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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巴利安的高層人員,一個看起來很厲害的那個白髮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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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很可惜的,跟這個栗發帥哥一樣,白晝至今都不知道、也沒有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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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魯菲奧雷的人會跟巴利安走在一起,這點真的很讓人不可思議。白晝從桌上撈起匣子的動作一頓,平靜的目光落在推門而入的這兩人身上,旋即淡定地繼續拿起自己的匣子,揣進了兜裡。
  ?
  最後才問道:「我是被密魯菲奧雷的人誤傷了,還是被彭格列的人誤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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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問題很重要,關係到她接下來該向誰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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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明白了她問這話的深意,栗發帥哥含含糊糊地應了幾聲,愣是沒有回答她的話。反倒是巴利安的白髮男子橫眉一豎,坦然自若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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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密魯菲奧雷家族成員混在一起,誰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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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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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刻就把鍋甩了回來。還沒來得及索要醫療費及精神損失費的白晝被噎了一下,對對方的好感下降了一截——這人肯定也跟雲雀恭彌那傢伙一樣,永遠都找不到老婆。
  ?
  ……不對,怎麼又想到那傢伙了。
  ?
  白晝正欲開口的動作一頓,唾棄了自己一下,然後撇開這個問題,轉而對眼下兩人的關係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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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好吧,這個就先不談了。反倒是你們,為什麼會這麼和諧的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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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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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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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沉默。白晝不太明白眼前的兩人一臉複雜地打量自己的眼神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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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庫瓦羅大人,她如你所見,已經完全忘記了五年前的事情,所以還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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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名的栗發帥哥面上帶著為難,委婉地對名為斯庫瓦羅的白髮男子說道。這種奇怪的態度讓白晝瞬間就明白了,他應該是巴利安安插在敵方的偵查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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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偵查員為什麼會想要把她帶到敵人的大本營,現在他們找自己究竟有什麼事情——白晝覺得她應該能從眼前的人身上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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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
  姑且不說他們願不願意告訴自己,她首先就直覺自己不想知道這裡面的緣由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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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她就是當時潛入傑索家族探查白蘭·傑索秘密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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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庫瓦羅的語調不像他平常帶給白晝的印象那樣暴躁,而是帶著符合一個領導人應有的冷靜。他的這句話白晝聽得清清楚楚,卻又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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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潛入傑索家族,探查白蘭·傑索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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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這怎麼跟她聽說的不一樣?她當年究竟攬下了多少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畫完兩張作業回來了!
噩耗之一:因為腦洞開太大,接下來的劇情可能(重音)會神展開。
噩耗之二:手上還有兩張作業幾周後交,蠢作者不想再拖到最後了,所以打算慢慢畫_(:」∠)_今天開始更新不定,一周至少兩更。時間固定晚上八點。
嗯,這樣。

☆、十二

  白晝總覺得,栗發帥哥與斯庫瓦羅交流之中的那個白晝,並不是她。
  畢竟她完全無法想像——無法想像自己是巴利安派去傑索家族的密探。
  是的,密探。
  「當時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首領,艾莉亞小姐去世的消息傳來後,XANXUS大人就突然讓我們找一個人潛入傑索家族。巴利安諜報部也只有白晝一個人不知為何走得跟傑索家族比較近,所以就派她先去探路。」
  栗發帥哥,名為布朗的男子,在聽了白晝一堆撇清關係似的話語後,趁著斯庫瓦羅離開的空當給對方惡補著過去的知識。
  「然後她在五年前的馬薩諾戰役中,不知道為什麼被突然捲入彭格列與反彭格列之間的鬥爭,死於戰場之上,……這是我後來潛入密魯菲奧雷中得知的消息。」
  「她的確死了,被當時的總指揮斷定成敵人後引誘至彭格列基地,我還記得彭格列這邊下手十分迅速呢。」
  白晝已經自來熟地坐在了椅子上,動作隨意到彷彿她是這裡的主人。她伸了個懶腰,望了望投在桌面上的斑駁樹影,為冬日陽光的出現而感到開心。
  可她對面的布朗卻開心不到哪裡去。根據白晝多方面的判斷,他跟之前那個白晝肯定有過一腿。
  「……這樣啊。」
  他的表情落寂異常,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因為有過一段過去的人因白晝而死而怒由心生,反而十分平靜地接受了她的說辭。——平靜到讓白晝都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
  「你不生氣嗎?」白晝難得好奇地多問了一句,因為雲雀恭彌鬧出的不快早就被她拋到了腦後。
  反正自己有傷在身所以沒事幹,既然有人願意陪自己聊聊天,何樂而不為呢?
  「……我願意服從上級的決定。既然當時的指揮判斷她對彭格列有害,那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布朗彷彿也注意到了窗外的天空中出現了太陽。他偏頭朝外面望去,使得白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語氣之中,白晝聽不出任何跟落寞的神色相對應的語氣。
  也許這是一個間諜應有的調節情緒的能力,或者說這就是他最根本的想法——白晝想了想,輕笑一聲,毫不遲疑地嘲諷了一句:
  「如果布朗先生跟那位小姐有過一段過去的話,那她還真是可憐——碰上你這麼個將事業壓在愛情上的男人。——哦,我是說,你要相信,女人是感性的動物,也是報復起來很可怕的動物。」
  X
  雖然說出了類似於「女人報復起來很可怕」這種話,但白晝完全想不出報復雲雀恭彌的手段。或者說她連為什麼要報復對方都被她選擇性遺忘了,這完全得歸功於她的奇妙脾氣。
  所以在老湯姆找上她時,她是十分抵制的。
  「我見過那個混賬小子了。」
  與會面雲雀恭彌時的從容有禮不同,在小木屋見到自己離家出走多年的女兒胸口纏著的繃帶時,老湯姆充分展現出了流民區出身自帶的混混本性,對著無辜的布朗先生罵了幾句後才怒氣沖沖地坐在白晝對面,迎上對方抗拒的目光,說著令她抗拒的話題。
  布朗好脾氣地沒有生氣,這讓抗拒的白晝稍微鬆了口氣。
  「說吧,你現在想到哪裡去,我帶你去。」
  老湯姆似乎是真的生氣了——白晝平常見到的他那輕佻的語氣都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手一揮後的嚴肅語氣。
  再怎麼嚴肅,再怎麼生氣,也都跟她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白晝輕哼一聲,沒有理會他,活脫脫的一副青春叛逆期來臨不願意跟父母說話的小女生的模樣。
  「還是說你就認定那個混蛋小子了?!」
  見白晝沒有理會,老湯姆一拍桌面,充分展示了他對迎娶雲雀恭彌作為女婿的不願意,「那種嚴肅刻板的東方人有什麼好的?!都是上個世紀留下的老古董!老湯姆告訴你,找男人要找老湯姆我這樣的!那種以事業為重的男人最後只會把你丟到地中海沉到海底去!老湯姆我不認同!」
  「會無聊到把人扔到地中海的只有你吧?」白晝嫌棄地反問,順便擺了擺手想要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
  只是她的動作帶來的效果並不明顯,見她抗拒的表情,老湯姆決定改變自己強硬拒絕的策略,瞬間換上了一副討好的表情,變臉之快讓布朗都沒反應過來。
  「哎呀,親愛的,你真的覺得那個混小子比較好?如果你真的喜歡那種類型的,老湯姆我幫你去找一些其他的怎麼樣?保證相似卻有不同,你要幾個?七個輪一周怎麼樣?」
  白晝很想扔個杯子到他臉上去。明明對他的那些老情人說的甜言蜜語讓她都心動,為什麼對上她就只能說出這些找打的話?這人是真的找打嗎?
  她一臉複雜地望向布朗,決定將無視策略進行到底。
  「這傢伙是反彭格列的,為什麼讓他進來?」
  她開口就給老湯姆背上了一個無比黑的鍋,後者還渾然不知地點頭確認:
  「就彭格列雲守那一個人,老湯姆就決定跟彭格列作對到底了。老湯姆可不是那種女兒被拐走後還能從容面對的人。」
  說著還不忘挑釁似的看著一旁的彭格列——準確來說是巴利安成員的布朗。
  對彭格列忠心耿耿的布朗看了看老湯姆,又看了看白晝,最後勉為其難地開口:「這位先生的心情,我想我還是能夠體會的。」
  「……」
  白晝冷哼一聲,原本有些好轉的心情,又因為老湯姆的一席話而變得無比糟糕。
  X
  白晝很想離開這裡,而實際上,她也完全能夠離開這裡。
  巴利安對於不是白晝的她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姑且將受傷的她從環境極差的山間小屋移到附近市區的醫院後,唯一對她比較熱忱的布朗先生,也在幾天之後回密魯菲奧雷去報告在這裡發生的種種了。
  她現在完全處於「醫藥費已經付清所以你想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的狀態中,卻同時處在「你為什麼還要離開老湯姆我很傷心」的尷尬境地上。
  「……我說啊,你趕緊回去幹你的正事兒行不?雲雀恭彌把你找來干甚的?」
  白晝拍拍潔白的床面。經過她健康身體幾天的休養後,(她覺得自己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了,現在的問題就是該怎麼擺脫成天不幹正事的老湯姆的糾纏,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裡。
  想到這裡白晝不由得又暗罵了幾聲——就是雲雀恭彌那傢伙閒得無聊給這貨發消息,否則她怎麼會被他找到?!
  這一定是雲雀恭彌的陰謀。白晝確定。
  「……?」
  老湯姆哼歌的聲音停了下來,因白晝的這番話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他摸著滿是鬍渣的下巴仔細思索了好一陣,才簡單應道:「不,我不知道。」
  「啥?」
  「除了他第一次主動讓人聯繫我之外,我們就沒有接觸過了。……嘿,也許是他覺得你太難管制了,所以特地讓老湯姆來治治你?」
  白晝直覺他沒說實話。連雲雀恭彌嚴肅刻板這種性格都能夠描述出來,他們還沒打過照面?開玩笑呢吧。
  她輕哼一聲,沒有再給出任何回應。
  安靜的單人病房內再次迴響起老湯姆哼歌的聲音,從那模糊的調子中白晝能大概聽得出來這是最近才在西西里島流行起來的一首曲子。
  單人病房位於高層,視野開闊,能望見龐大的醫院面積,甚至能望見遠方的入口處慘淡的人流量。因為太無聊了,白晝開始數起進進出出的人數——雖說以她略有點近視的近視眼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可能的事情是,她好像又看見了一個長得很像雲雀恭彌的人。
  ……不管是不是真的,這傢伙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呢?

☆、十三

  白晝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
  坐在病房內部,不像她那樣從窗戶中瞥到雲雀恭彌的身影,老湯姆一時間還不知道她發現了些什麼。
  當然,就算他看見了,思路轉換的也不一定會像白晝這樣快。
  「——聖誕節是不是過去了?」白晝望著醫院牆壁上的日曆,十分希望老湯姆給出一個否定的回答。
  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意大利人,白晝對聖誕節有著無比深刻的感情——雖然每年她的聖誕節都是一個人寂寞地渡過——在聖誕節期間,總會有不少八卦誕生。
  而這,就是發橫財的好機會。
  偶爾會對金錢特別執著的白晝無不遺憾地想著。她覺得應該沒有哪個醫院會把日曆特地往後翻幾天吧,更何況,她也的的確確在這裡住了不少天了。
  「嘿,寶貝兒,你想過聖誕節?老湯姆能天天——」
  老湯姆話還沒說完,滿是鬍渣的臉就被一個枕頭拍走了。雖然白晝對於他為了照顧她好幾天沒刮鬍子了有點兒感動,但那鬍渣怎麼看怎麼像沿街乞討的乞丐。
  之前他還差點被護士小姐趕走呢。
  白晝歎了口氣,視線不由自主地又往樓下投去。那道長得很像雲雀先生的身影已經走近了一點,身旁令人意外地跟著十分眼熟的法式麵包頭——看見這髮型的同時,白晝幾乎就能確定這個人就是雲雀恭彌了。
  她覺得應該沒有第二個人會像草壁先生那樣梳著法式麵包頭的同時還把西裝穿得那麼不突兀。
  白晝沉默了一會兒,思路在腦中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瞥了眼一旁笨拙地削蘋果的老湯姆,開口:
  「那個難不成是,……雲雀恭彌?」
  話音剛落,老湯姆手中的刀子就一不小心□□了蘋果內部,他放下慘死手中的蘋果,從座位上站起來,探過身子越過白晝躺著的病床,往樓下望去。
  緊接著便見他陰沉著一張臉,留下一句「不要亂走,等老湯姆去解決那混小子」後就推門而出。那架勢怎麼看怎麼像要跟對方拚命。
  不過這樣也好——
  她回想了一下剛剛瞥見的走在雲雀恭彌身旁的另一個人,抿起唇哼笑一聲,套起幾件外出活動時穿的外套棉襖,扯了扯袖子,也沒有告訴護士或者是其他人,便循著自己的記憶準備離開這裡。
  那傢伙已經跟她沒什麼關係了,所以他之後又做了什麼,也一樣的——
  X
  「之前清掃戰場時扣留的密魯菲奧雷第十一部隊隊長,被送來這裡進行簡單的治療。」
  走進醫院大廳,草壁哲矢簡單地報告道。他手中捧著一個小筆記本,上面寫著一行行本地人無法看懂的東方字符。
  「他在B棟1202號房間,恭先生是現在就要去嗎?」
  在踏進醫院的大門後,望著大廳內坐著的零零散散的幾名病人,草壁哲矢朝雲雀恭彌確認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站在一旁,跟他們一同進入的女子,不放心地又問了一聲:「恭先生,您真的要……」
  「放回去,」雲雀恭彌不知道在醫院的大廳內尋找著什麼,視線轉了兩三圈,最終有點不悅地抿起了唇,都不知道是不是因草壁的問題而不高興,「跟巴利安說一聲,把那個人放回去。」
  「……是。」
  草壁哲矢一向是服從命令的好下屬。他看了眼一旁有些膽小的女子,在心中歎了口氣。
  之前巴利安先手搗毀了密魯菲奧雷的據點,加上關押了一小部分參加婚禮後回程的黑手黨老大們——雖說巴利安行事一直都打著「服從彭格列九代,跟十代無關」的旗號,但這真的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在那附近的雲守推波助瀾的緣故。
  本來——本來雲雀恭彌就是這麼打算讓那些人誤解,挑起爭端的,誰知道這時候彭格列十代突然向密魯菲奧雷發起了和談會面。
  草壁哲矢明顯感覺到雲雀恭彌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情一落千丈,周圍浮著的小黑雲幾乎都能看見了。原因也不難猜,他本來是打算挑起密魯菲奧雷的爭端,結果他們老大提出了和談——這不單單是澤田綱吉在打他的臉,而且他的動作很有可能給這次和談帶來影響。
  所以為了撇清關係,把這個黑鍋全都扔給無拘無束的巴利安,雲雀恭彌不得不帶上新婚妻子來,向密魯菲奧雷證明「他結婚確有此事,而非推波助瀾」。能為彭格列做到這份上,草壁哲矢覺得恭先生也已經成長了很多——當然他的這個想法絕對不能被雲雀恭彌知道,想想就好,想想就好。
  草壁哲矢感慨著,抬眸朝雲雀身後看了一眼,最終又歎了口氣。
  至於這位女性——
  只希望不要被白晝小姐看見吧。
  草壁哲矢許了個願,然而事往往與願相違,他向路過的護士詢問了B棟的具體位置而回去準備告訴雲雀時,見到的便是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的,在病號服外套了件棉衣的白晝。
  「……」
  「……」
  「喲,好久不見了,草壁先生。聖誕節過得如何啊?有沒有收到我一個月前網購的聖誕禮物?」
  白晝穿著的外套看上去並不是特別保暖,雖說勉強算是穿了兩件——她坦然地擺了擺手,就像遇見了多年不見的故人一般,「估計最近就能送到……呃,西西里島了吧?總之你回家查收一下哈。就這樣,我先走……」
  白晝的聲音戛然而止。當然不可能是草壁哲矢打斷的——他巴不得對方現在就消失在這裡不要碰上恭先生。但他的烏鴉嘴詛咒實在太深了,還沒等他說出來,雲雀恭彌就走了過來。
  在看見跟他對話的白晝的背影后幾不可見地擰起了眉,腳步似乎加快了幾分,還沒走近就突然開口:
  「草壁。」
  就是這一聲打斷了白晝的話。草壁哲矢緊張地看過去,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嘿,雲雀先生,好久不見。」
  白晝可疑地停頓了一下,才回過頭打了聲招呼。雲雀恭彌瞥見她深色外衣領口處露出的病號服,眉頭不由得擰得更深了——她穿著病號服出現在了醫院,受傷了?
  「……」沒得到回應的白晝撇撇嘴,視線掃到他身旁看上去有些怕生的女子,眨了眨眼,點點頭評價道,「挺可愛的一姑娘嘛,雲雀先生你挺有手段的。讓我猜猜,這是你追的姑娘還是姑娘追的你?」
  語氣平穩,帶著些冷嘲熱諷。十分符合草壁哲矢猜想中白晝會說的話。
  「……」雲雀恭彌薄唇微動,剛想說些什麼,便被白晝擺擺手給堵了回去。
  「對了,這不是重點,」她彷彿突然想到什麼,裹緊了一些棉襖大衣,緊張兮兮地朝四周望去,「你們沒碰見一個滿臉鬍渣邋裡邋遢又喜歡向漂亮護士搭訕的中年人渣嘛?」
  一連串的貶義詞被她丟了出來,草壁哲矢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是在說誰。雲雀恭彌垂眸思索了些許便得出了結論,但仍舊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她就撓撓頭,一副已經知道了他的回答的樣子。
  「看樣子是沒有了,……真奇怪啊,那老傢伙明明先出來的,……難道……」
  白晝喃喃自語地說了兩句,話語一頓,停在了最有懸念的地方。她猛地抬起了頭,朝醫院的各種玻璃窗戶外望去。
  「……雲雀先生啊,我是近視眼。」
  雲雀側目,不知道她說這話的具體意思。
  「……所以啊,待會兒可能有個蠢貨找人來暗殺你,至於具體是用什麼方法……你自己小心吧。」
  白晝佯作誠心誠意地為他祈禱了一番,緊接著便恢復了平時輕佻的笑容。她有點在意地又看了那個一直縮在後方不敢與她對視的女子一眼,感慨著「果然啊果然」這意義不明的話的同時雙手□□口袋,感受著鑽進她脖子裡的涼風的同時不由得縮起了脖子。
  ——今天還真冷。
  她瞇起眼睛,朝醫院的玻璃大門走去。

☆、十四

  現代化的城市街口——
  再怎麼現代化的城市,對於四季的變化都毫無抵抗力。也許半年之前這裡的地面還能在烈日照射下散發出陣陣令人難受的燥熱,如今的街頭,卻只有屬於冬日的冷風吹過,帶走人體表面的任何一絲熱量。
  本來只在病號服外套了一層的白晝是絕對沒法站在街頭耍帥的,但她身上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西裝外套。這莫名其妙的外套來得也很莫名其妙,因為白晝不知道為啥雲雀恭彌要莫名其妙地給她一件外套。
  拿到這間外套的時候,她已經看見草壁先生被嚇到的表情。……而且,她也被嚇到了。
  在冷風的侵襲下,白晝打了個哆嗦。西裝外套上先前殘留下來的溫度也一併被風吹走,唯獨留下的,只有她稍微有些熟悉的雲雀恭彌的氣息。
  清茶混著墨水,摻上一種跟老湯姆完全不同的男人的氣息,大概就是這樣一種味道。
  白晝想扔開,奈何實在太冷。
  她歎了口氣,姑且先把雲雀恭彌的事情都扔到一邊,繼續不自量力地開始思考潛入密魯菲奧雷探尋白蘭·傑索秘密的可能性。
  不管是她的失敗,還是老湯姆的阻止,都沒辦法打消她這個想法。原先那些簡陋的打算在這鬧騰來鬧騰去的,早就崩盤了,她似乎得尋找下一個辦法去接近白蘭傑索——
  要怎麼做?
  白晝有些頭疼,看看雲雀恭彌帶著的那個姑娘,她就知道自己估摸著連「雲守夫人」這層身份都被剝奪了。如今的她倘若還想找到一個地位足夠的身份,可能會有些困難啊……
  她歎了口氣。裹著男式西裝外套的她,在旁人眼中活脫脫一副被拋棄的女人的模樣。不時有路人朝她投來憐憫的目光,卻始終沒有一個人上前搭話。
  走了一段路後白晝才發現了這個情況。她停下腳步,朝那些投來目光的人一一望去。一接觸到她的目光,那些人就慌忙移開了視線——這怎麼說也太奇怪了。
  在意大利生活了這麼久,每天被搭訕個三四五六回幾乎都是日常了,白晝可不覺得自己只是受了個傷,就從勉強算美女墮落成了老太婆。
  雖然是這樣想的,但她還是沒什麼自信地摸了摸臉頰。皮膚光滑有彈性,可能會有點兒皺紋,但絕對不明顯。
  那問題是出在……
  白晝眼角一跳,低頭瞅了兩眼。果不其然,純黑色的西裝外套上,別著一個裝飾著銀穗子的胸針。
  那圖案怎麼看怎麼像彭格列總部那個地毯上印著的,彭格列家徽。
  白晝回想著他平時對彭格列那種不顧一屑的態度,雖然從他的做法中能看出他還是有點在意彭格列的,……
  ……
  白晝咂咂嘴,想把胸針摘下來,仔細斟酌後又放棄了。她在街頭駐足了一陣,找了間小酒吧鑽了進去。
  X
  白晝從喝酒的閒人那裡聽說了一個十分奇怪的消息。
  ——「彭格列BOSS澤田綱吉向密魯菲奧雷提出了和談。」
  白晝聯繫到雲雀恭彌最近做的種種事跡,他的上司突然放了這麼一招,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十分崩潰吧。
  一個旨在談和,一個好戰分子。他們是怎麼成為上下司關係的也不知道。
  白晝聽客人說了這個消息後,只是跟著唏噓了一陣,在心底模擬了一下雲雀恭彌可能會有的情緒後便將這個消息拋開了。
  彭格列怎樣,跟她真的沒什麼太大關係。至於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去聽——這個問題,她相信時間能治癒的。
  對感情方面的事情都看得很開的白晝,見這位客人似乎已經說完了眼下的話題,便開口直接問道:
  「它們最近正打得火熱吧?密魯菲奧雷是怎麼表示的?」
  「最近的事情啊,——彭格列先前不是落在下風了嗎?但是近半年氣勢突然又回升了一些,聽說是彭格列九代有暗中遣人幫忙,還有彭格列雲守——嗯,就是最近突然來意大利結婚的那個雲守。」
  白晝聽了這話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雲雀恭彌在黑手黨中的確十分有名——身為一個在彭格列危機的時候從未出現過的守護者。可是現在,他已經變成了「為了結婚特地來到意大利的男人」。
  也許女人會青睞後者,但對男人而言,後者未免太掉價了。
  不過,如果這話是真的,白晝可能還會稍微羨慕一下那個結婚對象。嗯,稍微並不等於她想當。
  她對自己強調了一遍。
  一旁侃侃而談的客人並不知道白晝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瞇起眼掃了掃被白晝脫下放在一旁的西裝外套,繼續說道:
  「那個雲守前幾天不是在這附近宴請了不少黑手黨家族嘛?事後彭格列九代派來的暗殺部隊,把其中一部分對彭格列有害的家族首領……附近的密魯菲奧雷據點也被他們搗毀了。密魯菲奧雷正懷疑這件事是雲守拿了十代目的命令跟九代聯手而為呢。」
  所以沒有接受?
  白晝挑挑眉,對這發展意外的同時也奇怪於眼前的男子竟然會知道這麼多。如果只是個路人,這些幾天前才發生的事情,他應該不可能瞭解到這種程度吧?
  她狐疑地瞅了瞅對方,對方卻回以一個親切異常的微笑。親切到白晝一眼就覺得他有哪裡不對勁。
  她回頭掃了眼,在門口的地方迎上了兩名穿著她並不喜歡的款式制服的家族成員的視線。白晝不由得伸手摩挲了一番被別在胸口的那枚胸針,扯了扯嘴角,有些辛苦地問道:
  「所以,你們拒絕了嗎?」
  X
  草壁哲矢收到白晝被密魯菲奧雷(再次)擄走的消息時,是在不久之後。
  毛手毛腳的雲守部下闖了進來,也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什麼人,直接就大聲報告了,聲音震得還在緊張當中的麗塞爾小姐神經一崩,就差沒逃跑了。
  像白晝小姐那樣臨場作戲等級MAX的女性,實在是不多啊。
  草壁哲矢感慨著,不等雲雀恭彌開口,便讓一旁的人帶著麗塞爾小姐先離開,轉而仔細詢問了白晝被密魯菲奧雷擄走的細節。
  「白晝小姐穿著恭先生的外套,進入了一間小酒吧。我們的人進去後發現,那裡面有不少是密魯菲奧雷的成員。恭先生的外套,……好像被他們認出來了,我們還來不及聚集人手,白晝小姐人就不見了。」
  過程說簡單其實也蠻簡單的,無非就是穿著雲雀外套在酒吧晃悠的白晝被敵人認了出來,說不定被當成雲守養在外面的情人什麼的就被順便帶走了——其實仔細想想,問題還是出在那件外套上。
  想到這裡,草壁小心翼翼地向雲雀徵詢接下來的做法:「恭先生,白晝小姐那裡……」
  「你不用管。」雲雀回頭望了眼醫院樓頂,思索的目光落在一間間病房的窗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三天後離開意大利,目的地……美洲。」
  揣著對白晝安危的擔憂,草壁哲矢轉念一想想到白晝的性子——估計她會為了自己的安全而毫不猶豫地把彭格列全賣了——姑且鬆了口氣。聽了雲雀的話後突然回想起什麼,略帶猶豫地開口:
  「那個,……恭先生,今天碰見白晝小姐時,她說之前買了……給您的聖誕禮物。我聯繫了西西里島的家族成員,確認的確收到過這樣一份禮物,……」
  「……」
  雲雀恭彌抿唇思考了幾秒,決定得十分果斷,「後天去彭格列總部。」

☆、十五

  「……」
  灰白色大理石鋪成的地面,無論在何時,都會讓人蠢蠢欲動的心情冷靜下來。加上除此之外的以藍□□調為主的現代化風格,白晝走在這幢大樓裡,完全沒有感受到彭格列總部那樣溫暖的感覺。
  或者說,正是這種感覺,才是密魯菲奧雷應有的風格。
  白晝跟在一名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身後,沒有一個俘虜應有的自我修養,像鄉下人進城一樣四處張望著。
  時間在她擅自離開醫院的兩天之後,並且,是新的一年來臨之時。
  聖誕節的休假已經結束,這幾日囤積下來的工作,都需要人們加班加點地完成。因此,在眼下這棟辦公樓中,隨處可見來來往往的人。
  外表上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公司職員,但白晝明白,就像彭格列的CEDEF一樣,這幢辦公樓也不過是密魯菲奧雷的產業之一。
  畢竟穿著這麼奇怪的制服走在人群中,這些人卻連看都不看一眼,怎麼想都不對勁。
  白晝兀自點點頭,隨著男子走進電梯中,看著他按下了最頂的樓層按鈕,緊接著一陣超重感由腳底傳來,讓還在發呆的她有點兒不適應。
  她會被帶到這裡,而不是被看押起來,並不是因為這些密魯菲奧雷的家族成員們認為她「可能是雲雀恭彌的小情人還有點利用價值」,而是因為,在得知她的存在後,密魯菲奧雷的首領,也是白晝一直很想見一面的白蘭·傑索表示了對她的興趣。
  密魯菲奧雷的總部在意大利東南部,所以白晝才會跟他們花了兩天的時間從原本那個城市趕到了這裡。
  至於白蘭對她會有什麼興趣——很可惜的,白晝也一點苗頭都不知道。
  而且很讓人煩惱的是,她還得想想待會兒該跟對方說些什麼,才能讓場面看上去不會那麼冷寂。
  「……」
  由於是白蘭提出的見面,白晝這一路見到了挺多個保鏢,但沒一個人出手阻攔她的去路。這一路走下來,她都有自己是這裡的主人的錯覺了。
  走出電梯後順著通道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到盡頭的一個房門。從木門上與眾不同的花紋上就能看得出來,這裡面的人肯定不同反響。
  特殊都是要做足表面功夫的,例如這位。
  對白蘭的性格有了大概的認識,白晝站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緊接著便見到一名樣貌普通的男子隨同領著她的那個人一同走了出來,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旋即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
  「請進,白蘭大人十分期待與您的見面。」
  「……」
  白晝微微瞇起眼睛,沉默稍許後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這個男人的視線——她總覺得有點熟悉。
  按理來說,她不是那種對視線啊殺氣啊什麼的比較敏感的傢伙,會讓她覺察到的,除了那麼些明目張膽的打量以外,就只有藉由幻術投來的虛假的視線了。因為虛假,所以值得注意。
  「……」
  有點奇怪地望了眼這名男子離開的背影,白晝聽見打開的紅木大門內傳來一句輕佻的話語:
  「白晝小姐難不成看上了我的秘書,雷歐君了嗎?」
  尾部的語氣被稍微抬起,就如同裡面坐在主位上的白蘭·傑索眼角挑起的弧度一樣。白晝視線落在他手旁的粉紅色棉花糖上,聽了這句話,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人都比雲雀恭彌好相處。
  「——哎呀,那個,是叫雷歐嗎?」
  白晝撓撓頭,打著哈哈走進房間。她不著痕跡地打量房間內部——應該說是果不其然,除了主位上的白蘭外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為了防止她將別人錯認成自己才先讓別人離開了,還是說僅僅是因為他覺得白晝沒有挑起事端的能力所以一點都不慌?
  不管怎樣,好像都把自己看低了。
  雖然這種低看並沒有錯。
  白晝收回打量著周圍的目光,不等白蘭開口邀請,便拉過位於對方正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金屬的冰涼瞬間傳遍全身,也讓她的思路清晰了許多。
  白蘭坐在對面,雙手搭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她,一點都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在心中琢磨了一會兒,開口就是一句胡話:
  「嘿,白蘭先生,難道你發現其實我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了?」
  X
  兄妹什麼的,當然不可能。不單單是外貌,就連性格身份——白晝跟白蘭都沒有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相似的地方。
  至少白晝認為不愛吃棉花糖的自己跟對方一定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哎,既然不是因為發現了流落在外的姐妹,那白蘭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白晝捲了卷微長的髮梢,佯作妖嬈,一點都沒有處在會議室這種嚴肅場合的自覺。
  「——只是對穿著彭格列那位神秘的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外套的人比較感興趣而已。」
  跟她的語氣有些相似,白蘭微微一笑,眼角的紫羅蘭色的刺青刺眼異常,繼續說了下去,「而且,白晝小姐不也一直很想見我一面嗎?」
  「……」
  白晝一愣,慢慢斂起了臉上的笑意。這事兒她應該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不對,也許雲雀恭彌那傢伙能猜得到那麼丁點兒——但是他應該沒理由會告訴眼前這個傢伙才是。
  難道是她的行動太過張揚,導致白蘭覺察到了?
  白晝不確定地思索著。早知道只要令白蘭感興趣了就能見到他,那她也不至於七七八八繞這麼久了。
  但他是從哪裡覺察出來的?
  「……」
  見白晝陷入了深思,偶爾反應到什麼似的勾勾嘴角,馬上卻又恢復了平靜——白蘭拿起一塊棉花糖,在自己眼前捏了捏,就是沒有吃下去的慾望。
  些許是覺得她思考得差不多了,白蘭放下棉花糖,紫羅蘭色的視線中閃過幾幅畫面的剪影。緊接著便見他自信滿滿地開口:
  「至於,白晝小姐想見我的原因我也很清楚,你想知道密魯菲奧雷——不,傑索家族,何德何能走到如今這種能夠與彭格列相提並論的地步嗎?」
  「……」
  「你還想知道,為什麼我能知道這麼多對嗎?」
  白蘭笑瞇瞇的表情讓白晝覺得有些反感,根據她十幾年的生活經歷,這個人下一句肯定是——
  「你不如來猜一猜?」
  果然。
  白晝辛苦地扯了扯嘴角,移開視線,落在花色瓷磚鋪成的地面上,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白蘭見狀也不著急,姑且是把手中的棉花糖吞下,露出幸福的表情。
  「嗯~其實白晝小姐,你挺讓我佩服的。」
  這話說得好像他們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然而白晝並沒有任何認識過白蘭的記憶。有的只有她聽說了白蘭·傑索這個人後,一直想見他一面的慾望。
  因為好奇。
  「因為你對自己的固執。」
  「只要決定了,那任憑別人說什麼都沒用。就像你一直處在中立的立場上一樣。」
  「不過我覺得吧,你處在中立的原因,應該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雲雀恭彌吧?」
  「……」
  思路有些跟不上他的話,白晝努力將這幾句話刻在了腦海中,靜靜地等待著白蘭將它說完。
  「不管在哪個世界,不管你做了些什麼,那個男人眼中永遠都只有彭格列。一般女人被這樣對待,早就討厭的要死了吧?」
  「……」
  不管在哪個世界,……?
  白晝神色一凜,好像明白了什麼。
  「所以,」白蘭繼續說了下去,「在這個世界,你有沒有興趣成為密魯菲奧雷的同伴?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你自己,這都是不錯的選擇哦。」
  這算是在拉她入伙?
  白晝有些受寵若驚。但她並沒有被這莫名的邀請沖昏了頭,她磨了磨唇,略有所思地再次迎上白蘭的目光,姑且先問了句:
  「白蘭先生,能看到其他世界發生的事情?」
  「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  _(:」∠)_上周忙過頭,結果忘了設置發表時間……所以這是上周的份

☆、十六

  白晝眼前的這個世界,越來越奇怪了。
  先是完全不符合常識的火炎從指環上燃起,緊接著是各種各樣的生物被裝在了一個小小的匣子之中。等到難以適應環境的她終於適應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大環境時,突然又有人告訴她,他能在各種世界中穿梭自如。
  這一定只是個玩笑。白晝相信。
  所以一開始的她是完全不信的,但鑒於眼前說出這話的人是密魯菲奧雷的首領,而她現在又呆在密魯菲奧雷的領地中,要是她不相信的態度太明顯,對方會不會一怒之下讓她命喪於此?
  揣著這種不安,她勉為其難地表示出了自己的驚訝。對方似乎也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她的驚訝,見她暫時沒有作出決定的樣子,便讓一名密魯菲奧雷的成員先送她離開了這裡,順便幫她安置了住處。
  X
  說是安置住處,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這只是一種軟禁罷了。
  每天出門白晝都能看見兩名穿著難看制服的壯漢站在自己門外。幾天後終於忍無可忍的她義正言辭地要求他們換身衣服,結果還被他們拒絕了。
  理由竟然是「身為家族成員,怎麼能不穿制服」。白晝突然覺得澤田綱吉沒有規定彭格列制服是一件多麼富有人情味的決定,她完全無法想像雲雀恭彌穿著黑手黨西裝跟浴衣以外的衣服時的模樣。
  「你們穿制服沒關係,至少不要站在外面丟臉吧?」
  就在她決定各退一步,讓他們進屋裡杵著而不是站在門口接受鄰居詭異目光的洗禮時,應聲而入的一名家族成員目光瞥見了一旁放著的包裹。
  「……!」
  他驚訝地瞪大眼睛。
  自從接到白蘭大人的命令以來,他就跟另一個同伴一起日夜不分地看守著這個女人,不放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也不放過任何一個跟她有過接觸的人——這幾天下來他發誓他沒有看到過任何一個包裹送到這個地址來。
  那這個包裹,是哪裡來的?
  「包裹?」
  白晝穿上拖鞋的同時側目瞄了兩眼,看上去一點也不關心,「剛剛送過來的啊?哦對了,說起來剛剛沒看見你們兩個呢?」
  「……」
  男子跟同伴對視一眼,十分慚愧地垂下了目光。剛剛庭院裡闖進來一隻狗,他們幫狗主人去抓狗了,離開了那麼一會兒。
  就這麼一會兒的疏忽,就有一個少見的包裹送到了?
  慚愧後他們又突然警覺起來,抓著這樣一個空當送過來,問題很明顯了。但是看白晝一臉不明白他們情緒轉變得如此之快的模樣,又有些不確定。
  「你知道這包裹裡是什麼嗎?」他問道。
  「不知道啊,」白晝坦然回答,指了指包裹,「但是收件人寫的是我的名字,還附贈了一個聖誕賀卡,應該是誰寄給我的聖誕禮物吧?」
  「……」
  兩名壯漢的疑惑更深了,送禮物送到被軟禁的地方來,這怎麼想都有些不對勁吧?而且聖誕節……如今休假結束,都已經是新的一年了,聖誕節禮物現在才送過來?
  他們望了望白晝,後者卻完全沒想到他們奇怪的那個地方,彎下腰不費力地抱起這個盒子,指了指屋內:「既然懷疑的話,乾脆一起去拆禮物怎樣?嗯,如果是比較羞恥的東西你們當做沒看見就行了。」
  這話說得坦坦蕩蕩,讓人忍不住覺得她已經收到過不少羞恥的東西了。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跟著白晝一起走了進去。
  X
  拆包的結果令白晝的心情一落千丈。
  「……這……」
  一旁的密魯菲奧雷成員,對於盒子裡躺著的東西明顯比白晝要更為熟悉一些。在徵得物件主人的同意之後,他們從盒子裡拿起那把做工精巧的手.槍,仔細打量了一番——
  「不是玩具。」
  確認的聲音落在室內,最終歸於沉靜。白晝沉默著盯著盒子內部標識的彭格列家徽的圖樣,陰雲密佈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殺氣。
  □□旁還放著一瓶裝著白色液體的小瓶子,無論是瓶身還是瓶蓋上都沒有任何標籤以及字樣,看得出這瓶子跟□□一樣,屬於特製的物件。
  至於裡面裝著的東西……
  白晝拿起小瓶子,晃了晃裡面的液體。液體帶著淡淡的白色顆粒在瓶中來回搖蕩著,讓人看了就有種不好的錯覺。白晝不由得咬緊了下唇,轉頭向這兩人詢問道:
  「這瓶是什麼,……你們能檢驗得出來嗎?」
  「可以,」男子點頭,「交給我們,半小時就能給你回復。」
  「……那拜託你們了。」
  白晝歎了口氣,彷彿還沒從這兩樣東西之中回過神來,一臉疲憊。她將小瓶子交給對方,目光在觸及被他們拿走的槍械後不由得叫住了準備離開的他——
  「等等,那把□□給我吧。」
  「……但是,這……」
  「你們密魯菲奧雷成員,難不成會怕這個?」白晝今天逛了一天積攢下來的好心情早就消失了大半,連帶著語氣都不是那麼友好,「看見這些東西還不明白嗎?有人要我的命。我總該揣著個武器自保一下吧?」
  「……」
  聞言,拿著槍的男子跟同伴商量了兩句,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這把槍的裡裡外外,最終確定了裡面並沒有能用作通訊或者暗號的東西後才將它還給了白晝。
  「這件事可能要報告給白蘭大人。」他提醒白晝,後者坐在沙發上,一手撐著額頭,緊皺的眉頭透露出她此時的心煩意亂。
  她擺擺手:「我知道了,……對了,我這幾天可能要去找白蘭先生,幫我問問他什麼時候有空。」
  無論這些東西究竟是誰寄來的,有什麼目的,她也是時候做個決定出來了。
  她討厭這個決定,因為無論選擇歸順密魯菲奧雷還是站在彭格列那方,這些都不是她所希望的,都有違她的自我主義。
  不過——
  一名男子揣著小瓶子離開了,剩下的另一人明顯沒有離開的那人那麼有主見,在白晝表示了自己想要一個人靜靜以後,他稍作猶豫後便推門離開了屋子。
  X
  白晝沒想到會收到這樣一件禮物。可惜她還為收到了少見的聖誕回禮感到高興——天知道她上次收到回禮是什麼時候了。
  她看了看盒面,又心煩意亂地收回了目光。就算上面有彭格列家徽的圖案,她也無法完全斷定這就是彭格列寄來的,畢竟這麼大喇喇的把名字刻在這兩件凶器之上……
  ……
  好像有點像彭格列會做的事情。澤田綱吉的確有這麼蠢。
  白晝揉揉眉心,不要往複雜的方向去想,只要思考最簡單的部分。
  最簡單的部分。
  彭格列送來這樣兩樣東西,很明顯意思是讓她選一種死法來保守他們的秘密。然而白晝不但不知道彭格列的什麼秘密,就連彭格列成員都不是,她頂多在什麼時候差點成為了雲雀恭彌的媳婦罷了。
  現在則是完全沒有關係。
  那這究竟……
  「……」
  白晝一愣,猶豫兩秒後起身朝門口走去,確認門已經上好鎖後,她背靠著大門,拿出了那把似乎是特質的槍。
  槍身黑得徹底,一些部分裝飾著銀白色的花紋,白晝一眼就十分喜歡它。彭格列設計師的審美水平及方向跟密魯菲奧雷似乎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將兩個黑手黨家族的設計師對比一番後,白晝辛苦地找到彈匣的部分,忙活半天後才將彈匣拿了出來。
  裡面裝有僅僅一發子彈。
  「……」
  暫時,先留著吧。
  回想起彭格列曾經做過的一些研究,不太確定的白晝將子彈揣進了自己的兜裡。

☆、十七

  彭格列九代,在許多黑手黨家族首領中毫無疑問是溫和派的代表。由他選出的十代首領自然而然地也繼承了這種行事作風。
  然而,眾所周知,彭格列在九代之前,都以強硬的手段作為發展家族的基礎。
  而在漫長的時間中,研究出了專屬於彭格列的武器。也就是被白晝揣在口袋裡的死氣彈。
  心煩意亂的她一手揣在口袋中,指肚細細摩挲著冰涼的彈殼。這東西會在怎樣的作用下達到比車還快的速度她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有它會怎樣奪走目標的性命。
  這間小屋裡並沒有裝上醞釀著緊張氣氛的古老擺鐘,唯一一個電子鐘也被恪守時間的白晝拿到了臥室中。監視她的人離開後,基本不帶手機的她一時間竟然沒法得知此時的準確時間。
  總之距離拆開包裹,已經過去很久了吧。
  白晝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目光落在正對著大門的一扇落地窗上。一隻肥胖的黃色小鳥撲騰著翅膀落在了窗外枝頭上,偏亮的黃讓它沒法與夕陽融合在一起。
  「……」
  這隻鳥,好像有點眼熟?
  白晝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最近她怎麼看啥都眼熟?
  X
  西西里島,彭格列總部——
  室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家族成員——包括草壁哲矢在內,都在幾分鐘之前被請了出去。寬敞的會議室內只留下了兩位高層中的高層,不知因為何種原因而對峙著。
  處在上風的自然是被白晝暗自腹誹成「氣場太強根本不想跟他站在一起」的雲雀恭彌。而落在下風的澤田綱吉卻一點兒都不慌,插科打諢地避開對方此次特地前來的原因,褐色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杯子上,優哉游哉地開口:
  「白晝小姐近來可好?因為沒有她的聯繫方式,所以可能有點遲了——還請雲雀學長幫我謝謝她的聖誕禮物。」
  「……」
  雲雀恭彌目光落在那個簡樸精緻的瓷杯上,皺了皺眉。
  「她的眼光挺不錯的,連我的秘書都說這個杯子,……很獨特。」
  澤田綱吉的話詭異地頓了一頓,最後道出一個十分微妙的詞。然而聽者並沒有心情聽他說話,那份被送到雲守住處的禮物突地蹦了出來,與眼前的杯子擺在一起,雲雀恭彌原本就陰沉的表情更加地陰雲密佈了。
  當然,澤田綱吉並不知道其中的詳細情況。他只覺得連他這個沒見過幾面的人白晝都還記著,沒理由眼前這個跟她這麼熟悉的人會被遺漏吧?
  雲雀恭彌當然收到了,只是收到的東西稍微有點奇怪,方式稍微有點讓人不爽罷了。
  「……」
  澤田綱吉不自在地別開眼神,攤開眼前的文件夾,心底已經蹦出了另一個話題。然而眼下在雲雀恭彌陰沉的面容下,他似乎還得斟酌一下應不應該告訴對方這個消息,……
  「——Boss!剛剛收到海林的消息,白晝小姐她已……經……」
  看樣子不說也得說了。澤田綱吉無奈地望向闖門而入的家族同伴。
  後者顯然沒有想到會議室中還有雲雀恭彌這樣一尊大佛,在道出關鍵消息之前自覺地停了下來。他試探性地看了看澤田綱吉,似乎是在詢問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都說到這種地步了……他苦笑著扯了扯嘴角,微微點頭。
  「……海林傳回消息,先前您讓我們寄到白晝小姐那裡的東西,她拆開後直接就去找了白蘭,她這是……」
  「……」
  同時被兩道目光盯著的澤田綱吉很不好受。好在男子匯報的這個消息是個好消息,於他而言。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直白地將他遣走,「我跟雲守還有事情需要商討,你把這件事報告給嵐守,……獄寺應該還在彭格列總部內吧?」
  這個問題問得毫無意義,身為(執著於當)首領的左右手的嵐之守護者,每天在市區與總部徘徊簡直成了日常,偶爾出個差也一定會來通報澤田綱吉,讓人不由得懷疑他至今仍舊單身的真正原因。
  男子聽出了澤田綱吉的弦外之音,回想了下嵐守現在可能的位置,應了聲是後便轉身離開了會議室,順便遣走了在門外等待提交文件的幾人,給裡面的兩人留了個安靜的環境。
  看雲守大人那陰沉的神色,估計還要討論很久吧。
  男子想到了自家首領讓寄給雲守夫人的東西——既然會選擇去找白蘭,是不是就說明,白晝已經向密魯菲奧雷投降了?
  X
  被認為要投降的白晝,對面坐著白蘭?傑索。
  如果讓她聽見遠在西西里島的男子的心聲,肯定會被她嗤之以鼻。投降這種事,她能幹得出來?
  ……
  好像還真能幹得出來。不過不可能是現在。
  白晝回想一番自己曾經的所做所為,投降這種沒志氣的事還真幹了不少。猛然覺得自己人生多了不少污點的她反手磕了磕桌面,滿面愁容。
  「……幾天沒見了呢,白晝小姐?」
  白蘭仍舊坐在對面的位置上,動作神色與白晝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模一樣,讓白晝不由得開始懷疑這傢伙是不是這幾天都沒有出去過。琢磨幾秒後腦洞一向很大的她得出了「白蘭?傑索其實是個宅男」的事實。
  白蘭?宅男?傑索彷彿不知道她的腦內活動似的,照舊以他那副跟阿宅完全不同的燦爛笑容問道:「有什麼事嗎?」
  白晝?自認為是個現充斯基聞言,馬上在口袋中掏了又掏,突然朝白蘭的方向用力一揮手,扔了個閃閃發光的東西過去。後者也不急不躁不害怕,等到東西在金屬質地的桌面上彈了幾次滾停至他面前時,才一手撿了起來,掂量著。
  這東西無論是形狀還是質地都說明了它的身份,白蘭略一沉吟,旋即撇開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子彈,笑瞇瞇地詢問之前才問過白晝的問題:
  「莫非白晝小姐已經有了加入密魯菲奧雷的意願了~?」
  「很可惜,我從沒產生過這種念頭。」白晝想都沒想就直接否認,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妥,她語聲一頓,再開口時嘴角已經染上與白蘭相同的笑意,「哎,真是抱歉了,白蘭大人。就像你說的,我這人比較固執,一般很難有人能改變我的想法,所以這就是我的答案,Finally answer。」
  「包括雲雀恭彌?」白蘭饒有興致地開口。
  「當然,要是他有那個能力,那白蘭大人您現在可能就看不到我,也拿不到那個玩意兒了。」
  白晝從容不迫地抬抬下巴,隱約透出一股狂妄的性格。白蘭一向以放蕩不羈二世祖的形象對外,也就沒太在意她的不禮貌,托起兩個質地良好的子彈看了又看,像是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似的認真問了句:「這是什麼?」
  「——彭格列特產,死氣彈。」早就做好了全盤托出的打算,白晝腦子裡什麼都沒想,直接將早就組織好的語言托出,「能讓抱有必死決心的人死而復生並且爆發出最大的潛能,嗯,我不知道澤田綱吉寄這個給我幹什麼,我估計是托我轉交給你的吧。」
  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白晝在心裡對自己的話嘲笑了一番,目光閒閒地落在白蘭身上。
  只見後者興致寥然地又看了幾眼,緊接著在一旁的抽屜中拿出一把槍,輕車熟路地裝上子彈。盯著槍口看了一會兒後,又突然開口提出一個新的話題。
  「白晝小姐,來到密魯菲奧雷——是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呢~?」
  白晝眼角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想到個結局,然後被森林斃了,她說那是爛尾。
是的,我是被那貨抓回來更新的……

☆、十八

  她是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這裡的——這個問題問得毫無意義。會拋開自己的生命去辦一件事情,於她而言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情,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白晝眼皮一跳後就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冷眼瞧著白蘭手中黑洞洞的槍口。似乎是覺得她的冷靜一點都不有趣,白蘭的興致還沒支撐到他開槍便殆盡了。
  槍被隨手扔在桌上,連同被白蘭扔進去的兩發子彈一起。
  「白晝小姐真是個神奇的人呢。」
  「過獎過獎,」白晝謙虛地回答,「其實我這種人挺多的,只是很少會跟白蘭大人您接觸罷了。」
  「嗯?」白蘭意外,「我看起來難道很不好親近?」
  白晝誠實地點了點頭。得到確認的答案後,提問者佯作痛心地苦惱道:「——原來我在白晝小姐心中是這個樣子的。」
  「那你是不是對我感到有些失望呢?」他繼續問道。
  「……」
  白晝原本正欲起身離開,聽見對方這個問題後撐住桌面的手一頓,目光認真地掃過白蘭的神色,末了哼笑一聲,一個不小心將她的坦誠繼續了下去:
  「從我的角度來看的確是這樣,不過白蘭大人您不可能會跟我想像中一模一樣,這樣一想我的失望根本就沒有理由嘛。」
  「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白蘭好奇。
  「以前覺得是個挺厲害的首領,能把低迷不振的傑索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能跟黑手黨中的教父級家族相提並論。」
  白晝撐著桌面的手一用力,身體便跟著站了起來,在沒有得到主人同意的情況下就準備離開,甚至還在說著狂妄自大的話語,「不過,既然白蘭大人擁有看到不同世界的能力——就是說平行世界對吧——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值得欽佩的了。就像現在出現的火炎一樣,等到這種來源不明,也沒辦法用科學解釋的東西消失後,你會不會變成一個任人宰割的下位者呢?」
  白蘭危險地瞇起了眼,銳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在白晝身上。後者渾然不知似的聳了聳肩,將椅子推回原處,掃了眼玻璃窗外的天空,轉身離開。
  然而剛走了兩步,白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等等,白晝小姐。」
  白晝聞聲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覺得看上去不好相處,……那我是個溫和的人嗎?」
  「……怎麼可能。」白晝彷彿能想像到背後的白蘭的表情,狐狸似的模樣根本不算是溫和,「不過我希望你是。」
  手指反叩桌面的聲效在室內響起,聽得出來白蘭正在思索著什麼。許久之後,才聽見他得出一個不算是結論的結論。
  「既然我不是,那這時我是不是應該生氣一下呢?」
  金屬碰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白晝輕咬下唇,盯著大門的位置,沒有再言語。
  ——呯!!
  槍聲與血花幾乎是同時綻開,在這麼近的距離中,就算不常用槍械,白蘭也沒有射偏的道理。他勾起嘴角看著白晝向前一步穩住身體後穩穩地落在地上,伸手摸了摸有些發燙的槍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邊走邊把外面杵著的秘書給叫了進來。
  「——雷奧?進來一下。」
  「……白蘭大人,我是雷……」
  看著精煉能幹的藍發男子剛推開門,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見到的會是這樣一幅光景,腳步愣生生地停在了門口,沒有繼續向前的步伐。
  血液順著地面的縫隙有規律地蔓延著,看上去就像藍色金屬的脈絡一般。雷歐嚥了口口水,有些在意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白晝——的確就是剛剛進去的那個女人沒錯。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
  「雷奧,把這裡清理一下。」
  白蘭從血紅色的脈絡上一步步走過,些許是還沒浸滿的緣故,鞋底沒有染上任何的紅色。他擺了擺手下令道,彷彿地上只是什麼髒東西。
  「對了對了,」剛從雷歐身邊走出門的白蘭突然回頭,將還握在手中的槍遞給一旁的雷歐,「把這個交給小正,彭格列的死氣彈——彭格列原來還研究過這麼有趣的東西呢~」
  白蘭似乎心情不錯,嘴角的弧度就沒有改變過一絲一毫。手中捧著上司交給自己的東西,雷歐看了看消失在拐口處的白蘭的身影,又轉頭盯著地上顯然已經沒有生命氣息的女子,陷入了深思。
  良久後,他才疑惑地喃喃了幾個字。
  「……幻術嗎。」
  X
  白晝躺在臥室中。
  外面的黑衣壯漢從「她」被帶走後就離開了,如今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客廳中還有監視器在運作著,所以如果待會兒她要離開,只能從陽台上一躍而下。
  她一點都不想再感受一次從高處落下的痛楚,她不是超人。她現在只是一個連匣子都沒有的普通人。
  手握空蕩蕩的匣子,白晝很煩。她的麻雀好像跟那只雲雀跑了,她必須得去把那只連主人都認不清的麻雀找回來,不然她連情報販子都當不下去。
  而且,那算是她的撫養人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雖然跟撫養人間沒什麼深刻的記憶,但作為一種形式,還是不要弄丟的好。
  「……」
  白晝揉了揉額頭。雲雀恭彌有毒,她一想到對方就頭疼。
  那蹩腳的幻術也不知道能不能瞞過白蘭,不管能不能瞞得過,看現在周圍那麼安靜,對方應該也不打算對她死纏爛打了。說到底她也不明白白蘭為什麼想要她加入密魯菲奧雷,難道她在對方口中的另一個世界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但如今看來對她也不是特別執著,甚至沒讓人檢查她的屍體就離開了。白蘭的態度一度讓白晝感覺很微妙。
  微妙歸微妙,她也是時候想想看該怎麼去尋找她家認不清人的麻雀了。
  白晝從床上走了下來,拉開巨大的落地窗,戀戀不捨地回頭看著正常的離開路線,在想到那幾個監視器後毅然轉頭,來到了陽台邊,探頭打量了一會兒樓外的構造,慢吞吞地下落著。
  她覺得自己動作十分標準,可以不用去找那只愚蠢的麻雀,直接改行當小偷算了。
  這個想法在她不小心掉到地上崴到腳後就被她狠狠地扔出了腦海。
  「——嘶……」
  白晝扶著庭院中的樹幹碰了碰腳,意料之中的一陣刺痛傳來。不過這可比她上次從樓上摔下來撞到腦袋昏過去要好太多了,要是在這裡砸到頭了,可不會憑空冒出一個雲雀恭彌把她帶回去治療。
  這樣想想,雲雀恭彌還是有點優點的,至少他從不心疼錢。
  總是處於缺錢狀態的白晝顫顫巍巍地走了一路,正準備從小道偷偷摸摸地離開時,圍欄外的討論聲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就是這裡?彭格列十代讓你來的地方?」
  「是、是的,斯庫瓦羅大人。BOSS有交代過,東西送到後就不要再過來了,所以您……」
  白晝思路敏捷地順著斯庫瓦羅的名字在自己的記憶中找到了這個人。她透過纏繞著籐蔓植株的鐵柵欄往外望去,發現兩個人正光明正大地站在房子的大門口,絲毫沒有在意自己可能會被敵人發現。
  就在她思考著「巴利安怎麼會在這裡」的問題同時,那名白髮男子突然抬頭,手中劍一揮,門外的監視器便應聲而落。動作迅速到白晝都忘了吐槽。
  不過現在碰見一個認識的人也不算自己運氣差吧。
  白晝低頭動了動腳踝,針刺般的痛楚迅速竄入大腦之中,叫囂著要休息。她這腳估摸著也走不了多遠了,加上自己還要去把那只麻雀拿回來,勉為其難地再去一次彭格列倒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斷更這麼久十分抱歉。

☆、十九

  斯貝爾比·斯庫瓦羅這個人,白晝應該還算是比較欣賞的。特別是他那看上去就十分粗獷的性格,跟雲雀恭彌那種細膩的人就不是一個畫風。
  ?
  白晝靠在鐵柵欄旁,籐蔓上伸出的葉片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她的臉,帶著冬季特有的冰涼氣味以及陣陣屍體腐爛的味道。她不由得擰了擰眉,喘了兩口氣後再次扶著柵欄,往前方有人的方向移動。
  ?
  不過,那傢伙所處的位置實在是……
  ?
  白晝走了兩步後又停了下來,有些猶豫地望著大門口的方向。一般來說,那裡肯定是重點監視的地段。斯庫瓦羅他行事大膽不怕被敵人發現自己行蹤就算了,她才剛剛被白蘭槍殺身亡,轉眼就出現在這裡……這樣一來,就算白蘭沒有深究下去的意思也不可能會放過她吧?
  ?
  白晝猶豫了,她覺得自己現在思路有些遲緩,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
  「……什麼人?!」
  ?
  很可惜的是,現實沒有給她原路返回的機會。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名有著一頭長髮的男子大手一揮,朝這裡吼了一聲,分貝之大一如白晝所欣賞的那樣。
  ?
  她伸手捂了捂被凜冽的劍風擦過的耳側,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腳踝後友好地舉了起來:
  ?
  「嘿,帥哥,好久不見,有沒有興趣幫我個忙?」
  ?
  X
  ?
  草壁哲矢看著手中由彭格列本部傳回來的、有關雲雀恭彌在本部所做的事情的報告,手有些抖。
  ?
  「——不怪雲雀,這次是我做太過火了。」
  ?
  在他聯絡彭格列BOSS的時候,對方是這樣回答的。這個回答更加地令草壁哲矢不安起來,憑他對澤田綱吉的瞭解,他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往往都已經準備好了巨額的賠償單。
  ?
  彷彿已經看見草壁哲矢內心的劇烈波動,電話那頭的澤田綱吉苦笑一聲,聲色中帶著褪不盡的疲憊:
  ?
  「在白晝小姐到密魯菲奧雷的時候橫插一腳,希望利用她幫彭格列……總之,沒考慮到雲雀學長的感受,的確有我不對的地方。」
  ?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草壁哲矢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你難道不應該對白晝感到抱歉嗎?
  ?
  不過事關白晝,草壁好像明白了雲雀不顧彭格列的規矩貿然向澤田綱吉出手的原因——雖說他看彭格列那規矩不爽已經很久了。
  ?
  在心中歎了口氣,可惜著白晝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的同時,草壁哲矢突然從電話那頭得知了另外一個消息。
  ?
  「還有,門外顧問組織昨天突然收到了一份情報——有關密魯菲奧雷家族格局及人員名單、以及部分基地構造。」
  ?
  「……」草壁哲矢一愣,「這些,應該是機密文件……」
  ?
  「對,但是不是我們前方的偵查員送回來的,據他們所說,情報的來歷也非常含糊。」
  ?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草壁的腦海中,他下意識地反問:「難道是白晝小姐?」
  ?
  她是情報商,很容易就能聯想到這個方面。
  ?
  「不清楚是誰,但應該不是白晝小姐。……我覺得這件事有必要知會你們一聲,在那份文件的最末,被惡趣味地添上了一張照片,白晝小姐的屍體。」
  ?
  X
  ?
  「……就是這樣。」
  ?
  抱著「不說謊不隱瞞絕對服從」的好習慣,草壁哲矢結束了與彭格列BOSS的談話、組織好語言後就報告給了雲雀恭彌,然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
  ?
  沒有變化,還是沒有變化。
  ?
  雲雀恭彌啜了一口茶杯中的茶後放下了茶杯,視線貼著杯中少許沉在底部的茶葉許久,才緩慢地開口:
  ?
  「出去。」
  ?
  「……」
  ?
  草壁哲矢聽話地出去了,有規律的腳步聲遠去後周圍再也沒有其它的聲音——除了此時正在庭院的枝頭打鬧的兩隻小鳥。
  ?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主人泛起了波瀾的情緒,黃色小鳥拋棄了這麼多天來陪自己玩耍的麻雀,笨拙地撲騰著翅膀飛進了和室內,用著十分不標準的蹩腳日文叫著他的名字。
  ?
  「雲雀!恭彌!……」
  ?
  「……」
  ?
  被叫著名字的人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直到另外一隻小麻雀因為尋找同伴而飛進屋內時,他才抬起頭,冰藍色的目光透著沉寂。
  ?
  他沉沉地開口問道:「你的主人在哪裡?」
  ?
  彷彿是被他的嚴肅嚇到,麻雀迅速在屋內飛了兩三圈,最後才飛出了屋子,站在了某個方向的高牆上,跟它主人一樣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
  那個方向是意大利本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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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雀恭彌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
  同時覺得,他放走經常在作死的白晝的舉動是不是不太恰當。
  ?
  X
  ?
  經常在作死的白晝被路過的善心殺手給領了回家,假如他真的只是路過的話。
  ?
  畢竟——據暗中送東西過來的彭格列成員所說,他似乎是有意讓人帶他來這裡的,至於是不是來找白晝就不確定了。
  ?
  被帶到巴利安基地的白晝,在接受了簡單的治療後——本來就只是腳崴了一下——就已經能行動自如了。她卻少見地沒有到處亂跑,反而揪著女性醫生聊著巴利安的八卦。
  ?
  在談到「其實貝爾大人喜歡的是前任霧守瑪蒙大人」時,還不等白晝感慨新世界的打開,木質房門就被大力地推開了。走進的正是把她撿回來的善心殺手斯庫瓦羅。
  ?
  對方的動作很大,導致女性醫生在他進入的瞬間就緊緊閉上了嘴,白晝也因此無法得知那位貝爾大人跟瑪蒙大人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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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收到白晝「都怪你」的目光,斯庫瓦羅疑惑地掃了眼屋內。除了醫生正安分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外並無不妥。他忽視了白晝的眼神,開門見山地問道:
  ?
  「你為什麼跟密魯菲奧雷的人在一起?雲雀恭彌呢?」
  ?
  「……」白晝眨了眨眼,動了動輕微腫起的腳踝,指了指反問著,「帥哥,我為了逃出來受到了這麼嚴重的傷,你覺得呢?」
  ?
  斯庫瓦羅低頭,懷疑地盯著她口中「嚴重」的傷口。
  ?
  「而且雲雀恭彌……雲守大人跟我會有什麼關係嘛?」白晝攤攤手,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扯謊,「雲之守護者最近不是結婚了嗎,我只是他找的結婚顧問而已,嗯,這位帥哥你找我難道也是想瞭解一下最近哪裡的教堂價格比較實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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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她莫名其妙就引開的話題,斯庫瓦羅僅僅讓它在腦海中停留了一秒就完全拋開了。他瞄了眼暗自離開的醫生,嚴肅的語氣依舊:「這種時候密魯菲奧雷的人找你有什麼事?」
  ?
  「……」
  ?
  白晝感覺自己嗅出了一點不對勁,在她信息閉鎖的期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
  不管發生了什麼,她的回答都不可能會變——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實話實說:「哎呀,密魯菲奧雷的那個什麼人,最近不是要結婚了嗎?這不找我去幫他忽悠他未婚妻嘛。」
  ?
  「……」斯庫瓦羅劍眉緊緊的攥了起來,不知為何白晝就是覺得對方已經相信了她隨口胡扯淡的話。
  ?
  他暗自深思了許久,剛準備開口,門口就匆忙地跑進來一名下屬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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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庫瓦羅大人!Boss有令!巴利安所有幹部立刻前往西西里島!」
  ?
  「……嘖,那個麻煩的Boss。」
  ?
  斯庫瓦羅十分嫌棄地暗嘖一聲,最後瞥了眼白晝,快步走了出去,離開的同時還不忘下最後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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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女人可能是密魯菲奧雷的人,把她一起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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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白晝覺得,她剛剛的話全都白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提要,容我再琢磨琢磨……

☆、二十

  白晝記得,自己見過斯庫瓦羅幾面。
  第一次是個意外,第二次是個意外,第三次也令她十分意外。更別提最後一次了。
  總的來說,斯庫瓦羅對她而言就是一個處處都充滿著意外的人。順帶一提,她討厭意外。
  所以,白晝如今對這個總是一副嚴肅表情的男人抱有一種複雜的情緒。
  「……」被她那嫌棄的眼神盯得實在受不了了,斯庫瓦羅/乾脆直接問了出來,「喂,你那是什麼表情?」
  「看不出來嘛?」白晝指了指自己,「對於你隨隨便便把我帶走的行為我感到十分的不爽。連這麼明顯的表情都看不出來,斯庫瓦羅先生可真是缺少社會經驗啊。」
  「……」斯庫瓦羅又疑惑地瞅了她兩眼,旋即當她說的全是些沒營養的話,撇過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沒有再理會她了。
  被挑起話癆之魂的白晝當然不能放過眼下這個唯一能跟她扯東扯西的男人。她眼珠轉了轉,硬是把假裝正在看風景的人的視線給拉了回來——
  「話說,斯庫瓦羅先生,你們Boss跑到西西里去做什麼?」
  「…哈?」
  「巴利安Boss服從九代、與彭格列十代不合,這是整個黑手黨都知道的事情吧?這種時候不去九代首領那裡,反而跑到並不服從的十代眼前瞎摻和,……難道連你們都不知道九代首領現在在哪裡嘛?」
  白晝隨意地談到如今巴利安的敏感話題,也幸虧如今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巴利安首領,否則她估計瞬間就被對方隨隨便便一把火給燒成灰了。
  不過,斯庫瓦羅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就是了。——白晝是這樣認為的。
  他嘖了一聲,剛準備對白晝的話作出什麼回應,突然感覺腳下的地面一陡,飛機正在降落。
  算算時間倒也差不多了。斯庫瓦羅當機立斷地站起,在略有些顛簸的飛機內穩穩當當地朝前走了起來,在這之前還不忘指著白晝,警告道:
  「無論是彭格列還是巴利安的事情,都不是你能揣測的,女人。」
  「……」
  白晝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這話說得真好笑,自己在做的事情還不允許別人揣測——彭格列真當自己現在還處在黑手黨的巔峰位置?
  她回頭朝斯庫瓦羅的背影望去,只見後者跟一名穿著相似制服的女子說了些什麼,便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出了。反而是跟他對話的女子彷彿接到了什麼命令一般,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
  也不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中是什麼形象,這名女子一點兒也不掩飾自己目光中的鄙夷,卻仍舊保持著禮儀說道:「彭格列雲守來要人了,斯庫瓦羅大人讓我……」
  「不去。」一聽就知道對方想要說些什麼,白晝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的手指,任性地打斷對方的話。
  斯庫瓦羅扣留自己的理由是懷疑「她與密魯菲奧雷仍有勾結的嫌疑」,原本會被帶到哪裡去,白晝心中也有個大概。然而一路上她不僅沒有遭到關押,甚至能跟斯庫瓦羅面對面閒扯打諢,跟雲守來要人可以說並非沒有關係。
  原本白晝就覺得巴利安的手段不可能這麼溫和——這樣想來,還是雲雀恭彌的鍋。
  能加入黑手黨的女子都是十分要強的,像她這種寄居在男人庇護下的女人,也怪不得眼前的女性會有些看不起。既然看不起,那就讓她任性到底吧。
  「我不去。」白晝悶悶地說道,配上那幅風情萬種的皮囊,成功塑造了一個「跟情人吵架鬧彆扭的小三」形象。
  「……去不去由不得你,……而且,」女子的語氣有點不耐煩,「最近在西西里發現了不少敵對家族的成員。被敵人混入自己的總部,是彭格列十代的過失沒錯,但肯定也有人在暗中給予他們支援。」
  「……」
  嘿,感情她還是洩露情報的一方?
  「這時候從密魯菲奧雷地盤上發現的你,……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
  白晝想了想,眼前的女子看上去也不知道她原本是個情報販子的事情,否則說不定就直接指著她的鼻子說她「因為置氣所以跳槽去幫老情人的敵人」……哇哦,她都覺得自己能直接佔據了黑手黨日報的最大版面了。
  如果真的有這種報紙的話。
  覺得跟這種要強的女人對話沒什麼意思,白晝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望著窗外已經十分接近的地面,坐實了她身上「靠男人」的TAG。
  同時順便在雲雀恭彌身上抹了把黑,她十分滿意。
  女子說話越來越激動,最後隱隱有吵起來的勢頭。但以白晝這性格也很難會跟她展開什麼激動人心的罵戰,最後只能以飛機落地,她踉蹌了一步為終。
  「……!」
  女子一個不穩差點撲倒在地,在身子猛地前傾時下意識地扶住了一旁的座椅。等到平穩滑行時她才抬起頭來,還想再說幾句,卻見白晝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看著窗外。
  「……」
  她往外面看了看,見到的僅有零星幾人。
  「……」白晝哼笑一聲,回頭瞥見女子還未來得及站起來的動作,攤了攤手,十分無奈,「看樣子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X
  以她的無能,在黑手黨的眼下溜走,目前而言是不太可能的。
  特別是在那名黑手黨的名字是雲雀恭彌的時候。她在思考當年是誰把這個混蛋拉進黑手黨界禍害眾生的。拉他進來的人也一定是個混蛋。
  「……」
  白晝跟著那名女子走下飛機,感慨似的吹了吹西西里的冬風,慢吞吞地走下了飛機。
  雲雀恭彌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以她的視力也看不太清對方面上的表情,只是覺得有個人正死死盯著自己——她寧願相信這是剛剛差點跟她吵起來的女人投來的視線,只可惜,她現在在自己前面帶路。
  白晝視線跟對方碰了一下,旋即心虛地抬頭望天,結果是差點踩空摔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虛,只覺得,……嗯……就是心虛吧?
  扯了下前面的女子穩住腳步的她突然發現不對——把她的匣動物拐走的明明就是對方,她在心虛個什麼勁?
  腦回路十分簡單的白晝立刻就不心虛了,她努力著用凶狠的目光回瞪過去,卻立刻被一對鳥毛還沒拔掉的鳥翅膀扇了一臉。
  「……」
  始作俑者收回翅膀在她頭上停了下來。還以為是自家麻雀看見真正的主人後開心地迎了上來——白晝正準備訓斥幾句,前方撲騰著翅膀飛過來的褐色麻雀將她的話給卡了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摸到了一團肉肉的東西。她愣了愣,趕緊用力地想把它扯下來。
  「……」被扯了下的女子腳步一頓,疑惑地回頭望了她一眼,馬上就回過頭,「……雲守大人,這位是斯庫瓦羅大人先前在密魯菲奧雷的地盤上找到的人。」
  白晝還沒來得及把腦袋上的東西扒下來,雲雀恭彌便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她停下動作,一臉無辜地望著對方,一手指了指自己腦袋上的不明物體:「那個,雲守大人?能幫我把這玩意扒拉下來嘛?」
  雲雀恭彌看了眼賴在白晝頭上搔著翅膀的黃色小鳥,配上白晝請求的目光,因為眼下這新奇的風光哼笑了一聲。
  ……
  然後遣走了一旁巴利安的人,沒有理會她頭上的玩意,簡單下令道:「走。」
  「……去哪裡?」還在拉扯著頭上肉團的白晝順著他轉身的方向望去,那裡什麼也沒有,但白晝覺得那裡很快就有東西了。
  「美洲大陸。」
  「……」
  白晝眼角一跳,抓鳥的動作也輕了幾分。她微微張開嘴,下意識地說了句:「哎?這個……我暈機……」

☆、二一

  白晝把自己腦袋上的小鳥給扒下來時,已經坐在了室外咖啡廳中。
  嚴格說起來,還不是她自己扒下來的——而是這隻鳥嫌棄她,飛回了自己主人的肩膀。
  此時的白晝已經沒有多餘的目光投給這只樣貌怪異的小鳥了。她一臉糾結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感受著來自遠方冷冽的冬風,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雲雀恭彌。
  「……」
  兩人相對無言。白晝因為受到了驚嚇所以仍舊處於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狀態,而受到驚嚇的原因來自於眼前這個泰然自若的男人。
  她怎麼不知道雲雀恭彌什麼時候這麼會體諒人了?!
  「……哎,那個啊?雲守大人?雲雀先生?」白晝手指輕輕碰了碰圓桌面上的菜單,朝周圍望去,如果說先前周圍是由彭格列圈起來的地盤,不容他人進入,那這位於機場附近的咖啡廳——路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她想了想,問道:「我們這是在幹什麼?」
  「……」雲雀恭彌捧著菜單的手一頓,面無表情地翻了一頁過去,「讓你清醒一下頭腦。」
  「我頭腦很清楚。」白晝認真地反駁對方。
  雲雀恭彌頭都不抬,彷彿菜單中有什麼能夠吸引他的地方:「之前幾次你在飛機上都挺活躍的。」
  「呃,」白晝摸摸鼻子,「我暈機是有特殊理由的。」
  「哦?」雲雀恭彌放下菜單,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白晝張張口,視線瞟到遠處從的士內走出的女人身上,一個理由就莫名其妙地從喉嚨中蹦了出來,「我懷孕了。」
  「……」
  「……」
  「……」
  「呃,這個……」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白晝摸摸鼻子,沒有收回自己說的話的習慣,她支支吾吾地開始瞎掰起懷孕的前因後果:「那個,之前嘛,我不是跑到密魯菲奧雷去了嘛,那時候好像是受了點傷還是什麼的,那些人就給我找了個醫生來看,……嗯,就這樣。所以坐飛機的時候會有點問題,現在就沒關係啦。」
  白晝確認地點點頭,語氣輕鬆到彷彿密魯菲奧雷是她的老友一般。
  交代完的白晝緊接著又以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說道:「雖然不知道雲守大人要我一起去美洲有什麼事,但是以我現在的情況,坐飛機可能會有點……」
  她就不信雲雀恭彌在機場這種郊區能從哪裡變出一個婦產科醫生出來。打著帶走自己家的小麻雀就溜走的念頭,白晝為難地說道——直到被雲雀恭彌的視線盯得有點□的慌。
  他眉頭微皺,冰藍色的眼瞳中暗藏洶湧。雖說已經見慣了對方這幅嚴肅的表情,但被盯太久了還是難免會有些害怕。
  白晝動動下巴,終究還是把未說完的話嚥回了肚子裡。
  見她的話說完了,雲雀恭彌放下手中的目錄,正準備將方纔不知是白晝有意還是刻意掠過的有關「孩子父親」的設定提出,便見後者感興趣的目光掠過了他,投向了身後。
  「……」
  朝兩人的位置走來的女子在幾步遠處躊躇地停了下來,忐忑不安地迎上白晝感興趣的目光,雙唇微動,最終小步地走到桌旁。
  明明站著的人更容易給他人壓迫感——居高臨下的女子卻垂著腦袋,面上的畏懼讓人不由心升憐惜。
  白晝一手撐著腦袋,閒適的視線從上至下掃視了一遍這名女子,末了微微昂起頭,以微妙的角度瞥見雲雀恭彌的表情。
  她雖然見過卻不認識這人,如果不是這裡的服務生,那估摸著就是來找雲雀恭彌的。白晝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不要問為什麼,這是直覺。
  果不其然,一看就知道這是跟雲雀恭彌從一個地域走出來的女子拘謹地看了幾眼白晝,旋即小聲地報告道:
  「雲雀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
  「……」雲雀恭彌放下手中的目錄,應了一聲,卻沒有起身的打算,反而繼續問道,「喝什麼?」
  白晝意味深長地「嘿」了一聲,開玩笑道:「新婚生活不太如意嘛?」
  「去拿杯冰飲讓她頭腦冷靜一下。」雲雀恭彌不容置疑地合上目錄,下命令道。他一旁的女子一愣,垂首應下後便小步離開了。
  被這樣一鬧已經忘記剛剛還未談完的懷孕的事情——白晝望了望對方的背影,好奇地問道:「之前在醫院我好像見過她,這誰?被你不小心勾去魂兒的密魯菲奧雷情報部的人?」
  白晝摩挲著桌面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上了些力。嗯,那的確是這傢伙看上去會喜歡的類型,溫順聽話的小兔子一樣,挺可愛的。
  真可惜雲雀恭彌不是溫順聽話的小兔子……
  ……
  …………白晝甩了甩腦袋,把這個危險且莫名其妙的念頭甩了出去。抬眼見雲雀恭彌似乎還在斟酌該怎麼向她介紹對方,一股莫名的煩躁突然竄上心頭,她呼出一口氣,雙手撐桌站了起來。
  「既然雲雀先生不說要我同行的原因,我應該也沒有必要盲目服從你的命令。……對於巴利安寬宏大量地放了我,這點我應該向你道個謝,不過看在你誘拐我的匣動物這麼久,還是算了吧。」
  白晝擺擺手,見剛離開一會兒的女子如今已經端著圓盤朝這裡走來了。她友好地對對方露出一個微笑,剛準備瀟灑地轉身離開,……那名女子有些焦急的語氣從一旁傳來:
  「……請等等!這、這位小姐,您……」
  白晝意外地看向她。對於聽話的人說的話,她還是十分願意聽的。
  女子快步走了過來,將冰飲放在了桌上。雙手托盤的模樣像極了一旁的服務生,她喘著小氣看了看一旁的雲雀恭彌,小聲向白晝確認道:「請問,……您就是白晝小姐嗎?」
  白晝眨眨眼,點了點頭。
  「那個,……您知道美洲的圖拉多家族嗎?圖拉多少爺剛剛聯繫了我們,表示一定要見到您,所以……誒?」
  突然見白晝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女子身體一僵,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白晝,入目的卻是後者燦爛異常的微笑。
  「別說了,我覺得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著想,還是不要冒這個危險跑到那種地方……遭人追殺。」
  圖拉多少爺指不定還在為了他那還未過門的媳婦的死亡遷怒自己,白晝覺得自己如果真的去了,後果會不堪設想。
  而且這一層蓋一層的,感情是因為那邊找上來了,雲雀恭彌才順手向巴利安要了個人?
  像個東西似的被扔來扔去……白晝覺得自己的人身自由遭到了極大的限制,她很不爽。嗯,她煩躁的原因肯定是因為這個。
  白晝放下搭在女子肩上的手,見遠處正巧路過一位帥哥,輕佻地吹了聲口哨,邁著輕快的步子便準備離開——
  「西西里島最近會成為戰場,這裡很不安全。」
  白晝剛走出一步又不由得停了下來。眼見那名路過的帥哥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她卻難得沒有跑上去,而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回頭。
  雲雀恭彌這話說的什麼意思?
  白晝動了動下顎:「……哦。」
  緊接著覺得自己這個回答太冷淡了不符合她的形象,她疑惑地想了想,繼續說道:「為啥?澤田綱吉又幹了些什麼?……不過跟我也沒有關係吧,放心,我逃跑的本領很強的。」
  說著也不給對方任何說話的機會,哼著小曲兒朝方才路過的帥哥消失的方向走去。
  「……」
  端來冷飲的女子猶豫地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冷飲,又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雲雀恭彌:「雲雀大人,一切都準備好,已經可以出發……」
  「延期,」雲雀恭彌也站了起來,「……讓草壁等下來找我。」
  「……」
  女子眨了眨眼。對方的命令一如既往地刻在了腦海中,但是……
  ……剛剛雲雀大人是不是歎氣了?
  女子不確定地回想著。
  就在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時候,雲雀恭彌緊接的話就讓她覺得驚悚了:
  「還有,離這最近的醫院在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二雀是信還是不信呢[遠目
作者躺平任抽打,考完試了,我有……三天的悠閒時光……

☆、二二

  酒吧。
  白晝是為什麼來到這裡的,她很清楚。
  在飛機場內轉了幾圈,不出意外地又瞥見了那名消失在她視線中的帥哥——本著「如此優質的面相很久沒見到了」的念頭,白晝熱情異常地上前打了聲招呼。
  而後兩人相談甚歡,甚至在白晝詢問附近的酒吧位置時這名帥哥還十分熱情地表示能載她一程。想了想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她也就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
  直到現在。
  一間好的酒吧,從外表就能看得出來。看著位於正規的商業廣場、門口立著不少保鏢的酒吧大門,白晝僅是掃了兩眼便十分放心地跟帥哥一同走了進去。
  只是再怎麼作風優良,這種地方也不可能像學校食堂那樣井然有序。
  不斷變換著顏色的燈光在人們目光中閃耀,舞池中也有不少群魔亂舞的舞者,震耳欲聾的音樂強行鑽進了耳中,與內臟以不同頻率震動著。
  這種熱鬧的地方往往都是搜集情報的好地點。白晝抿了口帥哥端回來的一杯酒——也不知道他點了些啥——因口中略為辛辣的感覺皺了皺眉,她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將其放下,與對方攀談起來。
  與此同時,在她進入此處時便飛上了天花板的小麻雀,站在吊著大燈的鐵鏈上,靈活地一跳一跳四處張望著,希望能得到對主人有益的情報。可惜情報沒有,過了約莫半個小時,才在隱蔽的一道門口看見了陪自己玩了十幾天的那隻小黃鳥。
  還有它的主人。
  小麻雀興奮地飛了過去,沒有絲毫存在感的主人早就被它扔到腦後了。
  X
  「……不知道彭格列雲之守護者大駕光臨,是與Boss有要事相談嗎?」
  比起忐忑,大堂經理更是一臉莫名其妙地出來迎接「傳說中的彭格列雲守」。這間酒吧隸屬於一個中等規模的商業家族,坐落在西西里島這塊彭格列的地盤上,自然是有意與彭格列交好。只是神龍不見蛇尾的雲雀恭彌為什麼會突然造訪這裡?
  就算彭格列有什麼事也輪不到雲雀恭彌出面——這是所有黑手黨家族對這位神秘的雲守大人的看法。難道彭格列如今的處境已經落魄到連他都得出面的份上了?
  大堂經理一不小心就腦補太多了。他瞅了瞅雲雀恭彌身後,陸陸續續進入離開的只有些這裡的常客,有黑手黨,更多的只是來此休閒放鬆的普通居民,……這雲雀恭彌感情還是獨自前來的?
  正當他琢磨著該以怎樣的姿勢去報告自家Boss,雲雀恭彌環顧了一圈下方魚龍混雜的舞池,略為不悅地揪起眉頭,勉強回答了這位大堂經理的問題:「不是。」
  「……呃,那我馬上去給您安排包間,請問……」
  不是來找首領,那可能只是單純地來喝酒放鬆一下的。儘管對他會來這種地方放鬆仍舊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大堂經理卻保持著職業素養,正準備帶他從一旁的路走到包間內部時,對方就已經抬起腳步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用了。」
  雲雀恭彌的身影消失在了熱鬧的人流中,大堂經理望了望那個方向,想起了有關雲雀恭彌的種種傳說,突然覺得背後有股涼風鑽進了脖子裡。
  他怎麼這麼不安呢?
  X
  「……唔,這麼說,你是彭格列的人?」
  白晝搖了搖手中不知第多少杯——總之只剩下小半杯酒的酒杯,一手撐著腦袋,勾起笑容詢問道。語氣中已經染上了淺淺的酒味,慵懶而又迷糊的氣質隨之被牽了出來。
  比她更甚的是已經被忽悠了不知幾杯下肚的男子。他通紅的臉蛋在白皙的肌膚上尤其顯眼,肆意的金色髮絲有些凌亂,卻憑空添了幾分狂野的氣息,與方才跟白晝交談的那個衣冠禽獸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跟雲雀恭彌相比,那就是另外一種白晝十分欣賞的性格了。
  跟雲雀恭彌相比……
  跟……
  白晝眨眨眼,她覺得自己喝的不算特別多,怎麼就出現幻視了呢?
  「他是彭格列門外顧問部門,昆尼。」
  不止是幻視,連幻聽都有了。
  白晝面上的笑容驀地消失,面無表情地與走到兩人桌旁的雲雀恭彌的幻覺對視幾秒,緊接著一臉歉意地對眼前的帥哥道歉:「啊,抱歉,我好像出現幻覺了。」
  醉意很深的帥哥點點頭:「我好像也是,……在這種地方碰見我們部門那群老傢伙都追蹤不到的雲雀恭彌,怎麼想都不可能嘛。」
  「……」
  如果兩人都當雲雀恭彌是幻覺而就此忽視了他,估計下場都會十分慘烈——好在白晝喝得不多,聽了帥哥一番話後面色馬上就菜了起來。
  兩個人產生同樣的幻覺,她可沒聽說過,就算有,那玩意兒也叫幻術。
  白晝張了張口,抬起頭來看了看雲雀恭彌。馬上又低了下來,注視著手中握著的酒杯。
  她覺得不論是注意到他了或是沒注意到他,自己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就假裝自己剛剛什麼都沒看見吧。
  嗯,什麼都沒看見,白晝收回自己一臉的菜色,壯膽似的把酒杯中剩下的小半杯酒一股腦地全倒進口中。先前覺察到這酒很燒人所以都沒敢大口喝的顧慮都被一口氣拋到了腦後,白晝忍著喉嚨中的刺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再去拿一杯,等我一下啊。」
  說著便踏著不穩的步子離開了雲雀恭彌的視線範圍。後者低頭盯著桌面上凌亂的酒杯,又看了看白晝前去的方向——那個方向可不是吧檯。
  「……雲雀恭彌。」
  他剛皺著眉頭想跟上去,趴在桌面上的男子動了動頭,聲音突然傳了出來。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在一旁的他聽見。
  雲雀恭彌停下腳步,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彭格列跟這裡背後的家族目前可沒有多大的牽扯,所以你……哎呀,是去找那個漂亮姑娘的嘛?」
  男子搖頭晃腦地坐了起來,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卻在敲打著自己遲鈍的大腦思考著,「我真的有點醉了,那女人還真厲害……最近澤田綱吉在想些什麼,我們……」
  一抬頭,男子卻發現對話的對象已經不見蹤影。他咂了咂嘴,十分無奈地掏出了手機。
  X
  白晝盤算著逃跑的路,卻不小心走進了包間區,她很煩。
  這種地方要是說沒來過就太誇張了,但她一直都不是喜歡在這種地方幹那種事的人,主要原因嘛,……
  ……
  牆太薄了。
  被濃厚酒味籠罩著的昏暗通道,白晝扶著牆踏著沉重的步伐行走著。剛剛那酒看著白白淨淨挺乾淨的,結果跟酒精差不多味兒。
  哦不對,酒本來都是酒精味。
  走得離舞池越遠,包間內充滿情.欲的呻.吟聲也在不斷加重,有些隱隱帶上了哭腔。白晝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麼打算,就聽前方一道陌生的男音:
  「這位客人,您是與同伴一起前來的嗎?」
  聲音溫和有禮,白晝抬眼一看,一個長得像服務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想了想,問道:
  「離開這裡的路在哪?」
  「呃,……這裡往裡走都是店內,客人您想要離開的話可能得往反方向……」
  反方向……
  白晝還沒回頭,衣服後頸就被什麼人給扯了扯,將她向後帶了帶。一隻手旋即環上了她的腰,將她倚在牆上的重量全數拖了過去。
  與酒吧格格不入的氣息瞬間竄入白晝的鼻腔。白晝嚥了口口水,微微抬起頭來,看見的是雲雀恭彌的下巴。
  「……」
  哦不,大哥,她還沒醉,只是喉嚨有點痛而已。放她下來。
  白晝不自在地動了動,想要遠離這個與酒吧格格不入的傢伙,結果失敗了。雲雀恭彌的力氣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大,對眼前的服務生說了句話後就不容置疑地把她拖走了。
  「32桌,找他結賬。」
  大堂經理看著像是鬧彆扭的白晝跟來帶人回去的雲雀恭彌,一臉「我明白了」點點頭,朝後面緊跟而來的保鏢打了個手勢,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大半個白晝的重量都倚在……被強行倚在他的身上,一旁是一臉正氣的雲雀恭彌,另一旁是從隔間內傳出的越來越過分的喘.息聲,白晝仔細思考了一下,最後終於在踏出酒吧大門,冬風在她臉上吹了幾道後開口:
  「雲雀恭彌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就直話直說了。」
  後者低頭,看了看目視前方的白晝。
  「我現在想上你。」
  「……」
  「……」

☆、二三

  這發展不太對。
  ……真的,不太對。
  X
  漆黑的日式房間,來自天空的唯一光源也被擺在門口、樣式獨特的屏風所阻攔,黑黝黝的室內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週遭的聲音也極其安靜,平時像一道道刀子似的冬風,如今也不再喧囂。
  房間不大,正好能容納得下兩個人輕微的呼吸聲。
  白晝在思考著事情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她的確是不小心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其實是故意的——她原本以為雲雀恭彌只會不屑地冷哼一聲後就把她扔出去,結果不知道是他突然良心發作了還是也到發情期了,一路扶著白晝來到了附近讓她覺得眼熟異常的和風別墅中。
  其實這些別墅在白晝眼中都差不多,屬於「跟主人一樣死板的屋子」。
  扯遠了——總之進去後她就被對方扔進了一個房間,讓她一個人冷靜冷靜。早就冷靜下來的白晝吹了吹冷風,哼著小曲兒出去溜躂。
  然後就碰見了準備休息的雲雀恭彌。
  然後就……
  精蟲上腦地推了他。
  這就是現在這副畫面誕生的原因。
  「……」
  白晝跨坐在雲雀恭彌腰上,垂首玩味地盯著對方在漆黑的環境中依舊明亮的眼眸。一隻手已經順著對方的腰順手解下了腰帶,另一隻手擔心迷路似的,順著浴衣的衣襟往上緩慢移動,冰涼的指尖時不時觸碰到身下男人緊密有致的肌膚,最後在觸碰到對方沾著潮氣的髮梢時停了下來。
  讓人意外的是她沒有被一拐子打飛。
  「……嘿。」白晝低聲笑了笑,神色自若地拉開對方身上的浴衣。
  紋路分明的皮膚瞬間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洗後殘留在身體表面的濕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白晝抬起一隻手壓在這之上,與雲雀恭彌看似文弱的外表不同,結實的質感連同溫暖的觸感一起傳入手心,她不禁嚥了口口水。
  ——「雲雀先生,配合一下行不?」
  她說的話一直都是這麼簡單直白沒營養,壓在對方腹部的手已經不安分地向下滑去,指尖接觸到的溫度也隨之不斷上升。然而還不等她為自己的動作讓路,雲雀恭彌一直放在床褥上的手猛地抬起,阻止了她繼續下去的動作。
  都到這時候了才想起拒絕——白晝收回落在對方腹部的目光,轉而投在……
  ……雲雀恭彌搭在自己肚子的手上。
  「……」
  白晝眼角一跳,回想起了什麼早就被她扔到記憶垃圾桶裡的事情。果不其然,雲雀恭彌下一句話就是:
  「孩子不擔心了?」
  肚上突然傳來冰涼的觸覺。白晝微微撇下頭,發現對方的手已然探進她還沒褪去的毛衣,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衣輕輕地撫摸著,動作輕柔到讓她根本不敢相信這是雲雀恭彌。
  但是再怎麼輕柔的動作也很難讓人相信這是源自對方的溫柔。隨著冰冷的感覺傳入心臟,白晝沉醉於對方經過長期鍛煉塑造的體格中的思緒稍微冷靜了一些,經過了一點點思考後回答:
  「哎呀,沒問題,這麼點小挫折,我相信他能挺得過來的。」
  她本來就是隨口胡謅,也沒覺得對方會相信這麼淺顯的謊言。然而雲雀恭彌一瞬間變得凌厲的目光直直地攝入白晝腦中,她縮了縮脖子,還沒開口便聽見熟悉的不屑語氣輕哼一聲後說道:
  「你還想生下來?」
  「……」
  這話說得,好像她體質差到生個孩子都成問題了。
  白晝撇撇嘴,肚上的手已經游移到了自己的後背,對方的另一隻手此時也已經鬆開了她胡作非為的動作,安安靜靜地躺了回去,彷彿在對白晝說著「隨你高興」。
  她卻高興不起來。從剛剛雲雀恭彌那番話中她彷彿嗅到了一點點不正常的味道,這種味道理應不存在於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此時卻……
  「……」
  白晝猶豫稍許,再次對上對方的目光。攝人的恐怖褪去後,在周圍充斥著冬日的冰冷及男女曖昧的空氣感染下,對方眼中的東西是那麼明顯。
  赤/裸裸的佔有慾。
  白晝目光一沉,大腦驀地冷靜了許多。她想起自己曾經對眼前的男人產生過類似「想上他」的感情,最後卻因為種種原因放棄了,……那個原因……
  「……嘿,」
  她抬起手,胳膊肘撐住柔軟的床褥,俯身向下。黑暗中雲雀恭彌模糊的臉龐越來越近,冰藍色的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恐怖色彩的眸中淺淺地倒映著她的臉,淺淺的呼吸掃過她臉頰邊的髮絲,產生類似瘙癢的感覺。
  白晝垂眸掃了眼對方略顯乾燥的雙唇。此時一隻手穿過披散的頭髮撫上她的後腦勺,隨時都能用力將兩人間的一點點距離抹消。
  白晝舔了舔雙唇,突然忍俊不禁。看著十分辛苦地忍住了笑,旋即以挑釁的語氣問道:「要女人主動這點我就不計較了,雲雀恭彌,你應該不會沒用到事後還要女人負責吧?」
  這個問題問得突然,被問的人動作一頓,旋即緊緊蹙起了眉,那眼神怎麼看都像在質疑自己。
  「……」
  啊對——她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明明想上他沒有推了他就跑掉了。因為這個男人太麻煩。
  雲雀恭彌,總是與責任相掛鉤。她想找的是一炮後再也不見的男人,而不是相濡以沫一輩子的婚姻對象。
  一輩子——這被束縛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
  從對方質疑的目光中什麼都看出來了,白晝彷彿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興致缺缺地呼出一口氣,撐著床墊直起身來,與雲雀恭彌對視幾秒後低聲說了句「看樣子不行啊」便準備從對方身上離開。
  當她剛站起一隻腳時,手猛地被拽了一下,整個身子向下摔去,砸在雲雀恭彌身上還略有些疼痛。還沒等白晝反應過來,腦海中一陣暈眩傳來,緊接著就落在了柔軟的床褥上。
  「……唔……」
  她皺了皺眉,視線從正對著天花板慢慢移到下方雲雀恭彌十分不滿的神色上。
  他就那樣靜靜看著白晝幾秒,隨即伸手覆在了她的額頭上,慢慢下滑,撫過半張臉,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露出潔白無瑕的脖頸。光滑平整的皮膚就像在叫囂著讓人快去凌/辱它似的,雲雀恭彌低下頭,不斷縮小著兩人間的距離。
  「……」他突然笑了一聲,「還沒開始就不行了,是誰沒用?」
  X
  雲雀恭彌果然到發情期了,白晝確定。
  因為一隻手腕被對方抓住的緣故,她只剩下一隻還能自由活動的手。照理來說她此時應該主動擁上對方,但剛剛被自己搞砸了心情,她只是半推半就地阻止雲雀恭彌的動作。
  感受到身下女人的抗拒,他不悅地皺了皺眉。視線下移,入目的是十分礙眼的灰白色毛衣,上方繡著的大大的黑色/貓頭形狀因為主人姣好的身材而顯得有些扭曲。雲雀恭彌貼近對方胸口,透過柔軟的毛線嗅著對方身上始終圍繞著的淡淡的酒氣。
  他以前明明一直都很討厭這種麻醉大腦的酒精味,此時卻覺得這種氣味的確能讓人放鬆下來,……。
  「……」
  讓人放鬆下來的,究竟是酒精還是眼前這個女人的氣味?
  「……喂,雲雀恭彌。」
  猝不及防的叫聲讓雲雀恭彌握著對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幾分。白晝「唔」了聲後動了動手,腦袋往床邊撇去,與一對黑溜溜的圓眼睛對上視線。
  「……好像正事來了,我們姑且先收收這動物不宜的片子如何?」
  「……哦?」
  雲雀恭彌嫌惡地往一旁瞥去。不知從哪裡飛進來的小麻雀此時正歪著腦袋看著疊在床褥上的兩人,那模樣就像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似的,腳上綁著一塊閃亮亮的記憶卡。
  「先完事。」雲雀恭彌收回目光,冷聲說道。對白晝而言可能是正事,對他來說眼下才是正事。
  看透了他的想法,白晝扯了扯嘴角:「哎呀,別這樣說嘛。雖然不知道詳細內容,但這好像是白蘭連六吊花都瞞著的秘密呢。彭格列的雲守大人難道都不好奇嗎?」
  「……」
  不知是對這個秘密的興趣,還是因為白晝的態度驟然冷卻——雲雀恭彌看了身下人討好般的目光幾秒,輕哼一聲,停下了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要細節的,其實我沒打算寫全套來著_(:_」∠)_我知道自己不適合這種溫情款款的比較適合□□系特別是男性向【喂】因為男性向遊戲玩得比乙女向要多……
全套的話以後會有的,具體大概在快完結的時候。

☆、二四

  白晝趴在剛剛被兩人弄亂的床墊上,打開剛剛雲雀恭彌扔給她的筆記本電腦,一手撐著腦袋,時不時朝紙門處望去。
  雲雀恭彌從把電腦扔給她後就一個人坐在那裡看風景,不知道的人一定會覺得外面有些什麼引人入勝的美景——白晝是明白人,她玩味地舔了舔唇,開口喊道:
  「哎,雲雀先生,大冷天的坐門口容易感冒,要不你進來我幫你解決解決?」
  「……」
  雲雀恭彌頭都沒回地哼了一聲,那副鬧彆扭似的模樣讓白晝十分辛苦地忍住了笑聲。她看了看已經亮起來的電腦屏幕,從一旁的小麻雀腳上解下那一小塊記憶卡,同時繼續問道:「雲守大人,密碼密碼,開機密碼是什麼?」
  對她從未固定下來的稱呼早已習慣,雲雀恭彌閉著眼想了一會兒,旋即報出一串數字。
  「……」
  他說的很快,最後幾個數字本來根本就沒有聽清楚的可能。然而白晝輸入了前幾個數字,手下動作一頓,順手就敲下了其餘的數字。
  敲回車,進入成功。
  她撐著腦袋想了想:「還精確到了秒,這是啥?你兒子的出生日期?」
  這串數字一看就像時間——時間很近,不太像雲雀恭彌的出生日期,他的那些小情人就更不可能了,白晝覺得他再怎麼蘿莉控應該也不至於對幼稚園兒童下手。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正主的回答,至於為什麼自己覺得這串數字特別眼熟,也在她盯著電腦屏幕發呆的期間被逐漸遺忘。
  ……這玩意兒怎麼插/進去來著?
  白晝低頭擺弄了一番手中的記憶卡,小塊的造型根本沒法在這周圍找到任何插口。煩惱的電子白癡將其從電源接口中拿了出來,屁顛屁顛地去尋找雲雀恭彌救援了。
  「……」
  這男人對電腦這玩意明顯比自己要精通。根本看不懂他在幹啥的白晝折騰了一番一直試圖往雲雀恭彌那邊蹦躂的小麻雀,突然發現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這玩意兒是誰給我的?」
  會被綁在這個長得一點都不像匣兵器的麻雀腳上,很明顯是認識她、或者知道她的人送來的,但是究竟是誰她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前段時間因為匣兵器跟別人跑了的緣故,她的工作停滯了好一陣子,最近也沒有接觸其他的黑手黨,應該不是工作上來往的對象吧。
  迎上雲雀恭彌看傻子似的目光,白晝摸摸鼻子,在一旁自己脫下的外套口袋中摸索一番,掏出了一個雲雀恭彌之前見過一次的匣子扔在地上。
  小麻雀彷彿接到了什麼感應,一跳一跳地蹦過去,在匣子上輕啄了幾下。灰色的羽毛上突然被紫色的火炎覆蓋住,一點點地被匣子吸了進去。
  將記憶卡接上電腦的雲雀恭彌此時也注意到了這邊發生的情況。他瞄了眼大概的文件標題,旋即將注意力投在開匣後投出的像是回憶的畫面上。
  「……」
  「……」
  回憶的內容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小麻雀在某個白晝十分熟悉的地方調皮地叼起了一張記憶卡便往回飛,結果路遇被穿著密魯菲奧雷制服的潛伏兵追殺的男子。男子把小麻雀叼著的記憶卡奪走,反而十分慌張地又拿出了一張新卡綁在了小麻雀的腳上。
  密魯菲奧雷最近派遣了不少潛伏兵前往西西里島,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白晝反而好奇這名男子的身份——但他只會哆哆嗦嗦的喃喃自語,內容也十分令人費解。
  ——「……風先生說要交給……彭格列……連密魯菲奧雷的六吊花也不知道的秘密,要交給……彭格列……」
  這就是先前在她腦海中過濾了一遍的話,再看一遍也沒有什麼新的收穫。
  「……你認識拳法達人風?」
  還不等她開口,雲雀恭彌便神色嚴肅地詢問道。
  這個問題問的合情合理卻又太過突然,白晝眨眨眼十分辛苦地去回想他口中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她覺得自己應該不認識什麼拳法達人,但是名為風的,她可能似乎應該在不久前見過那麼一個……
  ……
  「啊,那個你的私生子?」白晝沒怎麼思考就問出聲來。
  雲雀恭彌自動過濾了白晝口中某個奇怪的詞彙,視線直到那名攜帶著記憶卡的男子被敵人制伏前都停留在了畫面上,一隻手摩挲著筆記本的邊角,不知在想些什麼。
  影像在男子被帶走後就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了,無非就是小麻雀飛回來途中的景色以及看見了幾隻白晝看來長得沒差的母麻雀。
  後半部分的無聊與前半部分相比,讓人看得毫無滋味。白晝收起了匣子,回首望見正敲打著鍵盤的雲雀恭彌,突然覺得這幅景象十分新奇。
  她可是連手機都沒見雲雀恭彌用過。
  不過眼下該好奇的不是這個——將匣子揣在手心,白晝猛地朝雲雀恭彌身旁擠了擠,希望能給自己佔據一席之地。雖然電腦她不太會用,但是字她還是看得懂的。
  ……才怪。
  不知道是哪國,反正眼前屏幕上的肯定是她沒見過的文字。考慮到歐洲的文字具有某種共通性,白晝估摸著這是哪個她不知道的東方國家的文字。
  也因此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一旁的東方人身上飄,如願以償地見到雲雀恭彌彷彿得知了什麼天大的消息的表情。白晝摸摸下巴,覺得這可能真是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
  感覺到自己一直想避開的白晝又湊了上來,雲雀恭彌身體一僵,微微偏頭看了眼趴在自己大腿上不停催促他翻譯的女人。被對方接觸到的皮膚,儘管隔著一層衣物也不由得開始升溫,好不容易被冷風吹滅的星火在她或有意或無意的挑逗下又開始燃燒。
  「——哎,博學的雲守大人快翻譯一下嘛,反正這東西看上去跟密魯菲奧雷也有不小的關係,就當我用這消息買你的翻譯好伐?」
  她就像完全沒發現自己動作似的討價還價道,雙目盯著電腦屏幕散發出好奇的視線。雲雀恭彌輕輕呼吸後才冷聲道:
  「拳法達人風去年潛入密魯菲奧雷,查到的白蘭·傑索的秘密。」
  「……啊。」
  白晝聽了這話才反應過來似的低喃一聲,卻沒有更多的聲音繼續下去。
  「有關白蘭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的,另外六名六吊花的情報。」
  「啥?」
  白晝驀地抬起頭,想從雲雀恭彌的表情中得知這件事的真假——對方神色嚴肅,雖然有些微妙的虛弱感,但看上去也不像在胡說八道。只是除了現在的六吊花外還培養了六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下屬,……
  六吊花於密魯菲奧雷的存在就相當於彭格列的守護者,理應是Boss托付全盤信任的存在。這種暗中培養的行為很明顯是對下屬不信任的表現,一旦把這事捅給現在的六吊花,會發生什麼幾乎能想像得到。
  她好像,又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了。
  如果把這消息告訴密魯菲奧雷的六吊花,一定能產生十分有趣的化學效應吧?
  這可比白蘭·傑索那根本不算秘密的秘密要有趣多了。
  「……」
  雲雀恭彌敏銳地覺察到白晝的情緒突然間就興奮了起來。他皺了皺眉,從她那幅想要惡作劇的微笑中大概猜到了她想幹什麼,於是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這樣去那個地方,太危險了。
  這種東西白蘭有不止一種辦法讓六吊花相信這是假的,至少一時間不會相信。彭格列得知這個消息足矣,六吊花不會信。
  「……」雲雀恭彌思索稍許,開口問出一個被忽略已久的問題,「最開始你的匣動物銜著的記憶卡應該會被交到白蘭那裡去,裡面是什麼情報?」
  「啥?情報?」
  突然從自己的思路中被拽了出來,白晝茫然地反問了一句,旋即回想起小麻雀叼起第一片記憶卡時候拿熟悉的場景,無所謂地回答道:「那不是情報啦,應該是我一個朋友見我這麼久沒碰過男人,擔心我身體所以寄了點片子給我。」
  「……」雲雀恭彌覺得他不該問這個問題。
  「怎麼?雲雀先生你想看嘛?想看的話我幫你去問問,應該還有。」白晝瞭然地點點頭,「不過那玩意對身體有害,我不提倡。」                        
作者有話要說:  如提要……
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一定是B吧總是亂飆車的老司機的鍋。【捂臉】

☆、二五

  時間大概在清晨。
  具體的時刻白晝也無從得知,畢竟雲雀恭彌的房間中沒有擺放時鐘一類的物品。但從天邊略顯黯淡的白光、以及與正午截然不同的溫度來看,現在肯定晚不到哪裡去。
  不知何時睡著的白晝被一旁的動靜吵醒,她揉揉睡得有些迷糊的眼睛,被冷風吹得縮了縮脖子,緊接著仔細往動靜來源處看去——
  雲雀恭彌正好穿上了最後一件外套,正在整理著裝。
  「……唔……要是早一點醒來說不定能看見不錯的風光呢……」
  很少嘗試這麼早睡醒的白晝蜷起身子,努力避免接觸被窩外微濕的空氣。眼皮在睡意驅使下不斷地打架,隨著大腦逐漸陷入睡眠狀態,遠處雲雀恭彌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那副打扮,應該是要出門吧。
  白晝迷迷糊糊想到這點,又想了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於是十分艱難地把遠去的意識拉回來了一些:「……雲雀先生要出門嗎?」
  「……嗯。」
  似乎是沉默了一會兒,對方才開口回答,「今天之內會回來,草食動物你老實待在這裡。」
  「……老實這個詞可能不太適合我?」白晝哈欠一聲,誠實地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還不忘帶上問句詢問對方的看法。
  只不過還沒等到雲雀恭彌的回答,上方就被什麼東西罩住了。她辛苦地抬起眼,從下往上看去,最後入目的是雲雀恭彌陰雲密佈的臉,還有那充滿威脅的話:「我不介意強行讓你老實一點。」
  白晝一個激靈,睡意滿滿的大腦驀地清醒了大半。一向認為自己是個識務者的她撓撓後腦勺,不情不願地應道:「好啦好啦,我安分一點就行了吧。」
  「……」
  「……我說真的啊!不就是睡一天覺嗎!去找六吊花的確很好玩但是睡飽了才有精力、啊不,我對六吊花一點興趣都沒有!」
  「……」
  不知道是不是她還沒完全清醒的緣故,說的話也是亂七八糟的。雲雀恭彌沉默著俯視著正在努力假裝剛剛什麼都沒說的白晝,隨著心中的不信任逐漸擴大,一個決定也浮現出來。
  於是他蹲下身,一把抓住白晝的手腕——
  「……哎?喂?喂喂喂雲雀恭彌你等等——!!!」
  X
  麗塞爾來找雲雀恭彌確認行程時,看到了一副奇怪的畫面。
  「……這、這個,……恭先生,你……你們這是……」
  她怯怯的音調,倘若放在平時,白晝肯定聽不見。但如今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讓她想忽視也無法忽視——
  她動了動手腕,隨著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一起朝門口的女子彎了彎嘴角,竭盡所能地抹黑雲雀恭彌:「哎呀?小姑娘你小心一點,你們恭先生似乎很喜歡玩這種PLAY,昨天晚上還沒玩夠,也不讓我好好睡個懶覺——」
  「什麼事?」
  相比白晝,雲雀恭彌的話要簡潔許多。聽見自家上司問起,麗塞爾暫且收起對這幅畫面的詫異,怯生生地回答道:
  「車子已經為您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現在不走的話可能會趕不及……」
  「知道了。」
  她說的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雲雀恭彌應了一聲後便回過頭,伸手抓過一頭銬在白晝一隻手上的手銬,一言不發地將另一頭鎖在角落基台上。
  「……乾脆雲雀先生您喜歡玩什麼PLAY都告訴我得了,我還是玩得起的——啊,不過我喜歡當攻的那方,」白晝扯了扯手,果然被緊緊銬在了基台下方塗著木漆的鋼管上,「像這樣像個抖M似的偶爾一次就算了,要是經常這樣的話……」
  「……那、那我先告辭了!」
  門口的女子覺得自己得知了什麼不得了的情報,像個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似的告辭離開,接連不斷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了紙門外。白晝側耳聽了一會兒,旋即轉過頭,面對著雲雀恭彌嗤笑一聲:
  「嘖嘖——那麼單純的小姑娘你從哪裡撿到的?……啊對了,她就是那個上個月被你帶到醫院去的人?」
  「……」
  見白晝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沒有任何移動的可能了,雲雀恭彌才站起來整了整被她掙扎時抓得亂七八糟的西裝,同時口中確認道:「啊。」
  「她是誰?」
  她不滿的情緒被刻意壓了下來,只是語氣中還帶著些許的彆扭。雲雀恭彌走到門口看著彷彿被圈養在角落的白晝,倘若忽略了她臉上的笑意,那麼這幅畫面還是十分順眼的。
  之前果然不該放她到處亂跑。
  一道冷風突然吹進了屋子裡,雲雀恭彌思路一頓,止住了準備離開的腳步,回頭看了看身著單薄的白晝,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然而後者卻像感受不到周圍的空氣似的,見雲雀恭彌沒有回答她剛剛那個問題的想法,撇撇嘴繼續說了下去:「不願意說就算了,反正跟我……唔?」
  估計是昨天睡迷糊後脫下的衣服褲子被雲雀恭彌扔了過來,白晝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週遭的寒冷。她在心裡意外了一番,口中也不忘誇獎道:「孩子長大了懂得照顧人了,媽媽我好開心。」
  「……」
  一向無視白晝的瘋言瘋語,雲雀恭彌轉身走出了房間。
  「…………哎?喂餵這玩意還銬著你要我怎麼穿衣服啊雲雀恭彌——!!!」
  X
  冬天早上的咖啡廳沒有什麼顧客。
  溫度在中午才開始逐漸爬高,大部分人在清晨反而更願意龜縮在被窩那一畝三分地中,小部分注重健康的居民倒是會在附近的小公園內鍛煉身體——但在早上就在咖啡廳內浪費生命的人,基本沒有。
  雲雀恭彌將鑰匙交給草壁哲矢後便獨自駕車來到了這裡,一路上纏繞著他的不是眼下煩人的公事,而是剛剛被他強迫性地留在屋子裡的白晝。
  今天的溫度較昨天下降了一些,街上的地面像下過雨似的顏色深了一層,雖然比起往年來說算是溫暖的一年,但像白晝那樣僅僅兩件衣服,讓人無法想像她是怎麼渡過的。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得抓緊了一些,透過玻璃窗在與他人約定的咖啡廳內看見正在挖著聖代吃的中年男子,將車靠在一旁,走進了他鮮少進入的地域。
  「……」
  聖代的寒氣在這種溫度中都清晰可見,中年男子挖起被切成塊狀的草莓,在見到雲雀恭彌時打了聲招呼,「喲,雲守大人,這裡這裡。」
  輕佻的語氣與上一次會面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我下面的那些小子說最近生意特別難做,硬是要我回來。」老湯姆挖起一口聖代,平放在眼前,看著它一點一點地融化,「這跟你……不對,這跟彭格列有什麼關係嗎?」
  「咖啡。」雲雀恭彌像沒聽見似的合起菜單。
  「彭格列也真閒,密魯菲奧雷已經有不少人潛入西西里島了,你們還有閒工夫對付大叔我這個小本生意經營者?」
  「常溫。」雲雀恭彌對服務生補充。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了總行吧。」老湯姆擺擺手,將湯匙放回杯子裡,「你找大叔我有什麼事?因為你們彭格列搗鼓出來的事情,大叔我可是很忙的。如果是彭格列要你來和談的話——條件直接提。……唔,這服務生身材挺正的。」
  服務生走遠了,老湯姆摸著下巴打量著她的背影,那幅色痞的模樣跟白晝見到帥哥的表情也有的一拼。
  「可惜臉不是我的菜,白晝那小姑娘應該挺喜歡這種小翹臀。……啊,補充一下,你們的條件答不答應就是我的事了。」
  服務生走進了櫃檯,老湯姆對她評頭論足了一番後才補充了兩句正事。——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也的確跟白晝很像。
  第二次通過眼前的老湯姆聯想到了白晝——雲雀恭彌思路一頓,將眼下腦海中的東西直接打包扔了出去,往一旁空蕩蕩的街道看去。
  然後開口:「那個草食動物,……白晝的事情,無論是彭格列還是我下屬的情報部門都找不到任何跟這個人有關的情報。」
  「那正常,」老湯姆應得很快,「首先這個名字就不是她的,……雖然她現在用的很高興就是了。再說,情報販子會給別人挖到自己的情報?」
  老湯姆給出回答的語氣理所應當,讓人不由得相信了這兩個理由。況且雲雀恭彌的確是沒有挖到白晝這個人任何的生活痕跡——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就像她自由自在的性格跟虛無縹緲的資料一樣,如果什麼時候完全消失不見了他也毫不意外——只是他想完全杜絕這個可能發生。
  想把她眼中嚮往自由的光芒給完全掐滅,就算是強迫性也好,像今天那樣圈養起來。
  「……」
  雲雀恭彌的沉默反而引起了老湯姆的好奇,他意味深長地透過芒果碎塊看著明顯在走神的男人,有些好笑地開口:「難道雲雀先生今天來找我,……是想問那孩子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After:從老湯姆那裡無意中得知白晝喜歡翹臀這種奇怪的情報後,雲雀恭彌每次換衣服都要盯著鏡子看好久。

☆、二六

  喜歡翹臀的白晝,同時也很喜歡喝酒。
  而且,酒量很好。
  X
  草壁哲矢擔心地看著眼前拚命往自己肚子裡灌酒的白晝,幾次三番想要阻止卻被後者斥了回來。
  恭先生今天不知道私下裡約見了什麼人,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出去前還交給他一把鑰匙,也沒說清楚究竟是哪裡的——還是後來詢問過麗塞爾小姐後才得知了白晝小姐被關起來的事情。
  不過,就恭先生來說,這種囚禁方法略顯粗糙了。
  在白晝的要求下放她去沖了個澡,而後回來就提出想喝點酒——草壁哲矢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她的要求,暫且先讓人捎了幾瓶給她,誰知道她越喝越上癮了。
  「……平時就喝這種酒?雲雀恭彌那傢伙酒量不行?」
  ……然後就聽見了白晝的喃喃自語。
  草壁哲矢不奢求詳細瞭解事情經過,但至少告訴他大概的事情脈絡讓他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化身酒鬼的女人吧?他有些鬱悶。
  又一杯酒下肚,白晝一旁已經躺下了兩三個玻璃瓶了。這樣喝酒確實是傷身,戰戰兢兢的草壁哲矢思忖再三,不知第幾次開口勸阻:
  「白晝小姐,你早上還沒吃過東西,空腹喝酒,胃可能……」
  「閉嘴,」抱著酒瓶子的白晝已經連訓都懶得訓了,直接一個詞掐斷了草壁的話,然後沉默了兩秒,莫名其妙地開始攀談起來:「先前跟雲雀恭彌一起去醫院的那個看上去有些膽小的女人,……她是誰?」
  她的話中帶著重重的酒氣與睡意,草壁哲矢愣了愣神,姑且收起對她暴飲的不贊同,開始思考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
  或者說,該不該回答她的問題。
  「……」
  見到草壁的沉默,白晝感覺自己似乎問到了一個敏感話題。這樣看來剛剛雲雀恭彌一言不發並不是因為他不屑於跟她解釋,而是那個女人的身份複雜到無法用「雲守下屬」來簡單的說明。
  白晝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稀薄的酒精氣味從度數極低的透明液體中逸出,這酒對她而言就像白開水一樣沒有味道,喝下去有什麼問題她不清楚,但肯定不至於醉。
  想到這裡,她抱著瓶子半倚在角落的柱子上,哼哼了兩聲,看起來像是醉了一般。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查,……雲雀恭彌的情報查不到,但彭格列的肯定能查得到,」她伸手繞了繞長長了許多的頭髮,嘟囔著,「不能說是雲守部門的人,那肯定就是彭格列的人了吧?」
  「……」
  草壁哲矢在心中掙扎了好一會兒,最終放棄似的歎了口氣,「你指的是……麗塞爾小姐吧?她是……前代傑索家族的小女兒。」
  「當年傑索家族剛剛建成,發展穩健,甚至還有與彭格列建交的意圖。只是第一任BOSS沒有在任多久,白蘭就在暗中活動自己的人手,給前任Boss冠上了莫須有罪名,而後白蘭上位,老一輩的人也被他一一害死。……當時恭先生似乎正巧經過那裡,把當時年幼的麗塞爾小姐帶回了彭格列。可能是因為當時看見太多熟悉的人在自己眼前去世,有好一段時間都處在封閉自我的狀態,只有跟著恭先生才……」
  草壁哲矢越說越覺得不太對,他在「很可能要成為雲守夫人」的人面前說這些,……是等著恭先生回來咬殺他嗎?
  他眉毛一跳,不好的預感在心裡滋生,趁著還沒說太多不該說的事情,他清咳兩聲,頗為無力地解釋道:「也許是雛鳥心理作祟,麗塞爾小姐把恭先生當成父親一樣尊敬,恭先生一向喜歡小孩跟小動物,加上當時她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太好,也就沒有反對彭格列將她交給雲守部門照顧的決定……」
  「我倒是挺討厭小孩子的呢。」
  「……」
  草壁哲矢心裡咯登一聲。
  「聽起來雲雀先生令人意外的有愛心,……這是在嘲諷什麼?嘲諷路邊躺著快病死的狗都懶得看上一眼的我?」
  「……呃,並不是……」
  「草壁先生你也別說了,」白晝放下手中抱著的酒瓶,晃了晃另一隻手上的杯子,清澈的液體在杯中來回震盪,激起一圈圈漣漪,「那個小姑娘也挺可憐的,被這樣同情……啊,說不定人家就是想要這種同情呢。當我什麼都沒問吧。」
  會哭的小孩有糖吃,這句俗語倒是人盡皆知。只不過她這種人早就不想去回想起流眼淚的時候,那種慘痛的感受了。
  鐵質的手銬隨著她舉起酒杯的動作不斷響起金屬碰撞時特有的清脆聲效,比起瓷杯碰酒瓶時要更加的空洞。一旁的紙門在雲雀恭彌離開時就被他關了起來,外面的世界也因此與室內隔絕開來。
  白晝深呼吸了一口氣,心底躁動不安的記憶在垃圾桶中肆意翻滾著,毫無平息下來的趨勢。她透過乾淨的清酒望向自己被鎖住的手,一段對話隨著杯子中的漣漪一起出現在記憶中。
  ——「喂喂,這樣做沒問題嗎?這好像是老大的女兒啊?」
  ——「沒問題啦,那個老大女兒那麼多,少一個也不會發現的。」
  好像是在悶熱的輪船上,一個小房間中。
  失去了一切的行動能力,就連大腦也被藥物囚禁在小小的空間當中。那種一點自由都沒有的記憶實在是令人胸悶,白晝抿了抿唇,不再去回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
  她面無表情的模樣讓草壁哲矢有些不安。室內沉默了許久,直到白晝咕嚕咕嚕地將杯子裡剩下的一點清酒盡數嚥下肚中時,她才咂咂嘴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草壁先生,幫我轉告雲雀先生一句話。」
  「……現在嗎?」
  「等他回來後吧,」白晝將酒杯抬高,然後猛地往紙門處摔了出去,「告訴他,下次想把我關起來,記得用一個高級點的手銬,還有派一個精通幻術的人來看守。」
  「……?!」
  酒杯打破了門紙,準準地落在了外面的石頭上,隨著清脆的音效響起玻璃碎片四迸,白晝的身影——連同幾個酒瓶子一起,變得虛幻起來。
  草壁哲矢下意識地往前一抓,結果只碰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白晝的人影已經完全消失了。
  地上擺著幾瓶滿滿的酒瓶子,沒有任何開封過的跡象。
  「……」
  草壁哲矢有點不好。
  X
  「……唔哇,今天有點冷啊。」
  白晝光著腳丫踩在雲雀宅附近的樓頂上,毫無誠意地感慨了一句。連棉襖都沒穿,只套了一件她最喜歡的貓頭毛衣,會在這種天氣感到冷也是應該的。
  冷風掃過空蕩蕩的樓頂,在接觸到角落一名穿著斗篷的幻術師時停了下來。後者盯著向下望的白晝看了一會兒,末了才走了出來:
  「這位小姐,錢請按照約定的打到我的賬戶上。」
  「OKOK。」白晝頭也不回,瞇起眼睛想要看清雲雀宅裡面的動靜,結果因為近視而失敗了。她撓撓腦袋,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對正準備離開的幻術師說道:「哎等等等等,我忘了換鞋子,幫我順便溜進去拿出來?」
  幻術師回頭,表情異常嫌棄。
  「那至少用幻術給我造一雙鞋吧?放心放心我馬上就去買鞋子穿,就一會兒。」
  白晝雙手合十,一臉誠懇。見她沒有鞋子的確不方便行動,幻術師皺了皺眉,開口乾脆:「加錢。」
  「成交。」
  白晝欣然應予,視線盯著黑斗篷看了一會兒,問道:「去找你的那只麻雀呢?」
  「飛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

☆、二七

  「……」
  白晝踩著剛剛在街邊的商店買的鞋子,漫無目的地前進著。
  清晨的氣味已經從空氣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商店街上人們熱絡的交流。倘若在以往,她估計會十分感興趣地摻和進去,但是現在——
  她偏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肩頭,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
  不單單是飛走的自己的匣動物,它在先前已經被雲雀恭彌拐走了不知道多久了。應該是跟現在自己的去向有關的、她原本打算做的事情。
  「……是什麼來著?」
  白晝輕輕咬了咬唇,在自己腦海中仔細搜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發現什麼她曾經定下的計劃。
  這種感覺似乎曾經也有過。
  她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小巷中。這條在夜晚才開始活躍的小路如今也有三三兩兩的小混混來往其中,白晝沒什麼精神地跟迎面走來的幾人打了幾聲哈哈,旋即拐進一處無人的空地,一手撥弄著掛在身旁的匣子。
  不知怎的,心中空蕩蕩的感覺不斷在放大,不知道哪方面的記憶在無聲地逝去。
  「……唔……」
  她無奈地摸摸後腦勺,因為暫時沒有忘記什麼其他事情的感覺,便從身側解下自己的指環跟另一個匣子,正準備打開時——
  「……哇,這可真不妙啊。」
  白晝彎了彎僵硬的手指,撇撇嘴,順著來時的路往回離開。
  去找個人借個電話吧——
  X
  不久前——
  老湯姆像在斟酌用詞似的沉默著,直到面前的聖代已經完全融化、服務員又端了一杯甜橙汁給他時,他才抓了抓有點稀疏的頭髮,開口:
  「啊啊,這種事其實我是覺得你還是去問問她本人比較好,但是考慮到她可能自己都不記得了,……你想知道什麼?大叔我知道的可不多啊,基本都是聽說的。
  「大叔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看上去還不到十歲,被我一個老朋友收養了,但是我那個朋友公務繁忙所以交給同是流民街出身的我照顧,——之前好像是被人口販子賣來賣去的,之後那個人口販賣組織不小心就被彭格列九代盯上滅掉了——大叔我從來不做他們那種底層的販賣,所以很安全。」
  老湯姆哼笑兩聲,將痞子似的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她在我這裡安全待了一兩年吧,那時候有一單生意,一個富商指明要漂亮的女童,有幾個不長眼的下屬就把她給送去了。說實在的,她從之前那群看管不嚴的販子手中逃跑有可能,但是大叔我的下屬,雖然沒幾個長了腦子,但是看管方面絕對嚴格,她就這樣被送去了。
  「之後那個富商沒多久就死了,我也不清楚是她動的手還是我那位知道這件事後親自去了一趟日本的老朋友——事後我朋友把她接過去養了幾個月,把她放回流民街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變了,……嗯……就像現在你看到的那樣,性格有些極端,估計是在那時候學的幻術吧,開始當騙子。當了一段時間後覺得很無聊,就跑出了流民街到正常社會中生活,……不過她那種生活方式真的能算正常嗎……」
  老湯姆喝了一口甜橙汁,欲言又止的模樣令人好奇。雲雀恭彌眼前的咖啡一口未動,卻已經不再冒熱氣了。他沒有在意已經涼了的咖啡,抓住對方口中的關鍵詞問道:「生活方式?」
  「……啊,就是……」
  老湯姆的話被現下流行的音樂打斷。他掏出手機對雲雀恭彌比了一個「稍等」的手勢,盯著手機屏幕上陌生的號碼看了好一會兒,有些奇怪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大叔我現在很忙,有事快說。」
  ——「又在哪間廉價的小旅館抱著廉價的女人?這才幾點就開始了,你還真是精力旺盛。」
  對面熟悉的聲音跟欠扁的語調跟自己有著謎一般的相似。老湯姆一愣,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號碼,又望了望對面注意到這邊的雲雀恭彌,有些不自然地對對方扯出一個微笑,剛準備撇過頭與對面的白晝小聲交流,卻見雲雀恭彌手指了指桌面,也朝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不對,是冷笑。
  老湯姆迅速地權衡了利弊,將手機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面上,還十分貼心地打開了外放。
  「……請問有事嗎?」
  ——「……什麼啊,那種正經的問話方式聽起來真噁心。你又把我的什麼東西賣了?」
  把你整個人都出賣了——老湯姆很想這樣說,但看了看雲雀恭彌的模樣,清咳了兩聲,變回了以往的那幅怪腔怪調。
  「你會打電話回來可真是件稀奇事,怎麼終於想回家了?最近大叔我被那群政府養的抓到了小辮子,你再等等——」
  ——「沒說要回去,給我個人。」
  「……」
  跟她熟悉的老湯姆瞬間明白了白晝想幹些什麼,一抬眼見到眼前男人的表情變得越發嚴肅了起來,他反手叩了叩桌面,閒話家常似的問道:「你難得安分了幾年……玩膩了?」
  ——「與其說是膩了……出了點事吧。我待會兒給你寄個東西,幫我轉交給雲雀恭彌,你現在用的地址報一下。」
  老湯姆從對方疲憊的語氣中嗅出了一點不正常。他收起方才嬉皮笑臉的表情,略帶思索地瞄了眼白晝指名的雲雀恭彌:「……我現在應該就在你附近,你直接送過來……」
  ——「我就在郵局門口,懶得過去了。你就按發件地址給我東西吧。」
  對面傳來一陣沙沙聲,馬上便恢復了正常。老湯姆想了想,隨口報出了一個地址。
  ——「OK。哦,這號碼是路人的,你不用存了。」
  說著眼前的手機便傳出了一陣忙音。老湯姆還在思考剛剛那通電話中白晝疲倦的聲音跟她口中「出了點事」具體指的什麼,眼前的雲雀恭彌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冰涼的咖啡。
  「繼續,生活方式。」放下茶杯時,他說道。
  老湯姆有點意外,卻沒有多問,將眼前的甜橙汁一飲而盡,剛剛被電話打斷的對話也逐漸再現在他的腦海中。
  「嗯,生活方式。」他將空杯子放到旁邊,接過服務員手中的熱咖啡,不斷朝裡面加糖,「剛剛你也聽見了……我從事的行業注定了在我手下會產生不少失蹤人員,她以前經常向我要這些人的資料,……然後在裡面挑自己滿意的,用幻術偽裝成那個人,強行混進正常社會中生活。
  「她雖然無法燃起霧屬性火炎,但是在精神方面十分適合對自己施加幻術——她就這樣一個身份玩膩了就換另一個身份,玩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嘛,她本人倒是樂在其中。我是不知道她選擇這樣生活的目的是什麼啦。」
  老湯姆聳聳肩,視線落在從門口飛進來的一隻莫名熟悉的麻雀身上。在這種季節還能看見闖進城市中的麻雀有點稀奇,特別是當這只麻雀穩穩地落在了雲雀恭彌肩上,跟他十分熟絡的時候——
  「……她的匣動物怎麼跟你這麼親近?」
  見麻雀翅膀下方那一絲微弱的紫色火炎,老湯姆拿小湯匙攪拌著加了過多糖的咖啡,開口,「我記得雲雀先生你也有在研究匣子,……對於匣動物的習性應該不會不知道吧?它們一般不會接近自己主人以外的人,除非它的主人無法供應它活動所需的能量。」
  雲雀恭彌輕撫著小麻雀的動作一頓,腦海中迅速跳出了相關的研究報告——的確同老湯姆所說的一樣。
  而且它們活動所需的能量是……火炎。
  「……」老湯姆喝了一口咖啡,還嫌苦似的擰起了眉頭,放下杯子繼續望裡面加糖,「那孩子說的出了點事,……該不會是沒法燃起火炎了吧?」
  X
  白晝朝街邊熱情地借自己打了個電話的帥哥打了聲招呼,順便問了下附近的郵局在哪裡。
  「這條路直走——然後朝一個圓頂的巨大建築走,在路上能看得見它,」帥哥很熱情地將白晝剛剛在自己記事本上寫下的地址撕了下來,遞給她,「只要你不是外國人。」
  她當然不可能是外國人。對於帥哥的玩笑,白晝沒什麼精神地笑了笑,接過老湯姆報上來的地址便順著帥哥指的路離開了。
  她的記憶一直亂七八糟缺這少那的,所以才需要匣子來幫她記住理清這些亂糟糟的記憶。她也沒想到會有一天打不開匣子——雖說那些記憶於她而言沒什麼影響,但是少了一塊什麼還是讓人很不爽。
  為什麼會無法燃起火炎……因為忘記了燃起火炎的方法嗎?
  ……倒不如說這真的有什麼方法嗎?好像有聽說過需要的「覺悟」還是什麼的……那麼以前的她會有這種東西?
  白晝有點煩。
  她身旁兩個匣子好好地掛在褲子上,指環被她戴在手上還沒卸下。周圍倒是沒人注意到她身上這麼明顯的黑手黨的配置,但在這個黑手黨遍地的西西里,被注意到是遲早的事情。
  ……還是把這匣子交給雲雀恭彌吧,那小傢伙看上去也很喜歡他的樣子。
  自己的話,只需要考慮現在就足夠了。
  街邊的餐廳內放著現下流行的音樂,跟先前白晝聽過的完全不是同一個調子,卻讓人一聽就能記住。白晝跟著哼了幾個調子,看到了剛剛那個帥哥口中的「巨大的圓頂建築」。                        
作者有話要說:  跟森林說可能要完結了。
然後她把我打了回來【遠目】

☆、二八

  太陽爬上半空。
  等到白晝邁著慢悠悠的步伐來到郵局時,過去了不知道多久。
  白晝將製作精美的匣子交給了前台小姐,後者只當這是什麼工藝品而不疑有他。
  「那麼,拜託了。」
  寫上了收件地址跟收件人後,她在郵局內來來往往走了幾圈,莫名覺得有些心煩。不單單是記憶流失產生的空虛感,而是周圍的環境令她有些不安,也有些……彆扭。
  「……請問現在幾點了?」她摸摸腦袋,回到櫃檯前詢問道。
  前台小姐此時正在為另一名老婦人服務,就像沒有聽見白晝的問話似的,沒有分出一點注意力給她。見狀白晝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那個老婦人的臉,壓下莫名升起的熟悉感,離開了郵局。
  太陽還在半空中,但是周圍的顏色已經變得不一樣了。這是一種與正午截然不同的、令人傷感的老舊色彩。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卻在此時突然多了起來。先前行人熱絡的談話聲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悉悉索索的交流,以及時不時掠過眼前的汽車。
  「……誒?」
  眼前的景象跟她進入郵局前相差甚遠,遠到她差點懷疑自己穿越了——白晝走了幾步,盯著路人一張張有點熟悉卻不認識的面孔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她穿越了,那就是她中了什麼人的幻術。她不覺得自己在郵局裡轉幾個圈能浪費一個下午的時間。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把東西交給前台小姐的時候還很正常,直到剛剛那名老婦人……是在裡面閒逛的時候被盯上了嗎?
  原因不清楚,但是究竟是誰……
  她咬了咬牙,四下望去。旁邊的建築沒有絲毫變化,冷冰冰的顏色就連黃昏都無法將其覆蓋——遠處被她當成路標的圓頂建築卻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中,光禿禿的天邊只有一顆軟弱無力的太陽。
  在原處的電線桿旁邊站著一個奇怪的人。
  儘管路人穿著的服裝春夏秋冬各種款式都有,但也說不上有任何不妥。然而站在原處的那個像是披著一塊布、臉上戴著詭異的惡魔面具的人,絕對稱不上正常。
  話說那真的能算得上是人嗎?
  白晝撓撓頭,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那個傢伙,見對方只是面對著她而沒有任何動作——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儘管她不認為自己能從這個幻術中逃走。
  「……¥@*&^#%……」
  不同於悉悉索索的交流聲,一道響亮的男音怒吼般地從旁邊漆黑的小巷中傳來。聲音越來越接近也越來越刺耳,白晝剛覺得有些不妙想逃,一雙手從小巷中憑空伸出,直直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整個人撞在電線桿上。
  「……&*&*%%……!……&*!!」
  肥胖的男人發狂似的對著她大吼著,雙目佈滿血絲,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力度睜大了眼。他雙手用力到顫抖,就像想硬生生地把白晝的脖子掐斷。
  「……!」
  白晝下意識地掙扎著,卻因為力量不足以失敗告終。相比窒息感,脖子上傳來的疼痛感更讓人難以接受,她使勁掰著肥胖男子佈滿脂肪的手指,對方卻死死抓著,一動不動。
  「……咳咳……!」
  就在白晝快要暈過去時,他又突然鬆開了手。失去支撐的白晝靠著電線桿坐在地上,小聲咳嗽著,同時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肥胖男子狂暴的大吼音調逐漸降低,轉變成了瘋了似的低喃。他蹲下身子與白晝平視,突然拿起身旁突然出現的水瓶,抓過她的腦袋便往嘴裡灌。
  「……嗚……咳咳……」
  液體在男子慌亂的動作下有一部分被灌進了鼻腔,奇怪卻有點熟悉的苦臭味迅速傳到大腦之中,緊接著便是冰涼的液體流過的體內喉管開始火辣辣地產生刺痛。
  喝再烈的酒都沒有過的感受——這究竟是……
  「——AAAAA——!!」
  低喃的肥胖男突然間淒厲地叫了起來,整個人連同還剩小半瓶的瓶子一起飛了出去。一下子少了束縛,白晝垂下腦袋輕輕咳嗽著,用袖子抹了抹臉上沾滿的液體,辛苦地抬起眸子。
  一個長得有點眼熟的人從自己眼前走了過去。
  身高不算特別高,穿著白襯衫,黑色外套披在肩上,一隻袖子別著一個紅色袖章,寫著兩個白晝不認識的字。
  「……誰?」
  她不由得嘶啞著聲音問道。
  「……草食動物,誰允許你忘記我的?」
  對方腳步一頓,似乎看著遠處不省人事的肥胖男看了一會兒,才轉身朝白晝走來。
  凌亂的白襯衫下一刻就變成了一絲不苟的黑手黨西裝,連帶著身高都高了不少。白晝虛弱地咂咂嘴,嗓子還因為剛剛被灌入口中的液體灼燒著而無法說出一句正常的話:「誰會……你啊,……我……」
  瘖啞的聲音聽著尖銳又刺耳,雲雀恭彌俯身抹了下白晝臉上還沒擦乾淨的液體,探到鼻前聞了聞。
  「……」他皺起眉,又瞥了眼掙扎著站了起來的肥胖男,面向遠處仍舊一動不動的面具人,眼中閃過已經許久未見的殺意,「這種程度的幻術……」
  面具人的身形閃爍了一下,再現時已經拉開了幾分距離。幻術師那令人討厭的氣味也逐漸變得稀薄起來——不知道究竟是雲雀恭彌的緣故,還是已經達到了目的。
  「……」
  雲雀恭彌哼了一聲,拿出匣子正準備追上去,卻被不遠處白晝的嗚咽聲制止。他回頭看著抓著嗓子只能發出咿咿呀呀這種聲音的白晝,停下準備追上的腳步,邊往回走邊打開了匣子。
  「……真弱啊,你。」
  被居高臨下外加嘲諷的滋味並不好受,她此時卻沒有心思回敬對方。喉嚨中火辣辣的刺痛漸漸開始瘙癢,無論怎麼發聲都沒法說出正常人使用的語言,這種似曾相識的經歷總覺得在記憶中能找到一段,但是又找不到。
  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太好的回憶,乾脆就別找了吧——
  白晝身子一輕,緊接著雙腳離地,被雲雀恭彌……扛了起來。
  「……」
  真粗魯啊,你。白晝很想這樣對他說,但是很可惜發不了聲。
  雲雀恭彌的腳步一向很穩,穩到讓人覺得他是不是曾經接受過禮儀培訓。儘管被扛著,白晝除了喉嚨中的疼痛難耐也沒有其他任何的不適感,……哦,還有羞恥。
  「那個男人是誰?」
  他突然開口,問的問題也莫名其妙。還陷入深深的羞恥中的白晝轉過腦袋盯著他的下巴,張了張口,沒發出任何聲音。
  「……」
  剛才與雲雀恭彌重疊的少年的身影又與他重疊了那麼一瞬,略顯年輕的他看上去絕對不是她的菜——但是總覺得有點懷念。
  讓她懷念的東西又很多就是了。
  「……」
  雲雀恭彌就這樣扛著她走進了路邊的郵局,在郵局內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陣,終於在推開某個門的時候,白晝甩開了陷入幻境時帶來的那股不安與彆扭,喉嚨中的刺痛也在瞬間消失,令她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應該在……哪裡見過吧?」
  被雲雀恭彌輕放在了地上,白晝靠著大貨箱喘著氣,緩慢地回答他剛剛的問題,「不過我的記憶一直亂七八糟的,……剛剛那條街上的所有人都讓我有點熟悉,但是記不起來。」
  她清咳兩聲,還沒從剛剛的幻術帶來的壓力中緩過來,就一手撐地站了起來:「估計那個幻術師是打開了我的記憶想找些什麼,很可惜他沒找到,然後就想殺了我,……嘿,幻術的構造很完美,性格有點暴躁。」
  白晝站起來後身形有點不穩,扶著箱子的油漆表面虛脫地呼吸著。雲雀恭彌在不遠處的小件中搜尋著什麼東西,口中接著問道:「你忘記了什麼?」
  「……誰知道啊,記憶這種東西我又沒管過它。」白晝撇撇嘴,在昏暗的房間中找到對方背對著她的背影,有點安心地扯了扯嘴角,「不問過去,不想未來,人只需要現在就能活下去了。」
  白晝想了想,不放心地補上:「啊,放心,雲雀先生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忘,包括你同情心氾濫在家裡養小孩,還有救了我幾次的事——雖然會遇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匣子打不開的現在我估計過幾個月就會忘記了,到時候……」
  「敢忘記就咬殺你。」
  雲雀恭彌似乎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拿著一個小紙盒走了回來。白晝隨意地朝他手中掃了眼,發現那是她之前才交給前台小姐寄到老湯姆那裡的快件。
  ……原來這次出賣她的人是老湯姆啊……
  「大腦又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白晝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倚在了貨箱上,看著雲雀恭彌異常粗魯地拆了那個小紙盒掏出自己郵遞的兩個匣子,扯了扯嘴角將剛剛未說出口的話說完:「真粗魯啊,你。」
  雲雀恭彌哼笑一聲,將兩個匣子收入口袋,一手抓過對方的手腕,一把橫抱起來。
  白晝不算矮,看上去也不是特別瘦,卻異常的輕。剛剛雙腳離地有些不自在地蹬了蹬腳——除此之外就十分安分地任他處置了。她沒有反抗這點令雲雀恭彌不由側目,將對方虛弱的臉色收入眼底後又有些無奈。
  「雲雀恭彌,我想洗澡。」在他懷中閉眼休息的白晝突然冒出一句。
  「……嗯。」
  「……竟然同意了,那要一起洗嗎?」
  她的語氣從剛才就越來越弱,雖然還在說著平時的玩笑話,卻不再擁有以往的活力,「啊,我只買不賣,如果你願意賣的話。」
  雲雀恭彌腳步一頓,低頭細細掃著她的面龐,輕哼一聲,少見地開起了玩笑:「你買得起的話。」

☆、二九

  略過奢華的歐式臥房——
  淅淅瀝瀝的水聲和著現學現賣的小曲從浴室內傳出,只是聽起來並不是特別有精神。磨砂玻璃擋住了雲雀恭彌望向內部的視線,只能朦朧地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
  確認剛才臉色極差的白晝沒有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倒下,他走到床邊拉開了潔白的窗簾,巨大的落地窗呈現出下方整個城市的風景,七彩的霓虹燈交替閃爍,街道上人頭攛掇,交通工具也在規規矩矩地來往著。
  他從口袋中拿出先前放進去的兩個匣子,拇指指肚略有些用力地按壓過它的表面,上面華麗的浮雕在手指上留下並不算疼痛的壓觸感,如同很久之前白晝說的話並沒有給他留下太大印象一樣。
  「……」
  浴室內水聲停下,白晝哼的完全跑調了的小曲清楚地透過一扇門傳入他耳中,雲雀恭彌將兩個匣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取出手機按下從來沒撥出過的號碼,走回窗邊。
  俯瞰城市的感覺不錯。
  「……澤田綱吉,告訴我肯尼希現在在哪裡。」
  電話接通後從對面傳來了熟悉又令人不爽的聲音,雲雀恭彌直接開口問道。
  「我找他有事。」
  「……」
  「……你……」
  澤田綱吉平靜地說了很多,大意都是拒絕透露肯尼希的下落——雲雀恭彌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用力,還想說什麼,一隻手突然從他身後探了過來,直接取走了他手上正在受到虐待的手機。
  酒店廉價的肥皂在白晝身上也能散發出一股不明的香味。雲雀恭彌回過頭,取過他手機的人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才終於發現了掛機鍵似的掐斷了這通電話。
  「……何必麻煩肯尼希老爺爺,你想問我的匣子的事情?」
  白晝毫不憐惜地將手機扔到床上,另一隻手扯過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些許是因為性格隨便的緣故,她也沒怎麼注意穿衣,鬆鬆垮垮的浴衣僅僅到正好搭在肩上的程度,脖頸以下的肌膚上殘留的水珠在吊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我記得我以前說過吧,這兩個匣子是一對兒的。那只麻雀看到的畫面會傳到使用者腦中——但是因為數量太過龐大,正常人的大腦無法承受,所以另一個匣子就用來儲存這些情報。」
  她坐在床邊,手上還在擦著頭髮。語氣平淡,音調比雲雀恭彌熟悉的要低上好幾個分貝,沒什麼精神。
  「老實說,我現在燃不起火炎了。所以會逐漸失去跟匣子裡的記憶的聯繫,」她打了個哈欠,「如果數量不是那麼多的話,這個匣兵器還是挺有用的,既然那隻小傢伙那麼喜歡你,這玩意兒就送給你吧,當做你救了我這麼多次的報酬?」
  白晝將視線從旁邊桌上的匣子上移開,與雲雀恭彌對視了一會兒,不知為何有點心虛。她拉了拉浴衣的領口,揉了揉額頭,扯開話題:「看在我熱心給你解釋了匣子的使用方法的份上,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
  「你什麼時候來意大利的?」
  「……」
  「不回答啊,那換一個,……你以前一直待在,那個,日本嗎?」
  腦海深處傳來的陣痛越來越嚴重,白晝揉額頭的動作逐漸變成了按壓,企圖用外部刺激削減內部的疼痛。幻術產生的刺痛在離開郵局後就已經消失不見了,但一直伴隨著大腦的炸彈就像在倒計時一樣,一下下地敲打著腦殼。她的喘氣聲不由得加大了幾分,卻盡量保持著正常的神態。
  「嗯,」雲雀恭彌回答,順口回答了前一個問題,「五年前。」
  「……你在日本,有沒有,」白晝辛苦地找著形容詞,但在自己記憶都模糊異常的情況下也說不出什麼,「有沒有見過剛剛幻術中那個男人?」
  雲雀恭彌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但剛剛被他一擊擊飛的肥胖男人神色已經不是常人所能擁有的猙獰了,加上他沒怎麼注意……
  「沒有。」他否認。
  「這樣啊。」
  白晝的語氣聽不出欣喜或是失落,就像接收了一條無關緊要的情報一樣。她順了順被自己揉亂的頭髮,聽見門口傳來了敲門聲,便起身朝門外走去。
  門外是服務員,手中拎著白晝先前差她出去買的內衣。她沒什麼精神地對服務員道了聲謝後便走了回來。
  雲雀恭彌又站在床邊低頭俯瞰地上的風景了。見到這幅她異常熟悉的畫面,白晝將紙袋扔在床上,取過衣物的同時好笑地開口問道:「城市的風景很好嘛?我的撫養人以前特別喜歡站在高處看著地上呢,……嘛,我是肯定不懂你們這些領導人究竟在想什麼啦。」
  白晝轉過身,絲毫不介意身後還站著個男人,從紙袋中取出服務生購買的內衣,脫下浴衣開始換衣服。
  「……」
  酒店臥房內燈光明亮,巨大落地窗上的倒影十分清晰。雲雀恭彌瞥了一眼眼前玻璃上映出的人影,無奈地歎了口氣,闔上眼睛的同時開口:「剛剛襲擊你的人是密魯菲奧雷,估計襲擊不會只有這一次。」
  「嗯?」白晝奇怪地應了一聲,「他們襲擊我幹啥?白蘭上次射殺我也只是隨便玩玩,沒有非要殺我的意思吧?不然我是不會被巴利安抓到的,那裡畢竟是密魯菲奧雷的地盤。」
  看樣子清楚地記得上次的事情,卻唯獨忘了昨天晚上……今早他離開前她還躍躍欲試地想要去找六吊花,是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雲雀恭彌認為他有必要跟草壁哲矢交流一下了。
  「你昨天收到一個情報,」雲雀恭彌繼續說道,給白晝灌輸著有點錯誤的記憶,「作為使用電腦的租金,你把這個情報直接透露給我了。」
  「……難道就因為這個情報導致我被追殺?」白晝坐在床邊抬起腳,咖啡色的內衣不大不小也不顯胖,那個服務員眼光不錯,「究竟是什麼情報值得那個白蘭跳腳成這樣?他老情人的身份?」
  「……」
  雲雀恭彌沒有詳說內容,再次睜開眼時見到白晝套上了那件她特別喜歡的貓頭毛衣、整整衣服一副要出門的模樣,冰藍色的眸子中閃過冷冽的目光。
  「你要去哪裡?」
  後者沒有往後看,所以對他的不悅全然不知,只是隨口回答了他的問題:「隨便逛逛?啊可能會去找老湯姆算個賬,其他的好像沒什麼事了。」
  她將自己的指環掛在腰間,動了動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滿意地摸了摸指環上鑲著的紫色寶石,雖然身體還有些不適,但相比剛才要好上許多。
  果然是因為剛剛回想起了一點以前的事情的緣故嗎?……不過很可惜,雲雀恭彌看上去記不得了。
  ……可是為什麼她還能回想起來?
  白晝摸摸下巴,對自己最近的身體狀況十分好奇。她朝前走了兩步想要離開,卻被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自己面前的雲雀恭彌攔下。
  「……喲,雲雀先生難道想給我一個告別之吻嘛?」白晝想了想,雙手環上對方的脖子,朝對方微微一笑又馬上放開,「不過很可惜,雖然我覺得你有那麼一點小帥了,……」
  卡嚓。
  「……」
  白晝剩下半截話就這樣斷在了喉嚨中。她眨眨眼看著銬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銬,隨著另一聲卡嚓,另一邊被戴在了自己另一隻手上。
  「草食動物,我說過,不要亂跑。」
  「……」
  她十分辛苦地露出一個微笑。

☆、三十

  白晝不知道草壁哲矢有沒有把她的話轉告給雲雀恭彌,但眼下他的確換了個牢固的手銬,甚至而且還親自看守她。這等優渥的待遇讓她有些渾身不自在。
  面對著雲雀恭彌,她在心中一一列出逃走方案後又一一列出了被抓回來的一百種方式,而且每種方式放在雲雀恭彌身上可能性都在蹭蹭地往上漲——白晝無奈地將自己的方案在心中劃掉,偏頭看著窗外雲層之上一片漆黑,覺得她之前扯的懷孕的謊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了。
  實際上她也不認為會有人相信這種話,她都沒認真去園過謊。
  「雲雀先生,我們來隨便談談吧?」
  姑且決定等飛機落地後再琢磨逃走方案的白晝朝著眼前低頭看報的男人搭著話,手腕上造型奇怪的手銬發出了嘎嘰嘎嘰的聲響——據草壁哲矢所言,這是雲雀恭彌之前差研究部門製造的匣兵器——她眼睜睜的見到對方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
  一分鐘後才淡淡地開口道:「說。」
  對方的這種態度,想要讓談話順利進行下去簡直比登天還難。如果是剛見面那會兒白晝可能還有心情去跟他搭話,但如今……
  ……
  白晝摸摸下巴,曾經認識的人對她的一句評價浮現在腦海中。她上下打量著雲雀恭彌,問道:「說起來,曾經有人評價過我屬於那種『剛見面會很喜歡但是認識久了就會非常討厭的碧池』,怎麼,雲雀先生原來喜歡這種人嘛?」
  完全沒有把自己也罵進去了的自覺,她笑盈盈地繼續說了下去,看起來壓根就沒期待過對方會回答自己:「之前的確沒有好好談過這點,你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執著?」
  她的態度彷彿討論的不是自己般冷靜,問題也是一針見血,當然沒用的廢話仍然一如既往的多:「如果只是沒意義的征服欲的話就直說嘛,雖然不喜歡,但是如果你能滿足,那種PLAY我也是很願意玩的。要是是我以前對你做了什麼你倒是告訴我,……任何事情冷靜想想都會有解決的辦法不是?」
  她這番廢話想撇清關係的意思實在太過直白明顯,雲雀恭彌心中不由有些煩悶。他放下手中的報紙,將方纔白晝的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再看了看對方一片瞭然的眼底——
  她回想起了什麼的感覺不斷在心中擴大,毫無消散的可能。
  煩悶逐漸升級為煩躁,如果白晝現在還火上澆油地絮絮叨叨下去,可能就會完全爆發——好在情商一向比智商高出老長一截的她適時地閉嘴看窗外,姑且給了雲雀恭彌一個冷靜思考的空間。
  要說思考,其實也沒什麼可以想的。答案是什麼雲雀恭彌沒有想過,他只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
  不能讓她離開。
  一旦離開,打著退出黑手黨打算的她很可能就此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畢竟比起世界,黑手黨的圈子異常地小。
  「老實待著就夠了。」他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的同時警告道,「敢逃走,就咬殺你。」
  「哦,好吧。」白晝想攤手,被手上的手銬阻止了,「那等你找我的事情結束後,我能離開嗎?」
  「……」
  草壁哲矢從遠處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的到來彷彿是什麼信號一般,雲雀恭彌淡淡地丟下否定的回答後便往那個方向走去。兩人低聲交流了兩句,雲雀恭彌推門便離開了這裡,留下了草壁來看著白晝。
  「……」
  她朝草壁哲矢友好地笑笑,往雲雀離開的方向瞟了一眼,撇撇嘴縮了回去,口中念叨著:「沒想到雲雀恭彌這麼不實誠。」
  「……」
  面對眼前女子不知是好是壞的評價,草壁哲矢只能苦笑兩聲,對另一邊的幾個人說了幾句話,末了像看管犯人的獄卒似的站在一邊。
  應該是性格的緣故,他帶來的壓力要比雲雀恭彌少上許多——姑且鬆了口氣的白晝甩了甩手上的手銬,突然抬起頭一臉期待地望著草壁哲矢——
  草壁下意識地認為她是想讓自己幫她打開手銬,剛想直接拒絕對方的請求時,白晝提出的要求卻超出了他的想像。
  「話說草壁先生?你有沒有雲雀先生以前的照片?」
  「……」
  草壁一臉詭異。
  白晝期待真誠的眼神很難讓人覺得她有什麼其他的不軌目的——他猶豫了一會兒,姑且忽略了眼前這個傢伙的前科,誠意滿滿地回答道:
  「以前的照片……在恭先生日本的家裡,如果白晝小姐想看的話,這次去美洲的事情結束後我們應該會回一趟日本,你可以一起來。」
  真誠的語氣構成了勸誘的話語,白晝眉毛一挑,聳聳肩:「那算了,反正我不懂你們那兒的語言,想想也能知道那張臉以前有多臭。」
  「……」
  草壁哲矢無言以對,見白晝大有繼續批判下去的意思,他趕緊轉移了眼下的話題:「…白晝小姐怎麼突然想看看恭先生的照片?」
  如果是終於對恭先生感興趣了,草壁哲矢覺得他該開瓶香檳祝賀一下——這倆人一直在鬧些什麼深層次的問題他不懂,但眼下難得有一個恭先生入得了眼的「草食動物」,就足夠證明白晝小姐的不一般了。
  雖然看澤田綱吉的態度,並不是特別信任她……
  「為什麼?」白晝奇怪地反問道,「……你不懂啦,草壁先生,這種『曾經的偷拍照片』無論對誰而言都是妥妥的黑歷史,只要抓到了雲雀恭彌的小辮子,他還不得乖乖放我離開?」
  好吧,會作出這種異想天開的打算的人,信不信都無所謂了。
  草壁哲矢有點無語地扯了扯嘴角,還沒等他說什麼,對方便順著剛剛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而且這種記得別人不記得的事情的感覺,其實挺不錯的嘛。」
  X
  飛機上比起地面略顯顛簸的腳下,決定了在這裡根本無法進行任何精密的研究操作。從自家上司手中拿到一個奇怪的匣子並且被命令調查它的研究員只能對其做一點最表層的調查。
  然後剛剛從草壁哲矢口中得出了匣子的主人白晝的情況,思考了一會兒後還是把自己的看法告訴了雲雀恭彌。
  「這個匣子,我剛剛讓別的家族成員試圖開啟過,結果都以失敗告終。考慮到那位小姐的火炎,……這應該跟火炎強度沒有關係,這個匣子可能是認主的。」
  研究員將手中雕著羽翼刻紋的匣子放在了桌面上。匣子因為飛機不穩而動了一下,露出了與指環相契合的黑色孔洞。
  「或者說認指環,……具體的只能等到了地面上再做調查了,不過恭先生,這個匣子是複製品嗎?」
  他的話大有稍後再說的意思,卻話鋒一轉提出了一個問題。正準備收起桌面上匣子的雲雀恭彌動作一頓,去年與白晝一同前去肯尼希老先生的藏身處時發生的事情迅速地從眼前飛過。他沉吟一陣,反問道:
  「……什麼意思?」
  「我剛剛看過那個匣子,上面的標識跟量產不太一樣,……如果真的是某個匣子的複製品的話,它很可能與最初的匣子有所聯繫。請問那位小姐手上有最初的匣子嗎?」
  研究員問道。雲雀恭彌稍稍回想了一下,白晝當時就是因為匣子弄丟了才跑去肯尼希那拿來了現在這個,至於弄丟的在哪裡,……
  ……
  以白晝的記憶力,估計也記不住什麼了。
  雲雀恭彌收起匣子,轉身準備離開時突然從白晝身上聯想到了什麼,一手搭在門的把手上,沉默稍許後又轉了過來。
  「她現在燃不起火炎,是什麼原因?」
  「……這個的話,我比較偏向於以她的體質無法再燃氣火炎的這個可能,……倘若這個匣子的功能真的像草壁先生告訴我的那樣是用來儲存記憶的,那在她沒法打開匣子的現在,那些匣子幫忙儲存的記憶理應會回到她那裡,而不是轉而忘記。……人的記憶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

☆、三一

  「人的記憶是不會完全消失的。」
  「……」
  「……」
  白晝縮了縮脖子,往一旁的壯漢身後挪了挪,同時思考著自己又做了什麼惹得雲雀恭彌的頻頻注目。
  縱使手上銬著的東西讓她的行動有些不便,但她在飛機上的一晚還是十分悠哉的。食物不像她在外面吃的那麼簡單無味,溫度也比意大利的街道要高上幾度,倘若不是被這種強迫式的方式帶上了飛機,她倒是十分願意享用這次旅程。
  只不過被限制了行動讓她極其不爽——還不等她將不爽發洩出來,雲雀恭彌那一副「覺得你很可疑但是就不告訴你」的目光硬生生地把她的不爽壓了下去,挑起了在她心中常駐的心虛。
  她昨天的確不小心偷吃了雲雀恭彌的晚餐,但是她已經成功收買了雲守下屬幫她矇混過關所以沒有問題。之後還在對方睡著的時候摸了一把頭髮,既然當時他沒醒過來,應該是不知道這事的,……還是說飛機裡有監視器?
  白晝糾結地皺了皺眉,如果是他沒事幹回去翻自己睡覺時候的監視錄像結果發現了她的所作所為,……那她要怎麼矇混過去?「哎呀雲雀先生你的髮質看起來很像以前養的薩摩耶所以忍不住摸了一把」?
  ……那她估計會被對方扔出去。
  白晝在機場邊緣擰緊眉毛思考著借口,不知不覺被她當成掩體的壯漢在上司命令下已經離開,停下腳步手上還戴著手銬的她在陸陸續續的人流中十分顯眼,不時有路人上下打量她後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草食動物,跟上。」
  不知什麼時候白晝煩惱的根源走了過來,不耐煩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路人,強硬地命令道,「不要讓我強調那麼多次。」
  「……」
  白晝姑且小跑兩步跟了上去,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周圍她見過挺多次的機場。人流量還是跟記憶中一樣的龐大,雖說井然有序,但那股給人的壓迫感還是難以消散。她記得上次為了躲避黑手黨的爭執跑到了這裡避難,出了飛機場後就見到了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從而趕來的……
  ……
  白晝往前機場門口站著的人,一臉複雜地放慢了腳步。她不可思議地瞄兩眼一樣注意到那邊的雲雀恭彌,——講真,倘若不是雲雀恭彌也在這裡,她可能要懷疑她是跳到了某條已經進行過的世界線上了。
  不過之前的確也得到過「圖拉多少爺希望能見她一面」的消息,——只是這種不知名的小消息早就被白晝扔到不知哪個小角落了。
  「……」
  最近的記性似乎有點好啊。
  白晝不習慣地晃晃腦袋,再次抬眸朝圖拉多家族的少爺望去。看著他身旁似乎是上前搭訕的兩個姑娘,再看看他那幅憨憨的表情,白晝覺得這人還是跟之前一樣傻。
  看看雲雀恭彌,擺著一張臭臉根本就沒人敢上來搭訕。
  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轉了兩圈,最後不知道得出了什麼結論,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她一旁的雲雀恭彌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邁開腳步朝對方的方向走去。
  「……哎?」白晝一愣,快步跟上,「雲雀先生,你跟他有約?」
  「他提過很多次,找你有事。」
  「……嘿——」
  白晝瞭解地點點頭,晃了晃手中的手銬,語氣突然就興奮了起來,「原來如此,你早說嘛。那我待會兒就跟他走啦,其實當時在美洲我們聊得還挺開心的,只可惜最後被他那媳婦兒——」
  「誰讓你跟他走的?」
  「誰跟你聊得很開心了?」
  兩道不同的聲音操著不同地方的口音說著不同的語言。智商不算高的白晝愣了兩秒硬是沒在兩種語言中切換過來,她看看已經在面前的圖拉多少爺,又看看停下腳步的雲雀恭彌,眨了眨眼後嘗試性地詢問道:「……你們說啥?」
  「……」
  雲雀恭彌輕哼一聲後撇過臉不再說話。白晝覺得對方這反應有點好玩,正準備蹦上前不要命的追問,旁邊已經打發走了上前搭訕的姑娘的圖拉多少爺拍了拍衣袖,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話:
  「我說,誰跟你開心地聊過天了?」
  「……哎呀,在你把媳婦帶回來的那個晚上,」白晝姑且放棄了調戲雲雀的打算,沒心沒肺似的回答,「我們不是促膝長談了一個晚上嘛,為你過最後的單身節——現在看來那個並不是你最後一個單身節了,真可惜。」
  她想聳聳肩以示可惜,可惜手腕上的東西並不允許她這樣做,只能稍微擺了擺頭。她的詭異讓圖拉多少爺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手銬,他詭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瞄一旁雲雀恭彌的眼神,直白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啊,這個啊,我告訴你但是你不要告訴別人哦,其實雲雀先生他平時喜歡虐——」
  白晝興奮地抬起手,意圖傳播雲雀恭彌不為人知的(虛假)性癖。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出用力扯了下她的衣領,緊接著一道聲音生硬地插入這邊進行的對話,硬生生地扯開了話題:「你找她什麼事?」
  「……」
  還想開口的白晝被雲雀恭彌一瞪就不出聲了。圖拉多少爺微妙地望著眼前的場景,旋即在口袋中掏出一個匣子——
  「……哎?」白晝一愣。
  「這是我家傭人找到的。圖拉多家族不允許家族成員使用火炎及匣子,所以我想這應該是你的東西。你的手機之前不小心被你寄養的薩摩耶咬壞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換一部。」
  「不不不,手機不用了,……這個匣子現在我也沒多大用處啦,其實這還是第一批被製造出來的匣子,估計能賣不少價錢呢。」白晝抬起手拿過他手中的匣子,在手中掂了掂,「第一批匣子製作的時候是以性能為主,都是十分強力的武器。但是因為會對使用者產生明顯的負面作用,所以製作方法沒有流出,……光是製作方法就值不少錢呢,你怎麼會……喂?」
  匣子在她眼前消失了,轉而出現在雲雀恭彌的手上。眼睜睜地看著它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被收入口袋的白晝茫然地看著雲雀恭彌,後者沒有給出解釋的打算,而是非常自然地朝圖拉多少爺問道:「還有事嗎?」
  她覺得自己的匣子、那一大筆錢可能是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圖拉多少爺有點意外地看著雲雀恭彌的舉動,被雲雀恭彌一問才回過神來。他咬了咬唇思索了一陣,旋即語重心長地給出了剛剛白晝問題的回答:「我們家族不太想跟火炎扯上關係,……畢竟有些時候,弱小也是保全自己的一種方式。」
  「匣子還給你,這樣我們就兩清了,」他朝雲雀恭彌點點頭,轉向白晝,「祝你們好運。」
  「……」
  他的這句祝福給的莫名其妙,而且還是看著她說的。白晝摸摸下巴琢磨著他語重心長的那幾句話,結果沒得到什麼有用的結果。
  很明顯,雲雀恭彌也沒把他的祝福放在心上。他看著圖拉多少爺走出機場大門,坐進一輛小車中離開後,才在小車旁邊看見剛剛被遣走的自家下屬。
  他不悅地皺起眉頭,叫住腳步輕快地往那個方向邁去的白晝:
  「……草食動物,你的匣子,你知道些什麼?」
  X
  雲雀恭彌對自己的匣子有著十足的興趣。白晝能看得出來。
  她之前就從草壁先生口中得知了雲雀恭彌執著於世界上的不可思議一事,那麼他會對自己這個與眾不同的匣子產生興趣,倒也不是無法想像。白晝被他叫住後回頭對上他的視線,雖然那對眸子中還是醞釀著令人害怕的顏色,但她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掌握了能與雲雀恭彌對話的秘密一般——
  「打開這個,放我離開,我就告訴你☆」
  她絲毫不介意旁邊路人頻頻側目,咧著嘴傻笑著晃著手。

☆、三二

  「……其實吧,我覺得也沒什麼可說的。」
  白晝揉著剛剛卸下手銬的手腕走在陌生的環境中。
  她乘坐的車子駛入市內後,雲雀恭彌才終於考慮好了,繼而答應了她的要求,打開她的手銬,順便將車子停在了一處小公園附近的地下停車場內。儘管摘下了手銬也還是寸步不離地看著白晝,彷彿她是什麼罪大惡極的犯人。
  被看守的白晝撇撇嘴,跟對方一起往地上走去,邊走邊用不小不大的音調回答剛剛的交換條件。
  「匣子的製作過程、製作原理,這些東西我一概不知。能說的好像也只有那玩意的來源,……也許還有一點不為人知的秘史?」
  「說你知道的。」對於她的廢話,雲雀恭彌彷彿早就習以為常。
  地上的空氣明顯比地下要來的開闊許多,白晝來到上方後對著小公園的方向深呼吸了一口氣。冰涼清新的氣味竄入鼻腔,不斷刺激著睡意正濃的大腦。她走下階梯踏上石塊鋪設的中心廣場,環顧一番周圍來這裡休閒的人們,最後回頭看了看還在遠處正慢慢走過來的雲雀恭彌,停下腳步等著對方。
  「我的匣子是第一批製作品的其中之一,是我的撫養人委託製作人製作的,……當時因為技術不成熟,雖然能定向開發出特定功能的匣子,但是所消耗的財力物力、甚至是使用時需要的火炎都大得誇張。技術改良後耗費被維持在了人體能夠承受的範圍內,不過匣子的強度也下降了很多。」
  白晝趴在公園長椅的靠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扯著花圃中的枝葉,聲音輕輕地飄了過去。走到她附近的雲雀看了眼遠處噴泉旁對她指指點點的兩名男性,眼中溢出不悅的目光,十分隨意地應了聲滔滔不絕的白晝,沒有過多的話。
  「之前在圖拉多家族那裡丟失的是初版,之後用的那個應該是為了以防萬一才被製作出來的第二個,」白晝回過身,大大咧咧地坐著,與雲雀恭彌的不悅截然不同,反而十分熱情地朝遠處打量自己的男人揮了揮手,嘴角咧出一個笑容,「有沒有改良過,我感覺不出來。雲雀先生你願意的話儘管去調查看看,反正你一直都對匣子的成型原因十分在意對吧?」
  「……」
  「第一批匣子的質量不是很好,所以現在還像我的匣子那樣完好無損的也十分少見了。這可是珍貴的資源啊,如何,雲雀先生?」
  白晝指著雲雀恭彌,朝遠處正準備走過來的男人們抱歉地笑笑,才將視線移到了雲雀身上,看著他光明正大地拿出了匣子不知道幹什麼後摸摸下巴,好奇地問道:
  「話說我也想直白地問一次,……雲雀先生,你是因為想要這個匣子,才硬要我跟著你一起來這裡的?因為覺得圖拉多少爺只會交給我?」
  「……」
  這個突然的問題使得雲雀恭彌一愣,握著匣子的手指略微用力了些。他對上白晝的視線,眼中露出了思索的顏色,卻仍然沒有開口。
  「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白晝嘗試性地問道,指尖輕叩著木質的長椅表面,「這個匣子送給你吧,反正我估計也用不了了,……所以,我可以離開了嗎?」
  「……」她接下來的這串話彷彿理所應當地被拋了出來,雲雀恭彌沉吟稍許,瞪了一眼那邊正準備走過來的男人們,不悅已經滲進了語氣之中,「你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能活得下去?」
  注意到他的目光頻頻飄向了遠處,坐在長椅上的白晝彷彿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似的,摸摸下巴突然笑得異常燦爛,還不忘指了指遠處的人群:「哎呀,別懷疑我的生存能力好嘛?而且那邊兩個帥哥看上去還挺年輕的——」
  一個匣子被直直地從上方砸了下來,砸到她胸口的黑貓圖樣上。她手忙腳亂地接住從上方滾落的匣子,再抬起頭時入目的已經是雲雀恭彌陰雲密佈的臉以及居高臨下氣勢十足的一道命令——
  「這個匣子認主,所以還沒到你走的時候。跟上,草食動物。」
  聽見「認主」的時候她有點意外。但見雲雀陰沉的臉色,白晝十分無奈地聳了聳肩,從長椅上站了起來:「雖然不知道那個結論是怎麼來的,……好啦好啦,為了我以後的自由,姑且先幫你一把吧。」
  畢竟也算是救過自己一次的人,雖然他完全沒有印象了。
  白晝有點可惜又有點慶幸地想著。腳步仍舊比雲雀恭彌要快上一步,朝中心廣場中的小噴泉走去,望了眼公園小道旁的街鐘的同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我的午餐就拜託雲雀大人幫忙解決了?那邊看上去……」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眉毛擰成一團。
  她的視線駐留在小噴泉上許久都沒有移開,口中還未說完的話也被剛剛腦海中瞬間閃過的幾十副畫面給硬生生掐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時間的大腦空白。
  ……
  …………
  剛剛……眼前似乎出現了重影?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茫然地眨眨眼回想著剛剛見到的景象。就像是將幾十副噴泉照片疊加在一起呈現在眼前似的——她有去過那麼多地方的小公園嗎?
  她摸摸後腦勺,迷茫地回想著。雲雀恭彌不知何時已經趕上她刻意加快的腳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啊?啊,沒有,」白晝收回目光,抿了抿唇,以口中的奉承掩蓋剛剛的失態,「發現那兩個帥哥其實還是沒有雲雀先生你好看罷了。」
  「……」
  很明顯,這奉承對雲雀恭彌十分有效。
  X
  小公園附近幾乎沒有什麼高大的商業建築,但在周圍找到一間家庭餐館還是沒問題的。基本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的白晝鄉下人進城似的翻閱著菜單,也不管會不會得到回答,總之興奮地跟雲雀恭彌對話著。
  「我完全沒來過這種地方呢,……唔,雖然菜單上的菜看上去就沒什麼胃口。」
  現在距離午餐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餐館裡看不見幾個人在用餐。周圍沒有太多人聚在一起,再加上眼前女人少見的期待的表情,雲雀恭彌……感覺自己沒有那麼不耐煩了。
  「沒來過?」
  「畢竟一個人佔四個位置怪不好意思的,那些男人不會帶女人來這種喝不了酒的餐廳嘛。」
  白晝的話總是帶著十足的爆炸性,總是能把他還不錯的心情狀態一下炸到湖底。只是稍稍琢磨了一下她口中的「男人」就能琢磨出不少東西來,雲雀恭彌哼了一聲,撇過頭沒有再開口。
  他態度的突然轉變也不是第一次了,白晝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聳聳肩,旋即熱情地調戲兩句服務員小姐順便點了單。望著服務員小姐遠去的背影,嘖嘖地感歎道:「嘖嘖,這翹臀,沒想到這種餐廳裡也有。」
  「……」
  雲雀恭彌表情複雜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底的不爽在逐漸擴大。
  這邊白晝壓根沒注意到他奇怪的狀態,又用老流氓的視線打量了服務員幾眼後,才依依不捨地移回來百無聊賴地翻閱菜單。目光貼著上面的英文字母一個個移動過去,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頭問道:
  「說起來,雲雀先生你來美洲大陸就只是為了這個匣子?沒想到你還挺閒的嘛。」
  之前聽草壁先生的語氣,她還以為他們是有什麼其他的重要事務——例如一些關係到彭格列存亡的大事件——才不遠千里飛來這裡的,沒想到只是為了這樣一個沒什麼意義的理由——
  「不是,」他否認道,似乎沒經過大的考慮,就將目的告訴了眼前這個澤田綱吉並不相信的角色,「CEDEF的情報被黑了,他們同時也揪出了對方的小辮子,就在這個國家裡。」
  「哦?黑客?」白晝搓弄著菜單的邊角,看上去很閒。她在腦海中蕩悠了兩圈沒發現什麼有用的情報,於是乾脆地換了個話題,「話說,就這樣告訴我沒問題嗎?」

☆、三三

  雲雀恭彌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
  看著穿戴整齊的他再一次從自己房間門口的內走廊走過,難得早起了一趟的白晝靠在另一側的紙門上,偶然瞥到對方揚起的髮梢,以及始終沒有放鬆下來過的臭臉。
  ?
  雖然他一開始說是有用到自己的地方,但是呆在這裡的這幾天自己除了吃就是睡,壓根沒幹些什麼有建設性意義的事情。雲雀恭彌也沒來找過她,她也就每天能瞥見他幾眼。
  ?
  白晝呼出一口氣,此時的溫度已經看不見有白霧產生了。門口除了雲雀恭彌就沒有其他人經過,安靜的氛圍令她不太習慣。
  ?
  但是跑出去偷偷喝兩杯也不太可能,這幢宅子的門衛被他換成了一個風趣的老大爺,會幻術的那種。白晝一個人待在這空蕩蕩的房子中實在是無聊,每天只能看著小庭園發呆。
  ?
  不得不說雲雀恭彌選擇的這處住處環境還是十分不錯的,加上還有室內小庭園——雖然是異國的風格——白晝這段時間一發呆就能呆上許久。
  ?
  「……」
  ?
  她晃晃頭收回盯著假山的目光,試圖將方纔再次進入腦海的那些重影扔出去。
  ?
  從踏上這片大陸開始就出現這種症狀了,仔細看著某樣東西的時候,眼前總是會出現重影——比兩幅畫面疊加跟令人難受的是,那更像幾十副畫面疊加而成的東西。
  ?
  幾十副畫面,可想而知,她視線中的東西已經看不見它的原型了,只是由線條交錯纏繞構成的黑糊糊的令人反胃的東西。
  ?
  她該去看眼科呢還是精神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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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自己玩笑的白晝嘟囔著,困乏地伸展手腳,末了揉揉自己的眼睛,從一旁扯過毛毯裹在身上,淺淺地睡了過去。
  ?
  現在是春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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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現在的確是春天。而且入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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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頭種著的景觀樹枝頭已經抽出了小小的嫩芽,充滿精神的綠色點綴著乾枯潦倒的枝幹,為已經開始上班的上班族們帶來了些許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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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自己打工的雲雀恭彌當然不需要這種治癒。他站在一家商店內,聽著女性店員絮絮叨叨地向他推薦貨物,一旁還有一些相約出門的夥伴或是情侶——相比之下,隻身一人的他看上去實在是太過孤單。
  ?
  會在工作日來買東西的顧客,一般來說不是有錢的大老闆就是有閒的富二代。加上雲雀對衣著整齊乾淨的要求已經達到了一種可怕的境界,當了十幾年導購員的店員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大顧客。
  ?
  而且會一個人來女性專櫃,肯定是準備給女朋友一個驚喜。
  ?
  「這位先生,不知道您女朋友喜歡什麼樣的風格?我們最近新到了一批流行款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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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難得的,雲雀恭彌十分順從地跟著店員走進裝潢奢華的服裝店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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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他為什麼會來女性專櫃買東西,這事得從幾天前說起。
  ?
  為了調查潛入門外顧問部門主電腦的黑客,他一個月來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間,正面追蹤反面引誘,最後得到了一個奇怪的結果。
  ?
  那個黑客似乎對白晝的事情很感興趣,他放出的消息中哪怕只有一點點,都能看見被對方翻閱過的痕跡。
  ?
  可能是白晝小姐認識的人——草壁這樣提醒過一次,雲雀當天就回去找了白晝。當時時間是下午,雲雀來到她的房間,卻看見對方靠在門檻上睡著的畫面。
  ?
  也許是他的腳步有些重,在他進入時白晝就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隨手拉了拉身上鬆鬆垮垮的浴衣,擺了擺手,語氣一貫的輕佻:
  ?
  「喲,雲雀先生,好久不見。找我有事嘛?」
  ?
  雲雀恭彌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兒。白色浴衣邊角被她坐在下面,勻稱白皙的腿部少了布料的包裹,完全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之中。加上她那隨隨便便的穿法,讓人覺得只要稍有動作,肩上耷拉的衣服就會滑落,露出內裡誘人的肌膚。
  ?
  雖然這是他的住處,但平時也會有不少下屬來商討事務甚至暫住。她這幅打扮……
  ……
  ?
  惱火的情緒逐漸蔓延開來,雲雀恭彌冷聲問道:「你的衣服呢?」
  ?
  「洗了。你又不讓我出門買衣服,這身還是傭人偷偷拿給我的。」她無奈地聳聳肩,同時扯了扯肩上的衣領,及時制止了它下滑的趨勢,「穿著它睡覺挺舒服的,……就是不太搭這房間的風格啦。」
  ?
  「……」
  ?
  這就是雲雀路過商場時順便拐進去的原因。
  ?
  「……先生?」
  ?
  「…………」
  在導購員怯怯的聲音提醒下,雲雀恭彌才回過神來。目光聚集在了面前的紙袋上,沉默半晌後拎起已經付過錢的衣服便離開了這裡。
  雖然屬於高消費區域——但這個商場此時的客流量也不算少,已經足夠達到令雲雀恭彌不悅的程度了。好在他沒有在他國引起一個大新聞的打算,挑了條沒幾個人的小路便順著它走了出去。
  意外地在盡頭看見了草壁哲矢。
  「——恭先生!」
  雲雀恭彌一向獨來獨往,組織下屬的事幾乎都交給了草壁哲矢,所以兩人平時見面的機會並不是很多。他拎著紙袋子,腳步有那麼瞬間的停頓,旋即自然地接了上去。
  「什麼事?」
  「白蘭答應了彭格列的和解,並在一周後於柯林諾大樓內約見澤田綱吉。」
  草壁哲矢打開車門,目光不安地掃過自家上司手中紙袋上的品牌標籤。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牌子下應該只有女性的服裝……
  ……
  而且恭先生買衣服這種事,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那麼果然……是為了白晝小姐嗎?
  草壁哲矢神色複雜起來,見雲雀恭彌神色自若地坐進車內,才轉身當起了車伕。同時思考著要不要把最近聽說的有關白晝小姐的事情報告上去。
  白蘭?傑索同意和解,那他們身為彭格列守護者,怎麼說也應該回意大利一趟。然而要是讓恭先生知道了白晝小姐的事情,說不定會讓行動變得更加困難——
  「恭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去意大利一趟?」他還是先問了問自家上司的打算。
  後視鏡中的雲雀恭彌將紙袋靠在自己身邊,正閉目休息,聽聞他的問題抬眼掃了他一眼,旋即將視線移到了窗外。外面一掠而過的風景著實令人不敢恭維,與日本相比略顯空曠的街道上三三兩兩地走著年輕樣貌的人,讓人不由得開始懷疑起這個國家的未來。
  「不用。」他淡淡地開口,「那是澤田綱吉的事,讓他自己搞定。」
  「……」
  「門外顧問那邊最近有聯繫嗎?」他接著問道,無論是話內還是話外都透著對他追蹤了一個多月的黑客的執著,「或者……」
  他的話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來。草壁哲矢透過後視鏡看見對方拿出了手機,便趁著這個空當回答道:
  「沒有聯繫。因為白蘭突然答應了和解,他們最近應該暫時也顧及不到這邊了吧。」
  何止是顧及不到,從澤田綱吉提出和解開始,他們就一直報以反對的態度。反倒是恭先生現在這麼淡定的模樣令人難以不在意……
  草壁哲矢想了想,剛張口還未說出話來,坐在後座上的雲雀恭彌送出一封簡訊後便直接開口命令:
  「停車。」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發出來……_(:」∠)_我被懶癌襲擊了,雖然一直都懶……

☆、三四

  「我想跟你單獨聊聊。——Fx」
  ?
  發信人上寫著一個數學函數似的ID,地圖則是以一張圖片的形式附在了消息之後。雲雀恭彌隨便看了眼便看出這是位於附近的高級公寓——而且距離十分近。
  ?
  「……把那個帶回去,」雲雀恭彌走下車子,望了眼車內的紙袋,命令道,「最近不要管彭格列的任何事情,準備好回日本。」
  ?
  「是。」
  ?
  充當司機的草壁哲矢不安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後車位上的紙袋子,雖然不知道自家上司現在要去幹什麼,……他現在是不是該跟上去?
  ?
  「你現在就回去。」
  ?
  彷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雲雀恭彌緊接著說道。
  ?
  一旁的人行道不時有路人盯著草壁哲矢違規停下的車子指指點點,被雲雀恭彌瞥了眼後便慌張地離開了。他掃了眼周圍,最後目光抬起,落在不遠處的高層建築上,眼中不時閃過思索的光芒,最終問道——
  ?
  「那個草食動物,之前她是怎麼跑掉的?」
  ?
  「……?」
  ?
  X
  ?
  「雲雀先生買的?」
  收到草壁哲矢找上門的消息,白晝無奈地從睡夢中醒來,穿上了已經晾乾的灰色毛衣,雙手抖開紙袋內裝著的衣服一臉不相信地問道。
  其實就連草壁哲矢也不相信——奈何這就是從雲雀本人那裡得到的,千真萬確,絕無半分虛假。
  見草壁的神色也不像在說謊,白晝意味深長地長吟一聲,視線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地看了好幾遍,閉起眼放鬆了一會兒,才對雲雀恭彌的審美作出了簡單的評價:
  「款式還行,服務員推薦的吧?……不過也就只有我會喜歡這種類型的衣服了。」
  內容聽不出褒貶,但聽她的語氣應該還不算討厭恭先生的禮物——草壁哲矢鬆了口氣,定了定神,回想到最近傭人告訴他的事情,略帶猶豫地看著不遠處感慨雲雀恭彌大手筆的女人,戰戰兢兢地開口詢問:
  「說起來,白晝小姐,聽傭人說你最近一直待在屋子裡沒有走動,……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一般來說,以白晝好動的性格,就算被關在這裡面,也會想盡辦法不斷嘗試離開。——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行為給充當旁觀者的草壁哲矢留下的印象。然而她最近的動作少到讓人無法想像。
  「都……」剛開了個頭這句話就被直接掐斷。白晝回頭看了眼他,放下手中拉扯的布料,換了個理由,「之前穿的那身你讓我怎麼跑出去?女孩子也是要面子的啦。」
  話畢還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似的點了點頭。
  見白晝那副的模樣,草壁哲矢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但總感覺哪裡不對。
  一旁的白晝心煩意亂地隨手將手中的衣服揉成一團塞進紙袋,往草壁身後空蕩蕩的走道瞟了兩眼,始終沒見到處在話題中心的雲雀恭彌,讓她不由得問道:「那我們那個雲守大人又跑哪兒去了?他之前說要我配合調查才把我扔在這兒的,結果都快一個月了還沒找上我,雲守的研究部門就這麼不靠譜麼?」
  「……」
  聽出她語氣中的抱怨,草壁哲矢苦笑兩聲,沒有說話。恭先生去哪裡幹什麼他現在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半路上收到了什麼短信然後就下車離開了。……能把那個男人叫去的短信,想想還有點奇怪。
  特別是聯繫到恭先生最後問他的那個問題,有關白晝小姐之前逃走時的詳細情況。
  「恭先生他問了我一個問題就離開了,……那個,白晝小姐之前是怎麼從我面前逃走的?」
  看守的人跟被看守的人還能面對面交流這個問題,在白晝看來實在是不可思議。她盯著紙袋的包裝發了會兒呆,才簡單直白地開口:「幻術啊。聽說草壁先生你對幻術也有所研究,看不出來嘛?」
  「不是,我是說……」
  他的確對幻術有所研究,但他也很清楚白晝的那點水平——不是他自誇也不是他看不起對方,她的幻術瞞不過大部分人,這是事實。
  「……我是說,白晝小姐,那個時候的幻術應該有其他人在操縱吧?」
  草壁哲矢雖然是這樣回答雲雀恭彌的,但說實話他也不是特別確定,這才回來向這個當事人確認一番。
  白晝聞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理所應當地反問道:「難道你覺得我有那個本事?」
  「……」草壁無言以對,「那當時施加幻術的幻術師……」
  「我不認識,」她聳聳肩,回答得倒也乾脆,「從外面隨便找來的,能瞞過你說明他的實力還不錯?草壁先生你問這個幹啥?都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了——」
  的確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記了當時發生的種種細節。但有聽雲雀恭彌的語氣,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那白晝小姐,當時那個人,你現在還能聯絡到嗎?」
  「…那傢伙是我一個認識的人幫忙聯繫的,」白晝揉揉太陽穴,把手中的紙袋扔到牆角,心不在焉地回答,「如果聯絡那傢伙倒是沒問題,……但是你們找他幹什麼?我先澄清一點,人家只是收錢辦事啊。」
  她有點不放心,要是雲雀恭彌喪心病狂的要追究所有相關人員——那她還真覺得對不起人家收錢辦事的人。
  她盯著砸到牆角的紙袋許久,歎了口氣將腦袋轉了回來,無奈地等著對方給她一個回答。
  「……恭先生說,那個幻術師可能取走了你的一部分記憶。」
  「……嘿?」她挑挑眉,為這個令人發笑的回答感到意外。眼前仍然還有透過當下的環境不斷浮現在腦海中的記憶,雲雀恭彌說她的記憶被取走了?
  真是可笑。
  「我倒是覺得自己最近記性不錯,還能記起一些奇奇怪怪東西,」她擺擺手,忽視了被砸在腳邊的東西,踏了踏腳下的榻榻米從這個房間走了出去,「如果雲雀先生執意要找的話我倒也不是不能給他個聯繫方式,……但是現在我有點睏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她打了聲哈欠,習慣性地忽略了眼前閃過的殘影,強忍著大腦傳來的疲倦往自己居住的房間走去。
  X
  ?
  雲雀恭彌踏上公寓整潔的大理石地面,大門彷彿在歡迎他似的敞開著,從大門往內部的走廊望去,空蕩蕩的不見一人。
  ?
  「……」
  ?
  帶著電子鎖的門在他踏入後不久便自行合上,彷彿隔絕了裡與外的柵欄一般難以跨越。他卻只是在卡嚓聲響起時回首看了眼,緊接著就頭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
  ?
  一路上他沒有碰見任何人,反倒是裝飾用的植株看見了不少。一株株翠綠被整齊有序地排放在特定的位置,為來人指引著前進的方向。只不過這種死氣沉沉的指路讓人不太舒服,雲雀恭彌走進電梯的時候拿出了手機,不緊不慢地打開剛剛收到的簡訊,回撥。
  ?
  忙音響了許久後對面才接起了電話。雲雀恭彌不顧其他,直接開口問道:
  ?
  「——房間號。」
  ……
  …………
  有一種人,能在住了幾天後就把本來整潔乾淨的房間弄得雜亂不堪。很明顯,這就是眼下雲雀恭彌前來拜訪的人。
  他略過玄關堆起的幾袋垃圾,看著堆放著書籍草稿紙一團團電線的走廊,差點就要以破壞風紀為由衝了進去。
  這裡是高級公寓,白晝曾經也住過相似的地方,所以到處都有房子的雲雀恭彌還算有所瞭解。照理來說房東是肯定不會允許住戶這樣對待房子的,……
  一路上,他沒有碰見任何人。
  不知為什麼,剛剛一路走來的景象突然就從他腦中蹦了出來。雲雀恭彌站在玄關沉默了一會兒,旋即連鞋也沒脫,直接踩了進去。
  討人厭的氣味在空氣中蔓延,越來越近。這不是食物腐臭發出的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只是單純的讓人討厭、讓人不爽——這種幻術的味道。
  「……歡迎,雲守大人。」
  啪啪的鍵盤聲透過半掩的客廳木門傳入耳中,隨著雲雀恭彌推門發出的嘎嘰聲,坐在沙發上的人沒什麼精神地問了聲好。鍵盤聲還在繼續,沉默的空氣中隱約能聽見對方耳機中的打鬥聲音。
  與那邋遢的走廊和面前這髒亂不堪的客廳相比,沙發上的人還算比較乾淨了——雖然較普通人而言還是邋遢了些——對方看上去並沒有回頭的打算,雲雀恭彌將門開到最大,回頭望了一眼周圍,走了進去。
  在客廳裡找到一個落腳點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雲雀恭彌靠近對方幾步後停下了腳步,簡單直白地問道:
  「就是你潛入了彭格列情報部門?」
  「嗯。」
  「被盜取的情報在哪裡?」
  「送給你帶回家的那個女人了。」
  「……」
  「啊,不過,好像半路被密魯菲奧雷劫走了,白蘭?傑索近期有打開查看的記錄。」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不捨地關掉屏幕上的遊戲,隨便打開了一個記事本,念台詞似的喃喃自語著,「一個從密魯菲奧雷裡溜出來的人把他手上的磁盤跟我送給她的那個交換了,具體身份我沒有調查過。」
  「……你把那個交給她,是為了什麼?」
  聽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雲雀恭彌腦海中迅速掠過之前發生的種種,與眼前人所說的事一一對應上,一時間沒發現可以懷疑的的地方。
  那麼問題就在於,他跟她是什麼關係。
  「……我覺得彭格列很危險,給她一個能跟你們談判的籌碼罷了。」男子似乎是回頭瞟了一眼,不冷不淡的視線透過過長的劉海,與雲雀恭彌交錯了一下便馬上收回,毫無感情地敲打著鍵盤,「誰知道半路被換成了一個更危險的情報,多虧了那東西,最近我被密魯菲奧雷也追得夠嗆。
  「就是這樣,雲守大人還有什麼想問的嗎?說實在的,維持這麼遠的幻術實在很累。」
  男子的言語證實了雲雀恭彌的猜想,他掃視一圈周圍,回想起家裡那個女人令人討厭的笑容,輕哼一聲,姑且壓下了對幻術近乎本能的排斥:
  「她的記憶是你取走的?」
  「不,我是不會出門的。只是隨便僱傭了一個幻術師而已,讓他幫她逃走的同時順便取走有關那個危險情報的記憶。」
  男子又打開了遊戲界面,只是此時的畫面已經從方才猙獰的歐美CG變成了唯美可愛的日系美少女。他的嘴角彷彿露出了極其令人厭惡的猥瑣笑容,一點都沒有討論正經事情的模樣。
  「知道那個情報可能會導致兩方面的追殺,……雲守大人就別否認了,澤田綱吉,可是完全不信任她呢。」
  「……」
  「我覺得我能說的都說完了。流入白蘭?傑索那裡的情報我會負責回收,所以,雲守大人,現在能放了她嗎?」
  男子回過頭來,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大半個面龐。些許是因為偏頭的動作緣故,露出了一隻與雲雀恭彌有些類似冰藍色的眼睛,只是眼中沒有一點兒光彩。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忘了換卷。
然後就有種「啊,好像可以完結了」的感覺。
就是這樣,五章內完結,後附番外若干。
講真我比較喜歡寫單元劇【X】。

☆、三五

  傭人告訴雲雀恭彌,白晝在自己的房間裡。
  隨著季節變化,夜晚出現的時間也在不斷推後。此時已經到晚飯的時間了,天邊卻還未完全被黑色侵蝕。與追查了近一個月的黑客進行了一場對話後,雲雀恭彌抱著十足的疑問回來了。
  向傭人稍微詢問了一下白晝的所在,卻得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回答。她會乖乖待在房間裡哪都不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再怎麼說都應該在房子裡瞎晃悠,……
  這麼說來,上次見到她也是在房間中。當時明明正處在下午這種黃金時段,她卻像在休息一般一動不動。雖說她馬上就清醒了過來,但是如今回想起來,難免會湧出一股不安。
  ……
  雲雀恭彌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確定現在剛剛到飯點,才踏步朝記憶中給她安排的房間方向走去。
  隨著腳步的推進,他心中的點點不安也在不斷彙集擴大。越往前走燈光越來越稀薄,黑暗的環境搭上無聲的周圍,比起恐懼,雲雀恭彌感覺更多的反而是擔心。
  他在漆黑的紙門前站定,再一次確認現在並不是休息的時間後猛地拉開了門。室外極其微弱的光線透過另一邊的門落在室內,在他眼中落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白晝靠在門檻上,身上半掩著從床墊上拉過來的棉被,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從輕淺的呼吸中勉強能判斷出對方正在休息。
  跟上次下午見到的畫面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她沒有醒過來。
  「……喂,草食動物,你在幹什麼?」
  雲雀恭彌站在門口問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在沉默的空氣中應該能聽得很清楚。然而後者彷彿根本沒聽見似的,仍舊一動不動,呼吸頻率也十分的緩慢。
  「……」
  雲雀恭彌靠近了一些,對方的輪廓也逐漸清晰了起來。變長的黑色長髮凌亂地纏繞在一起,彷彿主人根本沒有打理過似的。身上穿著似乎是剛剛晾乾的灰色毛衣,一旁雲雀恭彌買回來的紙袋被撕開扔在一邊,裡面深灰色的襯衣彷彿被拉扯過似的開裂開來。
  她的狀態很不好。
  他用手探了探呼吸,雖然還有,卻是進入深度睡眠時十分輕淺的氣流。手指向下擦過原本紅潤的雙唇,此時也如同起皺的紙片一般乾澀。
  他的擔心一分分變成了從未感受過的害怕——害怕白晝會就此昏睡過去無法醒來。
  「……來人!」
  X
  「……嗯……初步估計,白晝小姐的記憶的確從原本的匣子裡回去了。」
  穿著白大褂、卻並不是醫生的男子抬眼看了眼站在床邊的雲雀恭彌,低聲說著他的判斷,「只是附帶著匣動物通過繁殖產生的成千個視角所見過的記憶,……白晝小姐會昏睡不起,應該也是因為突然要處理太多東西,大腦太過疲憊的緣故。休息了這麼久應該也差不多了,再過一兩天就能醒過來。」
  「……」
  「要注意的反而是她醒來後該怎麼處理——」
  白大褂男子的話戛然而止,說明他現在也沒有比較好的處理方法。雲雀恭彌盯著難得安分下來的白晝的面龐,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轉身帶著男子走出了這個房間。
  「記憶回溯的原因是什麼?」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無法燃起火炎所以失去了與匣子的聯繫。看見一樣東西就會通過即視感回想起很多相似的記憶,再通過相似的牽出相關的,就像雞下蛋蛋孵雞一樣,這樣循環幾遍,數量就非常龐大了。」
  白大褂男子的說明生動形象,不需要費多少力就能理解。雲雀恭彌沉吟不語,腳步還未停下,朝著玄關的方向前進。
  「……如果能讓她再次燃起火炎,有沒有辦法?」
  「我覺得不太可能。」白大褂男子接口很快,內容卻十分委婉,「我們為了調查,強行打開了那個匣子。在損壞的狀態下想要再讓它關閉起來,……應該已經不可能了。」
  「那就再做一個匣子。」
  玄關明亮的燈光就在眼前,會開著燈說明此時外面已經是黑夜了。雲雀恭彌穿上鞋拉開門便準備離開,臨走前給自家的研究部門出了個難題。
  從白大褂為難的表情就能知道這個要求是有多麼不合理了。他嘗試跟上司講道理,然而後者完全不理他。
  再做一個匣子,再……
  看著上司拉上大門,身影消失在了眼前,他撓撓頭苦惱地回身走去。暫且不論複製那個早期匣子的難度,……白晝小姐真的能再次燃起火炎?
  ……
  說起來,他好像又忘記報告什麼了。
  X
  單論個人喜好而言,對雲雀恭彌唯命是從的雲守下屬,是不太喜歡白晝的。
  ?
  原因也十分簡單,——對他們而言,會讓被他們視作神明的恭先生作出不尋常舉動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但現在白晝如果真的突然消失了,無疑也會產生很大的問題,只有將她一點一點地從恭先生生活中剝離,恭先生才不會產生太大反應。
  ?
  那麼該怎麼做呢?
  ?
  太麻煩了,還是別去想這個了。
  ?
  白大褂男子撓了撓發癢的手背,迎面碰到了走出來的草壁哲矢,便對這位名義上實質上都是上司的男人打了聲招呼。
  ?
  「草壁先生,晚上好。」
  ?
  「……」後者一臉疲倦地朝他身後望了望,問道,「恭先生呢?」
  ?
  「剛剛從正門離開了,也許是有什麼事情吧。」
  ?
  「這樣,……」草壁哲矢呼出一口氣,這才看清了眼前究竟是什麼人似的,斟酌了一會兒用句,「正好,你是負責白晝小姐的吧,她的情況怎麼樣?」
  ?
  白大褂男子推了推眼鏡,手中的文件翻了幾頁回來,上面印著的粗體字就算是倒置著,草壁哲矢也能看清。
  ?
  「與其說是怎麼樣,……一開始就沒什麼問題,只是單純地睡著了而已,明後天就能醒來了吧。具體的我已經直接報告給恭先生了,草壁先生也需要瞭解一下嗎?」
  ?
  「不用了,那我就……」
  ?
  「草壁先生先前也有從傭人那裡得知白晝小姐最近舉止奇怪的謠言吧?為什麼沒有報告給恭先生呢?」
  ?
  草壁哲矢準備向前的腳步突然怔住了。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個問題,他奇怪地看了看一臉認真的白大褂男子,慢慢開口說道:「……恭先生一直都獨來獨往,我能見到他的機會有限,加上雲守部門的事務一直都很多,……你問這個幹什麼?」
  ?
  「……稍微感覺有點奇怪罷了。」
  ?
  「恭先生難得能碰見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不要想太多了。」草壁哲矢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聯想到了對方此時的心理活動,頓了頓又開口勸說了幾句,「雖然白晝小姐各方面都不適合,但如果恭先生覺得可以的話,我們再怎麼勸也沒用。……畢竟這是私事。」
  ?
  ?
  白大褂男子不說話,只是翻閱著手中早已爛熟於心的調查報告來顯示時間並沒有停下。

☆、三六

  的確如同研究人員所說,白晝在兩天後就清醒了。只是清醒的時間很不巧地撞上了另一件事的發生。
  ?
  「……」
  ?
  時間已然入春已久,天氣也逐漸從單純的寒冷轉變為由淅淅瀝瀝的小雨帶來的涼意。聽說白晝突然醒過來後,從外歸來的雲雀恭彌簡單拍了拍落在肩上的水珠,便往對方所處的方向走去。
  ?
  原本按照計劃,應該在前幾天就離開這裡啟程回去日本的。——卻因為白晝的緣故,第二次硬生生地推後了計劃。
  ?
  這簡直史無前例。
  ?
  雲雀恭彌推開門,入目的是白晝顯得削瘦了許多的漂亮臉龐,以及狼吞虎嚥的動作。在見到他出現的時候愣了一下,不知為何嫌棄地皺了皺眉,旋即自然地揮動著握著筷子的手打了聲招呼,繼續嫻熟地使用這第一次使用的餐具吃飯。
  ?
  「喲,雲雀先生,好久不見。」
  ?
  雲雀恭彌覺得這張臉很討厭,非常討厭。但是討厭的同時卻沒有把對方扔出去的想法,這種心情果然讓人感覺很奇怪。
  ?
  「這是病員的優待嘛?今天的飯菜味道不錯。在你家暈倒真是抱歉了啊,下次我會記得出去再犯暈的。」
  ?
  白晝的視線除了雲雀恭彌剛進來的時候分給了他一點,之後就完全移開不知道放在了什麼之上。她低頭咬了口雞腿肉,口中含含糊糊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還不忘甩鍋給對方,「說起來這其實都是你的錯啦,明明說要我配合研究,卻又完全不告訴我要配合到什麼程度。如果我早知道當時那幾個問題就夠了,不早就能離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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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辜背鍋的雲雀恭彌微蹙眉毛,以質問的語氣冷聲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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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啊,不過那麼複雜的東西我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白晝撇撇嘴,「在受傷的時候會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減少動作避免牽動傷口,我只要照著這樣不就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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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任不管傷口只會越來越嚴重。」
  雲雀恭彌見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像個管教小孩的父母似的警告,嚴肅的模樣白晝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縮完後發現她其實沒有害怕的必要,於是又咬著牙伸出腦袋,……
  ……
  她還是縮著好了,雲雀恭彌這小子今天氣氛不太對勁。
  目光剛剛與對方接觸就感覺有點兒不對勁——白晝用筷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碗裡味道不錯的雞腿,硬是把筷子用出了叉子的感覺。
  「……」
  「…………」
  週遭的空氣出現了一陣浮動,特屬於雲雀恭彌的極輕的腳步聲在不斷接近。沉浸在雞腿的香味中的白晝稍稍抬眼掃了他一眼,就被突然靠近的人影嚇了一跳,手一抖雞腿差點掉到被子上。
  「……哎呀,雲雀先生還有什麼事嘛?我聽說意大利那邊……」
  「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說啊,雖然雲雀先生你長得是還不錯啦——」
  「我說抬起頭,草食動物。」
  無視了她的奉承,他冷硬的命令從前上方落下,帶有白晝以往從未體驗過的壓迫力。她小心翼翼地確認雞腿安全地落在了飯盒內,稍作猶豫,微微抬起了頭,視線落在雲雀恭彌輪廓清晰的面龐上。
  「……」
  見她又同他剛出現時皺起了眉,雲雀恭彌就知道她的確是透過他看見了什麼。嚴格來說他以前的確有見過白晝那麼一面,只是當時的記憶已經羞辱到他完全不想去回想了——
  「…呢……」
  白晝嘴唇微動,似乎說了句話,輕鬆的神色逐漸變得深思起來。還處在部分回憶中的雲雀恭彌盯著她冷淡下來的神色,有幾分不爽。
  「說起來,就算我不說,那些讓人討厭的白大褂也已經告訴你了吧,我現在的症狀。」
  「……」雲雀恭彌沉默半晌,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起了什麼?」
  白晝撥弄著飯粒,對這少見的食物沒有半分好奇。見他點了點頭,她略微思索,覺得她現在多說幾句話對方也許會更開心,於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可能見過以前的你呢。」
  他知道。他剛想這樣回答,對方下一句話便打碎了他腦海中浮現的全部畫面。
  「應該是很早以前,在日本……在一個富商的家裡。雖然那時候就算你不來,應該也有人馬上就,……不對,其實那時候你是被算計過來的吧?」
  日本,富商。雲雀恭彌腦海中與白晝完全連接不起來的形容詞逐漸構成了一副模糊不清的畫面,卻怎樣都無法更進一步,將其變得更加清晰了。
  「不管怎樣啦,當時你還挺帥的,……比現在順眼多了。現在怎麼長成這樣了呢?」
  雲雀恭彌:「……」
  「說起來你也跟老湯姆聊過對吧?那個老傢伙應該已經把我給出賣了……我以前被一群不長眼的傢伙不小心賣錯地方,賣到日本的富商家裡了。那個富商怎麼說呢,……是個噁心的肥宅幼女控吧?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形象,所以我當時在那裡的那段生活……」
  「……」
  「……是最後一段有真實感的日子呢。」
  原以為接下來的會是一連串抱怨,她口中冒出來的卻是褒貶不明的話語,而且看她懷念的模樣,褒義或許還佔多數。
  她的性格很奇怪——儘管早有這種認知,雲雀恭彌卻還是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在那之後,我就經常會忘記自己是誰了,……啊啊,那段時間總是會出現呢,那些有幻術天賦的傢伙。明明根本就不會幻術卻老是跑到我面前說些什麼『你究竟是誰』,跟最近那些彭格列成員一個模樣讓人討厭,我是誰他不會看啊?他覺得我是誰就夠了啊,這種問題我自己怎麼會知道……」
  「……」
  白晝苦惱地抓了抓頭髮,卻看不出任何煩惱的表情。這番沒頭沒尾的話比起傾訴反而更像一個人的自言自語,讓傾聽的人抓不著任何重點。
  雲雀恭彌就是這樣——只不過雖然抓不到重點,卻能抓到一個在意的點。他瞥了眼白晝嫌棄的目光,回想著她口中的令人討厭的彭格列成員,突然澤田綱吉的名字就浮了出來。
  先前找到的那個男人,說澤田綱吉對白晝抱有明顯的敵意。他不清楚對方說這話的根據是什麼,但澤田綱吉的不信任倒是十分明顯。
  「……最近呢就總是有這種奇怪的記憶蹦出來。不過雲雀先生你不用太在意啦——我又不是討厭那些東西。只是因為一下子湧進太多,有點吃不消罷了。等我消化得差不多了,就不會再出現上次那個狀態啦。」
  她說得倒是十分輕鬆,然而仔細想想就能發現她話裡一大串的漏洞。這也是她一貫的說話風格,疑似被她安撫了的雲雀恭彌見她神色的確沒有多少變化,姑且放棄了追問這個話題。
  轉而告知她:「我明天準備去日本。」
  白晝下意識地冒出一句:「我不去。」
  「……」
  「……」
  雖然雲雀本來就沒有帶對方一起離開的打算,但她拒絕的這麼順口,讓他不由得有些惱火。雲雀恭彌瞪了她一眼,繼續說了下去。
  「你留在意大利,那群草食動物會保證你的安全。」
  白晝一愣,試圖為自己爭取一點自由:「……雲雀先生您還打算繼續養著我這只米蟲啊?」
  「還有,……」
  她說的話很少能進到雲雀恭彌的耳朵裡。只見後者撇開目光,身子向後旋轉,離開的同時以不大不小的音調說了一句話。
  「……哈?」                        
作者有話要說: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是我已經畫了十幾天的圖了……還要繼續畫下去……心力交瘁……

☆、三七

  白晝在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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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了兩天的呆。這讓被命令照顧她的那些研究員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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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晝小姐,……您是不是對最近的飲食有什麼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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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啊,我反而覺得你們那個什麼雞腿挺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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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究員們戰戰兢兢地給她的例餐多加了一個雞腿,結果還是沒有什麼效果。無奈之下只能再小心翼翼地去找她本人詢問癥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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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派來的女研究員:「白晝小姐,……您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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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心事?」白晝想了想,「好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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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就說了啊!白晝肯定是因為恭先生離開了所以才心不在焉的!那群大老爺們就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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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自己女性的直覺充滿了自信,女研究員作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樣想幫白晝解決心中的煩心事,誰知後者舔了舔乾燥的唇,作出一副回味無窮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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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說道:「我一直在想你們那雞腿的配方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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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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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臉複雜地承諾找大廚要一份配方下次帶過來後,便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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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覺得雞腿很好吃而已,」女研究員回去後告訴那些大老爺們,同時提議道,「也許我們可以嘗試給她加兩個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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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提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贊同,然而在還未實現時他們的上司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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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傢伙最近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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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擁有與雲雀恭彌直接對話的權利——白大褂男子還沒來得及穿上他的白大褂就得知了最近鬧得這裡憂心忡忡的根源。聽著下屬的描述,他思考的同時疑惑地重複下屬得出的結論:「因為雞腿太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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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屬們確認地點點頭,這讓他更加疑惑了。這裡的例餐他也吃過幾次,雖說味道不錯,但還沒到這種程度,……難道是恭先生還特地去請了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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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找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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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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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明媚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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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空氣總是十分潮濕,由木頭製成的走廊沒有任何防潮的功能。白晝坐在走廊邊緣,閉著眼靠在旁邊的支柱上休息,因為空氣的悶熱,胸口不由得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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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附近會出現這種天氣,還真是奇怪。她呼吸不順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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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嘰嘎嘰的聲音突然伴隨著地面的微動傳來,看起來像是睡著了的白晝晃晃腦袋,無奈地睜開眼睛,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很久沒見過的白大褂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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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那群研究員中的地位似乎很高——同時事情也很多。平時來詢問她狀況的一般都是上次那個女研究員,這傢伙反而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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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不清楚,但白晝知道這男人很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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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你最近食慾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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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當然,那個雞腿味道真不錯。聽你們那裡的研究員說的,似乎你很少能吃到呢,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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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到天天發呆想著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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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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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晝愣了愣神,回想起之前來找自己的那個女研究員,再加上之前三三兩兩旁敲側擊地問了她幾次令人在意的問題,突然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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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近發呆,……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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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對白大褂男子嫣然一笑,慢慢說道:「這倒不是。說起來,關於你之前問我是誰這個問題,雲雀先生讓我轉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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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轉告那個問你是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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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雲守夫人。」
  ——「你是雲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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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不清楚,但白晝知道她最喜歡開嘲諷了。看著白大褂男子一向從容的臉上青一陣綠一陣的就覺得特別好玩。——這簡直是這幾天來最讓人愉悅的事情了。
  ?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將頭轉過去繼續靠在了木柱子上,同時詢問道:「還有什麼事嗎?沒什麼大事,我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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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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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褂男子見白晝根本沒等他的回答,直接就沒了動靜,頓時一股氣竄上了胸口。他哼了一聲,將重點重複了一遍:「雲守夫人。……像你這種來歷不明的人,怎麼可以讓你混進雲守部門。」
  ?
  「我也不想啊,不過看在這句話能稍微氣到你的份上,就姑且承認一下吧。」白晝哼著簡單的調子,語氣輕鬆,「或者你可以跑去讓雲雀恭彌把我趕出去,這我還巴不得呢。……記憶一股腦地湧進來讓人不知所措就算了,還被變相囚禁在這裡,……放在以前,我會乖乖呆在這裡還真是無法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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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塑造性格,希望你的那些匣動物的記憶能稍微改變一下你原本糟糕的性格。」
  ?
  「哎呀,可惜你們恭先生就喜歡這種糟糕的性格,我是不是還得煩惱一下改變太多了不合他口味了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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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你務必盡快改變自己。不管是為了其他人還是恭先生。」白大褂男子面無表情地要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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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惜,如果我真改變了,估計會被你們恭先生咬殺。」白晝聳聳肩,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延伸了下去,「畢竟與幾百個人的記憶量相比,我一個人的實在是微不足道——到時候是會成為那其中的一個人而將雲雀恭彌忘記呢,還是融合了幾百個人而變得微不足道呢——總之不會像我現在那麼重視他了,雖然現在也沒重視到哪裡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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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被他臨走的那句話稍微擊中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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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接跳過了能正大光明約炮的階段,連證還沒領就把她定義成了雲守夫人。儘管的確讓人十分不爽,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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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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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近果然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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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晝咂咂嘴,不屑地哼哼兩聲,在白大褂男子反駁前擅自展開了其他的話題:「話說回來,雲雀恭彌那傢伙跑日本去幹啥?找初戀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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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希望是這樣,至少找一個身份明確性格良好的雲守夫人回來。」明明什麼都沒有問題,他卻在手中的文件夾上寫寫劃劃著,口中滿不在乎地回答她的問題,「好像又是彭格列的事。彭格列十代目在日本跟密魯菲奧雷正面對上了,恭先生身為雲之守護者,再怎麼說也得過去看一看。……其實完全沒這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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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彭格列十代?」白晝因為某個奇怪的說法愣了愣,「他之前不是在談判的時候被白蘭槍殺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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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槍殺了,然後不知為何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代來到了現在,……你是怎麼知道彭格列十代被槍殺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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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褂男子說了一半後就發現了不對勁。恭先生當初可是刻意交待了不要讓她知道這些事情,……那些研究員雖然一板一眼,但還不至於會違背恭先生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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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懷疑的目光中,白晝絲毫不受影響地開始瞎掰:「啊,這個啊。之前雲雀恭彌不是來找過我一次嗎,那時候他一個下屬就跑進來說這些事,我正好就聽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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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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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一時間還沒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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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這麼久,我有點想睡覺了,能麻煩你離開這裡暫時——最好是永遠——嗎,這位叫啥來著的研究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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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哈欠都懶得打,白晝姑且從走廊上站了起來往身後的屋內走去,不時嘲笑似的瞥一眼他,充滿了挑釁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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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你能做一個值得你永遠沉睡的好夢。」壓下竄起的火氣,他毅然轉身不再跟後者胡攪蠻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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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晝氣定神閒地瞅了眼他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好笑地扯扯嘴角,關上了紙門。望著室內昏暗的環境,她疲倦地歎了口氣。
  ?
  「如果真能睡個好覺就好了。」
  ?
  X
  ?
  雲雀恭彌不在的這段時間,白晝稍微覺得他有點帥氣,真的只是稍微。
  硬要說的話,應該說是以前的他比較帥氣。
  腦海中總是走馬觀花地掠過自己經歷過的種種事情,讓她總有種自己其實是在死前回顧一生的錯覺——也許就是這種錯覺產生了對生的眷戀。
  曾經將她從死亡線邊上拉回來的雲雀恭彌,恰好承擔了這個被眷戀的角色。
  白晝抱著棉被,感受著身前傳來的柔軟的觸覺,冷靜地分析自己最近反常行動的原因。
  如果在以前,她肯定早就變著花樣地想逃走了。突然就被雲雀恭彌越過了所有步驟而成為了他的夫人,……不對,她當時應該否定一下的。
  一個人生活已經很累了,更何況兩個人。
  她崇尚比較自由的關係,跟雲雀恭彌肯定不是一個世界的觀念,根本連畫風都不同。
  然而,她現在有點動搖了。
  白晝嗚咽一聲,平躺在被褥上。木質的天花板上木紋構成了一副令人害怕的話,如同烏雲一般一團團的黑紋翻江滾海地纏繞在一起,就像她腦中翻來覆去宣告主權的其他東西的記憶一樣。
  ……所以她才討厭記憶這種東西。只要擁有,就會被其限定人格、慾望以及任何行動。

☆、三八

  新的一天。
  白晝拿起了自己的指環。
  別人送給她的指環在些微的日出下反射著紫藍色的微光,在剛睡醒的她眼中略過刺眼。她揉揉眼睛,定睛朝指環上鑲的寶石看去——
  「……」
  好像有什麼不對。
  X
  這個男人已經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煩躁。
  「——嘖嘖,大老爺們連酒都拼不過我,真的好意思嘛?」
  在突然虛弱後又突然精神起來的白晝面前,他耐著十萬分的性子忍受著對方時不時的嘲諷。一旁十幾個玻璃瓶子東倒西歪著,讓人不禁開始懷疑眼前這個女人的胃究竟是不是黑洞。
  姑且不提酒量,這麼多酒下去胃真的能裝得下?
  雖然這個問題切切實實地擺在了自己面前,但渾濁的思路已經不允許他繼續判斷下去了。剛回來就被旁人告知她找自己有事,不情不願地過來後卻被她拉著拼酒——看那豪爽的模樣也不像有什麼心事。難道這個女人想藉著酒意上了自己?
  「……」他的後頸一陣冷意。
  「你們雲雀先生不改行賣酒真的可惜了,看他那幅樣子也不像特別會喝酒的人,這種不常住人的家裡卻藏著這麼多,——哎呀,你知道剛剛逛到酒窖的時候我有多驚訝嘛?誰知道還要找你批准……」
  「……恭先生交代過不能讓你碰酒。」
  而且雲雀恭彌不常喝烈酒倒是沒錯,他也不記得這裡有備過這麼多……難道是之前恭先生讓人帶來給她的還沒處理掉?
  他狐疑地瞅了兩眼面前喝了不少卻一臉清醒的白晝,視線卻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搖擺了。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白晝勸酒的技術十分高明。
  更重要的是她很能喝。
  男子抿了口手中的清水,涼涼的液體附在灼燒起來的喉嚨表面,十分舒服,然而暈沉沉的大腦沒有再次清醒。
  「聽說你這兩天到處蹦躂,」他放平視線,腦海中回想著下屬們的觀察報告——能逛到酒窖那種地方,她的確挺蹦躂的,「看來已經好了一點了。一連喝這麼多不怕把你的腦子再燒壞一點?」
  「哎呀,沒事啦,這種酒對我來說就跟你手上的東西差不多,多了點味道罷了。」白晝舔了舔唇,指肚摩挲著瓷杯粗糙的表面,視線不由自主地掠過了瓶瓶罐罐,意味深長地繼續說道,「而且,你們恭先生沒有交代過不要讓我碰酒嘛?」
  「嗯?」男子聽見熟悉的話語,瞬間抬起了頭。
  「之前在意大利的時候我就是藉著酒跑掉的,我還以為他多少會再留個心眼呢……」
  「……能說到之前的事,說明你恢復得不錯。」
  「何止,我還覺得自己有了質一般的飛躍呢。」
  「哦?」
  白晝自信滿滿的語氣同以前一樣十分欠扁,男子抬起頭瞄了她一眼,彷彿在讓她把那「質一般的飛躍」拿出來給他看看。
  白晝倒也真的這樣做了。她在口袋裡掏了掏,「等等啊,……啊,這個。」
  她攤開手,手中躺著一個指環。
  她有指環這件事,男子還是知道的。最早恭先生讓他研究眼前這個女人的匣子的時候,他就提出過想要拿到匣子的主人擁有的指環,最後卻沒有拿到手——對這樣一個性格的人來說,會不願意交出來的東西,想必是有很大的意義所在。
  他仔細看了一眼,指環上的紫藍色寶石清澈透明,絲毫沒有瑕疵,品質肯定不會低。但她拿出這個的意義應該不是炫耀自己擁有的高品質指環——
  「……」
  除了這個,他還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看不出來嘛?看樣子你真的變傻了,這可是你唯一的優點啊。」白晝隨口嘲諷了一句,興致勃勃地戴上了指環,在男子越來越驚訝的目光中燃起了一簇火炎,「看。」
  「……」
  紫藍色的——應該說是靛色的火炎在原本被判定為無法燃起火炎的她的手上跳躍著。一閃一閃的神秘色彩十分耀眼。
  這不是恭先生說過的雲屬性火炎,而是她本不應該擁有的霧——
  「不要讓她跟任何幻術師接近。」
  恭先生的命令突然被他從亂糟糟的腦海中扯了出來,他愣了幾秒,才想到眼前這個女人似乎本身就是幻術師。
  只不過從原本「基本騙不到人的幻術師」變成了現在「能使用火炎的幻術師」,……這種,好像很不妙?
  一個完美的幻術所需要的東西,除了技法外就是自身的態度以及火炎的強度——如果可能,現在她甚至連火炎的強度都能虛擬出來,這好像已經不是不妙的程度了。
  「說實話,一開始我也覺得很神奇,好好的指環突然就變了樣。」她氣定神閒地說道,「不過想到這是從我的撫養人那裡繼承的——而那個人的火炎是晴屬性,好像就沒什麼奇怪的了。畢竟那種高地位的人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不奇怪。」
  「……你要幹什麼?」他看了看地面上的酒瓶子,由她剛剛的話牽扯出的草壁哲矢所提醒過的事情在腦海中不斷回放,……明明有了前面的教訓,結果他也要嘗一次敗果嗎?
  「你覺得呢?」她收起了指環,揮了揮手中的酒瓶子,「你覺得我是為什麼要把你灌成現在這幅樣子的?」
  X
  「……是的,因為我的疏忽,所以沒有注意到白晝小姐的變化。這是我的失職,我願意承擔起一切責任。」
  醒來時已是夜晚,白晝的人影也已經消失了。發現自己已經失敗了的男子聯絡上遠在地球另一半的草壁哲矢,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之前恭先生讓我去辦的事情,我已經整理成了一份報告,希望能直接與恭先生對話。」
  「……」
  屏幕上的草壁哲矢猶豫的模樣讓人心生疑惑。他皺了皺眉頭,一個不太好的可能竄上心頭,問題不經思考就問了出來:「……草壁先生,難道恭先生出了什麼事?」
  「不,這個沒有。」草壁很快回答,但是馬上又陷入了沉默,似乎是什麼無法告人的消息似的。
  「……」
  男子考慮到剛剛跑得不見人影的白晝,大膽猜了一下:「恭先生在日本找到了初戀情人?」
  「……」
  草壁哲矢默,最近留在美洲的這些人怎麼都從研究腦變成了戀愛腦,白晝小姐給他們灌了什麼湯?
  「不是,恭先生最近很好。只是……」
  「草壁,維希爾事件的報告在哪裡。」
  令男子熟悉的聲線打斷了草壁的話。聲音的主人推門而入,在看清走進來的那個人的聲音後男子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草壁先生,這難道是……恭先生遺落在外的兒子?」
  「……」
  草壁哲矢覺得這群研究員已經救不回來了。
  X
  白晝的一天。
  在酒店醒來。
  退房。出門閒逛,酒吧喝酒。
  隨便找間酒店。睡覺。
  重拾火炎——還是新的火炎——並沒有讓她以往的日常生活有多少改變,反而越來越平凡了。畢竟她已經沒有匣武器,幹不了情報商這行。每天都過得十分自由且充實,雖然少了什麼,但馬上又有新的東西補上。
  不得不說,對她這種什麼都可以拋棄的人而言,新的火炎比之前的那個要更實用。
  「那,真的不是朱諾姐姐嗎?」
  小男孩語氣糯糯地問道,失落的神色極易讓人升起疼惜的念頭,白晝卻恨不得把他給甩開。
  她討厭小孩子,特別是這種敏感的小孩。
  「不是哦,你認錯人了。」
  記憶中的確有作為「朱諾」這個人活過的經歷,但是她很確定,在旁人眼中她也是以那個人的面貌生活的。——在如今會被這個小男孩認出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哦,沒什麼不可思議的,應該說經常會有那些觀察力敏銳的人指著她的鼻子問她是誰。只是這個小男孩當年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如今已經長大了——
  「可是,朱諾姐姐跟大姐姐你長得一模一樣——」
  「沒聽清楚嗎?」她的語氣已經十分的不耐煩,「你的姐姐已經被賣到其他國家去了,當然,她還是自願的——」
  有需求就有供應,老湯姆的生意能做起來,不單單是因為有人想買,更因為有人想賣。
  她思考了一會兒,扯開小男孩抓著自己的手,撓撓頭往回走了。
  朱諾的生活早就結束了。剛剛才結束了白晝的生活。那麼接下來是……
  …………
  白晝盯著指尖上躍動的一縷靛色火炎,牽了牽嘴角,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寫日常。
正劇總是脫離掌控。不承認是沒有大綱還斷更的鍋。【躲

☆、三九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是正文最後一章,後面是番外。雖然最近幾章寫得跟番外一樣散。被森林鞭打著寫完了。
新文暑假開,讓我先填一填其他坑順便寫個大綱。願意給個預收我會很開心的_(:」∠)_
新文是風的BG,風才是我真·男神。
最後一章了就讓我用很久不見的風格寫一寫吧_(:」∠)_
  公園。黃昏。
  她突然很喜歡這裡。
  「為什麼?」
  似乎是很久前就認識的男子——據說也是黑手黨中人——他彷彿脫離了黑手黨的第一戰線似的,這些天每天都會來這裡閒逛。白晝身上的幻術師的氣味十分濃厚,自然而然地將其吸引了過來。
  「誰知道,」她趴在長椅的背上,以低矮的視角瞄到路過的姑娘裙底,興致勃勃地吹了聲口哨的同時才反應過來夏天已經到來,「可能是因為最近很累,想找個地方放鬆一下吧。」
  「那樣的話難道不應該在家裡休息?」
  「之前睡太久了,胖了兩斤。出來運動一下。」白晝隨口應道。
  她所待著的下沉廣場並未下沉多少,恰巧視線正對著遠處地平線的緣故。除了偶爾路過的姑娘裙底,她也提不起多少勁兒抬眼去看,只能任由一雙雙鞋從自己面前掠過。
  「我一點都看不出你在運動。」他斷言道。
  「人的大腦就算在睡覺都沒有停止過運動——更何況現在還清醒著嘛。」
  「現在你倒是有氣無力的——被男人甩了?」
  白晝捏著木板的手一僵,側眸掃了他一眼,彷彿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般嗤笑了一聲:「你在說什麼好玩的事情?」
  「你之前跟彭格列的雲守走得挺近的。」
  「好像吧。就跟對你一樣,沒啥記憶了。」
  「他還特地來找過我,讓我把從你這取走的記憶還回去。」
  「還不還都沒關係了,我現在一樣能生活下去。雖然不再是作為情報商所以少了很多樂趣——但是我的確對欺騙更感興趣。」
  說著她在指尖上燃起了一絲火炎,毫無溫度。與雲雀恭彌燃起的成團溫暖的火炎相比,她這簡直不算什麼。
  靛色火炎散去,她突然好奇對方今天跟她說這些的原因——這些天來每天都是關於天氣午餐或者路過的姑娘的裙底的話題,他還很榮幸地被姑娘扇了一個巴掌,在白晝的告狀下。
  「今天怎麼突然說這些?」
  「彭格列擊敗了密魯菲奧雷。」男子回答道,「澤田綱吉復活,雲雀恭彌在一切都結束後就消失不見了,……你為什麼要從雲雀宅跑出來?」
  「因為太悶了,他們又不讓我出去玩。雖然雞腿很好吃但是這樣也是會膩煩的。」白晝聳聳肩,「雲雀恭彌怎麼了?」
  「他回美洲了。」
  「……」
  「他對你的確挺執著的。」
  「他對彭格列更執著。在那種男人心中,女人從來都不算什麼,」對於男子看似中肯的評價,白晝不以為然,「你以為我是誰?……這種男人我以前就看慣了,我曾經聽人說過,這種有歸宿的人不適合作為戀愛對象。啊,這不是說我適合。倒不如說對我很執著的那傢伙挺可憐的。
  「畢竟我是一個隨便的人嘛。」
  白晝笑嘻嘻的模樣男子已經十分眼熟了。她從來都是這樣,對什麼都不上心,不管是她自己的事還是別人的事。唯一見過的稍微有點不一樣的時候,只在她撫養人的葬禮上——
  「既然這樣,那你也去找個歸宿不就行了嗎?」
  「太麻煩了。」
  「你很明顯已經心動了。」
  「那是我們的錯覺。」
  男子攤攤手,對白晝的強詞奪理不予置否。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天邊,腦海中回溯著今天剛剛得到的消息,垂首看了看一臉無聊的她,不自在地理了理不常穿的外出服裝,回頭離開了這裡。
  驀然安靜下來的周圍並未讓她感到多少舒適,因為身旁似乎是認識的男人剛剛離開,公園旁的道路上就出現了一輛車。
  「……」
  一雙熟悉的皮鞋從車上踩了下來,帶有令她印象深刻的矯健步伐。明明已經到了夏季,對方那身嚴嚴實實的西裝卻仍舊穿得一絲不苟。
  白晝咂了咂嘴。這個男人的腳步從來都不帶任何迷茫,彷彿他所認定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似的——就算不是理所當然,他也會把它變成符合事實。
  真是大男子主義的傢伙。
  白晝咂嘴後嫌棄的神色便留在了她的臉上,直到對方走到了自己面前。她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只是少見地提起勁兒抬起頭,對上斜上方那對冰藍色的眸子。
  他不會低頭,無論何時。
  「你在這裡幹什麼?」他問道,些許是覺得自己問得不太對,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離開?」
  「……哦,」她意味不明地點點頭,心不在焉,「我不喜歡那個研究員。也不喜歡那群研究員。」
  「……」
  「事情解決了?聽說密魯菲奧雷輸了呢。澤田綱吉果真厲害。」
  她輕輕拍了拍手,以不誠意的態度表達了她對澤田綱吉的佩服。見後者還是沒有開口,她瞟了眼周圍頻頻投來目光的或男或女的人們,繼續說了下去,「不過我這邊呢,可能太遲了。女人的心思是很複雜的。」
  「你也是?」
  「當然,從你給我買了那幾件衣服開始我就很不爽了。雖然的確是流行款,但是我長得很像會穿那種衣服的人嗎?」
  白晝咄咄逼人的語氣越來越甚,雲雀恭彌卻彷彿沒聽見似的,從階梯走下了下沉的小廣場,口中隨意地應道:
  「嗯。」
  「還有啊,因為你那邊便當太好吃了,我最近胖了兩斤,兩斤啊!!」她突然被戳中了爆點似的,猛地回頭比了個二的手勢,「我從來沒有胖成這樣過!」
  「嗯,」雲雀恭彌盯著她稍微有點肉的臉看了看,決定回去給廚師多加幾個雞腿,「還有呢?」
  「喂,我覺得從剛剛開始你壓根就沒有在聽我說話吧?」白晝發現了不對,十分不爽地問道。
  「讓你說,」他慢慢說道,「不代表我要聽。」
  「……」她想揍人。
  「而且我走之前說過了,你是雲守夫人。」他神色自若地繼續說下去,如果仔細看,能看出他面色下十分陰沉,鬧彆扭可以——但是一連出走了一個月,草食動物,你是想被咬殺嗎?」
  「這名頭拿去糊弄人還不錯,但是……喂喂?!」
  白晝嫌棄地擺擺手,話還未說完便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腕,硬生生地從長椅上扯了起來。她踉蹌了兩步,被雲雀恭彌不怎麼溫和的舉動帶了出去。
  「彭格列總部後天舉辦宴會,所有守護者必須到場。」
  「所以呢?我可能沒有說過,我討厭彭格列。」
  「有個小嬰兒跟我交換了條件,讓我把你也帶去。」雲雀恭彌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不去嗎,夫人?」
  「……」
  聽聞這個十分陌生的稱呼,白晝很不爭氣地臉紅了。

☆、番外1

  白晝是怎麼當上雲守夫人的?
  這個問題,始終都為彭格列眾人津津樂道。
  然而每每碰見這些找上她直接詢問這個問題的人時,白晝都想說一句:
  媽的智障。
  X
  九月。
  意大利的九月,還處於炎熱的日子中。
  只是不像七八月那樣,地面都被烤得變形了。九月的炎熱比起單純的燥熱,更多的是夾雜著潮氣的悶熱。這種氣候實在是有愧於秋高氣爽一詞的描述。
  在悶熱的天氣、特別是在中午,大多數人都不想離開涼爽的空調房,來到大街上任由太陽□□。當然,不合常理的白晝,絕對不屬於那個「大多數人」。
  「——啊啊,究竟是為什麼要在這種天氣、這個時候來這裡啊?請用十個詞語解釋清楚,不然我會把你扔出去的。」
  她的語氣帶著滿滿的不滿,全都指向了站在旁邊的金髮男子身上。後者的身影雖然能看得清面容,卻仍然顯得有些虛幻,讓人一眼就能發現這並不是實體。
  好在此時街上沒有幾個人——就算有也不會在意在這種天氣抬頭關注這個與他們不想幹的人——他在太陽下的詭異動作倒是沒有惹得幾人回頭。
  他抬頭望了一眼對面昂貴華麗的五星級酒店,手中打著空氣電腦,簡單到只用了一個詞來回答白晝:
  「捉姦。」
  「你的?」白晝意外,這麼多年這小子總算有小情人了?還不小心被戴了個帽子?
  「你的。」他確認。
  白晝不明所以地摸摸鼻子,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勉強找到了一個能被稱作是綠帽子的人:「雲雀恭彌?」
  金髮男子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幻術另一頭的電腦上。在白晝看來,就是一個人在玩空氣電腦玩的入迷的畫面。
  這懶娃子,連個像樣的幻術都不肯使。
  隨著白晝的歎息,金髮男子彷彿發現了什麼,出聲提醒:「目標進入大廳,即將離開。」
  「在這種大中午……還真沒用啊,雲雀恭彌。」
  白晝輕哼一聲,隨著男子的提醒,雙眼微微瞇了起來,毫無芥蒂地盯著酒店大門。金碧輝煌的巨大旋轉門隨著人流的進出,在陽光下反射著灼眼的光。
  白晝的眼睛都快被閃瞎了——雲雀恭彌的身影才出現在視野中,隨之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名女性的身影。
  名副其實的捉姦。白晝想到自己腦袋上被雲雀恭彌冠上的「雲守夫人」的稱號,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有什麼想法嗎?」男子不合時宜不合適開口詢問,站在太陽底下的兩人太過顯眼,他姑且放下手中的空氣電腦,往前靠了靠,擋在了白晝跟雲雀恭彌中間。
  白晝雖然高挑,但靠在欄杆上的她還是很容易被遮擋住的。她含糊地吐出兩個音節,否認:「沒啥想法。那女人除了屁股翹了點沒啥優點,如果雲雀恭彌是想嘗嘗□□的滋味兒,那我也沒辦法不是?」
  金髮男子難得低頭看了看幾個月前就開始用「雲守夫人」這個稱呼坑蒙拐騙的白晝,就這麼一眼就能看出對方有沒有過那方面經驗也是種本事。本著兩人認識了這麼久,加上白晝一直都沒什麼常識,一樣沒常識的他決定給對方科普一下:
  「你們現在是什麼狀況?」
  「不知道,還沒睡到。」白晝攤手,以最簡單的方式結束了對話。
  「……結婚證領過了?」男子不甘心,強行奶了對話一口。
  「沒有,婚禮倒是辦過了,不過我沒參加。」
  「……」
  這奇葩的事情讓剛剛在網絡上查到常識準備科普的男子無言以對。他盯著對方的表情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歎了口氣。
  這檔子事他可能管不了了。
  他剛準備開口告別,白晝的目光就不知為何落在了他的後方。背後也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感覺,他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入目的是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的雲雀恭彌。
  「……」
  「……」
  「Good luck」
  金髮男子淡定地回過頭,對白晝狐狸似的豎了下大拇指,緊接著身形逐漸變淡,直至消失。直到消失了以後,白晝還是不清楚他把自己從酒店里拉了出來,究竟想做些什麼。
  酒店裡不一樣能捉姦?白晝不明白。
  透過消失的男子的身影,雲雀恭彌的面容也逐漸情緒了起來。
  「……喲,」其實只是被拉到這裡來的白晝彷彿街頭碰上了熟人似的,抬手打了聲招呼,順便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好久不見,雲雀先生。我是來捉姦的。」
  「……」
  她的坦白一向讓人無言以對。雲雀恭彌愣了愣,想起剛剛跟自己走在一起的女子,明白了她話中所指。
  然後說出的話怎麼聽都像是解釋:「那是彭格列晴守的妹妹。」
  「對同事的妹妹也下手啊,不愧是雲守大人。」
  「澤田綱吉托我把她帶走,待會彭格列會有人闖入這裡。」
  「還是上司的人,雲守大人好膽量。」白晝稀稀拉拉地拍了兩下手,從欄杆上直起身子,看上去根本就沒有在聽他說話,「反正我是沒有那姑娘那麼清新脫俗啦,希望雲守大人能玩的愉快。那麼就這樣,我去幹正事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異常無力,似乎是不想跟對方多說一句話。隨著話語落下,腳步也開始往酒店的方向移動,在掠過雲雀恭彌時卻被他一把抓字——
  「正事?」
  他淡淡地問道。
  「是啊,最近有個黑手黨老大住進去了,還聽說彭格列要動他,我難道不應該找他談談心嗎?」
  「……」
  雲雀恭彌的確知道這件事,這也是澤田綱吉讓他把才纔那個女人帶離的原因。但是顯得毫不相干白晝也與這事有關係?
  「你去找他幹什麼?」雲雀恭彌皺起眉頭。
  「還能幹什麼,」白晝撇嘴,抬頭望著他,話到嘴邊又開了口,「怎麼說也是老相好,透露點消息給他嘛。」
  「……」
  白晝被扛走了。
  X
  白晝怎麼當上雲守夫人的?
  說實話,她也想知道。
  被扛回去的白晝沒勁兒地靠在門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榻榻米。
  自從獲得了霧屬性火炎後,她整個人每天都像一團霧氣似的提不起勁。幹事情全看喜好,越來越不愛動。
  記憶果真能影響人的性格。擁有了那麼多記憶後她反而越來越覺得——其實也沒什麼意思。
  就像高.潮過後的空虛,令人不知所措。
  「說起來啊,雲雀恭彌。」
  白晝敲打著地面,變得沒勁兒後反而越來越話癆了,「今天被教育了後才覺得,我這根本不像雲守夫人啊?人家夫妻天天甜言蜜語我愛你你愛不愛我你來我去的,我們這算啥?才二十多就倦怠期了?」
  雲雀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倦怠期就算了,讓我去見見老相好安慰一下受傷的小心臟都不行。我們這樣遲早會出問題的,不是你砍了我就是我砍了你——啊,順便說一句,我現在就想砍你。」
  雲雀恭彌這次連看都懶得看了,彷彿沒聽見白晝的話一般處變不驚。
  「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彌補一下我們的婚後生活,這樣在那些沒腦子的傢伙跑來問我『你是怎麼當上雲守夫人』的時候我不用再回答『媽的智障』了。」
  這段話彷彿引起了雲雀恭彌的興趣,他不再是一瞥、而是投來了充斥著興致的目光,眼底似乎還醞釀著壓抑許久的情緒,似乎現在就想跟白晝實踐一下「婚後生活」。
  白晝卻沒幹勁地掰了掰手指:「那我們先去領個證吧。……啊,我沒有具體戶口,可能得借借雲雀先生的身份證明。」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寫單元日常更得心應手_(:」∠)_不過劇情總寫岔,這好像也不太好……

☆、番外2

  領到結婚證後,白晝分分鐘弄丟了。
  「那玩意兒看兩眼就夠了嘛,而且反正雲守大人你這兒還有一本。」
  她絲毫沒有覺得過意不去,口中念著從未統一過的對雲雀恭彌的稱呼,恬著臉湊到了主臥中的他的身旁,把草壁哲矢匆忙離開前托自己交給他的東西遞給對方。
  據草壁所言,雲雀恭彌有些起床氣。所以除了她以外應該沒人敢叫醒他了——無所謂的白晝盤著腿毫無形象地在他床邊坐下,一手撐著腦袋看著面色陰沉的他模糊的目光。
  嗯,挺有趣的。
  雖然的確有些起床氣,但雲雀恭彌剛睡醒時也帶有常人會有的迷糊感。目光一向精明冷冽的他也有這副模樣,一大早有些欲.求不滿的白晝視線掃了眼他鬆垮的浴衣下露出的結實的肌膚,哼哼兩聲收回了騷擾的目光。
  雲雀恭彌目光隨著一行行不合地點的日文向下推移而逐漸清醒起來。文件並不厚,然而他看了將近二十分鐘。坐在一旁的白晝都已經不耐煩地湊到他旁邊,琢磨起這份據說是「彭格列傳來的緊急消息」了,可惜她看不懂。
  「怎麼了怎麼了?」一頭霧水的白晝有點好奇,口中卻仍舊問著不著調的問題,「澤田綱吉反對我們結婚、要求現在離婚對嘛?哎呀那個男人真奇怪,連人家私事也要管,我還沒看夠呢,那個結婚證。」
  雲雀恭彌側目瞟了一眼剛剛才說「弄丟了」的白晝,後者神色自若,絲毫不覺尷尬。
  她這種厚臉皮的性格雲雀恭彌早就見識過很多次了,不差這一次。他往下翻了一頁,少見地開口:「那群草食動物讓西威特跑了。」
  「……」
  白晝眨眨眼,浪費了五秒時間思考西威特是誰,連同這個名字一起蹦在自己腦海中的、還有那些據說是在追捕他的彭格列家族。
  所以澤田綱吉是想借用雲雀恭彌的情報網找到他?
  她琢磨了一下,覺得澤田綱吉用他們那邊的文字的原因,應該是不太想讓自己摻和進去。但往往就是他的不太想,讓白晝起了對著干的念頭。
  於是她攤攤手,表示了彭格列在自己的老相好面前的無能:「所以說讓我跟他聊聊、說不定他就能心安理得歸順彭格列了嘛。哪用得著這麼多大動作。你們彭格列找不到他的,這傢伙特別能躲。」
  依照以往,雲雀恭彌鐵定會對「你們彭格列」表示不屑。但今天彷彿有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似的、他低下頭對上伏在自己身側的白晝戲謔的雙眼,思路突然間回到幾天前在酒店前碰見時的場面,目光不由得沉了沉。
  他記得,據白晝所言,這個西威特是她的老相好。
  鬼使神差地、他問了出來:「怎麼聊?」
  白晝身上輕快的氣氛一滯。她停下掰著手指的動作,抬頭盯著雲雀恭彌的側臉眨了眨眼,低聲「嘿」了一聲,一手壓著他腳上蓋著的毛毯,將整個人支撐了起來,更加貼近了對方。
  白晝一向不喜歡用那些難以攜帶的瓶瓶罐罐,因此身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然而突然貼近的女性軀體仍然能挑撥著剛剛清醒的雲雀恭彌的情緒,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在幹什麼的時候,後者另一隻手已經勾住他的脖子。
  略為冰涼的手臂觸碰到才從被窩中露出的後頸,貪婪地吸收著後者的溫度。日子剛剛入秋,氣候還未轉涼,白晝仍然穿著她特別喜歡的印著貓耳的短袖襯衫。不知是無意有意、紐扣僅僅是十分隨意地扣上了幾顆,衣領鬆垮垮的、隨著她的動作有一陣沒一陣地露出了裡面的風光。
  白晝勾著他的手一用力便把整個人都從地上帶了起來。她笑嘻嘻地貼近對方,溫熱的呼吸灑在雲雀恭彌外露的皮膚上,彷彿馬上就要吻上去了。另一隻手抬起探到他身後摸索著,似是要解開他的衣帶。
  大清早的、一舉一動都在撩撥著他的情緒。
  發現她想幹什麼的雲雀恭彌意外地挑挑眉,頗為享受地摟住白晝的腰。只可惜還不等他更進一步,白晝順著他的脖子往上攀爬,在他耳邊以充滿情.色的語氣悄悄低喃了一句:
  「這樣聊。看,挺有用的不是嗎?」
  這句話一下子澆滅了雲雀恭彌竄起的一團火。他眼神一陡,摟著白晝柔軟腰部的手鬆了松,卻沒有放開。
  先放開的反而是白晝。她勝利一般笑了兩聲,不動聲色地掙脫他的手,從他身上站了起來。
  「嘿,放心,雲雀先生,我還沒飢渴到強迫良民的地步。」
  良民……
  望著她大步離開,消失在門扇旁的背影,雲雀恭彌眼露深思。
  X
  白晝不太明白雲雀恭彌在想什麼。
  「其實吧,雲雀恭彌這人挺死板的。」
  草壁哲矢苦笑著聽著不知道第幾次的白晝的抱怨,不知道這倆人又鬧什麼彆扭了。一鬧彆扭就來找自己喝酒,他不知道原來自己長得這麼像知心哥哥?
  「男人我見多了。那傢伙不讓我走不就是想睡我嘛?結果現在什麼都不做,這算啥?欲擒故縱?」
  剛剛學到一個新成語的白晝也不管對不對,直接就用了上去。草壁哲矢聞言抹了把冷汗,嘗試出聲勸勸對方:「白晝小姐,恭先生他應該……」
  「哦好了,我知道了。」她大手一擺,拒絕聆聽草壁哲矢剩下的話,「明明我都……哎算了。」
  她彷彿在糾結些草壁不知道的東西,嘟囔了好幾句對方聽不見的話。草壁哲矢雖然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但仍然覺得得勸勸他倆。
  恭先生對待白晝小姐的一切行為都很明顯。而現在看來,白晝小姐似乎一點都不領情……
  ……
  難道說這是文化的差異?
  草壁哲矢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給對方從文明根源開始剖析感情文化差異。誰知道後者壓根就不想聽,匆匆將最後一杯清酒灌下肚後便撐著榻榻米站了起來,臨走前還不忘朝草壁哲矢揮揮手。
  「我出去玩一會兒,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她這樣說姑且是給了草壁一個交待,但是後者敏銳地感覺如果就這樣放她離開,自己的下場肯定很慘——然而在他抬起頭時,後者已經完全消失在了視線之中,獨獨留有毫不避諱的腳步聲大喇喇地迴盪在室內。
  X
  白晝最近都不太出門。
  一是因為雲雀恭彌特別交待過,二是因為她沒什麼勁兒懶得出門。
  只不過懶得出門不代表出不了門,就算雲雀命人守住了大門,比起從前稍微還強悍了一點點的白晝也能成功離開這裡——甚至沒有人知道。
  而她平時在大宅內也是隨便走走、讓人找不到她,因此倘若不是她留了個口信給草壁,雲雀恭彌可能還不知道她離開了這件事。
  草壁盡職盡責地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自家上司,然而上司彷彿沒聽見似的,帶著連日被彭格列騷擾而產生的暴躁轉身回到了臥室。
  臥室的桌上放著上次白晝過來時落下的手機——因為她不太會用的這些東西的緣故,所以她就算買了手機也沒什麼意義——手機上方的指示燈反常的在閃爍,提示著通知消息的到來。
  雲雀恭彌不悅地瞇了瞇眼,走上前去打開了手機屏幕。
  一條消息躺在解鎖九鍵的上方,毫無私密性可言——
  「我找到西威特了(?)普朗大街的埃西裡會所」
  雲雀恭彌靜靜地盯著屏幕上裝可愛的文字表情,眼底陰雲密佈。
  良久以後,他瞟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把它收進口袋後再次邁開了腳步。
  晚上了。
  想起上次白晝跟他說的那番話,雲雀恭彌就覺得不能放她在外面過夜。                        
作者有話要說:  期末忙。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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